============== 书名:暴君是个小可怜 作者:甜糯   文案:   景昌元年,大燕太子贺云槿登基,新帝手段狠戾,将从前欺凌羞辱过他的人一一踩在脚下,虞家也因站错了队,被满门抄斩,众人闭口不提新帝,闻帝色变。   一朝重生   虞姝回到了乾德十四年,此时,太子贺云槿还只是一个任人随意欺凌的小可怜。   汲取前世教训,虞姝决定力挽狂澜,孤身回京,改变虞家被牵连的命运。   初到燕京那日,大雪纷飞,贺云槿被罚跪在宫门口,无人敢靠近。   虞姝不顾周遭议论,决然的奔向他,在他膝边轻轻地放下一个梅花手炉。   此后,虞姝放话燕京,太子是她护着的人。   护着护着,把自己护进去了。 ============== 第1章 太子殿下万安   时至深秋,鸿飞霜降,草木萧疏,草场也逐渐有了枯败之色,不过凉风习习,正是赛马的好时节。   几匹马正飞奔在草场之上,其中一红衣女子骑着的红棕色骏马跑的最快,像一阵风似的窜在最前头。   “驾——”虞姝夹了一下马腹,马受痛飞驰,她穿着的红色披风飒飒作响,像是边境将士的旌旗。   岭南连续下了数十日的雨,她也被困在府里数十日,本是每日吃了就是睡,可是她如今却怕极了睡觉,一入睡,那个梦就会来到她脑海中,像是驱赶不走的梦魇。   在梦中,虞家因被豫王连累,被新帝满门抄斩,她亲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刽子手高高抬起那把锃亮的鬼头大刀,往她的父兄头上砍去。   每每到了这一幕,她就被吓醒。   起先她以为只是恰巧做了一个噩梦。   虞家忠君爱国,忠心大燕百余年,圣上向来倚重,虞家怎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可次夜,又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又是那把锃亮的鬼头大刀,她甚至能看清楚刀上的纹路,她又一次在刀下被惊醒。   一日又一日的被惊醒,看着熟悉的屋子,听着屋外虫鸣一片,她有些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今日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她央求兄长带她来赛马,如今骑在马背上,感受着深秋的凉意,心旷神怡,可那个场景却还是时不时的窜进她的脑海。   虞姝抬头,看见草场蔓延,似乎与天连接在一起,可那片天,就像是皮影戏一般,回忆着她脑中的一幕幕,她又坠入了这个梦,这一次,她梦到了更多。   她嫁给了豫王,成为豫王妃,豫王谋反篡位,最终虞家被拖出来顶罪,虞家上下,波及百余人,她与父兄一道跪在刑场,忍受着百姓议论纷纷,看着鬼头大刀砍下,带着风的声音,似乎在嚎叫……   虞姝身子往下坠落,鬼头大刀成了兄长焦急的脸庞,头越发疼了。   *   “蓁蓁,醒醒……”   “是娘亲的声音……”虞姝使力咬住舌尖,妄图脱离这个梦境。   倏地,手心传来刺痛,虞姝猛然睁眼,看见红了眼眶的娘亲。   “醒了,蓁蓁醒了,你可算是醒了。”虞叶氏高兴的落下泪,捂住虞姝被扎了一针的手,“蓁蓁,你可吓死娘亲了。”   虞叶氏的泪低在虞姝的手背上,虞姝起身抱住虞叶氏低泣,“娘亲,我害怕……”   “不怕不怕,娘亲在呢,怎么好端端的会从马上摔下来。”虞叶氏看见晕过去的虞姝吓的腿脚发软,她求了多年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虞姝埋头在虞叶氏怀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似乎是大哥垫在她的身下,连忙问道:“娘亲,大哥他如何了?”   “小妹放心,大哥已无大碍,大夫说是摔断了腿,得修养半年。”虞沛见小妹无事,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这般严重?”虞姝红着眼愣住,想起了梦中虞家被带往刑场的时候,大哥就是瘸着腿去的,因为大哥曾经伤了腿,所以那些狱卒轻易便让他的腿旧疾复发。   可在这之前,大哥的腿是完好无损的,她问过娘亲了。   如今,这梦是成真了吗?   虞姝沉默着,虞叶氏以为虞姝是害怕,哄了好一会,又让她喝了碗极苦的汤药。   很快镇南王便到了,又好生询问了一番,不一会,婶娘、堂兄们都到了,不大的闺房,挤满了亲人的关怀,虞姝甚至不知该先回应谁。   又想起那个困扰她数十日的噩梦,兴许是上天在提点她?   她受了父母兄弟十几年的爱护,坠马之时兄长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她无恙,听闻她出事都守在她身边,而受伤的兄长那却无亲人照料,这般爱护她的亲人,如何能死于鬼头大刀之下?   她要改变这个梦,救虞家上下!   虞姝细白的牙咬了咬唇瓣,两条柳叶眉皱起,挣扎了好一会,轻声道:“爹爹,娘亲,我想回燕京。”   ——   岭南到燕京横贯大燕南北,路途遥远,又是深秋,越往北走越冷,到燕京城的时候,已是大雪覆盖的隆冬时节。   到城门的时候燕京还飘着雪粒子,道路两旁都是厚厚的积雪,虞府如今只有一个周管家守着,半月前得知长宣郡主要入京,今个一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郡主,您是先回府还是先入宫拜见圣上和皇贵妃?”周管家瞧见久不见的郡主,满脸笑意。   “先回府。”她有些累了,近月的颠簸,幸而身子好,要不然还真吃不消,也多亏爹爹和娘亲答允了她,不然还回不来呢。   周管家点了点头,又道:“也是,听说今日陛下动怒,如今太子还跪在宫门口呢,您明日入宫也好。”免得触了霉头。   虞姝心口一紧,长睫颤了颤,握紧了手炉,改口道,“还是先入宫拜见圣上吧。”   雪天寒意彻骨,希望她到的不算太晚。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虞姝素手掀开帘子,一阵风吹来,掀动了她身上的朱红色披风,她捂紧了手炉,燕京可真是冷啊。   下了车辇就瞧见一个挺拔削瘦的背影,太子跪在宫门口,雪花飘落在他头上、身上。   四周有不少百姓在看热闹,而那些个守卫就当没有看见似的,不曾驱赶这些百姓,甚至未多看一眼跪着的太子。   寒冬腊月,冰雪纷飞。   一个跪着的太子殿下,一群站着看热闹的百姓。   那一刻,虞姝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堂堂太子殿下,却被人看轻到如此地步,连寻常百姓都不畏惧他,难怪在日后,他会成为一个暴君,若是她也在这样的环境成长起来,怕是性子也会大变。   “郡主,小心些。”婢女凌珠扶着她下了马车,思岚撑着油纸伞,这天还在飘雪粒子。   “凌珠,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禀。”她也不曾提前和姑母通气,也不知圣上今日是否有空见她。   虞姝抬步走向跪着的太子,靠近了才发觉太子墨黑的发被染白,怕是雪水融化又结冰,发尾都是冰凌,俊朗的五官苍白一片,唯独高挺的鼻梁冻的通红,脆弱的像是生病时的易哥儿,双目无神的看着宫内的方向,身前身后都落了不少积雪。   看着太子此刻模样,她实在是无法和梦中的那个暴君联系在一块,此刻的太子孱弱的像是不消几刻就要咽气了,听周管家说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这样的天气,简直是要他的双腿。   虞姝走到了太子跟前,太子眼中还是毫无波澜,一潭死水。   “臣女虞姝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这话一说出来,虞姝竟有些恍惚的觉得像是讽刺,万安?如何万安呢?   太子终于有了动静,眼皮抬起瞧了她一眼,眸中冷意迸出,像是冷箭,却很快移开目光,发白的唇瓣紧抿,继续安静的跪着。   “思岚,把伞给我。”虞姝从思岚手中接过伞,递到了太子的头上,绘了兰草的油纸伞挡住了风雪。   “拿开。”太子终于开口,冷冰冰的,带着些嘶哑,堪比风雪。   “殿下,雪大了,再这样下去,您会受寒。”虽内心有些紧张,却并未拿开,居高临下,能看见太子剑眉上落着的雪粒子。   难怪民间有古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太子好歹也是大燕朝的嫡皇子,圣上竟也舍得。   四周寂静,贺云槿能听到雪落在油纸伞上的沙沙声,已不知跪了多久,这是第一把伞,似乎还带着女儿家的馨香,可他不需要。   “拿开。”太子依旧是毫无起伏的一句话,似是命令,恍惚间让虞姝想到日后登基的太子,也是这般发号施令,宣判了虞家的死刑。   思岚有些畏惧,连忙小声劝着虞姝,“郡主,殿下是奉命跪着,若是打伞,被圣上晓得,怕是会被责罚的更厉害。”   虞姝皱了皱眉,罢了,还是先入宫,找着机会向圣上求情,现如今太子不仅不会领情,怕是还会厌烦。   凌珠快步过来,对着太子屈膝行礼,再看向虞姝,“郡主,可以入宫了,听说皇贵妃娘娘正好在正阳宫。”   “太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虞姝屈膝。   太子还是毫无反应,若不是方才的话,虞姝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冰雕的人儿。   虞姝走了几步,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手中紧了紧,回头几步过去蹲下,把手中精致玲珑的梅花手炉拿出,预备放到太子的膝边,好歹能暖和一点:“殿下,天寒雪冻,别伤了腿。”   贺云槿猛的掀开眼帘,冰冷的眸子和虞姝对上,那目光似是南疆沼泽地里最毒的蛇,虞姝的手僵住了。 第2章 他不需要同情   虞姝和男人冰冷的眸子对上,那瞬间仿佛对上了梦中道出“诛九族”罪诏的无情帝王。   即使眼前人是有些落魄的羸弱少年,但眉宇间的气势已然有了几分日后君临天下那般强大的气度。   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心口都冷了一分。   只是一片雪花罢了,可知太子有多冷。   虞姝将手炉放在太子身边,离的近了,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也随之而来,她的声音清透:“这雪还不知何时会停呢。”   有雪花在太子的衣摆处堆积,他不知跪了多久,竟是看着凝结成冰。   她那如凝脂一般的手轻轻为他拂去衣摆的雪花,动作温柔而郑重,白皙的手指因为雪的冰凉而慢慢泛起红:“梅花香自苦寒来,太子殿下莫要同身子过不去。”   冰天雪地里,落魄的少年面前蹲着锦衣华服,如花般的少女,呈现了极大差别的违和。   贺云槿知道,她不过是看自己可怜,过来施舍几分善心而已。   可惜,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男人欲要开口,却见她眉眼弯了起来,目光澄澈,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声音温和有礼:“这是借与殿下的,下次见面殿下可记得还呀。”   贺云槿漠然的眸中划过一抹微讶。   她说借,不是舍与。   然而少女却转身就跑,像是生怕贺云槿反应一般。   上马车的时候,虞姝回头看了一眼贺云槿,见他不曾扔开那手炉,心下稍安,她拢紧了披风,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手炉送的出去,把披风也给他好了。   车驾渐行渐远,直到与风雪交融,依旧跪在雪地里的少年,不曾动弹过半分,贺云槿低眉看了一眼那藕色手炉,手炉上已落下不少积雪,那炉子竟是仿佛还带着点梅香,像极了那女孩身上的味道。   虞姝…   她叫虞姝。   太子浑身冰冷僵硬,唯独膝边有一丝暖意,从膝盖传到了心口,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   *   正阳宫外,有小太监来迎,虞姝顺手塞了个玉镯子给他,问了句太子所犯何错。   小太监晓得长宣郡主的地位,小声答道:“豫王殿下和太子起了点争执,豫王殿下被圣上罚了一月的俸禄,太子被圣上罚跪四个时辰。”   虞姝怔然,同为儿子,太子还是嫡子,可一同犯错时豫王只是被不痛不痒的罚了一月俸禄,而太子却被罚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上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之后,他的双腿还能保住吗?   看小太监的样子,显然对豫王更加尊敬,而说到太子,略显随意,便知晓这样偏心的事对于太子来说怕是家常便饭。   虞姝心里又生起了怀疑,瞧着如今太子的处境,那个梦是真的吗?   就这般不被重视的太子,真的能顺利登基成为天子吗   到了正阳宫,通禀之后进入内殿,上首坐着乾德帝,身侧是皇贵妃虞氏,也是虞姝的姑母,虞姝压下心中的思绪,屈膝跪拜。   “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拜见皇贵妃娘娘,叩请娘娘金安!”   “快免礼。”乾德帝笑着招手,“蓁蓁上来让朕好生瞧瞧,可有些年头未见了。”   虞姝笑着上前,三人好生叙旧一番。   片刻后,虞姝状似无意道:“臣女许久未回,对燕京甚是陌生,可得好好逛逛。”   “可叫舞…罢了,还是让豫王等人陪你去吧。”乾德帝本想说让舞阳陪着虞姝去,可是想到幼时两人就是不对付,还是算了。   “姑父,蓁蓁能请太子殿下陪我逛逛燕京吗?还记得从前太子殿下做的小木人可好看了。”   “你入宫的时候瞧见太子了?”乾德帝一眼便猜到。   “是啊,姑父,外边的雪越发大了,您宽心仁厚,就饶了太子殿下吧,这般跪下去,怕是会伤了双腿。”虞姝哀求的望着乾德帝,语气带着撒娇乖甜。   “圣上,妾身瞧着太子也跪了许久,您就饶他一次,若是伤了双腿便麻烦了。”皇贵妃虽不明白虞姝为何替太子说话,却也顺着她的话说。   “罢了,蓁蓁回来,朕高兴,那就看在蓁蓁的面子上饶他一回,李竞,让太子回去吧,在太子府反省一月。”   “多谢姑父。”虞姝松了口气。   *   “太子殿下,长宣郡主替你向圣上求情,免了你今日的罚跪,罚在太子府反省一月。”李竞穿着厚实的夹绒短袄,小太监撑着伞,可风雪打在身上还有些冷。   再看太子穿着单薄的秋衣,也见怪不怪,这个太子活的比宫里的下人还不如,怕是在太子之位上待不了多久,也无人重视,若不是才进京的长宣郡主求情,怕是还有的跪。   “儿臣跪谢父皇隆恩。”贺云槿弯腰跪拜,额头触到地面的时候,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   “太子无事就快些回去,老奴也要回宫复命。”李竞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在这站了一会,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钻。   贺云槿并未回话,只是缓慢的动了动被冻僵的手脚,五指似乎都被寒冰封印了,毫无知觉,而站着的李竞眼皮子都未曾动一下。   过了一会,手脚总算能动弹了,他双手撑地,顾不得地上脏污的雪水,只想要起身,膝盖之下,凉的似是感觉不到,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响。   起身的时候,手掌碰到了那个梅花型手炉,贺云槿眯了眯眼,冰凉凉的眸子顿了一瞬,右手擦了擦衣摆,最终伸手拿上了它,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贺云槿没看李竞,没看四周的百姓,抱着手炉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宫门口。   身后的李竞看着太子这个模样,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平庸无能又不被圣上喜欢的皇子,还不如夭折来的痛快。   太子府在城西,他要穿过朱雀大街才能到府邸。   今日太冷,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日,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安静的不似往日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   贺云槿的双腿已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式的动作着,一下又一下,只盼着早日到太子府,可却有一辆华盖车辇横亘在朱雀大街,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顿了顿,打算绕过车辇离开。   “四弟,可让本王好等啊。”车帘掀开,一个穿着貂皮大氅的华贵男人出现在眼前。   贺云槿连眼都未抬,径直踉跄的挪动着。   “拦住他。”豫王在这等了有一会,怎可能让他这样轻松离开。   贺云槿被人拦住,脚步僵硬的站着,嗓音嘶哑:“皇兄有何事?   “何事?哼,你好大的胆子,摔碎了先帝御赐的玉佩,该当何罪!”   贺云槿并未开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叮……”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摔到了地上,几声清脆的碎玉之声,传入了贺云槿的耳朵。   “大家可瞧好了,太子目无尊卑,摔碎了先帝御赐玉佩,莫不是对先帝不满?”豫王高高在上,仿若轻易断人性命的阎王。   一旁的下人胡乱笑着:   “是啊,小人亲眼瞧见了。”   “太子这般也太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了。”   “豫王殿下可得好好教导一番。”   贺云槿自是不认他打碎了玉佩,也不想多争执,只想离开,可豫王显然不会让他这样离开。   豫王踩着下人的背下了马车,手上揣着个鎏金的手炉,却一眼看见了贺云槿手中突兀的藕色梅花手炉。   “呦,这手炉倒是精致,父皇让你罚跪,四弟怎还用手炉呢?还是本王替你保管为好。”豫王伸手想从贺云槿手中拿过手炉。   贺云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豫王拿了个空。   豫王皱眉,摩挲着手指,面露凶光,“你竟然敢躲?来人,压住他。”   四周的下人蜂拥而上,把贺云槿反手压住,动弹不得,贺云槿眉头紧蹙,眼睁睁看着豫王抢走了那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眼眸冷如冰凌,眼中酝酿着风雪,似毒蛇吐着信子。   “你还敢瞪本王,四弟,今日本王就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给我打,摔坏了先帝御赐的玉佩,总得付出点代价。”   豫王一脚踹上了贺云槿的腹部,把人踹到了地上,随后一群下人拥了上去,像是要把人打死。   贺云槿的身子被人推搡到了路旁堆着的积雪上,后背印上了积雪,透骨的凉意丝丝缕缕穿透单薄的秋衣融入血液,窜入心脏。   本就裂开的手指被人踩进了脏污的雪水中,似是一根针扎进了血肉。   一滴屋檐上的雪水从高处坠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贺云槿的额间,让他瞬间清醒,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痛,如被车碾过。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穿的比我这个下人还不如。”   “看来会投胎也没用,得跟对主子,这般精致的梅花手炉,也就只有豫王殿下配得上。”一个黑瘦的男人啐了一口,这主子,自然就是豫王。   “哈哈哈……”   在一片哄笑声中,贺云槿的神思回到了九岁那年的春天,皇祖母才薨逝不久,他被独自扔在了东宫。   他生辰那日,豫王闯进了东宫,好一番“闲逛”,他离开之后,东宫就变了样子,瓷器碎裂,玉器四分,上好的黄花梨桌子一分两半……   可转头豫王却向父皇告状,说他目无尊卑,竟把圣上才赏赐的生辰贺礼摔了个稀碎。   东宫的下人都是柳贵妃的耳目,哪里会有人为太子说话,所有人三缄其口,颠倒黑白,只为踩上他一脚好向柳贵妃求赏。   父皇竟也相信,罚他跪在东宫,直到深夜。   等他起身之后,已是次日,在那之后,他也再不过生辰。   落在身上的拳头如雨点一般,他紧闭双眼,强忍着不让闷哼声溢出口,手背青筋迭起。   他习惯了,这些年身处踩低捧高的后宫,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不受宠皇子,甚至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庶子。   受过太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再指望有什么惊喜会从天而降。   不会有人来救他,他也不需要。   贺云槿躺倒在地,后背一片冰凉,脸上毫无波澜,似是接受了这既定的命运。   可在这时,耳边却若有似无的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带着气愤,“住手!” 第3章 那杯茶,她方才喝过了…………   豫王眯起眼看那马车,挥了挥手,很快下人们四散退开。   虞姝挥开思岚要扶她的手,跳下了马车,小跑着过去,顾不得什么仪表,蹲下要扶起他。   贺云槿的手腕一热,那温热似是从血液流到了心口,余光一瞥,一只软嫩温热的小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小手手背通红,似是傲雪红梅。   而他的手,丑陋不堪。   虞姝的视线落在贺云槿的手上,心中的惊讶险些溢出了口,少年的手指本是白皙修长,可是他的指腹却满是老茧,手上布满了一道道裂纹,一片片红肿,指关节上裂开的伤口,似乎深可见骨,这是在冬日被冻伤的手。   再沾染上地上的污泥雪水,简直无法直视,瞧着都疼。   “殿下,快些起来,地上冷。”虞姝的手往后移了移,不敢动他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贺云槿扶起,思岚本想搭把手,可瞧见太子殿下凌厉的目光,最终还是退却了,太子殿下好冷的眸子啊。   贺云槿顺势起来,低眸看着虞姝的眼,瞧见他苍老似老妪的手,也不曾有嫌弃,眼中只流淌着盈盈的柔情。   那抹柔情撞击了他的心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柔和的眼。   “本王还道是谁,原来是长宣郡主回京了,本王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豫王转变了脸色,长宣郡主可并非一般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有封地的郡主,整个大燕唯此一女,更惶论背后有虞家撑腰,他若想顺利夺得储君之位,就算得不到虞家的支持,也绝不能得罪虞家。   虞姝扶着贺云槿站稳,这才侧身看了一眼豫王,收拢了手屈膝一礼,“见过豫王殿下,多年未见,殿下英姿依旧。”   “哈哈哈,本王的身子骨自然是比四弟好上不少,四弟这身子,太医说怕是难捱过这个冬天。”哪怕是在虞姝面前,豫王也丝毫不掩饰对太子的轻视。   “豫王慎言,太子殿下乃大燕储君,是大燕国本所在,自有大燕列祖列宗庇佑,哪个太医这般乱嚼舌根子,非得禀告圣上,拔了他的舌头。”虞姝声音不大,却有透骨寒意,砸在众人心上。   贺云槿抬眼瞧她,方才她对着他温柔小意,原来对着旁人也能说出这般狠厉的话。   他与她素昧平生,原不该为了得罪豫王而来救他这个无人重视的太子,可她来了,带着坚定站在了他身旁,这么多年,这是从未有过的关怀,让人心里发烫。   “呵呵,郡主想来是方回京,不懂这京中局势,火气大了些。”豫王也不在意,不必多久,她就会明白,在燕京,谁才是主子。   “豫王多虑了,我的手炉在豫王手中,我可冷的很,豫王可否归还?”   虞姝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手炉,还有捧着手炉的那只手,想起梦中种种,满是嫌恶,恨不得亲手剁了他。   “哦,原来这是郡主的手炉,本王还道难得这般精致,问四弟借来观摩一番,既如此,还给郡主就是。”豫王笑着递出手炉,本想直接给虞姝,奈何虞姝却看了一眼凌珠。   凌珠颔首,从豫王手中接过,奉到虞姝跟前。   虞姝这才接过,扯掉了外边包着的一层藕色绒布,不顾贺云槿手上的污泥,抬起他的手把手炉塞到了他的手中,“殿下,手炉脏了,您暂且先这般拿着。”   “……”   豫王的笑意荡然无存,当时便黑了脸,长宣郡主这是何意?这是嫌他摸过的东西就脏了吗?   贺云槿自然瞧见了豫王的脸色,那瞬间,唇边莫名的勾出一丝笑,转瞬即逝。   虞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贺云槿又恢复了那般冷峻模样,虞姝心叹,肯定是她看错了,哪有人被打了还笑得出来?   虞姝见太子拿着了手炉,转身看向豫王,“确是我赠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子寒凉,我便先送殿下回府,改日再与豫王叙旧。”   贺云槿的手冷冰冰的,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再这样下去,虞姝怕他会生一场大病。   “郡主的请求,本王本不该推辞,可四弟摔碎了先帝御赐之物,本王还想请四弟去父皇跟前理论一番。”到了此刻,豫王哪里还不明白,虞姝这是要站到废物那边。   “先帝御赐之物?在哪,可让我瞧瞧。”   “就这。”豫王指了指他的脚边。   虞姝瞧了一眼,心中哼了哼,“豫王,先帝赏赐您的玉佩,您便负有保管之责,却让人无端摔碎,怕是也少不了责任,您真要闹到圣上跟前去?”   那玉佩离贺云槿十万八千里,贺云槿的手有这么长?   这豫王也忒过分了。   虞姝侧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贺云槿,往后站了站,自然而然的,她头上的那把油纸伞也就顶在了贺云槿的头上。   贺云槿狭长的眸子闪了闪,手中的暖炉,头顶的油纸伞,都是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豫王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脸色越发难看,“哼,郡主可真是能言善辩,罢了,本王今日就给郡主这个面子,本王乏了,就先回了。”   今日有虞姝护着那废物,他就算动得了那废物也会得罪虞姝,得不偿失,还不如先行离去,来日方长,迟早要那废物好看。   豫王的车驾离开,虞姝心里也松了些,真怕豫王要硬碰硬,她倒是不怕,可贺云槿的身子却受不住。   “殿下,又下雪了,我送您回去吧?”今日幸好她到的及时,要不然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豫王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街殴打太子,可见往日是何种嚣张跋扈。   贺云槿垂下眼帘,没说话,实则唇干口涩,说不出话,但他却转身要走,似是不愿坐虞姝的马车。   虞姝几步过去拦住他,贺云槿抬头,又是初见时那样冷漠的神色,这一眼甚至让虞姝觉得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虞姝压下心里的恐惧,放柔了音调,“殿下,求您了,您这样走回去会伤了您的腿,我送您回去。”   女孩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似的拂过贺云槿的心上,心口微微一顿,他转身走向了虞姝的马车。   虞姝松了口气,莞尔一笑,好在太子吃软。   贺云槿的腿太疼了,根本无法正常上马车,周管家本想扶他一把,却被贺云槿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不敢再伸手过去。   虞姝内心叹息,过去把贺云槿扶上了马车,在这风雪的天,她后背都出汗了,凌珠本想来扶一把,谁知贺云槿连碰都不要凌珠碰,她只得自己动手。   幸好虞姝在岭南也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强身健体,要不然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还真扶不动十六岁的少年,不过贺云槿又是真的瘦,易哥儿怕是都比他重些。   两人上了马车,虞姝坐在太子的对面,见他干皱的薄唇,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这马车是爹爹特意打造,时时备上一壶热茶还是有的。   贺云槿看着那只被冻的通红的白嫩小手,端着的琉璃茶盏似乎都有些颤意,喉结上下滚了滚,眼中有踌躇。   虞姝心下叹气,看来太子殿下这是警惕她。   无奈,虞姝只好自己抿了一口,再看太子一眼,似乎在说:“瞧,没毒。”   虞姝放下手中的茶盏,又倒了一杯递给太子。   贺云槿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盏,并不接,反而伸手把放在小几上,被虞姝喝过一口的茶盏端了起来,兀自喝了一口,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贺云槿的仪态也是挑不出错的。   除了,那杯茶,她方才喝过了……   为了防备她,竟喝她喝过的茶水,虞姝耳后发烫。   太子殿下的防备心好重。   贺云槿喝完了那杯茶,却并未放下茶盏,虞姝会意,接过茶盏,提起紫砂壶又倒了一杯。   这一次,虞姝不等贺云槿发话,把茶盏中盈满的茶水倒出了一些在另一个杯子,端起抿了一口,才把另一杯双手奉上给贺云槿。   贺云槿握住茶盏的指尖颤了颤,视线落在虞姝脸上,他都这般防备她了,她竟也没有恼怒。   虞姝察觉到贺云槿的目光,莞尔一笑,眉眼柔和,“殿下慢些喝,有些烫。”   贺云槿看见她的笑意,浑身不适,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又蹙起了眉头,抬手喝了那杯茶。   另一只手攥紧了已无多少温度的手炉。   虞姝瞧见太子这般,心里宽慰起来,只要把握好那个度,亲近太子还是很简单的,今日也算成功。   这样一想,仿佛距离虞家脱离“苦海”已经不远了,可到了太子府门口,虞姝的好心情却摔了个稀烂。   贺云槿腿脚不便,走路艰难,她本想送他进去,却被他拒之门外。   “留步。”贺云槿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就把虞姝迈到一半的脚步收了回来。   “殿下,就我一人送您进去,她们不去。”虞姝以为贺云槿是怕旁人扰他。   “不必。”贺云槿转身就走,拖着受伤的双腿缓慢的往太子府去。   声音无情,表情冷漠,似一盆冷水把虞姝的热情浇灭,她僵硬的站定。   可在大门推开之前,一声极轻的谢飘进虞姝的耳朵,她定了定神,却只看见太子佝偻着的背影,再不似方才跪着那般挺拔坚毅,那声谢,似乎是她的幻觉。   她站在外边,看着贺云槿推门进去,连头都没有回,反手关上了门,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虞姝“别靠近他”。   虞姝有些沮丧,看来这未来的大暴君,果然没有这般容易讨好。   “走吧。”虞姝转身。   思岚却有些气愤,“郡主,您待太子殿下这般好,怎的他却这般待您,竟也不让您进去坐坐。”   “无需多言。”虞姝提起裙子踩上脚踏,可不远处的太子府内却传来瓷器碎裂之声,其中夹杂着几声闷哼。   虞姝皱起眉,脚步顿住。 第4章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只有九……   虞姝略一思索,转身下了马车,“别跟着。”   太子性情冷淡,不喜人亲近,想来也不愿旁人进入太子府,所以方才拒绝她。   她只是进去瞧瞧,只瞧一眼,若是太子无碍,她便离开。   虞姝这般告诉自己。   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推开门,入目的并不是多精致的园子,而是一大片白茫茫的积雪,也不知积了几日的雪,高高低低的堆在院子里,除此之外,院子里只有一颗光秃秃的梧桐树。   她提起裙摆进去,脚才站定,就发现了庭前碎了一地的瓷器,而在碎瓷器不远处的台阶下,赫然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虞姝心中一紧,眸中流露着惊慌,指尖攥紧了裙摆,几步跑过去,“殿下,您摔哪了?”   却无人回应,天又开始落雪了,洋洋洒洒落在了贺云槿的身上,显的那件秋衣是多么的单薄。   虞姝屏住呼吸,把人轻微抬起,只见太子唇色苍白的可与这雪色一争,双眼紧闭,长睫下俱是乌青,可面颊上却透着不合情理的绯红。   她伸手探去,只是轻轻一碰,便被吓着了,额头滚烫,似炉火,雪花落下顷刻之间便化了,一滴雪水从他额间落下,坠入乌黑的发。   再仔细一看,身下有碎瓷器料子,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味……   *   周管家请来了虞家相熟的大夫,可大夫却连碰也碰不得太子,手指还未扶上脉太子竟开始挣扎,若不是大夫退开的及时,那只手怕是已经断了。   虞姝拧着眉头,细白的牙咬住唇瓣,连昏过去都这般警惕。   “郡主,这可如何是好?”周管家叹气,扶不到脉,如何知晓病情?   “我来试试。”   虞姝缓缓靠近,在太子跟前蹲下,温声细语道:“殿下,臣女并无恶意,您别怕。”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床上的太子神色明显松了下来,唇也不再紧抿,虞姝见状伸手想握他的手腕。   “郡主,小心!”思岚担忧。   但是让人讶异的是,太子并未对虞姝反抗,虞姝眼儿轻弯,轻轻柔柔的握住太子的手腕,她松了口气,“大夫,把脉吧。”   大夫不再耽误,给太子把脉之后又查看了双膝,放下被褥之后直摇头,“郡主,殿下乃风寒入体,几贴药也就罢了,可那膝盖上的伤却得好好养着,若是落下病根,怕是影响日后行走。”   大夫的眼中难掩惊诧,天潢贵胄,竟然落下这样重的伤,看来这天家之子也不是好做的。   “大夫,殿下身上怕是也有不少伤,可否解开衣裳为殿下查看一番?”   虞姝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对太子拳脚相加,可是太子面上却并无伤痕,兴许都打在那些不易察觉的地方。   “也好,请郡主先行离开。”郡主身为女儿家,总不好看着太子宽衣解带。   虞姝点了点头,正打算松开太子的手腕,谁知却被太子反手握住了手腕,那动作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郡主!”凌珠欲上前。   “慢着。”虞姝抬手制止,低声道:“莫要上前来,殿下并未伤害我。”   虞姝低眸,太子虽然握的紧,却并未弯折她的手,可见并不是想折断她的手,只是不想她离开。   “罢了,大夫先抓些治疗风寒之药。”   看太子这般情况,是不愿旁人近身,可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解开他的衣裳,方才的膝盖还好说,身子却是不可。   “郡主,皮肉伤用药总不过那些,小人留下药材便是。”大夫也有些畏惧,倒是头一次遇到这般警惕的病人。   “也罢,劳烦大夫开药,再者,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今日之事,还请大夫三缄其口。”虞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身为郡主的威压,这事绝不能泄露半分。   大夫连忙低头,再三表示,“郡主且宽心,小人今日微恙,哪也不曾去,更不曾见过太子殿下。”   “甚好,凌珠,跟着大夫去拿药,周管家找找府内可有炭火,思岚去烧些热水来。”虞姝一一吩咐了事,很快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守着。   虞姝用另一只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在床沿上坐下,这个屋子冷如冰窖,她甚至觉得外面都比屋内暖和些。   抬眼打量了四周,屋内陈设老旧,布置简单,和院子里一比,倒是颇为干净,只是窗边有张椅子倒在地上,小桌上放着些木头,还有两个木雕的野狼,莫说是个太子府,连寻常富贵人家也比不得。   大燕历代太子都住在东宫,可六年前,东宫走水,烧毁大半房屋,外边谣言纷纷,直说贺云槿不堪为储君,这才会降下天火惩罚。   在那时,众人就以为圣上会废了这个怯懦无能的太子,可圣上最终只是把他移居到了宫外,像寻常王府似的设立太子府。   不住在东宫的太子,算什么太子?   虞姝想起今日豫王乘坐的华盖车辇,奢华无比,车帘都是用金线织成,豫王身上的大氅也是上好的狐狸毛,可贺云槿身上至今只穿着单薄的秋衣。   同为大燕皇子,若不是亲眼所见,虞姝断不敢相信。   作为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分明应该有最好的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被万人敬仰膜拜。   再不济,吃饱穿暖,生活如意也该是大燕子民的保障。   可身为太子的贺云槿,被罚跪于宫门口,被豫王府下人殴打于闹市,被舍弃于这寒冷的屋舍。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虞姝觉得气愤。   莫名的,虞姝有些理解梦中他的残忍暴虐,自小活在被人折磨下长大的人,性情早已大变。   若是她也如他一般处境,日后得登高位,真的不会把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   这一觉,贺云槿睡的有些久,似处于暖和的云端,四周安静,无人吵闹,偶尔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馨香。   贺云槿一边告诉自己,不能沉迷于温暖,得尽快醒来,可一边又贪恋这种温暖,再睡一刻钟,只需一刻钟就好,他太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梦中,他见到了温柔的母后,母后轻柔的用手帕擦着他手上的泥,笑着说他调皮。   还有和蔼的皇祖母,他和豫王起了争执,皇祖母护着他,不惜与父皇红眼,祖母告诉他,只要有祖母在,槿儿永远有人疼。   忽然眼前一闪,母后阖上的双眼,皇祖母垂下的手,一并出现在眼前。   自此,他成为了无人疼的孩子。   一晃转到九岁那年的雪夜,婢女端着一碗薏仁粥,他尚饱腹,推拒再三,可婢女非要喂给他,在推搡之间,婢女头上的素银簪子落到碗里,刹那间,银白色的簪子变得乌黑。   那婢女变了脸色,捏住他的下颚要喂他喝下这碗有毒的粥,情急之下,他用那只簪子刺穿了她的喉咙,刹那间瓷碗碎裂,血迸溅到他的脸上……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只有九岁。   随后是父皇和贵妃质问的脸,无人信他。   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蔓延,染红了白色的瓷碗……   他困在这梦境。   直到耳边再度响起瓷碗碎裂之声,他猛然睁眼,眼中带着尚未消散的杀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俏容,眼眸略带着焦急与担忧,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娇俏的容颜弯了唇,带上一抹温柔而惊喜的笑意。   那瞬间,贺云槿有些恍惚,似乎见到了温柔的母后。   “殿下,您醒了。”虞姝被太子眼眸中的杀气一惊,指尖颤了颤,却还是努力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贺云槿闭了闭眼,再睁眼,眸中杀气消散,似是从未来过。   他没开口,想伸手撑起自己,才发觉手中握着的是虞姝的手腕。   虞姝眼眸闪了下,有些许无措,连忙把手腕从太子的手中抽出,笑着解释,“方才我握住殿下的手让大夫把脉,还请殿下恕我鲁莽。”   至于为何会变成贺云槿握住她,虞姝不曾解释。   贺云槿低眸,瞧见了虞姝通红的手腕,他的手劲有多大自己是知晓的。   微拧起眉,那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在了他的心上,闷闷的疼。   “殿下,您醒了就喝口茶吧,润润嗓子。”虞姝没顾得上手腕的事,从思岚手中接过茶盏,照着在马车上的样式,自己先喝了一口,才把另一杯递给了贺云槿。   贺云槿没接她的茶盏,反而看向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茶盏,茶盏碎了,地板被打湿。   虞姝注意到他的视线,遂解释:“方才我瞧殿下唇干,本想喂殿下喝点茶水,奈何没端住,茶盏摔地上去了,不曾惊着殿下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方才好好的,茶盏都递到唇边了,眼瞧着就喝进去了,谁知被贺云槿挥手扫开,若不是虞姝退的快,怕是那盏茶要泼到她脸上去。   贺云槿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干涩。   他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可见是真的渴了。   放下茶盏,贺云槿才发觉自己手上被缠了一圈细布,伤口似被上了药,凉凉的,格外舒爽,还有淡淡的药香,察觉不到多少痛苦。   他余光瞥到虞姝手指上被蹭到的血迹。   这是外祖母薨逝后第一次有人替他上药包扎,还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路人。   虞姝察觉到太子的话特别少,她说上十句也未必能得太子一句回应,性子颇冷,不得不主动开口,“殿下的手被碎瓷器划伤,臣女手笨,包扎的不好,殿下勿怪。”   贺云槿垂下眸,张了张口,苍白的唇间溢出一声:“多谢。”   这一声谢,比在太子府门口的那声谢清晰多了,不再是虞姝的幻觉。   虞姝莞尔一笑,眉眼弯弯,“殿下不怪罪就好。”   贺云槿没再接话,屋内就她们三人,思岚似乎极其畏惧太子,不敢开口,而她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寂静在屋内蔓延,就在虞姝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屋外突然响起大笑声,那声音掺杂着些醉意,随后有东西被撞倒在地上,一阵响动。   虞姝扬眉往外瞧,是谁如此肆意喧哗? 第5章 赶人的态度强硬又冷漠   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见他神色如常,可见并不是多怪异之事。   可这是太子府,太子又并未娶太子妃,除了太子,谁还敢在府内大声喧哗?   虞姝起身,屈膝一礼,轻声道:“殿下,容臣女出去瞧瞧,怕是臣女身边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其实虞姝明白,她身边的人,断不敢这般放肆,这般说,也是为了全贺云槿的面子。   贺云槿并未开口,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望着西边的窗,窗外是一片墨竹林。   虞姝不再等回复 ,转身出去,思岚也跟着离开,不敢独自留在屋内面对太子。   贺云槿这才轻挑了唇角,连婢女都嫌弃害怕他,他这样的人,何必救呢?   虞姝一出去,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锦衣的矮胖男人,大老远的都能闻到酒味,方才撞到了檐下摆着的一盆水仙花,此刻那花尽数被折去,瓷盆也碎个稀烂 。   “郡主,这人是殿下身边的内侍。”周管家压低了声音,他到底在燕京多年,对京中局势更为明朗。   “内侍,为何会吃的酩酊大醉,撞碎了太子府摆件还睡的这般安心?”虞姝可不知道,原来京中的内侍不守在主子身边,竟敢偷溜出去喝酒。   “回郡主,殿下只有这一个贴身内侍,名唤陈成,其余皆是洒扫之类的宫人。”   虞姝看了一眼陈成,眼中满是嫌恶,“这太子府满地积雪都无人打扫,那些人可真的会躲懒。”   分明是无人在意太子这个主子,这样的仆人若是在虞家,早被撵出去了,哪里还留的他一口饭吃。   周管家头越发低了,哪怕多年未接触郡主,也能察觉到郡主这是恼了。   “郡主,可要老奴召集太子府仆从,待您训诫一番?”   虞姝收回眼,拧眉思索片刻,“罢了,先去打盆雪来,用水化了,把人喊醒。”   这里到底是太子府,不是虞府,她不好做主,免得让太子觉得她在太子府耀武扬威。   “郡主,太子殿下的药好了。”凌珠端着药过来,短短半日,众人都不敢靠近太子,殿下的眼睛似乎带着利器,能杀人,瞧也不敢瞧一眼。   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从凌珠手上端过,“给我,你们在外边等着。”   既然害怕,那就别进去好了,免得太子看了还心烦。   虞姝进去的时候,太子还如同她出去的时候一般,靠在床上,眼神空茫,不知在看什么。   “殿下,药熬好了。”虞姝放下药碗,打算照之前那杯茶似的做法先尝一口再给太子。   谁知药碗才端起来,贺云槿便冷冷的看过来,目光如炬,“郡主待的也够久了,能离开吗?”   虞姝的手顿住了,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赶她离开。   她以为方才太子对她道谢,也喝了她递的茶,应当是接纳她了,可目前看来并不是这般。   “还赖着不走,是要占了孤这太子府吗?”贺云槿的语气冷漠的如屋檐上的冰棱,刺的人生疼。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语,虞姝眼中无措又茫然,鼻尖发酸,她到底是个自小被父母兄长宠大的小姑娘,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也不知哪里触犯了太子的忌讳,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成为了枉然。   虞姝黯然的垂下眸,也不好再待着了,语气中的欢快褪的一干二净,“臣女明日再来探望殿下。”   “明日也不必来了,孤好的很。”贺云槿赶人的态度强硬又冷漠。   她瞧见太子的冷眸,扑闪着眼睛,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才努力没有让眼泪落下,只是语气已经十分低落了,“是,臣女告退。”   她慌不择路的离开屋子,屋外等着的人都惊讶她这样快就出来了,思岚更是细心的注意到虞姝红了的眼,心想是不是太子殿下给郡主委屈受了?   可到底没有问出口。   “走吧,回府。”虞姝低着眼,不再多话,匆匆离开太子府。   周管家雪水都准备好了,又不知情形,只能匆匆扔了木桶,跟着虞姝离开太子府。   倏然之间,太子府静下来了,只余下雪打在竹叶上的沙沙声。   贺云槿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前,看着那抹红色离去,等眼中只余下雪色之后,他闭了闭眼,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了躺在雪地里的陈成。   视若无睹,贺云槿转身回了屋,在八仙桌上看见了那个被主人落下的梅花手炉。   他颤着腿靠近,单手捏起那精致小巧的手炉,眉头紧锁,上面不知何时沾染了不少的泥水,原本藕色的绒布,已经变得脏乱不堪。   贺云槿拿起绒布,步履蹒跚的出了屋子,站在了陈成的面前,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把手伸进了装着雪水的木桶里,轻轻地开始搓洗。   他的手本就红肿龟裂,左手还被包扎着,浸入这寒凉刺骨的雪水中,顷刻之间就把他身上残存的温暖剥夺。   可他眉眼平静,眨都不曾眨一下,只是盯着手上的藕色绒布,眼神专注,似是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污泥被洗净,藕色逐渐恢复,而贺云槿手上被包扎那处的血水也涌了出来,险些染红了藕色绒布。   贺云槿连忙拿出了绒布,避开手上的血水拧干绒布,又如同来时缓慢的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用干净的帕子把梅花手炉擦拭干净,套上藕色绒布,这个手炉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他把手炉放到了炭火之上烘干。   片刻之后,贺云槿拿上它往里走,在最里面的角落打开了一个暗格。   而暗格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外形一样,只是稍小些的梅花手炉,包着海棠色的绒布,已经有些旧了,足见年月不短。   贺云槿把手上的这个放进去,两个并列放着,似是两个小人儿并排坐着。   看着这手炉,记忆回到八岁那年冬天,皇祖母病重,他跪在冰天雪地里求遍大罗神仙,只愿皇祖母无恙。   跪的膝盖冰凉,浑身毫无知觉,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晃晃悠悠的把一个梅花形状的手炉塞到他的掌心,那暖意,多年未散。   可皇祖母最终没有撑过那个冬天,最后一面,皇祖母握住他的手,挣扎着一口气道:“槿儿,你要努力活下去,皇祖母护不住你了,日后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皇……”   皇祖母缓缓闭上双眼,垂下的手带走了贺云槿手上的手炉,手炉撞击到地上,哐当一声。   他仅余的温暖,烟消云散。   贺云槿闭上眼,遮住了眸中翻滚的阴郁与渴求。   合上暗格,一大一小两个手炉互相作伴吧。   至于他,挺好的。   贺云槿回到床榻边,不必低头便看见那碗尚且冒着热气的汤药。   眸中的光芒闪了闪,他端起瓷碗,走到西边的窗户,手掌翻过,一碗热乎的带着心意的汤药被倒在了雪地里。   这府里,唯独那一块的积雪是褐色的。   他瞧见她红了的眼,想来下次不会再来了。   这样也好,她不属于他。   他也不需要。   *   虞姝满腹委屈的回到虞府,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坐下喝了几口茶,压下心中郁结。   “郡主,恕奴婢无礼,太子殿下与您无亲无故,您好心帮他,可他并不领情,日后还是莫要扰他了。”思岚安抚着自家主子,心中对太子殿下的不识好歹而气愤。   “郡主,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和思岚的气愤不同,凌珠的神色倒挂着些怜悯。   “直说便是。”   “郡主,奴婢去膳房熬药,可膳房比屋子还冷,无柴无灶,窗户都是破的,奴婢是用咱们马车上的壶熬的药,自始至终,奴婢都不曾见着太子府的奴仆。”   听罢,虞姝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她明白凌珠是心疼太子了。   可若是凌珠晓得在梦中贺云槿是如何对众皇子,如何对旧臣,如何对虞家,想来会恨不得贺云槿立时死去吧。   虞姝单手撑着下颚望着屋内的那座红梅屏风,方才太子赶她走时,那眼神,像极了在梦中他报复豫王时的样子,让她心中紧张万分,生怕太子扭断她的脖子。   其实她早该明白太子不可能这般轻易讨好,可她回京就是为了太子,难道就因为太子的一次冷脸便放弃吗?   那虞家上下谁去救?   除此之外,虞姝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一种难以言说之感,似乎她本该对太子好。   可是她为何非得对太子好呢?虞姝想不明白。   头又有些疼了,虞姝不想了,洗漱之后就睡下,只盼着别做那个梦了。   *   夜幕降临,今日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日,到了夜深时分才停下。   贺云槿躺在床榻上,换了新的被褥,比往日更暖,他睁着眼睛看向床顶的蛛网,除了风声,就只有睡在外屋陈成极大的鼾声,一声一声,似是擂鼓敲在贺云槿的胸口。   他告诉自己夜深了,该睡了,可却又迟迟不肯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鼾声停止了,陈成转了个身,这本该是最好入眠的时候,可贺云槿却从床上翻身坐起。   夜色中,贺云槿的双眸似鬼魅般锁定了一门之隔的陈成,只看了一瞬,就低头了   穿上靴子,撑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悄无声息从西边的窗户翻身出去。   豫王府奴仆厢房,众人都睡了,只有时不时的一两个男人起夜。   月光被云层遮挡,谁也不曾发觉墙头上蛰伏着一个人影。   终于,一个黑瘦的男人出来了,迷迷糊糊着眼,似醒未醒。   墙头上的人移动的极快,似阵风吹过就到了男人面前。   趁着夜色,黑瘦的男人看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登时吓醒了,骨寒毛竖,正想张口唤人。   “咔嚓……”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倒下,一个人影离去。   雪又纷纷扬扬落下,遮住了地上纷乱的脚印…… 第6章 她没有来   一早醒来虞姝就有点心神不宁,眼皮儿总跳,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坏事。   用了早膳,周管家来了院子,脸色沉重,“郡主,昨晚燕京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虞姝的心被提了起来,呼吸都轻了,语气焦急,“太子殿下那出事了?”   周管家摇了摇头,“并不是太子殿下,是豫王,倒也不是豫王,是豫王府出事了。”   “今个一早,豫王府的下人厢房院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死状惨烈,眼珠子被挖,舌头被拔,手被砍断,下了一夜的雪,一层积雪把人掩住,被一早起床打扫的下人发觉,那下人当场就吓晕了。”   虞姝本听闻太子无事,心里放松了些,可听到周管家的描述,脸色骇然,是谁,竟下得了这般狠手,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实在是死状惨烈,没瞒住,闹大了,整个燕京都在议论纷纷,还未抓住人,有说是讨债的,也有说是寻仇的,更有甚者说是豫王得罪了谁,却报复在了他的…走狗身上。”   周管家这话压的极低,免得隔墙有耳,其实豫王的名声着实算不得好,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可豫王又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其母柳贵妃也备受圣上恩宠,柳家势大,寻常百姓哪敢张口道豫王的不是。   “最后这句话倒是说的挺有道理,昨日豫王都敢当街殴打殿下,那些仆从打了太子竟然还兴致颇高,也不知是谁养肥了他们的狗胆。”   想到昨日那群仆从的样子,虞姝就气从心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下人这般肆意跋扈,豫王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郡主,豫王如今势大,您莫要和他对上才好,人人都说圣上厌恶太子殿下,不日便要废太子,册立豫王为储君,皇贵妃娘娘又无皇子,贵妃位尊,想来也有一定道理。”周管家也是怕郡主惹恼了豫王 ,会有麻烦。   虞姝轻叹气,好像在所有人看来,贺云槿都不可能登基为帝。   他似乎被全天下抛弃了。   可是那梦又那般清晰的印在脑海,所以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管如何,她已经到了燕京,那就随心吧。   再者,哪怕贺云槿待她冷心冷脸,她也觉得贺云槿比豫王好上许多,就豫王那脾气秉性,日后登基怕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更何况因着那梦,如今虞姝一见到豫王就犯恶心。   她到了如今都不明白,为何在梦中她会嫁给豫王,莫不是瞎了?   嫁给了豫王还不被珍惜,自始至终豫王都只喜欢他那个柳家表妹,对她弃之敝履,在最后关头,更是把虞家推了出去,才会让虞家满门抄斩。   她记得,在梦中,虽然贺云槿把曾经得罪过他的人都收拾了一遍,对他们来说贺云槿是暴君,可对天下百姓来说却是一位明君,一登基就大赦,还扫除了不少沉疴积弊,百姓因此喘了一口气。   所以在刑场上,一听说虞家曾对新帝不敬,可有不少百姓唾弃。   虞家家教严苛,没有一条教了她巴结权贵,豫王那样的,她反而看不上。   想清楚这一点,虞姝浑身轻松,既如此,那就再接再厉吧,如今甚早,一切都未尘埃落定,她倒是不必着急。   梅花扑鼻香,还不是酝酿了三季,才在隆冬开出花儿来。   虽然如今太子待她还是冷脸,可只要日久天长,冰块也总有融化的那一日。   昨日去的时候太过君臣之分了,兴许太子不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今日去,她要再柔和些,把太子当成家人来对待。   娘亲说过,要以真心换真心。   “周管家,去外祖父那拜访的礼可备下了?”虞姝起身,她本该昨日就去叶家拜访,奈何被太子给气着了,今日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一早便备下了,郡主现在过去吗”   “是,现在去一趟安国公府。”她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到外祖父了。   马车还不曾停下,虞姝就瞧见外祖父披着大氅等在寒风中,马车尚未停稳,虞姝就跳下了马车,踉跄了下,惹得一众人连连喊着“小祖宗”。   “蓁蓁拜见外祖父,多年未在外祖父跟前尽孝,还望外祖父宽恕。”虞姝幼年在燕京时就是外祖父教导识字,后来跟着母亲去了岭南,路途遥远,难得回京。   “蓁蓁回来了啊,真好。”老国公握住虞姝的手,上下打量,似乎是想看看这些年虞姝有何变化。   “外祖父,快些进去吧,外边冷,您何须在外边等我。”虞姝看着老人双鬓斑白,心中酸胀。   她记得在梦中,新帝虽未连坐叶家,可外祖父却因着虞家的事溘然长逝,她连外祖父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如今再见外祖父,格外心酸。   “好,进去,外祖父备下了你最喜欢吃的梅花酥。”   虞姝扶着老国公进去,很快,安国公府外的热闹褪去,这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   豫王府。   本是午膳时分,可府内却安静极了,无人有胃口。   只因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让整个豫王府都笼罩在阴霾中,上好的茶具都已经摔了好几套,现下管家都不敢靠近豫王身边。   “啪——废物,都是废物!”豫王发怒的声音震天响,整个王府似乎都能听到豫王的咆哮声。   “都一上午了,竟然还不曾找出刺客,本王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刺客都已经跑到本王头上撒尿了,你们还不知所谓!”豫王气的脸都红了。   豫王府是什么地方?是整个燕京除了宫里最尊贵的地方。   竟然在豫王府出了这样的事,他的面子都丢尽了,堂堂一个王爷,连下人都护不住,在豫王府惨遭杀害。   “王爷息怒,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暗卫也很头疼,昨晚王府并无什么不妥,雪下的又大,把脚印掩盖了,这谁查的出来。   “查?是不是要刺客把本王的脑袋割下来你们才查的出来?”   豫王一想到豫王府的人被悄无声息的杀害,他就后背发凉,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下人的命不可惜,可他却不能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王爷恕罪!”屋内跪了一地的人,可查不出来又能怎么办呢?   豫王喘着气,着实是被气的不轻。   过了一会,有人道,“王爷,这件事是否会是太子所为?”   “说你们是废物还真是废物,太子那个废物有能力干这样的事吗?还不如盯紧了平王和宁王。”若是太子能这般悄无声息的在豫王府杀人,也不可能是个废物了。   “是,属下明白。”   “去把赵寅喊来。”这群废物能干什么事,还得刑部的人老辣。   “属下这就去。”   ***   贺云槿一早便醒来,坐在窗前摆弄他的木雕,刻着一只恶鬼,一把刻刀转的极快,眼瞧着就要往手上刻去,下一瞬又稳稳的刻在了木头上。   屋外陈成这才醒转,昨日醉酒,又不知为何躺在了雪地里,一旁还有一桶脏水,若不是醒来的早,怕是要冻死在外边。   再到屋子一看,那个被圣上罚跪在宫门口的太子已经回来了,他就继续去睡下了,并未多关心一句。   这一觉醒来,脑袋往里瞧了一眼,太子又在做木雕,一个太子,却成日只待在府里做木匠的活,难怪圣上不重视。   他摇着脑袋出去,跟着这样的主子是没前途的,不过这个差事也算轻松,就算他几日不出现太子也不会责罚他,整个太子府,无人敢小瞧他,也多亏了豫王给他安排了这样舒服的一个差事   豫王也答应他,待太子被废,就让他去豫王府,那才是有前途的地界啊。   也不知太子何时被废,这太子府也忒冷了,冻的他手脚僵硬,还是豫王府好,听说连豫王府的下人屋里都用白炭,可这太子府却只分到少量的黑炭,早就用完了,哪里可见皇子用的银霜炭。   陈成一边走着一边想还是去外边赌坊待会,也比待在太子府要暖和的多。   而坐在窗前的贺云槿似乎感受不到寒冷,手脚冷冰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刻着。   忽然,一片小雪花从窗外飘进了屋内,落到了他的手上,他顺势抬眸瞧了瞧外头,都快到午膳时分了,她没有来。   她说过会来的,可是没有来。   是啊,谁能像母后那样万般纵容他,哪怕自己再调皮搞怪,母后也只会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   他昨日待她那般冷漠,哪个小姑娘能受得住不红眼、不委屈。   贺云槿眼眸低垂,唇角勾起一抹自嘲,抬手拂去手上的雪花,继续手上的动作。   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去奢望。   可倏然,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踩雪的声音。 第7章 谁会想要靠近一个疯子呢……   贺云槿轻挑唇角,缓缓转身,入目的却是陈成,陈成在外屋待了一会很快又离开。   他的心坠到了谷底,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失望,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十分可笑。   他方才心里竟然有些期待,多少年了,波澜不惊的内心也开始有了期待?   他攥紧了拳头,觉得自己疯了。   *   虞姝在叶府待到用了午膳,又和外祖父唠了会家常,顺带着无意中打听了些太子的往事,外祖说起太子,竟是先叹了口气,话未说,怜悯便到了三分。   等听完,她总算明白外祖这般刚毅的人,为何也会为了旁人叹气,比起幼年丧母,又多次死里逃生的太子,她似乎是蜜罐里养大的小姑娘。   外祖父去午歇,虞姝也离开叶府,在出府的长廊瞧见摆着许多梅花盆景,想起太子府中空荡荡的,一点人气也没,便问舅母讨要了一盆即将开花的玉蝶梅。   从叶府出来她去了太子府,在外边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她便让其余人等着,自己抱着那盆玉蝶进去了。   府内还如昨日来的时候一般,连台阶下的碎瓷都无人打扫,看的虞姝直皱眉。   轻车熟路的到了屋子,只见太子背对着她坐在窗边,也不知在做什么,这样冷的天气,门窗洞开,看着都冷。   虞姝放下花盆,发出一声响动。   贺云槿似是没听到,陈成向来不把他当主子,来去自如,左右不是他也没旁人。   “殿下,天寒地冻,您怎坐在窗前,仔细身子。”女子柔软清甜的嗓音传来,带着暖暖的关怀。   贺云槿蓦然一僵,眉头微蹙,指尖的刻刀没有留神,扎进了指腹,霎时,血珠子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虞姝见他不回头,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他冒着血的手指,什么也没有想,从袖口抽出帕子摁压住伤口,“殿下,用刻刀的时候可不能分心。”   贺云槿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她抢了过去,那只粗糙的手被柔软娇嫩的玉手包裹着,像是枝头新绽的棉花般柔软,让他失神片刻。   可很快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想把手抽了回来,但却被虞姝握紧,“殿下,莫要乱动,现下天气冷,有伤口容易成冻疮,你别糟践自个的身子。”   虞姝专注的低头,生怕血珠再冒出来,杏眸看着这只本不该属于这个少年的伤痕累累的手,忍不住鼻酸,她都说不出来,为何自己心里反应会这般大,分明她昨日才回来罢了。   虽在圣上面前提起幼时的事,可其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儿时太子做的木雕栩栩如生,没有想到如今还在做。   但不知为何 ,虞姝却觉得她和太子似乎认识很久很久了。   兴许是那个梦境吧,每回梦境里都有他,所以才有这般的熟悉感。   可梦境里的他,和此刻差了太多太多,人人畏惧的残虐暴君,如今不过是一个被人欺凌的小可怜。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反差感,虞姝才会心酸吧。   不管如何,虞姝却是真的想亲近贺云槿,都说了随心,那就随心吧。   贺云槿拿不回自己的手,索性任由她捏着,这也是祖母去世之后第一次,他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若是平常,早就让人滚出去了。   可是看见小姑娘眉眼柔和又心疼的模样,他心里竟有了一丝丝的暖意,那种被人当成珍宝的感觉又涌上了心间。   他从前是母后的珍宝,是皇祖母的珍宝,可她们都抛下他走了。   她是否也会半路出现,随时消失呢?   应当会吧,皇祖母说过,不把希冀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就永远也不会失望。   想到这里,贺云槿的眼眸冷了几分,倏地把手指从柔软温和的手里抽出,冷硬着声调,“男女授受不亲,难道无人教过郡主吗?”   那条凌霜红梅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虞姝讶然,好端端,怎么又不高兴了,这人可真是心思难测。   “殿下,我爹爹只教过要助人为乐。”虞姝捡起了帕子叠起,把有血的那一面朝里,放进了袖口。   岭南在大燕之前地处荒芜,被称为蛮荒之地,中原习俗并未传入岭南,到如今,岭南已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可也没多少中原习俗。   “助人为乐也得看看那人是否乐,郡主可别光顾着自己乐。”贺云槿转身坐了回去,不再看她,冷冰冰的脸恢复到了初见的那日。   虞姝嘟了嘟粉唇,歪着脑袋,头上双螺髻旁边的珠玉坠子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这一次,她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懵懂的问:“助人为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吗?殿下不曾读过书吗”   贺云槿一噎,拧眉瞪了虞姝一眼,今日的虞姝比昨日的难对付了,昨日说了一句冷话就红了眼,今日倒有心情开玩笑。   “嘻嘻,殿下,瞧我给你送了什么来。”虞姝不在意他的冷眼,就当没有看见,这个时候,就得发挥爹爹说的死皮赖脸精神。   虞姝把那盆玉蝶捧到贺云槿面前的桌子上,"殿下,这叫玉蝶梅,是我从外祖那拿来的,殿下可得藏好,别被我外祖瞧见了,外祖最是爱梅花,少了一颗都是要找的。"   她故意把话说的严重,这才能表达她的心意呀。   “不必了,孤没心思照顾这些花花草草,迟早也会死。”贺云槿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继续拿起那个未完成的恶鬼雕刻着。   虞姝也不介意,笑着说,“殿下,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花就放在这了 ,殿下可要好好照顾哦 。”   她往四周看了看,找了个高些的架子摆在了窗前,有了这盆玉蝶,屋子里有了些生气,她满意的拍了拍手,眉眼弯弯,眼里似装了一池清泉,澄澈醉人。   贺云槿瞥了一眼,低眸,不曾开口。   再度坐了下来,虞姝说起了豫王府的事,“今日我听说豫王府死了一个下人,死状极其惨烈,没了眼、舌头、和手,还把洒扫的下人吓晕了,也不知是谁下这般狠毒的手。”   贺云槿一听她提起这件事,眼眸微皱,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轻了,屏住呼吸,想听她的下一句话。   若她知晓那个狠毒的人就是他,怕是会像怪物一样看着他吧,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想靠近。   是啊,谁会想要靠近一个疯子呢。   还是一个狠毒的疯子。   可让虞姝接下来的话却让贺云槿诧异万分。   “虽说外边都在传那人太过狠毒,可我却觉得是罪有应得,豫王嚣张跋扈,他身边的爪牙能是什么好东西,用了这般狠毒的手段,可见是有深仇大恨的,想来是借着豫王的跋扈得罪了什么人。”   虞姝没有看贺云槿,抓着自己披风上的小绒球玩,“若是让我知晓那人,我还得感谢他呢,多谢他为民除害,也得替殿下多谢他,豫王府的下人昨日还欺负殿下,这就叫罪有应得,是报应,殿下放心,天理昭昭,豫王也一定会有报应的。”   贺云槿浑身僵住,胸腔中跳动的那处知觉被无限放大,他不曾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不仅仅不害怕那个狠毒的疯子,还要感谢,只是为了替他道谢。   原来在她的眼中,旁人觉得不可思议,万分唾弃的狠毒恶魔不仅仅能被原谅,还要接受赞誉。   小姑娘继续絮叨着,在外人看来,她是虞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先帝亲封的长宣郡主,合该是稳重自持的。   可虞姝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是爱笑爱闹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从前娘亲就说她像是外祖养的那只百灵鸟,嘴巴一日都不停。   毕竟是虞家从小宠大,象牙塔内长大的小郡主,哪懂得这么多弯弯绕绕,昨日面对豫王那般,完全是因为厌恶极了豫王。   这不,面对贺云槿,完全卸下了心防,嘴巴没完没了。   贺云槿侧身,望着小姑娘张张合合的小嘴,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还有浅浅的梨涡,她也不过是未曾及笄的小丫头,满腔热情的靠近他,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给她冷脸瞧。   这一刻,贺云槿心里有些闷,似乎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还不等他想清楚,虞姝停下了嘴巴,捂住唇回头看他,睁圆的眼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会不会嫌我烦啊?若是殿下嫌我话多,我日后少说话便是。”   其实她和太子远没有亲近到说这么多闲话的时候,可也不知怎的,一见到太子,嘴巴就停不下来。   “不……” 第8章 殿下,那我可真的走了   贺云槿的“不会”竟没过脑子似的,险些就说出了口。   但被院子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打断,是个女子的叫声,虞姝想到京城传的杀人魔头,当即站了起来,“发生何事了,我去瞧瞧。”   不等贺云槿说什么,虞姝就出去了。   原来是婢女在打扫积雪的时候滑倒,擦伤了手,虞姝难得见太子府竟然有愿意干活的婢女,可见心肠不坏,且这样厚的积雪,分明该是力气大的内侍来做。   她把方才给太子包过手的帕子递给了婢女,问了些话。   “婢女名唤春儿,前两日受了风寒,这才让院内积雪堆着,多谢郡主好意。”   “你怎知我是郡主?”虞姝可并未自报家门。   春儿笑笑,有些腼腆,“旁人说太子府来了贵客,还望郡主莫怪。”   “既然身子有恙,歇几天也无碍。”虞姝说话颇为柔和,实在是这几天见惯了对太子无礼的下人,偶然一见还有忠于职守的婢女,虞姝的脾气自然就好了。   可虞姝却不知,这柔和的一幕扎进了在窗前站着的贺云槿眼里。   原来她待谁都是一样好,一样温柔,笑意盈盈,连婢女也是这般。   那于她而言,他是不是也如婢女一般呢?   她给他的温柔、善意、笑容,也一样能给别人,今日是一个婢女,日后难保不会有其他人。   贺云槿的心凉到了底,眼神幽暗,勾起一抹嘲意,笑自己不自量力,竟想着能成为唯一。   他转身离开窗前,背影又寂寥了几分,身上似是笼罩着一层乌云,裹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霜雪。   “郡主,奴婢卑贱,当不得您这般照顾,您还是去陪太子殿下吧。”   春儿哪里受过这样的厚待,自从分来了太子府,她因为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事,已经被旁人孤立了。   而太子性情孤僻,她也不敢靠近,这是头一次有人待她这样温柔,有些许不知所措。   虞姝回头的时候只看见太子的背影,这才惊觉自己可能忽视了太子,连忙回到了屋子,搬了个杌子坐到太子身边。   太子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刻着手上的那个恶鬼。   “殿下,你的手艺真好,这只狼……”虞姝伸手去拿。   “啪——别碰!”贺云槿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唔……”虞姝被惊着了,捂住被打的小手,杏儿眼睁的溜圆,不敢置信,“殿下,你怎么还打人呢?”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就要打人了?比六月的天还阴晴不定。   虞姝噘起小嘴,轻轻地揉着手背,他力气好大啊。   “不该碰的东西不要乱碰。”贺云槿蹙着眉心,把那两只野狼放到盒子里。   “为何不能碰?我只是想看看,你做的真好看,能给我做一个吗?”虞姝没被贺云槿的冷脸吓到,还鼓了鼓腮帮子越发亲近。   “不能。”贺云槿毫不留情。   “殿下,马上就是除夕了,新的一年,我向殿下要一个礼物吧,就要殿下刻的木雕,我喜欢小兔儿,或者小狐狸也可以。”   虞姝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贺云槿,就像没有听见方才他的拒绝。   贺云槿微微撇头就能看见虞姝通红的手背,他下手向来不知轻重,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想必打疼了吧。   他僵硬的把脑袋往那边转了些,眼不见为净。   “没空。”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便由不得他控制了。   “那我不管,现在到除夕还有好久呢,我就想要一个小兔儿,殿下就给我做一个吧。”   虞姝忍着心里对太子的畏惧,开始撒娇,学着对待兄长的态度,若是对待兄长这般,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兄长也会给她摘,可太子就别想了。   “你很闲吗,整日待在太子府。”贺云槿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这又开始赶人了。   “是呀,我一个人在燕京,本就无事可做,殿下别赶我走。”   她本就是为了贺云槿回来的,不围着贺云槿似乎也无事可做了。   虞姝鼓了鼓腮帮子,像是一只小锦鲤,格外可爱,小姑娘还未及笄,小脸还有些婴儿肥,圆嘟嘟的。   可哪怕这样,也可窥见一丝姝丽,一双杏眼似乎含着春水,在冬日都暖盈盈的。   贺云槿触及她的目光,心中一紧,连拿着刻刀的手都有些颤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了。   虞姝盯着他的侧脸发呆,虽然脸颊削瘦,可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逸不凡,下颌处线条凌厉,五官硬朗。   看起来太子似乎并不会武功,可他身上却有种武将的气质。   太子并不像圣上,想来是像先皇后吧,幼时她见过先皇后,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仔细看才发觉贺云槿的耳后有颗红色的小痣,似女子朱砂一般,听说有红痣的人,是前世有难以忘怀的人,不知道他上一世难以忘怀谁呢。   似乎在梦中的最后,太子还是孤身一人,连太子妃都无。   还有那双捏着刻刀的手,一双手被寒冬折磨的伤痕累累,也很难掩盖它的修长,像是一双抚琴下棋的手。   若是太子还是那个太子,那他此刻凭借着这张脸就足以倾倒众生了吧?   可惜了,没有权力,再好的皮囊,旁人都不会看一眼。   贺云槿被她暖融融的视线看的浑身不适,身上像是长了刺一般,回头凶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无事就离开,孤不欢迎你。”   虞姝嘟起粉唇,十分不解,“殿下,你为何总对我这般冷漠?”   “孤不想看见你。”贺云槿这话像是数九寒冬的冰,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着实伤人 ,想着这样她总该离开了。   “可是我想看见殿下呀。”虞姝软软的声调,像是裹了蜜糖,哄的人心头滚烫。   贺云槿喉咙口一紧,呼吸重了,一笔下去,恶鬼的脸毁了。   看着那被毁坏的恶鬼,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情绪似乎压不住了,他攥紧了拳头。   毫无回应,虞姝像是在自说自话。   “那好吧,我便先离开,不打扰殿下。”虞姝觉着自个都要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了,太子都这样冷漠了,她还能笑脸待人。   虞姝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门口,不舍的回头,“殿下,那我可真的走了。”   回应她的只有那个单薄又冷硬的背影。   她撇了撇嘴,罢了罢了,先离开吧,生怕太子生气揍她。   虽然太子看起来羸弱,可虞姝就是觉得太子很可怕。   虞姝转身离开了屋子,正好虞府也还有些事要处理。   贺云槿放下刻刀,耳朵微动,再无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他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女孩的影子。   他眯起眼睛,心里越发闷了,让她离开就离开,可真是听话。   心头一恼,手下的刻刀捏的更紧了,难压火气,抬手把被毁坏的恶鬼猛的扔了出去,摔在了雪地里。   陡然 ,身后有人出声,“殿下。”   贺云槿的视线带着余怒,转身直视春儿,吓得她险些跪下了,磕磕绊绊的看着太子,“殿下,这、这是郡主的帕子,奴婢已经洗干净了,请殿下还给郡主。”   春儿本想还给郡主,谁知郡主已经走了。   贺云槿认出这就是方才虞姝给他捂了手指的帕子,冷硬着声调,“放下。”   “是,奴婢告退。”   春儿几乎是逃似的离开,心口砰砰砰,她怕极了太子殿下,尤其是那眼神,像是雪夜的恶狼,太渗人了,难怪太子府无人敢靠近太子殿下,日后她也要远着些。   等春儿离开,贺云槿才起身去触那个帕子,姿势还有些僵硬,膝盖尚未完全恢复。   拿起帕子在手心摊开,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也烘干了。   又是绣的红梅,她似乎极其爱梅花,尤其是红梅。   一个小姑娘,不爱桃花却爱梅花。   他握住帕子往里边去,打开暗格,把帕子叠好放到了手炉的旁边。   这时,暗格里有三件东西了,一件藏了八年,短短两日就多了两件。   似是有什么东西掩盖不住了。   他倏的把暗格推了进去,转身离开,不再多想。   回到桌前,他把两只木雕的野狼收好,野狼的眼亮晶晶的,淬着剧毒。   一不小碰到,轻则废手,重则断命。   ***   虞姝回到虞府,坐下来喝了一大杯茶水,太子府那边连口茶都没有,她想下次去要不要带些茶水,亦或带些炭火,上次周管家找遍了太子府也没有找到炭火 ,只能用马车上的炭。   可贺云槿似乎感觉不到冷啊。   “郡主,这是今日各处送来的帖子,想邀请郡主过府做客和想来府上拜访郡主。”周管家递上了一大堆帖子,看的虞姝眼睛疼。   虞姝孤身回京,代表着虞家,虞家颇得圣上的恩宠,又常年驻扎在岭南,难见一面,可分量却重,不少人想巴结笼络。   “可有几个王府的帖子?”   “有的,豫王、平王、宁王等府中女眷都送了帖子邀请郡主喝茶赏雪。”这几个王爷都是夺嫡的热门人选,哪个不想拉拢虞家。   “都推了,不过给每个王府都备上一样的礼。”   轻易的见了他们,如何让他们着急上火呢?   “是,那其余的帖子要见吗?”   “不见,周管家,你去备下一份散淤青的药。”今日她去的匆忙,忘了给太子送药,也不知他的腿可有好些。   “郡主明日还要去太子府吗?”周管家实在是不解,把几位位高权重的王爷拒之门外,却去接近无人重视的太子,郡主的心思真是奇特。   “是,你现下就去备下,要最好的,再装些银霜炭。”太子府太冷了她待不住啊。   “是,老奴明白了。”周管家不多问,下去准备了。   可次日虞姝到太子府的时候,府门紧闭,推不开,也喊不动。   她沮丧的低头,想着是不是贺云槿嫌她烦,把门锁住了。   虞姝退了出去,在太子府周围转了几圈,在靠近贺云槿屋子的围墙边打转,视线移到了那颗伸出枝丫的树上。 第9章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贺云槿在屋里翻看资治通鉴,不能出府,于他而言也是好事,有足够的时间用来精进学业。   才翻了几页,被树枝摇曳的声吵的直皱眉,走到窗前,还以为是哪个下人打扫,可是并未瞧见人,只看见树枝被人摇的哗啦响。   太子府附近并无百姓居住,往日安静的很,他虽不受父皇重视,也被皇子公主欺压,可寻常百姓,对他避之不及。   所以这人,贺云槿心想,十有八.九是虞姝。   他不希望虞姝总是靠近他,这么多年,对他好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开始东宫也有母后留下的老嬷嬷,待他还算不错。   可没过几天,老嬷嬷的孙子就被人害死,老嬷嬷也不小心摔断了腿,不得不出宫。   搬到太子府之时,也有个婢女认真服侍,夜间见他还未歇息,给他准备了一碗羹汤。   次日婢女就消失不见了。   太子府不受重视,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婢女的死活呢?   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哪里救得了旁人。   索性,他不再亲近任何人,这样,再也没有人因他而丧命了。   不知道何时起,传开了流言,说他是孤星的命,谁靠近他就会短命,所以也无人敢靠近他。   虞姝是这么多年唯一的意外,在宫门口给他手炉,在豫王手下救他,日日都来太子府,一点都不怕那些流言,也一点都不畏惧他的冷脸。   贺云槿不得不承认,多年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可这并不是好兆头,他不能有软肋。   有软肋的人,死的太快。   因此他把门被锁了,希望虞姝知难而退。   可似乎,她只知迎难而上。   等看见了那熟悉的双螺髻,他便知猜对了。   围墙那样高,她竟然也敢往上爬。   贺云槿本不想搭理她,可是腿却不听使唤,往围墙边走去。   虞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下面思岚急的跺脚,可是郡主又不听她的。   真不明白郡主为何要对太子这样好。   “思岚,把银霜炭递给我。”   “郡主,你可小心些,别摔了。”思岚满是担忧。   “知道了,啰嗦。”虞姝接过炭,一把扔了进去,这东西能摔。   贺云槿身子一闪,一包东西掉在了他脚边,若不是闪的快,这东西就砸他脑门上,他脸都黑了。   虞姝完全不知,继续往上爬,终于站到了墙头上,打算找根枝丫慢慢的爬下去 ,可是她忽略了这几日的天气,昨日下雪,雪化成水,水又结冰,冰凌滑溜溜的。   她一踩上去就开始左右摇摆,根本站不住,妄图抓住根树枝,奈何这三脚猫功夫不够用,直直的往下掉,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积雪。   虞姝闭上眼,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屁股非得摔成八瓣,下次再也不敢爬树了!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跌在了一个有力的臂弯中。   缓了缓睁开眼,竟是太子接着她了,虽然脸冷的吓人,可那瞬间还是觉得太子殿下好英武啊!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脸颊变得绯红,不知是吓的,还是其他,颤着长睫呆呆的看着贺云槿。   “你还要待多久。”贺云槿眯起眼,被她看的浑身不适,倏然毫不留情的松开手,虞姝跌进了雪地里。   “啊……好冷好冷。”虞姝的屁股摔进了雪堆里,冻的人都傻了,连忙爬了起来,只见贺云槿离去的背影。   所以方才是太子接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到地上?   也不是,应该是没有直接摔地上,太子搭了把手,她只感觉到了片刻的冷意,却并未摔疼。   虞姝一骨碌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炭追了上去,“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她扬起了笑容,其实太子也不是很冷漠嘛,瞧,多助人为乐啊!   贺云槿却像是没有听见,大步往屋内去,围墙有些高,他接的时候不敢使用内力,怕虞姝发觉,毕竟她出生在将门之家。   徒手接人,冲击力太大,他的胳膊险些脱臼,低眸看了一眼手,伤口又裂开了,冒出了血。   他把手往宽袖下藏,不想被她瞧见。   “殿下,等等我。”先是爬树,再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虞姝发丝都乱了,披风也沾了不少污泥,整个一落魄小可怜。   贺云槿进屋坐了下来,继续翻看资治通鉴。   虞姝跟着进屋,把包裹里的炭拿出来,“殿下这里好冷,我带了些炭火过来。”   “嫌冷就别来,大家闺秀,谁如你这般□□进院?”贺云槿心中莫名的涌起火气,若是他没有接住,还不知摔成什么样子。   “嘿嘿,我又不是大家闺秀,爹爹说了,那些个无用的规矩我都不必学,将门虎女就得落落大方,若不是殿下锁着门,我也不想□□。”   虞姝把炭火点燃,屋内逐渐暖和,她坐到贺云槿身边,“殿下,你的膝盖好了吗?我带了散淤青的药,马上就是腊八节了,你陪我去逛街吧?”   虞姝把药膏放在桌子一角。   “没空。”贺云槿翻过一页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听说有灯会,殿下真的不去吗?我都好多年没有见过燕京的灯会了,一定十分热闹。”虞姝把手放到炭火上烤,手都冷冰冰的。   “父皇命我闭门思过,不可出门。”贺云槿不想再和她费口舌,搬出了圣上。   “好吧。”虞姝叹了口气,伸手抓了抓脑袋上的小坠子,发觉头上竟然有根枯枝,从杌子上跳了起来,“呀,脑袋上有枯枝,殿下这有镜子吗?”   “没有。”   “那殿下给我瞧瞧头发上可有枯枝了?”虞姝背对着蹲到太子跟前。   贺云槿被她一撞,险些从三角凳上摔下去,冷冷的回头,却只看见她乌黑的发。   双螺髻上坠着两个雪白的小绒球,看着十分可爱,让他想恼怒都生不起气来。   贺云槿认命的给她挑出两根枯枝,扔到了桌子上,“好了。”   “多谢殿下,我就知道殿下是个好人。”虞姝弯着唇笑,露出小梨涡。   回应虞姝的却是安静,贺云槿又不理她了。   虞姝在心里哼了哼,要何时她才能融化这块冰呢?   在太子府待到快用午膳时分,虞姝拢共都没有得到贺云槿几句回应,不得不沮丧离开,可又信誓旦旦的说明日还会来。   等虞姝离开,贺云槿才把藏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鲜血已经染红了一整片袖口,伤处都凝结成痂了。   他蹙了蹙眉,起身把血擦干,用帕子包住伤口。   转身看见那瓶青色药膏,他拿起放进了暗格。   再出来,低眸瞧见地上还剩下的银霜炭,因着这炭,屋子里比往日暖和多了。   贺云槿把炭火放到角落,不打算用。   他从不留恋温暖。   做完这些,贺云槿又坐下来看书,一直到黄昏时分,有些饿了,起身去了膳房。   他这个太子,八岁之后,就没有再享受过应当的权力,他也并不自怨自艾 ,比起许多百姓,他能活下去已经知足。   今年大雪,各地都闹了雪灾,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可燕京一片祥和之色,哪里有什么流民。   一扇城,似乎隔绝出了一个人间佳境。   *   陈成在赌场输光了银子,只好回了太子府。   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瞧见太子,还有些奇怪,视线随意一瞥,看见炭盆内居然燃烧着上好的银霜炭!   他进去仔细瞧了瞧,确是银霜炭,他在豫王府见过,据说这炭能燃烧一整夜,令室内温暖如春。   好啊,太子整日还装作不怕冷的模样,原来是把银霜炭都藏了起来,等他走了再用。   他就说嘛,太子好歹是圣上的儿子,内廷敢不给银霜炭吗,原来是防着他呢。   陈成视线往四周扫,看见放在角落的一包银霜炭,他看了一眼窗外,正好无人。   他连忙提起这一包银霜炭往外走,先放到厢房去,明日再把这些银霜炭卖掉,还能买酒喝。   待会太子问起来,他只推说不知道便是。   反正太子那个性子也不会管,他都不知道偷了多少贵重物品出府卖了换酒钱,太子一次都没找过。   *   贺云槿用了晚膳回来,一眼就瞄到角落空空,那包袱不见了,里面装着虞姝送的银霜炭。   贺云槿眉眼一凛,转身往外走,正好陈成回来了。   “太子殿下。”陈成躬身一礼,算不得恭敬。   “东西呢?”   “殿下说什么?”陈成镇定着撒谎。   “孤屋里的银霜炭,在哪?”贺云槿语气冰凉,眼眸阴郁。   不必想就知道是陈成拿了,除了他,再没有旁人敢进他的屋子。   “殿下,老奴不知,殿下若是丢了东西,老奴这就让人去找。”陈成心中一紧,总感觉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   “孤再问一遍,东西在哪?”贺云槿眉头紧蹙,手紧紧捏住陈成的衣领,陈成被迫抬起头看着贺云槿的眼睛。   只那一眼,就让陈成毛骨悚然,太子的黑黢黢的眸子带着杀戾之气,阴狠嗜血似是夜色中的恶狼,让他心里发憷。   后背涌上凉意,似有一阵阴风吹过。 第10章 不会保管秘密的人,只有……   “殿、殿下,老奴真的不知……”可到了这样的地步,他除了咬紧牙关又能如何呢?   “不知死活。”   贺云槿冷笑一声,猛然抬手把人摔到了屋外,陈成滚下了台阶,像是一摊破布似的躺在地上。   陈成还没有反应过来,贺云槿的靴子已经踩上了他的脖颈,似带着千斤之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想死还是活?”贺云槿的声音冷的像是从地狱来夺命的恶鬼,眼眸带着杀意,似乎杀一个人对他来说轻如鸿毛。   陈成双手抱着贺云槿的脚,妄图推开他,带着无限恐惧,涕泗横流,双腿直抖,“咳咳咳,求太子殿下饶命,老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银霜炭在厢房……”   他如何也想不到,被众人视为废物的太子,深藏不露,竟然会武功!   他怕极了。   贺云槿抬脚松开他的脖子,转身往厢房去。   陈成连忙侧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疯了似的往外逃,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知豫王殿下,只有豫王殿下能救他了!   贺云槿牵起嘴角,轻哼一声,想跑?   手臂一抬,一枚细针从袖口飞出,直入陈成后颈,微不可察的一声刺破皮肉。   陈成瞳孔放大,目眦尽裂,如何也想不到,欺压了太子这么久,竟会死在几块炭火之下。   人往前栽去,倒在了雪地里。   夜色中,贺云槿缓缓上前,蹲下,从他的后颈拔出那枚细针,哑着声道:“不会保管秘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夜色,贺云槿把人扔到了后院枯井,太子府本就人烟稀少,后院常年荒废,更无人迹,等被人发现,怕已是枯骨一具了。   再回到厢房找到了那包银霜炭,他拎回了屋子,放到高架上。   他自小习武,身子骨硬朗,并不怕冷,可她那般娇小,又在岭南生活了这么多年,想来很怕冷的,每回都穿的像只小熊似的,若是明日来没有银霜炭,小手又要冻红了。   陈成是豫王的人,他早就知晓,留着陈成不过是为了让豫王知晓他的动静,只有自以为看清楚了别人的人,才会被永远的蒙蔽。   若是陈成方才能俯首称臣,三缄其口,他兴许能饶他一命,可他太蠢,妄图逃跑,只能送他一程。   贺云槿坐下没多久,又下起了大雪,方才地上的那些痕迹,很快就被掩埋了。   雪夜,可真是杀人的好时机。   *   虞姝病了,用晚膳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等到入夜,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床上哼唧。   思岚察觉到虞姝的动静,上前一看,郡主的脸都是红彤彤的,摸了下额头,滚烫的吓人,思岚连忙喊醒凌珠,去请了府医。   虞姝被凌珠喊醒来喝药,她才发觉自己病了。   “府医说是风寒入体,郡主莫要整日出去,在府里歇息几日。”思岚担心坏了,郡主整日往太子府去,太子府又冷,昨日还爬墙。   郡主在岭南甚少生病,如今回了燕京才不过几日就发了高热,这要是被王爷王妃晓得,非责怪她们没有照顾好郡主。   虞姝喝了一整碗的汤药,肚子都撑圆了,嘴里也苦的不行,凌珠连忙递了几颗梅子过去,她这才解了嘴里的苦味。   “晓得了,思岚像是管家婆,我都怕了你。”思岚比她大两岁,事事操心。   “郡主,奴婢还不是为了郡主好,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郡主几时烧的这般滚烫过。”   “兴许是水土不服吧,好了,我今日不出门便是。”虞姝想着可能是从墙上摔下来的时候吓着了,之后又掉进了雪地里一激灵,这才得了风寒,不过她可不敢说,要不然思岚又得念叨了。   “好,郡主快躺下歇息。”   虞姝闭上眼睛,总觉得有件事未吩咐,可又因为病情让眼皮沉重,很快就睡下了。   *   贺云槿用过早膳就点燃了银霜炭,虞姝到的时候屋子就暖和了。   他看的还是昨日那本资治通鉴,一边看一边等着,虞姝说了今日会来。   可等了一上午,快用午膳了,虞姝的影都没有。   炉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屋子里很暖,可贺云槿心里却十分焦躁,一上午了,资治通鉴也没有翻几页。   心里闷的说不出话,他似乎,又一次在渴望中失望了。   贺云槿烦躁的起身,拧着眉头从外边捧了两捧雪花进来,倒进了火炉内,不一会儿,火炉内的炭火灭了。   屋子开始冷了下来,贺云槿的心也似炭火一般变得冰冷。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会眼巴巴的盼着一个人上门了   果真是过了几日温暖有人情的日子就忘记了皇祖母的叮嘱。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拥有温暖。   虞姝只不过是一时可怜他罢了,他又待她那样冷漠,哪里会愿意一直陪着他。   随便说说明日会来,就当真会来吗?   他可真蠢,连玩笑话也相信。   是他贪求了。   贺云槿把那包银霜炭束之高阁,生在阴暗之地的人,哪里配用这般好的银霜炭。   他不需要怜悯,更何况是她的。   *   虞姝一觉睡到了下午,午膳都过了,醒来伸了一个懒腰,浑身舒适,好似昨夜生病的不是她一样。   又用了一碗鸡丝燕窝粥,虞姝满血复活。   这才突然想起什么,她昨日说了今日会去太子府呀。   可都这个点了,太子一定以为她在骗他,完了完了,积攒了这么久的好感,怕是要一朝尽败。   她急的不行,想要出府,可被思岚拦着,说外边大雪,又搬出了府医,说什么也不肯她出去。   虞姝蹙着眉头,细白的牙苦恼的咬住唇瓣,出不去呀。   凌珠瞧郡主这模样,“郡主可是有何紧急的事要办,奴婢替你走一遭,今日大雪,莫要出门为好。”   还生着病呢,这般出去,万一病愈发重了,她和思岚都担待不起。   虞姝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好吧。”   今日答应了去太子府,也不知太子会不会惦记着她,想来是不会的吧。   这几日太子待她这样冷漠,对她也是可有可无,可是爹爹说了,做人要言而有信,答应了就得做好。   既然她不好出门,那也得让人去打声招呼。   *   快到晚膳时分,凌珠到了太子府,这时雪将将停下。   她第二次来太子府,并不敢放肆,先是敲了不久的门,可一直无人回应,才不得不进去,却也没有带其他人进去,自己提着一个食盒进去了,轻车熟路的到了太子的屋子。   凌珠在屋外等着,“太子殿下,奴婢奉郡主之命求见。”   贺云槿在刻着上次被扔掉的恶鬼,乍一听见凌珠的声音,有些恍惚。   等了一上午都不来,他已不抱希望的时候,又来了吗?   可他已经不需要了。   贺云槿没回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凌珠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毫无回应。   索性道明来意,“太子殿下,郡主偶感风寒,不宜出门,特吩咐奴婢前来,向殿下请罪,请殿下勿怪郡主,郡主让奴婢带了一些点心,还望殿下收下。”   屋内的贺云槿眉头一蹙,刻刀险些又刻上了指腹,他放下东西,脸上的郁色褪去几分。   竟是病了吗……   凌珠见毫无动静,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轻轻地放下食盒,打算离去。   “慢着。”贺云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凌珠回头,触到太子的眼,连忙低头屈膝行礼,几日不见,太子似乎更冷了。   “她病了?”贺云槿的嗓音有些嘶哑,像是许久不开口的孤魂。   “是,郡主昨夜发了高热,现下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赴约,还请殿下见谅,这是郡主吩咐奴婢送来的点心,给殿下赔罪。”凌珠压住心底的恐惧,恭敬答道。   贺云槿的眼睫颤了颤,宽袖下的手指捏紧了袖口,“你走吧。”   “奴婢告退!”   等凌珠走远了,贺云槿才提起那个点心进去,打开食盒,是一盘做成小兔儿模样的桂花糕,胖嘟嘟的,可爱有趣。   贺云槿皱着眉头捏起瞧了一眼,她怎么会病了呢,分明用了炭火,太过娇气,似上等玉瓷,一碰就碎。   他转身看了一眼外边高高的院墙,莫不是昨日摔到雪地里着凉了?   想起昨日还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晃,今日就可怜兮兮的躺在了床上。   贺云槿心中竟有些愧疚。   他昨日不该松手的。   不然她也不会摔雪地里,也不会病了。   这种感觉太难言说了,压的贺云槿心里喘不过气来。   心底竟有个声音念着:去看看她吧,毕竟是因为你才会病的。   贺云槿低眸,看着一盒子的小兔儿,病中也念着他。   顿了片刻,他坐了下来,从木箱内选了一根木头,开始照着那个小兔儿雕刻。 第11章 小兔儿和腊八粥   夜半时分,往日黑黢黢的夜空今日难得挂着个圆盘,照亮了燕京城。   贺云槿手上的这个小兔儿也差不多完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雕刻过兔子这类可爱的动物,自从皇祖母薨逝,他的人生便感受不到“可爱”二字了,雕刻的也太多是恶鬼、野狼、豹子之类的危险性东西,看着都让人害怕。   可偏偏,她喜欢小兔儿。   食盒里的兔儿都还在,他一个未动,不是她亲自送来的,他不敢吃,只能糟蹋了这心意。   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教会了他防备和警惕。   拿上东西起身,贺云槿顿了顿,从柜子里找出了上次他风寒,大夫留下的药,他没有喝,扛几日就好了。   他捏着药包,眼神幽暗,心里在天人交战。   最终又把药包扔回去了   罢了,虞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会稀罕他送的药。   贺云槿合上了柜子,转身离开了太子府。   他最先学的就是轻功,因为这是能保命的东西。   夜色深深,燕京早已安静的入睡,虞府上下也都安静的很。   他不知哪个是虞姝的屋子,却也知道虞府如今只有虞姝一个主子,哪个院子里有灯火,自然她就在哪个院子。   直奔西边那个最大的院子而去,从后边的窗户摸了进去,像做贼似的。   屋内没有人守着,贺云槿放下心来。   虞姝的拔步床上被藕色的帘子遮住,他看不见里面的光景,屋子里很暖,似春日。   娇气的小姑娘,大概一时受凉就惊了虞府上下吧。   她自出生起,就是被无数人捧上手上长大的小姑娘,连父皇都十分宠爱她,胜过那几个公主。   是啊,这样甜软的小丫头,谁不爱呢。   可她这样干净的小丫头,何苦来沾染他这样阴暗之地生长的狠毒之人呢。   贺云槿的手中攥紧了那只小兔儿,墨黑的眸子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隐隐约约能瞧见帘子后面睡颜安静的人。   他抬了抬手,想掀开帘子看一眼,又觉得失礼,终是垂下了手。   贺云槿眼里的光芒暗了些,罢了,兴许她只是一时可怜他,还是莫要玷污小姑娘的名声。   若是知晓他半夜偷看她,怕是会气的哭鼻子吧。   贺云槿唇角露出一个极轻的笑,把小兔儿放到了一旁的八仙桌上,转身离开了虞府。   夜色遮掩了一切罪恶和懵懂心意。   谁也不会知道他来过。   *   虞姝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次醒来病彻底好了,身上有劲多了。   “哎,郡主,这只小兔儿是哪的,奴婢可从未见过。”思岚端着热水进来收拾东西,一眼就瞧见了放在桌上的东西。   虞姝背对着思岚,一听有小兔儿,赶忙转身,在思岚手上的正是一只木雕的小兔儿。   虞姝放到手中打量,不算多精致,兔儿身上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然是“手生”,兴许是第一次做小兔子。   “昨夜竟然来过吗?”她低声喃喃了一句。   “郡主说的什么,奴婢未听见。”思岚还以为虞姝是在和她说话。   “无事,洗漱吧,今日是腊八节,我得入宫给姑母请安。”虞姝小心珍藏着这只小兔儿,找了一个盒子装好。   太子特意来送这只兔儿,那样说来,应当不曾恼她吧?   想起前日太子还说不会做,昨日却眼巴巴的送来,虞姝心里带着窃喜,想来不用多久,太子就要对她破冰啦,再也不必忧心虞家会被满门抄斩了。   这样一想,虞姝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用了早饭,天难得的放晴,出了太阳。   虞姝入宫去请安,正好圣上也在,想到今日是腊八节,又这样好的天气,出去逛花灯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索性就求圣上给了一份恩旨,让太子陪着她出去逛花灯。   圣上倒不曾多想 ,只是觉得豫王比太子好些,可虞姝哪里愿意,撒娇耍赖的说太子与她年纪相仿些,能玩耍到一块去。   圣上虽答应了下来,可想到太子的性子,皱了皱眉,就他那生人勿进的性子,和蓁蓁能玩到一块去吗?   可小姑娘的请求他又舍不得推拒,罢了,届时可别闹出些什么事来才好。   没多久,乾德帝离开端华宫,皇贵妃招手让虞姝坐到跟前来。   “蓁蓁,你好端端怎为太子求起情来了?”虽是蓁蓁自己提出要让太子陪着去逛花灯,可太子如今在禁足,能出去可不就是求情?   难道在求情之前都不曾了解过如今太子处境?   太子并不受圣上重视,这次分明是豫王和他一道犯错,却只罚跪太子一人,而豫王只是罚了一月的俸禄,天潢贵胄,谁还差那一月的俸禄了?   之后又罚了太子禁足反省,可对于豫王却半点责备也无,圣上是完全没有顾忌太子的脸面啊。   “姑母,我记得幼时太子还和我一起放过纸鸢,那时候太子还是一个十分开朗的性子,可如今……”   似乎她离开京城之后,太子就变成她不认识的人了,尤其是在梦中见到的时候,她一度不愿意承认那是太子。   “蓁蓁,这后宫险恶,我若不是有虞家和叶家护着,也许下场和先皇后差不离。”皇贵妃说这句话是压低了声音,怕是隔墙有耳。   其实先皇后宫里的那场大火,哪里是什么意外,她心里明白的很,一旦集宠爱于一身,若是背景再不够强大,这一生难免短暂。   皇贵妃也是因为有虞家和叶家当靠山,最重要的是,她并未生下皇子,碍不了谁的眼。   现如今的这些权力啊,等日后新帝登基,还不都是一抔黄土吗?   “姑母,蓁蓁明白,只是心疼。”若是先皇后还在,贺云槿一定会是全大燕最出色的太子殿下,一定会受到万民敬仰,而不是受尽欺凌。   “哎,蓁蓁,你不明白,你若是靠太子太近,虞家必定会惹上麻烦,甚至是你,怕是会有生命之危。”皇贵妃握住虞姝的手,“今日腊八节,圣上分派腊八粥,可名单内却无太子府,你应当晓得圣上是什么意思。”   连圣上都不喜这个太子,能有什么未来,反倒是虞姝亲近太子会被豫王等人盯上。   “可是姑母,若是豫王登基,豫王外家势力庞大,真能容下虞家吗?”虞姝微仰头看着皇贵妃,眼里有懵懂,“您和琬宜妹妹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旦柳家上位,会影响柳家地位的其他大族,真的能存活吗   皇贵妃眼里有惊骇,无法想象才十四岁的蓁蓁竟能想到这一层面上。   这其实也是她一直逃避的事。   等虞姝离开很久,皇贵妃还陷入自己的沉思,忽然笑了,原来一直被众人捧在手心的蓁蓁,也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好啊,虞家的孩子都好。   *   虞姝出了宫,没有去太子府,而是回了虞府。   今日腊八,这样重要的日子里,都是要喝一碗暖暖的腊八粥,太子怎么可以没有呢。   连圣上都不惦记着太子,那太子府的其他人就更不会惦记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惦记吧。   回到虞府,虞姝唤了两个厨娘,要她们教自己做腊八粥。   虽不知郡主要做什么,却还是尽心的教了起来。   腊八粥不难做,且因着今日府内本来就是要做腊八粥的,食材都备下了。   虞姝看着厨娘做了一锅,尝了一口,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她也迫不及待的开始,不让旁人插手,熬粥嘛,本来就不需要多少技巧,就是有些累,搅动粥的时候有些累人。   腊八粥的辅料也是有讲究的,她用了红豆、花生、红枣等,特意多放了薏仁,希望太子在日后能如意。   等粥和辅料都熬煮好,再把两个锅混到一个锅,继续煮一刻钟,一碗软糯的腊八粥就熬好了。   虞姝先尝了口,虽然不如厨娘做的地道,可她头次下厨,也算满足。   凌珠和思岚也忍不住夸赞,“郡主真厉害!”   虞姝把给太子的那份盛了出来,“这些你们用两个食盒装好,一份送入宫给姑母和圣上,一份送去外祖那。”   虽然味道一般,可这是心意,想来他们也会欣喜。   “郡主,你要去太子府吗?”思岚虽是无奈,却又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是的,今晚你们两个跟着我去逛灯会,燕京的灯会可比岭南的热闹多了。”虞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算去沐浴更衣。   思岚和凌珠眼里都有着期待,“是,奴婢先伺候郡主沐浴吧。”   “好。”   沐浴更衣完备,出门的时候已是夜色时分,不过一出门就瞧见了街上的花灯,似乎把夜色都映亮了。   到了太子府,轻车熟路进去,外边的热闹,进入太子府便不见了踪迹。   贺云槿的屋子亮着灯,虞姝脚步轻快的进去,“殿下,我给你送腊八粥来啦。” 第12章 今日姑奶奶就教你做人   贺云槿听见虞姝的声音,手上的动作显然慢了,而后很快把手上雕刻着的木头放进了盒子里,隐隐约约的,可见那是一只小狐狸的雏形。   “殿下,今日是腊八节,一定要吃腊八粥的,保佑殿下来年平安。”虞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放下食盒从里面端出那碗卖相很一般的腊八粥。   转身看见贺云槿已经站了起来,虞姝眉眼弯弯,似天边的新月,双手捧着腊八粥递到贺云槿的面前,“殿下,尝尝看吧。”   贺云槿眼眸微动,低眸瞧着这碗腊八粥,黑乎乎的,看不出腊八粥原本的样子,看起来,味道很一般。   虞姝见贺云槿一直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腊八粥,还以为他是嫌弃了,灿然一笑,“殿下,虽然它看起来很一般,但是我尝过了,挺不错的,这是我头一次下厨,殿下赏个脸,尝尝看吧。”   贺云槿微抬眼,视线移到虞姝的眼上,她的眸子亮闪闪的,带着暖融融的春意,嗓音也是软糯的,像是眼前这碗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   只是似乎因为生病,脸颊有些削瘦,比前几日瘦了些,也出落的越发美了,于别人而言生病是难受的事,可于她而言似乎是蜕变的时机。   贺云槿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腊八节,本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他作为太子,本该去太庙祭祀,可没有父皇的允许,他不能出府。   今日本该喝父皇赏赐的腊八粥,可父皇没有赏赐,似乎已经把他遗忘了。   其实这也无碍,毕竟这些年无论哪个节日他都没有赏赐,父皇似乎忘记了他这个儿子。   他都已经习惯了寂静的节日。   可今日,虞姝却端着一碗亲手熬煮的腊八粥,满脸笑意和温柔的对着他,只是想要他感受一下腊八节的氛围。   虞姝让他感受到了,原来今日和往日是不同的,今日是要喝腊八粥的。   当习惯了寂静冷漠的人突然被热闹温柔包裹,浑身的盔甲似乎都出现了裂痕。   虞姝歪了歪脑袋 ,手都举酸了,怎的太子还是没有反应呢,难道是想要她先尝尝看嘛?   “好嘛,那我先喝一口,殿下再……”虞姝打算放下碗。   蓦然,贺云槿的手托住了碗底,从虞姝的手中接过了碗,在她惊讶的视线中,低头喝了一口腊八粥。   虞姝小嘴微张,太子竟然喝了,她还没有“试毒”呢。   随后她抿唇笑了,殿下其实也不是很冷漠嘛。   “殿下,好喝吗?我特意多放了薏仁,希望殿下来年如意。”   贺云槿没有回她的话,却是一口一口,都喝光了。   其实味道很一般,可实际上,贺云槿已经忘记了腊八粥原本是什么味道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喝不到腊八粥了。   从前母后还在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也会亲自熬煮腊八粥,也是多放薏仁,因为母后喜欢薏仁,母后的闺名中带有“薏”字,并无多少人知晓。   想来虞姝也是碰巧。   可就是这么巧,让贺云槿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了暖意流淌在心间。   虞姝笑弯了嘴角,看来殿下很满意她做的粥呀。   吃完了,贺云槿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殿下,你都喝了我送的腊八粥,那就陪我出去看花灯吧?”虞姝唇边的两个小梨涡点缀的恰到好处,给虞姝添了几分俏皮。   “父皇命我禁足。”贺云槿眼眸暗了暗,他不是很想和虞姝出门,今日燕京城太热闹,出去势必会遇到豫王等人,他不希望旁人瞧见他和虞姝在一起,免得连累了她。   “嘻嘻,没关系哦,我向圣上请了旨意,圣上答应了,殿下就陪我去玩吧,好不好吗?”虞姝歪着小脑袋,今日她头上坠了两个小铃铛,摇晃脑袋小铃铛也跟着响,像是一曲欢快的乐曲。   贺云槿在宽袖下的手攥紧,为了他,又一次向父皇求了情?   似乎除了她,再也无人待他这般好了,好到让贺云槿心中不安。   “好嘛好嘛?”虽然贺云槿久不说话,虞姝还是没有失望,她总觉得贺云槿一定会答应的。   “去也行,但你得戴帷帽,且不能带婢女。”这样旁人就认不出来了。   虞姝咬着唇瓣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好。”   贺云槿换了身玄色锦衣,是虞姝见过他最好的衣裳了,可见贺云槿其实是很重视和她出去玩的,虞姝心里高兴起来。   到了门口,虞姝让思岚和凌珠自己去玩,有喜欢的可以买下。   二人不是很愿意离开郡主,可郡主很坚决,无奈,凌珠只好取下了马车上的骨纹鞭递给她,“郡主,这个带上,太子殿下不会武功,若是有人欺负郡主,可用来防身。”   “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到。”虞姝把骨纹鞭系到了腰间,披风一挡,也看不出来,她的鞭法算是会的武功里面最好的,是爹爹亲自教导,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大多数都用来打枣吃了。   虞姝戴了帷帽,身边又没有婢女,旁人根本无法辨别。   她有好些年没有逛过燕京的夜市了,这几日又一直大雪,白日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不如此刻热闹。   虽然夜晚也冷,可是这么多人,好像只感觉大了热闹繁华。   虞姝走在贺云槿前面,这里看一下,那里摸一下,时不时回头问问贺云槿,虽然十句里面有八句贺云槿都不会回复她,不过也知足了,晓得他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贺云槿跟在她后面,偶尔扫一眼有没有熟悉的人,偶尔看看两边的花灯,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虞姝的。   走了不远的路,贺云槿扫有一个老婆婆卖的花灯里面有一只小狐狸,正好想到虞姝说想要小狐狸,他伸手去取。   却被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取走,他皱了皱眉,直视来人,是成勇侯府的世子,乔磊。   “这不是太子殿下嘛,见过殿下。”乔磊打量着这个狐狸灯,啧啧赞叹,“殿下瞧上的花灯真好看,我也很喜欢。”   “婆婆,可有狐狸花灯了?”贺云槿不打算和他争执。   婆婆口齿不清的摇了摇头,“都卖完了,就剩下这一个。”   贺云槿有些许失望,看来只能到别家去看看了,他抬脚预备离开。   “哎,殿下,别走啊,你要是这么喜欢这个花灯,我给你也可以,只要殿下向豫王殿下道个歉,听说殿下可让豫王殿下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乔磊摆弄着这个花灯,拦住了人,他自小跟在豫王殿下身边长大,姨母是宫中昭媛,得贵妃看重,因此在燕京是跋扈惯了的,丝毫不怕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   “滚开。”贺云槿眼底酝酿着怒意,乔磊其人,就是豫王手底下的一条狗,他不是怕乔磊,而是闹大了,待会虞姝就要过来了,乔磊一旦发现虞姝,豫王也就发现了。   “啧啧,殿下怎么还凶人呢?我好声好气的,殿下这般有失体统啊。”乔磊有些日子没有遇到贺云槿了,这下自然不可能这么快放他离开,就是要好生羞辱一番,为豫王报仇。   虞姝在前头那个摊子看泥人,其中有一只老虎,虎虎生威,特好看,买下来打算送给圣上,想问问贺云槿的意思,谁知一转身贺云槿还在老后面,身边站着个陌生人。   大老远虞姝都能察觉到贺云槿的不高兴,啧了一声,谁又找死?   贺云槿皱了皱眉,不想引起围观,侧身打算离开,谁知乔磊伸手去拦,他是学了武的,出手有两下子,这要是打到贺云槿身上,怎么着也得疼上两日。   谁知手还没碰到贺云槿的衣角,手腕便缠绕上了一根玄色的鞭子,一扯便把他的手移开了,他一惊,是谁?   转头看去,只见跑过来一个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楚人脸。   虞姝收了鞭子,站到了贺云槿的面前,“放肆,你是谁,胆敢对殿下无礼?”   乔磊讥讽一笑,“呦呵,殿下如今都要靠小娘子来保护了,也真是够废物的。”   “你再敢乱说,我打烂你的臭嘴。”虞姝被气的像是炸毛的猫儿,竟敢当着她的面说太子废物,不知道太子是谁保护的人吗?   “呦呦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样烈性,小爷喜欢,要不然跟我回去做我的第六房小妾吧,小爷府里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比跟着某些废物痛快?”   乔磊见她戴着帷帽,声音也不像是燕京哪个世族闺秀的声音,而且燕京有哪个世家姑娘愿意搭理这个废物太子。   除了赵家那个,不过赵家那个也不在京城,这样一想,这个女子大概也就是太子的婢女吧,说起话来也就不干不净了。   虞姝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场心头之火蔓延,“混账东西,今日姑奶奶就教教你做人!” 第13章 滚,本郡主不与污秽为伍……   虞姝扬起鞭子就要甩过去,被贺云槿握住了手腕,“我来。”   “殿下莫要乱动,离远些才好,殿下金尊玉贵,可不能为了这个混账东西脏了手。”   虞姝把贺云槿推远了些,她所知晓的贺云槿是不会武的,可他能把小兔儿悄无声息的放到她闺房,想来也会些许。   可不管是真的不会,还是假的不会,起码太子想让世人知道他不会,那虞姝就不能让他露陷。   贺云槿愕然,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护着他。   可又不想反驳她,只好放下手。   “哈哈哈,小爷乃是成勇侯府的世子,你这个小娘子如此不识好歹,还想教训小爷我”   乔磊大笑起来,因为这事,已经围了不少人,他哪里愿意落了面子,长这么大,还无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呢。   “管你是什么世子,今天姑奶奶打的就是你。”虞姝把帷帽掀开一扔,抬手出鞭,又快又狠,丝毫没有留情面。   “找死,居然真的敢动手。”乔磊也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敢打他,往后跳了跳,也从身后抽出一根马鞭,还是下午去骑马忘记放下,这时正好拿来用。   两人过了几招,虞姝的长鞭有优势,可是乔磊也不是假把式,两人你来我往,打坏了不少东西,周围的百姓躲的远远的,虞姝心里也有顾忌,怕会伤到百姓,有些碍手碍脚。   乔磊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发觉虞姝有顾忌之后直接挑人多的地方跑,让虞姝心里碍着百姓不敢下狠手。   左右转身,一时不察,那个泥捏的老虎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被乔磊踩了上去,当场就碎成了泥块。   虞姝愣了下,乔磊却下手狠绝,逮着空隙往虞姝脸上抽去。   脸可是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一旦毁容,误了终生。   可虞姝想退却退不开,她一旦退开,那鞭子可能就甩到她身后的那个小女童身上去。   无奈之下,她扭过脸打算让后脑接这一鞭子,可随着一声闷哼,鞭子的疼痛却没有落到虞姝身上。   她惊恐转身,看见了护在她身前的贺云槿,他面色沉着,把人护在怀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那声闷哼是虞姝的幻觉。   “殿下,你伤哪了?”虞姝拽过贺云槿看了一眼,瞳孔放大,呆住了。   从右肩到后背,横亘着一条三四指长的鞭痕,衣裳都烂了,有血珠子争先恐后冒出来,很快打湿了锦衣,看的虞姝红了眼,这是除父母亲族之后第一个为她挡伤的人。   “混蛋,你竟敢伤我的人!”虞姝被气急了,一鞭子甩了过去,直指乔磊面门。   乔磊也没有想到会打到太子,虽然他平日里从不把贺云槿放在心上,还时常冷嘲热讽,可到底太子是皇子,又是切切实实的动了手,要是闹大,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他开始心慌了,就这样心一慌,一犹豫,等虞姝的鞭子落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退了,可没有人替他挡鞭子。   虞姝的那鞭子就这般狠绝的从他的太阳穴上落下,扫过了半张脸,瞬间乔磊满脸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没有几个人认识虞姝,可是大部分人都认识乔磊,也知道乔磊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这个女子竟然这般大胆,还直接打脸。   “血?啊——你竟敢打小爷!”乔磊一看见血都吓傻了,长这么大见过不少别人的血,可是自己的血还是头一次见。   乔磊握紧鞭子,打算还回去。   虞姝丝毫不怕,贺云槿也绷直了身子,若是虞姝打不过,那只能他上了。   可在这个时候,金吾卫头领带着一队人马到了,“何人在此喧哗闹事?”   乔磊一见金吾卫到了,自然不敢动手,反手把马鞭给扔了,跑到金吾卫大将军面前,“马将军啊,可得为我做主啊,你瞧瞧这个刁民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马高驰眯起眼扫了一眼,瞧见贺云槿,连忙下马,“末将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宣郡主,末将来迟,望殿下、郡主恕罪。”   乔磊愣住,“什么?长宣郡主……”   他腿有些软,身为大燕子民,如何能不明白长宣郡主代表的是什么,   怎么会!这个小丫头怎么会是长宣郡主呢?!   “马将军免礼。”贺云槿颔首,额头上冒了些冷汗,他穿的不算多,马鞭又是下的狠手,现下有些疼了。   “马将军,殿下受伤了,还请将军速请一个大夫来。”虞姝扶着贺云槿,见这个马将军似乎对贺云槿还算恭敬,此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马将军闻言紧张,连忙吩咐后边的人,“快,去请马军医来。”   “殿下,还请移步,让末将查看殿下的伤,末将身上带了金疮药。”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   贺云槿本不愿去,这一鞭子着实算不上重伤,可却耐不住虞姝马上答应,扯着他就往最近的旅店去,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马将军有些惊讶,看似殿下和郡主十分亲密啊。   这么多年,都不曾见殿下这番神态了。   三人离开这儿,其余金吾卫驱散众人,很快众人就散了,只剩下乔磊一个人还落在这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能做的,似乎就只有找豫王救命了,他飞奔而去。   进了旅店,开了一间上房,虞姝在外边等着,马将军给太子上药。   在外面等着的时候,虞姝满脑子都是乱的,早知道就不让太子出来了,其实两人在府内过节也挺好的,白白让他为了她受罪,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但既然这事发生了,她非得让那个什么世子付出代价!   也不必等明日了,今晚她就要入宫,她倒想看看,有她在,谁敢把这个锅甩到太子身上去。   今晚真是气煞,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郡主,殿下的药上好了,殿下的衣裳都破了,末将还是先送殿下回太子府吧。”马将军看见这伤都觉得骇人,这得用了多大的力道啊。   “先不必,我要带殿下求见圣上,让圣上秉公处理。”换了衣裳如何能看出来那伤口?   “可是郡主,夜深了,圣上恐怕……”马将军对这件事不清楚,只以为是太子和乔世子发生了冲突,乔世子又是豫王那边的人。   圣上向来偏心豫王,对太子不闻不问,这大半夜的,他是怕圣上还会责怪太子。   “将军所想我懂,且宽心。”虞姝和马高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信心满满。   从方才太子愿意让马高驰上药,如今又替太子着想,虞姝就猜想这个马将军可能和太子有渊源,这样更好了。   “也好,那郡主让殿下把末将的披风穿上吧,更深露重,免得伤口恶化。”马将军想起虞姝的背景,也罢,兴许郡主真的能扭转太子殿下的局势呢?   “多谢。”虞姝接过马将军的披风进去。   “多谢殿下今日为我挡了一鞭,大恩没齿难忘。”虞姝是真心感谢,若不是他,她的脸怕是要破相了,于女子而言,这何其重要?   “孤只不过是恰巧站那罢了。”贺云槿不想承她的谢,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若是虞姝不管,就不会有现下这事了。   “殿下的情意我记住了,殿下可否把方才的事与我说说?”只有知晓了来龙去脉,虞姝才知道如何应对,她也相信,太子不会是主动挑起事端的人。   贺云槿低头看她,“这件事你要管吗?方才那人是成勇侯府世子,是豫王的人。”   虞姝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殿下,您说什么呢,我管他是谁,就算他是豫王,本郡主就不委屈了吗?本郡主自出生以来就被人捧上手心,可半点委屈都不愿意受。”   虞姝这意思,就算要计较也和殿下无关,殿下不必有负担,殿下只是受她的连累。   贺云槿看出了她眼中的坚定,不再犹豫,把经过说了一遍,不曾多加一句话,包括,心里话。   可虞姝却听出来了,贺云槿好端端怎么会看上小狐狸的花灯,他才不是这般无聊的人,显然是想买给她,想起那个木雕的小兔儿,虞姝心里酸酸胀胀的,娘亲说的对,以真心换真心。   不过她没有提,这个时候不是讲这件事的时候。   “殿下,我们现在就入宫求见圣上吧?”虞姝眼里有着鼓励、坚定。   贺云槿望着她的眼神,竟然说不出其他的话,“好。”   虞姝抿唇笑了,两人从屋子出来下楼,马将军也跟上。   却在楼下遇到了豫王,他身后站着被草草包扎的乔磊,一张脸被包扎成了猪头。   “四弟,郡主,本王可等了你们好一会,听说你们和乔世子闹了点误会,本王特意带了世子来给你们赔罪,都是朋友,何苦闹的这般难看,本王让世子给你们赔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好?”豫王使了一个眼神,乔磊无奈上前。   可乔磊还一句话未说呢,虞姝便冷着脸啐了一口,“滚,本郡主可不和污秽为伍!” 第14章 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当场乔磊和豫王就下不来台,脸都黑如炭灰了。   而马将军却是险些没有憋住笑意,他在燕京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敢对豫王这么横的人呢,还是一个姑娘家。   看来啊,这虞家可真是不简单,单单一个姑娘就有如此气魄,这要是虞家其他男子,岂不是更让人惊喜?   “郡主,乔世子也是一时鲁莽,不曾认出郡主,他已知错,郡主大人有大量,饶他一次如何?”豫王几时这般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过话,可偏偏乔磊得罪的是虞姝。   谁人不知虞姝是虞家的掌上明珠,虞家独一个的姑娘家,可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宝贵,惹上了她就是和虞家作对,就是和岭南几十万将士作对。   乔磊又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母妃身边的得力帮手孙昭仪又是乔磊的姨母,乔家更是只有这一个嫡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成勇侯府就垮了,于他而言就少了一个助力!   “豫王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本郡主被如此羞辱,今日非得入宫向圣上讨一个公道,看看这大燕是否已经成了乔家的大燕,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还妄图伤本郡主,豫王觉得本郡主是受气长大的,所以该忍着吗?”   虞姝可不怕豫王,如今到底是圣上做主,他只是一个皇子,能拿她如何?虞家可是手握重兵,今日非得把这个公道讨到手!   “本王并无这个意思,只是郡主也把乔世子打伤了,闹到圣上面前,似乎也并不占什么理。”很显然,乔磊的伤在脸上,虞姝却不见什么伤,见了圣上,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豫王就是不想把事闹大,免得得罪了虞家。   “本郡主占不占理,那得圣上说了才算,且太子殿下被这个混账所伤,这世间岂有臣子伤君王的道理?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虞姝此刻就像是个护食的小兔儿,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想要她委曲求全的吞下这口气?除非她死了!   豫王有些头疼,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这般烈的性子,软硬不吃。   “郡主,和气生财,郡主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豫王这下是没了法子,把主动权交到了虞姝的手上   “很简单,我希望豫王殿下别挡路,免得夜深了,还要吵醒圣上。”虞姝回头拽住太子的衣袖,拉着就往外走,撞开了乔磊,看都不曾看两人一眼,嚣张的很。   连乔磊都愣住了,这么多年在燕京,他也算是嚣张惯了的,谁知竟有人比他还嚣张,连豫王都不放在眼里,到底是真有底气还是无知者无畏呢?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乔磊慌了,伤了太子殿下,可这是重罪啊!   “废物,现下立马入宫,得赶在太子见到父皇之前让母妃知晓。”   豫王又能如何,他也不曾想到乔磊这般大胆,竟敢弄出明面上的伤来 ,连他都只敢让下人在难以察觉处动太子。   真是废物,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上次豫王府下人被杀之事,至今都不曾找出来,现在又给他惹事,一天天的,净收拾别人的烂摊子了。   “是,那我现下就入宫。”   “走。”   *   虞姝出了酒楼,却并未马上入宫,而是回到方才打斗的地方,把地上被乔磊踩了一脚的泥老虎用帕子收拢起来放进了香囊。   而另一边,贺云槿把方才乔磊用过的马鞭捡了起来,那马鞭上还有血迹,贺云槿打量了一眼,把手上有成勇侯府的标志。   因为很多世家都会去京郊马场,未免拿错了东西引起误会 ,马鞭马鞍之类的东西都会有各府的标志。   虞姝接过马鞭,眼中已有了几分算计,“殿下 ,我们入宫吧?”   贺云槿低眸,她的眼中有信誓旦旦的神采,像是一定能胜。   可他心里却没底,“一旦入宫,兴许结局并不能如你所愿。”   父皇对豫王的偏宠,他是看在眼里的,或许他就算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兴许父皇也不会管。   虞姝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他,“殿下,乔磊其人,于百姓而言是好人吗?”   “不是。”   是个恶霸还差不多,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流连烟花之地,欺男霸女。   可背靠豫王这颗大树,谁又敢说什么呢?   “既然殿下明知道乔磊是个恶人,何必顾忌这么多呢,我相信圣上是个明君,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贺云槿看着虞姝的眼,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连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不如。   这么些年,他无法自救,而有人却教他救人。   “也罢,走吧。”贺云槿移开目光,不再看了。   虞姝跟在贺云槿后面,眼神雀跃,其实太子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虞姝没有派人去告知皇贵妃,直接求见了圣上。   乾德帝还在正阳宫批改奏章,有人通禀柳贵妃到了。   他顿住笔,“这个时辰,贵妃来所为何事?”   “回陛下,老奴不知,只是贵妃后边跟着孙昭媛、豫王和成勇侯府世子,世子面上似乎有伤。”李竟不敢多言。   圣上皱了皱眉,放下手中朱笔,“罢了,让他们进来。”   柳贵妃等人进来,行礼问安,还不等圣上说什么,孙昭媛便和乔磊跪倒在地上,“圣上,妾身是带着不争气的外甥来请罪的。”   “这是怎的一回事?”乾德帝看了一眼乔磊,满头被包扎着,隐隐约约还渗着血迹,大晚上的着实有些吓人。   “妾身……”孙昭媛一句话未说出口,被憋在了喉咙里。   全因李竟又传话,“圣上,太子殿下、长宣郡主、金吾卫马将军求见。”   乾德帝的手指敲了下桌子,眼眸中流露出讶异,“怎么今日都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看这一出,似乎闹的动静不小啊。   “圣上,妾身……”孙昭媛咬了咬牙,打算赶在太子进来之前开口。   奈何,乾德帝抬了下手,“想来你们是因为同一件事,等他们进来再说,你们先起来吧。”   孙昭媛侧首看了一眼柳贵妃,见她皱了皱眉,无奈,只能起身,这先机便是失了。   虞姝走在最前面,走的最快,看样子是极度生气的,乾德帝眯眼看着,似乎眼睛都红了,这是被太子气着了?   “臣女拜见圣上。”虞姝一开口便是哭腔,连贺云槿都有些惊讶,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蓁蓁这是发生何事了?好端端的为何哭了,可是太子让你受委屈了?快到朕跟前来。”   虞姝倔强的红着眼上前,也不落泪,到了乾德帝跟前,她取出香囊,“姑父,今日蓁蓁去逛灯会,瞧见一个泥捏的老虎,老虎是百兽之王,蓁蓁想送给姑父,却被人给踩坏了。”   谁也没有想到,虞姝不说打斗的事,不说冲撞之事,谁也不提,说起了一个泥偶。   乾德帝接过看了一眼,确实碎了,可隐约还能看出老虎的花纹,颇为心疼,这可是蓁蓁的心意,下午送了亲手做的腊八粥入宫,晚间逛灯会又惦记着自己,这般乖巧的小丫头,谁不疼到骨子里呢?   “真是可惜,是谁这般无礼,竟敢把蓁蓁的东西踩坏?看把蓁蓁委屈的,别哭了。”乾德帝摸了摸蓁蓁的脑袋。   “呜呜呜,姑父,就是他,是他踩的。”虞姝伸手指着乔磊,霎时落泪,泪珠子似珍珠一般落下,啪嗒啪嗒的,落的让人心疼。   “蓁蓁先别哭,有事姑父替你做主,乔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乾德帝怒视下方。   乔磊被圣上那一眼瞧的膝盖都软了,立马跪下,“圣上恕罪,微臣和郡主有些误会,并不知晓这是郡主的东西。”   乔磊都不记得几时踩了这东西,他想过虞姝会说他打伤太子,会说他口出狂言,却万万没有想到虞姝会从这只泥偶说起。   “你胡说,姑父,他可嚣张了,一见面便要抢太子殿下给我买的花灯,还出言不逊。”虞姝不哭了,却眼角含泪,眼眶通红,委屈极了。   “圣上,微臣哪敢对郡主和太子殿下出言不逊,微臣只是想与太子殿下问好。”乔磊断然否决,面对圣上,哪敢承认啊?   “姑父,他撒谎,他一瞧见蓁蓁,便说要蓁蓁去做他第六房小妾,大燕律法,无官职在身的男子,最多只可纳两房小妾,为何他却可以纳六房呢?” 第15章 这一切,都是虞姝给他的……   乾德帝抬眼看向乔磊,声音极冷,“郡主所说可有其事?长宣郡主乃先帝亲封,想要郡主当你的第六房小妾,长本事了啊?”   乾德帝还盼着蓁蓁能看上他哪个儿子呢,那还得蓁蓁自个愿意 ,区区一个侯府世子,竟也敢这般羞辱蓁蓁?   “圣上明鉴,妾身这外甥就是嘴贱,实则并无恶意,妾身替世子向郡主赔不是。”   孙昭媛跪了下来,又气又恼,这个混账,恨不得一根绳子勒死算了,可又是自家妹妹唯一的儿子,没了他,妹妹也怕是难独活。   “孙昭媛,朕问的是乔世子,并非你,在宫中待了多年,还不知道不该开口的时候莫要多嘴吗?”   “是,妾身有罪,圣上恕罪。”孙昭媛额头触地,不敢再多言。   看来这次圣上是真的恼了。   “孙昭媛,您说乔世子并无恶意,可是蓁蓁却险些被毁容了。”   说到这,虞姝走了下去,拉过太子往前一站,让太子转身,她掀起披风,一条血淋淋的伤痕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莫说旁人,连柳贵妃都觉得那伤口太过骇人。   “姑父,他对太子无礼,还言语侮辱我,我如何能忍,便与他打斗起来,他便想用马鞭想毁我的容貌,若不是太子殿下为我挡着了,今日姑父便见不着蓁蓁了。”说完,虞姝哭的更委屈了,还打起了哭嗝。   贺云槿微拧起眉,这是头一次看她哭的这样,梨花带泪,委屈的让人心里酸胀,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   乾德帝看着太子后背的伤,血块凝结,着实骇人,眼眸皱起,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乔磊只不过是臣子,如今都敢动太子了,难免日后不会犯上。   乾德帝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盏都震了震,“乔磊,朕要你一句实话,郡主所说可是真的?意欲毁郡主容貌,伤了储君,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吗”   “圣上,微臣有罪,可……可微臣也被郡主伤了,圣上您瞧,微臣这张脸,怕是毁了。”乔磊也觉得有些委屈,他虽是伤了太子,也只是后背,他可是脸呢。   “那乔世子是觉得自己比太子殿下还要金贵是吗?”一道柔和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从后边传来,皇贵妃到了。   “妾身见过圣上,听闻蓁蓁入宫,怕给圣上添麻烦,特来瞧一瞧。”   柳贵妃瞧了一眼,咬紧了银牙,圣上特许皇贵妃可随意出入正阳宫,这般来去自如,真叫人恨!   “姑母,呜呜呜,蓁蓁害怕!”虞姝扑到皇贵妃怀里,可劲的哭,哭的更大声了,拿出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宛如要把天给哭塌。   “蓁蓁莫怕,圣上和姑母为你做主呢。”皇贵妃哄着虞姝,几时见虞姝这般哭过,自小虞家就把虞姝当眼珠子疼,别说是掉一滴眼泪,就是打了个喷嚏都要揪心。   虞姝瞧着哭的差不多了,逐渐收了声,小声的抽泣着。   “皇贵妃到朕身边来坐,朕审着呢,往日蓁蓁胆子大的很,朕也不曾见蓁蓁这般哭过了。”   “是啊,圣上,蓁蓁可是妾身兄长的心肝,哪有人敢欺负她,若是让兄长晓得蓁蓁回了燕京没几日便受了委屈,怕是会怪妾身这个当姑母的。”皇贵妃拉着虞姝的手上去,她坐到乾德帝身边,轻轻地拍着虞姝。   “朕也是拿蓁蓁当亲闺女的,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乔磊,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如何欺负了郡主?”   乔磊感觉一口血堵在心头,早知道打死他也不出门啊!   “罪臣有罪,不识郡主,口出狂言,失手伤了太子殿下,请圣上责罚。”到了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   “父皇,世子他也是无心之失,且第一时间便入宫请罪,还请父皇看在柔殷妹妹的面子上宽恕世子一次。”豫王白站了半日,却被失了先机,连句话都不曾说,再等下去怕是罪责都要定了。   “豫王这话就不对了,柔殷是太子殿下的妹妹,怎的柔殷不知心疼自家兄长,却去心疼世子这个表哥?太子殿下也是豫王的四弟,怎的豫王还为外人说话呢?”皇贵妃轻轻地一瞥,说出的话半点不留情面。   往日皇贵妃是好说话的,也不多管他们夺嫡的事,可今日让蓁蓁受了委屈,可不得拿出点皇贵妃的威严来。   豫王被噎住,皇贵妃分明晓得他和太子是敌对状态,还指望他为太子说话?   可是皇贵妃这话摆在明面上又并无错处,太子和豫王,本该是更亲近些。   “皇贵妃娘娘,瑞儿自然也是心疼太子殿下的,哪有兄长不心疼弟弟,只不过乔世子也确实伤的不轻,太医说怕是要永久留下疤痕。”柳贵妃接了话。   “是嘛,那也是活该,侯府世子竟敢伤大燕储君,敢羞辱王府郡主,也不知是哪条大燕律法支持的,柳贵妃与本宫说说?”   柳贵妃脸色难看,这事他们确实不占理,那句嘴上说说的要纳郡主为妾就难处理,更何况还伤了太子,太子虽说不受圣上重视,那也是储君,那也是圣上的儿子,圣上能偏心豫王,难不成还能偏心乔磊?   再加上虞姝这个小丫头,哭哭啼啼,没理也占了三分,有理便要占到十分,哪个斗得过?   “圣上,求圣上宽恕,世子是妾身姐姐的独苗,没了世子,妾身姐姐怕是熬不下去啊,妾身愿意为郡主当牛做马,偿还郡主!”   孙昭媛再度开口,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靠着娘家帮扶,乔家背景不算多出挑,能出一个侯府夫人和一个昭媛已算是三生有幸,一旦侯府世子没了,侯府夫人焉能长久?柳家和乔家的关系崩塌,她这个昭媛又能苟活到几时?   “孙昭媛,你心疼你的外甥,难不成本宫还不能心疼自家侄女了,蓁蓁心性纯良,本宫断然不信会撒谎,圣上,大燕律法对纳妾可有明文规定,还请圣上派人去查,乔世子何故能纳五房妾室,还妄图纳蓁蓁为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乾德帝被几个人闹的头疼,本就是夜间了,越发没了耐心,扫了一眼下面站的几个人,“乔磊,夜深了,朕也懒得查了,你说实话,屋内有几房妾室,若是被朕查到撒谎,直接拖下去斩了。”   乔磊心中一紧,瑟瑟发抖,早知道就不入宫了,“回圣上,确、确有五房妾室。”   虽说大燕律法明文规定,无品级官职只最多可纳两房妾室,可是到了如今,大燕过去百年,许多人都并不在意这些,旁的府邸,六七房妾室也是有的,他又是个爱美人的,自然忍不住。   可谁也没有想过会被人搬到明面上来说,有些事情见了光和不见光又是不一样的。   “大胆,竟敢在家中私养五房妾室,谁给你的胆子?”乾德帝威严震慑,乔磊连话都说不出来。   “罪臣知罪,求圣上责罚!”   这样触犯律法的事,不是小打小闹,豫王和柳贵妃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且看乾德帝如今模样,怕是一开口就得引火烧身。   豫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虞姝,又瞧了一眼淡然站着的贺云槿,两个人关系竟已是如此亲密了吗   虞姝在父皇面前的分量也是真的重,是个不好惹的。   “乔磊触犯大燕律法,废除成勇侯府世子一职,永不可继承成勇侯府,伤了太子,以下犯上,言语凌辱先帝亲封郡主,不知所谓,胆大妄为,今日朕罚你杖责六十,流放漠北,永不能归京。”   于乾德帝而言,乔磊不过是一个世子,又无官职,半点用处都无,可太子再不受他的重视那也是储君,虞姝又被欺负的这样委屈,若不重罚,委实说不过去。   “圣上,求圣上开恩,妾身姐姐就这一个孩子啊。”孙昭媛闻言险些晕了过去,只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玩闹,何苦要罚的这般严重呢。   乔磊膝行自贺云槿身边,拽住他的衣摆,磕头求饶,“太子殿下,求求您,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向陛下求求情。”   乔磊自小便在燕京呼风唤雨,享受惯了的,别说流放漠北,光是这六十杖责都未必能承受住。   贺云槿未动,垂下眼睑看他,从前在他面前嚣张跋扈的人,今日也会有跪在他身前狼狈求他的这一日。   这种痛快,他缺失太久太久了,而这一切,都是虞姝给他的。   贺云槿抬眼望向虞姝,她的眼红通通的,像是小兔儿。   虞姝眨了眨眼,以为太子是难为,便开口,“姑父,蓁蓁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乔磊虽然荒唐,可成勇侯到底是姑父的股肱之臣,若不然看在侯爷的面上,减半杖责,流放岭南吧,岭南总比漠北好些。”   乾德帝拍了拍虞姝的肩膀,颇有些欣慰,“还是蓁蓁懂事,便罢,杖责三十,流放岭南,再行多事,维持原样!”这便是不让他们再开口了。   乔磊缓缓地松开手中的衣摆,心中一急,竟是吓晕了过去。   岭南可是虞家的地盘,他欺辱了虞姝,还能留个全尸吗? 第16章 我相信殿下会成为天子   孙昭媛不敢再多话,无声的落泪,乔磊落入了虞家的手里,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这场闹剧结束,虞姝等人从正阳宫出来,在门口和皇贵妃道别,虞姝和贺云槿往宫门口去。   边走虞姝还边擦着眼泪,方才哭的太起劲了,现下居然有些忍不住。   她其实不爱哭的,家里人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还是入京之前因为那个梦哭过好几次。   这一次,她倒也不是真因为委屈哭的,而是有时候眼泪比倔强有用多了。   都入宫了,不哭惨一些,如何能辩得过他们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擦擦。”一张玄色锦帕出现在虞姝面前。   虞姝站定,红着眼看他,“其实我不爱哭的。”   她可不希望贺云槿觉着她是个小哭包。   “嗯,擦擦眼泪,别哭了。”贺云槿难得的语气温和,他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犟着眼泪的孩子只能看着旁人吃糖。   他不想哭,也不屑于哭,当然,就算他哭也无用。   可往常习惯了豫王等人“哭闹”,从父皇那谋来了一件件好处,而他永远都是靠边站的那个。   今日瞧见虞姝为了他哭的眼睛红肿,心中难免触动。   女子的眼泪多珍贵,哪能随意浪费。   还哭的那般凄婉,连他都不忍心看。   虞姝踌躇着接过帕子擦了眼泪,鼻尖都哭红了,像是个被冻坏的小兔儿。   “今日我说到做到,替你报仇了,后背的伤还疼吗?”虞姝红着眼却笑了,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贺云槿微仰头,便看见了天边闪着的星光,似是落到了她的眼里。   “不疼了,回去吧。”贺云槿垂下眼帘,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哪点值得虞姝这般为他。   “走吧,待会我让虞府的大夫去太子府瞧瞧你。”虞姝垂下手,把帕子收到了袖中。   今日虽然哭的毫无形象,可到底算是成功了,日后,乔磊再也不能欺负贺云槿了,断了豫王一只爪牙,也算是件高兴的事吧。   “不必,上了药已经好多了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今日之后 ,虞姝便藏不住了,暴露在人前,日后豫王等人都晓得她和他走的近,若是豫王狗急跳墙,贺云槿不敢想。   母后和皇祖母死因不明,心中的大石头始终悬着。   如今,又多了虞姝。   他不知道,那日在宫门口,虞姝的出现是好还是坏。   他也不敢想,虞姝跟着他,能有什么下场,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啊。   “也行,那明日一早我便再去瞧你,你可不许关门呀,今日我们共患难,算是朋友了吧?”虞姝站定回头望着他的眸子,杏眼里满是渴望。   贺云槿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出声,嗓子有些喑哑,“你想与我做朋友”   “那是自然,殿下可是储君,是日后的天子,有这样的朋友,太有面子了。”虞姝微微抬着下巴,唇角露出狡黠的笑意。   贺云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觉得我能成为天子吗?”   这世上,除了她,似乎无人觉得他能成为天子,包括他自己。   “肯定呀,殿下一定可以的!”   虞姝前几日还不确定,今日却觉得一定会的,若是贺云槿都不能成为天子,难道要豫王那样的登基吗?   贺云槿无声的望着她,眼里满是真诚,四目相对,虞姝也不曾移开眼,笑容满面,梨涡浅浅,似是拨动了一池春水。   在这一刻,贺云槿的心似春风拂过,无限温暖蔓延。   虞姝从贺云槿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看出了些许波动,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只是垂下了眼,越过虞姝离开了。   “等等我呀!”虞姝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宫墙深深,白雪皑皑,长街上女孩提着裙摆追上少年,越来越远,月光洒下,把影子拉长。   到了宫门口,和另一边出宫的豫王撞上了。   入宫的时候是豫王和乔磊,如今出宫却只剩下他自己了,乔磊已被押入金吾卫大牢了。   豫王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四弟可真是好手段啊,搭上了郡主这条船,一个男人,却要靠着女人,也真是够废物的。”   贺云槿未开口,虞姝接了话,“豫王殿下一入宫就找贵妃娘娘,搭上了亲娘这条船,弱冠的男子还要靠着娘亲,豫王又比太子殿下好到哪儿去?”   虞姝嘴角轻挑,露出讥讽,笑话豫王像还没断奶的孩子,只知道找娘亲。   “你……”豫王眉眼凌厉,往前一步。   与此同时,贺云槿上前半步,把虞姝挡在身后,黑黢黢的眸子望着他,淡然道,“大哥,郡主年纪尚小,你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豫王瞧着这两人,一甩手,哼笑一声,“好啊,既然郡主不识抬举,那便不要怪本王不给郡主面子了。”   “本郡主向来都是被抬举的那个,最不爱给人面子,豫王殿下今日大恩大德,我也记下了,来日我父王入京,一并报答豫王殿下。”   豫王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吗?   生在将门,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哪里会怕这几句口头威胁。   豫王黑了脸,转身走了,虞家确实是心头大患啊!   起先还想过等长宣郡主及笄,向父皇求娶郡主,可如今看来,郡主却未必愿意嫁他了。   宁愿和贺云槿那个废物接近,却偏偏对他带着厌恶,真是不明白。   豫王一走了,虞姝和贺云槿上了马车,分坐两边,贺云槿只坐了一点,面得碰到后背。   沉默了片刻,贺云槿抬手捏了下袖口,开口:“你何必把话说的这样绝,虞家会因此惹祸上身。”   虞姝低着头,玩着腰间挂着的一个玉佩,“殿下,您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日后无论是谁上位,虞家都不可能有如今光彩了,除非,虞家押中了未来天子。   而虞姝得了先机,不得不为虞家筹谋,她不是为了私利,是为了虞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可你就信豫王不会成为下一任天子吗?”   在豫王势力最盛的时候得罪他,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整个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因为,我知晓殿下会成为大燕的天子啊!”虞姝抿着唇角对着他笑,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才不过半个时辰,虞姝就对他说了同样的话,让贺云槿无话可接。   “殿下要加油哦,我和虞家就托付给殿下了!”虞姝握起两个小拳头放在脸颊边,再配上唇边的梨涡,可爱到让贺云槿都不忍心移开眼。   对着他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的温柔、娇气,可对着豫王等人,凶的像是只护食的小兔儿。   他当真有那样重要吗?   虞府距离皇宫更近,虞姝先下马车,凌珠和思岚在府门口焦急的等着。   “殿下,你的伤切勿沾水,明日我让大夫再为你上药。”   贺云槿不曾开口,却轻轻地颔首,答应了。   虞姝笑靥如花,“殿下,明日见。”   贺云槿眼看着她转身离去,蹦蹦跳跳的和两个婢女进去,足见心情有多好,他放下车帘。   回到太子府,府内黑黢黢一片,满府寂静,无人在府外等着,无人在府内盼着。   莫名的,竟有些羡慕虞姝了。   也是,她那样的女孩,本该有人捧在手心。   贺云槿换了一件衣裳,自从陈成死了,他耳边也清净多了,这个太子府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   倏忽之间,一个黑影从角落处出现,“主子,属下给您上药。”   贺云槿背对着他,连眼都不曾眨,“不必。”   “主子,乔磊需要属下解决吗?”   “无需,退下吧。”贺云槿摆了摆手,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   “是。”黑影又隐入了黑暗中,似不曾来过。   贺云槿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夜深。   今夜,乔磊还只是被收押在金吾卫,待明日上了公堂,审讯之后,就要收押刑部了,刑部大牢难闯。   夜色深深,整个燕京都陷入一片寂静,街上的花灯逐渐熄灭,月亮也隐入了云层。   贺云槿起身,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黑色面巾,从西窗翻了出去。   金吾卫这个点正是换防的时候,守卫最松,贺云槿摸进了关押乔磊的那间屋子,他躺在草席上睡的正香,大概还在做着豫王救他的美梦。   他在乔磊的鼻翼前洒下一些粉末,顷刻之间就消散在空中,人也肉眼可见的睡的更沉了。   过了片刻,贺云槿从袖中摸出一把锃亮的匕首,上头闪着寒光,印出贺云槿嗜血的眸子。   “呃……”   有鲜血溅落在草席上。 第17章 她还能一如既往的待他吗……   天将明,豫王就睁眼了,总觉着心里不舒坦,也不知怎么回事,想来是昨晚上的事让人挫败,在太子面前,他从未有哪次像昨晚那般无力。   不过昨晚涉及到虞姝和皇贵妃。   说来说去,还是乔磊蠢,居然惹上了虞家。   虞家的人极其护短谁人不知,亏得还是在燕京混的,连虞姝都不认识,蠢的要死。   当初怎就瞎了眼觉着是可造之材呢?柳家还想和乔家结姻亲,这下都毁了!   昨晚夜深,他一个成年皇子也不好留在贵妃宫里,打算一早入宫和母妃商议一下这事。   才洗漱完打算用早膳,下边的人来禀报,脸色都白了,“王爷,大事不好了!”   豫王手上的银著拿起又放下,“发生何事了如此慌张。”连用个膳也不安生。   “王爷,金吾卫传来消息,乔世子昨夜被人加害,右手从手肘处被人切断,舌头也没了,血流了一地,快天明时才被人发觉,现如今还在抢救,不知能否救活。”下人说这话的时候腿都在打颤,这也太凶残了,据说那血把草席都染红了。   豫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怎会这样?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不曾,现在全城戒严,可无丝毫头绪,有人传言是上次咱们府内出现的那个杀人魔头。”整个豫王府的人都害怕极了,感觉自己的脑袋悬在别人的刀尖上。   豫王攥紧了拳头,“闭嘴,上次的事不是已经查清,那是他欠下赌债,这才惹上杀身之祸,和豫王府并无关系!”   其实那事并未查清,哪怕刑部插手,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可为了安定人心 ,他不得不那样对外告知,免得让旁人看笑话。   如今、如今那个人又出现了吗?还是一样狠辣的手段,光是想想便让人作呕。   “准备马车,本王要入宫。”这下早膳也无心用了,只想马上入宫打听情况。   到了长禧宫,贵妃也是焦急的等着,昨夜就不曾睡好,昨晚圣上是半分面子也不曾给她,心情哪能好,结果这一大早的,又听闻了那样的事,险些把昨晚的晚膳都呕出来。   “母妃,身子不好吗,怎的脸色这样差?”豫王扶着柳贵妃。   “瑞儿,”柳贵妃扫了一眼殿内,“你们都退下。”   众人退出殿内,柳贵妃才拉着豫王坐下,“儿啊,你可听闻乔磊之事?”   “儿臣正是知晓了此事才急忙入宫,母妃可曾听闻什么?”   柳贵妃摇了摇头,“本宫听说圣上已经知晓,下令刑部彻查,金吾卫可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当值的,这燕京竟有如此身手之人吗?”   “儿臣也无头绪,待会去找赵寅问询一番,母妃莫要忧心,皇宫护卫乃是最好的,无人能闯入皇宫。”   “母妃这心里着实放不下,听说这次的行凶手法与豫王府下人极像,本宫是忧心你啊。”柳贵妃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成为储君,成为天子呢,可不能出半分岔子。   “母妃且宽心,儿臣已加强了王府防护,这次闹的这般大,父皇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瑞儿,这两次都是与你作对,你觉得这事是谁所为?”柳贵妃如何能不忧心啊,光是想想那般惨烈便觉得恶心,若是亲眼见到,怕是得去掉半条命。   “母妃,这事不是宁王便是平王所为,您也晓得,他们一样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且父皇又不曾明确说过要立儿臣为储君,这事还有的争呢。”   “宁王不在燕京,想来会是平王所为。”   “不一定,他们两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事儿臣会好好查探。”   “那就好,往后出门,可得多带些人,再有昨日之事,长宣郡主为何这般偏袒太子?可是你得罪了她?”   柳贵妃一早便打算让豫王求娶虞姝,虞家的地位,可不比皇室宗亲差,一旦能求娶到虞姝,豫王的太子之位就稳了。   “儿臣也不知,可儿臣看郡主未必愿意亲近咱们,她自从回京,日日去太子府拜访,和太子甚是亲密。”豫王自认为初次相见,对虞姝就颇为优待,从未怠慢,可虞姝偏偏喜欢亲近太子,他也十分无奈 。   “这事还得仔细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了郡主,你待会出宫送上贺礼赔罪 ,为了日后大业,暂时忍耐无妨。”   等得到了帝位,今日的屈辱便都可报了。   “是,儿臣知晓。”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是婢女也琴,“娘娘,圣上方才赏赐了太子,说是护郡主有功,也解了太子的禁足。”   柳贵妃眸子暗了暗,又变得阴狠,“瑞儿你瞧,在圣上心中,郡主的地位有多高,你切不可大意,失了郡主的心。”   “是,儿臣明白。”   *   皇宫里,京城中都因杀人魔头闹的沸沸扬扬,唯独虞府安静的很,今日又是大晴天,虞姝蹲在虞府的梅花园里指挥着人采摘梅花。   “郡主可从未酿过梅花酒,真的能成吗?”一大早郡主心血来潮说要采摘梅花酿酒,岭南冬日甚短,并不下雪,也无梅花,也不知郡主哪学来的。   “我从书上瞧见的法子,今日酿下,待到除夕便可一起饮酒了。”虞姝想着爹爹娘亲兄长都不在京,若是能亲手酿一壶酒送给爹爹兄长,他们一定高兴。   “好,那奴婢多摘些。”   几个人忙碌着,把大半的梅花都摘了个干净。   虞姝心叹,“辣手摧花,若是不成我可就是罪人了。”   “郡主可让老奴好找啊。”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虞府太大,谁知道郡主一早去了梅园。   “管家有何事?”虞姝撑着药站起来。   “郡主,出大事了。”管家把金吾卫的事说了   虞姝摆弄花瓣的手顿住,银牙咬住唇瓣,听这般恶毒的手法,怎么像是上次豫王府那个人呢?   “思岚,你让人把花瓣洗净晾干,切记不能晒干,管家备马车,凌珠陪我去太子府。”虞姝坐不住了,想去看看贺云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对了,管家,让李大夫与我走一趟,带上鞭伤的药。”   “是,老奴这就去……”管家话未说完,郡主人影都不见了。   虞姝回屋换了件衣裳,拿了件青色的披风,今日天气尚可。   到太子府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安静,虞姝这才想起,似乎很久未见到太子的内侍陈成了,这般懒怠,真想好好教训他。   贺云槿继续刻着那个小狐狸,才初具形状,听见虞姝的脚步声连忙放了起来。   “殿下,你在呢,我带着李大夫来给你上药。”   虞姝来太子府都熟门熟路,和太子也下意识的亲近了许多,不过还是每次都会行礼,对太子的恭敬,可能是来自梦境中的恐惧吧。   “已经好了,不必劳烦。”贺云槿站了起来,她一进来,似乎带进了淡淡的梅花香,清冽又香浓。   “大夫都来了,这是虞府的府医,不会乱说,殿下就给瞧瞧吧?”虞姝带着恳求的语气让贺云槿心软了。   贺云槿微叹了口气,最终答应了虞姝,让大夫瞧过又上了药。   李大夫留下药离开,虞姝坐在杌子上烤火,她瞧见火炉内的银霜炭时倍感欣慰,幸好殿下肯用。   “殿下,我听说圣上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你,怎的一个也不曾瞧见。”他的屋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干净。   “都放在库房了,你想要吗?”贺云槿拿出本礼记放到桌上。   虞姝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不,我就是想提醒殿下,那些好东西可别都被下头的人偷了,殿下莫嫌我多嘴,就你那个内侍陈成,瞧着就不是好人,我都好几日不曾见着他了,一点也不曾把殿下当主子。”   太子府的这些人,迟早都是要一一换掉的。   莫说忠心,连尽职都不曾做到。   贺云槿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烁着不明情绪,竟是她先发觉陈成不见了。   指尖摩挲着袖口,他在想是否把这件事告诉她,一旦她知晓是他杀了陈成,发现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她还能一如既往的待他吗?   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他道:“陈成死了。”   虞姝惊诧回头,对上他墨黑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为何死了?” 第18章 哪怕是骗,也要把人留下……   贺云槿正想开口,虞姝却再度道:“殿下听说了吗?乔磊在金吾卫的大牢被人加害,割了舌头,砍了右手,不知还能不能救活,莫不是殿下这里也遭了那人的毒手?”   “虽说我也厌恶乔磊,可既然圣上已经罚了,那这事就过去了,且日后他流放岭南,我爹爹兄长自会教训他,可若是他就此死了,我还真有些怕呢。”虞姝晃着脑袋上的珠坠儿,表情有些凝重。   贺云槿微张的薄唇抿紧,眸光黯淡的盯着虞姝落在地上的披风衣摆,她会怕的,她说了会怕。   她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般纯真善良,如何会不怕呢?   他又何苦要把她拉入这无边地狱与他共沉沦。   罢了,罢了。   “殿下?”虞姝说了半晌也未曾得到回应,抬手在贺云槿的眼前晃了晃。   贺云槿收敛了眉眼,转过身去。   “殿下方才说陈成死了,是怎么死了,也是被那个杀人魔头害死的吗?”   “不是,他那日喝醉倒在院里,次日我发觉时他已被冻僵了,许是喝醉了被冻死的。”贺云槿直视着窗外,对着墨竹林撒谎了,他不敢直白的把真相告诉她。   他如此卑鄙,哪怕是骗,也要把人留下。   “竟是这样,那也难怪,我还记得初见他时便喝的酩酊大醉,又对殿下不尽心,也许是报应吧,那尸体呢?殿下可染上麻烦?”若是被豫王发觉,那还不得栽赃到太子身上,必定不依不饶。   “我怕染上麻烦,扔进后院枯井了。”贺云槿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是紧张。   可话落到虞姝耳里,却心中一酸,也是,陈成还不知如何欺压过太子呢,死有余辜,死了还要连累太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殿下,后院枯井并非万无一失,我帮殿下把人运出城外埋了,免得日后事发连累殿下。”   身处在逆境,一点点小事就足以压垮一个人,日后一旦闹了出来,豫王等人把这罪责扣在太子头上,也是百口莫辩,所以得早做防备。   贺云槿眸光闪了闪,压着内心的惊叹,淡淡的问她,“你不害怕吗?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这有什么,又不是我杀的,再者我不会亲自办,爹爹常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不愧于心的事就足够了,不必介意旁人的看法。”   虞姝只是免得日后被人栽赃到太子身上,她把人埋了,也算入土为安,有何所惧?   “你有个好爹爹。”   贺云槿悠悠道,似叹息。   关于镇南王,他已记不太清了,朦胧间记得母后曾提过,说他是位刚正不阿的大将,有他在,护住了大燕之南。   “那是自然,我爹爹可好了,教我骑马射箭 ,从不拿那些死板的规矩拘束我。”虞姝手肘撑在膝盖,双手捧着下巴,说起爹爹,连眼睛都亮了。   好想爹爹啊,也想娘亲和兄长,还有易哥儿。   “殿下,来年正月十六便是我及笄之日,想来爹爹娘亲等都会回京,届时殿下便可瞧见我爹爹了,爹爹也一定会很喜欢殿下的。”   贺云槿没应她,却在心里想,镇南王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真能喜欢他这样躲在阴暗之地的卑鄙之人吗?   或许,他连见镇南王的资格都没有吧。   *   豫王从端华宫出来,又去了正阳宫求见圣上,求圣上宽恕乔磊一次。   正好太医来报,乔磊人是活下来了,可舌头毁了,日后口不能言,手也断了,失血过多,日后想来也身子艰难。   “罢了,既如此 ,那便免了杖责和流放,让成勇侯接回去照看。”乾德帝也于心不忍,也不知是谁下这样狠的心,也算是处罚了。   之后乾德帝也询问了虞姝的意思,她只说一切都听圣上的,这就是饶他一次了。   众人只当这是一次宽恕,却不想留下后患。   从宫里出来,豫王回了王府,着人唤了赵寅过府。   “微臣见过豫王殿下。”赵寅一身刑部官服,面露疲态,可见十分忙碌。   “免礼,坐吧,赵大人今日可忙?”豫王挥手让众人退下。   “侯府公子一事,正让微臣头疼的很。”赵寅小心的坐下,只敢坐半边凳子。   “是啊,昨日还是世子,今日便只是公子了 。”豫王笑意不明的叹了句。   就算圣上免了乔磊的刑罚,可这世子一位却不再可能是他的了,再则,他如今成了残废,哪能再继承侯府呢?   这句话赵寅不敢接,只沉默着。   “赵大人,可查出些许头绪了?”豫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还不曾,金吾卫都审过了,毫无头绪,连乔磊自个也说不知道怎的一回事,可见这贼人武艺高超,想来不是燕京之人,许是江湖人士。”   “哦?江湖人士如今也管起朝堂上的事了?”豫王也稍有认同,若是燕京有这样本事的人,他早也收入麾下了。   “殿下,江湖上有些人,只管拿钱办事,可不管是否朝堂,都是些亡命之徒。”   “说的也是,那赵大人觉得这事最有可能是谁指使的?”豫王淡漠的瞥了赵寅一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这…微臣不敢妄言,不过乔公子与长宣郡主和太子殿下起了冲突,想来这两人是最有嫌疑的。”   “哈哈哈,”豫王闻言大笑,“赵大人啊,得亏你也是太子的亲舅舅,竟也不为自己的外甥说话吗?”   赵寅有些窘迫,却还是直言道:“殿下知晓,先皇后入宫之后微臣便与她断了兄妹之情,与太子也一直不曾往来,若不然微臣也不会效命于殿下,殿下这是不信微臣吗?”   “自然不是,赵大人可别误会,本王可是拿你当自己人,开个玩笑罢了。”豫王摆了摆手,赵寅追随他多年,也私底下查过,确实和太子没有半点关系,连先皇后薨逝一案都不曾查过,亲眼见着太子被他□□也不曾开过口。   呵,都说天家情谊凉薄,看来赵家也不差,那可是亲兄妹,亲舅甥。   “赵大人觉得这事是太子和郡主所为,本王却不这样认为,圣上已罚了乔磊,流放岭南,那是虞家的地盘,届时想如何折辱乔磊都可以,无需此时引火烧身,且郡主入京之时本王已派人查过,虽有几个护卫,武功却不足做出这样隐蔽的事。”   “至于太子 ,他若是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被乔磊打的伤痕累累,丢尽皇家颜面。”   豫王说到最后几句,颇为不屑,太子那人昏懦无能,自先皇后薨逝,不过是苟且偷生,日日都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有这般能耐。   “殿下说的在理,那殿下觉得凶手是谁呢?”赵寅这便是在问豫王想要他往哪边查了。   “本王听说宁王很是喜好与江湖之人打交道……”豫王与赵寅对视一眼,点到为止。   “微臣明白了。”   豫王点了点头,想起其他的事,“赵大人,听说令爱离京不短时日了,还不曾回京吗?”   赵寅眉眼一跳,恭敬道:“多谢殿下关怀,小女不日便到京了。”   “甚好,有令爱在太子身边,本王才放心呐。”   *   虞姝回到虞府就让管家处理陈成一事,借着天黑之后送泔水为由送出了太子府,又由虞府家丁送出了城,守卫也不曾多查,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得到管家一切顺利的答复,虞姝才放心下来,这事算是了了,日后说起来,便说失踪,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太子怎么着。   “那人瞧着死了几日了?”   “大概三四日,老奴不大瞧得出来,如今天冷,尸体也不曾腐烂,只是冻的僵硬了。”   “也难为你们,切记把嘴闭牢了。”   “是,老奴都是找的极靠谱的护卫,绝不敢对外透露半个字。”   “去账房每人支十两银子,辛苦了,想来不曾发臭也是酒气熏天。”喝酒醉死的,还不得熏死人。   管家应承,却有些疑惑,“那人身上不曾有酒气啊?” 第19章 殿下,你饶过我吧   “没有酒味?奇怪,殿下说他是喝醉了酒冻死的,为何身上却无酒味呢?”虞姝手指点了点桌面,蹙起眉头,有些不解,莫不会弄错了人吧?   “郡主,那可需要再去确认一遍?”   “罢了,兴许是几日过去酒味散了,这事就这般过去,日后都不必再提了。”管他有没有酒味,总之人没错就行。   “是,老奴明白。”   管家退下,虞姝让人把晾干的梅花端了进来,借着烛火开始挑拣,要把坏的挑出来,免得影响了口感。   “郡主,这些梅花好香,摘了花奴婢这身上都是花香。”   “是啊,爹爹说这些梅花是娘亲的陪嫁,外祖送的,比我年纪大多了。”   她六岁之后去了岭南,许久不曾见过它开花,娘亲也是。   娘亲本是燕京公府闺秀,自小锦衣玉食,可为了爹爹,离开外祖,远赴岭南,这就是每一代虞家主母的责任吧。   岭南的日子虽也不错,可到底比不得燕京繁华。   “郡主,王爷和王妃说年后便会归京,一定能在郡主及笄礼之前赶回,届时梅花还在开呢。”   “也是,时光匆匆,我竟也要及笄了。”虞姝还觉着自己是个小丫头呢。   “郡主及笄之后便可以商议亲事了,郡主容貌越发出色,奴婢瞧着上次风寒之后,郡主都瘦了好些,总也养不回来,不过瘦了比之前更美,等郡主及笄,媒婆怕是要把咱们家的门槛踩烂了 。”思岚笑说一句,虞家地位本就崇高,郡主又是这大燕唯独有封地的郡主,地位堪比公主,那些个世家公子还不得个个争抢着娶郡主。   虞姝闻言拍了一下思岚的脑袋,“好呀你,不知羞,我才不想议亲呢。”   她对男女之事并无感觉,当镇南王府的小郡主挺好的。   思岚笑着躲开,“是,奴婢不说了。”   *   天明时分,城门还未开,城外守了不少要入城的百姓,其中有一辆青灰色马车,瞧着车帘也并不像寻常人家,马车檐下挂着个“赵”字,众人便知原是刑部尚书赵家的马车,纷纷退让。   “姑娘,你一夜都未歇息,待会回府可得好好歇着。”   “不了,回府洗漱之后便去太子府,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今怎样了。”赵映梦面有疲色也难掩清丽,想到太子,唇角露出笑意。   “一别近月,想来太子殿下一定很想姑娘。”听荷也习惯自家姑娘时时刻刻念叨太子。   要她来说,太子虽看着尊贵,可这燕京谁人不晓得这太子形同摆设,日后必定是豫王登基,姑娘还不如亲近豫王呢。   可这般话,听荷却是不敢说的,要不然又该被自家姑娘念叨太子是如何如何的好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不,为了早些见到太子,让一行人连夜赶路,若不然还得过几日才能到京呢。   “姑娘,开城门了,就要入城了。”   “好。”   *   虞姝今日带了一个大盒子来太子府,依旧是轻车熟路的一日,她到的时候贺云槿正在练字,专心致志,喊他也不理。   虞姝行礼后过去站在一边,见他写的行书,笔走龙蛇,可字间笔酣墨饱,笔力劲挺,他的字一看就得到名师指点,哪里像是外人所说平庸无能之辈?   他在写的是孔明先生的《出师表》,这篇表文她很小的时候就学过,爹爹很喜欢,爹爹说孔明先生是大才,若是大燕能得一位,必能安定数十年。   且爹爹也教导他们,对待大燕,要像孔明先生对待蜀国一般。   不曾想到太子也喜欢。   虞姝没有开口,安静的看着太子写完了一整篇,顺便也回顾了一下,儿时学的都忘了。   “背下来了吗?”贺云槿收笔,放下袖子,等着它晾干。   “啊?殿下说我吗”虞姝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连忙摇头,“我还是幼时学过呢,早就忘了,不过我爹爹很喜欢这篇表文。”   “那就现在背。”贺云槿回眸,看着虞姝,眼神不似开玩笑。   “啊……”虞姝垮下脸,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此刻便像是霜打过的茄子,“殿下是开玩笑的吧?”   “你见孤几时开过玩笑?”贺云槿表情淡然,却又一本正经。   虞姝:“……”   “殿下,我想起来了,我府中还有事,先行一步!”虞姝转身就想往外跑,背书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贺云槿抬手攥住了她的披风,让虞姝动弹不得,语气冷然,“背不完,便不许走。”   “啊……殿下,你饶过我吧……”虞姝欲哭无泪,她真的不喜欢背书啊!   他难得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捏住她毛茸茸的帽檐,她头顶还戴了两个藕色的小兔儿绒球,憨态可掬。   “既然在太子府,那就得遵孤的规矩,几时背完几时离开。”   虞姝垂头丧气,小嘴嘟起,眼尾耷拉着,两条柳叶眉都要皱成小麻花了,小手无助的交握着,着实是一副不想屈服却又被迫屈服的模样。   “咳咳,去吧。”贺云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遮住了那上扬的唇角,他站着,不必低头便可瞧见虞姝双螺髻边上的藕色兔儿,兔儿垂着,似乎连它都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丧气。   虞姝想了想,仰起头看着他,“殿下要我背也行,那殿下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都这般付出了,那也得求个回报不是?   “你说。”贺云槿压平了嘴角,又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模样。   “我带了剪纸工具来,殿下可否答应等我背出来了,便陪我一起剪纸。”新年将近,剪纸贴窗花是大燕的习俗,正好也无事,就想和太子一起剪纸。   贺云槿侧身望过去,那个盒子放在地上,抿唇思索片刻,答应下来,“若你能在一刻钟内背下,孤便答应你。”   “一刻钟?”虞姝杏眼睁圆,樱桃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一刻钟谁能背下《出师表》,她给那人磕头!   “从现在开始计时。”贺云槿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刻漏。   虞姝:“……”   她努力压下了心中的脏话,越过贺云槿去背书了。   贺云槿坐了下来,看着虞姝的背影,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眉眼柔软似春风。   有些人,遇到了命定之人,再坚硬的盔甲也会一一破碎,变成柔软的月光洒落。   虞姝表示,她从未如此认真的学习过,若是爹爹晓得,一定会老泪纵横,他平日只知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闺女也有一日坐在书桌前规规矩矩的背他最爱的表文了。   一边看着刻漏,一边调动全身的力量,力图在一刻钟内背出这篇表文。   此刻虞姝无比后悔,若是从前爹爹教的时候仔仔细细的学,兴许如今也还有些印象。   真是应了那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郭茂倩诚不我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虞姝从未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快,犹如白驹过隙。   咦?她又学到了一个成语——白驹过隙。   她觉着,跟着太子久了,她便能成为女文豪了。   “时间到,转身面向孤。”贺云槿打断了她的臆想。   “这么快……”虞姝想看一眼刻漏,却被贺云槿一句话慌的还不曾看清就转过身了。   唉,心里对太子殿下的恐惧怕是今生都难治了。   “背吧。”贺云槿伸手掸了掸衣上的灰。   “先帝创业未半而……而……”虞姝心中一急,脑子卡壳了。   贺云槿并未出口提醒,虞姝小脸涨的通红,似天边晚霞。   “莫急,孤又不会吃人。”贺云槿觉着好笑,怎对着他就这般害怕,对着豫王厉害的像是百兽之王。   虞姝望着贺云槿的眼眸,和往常并未异样,可虞姝却觉得瞧见了鼓励。   她眨了眨眼,贺云槿眼中波澜不惊,又如一潭死水。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开口:“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一口气,虞姝便把这篇往常觉得这辈子都背不下来的《出师表》背了出来,每个字似乎都刻在了脑子里。   “殿下觉得如何?”虞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得意,像是狡猾的小狐狸。   “尚可,一刻钟正好到了。”贺云槿起身往外走。   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刻漏,距离一开始,正好是一刻钟,也就是说她并未背到一刻钟。   霎时,虞姝觉着自己就是未来的大文豪!   一回神,太子都不见了,虞姝连忙提上盒子追了出去。   今日天气不错,贺云槿去了院里的亭子,阳光洒下,带着暖意。   虞姝把盒子打开,准备了不少红纸,这样的窗花才喜气。   “殿下会剪窗花吗?我想也不会,其实我也不大会,所以我带了一本剪纸的书籍,这里边种类可全了,殿下瞧。”虞姝把书摊开放在两人中间,第一页是最简单的“囍”字。   “殿下晓得这个吧,成亲的时候就要贴囍字,我兄长成亲的时候还是我剪的呢。”虞姝说起来沾沾自喜,若是有尾巴,怕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殿下,我教你剪这个。”   虞姝拿出两张纸,递了一张给他。   贺云槿不置可否,接了过来,照着虞姝的样子把红纸折叠起来。   “不对不对,殿下这儿错了,是这样折……”虞姝看的心急,直接握住贺云槿的手教他。   软和温暖的小手覆上冷冰冰的大手,那一刻,贺云槿身上似有一片电流涌过,漆黑的眸子呆愣,浑身僵住。 第20章 肌肤之亲   虞姝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也不曾发觉太子的不对劲,握住他的手,直到折叠出她满意的形状才露出笑容。   一抬头,和贺云槿墨黑的眸子对上,这才发觉氛围有些许奇怪,她似乎……以下犯上了?   可太子的眼中并无恼怒,流淌着的是虞姝看不懂的情绪,却格外柔软。   她从未在太子的眼中瞧见这般温柔的神色。   四目相对,各有心思。   贺云槿有些恼,恼自己变了。   虞姝有些恼,恼自己看不懂。   两人之间弥漫着温馨又奇妙的情绪。   “太子殿下……”   一阵女声倏然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虞姝恍然惊醒,连忙松开了手,掩饰性的去撩鬓边的碎发,这双手似是无所适从,她都不知自己为何慌了。   贺云槿也收回了手,拢在袖中,捏成了拳,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赵映梦进来时就瞧见这样一幅场景,脚步顿住,她一回府,沐浴更衣就兴致冲冲的带着糕点来看太子,可太子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少女。   两人还有肌肤之亲,这个少女是谁?为何可以和太子这般亲密?   赵映梦压下心中种种揣测,款步上前。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贺云槿声音冷淡。   虞姝望向那个女子,身形高挑,比她瘦些,眉目如画,楚楚动人,着实是一位美人,不过她却不认识,而她发觉这个女子一进来,贺云槿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许久不见,殿下身边竟多了位红颜知己吗?”   赵映梦打量着虞姝,瞧她穿戴,并不像婢女,单是手腕上的那只羊脂玉,便是她也买不起,可是这个女子,她从未见过。   “赵姑娘,休得无礼,这是长宣郡主。”贺云槿眼中微恼,红颜知己这词似把虞姝贬低了。   赵映梦讶然,这个带着些憨态的少女竟是大燕鼎鼎有名的长宣郡主,大燕女子谁人不晓她的名号。   “臣女失礼,见过郡主,还望郡主恕臣女无礼之罪。”赵映梦屈膝行礼,她虽也是高门贵女,可与这长宣郡主一比,却是鱼目见了珠玉,无法相比。   “赵姑娘免礼,不知者不怪。”虞姝抿唇笑笑,看赵姑娘无人通禀便入了太子府,又姓赵,隐约猜到她的父亲兴许是刑部尚书赵寅,而她是太子的表妹。   既然是太子的亲人,那虞姝也不会多拿乔。   “臣女离京一月,不知郡主归京,正好臣女带了些点心,还请殿下和郡主莫要嫌弃。”赵映梦不去管为何长宣郡主在此,单看她的家世,便不想无故招惹,所以也是散发着善意的。   “好呀,我正好饿了。”虞姝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些,空出一个地方放点心。   贺云槿瞧了虞姝一眼,她为何对陌不相识的赵映梦这般热情?   两碟子点心端上桌,造型别致,瞧着也有食欲,虞姝正打算伸手去拿,却被贺云槿拦住,“你不是说要教孤剪囍字吗?”   虞姝收回手,撇了撇嘴,有些无辜,“殿下,能先吃了点心再教吗?”   她方才背《出师表》已经费劲了心思,如今脑中空空,腹中空空。   “不行,孤很忙,你快些。”贺云槿不耐烦了。   “罢了,那赵姑娘,你自个先吃吧。”虞姝看着那点心流口水,太子可真是太坏了!   赵映梦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殿下这般不给她面子并无不妥,她也习惯了,可殿下却对这个长宣郡主如此亲密……   这短短一月,到底发生了何事,让长宣郡主走到了殿下的身边。   到底也是高门贵女,规矩礼仪都是挑不出错的,赵映梦让婢女把点心收了下去,“臣女也不饿,殿下和郡主是在学剪窗花吗?臣女也会呢。”   “咦,你也会呀,那你会剪兔儿和老虎吗?”虞姝看向赵映梦,对她好感起来。   “专心。”贺云槿抬手用指关节敲了下虞姝的脑袋,不满她看向别处。   “唔,殿下,好疼的,不是这样折,好笨哦……”虞姝双颊鼓起,不敢再分心了。   赵映梦看着这一幕,咬紧了银牙,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绣帕,指甲盖都泛白了,殿下与她,从未如何亲近过。   心中酸涩,却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努力维持笑容。   “郡主喜欢兔子和老虎吗?我都会剪,我教郡主好吗?”   “好呀好呀,里面有剪刀,你先剪一个给我看看吧。”虞姝头也不敢回,生怕太子又打她。   太子今日阴晴不定,又打人。   赵映梦宛如一个局外人,插不进两人之间,殿下的眼里,似乎只有长宣郡主一人。   她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落寞,拿起剪刀开始剪兔子。   那边在虞姝的教导之下,太子终于剪出了一个囍字,还剪的像模像样,“殿下好聪明,比我第一次剪的时候好看多了。”   她都不好意思说,第一次剪的时候不知道剪废了多少张红纸,可是兄长还是高兴的把她剪的那个并不端庄囍字贴在了新房,足见兄长对她的爱护。   “接下来我就不教了,殿下自己剪吧,我也要剪一个囍字和殿下比比谁的好。”   虞姝往盒子里摸了一下,呀了一声,“我不知道赵姑娘会来,只带了两把剪刀。”太子一把,赵映梦一把,她就没了。   “郡主,我就不剪了,给郡主吧。”赵映梦十分识大体的把剪刀递过去。   “不好不好,你剪吧,殿下,太子府应当有剪刀吧?”赵映梦剪着,虞姝哪好让人别用呢。   “郡主,殿下是男子,怕是找不着剪刀在哪,还是……”   赵映梦话未说完,却看见贺云槿起身:“等着。”   “好的,多谢殿下。”虞姝雀跃起来,“赵姑娘莫要客气,你快剪吧。”   “……好。”赵映梦低下头,拿剪刀的手都有些抖.   她还记得,有次下雨天来太子府,为了躲雨,跑的快了些,发丝与披风扣子缠绕在一起,解不下披风,便问太子有没有剪刀,想把扣子剪掉。   可太子那时告诉她:没有。   那时她想,太子是男子,哪里会碰针线活,自然也是用不上剪刀的。   可为何今日,却有了呢?   赵映梦心里很乱。   不一会儿,太子拿了把剪刀回来,虞姝一眼便瞧上了,“好精致的剪刀呀,这上面镶嵌的宝石好美,殿下居然有这样精致的剪刀,这样一瞧,我的剪刀好丑。”   贺云槿把剪刀递给虞姝:“给你。”   “多谢殿下。”   “嘶……”赵映梦剪歪了,这只兔子的耳朵毁了,全因她看见了这把剪刀。   这把剪刀她曾见过,是先皇后的遗物。   先皇后是她的姑母,却去的早,记忆已经模糊,但这把剪刀她却印象深刻,因为每年除夕将至,先皇后都会用这把剪刀剪窗花,贴在宫内,也曾握住她的手剪过狸猫。   这是先皇后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因为剪刀这东西,哪怕是在大火中也不会烧毁,而上头镶嵌的宝石日久弥新,越发光彩夺目。   殿下怎能把先皇后的东西给郡主呢?   分明,先皇后是殿下不能提起的伤痕。   赵映梦已经无法思考了。   “怎么了,赵姑娘剪到手了吗?”虞姝关怀的问。   “没事,这只兔子被臣女不小心剪坏了。”赵映梦扯了下嘴角,维持着笑意,可是脑子里已是浆糊一片。   “没事的,我也经常剪坏。”虞姝拿着这把精致的剪刀开始剪囍字。   本来好好的,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鸟,惊着了虞姝,手一哆嗦,手上的剪刀就掉在了地上,那把精致的剪刀磕掉了一颗小的红宝石。   她正觉惶惶,打算捡起向太子道歉。   赵映梦却抢先一步捡起,怒气冲冲,“郡主,你怎能如此不小心?”   虞姝懵懂的望着她,此刻的赵映梦竟让她觉得有些凶神恶煞。 第21章 杏眼通红   虞姝站了起来,虽有些懵却还是先道歉了,“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郡主可知这是谁的东西,这是先皇后留下的遗物,郡主竟如此不小心,一句不是故意的便能轻轻揭过吗?”赵映梦攥住剪刀,这是她的求而不得,却被虞姝轻易摔坏。   “赵姑娘,不可无礼。”贺云槿伸出手,“给孤。”   赵映梦气恼的很,把剪刀还给了贺云槿,剜了虞姝一眼。   贺云槿低眸,本就是一把老旧的剪刀,这是母后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极少拿出来赏玩,今日也不知怎么就拿了出来。   剪刀一角的红宝石磕掉了,光彩都少了些。   一如母后的容颜,已逐渐模糊,偶尔他也想不起来母后的模样。   快十年了,时间能带走这世间的一切,却带不走思念,反而让思念愈重。   虞姝原先不知是先皇后的遗物,如今晓得,心慌意乱,急的眼都红了,她努力了这么久才和太子稍稍亲近,因为这把剪刀,又要回到从前了吗?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虞姝咬紧了唇,十分懊恼,早知就是被吓死也不能松手啊。   “无碍,不过是物件罢了。”贺云槿情绪比之方才低落了许多,连眼眸都黯淡了。   虞姝小手攥着衣袖,局促不安,心都揪成一团,眼眶通红,险些要哭出来,“殿下,对不起……”   爹爹娘亲送她的东西她都十分珍惜,更何况这是先皇后的遗物,若是她的东西被人摔了,必定也会十分生气。   “郡主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殿下吗?”赵映梦委实看不过虞姝的惺惺作态,这可是先皇后的遗物。   摔了先皇后的遗物,太子殿下竟也不恼她,为何殿下待她如此亲厚?   虞姝低着头,小手互相攥着,从地上捡起那颗红宝石,“殿下,我会想办法修复,就算不能完全一样,我会尽力,殿下莫要恼我。”   贺云槿抬眸,望向她抬着的手,白嫩小手捧着那颗红宝石,似乎还有些颤抖,再看她的眼,杏眼隐有水光,满是懊恼无助,怕是要被吓哭了。   不过是一把剪刀,又何苦要把人吓的这样厉害。   贺云槿沉了口气,接过她掌心的宝石,“无碍,兴许是老天爷的安排,母后逝去多年,执着于旧物也无济于事。”   “殿下,你怎能连先皇后的遗物都这般对待?”赵映梦被太子的态度气的脸都红了。   “赵姑娘,这是孤的事,请你莫要多管闲事。”贺云槿瞧着虞姝的杏眼红了一圈,赵映梦再说下去,又要成泪人儿了。   才为了他的事大哭一场,再哭岂不是伤了眼。   “殿下,你觉得臣女多管闲事?”赵映梦不敢相信,先皇后也是她的姑母,她为姑母说话还有错了?   殿下不怪虞姝这个罪魁祸首,反怪她多管闲事,殿下几时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赵姑娘,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知错了。”   虞姝不想因为她而让两人起了争执,殿下身边本就极少有人亲近,更遑论亲人,这个表妹愿意亲近殿下,对殿下来说兴许很重要。   虞姝这样一番话,更让赵映梦觉得厌烦,瞪了虞姝一眼,“哼,不必郡主惺惺作态,殿下既觉着我多管闲事,我走就是。”   “哎……”虞姝蹙起了眉头,她似乎又说错话了……   赵映梦跑了出去,似乎还抹了把眼泪。   虞姝期期艾艾的望着太子,“殿下,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这与你无关。”贺云槿并不介意赵映梦的离开,于他而言,赵映梦和旁人并无区别。   赵映梦来太子府,只是因为豫王需要这样一个眼线。   “噢,那殿下不去追赵姑娘吗?她似乎很伤心。”虞姝年纪尚小,并不懂情爱,不能明白为何赵姑娘前后的态度会变化这样大,但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察觉到赵姑娘对她似乎有些敌意,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了她。   “不必,继续吧。”贺云槿坐了下来。   “殿下,那把剪刀给我吧,我会想办法修复,请殿下相信我。”这事确实是虞姝做错了,摔了先皇后遗物,太子不怪罪,可自己心里却难安。   “修不好的。”破镜哪有重圆的道理。   “让我试试吧,殿下,我会好好保管,不会再摔了。”   贺云槿见她这般执拗,没法子,把剪刀递给了她,“修不好也不必勉强。”   虞姝给他带来的,早已超过了这把剪刀的意义。   想来母后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他。   “知道了。”虞姝双手接过,用红纸包好放到了盒子里。   “殿下,赵姑娘是你的表妹吧?”见太子不怪她,心情也稍好些。   “嗯,但孤与她不熟。”贺云槿垂下眼,拿起剪刀继续剪那个囍字。   “这样啊。”虞姝双手托着下巴,有些疑惑,太子和赵姑娘不熟,为何要告知她呢?   不熟也是好事,因为赵姑娘对她有敌意,若她是太子极其重要的人,为了太子,那她就不得不忍让着了。   不过在她看来,赵姑娘似乎对太子十分关心。   “还剪不剪了?”贺云槿瞥了她一眼,当着他的面想着旁人,当他死了吗?   “剪呀,我这就剪。”虞姝晃了晃脑袋,罢了,殿下都不怪她,她何必在意旁人的想法,她可是连豫王都不怕呢。   *   赵映梦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姑娘,你等等奴婢啊。”听荷从后面追上来。   赵映梦往后看了一眼,只有听荷,没有旁人,“殿下不曾来吗?”   听荷摇了摇头,“没有,后边无人,姑娘怎么和殿下起了冲突呢?”   听荷站的远了些,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赵映梦心中酸涩,她陪伴了太子多年,却不如一个才认识不足一月的长宣郡主,如何能不委屈,眼泪落的越发多了。   “姑娘,别哭啊。”   “听荷,你去打听打听长宣郡主入京之后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这般亲近太子。”   这么多年,燕京无人愿意亲近太子殿下,闺秀们更是离太子远远的。   这京中谁人不知,只有她才愿意亲近殿下,愿意常常来太子府。   可殿下如今却维护长宣郡主,如此无情。   “是,奴婢马上就去打听,姑娘别哭了。”听荷还是头一次见赵映梦哭的这样委屈,其实每次来太子府,姑娘心情都不好,太子并不亲近姑娘,反而常常冷脸相待,可姑娘却执拗的很,燕京都不知传了多少流言。   听荷为自家姑娘委屈,姑娘同情太子无人照顾,经常下厨为殿下做糕点,可殿下没有一次吃过,连她都觉得殿下有些不知好歹。   *   虞姝带着满盒子的“战利品”回府,虽然途中出了一点点小差错,但之后她和太子相处的还算和睦,剪了不少窗花。   进了大厅,才发觉摆满了东西。   “郡主,你可回来了。”周管家像是看见了救星。   “这是何物?”看着都挺精致。   “这些是圣上送来的赏赐,那些则是豫王府送来的,说是给郡主赔罪。”周管家接待了两波人,圣上派来的也就罢了,晓得是好意,可豫王府的却不好说了。   郡主一回来就和豫王起了冲突,豫王府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可又得笑脸相迎。   自从郡主回来,这虞府也就热闹起来了。   “把圣上送来的收到库里去,至于豫王府送的,都按原样送回去,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要豫王府的东西。”   虞姝怕用了烂手,豫王还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攒下的这点子东西呢。   “郡主,就这般原样送回去是否不好?”   “爹爹精忠报国,两袖清风,从不无故收礼,你送回去就是,不过今日晚了,明日再送吧。”虞姝还记得那晚豫王说让她等着呢,这就上门送礼了,豫王也挺能伸能屈的。   “是,老奴明白了。”   “周管家,有件事想问你。”虞姝坐下来,抿了口茶润嗓子。   “郡主吩咐。”   “你可知道刑部尚书赵大人的女儿?”   “刑部赵寅大人吗?他只有一女,名唤赵映梦,郡主怎么打听起她了?”说起这个赵映梦,在燕京也是有些名声的,周管家记得。   “赵映梦……我今日去太子府,瞧见她了,她是太子的表妹,两人关系很好吗?”   “这……”周管家顿了顿,“郡主,太子殿下在燕京无人与之交好,但赵姑娘也算个奇人,常常去太子府,老奴听闻太子与之并不亲近,私底下有流言说赵姑娘爱慕太子殿下。”   虞姝端茶盏的手愣住,“爱慕殿下?” 第22章 仿若是她身上的馨香   “是啊,郡主常去太子府便晓得,太子府十分寂静,无人上门,哪怕过年过节也是如此,可唯独赵姑娘常去,一个姑娘家的,遂外头有这样的流言。”   满燕京的人都离太子府远远的,唯独一个姑娘家常上门,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可是,赵姑娘不是太子的表妹吗?”   “郡主有所不知,传闻赵大人本不愿先皇后入宫,可先皇后心意已决,入宫之后赵大人便与先皇后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哪怕是先皇后薨逝,赵大人也不曾去祭拜过,赵大人与太子殿下也不亲近,从未见两人说过话,亲缘关系早便断了,赵姑娘这般,便是可疑了。”   “原来如此。”虞姝恍然大悟,若是两家关系亲厚,那赵映梦常去太子府也无碍,可本不亲厚,常去便要惹人非议了。   难怪今日赵映梦对她隐约有敌意,想来是怕她抢走太子吧。   “那太子心仪赵映梦吗?”虞姝今日瞧着,似乎不喜欢,殿下亲口所说和赵映梦不熟。   “并不,赵姑娘去太子府,十日去有八日见不着殿下,殿下性情凉薄,不亲近任何人,倒是和郡主颇为投缘。”周管家也甚为奇怪,太子殿下谁都不亲近,却愿意与自家郡主亲近。   虞姝听到这样答案弯唇笑了,“那是,本郡主伶俐可爱,还没有和本郡主不投缘的人呢。”   “是是,郡主所言极是。”周管家笑了,郡主这般话,说的颇为孩子气。   “可是,郡主,燕京谣传太子殿下命格极硬,是个煞星,郡主如此亲近……”传言太子殿下亲近谁,谁便要倒大霉,周管家还真有些忧心。   “你也说了是谣传,日后不必再提,吩咐下去,旁人我管不着,日后虞府的人若是对太子殿下不尊敬,乱嚼舌根,我可不会轻饶。”   殿下分明是个有匪君子,哪有外人传的那般不堪,今日她摔坏了先皇后的遗物殿下都不曾怪罪,可见是个大好人。   “是,老奴明白了。”周管家应下。   “对了,你帮我找一个手艺好的铁匠,这把剪刀被我摔坏了,我要修复成原样。”虞姝小心翼翼的拿出剪刀,可不敢再摔了。   周管家瞧了一眼,“这若是要修复成原样,怕是有些难,老奴曾记得北街有个王麻子手艺不错,明日老奴派人去请来瞧瞧。”   “好,那就他了。”   虞姝抚摸着这把剪刀,这可是先皇后的遗物呀,一定得修好。   *   晚间,赵府。   “姑娘,你好歹吃两口,本就长途跋涉,身子疲累,再一口不吃,如何熬得住呢?”   “没胃口,让你打听的长宣郡主的事如何了?”   “打听了,”听荷放下手中的碗,“姑娘,长宣郡主就是前几日回京的,听说回京那日正好遇到太子殿下被圣上罚跪在宫门口,是郡主求情,圣上才免了殿下的罚跪……”听荷把打听到的都说了,事无巨细,就差长宣郡主一日三餐用什么菜了。   赵映梦沉默了片刻,“郡主身份高贵,怎么会和太子殿下掺和到一起。”   从来,这燕京都无人和她抢太子,哪怕她受尽流言蜚语,还是想亲近太子。   她多想喊殿下一句‘太子哥哥’,可殿下却不许。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说郡主日日都去太子府,姑娘,郡主不会是心仪太子殿下吧?”   “不可能!”赵映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郡主何等身份,哪里会瞧得上太子。”   “太子殿下好歹是储君呢。”听荷小声道。   “哪里是什么储君,太子的地位,莫说是豫王宁王等人,连后宫不曾封王的皇子都比他尊贵,据父亲说,圣上已有了废太子之意。”   “那姑娘还和太子亲近?”听荷百般不解。   “我就等着这一日了,太子身份高贵,我如何高攀的起,等太子被废,封为王爷,我便求父亲向圣上提亲,我又不嫌他只是一个寻常王爷。”   再者父亲说了,赵家女子不得入宫,若是表哥一直都是太子,日后是天子,那她便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为了他们的未来,表哥便委屈当个王爷吧。   听荷蹙了蹙眉,总觉得姑娘这句话听着奇怪,可又不敢反驳,便静默不语。   赵映梦紧拧着眉头,“许是郡主才回京不知太子的情形,听荷,你找些人把太子是煞星的流言传一传,传开了想来郡主日后便不再亲近太子了。”   听荷讶然,“姑娘,这样不好吧……”这若是被人晓得,可是死罪啊。   “我让你去你便去,不听话便发卖了去。”赵映梦狠狠地瞪着听荷,连奴婢都不听她的话了。   “是,奴婢明白了。”听荷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   赵映梦见听荷应下,才收敛了神色,眉目间露出阴狠,表哥是她的,谁也别想抢。   *   一大早的,虞姝起床之时眼皮就一直跳,还打了几个喷嚏,把思岚吓着了,“郡主,莫不是昨晚掀了被子着凉了?昨夜下了雨,风大了些。”   “昨夜下雨了?”虞姝穿好衣裳。   “是呀,才回京的时候是日日下雪,好不容易天晴几日,也暖和些,又下起了雨,郡主今日可别出门,外边冷着呢。”   “那好吧,这样冷的天气我也不爱出门。”她也不好日日去太子府,免得扰了他用功读书。   用过早膳没多久,周管家来说北街那个王麻子回老家了,得年后再回来,是否再请其他匠人。   虞姝想了想,也不急于一时,便也没再找其他人。   这雨一连下了两三日,时常雨夹雪,冻的虞姝在屋子里窝着哪也不想去。   腊月二十,总算雨过天晴,这几日听管家介绍了不少燕京的风土人情,听说城外有个梅林,她打算今日和太子殿下一同去。   贺云槿一早醒来在暗室练武,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出去,近来燕京的天气多变,昨日大雨倾盆,今日又是艳阳日。   她好几日不曾来了,也不知今日是否会来。   贺云槿望着窗前的那盆玉蝶梅花,已经开了好几日,梅花飘香,仿若是她身上的馨香。   贺云槿觉得自己越发不可思议了,遇到虞姝,许多事都变了,分明他日日提醒自己莫要陷进去,可又总沉迷其中。   无法自拔。   “殿下,殿下在吗?”不远处传来了虞姝的声音。   贺云槿回头,连自己都不曾发觉,他已多年未这样期盼着见到一个人。   虞姝跑了过来,红色的披风扬起,似是春风拂面,“殿下在呢,今日天气甚好,我们一道去城外看梅花好吗?”   “梅花有什么趣味,虞府不是有很多吗?”贺云槿敛眉,遮掩了期盼。   “那不一样,城外的更好看,殿下就去吧,难得的好天气呢。”虞姝站在门槛边,小手扶住门朝他笑,娇俏宜人,似乎贺云槿不去她就不走了。   贺云槿望着她的笑容,杏眼水灵灵的,满眼渴望,这两日憋在府里一定是憋坏了,想起那日剪纸出的小差错,他竟不忍心拒绝。   可又不想这样轻易答应。   “前几日的《出师表》还记得吗?倘若你能背下来,孤便答应你。”   “好呀好呀。”虞姝点头答应,胸有成竹的开始背诵,他一定不晓得,她来之前就特意背过一次了,就怕他再抽背,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着虞姝一字不差的背出全文,贺云槿终于点头答应。   两人走到门口,正好遇到赵府的马车,赵映梦下了马车行了礼。   先是对前几日的事向虞姝道歉,怪自己太过鲁莽。   虞姝不想破坏今日的好心情,便挥了挥手道无碍,反正殿下不介意就好,旁人与她何干。   正打算走,赵映梦又喊住她们,得知她们要去赏梅,也提出想一道去。   虞姝回头看向太子,见他不曾开口拒绝,想着赵映梦好歹是太子的表妹,又是这么多年唯一亲近太子的人,还是莫要让太子为难,便答应了。   贺云槿微张的唇最终抿紧,把话压回腹中,既然她喜欢,那就随她吧。   三人一起上了太子府的马车,一路也算风平浪静,可快到城门口了,马车忽然停住。   “出何事了?”驾车的是虞府的护卫还有凌珠。   “郡主,对面来的是宁王府的车驾,车道窄小,无法同时过两辆马车,宁王府的人让咱们往后退,让他们先过。”凌珠有些犹豫。   这让路也是有规矩在的,长幼有序,尊卑分明,尊不就卑。   虞姝皱了皱眉,这是太子的车驾,宁王凭甚让太子让路?   “凌珠,告知对方,太子殿下在车内,让宁王先让路。”太子若是让了,那岂不是告诉旁人太子地位不如宁王?   凌珠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语气有些不忿,“郡主,宁王说他赶着入宫向圣上复命,依旧让咱们先让,宁王还道往日都是太子先让他,不多今日这一次。”   虞姝蹙起娥眉,“好生狂妄。”   “郡主,宁王乃是二皇子,按长幼,殿下年纪小些,若不然咱们让了吧,也免了争执。”赵映梦心想这长宣郡主还真是天真,难道不知燕京根本无人尊敬太子吗?   今日莫说是宁王殿下,便是哪个侯府的世子,怕是都要太子让路。   她竟妄图让宁王给太子让路,天方夜谭。   虞姝不曾开口,赵映梦便看向太子,“殿下,宁王是入宫复命,咱们让一让也无妨,旁人还道殿下深明大义呢。”   虞姝闻言却眉眼冷然,语气坚决:“不能让!” 第23章 眼中有杀意   “郡主,宁王是惠妃娘娘独子,颇得圣上看重,还是莫要和宁王硬碰硬,忍一时风平浪静,免得给太子殿下招惹麻烦。”赵映梦看似温柔劝诫,可语气里却是指责虞姝不懂事,要陷太子于不义。   “不行,忍一时越想越气!”   虞姝还是这句话,眉头拧的更紧了,若是宁王好生相劝也就罢了,可如今宁王却是这般嚣张,若是让了,岂不是让宁王气势更盛,日后如何还能待太子恭敬?   且这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众人都明白,一旦太子退了一步,旁人便晓得太子地位比宁王低,那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有样学样?   虞姝才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赵映梦再次被反驳,眼神幽暗,为何长宣郡主次次都要和她作对?   “殿下……”赵映梦看着殿下,眼眶微红,似是一片心意被辜负了一般。   “殿下,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虞姝懒得和赵映梦争执,豫王她都对着干了,还怕宁王不成?有她在,谁也别想欺辱太子!   贺云槿抬眸,还来不及张口,人就下去了。   心里百转千回,五味杂陈,在之前,无论是哪个要让路的,都是他退让,身旁的人也劝他让,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唯独虞姝,告诉他“忍一时越想越气”,不能步步退让。   面对豫王如此,面对宁王还是如此。   他到底何德何能,能让她如此偏袒。   “殿下,您可得好好管教郡主,这可是给您招惹麻烦呢。”赵映梦气不过。   “闭嘴!”贺云槿眼眸微抬,冷意迸发,漆黑的眸子透着寒意。   赵映梦小嘴微张,那瞬间,她仿佛对上了恶鬼的眼,吓的心跳都停了,她从未在太子眼中见到这般神色。   从前太子待她虽冷,却也只是淡漠,可此刻,却隐隐约约有着杀意。   不可能,怎么可能,太子怎么可能会想杀她呢?一定是她看错了!   待要细看,太子已经起身下车了。   赵映梦心有余悸。   “臣女见过宁王殿下,听闻殿下去了赈灾,殿下受累了。”虞姝端正的行礼,挑不出半点差错。   见虞姝这般,宁王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坐着,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原来是长宣郡主啊,郡主免礼,本王今日才回,竟不知郡主回京了,真是有失远迎。”   虞姝的地位,不必多赘述,宁王心知肚明,莫说豫王,他与平王还有适龄的世家公子,哪个不想娶虞姝入府,虞家独一个的姑娘,先帝亲封郡主,大燕独此一位。   虞姝不卑不亢的望着宁王,比起豫王,宁王看着更加风流倜傥,有侠士之风,听说宁王喜好结交江湖人士。   “臣女在岭南待腻了,便回京待些时日,这不,请太子殿下陪同一道去城外看梅花,还请宁王殿下行个方便。”   贺云槿在不远处望着她,在外人面前,她丝毫不露怯,端庄温婉的不似未及笄的小姑娘,神态倒像是那些高门主母。   可偏偏,每次在他跟前,虞姝都乖巧可爱的像是一只活泼的小兔儿,还是一只粉色的小兔儿,软的一塌糊涂。   “哈哈,原来是四弟啊,本王还道是谁呢,郡主才回京,就能唤得动四弟相陪,真是厉害,本王往日有事唤四弟可是丝毫不愿意搭理本王。”宁王背着手,有些轻佻的望向贺云槿,也未行礼。   虞姝压着心里的怒意,豫王如此,宁王也是如此,太子殿下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太子殿下是个知礼的君子,若是宁王殿下好言相商,自然会答应。”   “是嘛,那今日本王急着入宫,怎么不见四弟让路?”   “殿下,虽说您年长于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到底是储君,天地君亲恩,亲也得排在君的后面,宁王殿下觉着太子殿下该给您让路吗?”虞姝板着小脸望着宁王,似个老学究一般在讨论谁更尊贵的问题。   “呵,郡主才回京,怕是不知晓这京中形势,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宁王轻蔑的笑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说太子比他尊贵呢。   “好巧,豫王殿下也说过与宁王殿下一般无二的话,您猜豫王殿下如何了?”虞姝勾起唇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靠近,“成勇侯府世子乔磊您认识吧?因以下犯上,对太子无礼,已被圣上废除世子之位。”   她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也许是老天有眼,乔磊已被人割了舌头,砍了右手 ,险些命丧黄泉,殿下若是得空,尽可去侯府探望一番。”   后面这句话,虞姝说的很小声,不似方才端庄,带着些阴狠。   宁王眯起双眼,看着虞姝,感觉后背一股凉意 ,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哪来的胆这般放肆?   可他又确实不敢轻易得罪虞姝,母妃已经不知提了多少次等虞姝及笄便向父皇求娶,虞家的权力,太让人心动了。   “所以宁王殿下还是莫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才好,”虞姝摇了摇头,“不吉利。”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宁王面对比他小上四五岁的一个小丫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臣女见过宁王殿下,殿下万福。”是赵映梦行礼的动静打断了这片寂静。   “免礼,四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美人不少啊。”赵映梦是时常在太子身边转悠,可这长宣郡主却着实不懂。   “殿下说笑,臣女本是恰巧遇到太子殿下与长宣郡主,扰了宁王殿下清净,还请恕罪。”赵映梦在燕京多年,赵家也并非无能之辈,刑部尚书一职,可掌握不少生死。   宁王本该客气点,奈何,赵家早已站队豫王,与他无关了。   “既晓得扰了本王,还不快些退开,本王还着急入宫向圣上复命,耽误了行程,四弟担待的起吗?”宁王直视着太子,眼神鄙夷,一个男人,却靠着女人出头,果真废物。   贺云槿收回看虞姝的视线,难得的笑了下,“这般重的罪责,孤可担待不起。”   赵映梦一听,得意的望了虞姝一眼,看吧,殿下还是会选择退让,她最了解太子了,虞姝还妄图和宁王争辩,真是痴人说梦。   虞姝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失落,太子还要选择继续退让吗?如果他自己不硬气起来,就算她再如何偏帮,也是无用的。   外人只能帮一时,却不能帮一世,想要立起来,还得靠自己。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虞姝眼睛亮了。   “既然四弟担待不起,那还不得快些让路,也别磨蹭了。”宁王嗤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有长宣郡主偏帮又能如何呢?   “孤何时说要让了”贺云槿的笑容霎时之间消散,眉眼凌厉,似煞神,“郡主说的对,天地君亲恩,二哥虽是孤的兄长,可到底孤才是太子,才是储君,这路,孤让了,那是遵着长幼有序,不让,那是尊卑分明,今日,只论尊卑,不论长幼。”   宁王一噎,他才离开多久,这个废物竟也敢顶嘴了?   虞姝却笑了,心中的失落散去,恨不得呐喊:太子殿下威武!   见宁王脸色难看起来,生怕宁王动手,虞姝迅速站到了太子的身旁,防备的看着他。   贺云槿不看虞姝都能感受到,此刻她势必又像是一只撑开了刺的小刺猬,想要护他。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贺云槿在外人面前强势,其实应当也算不得强势,只是和往常比起来有些不一样罢了。   可这样细微的反常也足以让宁王恼怒了。   一直都乖顺的绵羊怎能反抗呢?   “一别近月,四弟变化可真大啊,让本王刮目相看。”   “二哥是否刮目相看孤并不介意,不早了,孤还要陪着郡主去赏梅,二哥快些让开,免得耽误了时辰。”贺云槿站的板正,哪里还有往日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这样,让宁王心里疑惑重重,他离开的这一月,燕京到底发生了何事?   本不想让,可在众人面前,贺云槿说的那番话又确实是规矩,且长宣郡主在,他若是动手,怕是也讨不到好处。   宁王皱了皱眉,余光瞥了一眼护卫,那护卫极其有眼色,“宁王殿下,时辰不早了,若再不入宫,怕是圣上要怪罪。”   “罢了 ,本王赶着入宫,今日便给郡主一个面子,往后退,让郡主先行。”   哪怕是要让,宁王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输给了太子这个废物,而是礼让虞姝,长宣郡主,还是可以结交的。   “多谢宁王殿下!”既然宁王都这样说了,虞姝自然也得给个台阶下,何必闹的难看不是。   宁王的马车往后退,虞姝回到马车前,“殿下,请上马车。”   “你先上。”贺云槿淡然道,身上的冷厉褪去,又变成寻常模样。   “好。”虞姝也不和他计较这些,上了马车。   身旁的赵映梦看的心头起了一阵无名火,可又发泄不得,只能咬紧了牙关,见太子让虞姝先上,想来也是礼让女子,她也紧随其后,抬脚要踏上马凳。   贺云槿却手一伸,拦住了她,“慢着。” 第24章 他是她的独一无二   赵映梦后退一步,满是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孤与郡主赏梅,你无需跟着。”贺云槿放下手,背在身后,声音不大,却足够赵映梦听见了。   “殿下,臣女不是与您一道吗?”赵映梦双眼睁大,无法理解太子话中的意思,太子是要让她自己回去?   “孤只打算与郡主一道,赵姑娘还请回。”贺云槿说完便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一旁的凌珠特机灵,很快把马凳收了起来,也上了马车。   对面宁王的马车往后退,太子府的马车继续前行,而赵映梦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太子府的马车在她面前离开,甚至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映梦回过神来,太子的马车都已经走远了,宁王的马车在她面前停下,宁王掀开帘子看了她一眼,“呦,赵姑娘被本王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四弟扔下了啊,要不然本王捎你一程?”   宁王心里不痛快,自然希望所有人都不痛快,而赵家又是豫王的人,赵映梦又喜欢黏着太子,是宁王的眼中钉,自然得好生奚落一番,他可不管是男是女。   不过说起来,赵映梦倒也的确有几分姿色,若是能娶回去当个侧妃也是不错的,届时怕是豫王得气死了。   赵映梦僵硬着脸,连假笑都笑不出来,微微屈膝,“多谢宁王殿下好意,臣女能自己回去。”   她这般精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宁王是想看笑话,她若是上了马车,怕是日后再也和宁王撇不开关系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本王只好先走一步了,唉,可惜啊,这里距离赵府可有一段路呢哈哈哈……”宁王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宁王的马车过去,扬起了细微的尘土,扑在了赵映梦的脸上,她一动不动,眼眶有泪,要落不落,她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屈辱。   宁王的笑犹在耳边,笑声扩大,似乎整个街道的人都在笑话她,笑她痴心妄想,笑她自作多情,笑她如同蝼蚁……   她待太子那样好,可太子却如此回报她。   赵映梦脸色惨白似雪,攥紧拳头木然的往赵府的方向而去,似一具行尸走肉。   *   “咦,赵姑娘呢?”起先虞姝以为赵映梦是在太子后面上,可这马车都启动了,人怎的不见了?   贺云槿低眉,“她说有事,先回去了。”他的语气如常,听不出半点不对劲。   “啊,这都快到城门口了,她回去作甚?且她走回去吗?”燕京这样大,走回去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又是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不知道,你管这么多旁人做什么?不是你邀请孤去赏梅,为何要带上旁人?”贺云槿抬眼瞧她,眼神中有些许不悦。   她哪只眼睛瞧见他很想和赵映梦一块出游了?   嘴巴答应的这样快,被人讽刺了不晓得回嘴,笨死了。   虞姝睁圆了杏眼,不明白为何贺云槿突然又不高兴了,小手抓了抓披风一角,嘟起小嘴,略有些委屈道:“殿下方才也不曾拒绝呀,那好歹是殿下的表妹,我以为你想要带上她。”   “孤本想拒绝,是你答应的太快,方才她话中有话,你为何不反驳?”贺云槿睨着她,宛如夫子瞧见不争气的学子。   虞姝有些懵,歪了歪脑袋回想了下,“殿下,她哪句话话中有话?”   她只顾着想如何应付宁王了,无心在意赵映梦说了什么,且她不上心的人根本就不能伤她分毫。   只有自己在乎的人才能伤到自己,不在乎的人做再多也是跳梁小丑。   贺云槿抿直了嘴角,免得嘴角抽搐,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蠢。”   虞姝的柳眉蹙起,“殿下,你是不是听岔了,赵姑娘不曾说我蠢呀?”   贺云槿:“……”   他有些怀疑之前和豫王、乔磊、宁王对话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为何面对他们,虞姝次次条理清晰,语句通顺,挑不出半点差错,可面对他,却像个傻兔子。   可这样一想,心里有块地方又胀胀的,只有面对他的时候,虞姝才是真性情,对吗?   他是她的独一无二,是吗?   虞姝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发觉太子是在说她蠢,顿时不高兴了,撅起嘴巴,“殿下,你是说我蠢吗?可我方才还替你说话来着,你怎么可以说我蠢呢,好过分。”   方才她可是在宁王面前护他来着,结果转头就说她蠢,虞姝心里委屈啊。   贺云槿瞧见着她嘟起的粉唇,撇开视线,“孤没说你。”   “那就好,我就说嘛,殿下怎么可能会说我蠢,殿下方才可厉害了,威武!”虞姝不去纠结太子说谁蠢,反正不是说她就好了,而且她发觉殿下如何越发“活泼”了,愿意和她多说话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呀。   贺云槿瞧着虞姝笑的傻乎乎的模样,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把她和方才的长宣郡主联系起来。   原来这世上也有一个人如他一般,用厚重的盔甲伪装自己。   原先他以为这样很累,可如今看着虞姝,却又觉得有盔甲也是好事,因为这样,你的好,只有懂你的人才能明白,才能分享。   他希望,虞姝的好,永远都只有他知晓。   而他盔甲之下的柔软,也只想给她看。   *   宁王从正阳宫出来直奔如意殿,一别近月,也不知母妃如何了。   “母妃,儿臣回来了。”宁王跑着进去。   吴惠妃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瞧见人,连忙放下茶盏,“望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母妃瞧瞧,受累了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赈灾,那些地方流民无数,她可怕极了宁王会吃苦。   “母妃放心,儿臣好着呢,方才父皇还褒奖了儿臣,赏下不少好东西,改明儿送进宫给母妃赏玩。”   “好,母妃这什么都不缺,你好好的就行,快坐,喝口热茶,这一路奔波。”宁王受圣上重用她也高兴,可也着实忧心。   一番倾诉,宁王终于说起了重要的事,“母妃,儿臣入宫的时候在城门口遇到了太子和长宣郡主,这两人何时走的这样近了?”   “唉,这事母妃也有所耳闻,也是遗憾,郡主回京的时候你不在京中,母妃也不知为何郡主喜欢亲近太子,只是听闻郡主连豫王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对太子十分尊敬。”   “母妃不知,今日太子像变了个人似的,竟敢让儿臣给他让路。”   “那你让了吗?”   “儿臣见郡主在,便想卖个面子给郡主。”   “也好,望儿啊,郡主一回京,这燕京各处都蠢蠢欲动,年后郡主就要及笄,便可以商议亲事了,哪怕郡主万般瞧不上豫王,可豫王还常常往虞府送东西呢,豫王的心思你应当晓得,如今郡主瞧不上豫王,这正好是你的机会啊。”   吴惠妃早就在为宁王挑选合适的王妃,这最合适的莫不是长宣郡主,人她也瞧过了,虽说现在还未长开,可也能窥见日后容貌差不了,再者哪怕是个丑女,只要是长宣郡主,那就得娶。   莫说其他,光是长宣郡主的那块封地,富庶繁华,那些赋税就足够人眼馋了。   宁王皱着眉头想了想,郡主虽不及他的那些妾室风情万种,可到底也算是玉雪可爱,娶做王妃也不错。   “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   “可母妃,今日让路之耻,儿臣心里着实过不去,往日都是那个废物给儿臣让路,今日却敢逼儿臣退让。”一向怯懦胆小的人硬气起来了,总让宁王心里不舒服。   吴惠妃拍了拍宁王的胳膊,略带着些狠意道:“这个你放心,母妃自有法子替你报仇,你只管讨得郡主欢心即可。”   这太子之位,贺云槿也该让贤了。   *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也是燕京的小年,虞姝以往在岭南,岭南的小年是腊月二十四,一南一北倒还有些差距。   “郡主,燕京过小年是要吃饺子的,郡主想吃什么馅的饺子,奴婢吩咐厨房。”   “包饺子啊,我最会了。”在岭南偶尔也会包饺子吃,而且是一家人一起,娘亲包的最好,然后就是大嫂,她和易哥儿最差了。   所以虞姝一说这话,凌珠就笑了,“郡主可莫要欺负奴婢记性不好,奴婢怎么记得郡主包的都是四不像呢?”   虞姝被笑话的不好意思,恼羞成怒的瞪了凌珠一眼,“你不许说话,你这是小瞧本郡主。”   饺子嘛,随便包包,反正都得进肚子,包的再好看又能如何。   “是,奴婢可不敢,那郡主要亲自包饺子吗”凌珠的语气颇为宠溺,郡主被王爷王妃宠的孩子气,让人不由自主就想惯着,郡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虞姝不置可否,说起了其他事,“凌珠,你说今日小年,宫里不办宫宴,那皇子公主们一定入宫和自己母妃一起过小年吧?”   “应当是的,人们都说小年就是给小孩子过的,待来年郡主及笄,可就是大人了,也不过小年,那些并未弱冠、及笄的皇子公主必定是入宫和娘娘们一起过节,郡主是想王爷和王妃了吗?郡主也可以去安国公府和老国公一起过节。”   凌珠只当郡主初次过节没有爹爹娘亲在身边才有此感想。   谁知虞姝却摇了摇头,有些惆怅道:“不是,今日皇子公主都有人陪,可是太子府必定又是冷清的,太子还未弱冠,也是小孩,也该过小年呀。” 第25章 亲密无间   若是除夕,宫里办了宫宴,大家都在一处,那太子也能得享热闹,可没有宫宴 ,圣上又不喜欢太子,那他必定孤单。   “那郡主可要去陪太子殿下?”凌珠虽不晓得为何郡主喜欢和太子亲近,可瞧着太子对郡主也不算太差,虽是冷漠了些,但太子对谁都如此,只要不害郡主便可,郡主喜欢和谁结交就和谁结交,谁也不能拦着。   “要的,凌珠,你去准备包饺子的馅料,我带着去太子府和太子一道包饺子。”   “啊?可是郡主,太子哪会包饺子啊……”让堂堂一个太子去包饺子,也就只有郡主想的出来了。   “为何不会?易哥儿都会,太子有这么笨吗?”   “郡主,小公子会那是因着王妃娘娘教的,可太子又无人教他。”且说到底也是太子,再落魄也不必亲自下厨吧?   “那就我教他啊,你去准备吧,我肯定能带出来一个极好的徒弟。”虞姝抬头挺胸,信誓旦旦,上次剪纸不是也学的挺好的嘛。   见郡主这样说,凌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下去准备了,也不知太子爱吃什么馅的,就都各自准备了一点。   傍晚时分,虞姝带着思岚和凌珠到了太子府,免得万一两人都不会还得她们救场子。   贺云槿本打算去膳房用膳,谁知虞姝这个时辰来了。   “殿下,今天是小年,要吃饺子,我带了饺子馅,我陪殿下包饺子吧?”虞姝让人把东西放下,摆了一地。   贺云槿有些莫名,眼眸微眯,“孤不会。”   “我就晓得殿下不会 ,没关系啊,我教殿下,你喜欢吃什么馅呀,这里有三鲜馅,鸡肉冬笋馅……”虞姝一共说了十几种馅料。   “虞府的下人不会包吗?要你动手。”   “不是啊,我这不是一个人在府里过小年太过无趣,这才找殿下陪陪我。”虞姝笑容有些讨好,让人把东西摆到桌子上。   贺云槿心中微动,虽虞姝说让他陪着她,他却明白,虞姝是怕他觉得孤单,虞府哪怕只有一个主子,可叶府却还有一大家子呢。   这般柔软的心思,让贺云槿如何拒绝。   东西摆了满桌,虞姝让思岚打了水来洗手,思岚过了好一会才把水端来,压低声音道:“郡主,太子府空无一人,奴婢找了半天才在膳房找着一个在做晚膳的奴婢。”   虞姝闻言蹙起了眉,他们倒是过的潇洒,“你带着几个护卫把太子府的下人都召集起来,到膳房边的院子里,听候发落。”不紧紧他们的皮就不晓得害怕,还当太子是从前那个太子吗?   “是,奴婢明白了。”   思岚退了出去,虞姝洗了手又恢复笑容,坐下来教太子包饺子。   贺云槿从始至终神色未变,她以为说的悄悄话无人听见,可他的耳力还没这么差,可又想当作不曾听见,不知她又要做什么,似乎就这样坐等她护着的滋味也不错,不是吗?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般无条件的护着他,她是唯一,他心里竟也纵着她,想看看她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虞姝原本以为太子不会包饺子,可谁知道包出来的比她的好看多了,她看着太子包出来的饺子,她手上这个四不像都不好意思放下去。   原本还说教太子,结果此刻自己倒像个小丑。   她颇为丧气,“殿下,你方才还说不会包饺子。”   “皇祖母教过。”贺云槿到如今还记得,皇祖母是教他包完了小年那顿饺子才突然染了重病,之后不治而亡。   说是重病,可他如何不明白,他们是怕有皇祖母护着他,会挡了他们的路。   害了皇祖母,再无人庇佑他,也正好给他扣上煞星的帽子,惹得父皇厌弃于他。   皇祖母去后,他再也没有包过饺子,也没有吃过饺子,今日若是旁人来,他或许会暴怒,可是虞姝,他晓得她并无恶意,吃饺子也不过是燕京的习俗罢了。   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原来态度也是分人的。   虞姝明显感觉到贺云槿的心情不似方才,提起皇祖母,他的眼神低落了许多。   “殿下,虽然先皇后和先太后都薨逝,可她们会陪在殿下身边,只是殿下瞧不见罢了,殿下要坚强点,莫让她们忧心才好。”   贺云槿似是被人戳破了内心,耳根悄悄地红了,却嘴硬道:“孤还用你来教吗?”   虞姝不怕他,鼓了鼓腮帮子,“我没有教殿下啊,我说实话,殿下文采斐然,许是还会武吧?又会刻木雕,还会包饺子,殿下简直就是十全十美,臣女佩服!”   虞姝不要钱似的夸着,把贺云槿原本鼓起的那点子气又给摁了下去,她太会哄人了,他竟不是对手。   “专心包饺子。”贺云槿低眸,不再说闲话。   虞姝眨了眨眼笑着,“是,臣女遵命!”   两人没包多少,思岚和凌珠也包了一些,虞府来了好几个护卫,总不能饿着。   包好了,思岚把饺子煮好端了过来,虞姝让她们也下去吃。   “殿下快尝尝看味道如何,虽然我包的不好看,但好吃就足够了。”虞姝把饺子端到贺云槿手上,“殿下放心,思岚和凌珠都是自小跟着我的,不会出岔子。”   “好。”贺云槿接过,手中微烫,心口滚烫。   时隔多年,一碗小年夜的饺子,让他把心口缺失的那一块找回来了。   两人端着碗面对面吃着,有些烫,虞姝小口吃着,味道不错,望着贺云槿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我是不是第一个吃过殿下包的饺子?”   贺云槿唇角轻弯,心情不错,抬手把虞姝脸上的白色面粉抹掉,“都成小花猫了。”   “嘻嘻,多谢殿下。”虞姝羞涩的吐了吐舌尖。   贺云槿眉眼松快,满室温馨。   可这一幕,却落入来给太子送点心的赵映梦眼中,扎的眼疼心疼。   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转身匆匆离开,一直跑到太子府外,才蹲了下来,她的情意,就是一场笑话。   她犹记得那次小年,给太子送了饺子来,可太子瞧都未瞧一眼,直到那碗饺子变成了冰渣。   她以为太子是不喜欢吃饺子,今日特意做了些点心,可却眼睁睁看着太子吃虞姝做的饺子,桌子上还未收拾起来的厨具,仿佛是在笑话她。   太子一次次亲近虞姝,还给她擦脸上的污秽,亲密无间,可她呢?   赵映梦忍不住落泪,付出了这么多,却从未得到她该得到的。   虞姝到底有哪里好,值得太子这般待她?她不明白!   “姑娘,你这是这么了,别哭啊。”听荷听见动静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姑娘说要给太子一个惊喜,不让她跟进去,可怎的又是哭着出来。   那日说去赏梅,她也未曾跟去,后来才知姑娘是靠着双腿走回来的,脚都起泡了,今日还惦记着给太子送点心,难不成太子又让姑娘伤心了   赵映梦压抑的哭着,夜色遮掩了一切,她心中的难受只有自己懂。   “听荷,回去吧。”她只当没有来过这里,这样也许能少些屈辱。   “姑娘,这食盒?”听荷扶起姑娘。   “扔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珍惜的,扔了吧。   *   屋内的两人丝毫不知有旁人来过,吃完了饺子,虞姝才犹豫着,“殿下,今日我想僭越一番,替殿下调/教府内下人,可以吗?”   “替孤调/教,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为何要做?”贺云槿漆黑的眸子平静的望着她,看不出喜怒。   “因为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懒得管这些小事,可我却看不下去,殿下乃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不该受此待遇。”   贺云槿轻嘲一声,“兴许这天下,也只有你觉得孤是做大事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废物,平庸无能,怯懦无为,可唯独虞姝,一次次的告诉他,他是大燕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该受到这世上所有人的尊敬。   “才不是呢,爹爹以后见到殿下也会这样说,爹爹说我随他,我这样想,爹爹也会这样想。”虞姝信誓旦旦。   贺云槿望着她明亮的眼眸,说不出拒绝的话,“罢了,你去吧,孤得去温书了。”   不管她做什么,这个太子府送给她玩吧,反正于他而言,太子府不过是个空壳。   “那我去了,殿下好好温书。”虞姝得了准许往外走,她日后必定常来太子府,可不希望每回来连杯热茶都没有的喝。   贺云槿看着她离开,进入拐角,背影消失不见,低眸瞧了一眼手指,指腹摩挲着,上头还有从虞姝脸上蹭下来的面粉,她的脸很软,如春水一般,带着温暖。   不知何时,还能再触碰到。 第26章 太子被陷害   转眼到了除夕,昨晚思岚就准备好了虞姝要穿的衣裳,一件新做的红梅缀雪云锦裙,郡主最爱梅花,今日又是除夕,穿红色的喜庆。   傍晚时分,婢女给虞姝换好衣裳,思岚端来一个盒子递给虞姝,“郡主,这是五彩符,王妃娘娘给奴婢的,说让郡主除夕戴上,可保平安,郡主看看喜欢哪个”   “就这个红色兔儿的吧,娘亲真好。”年年除夕都有这个习俗,她还以为今年没有了呢。   “是啊,王妃娘娘心系郡主,保佑郡主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思岚把五彩符系在她腰间,有些像香囊,五彩的,偏红色,中间的白色兔子又正好似红梅上的白雪,搭配这件云锦裙正好。   虞姝看着这个五彩符,用手晃了晃,想到什么,看向思岚:“再给我一个。”   “郡主要送人吗?这儿还有好些个,郡主挑挑。”思岚捧着盒子。   虞姝从里头挑一个青色的,上头绣了一只老虎,“送一个给太子殿下。”   “好,郡主可真是事事都想着太子殿下。”   “殿下很好。”虞姝把偏青色的五彩符放到袖中,皇后已去,那她就把娘亲给她的爱也分一点给太子殿下。   “郡主喜欢就好,再把织锦毛绒披风穿好,外边再如何冷也不会冻着郡主了。”   “我都被你们两个打扮的像个团子了。”虞姝的小脸蛋被裹在毛茸茸的披风内,让虞姝想到毛茸茸的兔儿。   “郡主这样才可爱呢,待会圣上瞧见一定喜欢。”   “贫嘴,记得把梅花酒带上,献给圣上。”   “奴婢记下了,郡主吃些点心,别饿着了。”   “也好。”宫宴上总不好大快朵颐,得吃点垫垫。   *   贺云槿这几日舒心许多,太子府的下人再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比他这个主子还忙。   桌上有热茶,火炉内有炭,门外有护卫,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见到他的时候不晓得多尊敬,就差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去了。   也不知她是如何教导的,分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姑娘,竟也学会了主母们的手段,她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   今晚有宫宴,宫宴之前他要去正阳宫给父皇送年礼,年礼他已备下,让余钧寻来的一副棋子,用和田玉所做,也算精美。   带着年礼去给父皇贺年,在正阳宫外,已有不少皇子公主和妃嫔等着,见他来,无人问好,无人行礼,他也习惯了,年年向父皇送上年礼的时候,他都是最不打眼的一个。   正阳宫大门打开,李竟宣了众人进去,皇嗣按照年纪按照皇子公主分站两列,妃嫔以皇贵妃为首依次排列,排了三队人进入大殿,跪下行礼问安。   “平身,时日匆匆,白驹过隙,一年又过去了,孩子们也长大了。”乾德帝看着十几个孩子,颇为欣慰,他的子嗣不算少,且皇子颇多,在皇家,开枝散叶是极其重要的事。   接下来是众皇子按照年纪大小奉上年礼,其实应当是太子最先,可已经无人记得这个规矩,最先开始的豫王,送了一株南海珊瑚,引得乾德帝龙心大悦。   之后宁王、平王等都十分满意 ,轮到了贺云槿。   年礼在门口就递交给了宫人,然后由李竟打开,李竟打开太子的年礼,正预备唱名,神色却顿住了,“圣上,太子殿下的年礼……”欲言又止。   “怎么了?”乾德帝心情算不错。   “回禀圣上,太子殿下的贺礼是一副和田玉棋子,只是……有几颗棋子碎成两半……”李竟有些忐忑,把年礼端到了乾德帝的面前。   乾德帝看了一眼,在明面上,有四颗白子碎成了两半,“四”同“死”,顿时心情便不妙,一掌推开,“太子,你来给朕解释解释,这碎裂的白子是何意?”   贺云槿眼眸微蹙,提起衣摆跪下,“儿臣不知,儿臣交给宫人的是完整的棋子,不曾碎裂。”   “不知?你这意思是旁人动了你的年礼?”乾德帝微眯起眼,一掌拍在案桌上,“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你有何能耐胜任储君?”   “儿臣无能!”贺云槿以头触地,眼神阴霾,手背青筋显露,往年都是各自拿着礼盒递上,可今年却说怕贵人们端着累手,提前收了去。   那时他便察觉到不对劲,可又无法言说,众人都如此,他如何能做反常之举?   原来是想在他的东西上动手脚,他已经选了最挑不出错的棋子,可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他的,兴许今日都不会有完整的东西。   而父皇,也不会过问缘由。   每每出了岔子,父皇都问他同一句话:“如何胜任储君之位?”   储君储君,似一道枷锁,困住他半生。   “来人,方才这些东西是谁看管的,可有人靠近过?”   方才看管年礼的一个内侍跪了下来,“圣上息怒,这些年礼都是老奴亲自看管,无人碰过,老奴更不敢碰啊,求圣上明鉴!”   “哼,都说不知道,把全部的年礼打开查看,若是内侍失误,总把不至于只有太子的年礼出了岔子。”乾德帝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太子一眼。   众人匆忙打开,查看之后,只有贺云槿的棋子出现了破损,而其余人的年礼都无差错。   乾德帝龙颜大怒,“太子,你可有解释?”   “儿臣想看一眼棋子。”贺云槿沉声道,他此刻多说无益,大殿内无人会信他。   “给他。”乾德帝使了个眼色。   棋子被送到贺云槿面前,他拿起仔细打量,才放在一边,“父皇,这四颗碎掉的棋子与完好的棋子并非出自同一副,父皇若不信,尽管让工匠查验。”   乾德帝脸色微凝,“不是同一副?”   “父皇,兴许是有人捉弄四弟,今日是除夕佳节,不如饶过四弟这次。”豫王站了出来,一副好大哥的模样,端的是体贴弟弟。   “是啊,父皇,宫宴就要开始了,儿臣恳请父皇宽恕四弟一次,日后四弟一定越发谨慎,不敢再出这样的岔子。”宁王也站了出来,可这话说的,怎就把罪责都推到了贺云槿的头上呢?   之后几个王爷自然也是不逞多让,都站了出来为太子求情,看起来是兄弟情深啊,往日都不见这般团结景象。   乾德帝是长辈,自然喜欢看这般兄弟一心的景象,可同时又因为旁人的“懂事”,越发衬托的太子“无能”,心中对太子的怒火也就越盛。   “罢了,你们都是好孩子,知道体贴兄弟,太子你瞧瞧,你可有学到半分兄友弟恭?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算这碎裂的棋子不是你送的,到底是你送的年礼出了岔子,你还有何可辩驳的吗”   “儿臣,无可辩驳。”贺云槿的心沉入崖底,那点子想辩驳的心思也没了。   他又能如何辩解呢?此刻不过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这样的事,他遇到太多次了,无论他是对是错,只要被这群“好兄弟”搅合一番,最后他都是被父皇责罚的那个,从无例外。   他有心反抗,可这个局面,无异于以卵击石,不知她又会有何化解之法呢?   “既然无可辩驳,那朕也不好偏袒于你,今日你便不必参加宫宴了,即刻回太子府闭门思过,你可愿意?”   乾德帝的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儿时太子也算机灵,可不知为何,自从皇后薨逝,他无人管教,日后行事越发乖张,到了如今连这点子分寸都没了,年礼都敢出岔子,还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吗?   “儿臣遵旨!”贺云槿的头触碰到地毯,柔软的地毯也消不去他的屈辱,有时候他甚至想,他是否非父皇亲生,若不然为何待他从未有过父子之情。   到底是天家情薄,还是他情薄?   再无人求情,皇贵妃嘴唇微动,本想说点什么,可今日特殊,她贸然示好怕更引人怀疑,对太子兴许不利。   她看着贺云槿寂寥削瘦的背影,有了蓁蓁的提点,她才发觉这些年太子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贺云槿一步一步离开正阳宫,迈下台阶,夜色渐起,微红的额头隐没在黑夜中,手心冰凉一片,眸子幽暗。   四周有不少宫人打量他,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局,可事情发生了,心中还是有难言的滋味,一道道视线宛如细针扎在心上,让人麻木。   他攥紧了拳头,挺直脊背,步伐稳重的往前走。   *   虞姝从西华门入宫,陪着她来的是凌珠,有内侍带着她们去延庆殿,才入殿,虞姝就四处张望,想找太子的身影,袖中的五彩符还要送给他呢。   只见豫王、宁王等人都到了,可是太子那个位置却是空的,正想找人问问太子去了哪,有姑母身边的婢女来找虞姝,“郡主,娘娘让你今晚到端华宫留宿,和娘娘一道守岁。”   皇贵妃也是想着虞姝独自在京,在宫内好歹可以和公主一道玩耍。   “好呀,我晓得了,如意,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去了哪,怎的还未到?”再不来该晚了,待会又被人抓住错处。   如意顿了顿,“郡主不知道吗?太子殿下送给圣上的年礼出了岔子,惹得圣上龙颜大怒,责令殿下不许参加宫宴,回太子府闭门思过,想来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宫门口。”   “怎么会?”虞姝面上的笑意凝住,好端端的怎么会出岔子呢,太子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啊。   “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晓得太子今日是不会来宫宴了。”如意不曾入殿,自然不晓得发生了何事,还是听别人说的一嘴。   如意很快离开,虞姝却心急如焚,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圣上如此恼怒,连宫宴也不许太子参加。   今日宫宴,文武百官皆在此,明日这事传开,还不晓得被传成什么样子呢,最重要的是,今日是除夕,太子却要独自过吗?那样孤单寂寞。   满大街都是烟花爆竹之声,唯独太子府冷清的像是深夜,想想都让虞姝难受。   “凌珠,把梅花酒给我。”   “郡主要做什么?”   “我去找殿下。”虞姝接过酒抱在怀里。   “可是郡主,很快宫宴就要开始了……”   “你等在这里,就说我去取酒了。” 第27章 怀中的她,是他的天下……   虞姝逆着人群向外, 还有不少官员及其家眷在长街上,都敢着入宫参加宫宴,陆陆续续的宫人端着菜肴, 都往延庆殿方向去了, 唯独虞姝,飞奔向宫门口。   不少人回头看她, 大概在想哪家的姑娘这般放肆, 竟敢在皇宫疾行,可还没有看清,人影就消失在眼前。   虞姝从未跑的这样快过,她生怕贺云槿已经出宫了,怕自己赶不上, 手上又抱着一坛酒, 又怕摔了,高度紧张, 在这寒冷的下雪天, 她额头竟生出了薄汗。   雪下的不大,极其小的雪粒落在虞姝的头上,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可又舍不得放慢脚步, 若是赶不上,殿下得多难受啊。   她第一次发觉出宫的这条路竟然这样长, 长到她跑的喘不过气了,心跳似乎就在嗓子眼,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一手捂住酒坛,一手捂住胸口,她也不是不爱动弹的姑娘, 上树下河还算利索,可穿的这样厚,突然跑这样久,还真有些受不住。   等跑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手抚在脖颈上,妄图用冷冰冰的手给有烧灼感的喉咙降火,要不然喉咙要烧起来了。   喉咙口腥甜,她努力往下咽口水,生怕被渴死。   站在宫门口举目四望,想要找到太子府的马车,可是门口马车太多了,太子府的马车那样简单,在夜色中无法找到。   虞姝喘了会气,才问守门的守卫可曾见到太子殿下出去,在得到守卫否定的答案之时,虞姝舒了口气,好在赶在太子离开之前到了,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她站到角落,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都乱了,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仪态,方才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不急,就顾忌起来了。   起先是站着,后面是蹲着,眼巴巴的看着宫门口,脚都蹲麻了,还是没有瞧见太子。   虞姝低着头,有些懊恼,猜想是不是自己跑太慢,所以没有赶上,太子如今的情形,怕是守卫也不会在意太子是否离开。   她抱着酒坛,酒坛都被她捂热了,可身上却冷了,跑了一身汗,休息一会热汗变成了冷汗,风再一吹,凉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虞姝直叹气,心想宫宴眼看着要开始了,入宫的人也很少了,出宫的更是没有,那边的守卫都看了她好几眼,怕是奇怪她为何在宫门口蹲着。   再等下去真的会等到殿下吗?她又冷又累,心里又失落,整个一落魄小可怜。   虞姝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罢了,想来殿下是已经出去了,她就别等了,待会宫宴散了再去太子府找他也是一样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为何在这?”是贺云槿的声音,不辩喜怒。   虞姝惊喜的睁圆了眼,转身就看见那个等了许久的人,唇角弯弯,露出笑容,“殿下,我在等你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宫了呢。”   刹那间,贺云槿仿若在虞姝的眼中看见了满天星辰。   袖中的手握紧,“等孤有何事?”   他本该早就出宫了,转道去了一趟凤祥宫,那是母后的寝殿,自她去后便空置了,无人打扫,今日是除夕,他想去看看母后,这才耽误了一会,不曾想竟有人在宫门口等他。   见虞姝唇都白了,小脸也并不红润,抱着那坛酒的手原本白嫩,此刻却是青紫一片,想来是在这里等久了冻的,天寒地冻,到底有何事值得她在这里等着。   “殿下,这个给你。”虞姝把五彩符从袖中拿出,递到贺云槿的面前,眼里有些许骄傲,“这是我娘亲为我准备的五彩符,也送殿下一个,我可是特意从延庆殿跑出来的,险些跑断气,还以为殿下已经离开了呢。”   贺云槿望着这个五彩符,更让他心口酸涩的是这只手,手背冻的看不出原本白皙模样,他伸手接过,“多谢。”   虞姝把手缩回了披风内,笑意盈盈,“殿下不必谢,这个五彩符是我们岭南的传统,在除夕夜戴上可以保佑来年平安,殿下你瞧,我也有一个,是兔儿的,我给殿下挑的是老虎,希望殿下来年虎虎生威。”虞姝露出她腰间挂着的那个五彩符。   贺云槿眉头微皱,竟有些不敢直视虞姝的眼眸,眸中宛如有万千星光,只肖一眼,便可以把他吸引进去,万劫不复。   手指摩挲着这个五彩符,本不是多难得的东西,难得的这是虞姝送的,这是镇南王妃给虞姝,护她平安的,她却要把这样美好的祝愿分一点给他。   她能到宫门口等他,想必也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积下了虞姝这样的善缘。   除夕夜,父皇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兄弟纷纷踩一脚,这就是他的亲情。   可虞姝与他本没有关系 ,两人相处也不过月余,她却能拼尽全力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把自己冻成了小冰人,只为给他送一个五彩符。   轻飘飘的一个五彩符,此刻却重如泰山,压的贺云槿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贺云槿嗓音喑哑,有些说不出话,时隔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除夕夜的温暖。   “那我就不多说了,宫宴马上就开始,殿下且先回去吧,待会宫宴散了我就去太子府找殿下。”眼看着也耽误了不少时辰,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会被圣上怪罪。   “孤送你去延庆殿。”她身边也没有带婢女,从宫门口到延庆殿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用了,殿下快些回去吧,外边冷,我这就走了。”这一来一回的,殿下也得靠双脚走,多麻烦呀。   虞姝怕太子说不听,也不管他了,反正东西送到了,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回跑,“殿下回去吧。”   贺云槿甚至来不及喊住她,人就跑出去了,他把五彩符放入怀中,到底没有忍心,还是悄悄地跟上了虞姝。   宫里看似安稳,却波云诡谲,光鲜亮丽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白骨,他不想让她出半点岔子。   虞姝跑的急,没有在意后面,一心想早点到延庆殿,所以不曾发觉后面跟着一个人。   贺云槿看着她进入延庆殿,在原地站了一会,殿内此刻必定是觥筹交错,丝竹靡靡,热闹非凡。   往年他在里头,倒觉着吵,可今日不在里头,却有些遗憾,若是年礼没有出岔子,那必定可以一整晚都见到她吧。   一墙之隔,隔出了热闹与寂静。   也隔住了她与他。   贺云槿凉薄一笑,从坏中取出五彩符,摩挲着上面的虎头,虎虎生威,也不知来年有何惊喜等着他。   捏着五彩符转身往外走,延庆殿再热闹又如何,不属于他。   虞姝说了散宴之后会去太子府,那就足够了,他想要的不多,有她足矣。   *   虞姝在进入大殿之前理了下头发和衣裳,深呼吸调整气息,好在爹爹兄长教着学了点武,若不然今夜让寻常女子跑一趟还不得累晕过去。   她进入大殿,这时宫宴已经开始,她贸然进去,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她身上,她稳住步伐上前。   凌珠瞧见郡主,这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她都急的要哭了,下次再也不敢让郡主离开她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死也难偿。   “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蓁蓁怎的来迟了,可是遇到何难事了?”乾德帝心情尚好,方才太子的事他早抛之脑后了,虞姝向来乖巧,想来也不会轻易违背礼节。   “圣上恕罪,臣女方才到了延庆殿,却发觉给圣上带的梅花酒落在马车上了,臣女回头去取,这才来迟,还请圣上责罚。”虞姝怀中抱着那酒坛,宫宴来迟,总要有个借口。   “哈哈哈,无碍,蓁蓁还记得朕爱喝梅花酒,该赏才是。”   “这是臣女亲手所酿,也不知是否合圣上的胃口,若是圣上不喜,可莫要怪臣女贻笑大方。”虞姝这话略有些俏皮,放眼大燕,也没有几个敢这样和圣上说话。   不少名门闺秀望着虞姝,颇为羡慕,虞姝敢这样和圣上说话,自然不是自大,而是有这个底气圣上不会怪罪。   果然,乾德帝一听龙心大悦,“来人,快把郡主的酒呈上来,朕可得好好品尝,还不知蓁蓁竟会酿酒,若是好喝,可得好好奖赏。”   闻言虞姝竟有些紧张,若是能得到那个奖赏……   内侍把酒倒进酒杯,因着是宫外带进来的,有内侍提前试喝,免得出意外,虞姝坦然自若,这是必须的步骤。   乾德帝端起酒杯在鼻端轻嗅,“闻着有清冽的梅花香,这燕京内,要数安国公府的梅花最多,虞府也有一片梅林,是镇南王妃的陪嫁,想来这梅花酒便取自那处吧?”   “圣上好灵敏的鼻子,只一闻便晓得,臣女佩服。”   “哈哈哈,朕来尝尝。”乾德帝轻呷了口,仔细品味,随即大笑,“不错,入口回甘,酒味不重,梅花香气却浓,喝上一口,仿佛置身于梅林,蓁蓁可真是心灵手巧,得赏,你说说想要什么?”   其实乾德帝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重视的并不是这口梅花酒,而是心意,是蓁蓁亲自动手的心意,他这么多皇子公主,这次年礼中却无一人送了亲手制作的年礼。   送上的那些年礼虽然贵重,可却冷冰冰的,毫无心意,还不如这一坛子梅花酒,让人喝了心里暖和。   乾德帝心叹,镇南王怎就这般会养闺女,养出蓁蓁机灵可爱又乖巧,上次被踩碎的泥人,这次的梅花酒,都送到了乾德帝的心尖上,这样可心的小丫头谁不愿意多疼几分呢?   “圣上喜欢便好,臣女不敢要赏。”虞姝心里的大石头放心,她已经喝过自己酿的酒,不如外头买的,可见圣上高兴的点不在酒,而在人。   娘亲曾经说过,能让人喜悦的并非是物件,而是心意。   就像娘亲送的五彩符,不是因为五彩符有多贵重,而是娘亲爱护女儿的心意才让人感动。   所以要以真心换真心。   “蓁蓁莫要推辞,你直说便是,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乾德帝见着确实欣喜,这句话可相当于空白圣旨,只等虞姝往上填写要求。   满大殿的人都看着虞姝,不少人心中艳羡,长宣郡主怎就这般会讨圣上欢心呢?宫宴来迟,不仅没有责罚,还要赏赐,这份恩宠可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皇贵妃则欣慰的望着虞姝,心叹虞家的小姑娘长大了,还未及笄,光芒便要遮不住了。   也有不少人往叶府那边看去,虞、叶两家是姻亲,同是地位贵重的士族,圣上重视长宣郡主,一样是在重视虞、叶两家。   虞姝抿了抿唇,屈膝一礼,“圣上厚爱,臣女不敢再推拒,可臣女什么都不缺,可否要圣上一个答应,且先欠着,等日后蓁蓁想到了,再找圣上讨要。”   “你这丫头,莫不是得寸进尺,哪能这样和圣上说话。”皇贵妃笑着嗔了句,蓁蓁也着实大胆。   “哎,无碍,蓁蓁这性子朕喜欢的很,既然如此,就依蓁蓁所言,你想到了要什么,再问朕讨要。”难得如此高兴,乾德帝愿意纵着她,且蓁蓁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不会做越矩之事。   “谢圣上隆恩!”虞姝磕头谢恩。   满殿内无人不羡慕,长宣郡主就凭着一坛子梅花酒,便得到了圣上一个允诺,这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还从未见人都这般荣幸,圣上也太宠着长宣郡主了。   不少人想,若是晓得圣上喜欢梅花酒,便是送一车也是可以的。   可恨失了先机,再送已是毫无意义了,不免扼腕叹息。   可她们哪里明白,从始至终,虞姝在圣上面前地位便不一般,若是其他人送的,许是没有机会端到圣上的案桌。   这恩宠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也羡慕不来。   虞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凌珠连忙递上了手炉,方才郡主跑的太快,手炉都没拿,所有人都注意到郡主是多得圣上喜爱,可她一眼便瞧见郡主青紫的手背。   郡主肌肤莹白似玉,娇嫩似花,受不得寒,稍微冻着些手背便要青紫一片,直到暖和起来才褪去。   看着郡主的手,凌珠心疼的很,也不知是否找到太子殿下。   虞姝面上虽淡然,其实手都快冻僵的,回到这温暖如春的大殿也没回过神来,倒是这个小小的手炉让她的手终于有了点暖意。   燕京实在太冷了,偏偏虞姝怕冷,起先为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回到这处处是陷阱的燕京,到了如今,待了月余,却险些要忘记那个梦境,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光。   许是太子殿下面冷心热,那只木雕的小兔儿,她不曾在殿下面前提起,他深夜来访,想来并不想旁人晓得,她明白殿下的心意就好了。   还有先皇后留下的精致剪刀被她摔坏了,殿下也不曾怪罪,殿下分明是个极好的君子,她喜欢殿下的性子,是殿下让她觉得这燕京,兴许有不同的风景。   这不,为了安抚殿下,她竟也舍得自己冻这么久,都要冻成冰雕了。   也不知殿下回去了没有,虞姝往外瞧了一眼,雪越发大了,待会还得回府拿梅花酒,她没有想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打算明日再去太子府送酒,陪殿下小酌一杯,可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人人都要过除夕,殿下也要过,要热闹的过。   之后虞姝没有再出什么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出风头就出,该低调也得低调。   宫宴接近戌时才散,虞姝才站起来,如意来请,说是皇贵妃在延庆殿偏殿等着一道回端华宫。   虞姝想了想,今夜肯定去不了端华宫,可也得和姑母解释一番。   在殿内坐了这么久,虞姝已经彻底暖和起来了,行动也方便了许多。   “姑母。”   “蓁蓁,走吧,琬宜跟着淑玉去了嘉和宫,说要去看淑玉养的猫,一会就回来。”   “姑母,我今夜恐怕不能陪您守夜了。”虞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方才答应了。   “啊,这是怎的了?”皇贵妃顿住,还以为虞姝是有什么难处。   “姑母,方才其实我是去了找太子殿下,我和太子殿下约好待会陪太子殿下守岁,抱歉姑母,是蓁蓁失约了。”虽然很想和姑母和琬宜妹妹守岁,可是虞姝觉得今夜太子一定比她们需要她。   “原来是这样,无碍,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既然有人陪你便好,今日太子确实是受了委屈。”皇贵妃没在意,都是自家孩子,不必斤斤计较。   想起太子,今日年礼一事,怕也不简单。   “姑母,可以和我说说今日发生了何事吗?”虞姝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值得圣上这样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太子殿下,要他在除夕夜闭门思过,这样狠心。   “唉,这事说来话长,先坐吧,我说与你听。”今夜也无事,倒不急这一时片刻。   *   到戌时还差一刻,贺云槿把火炉内的银霜炭点着了,关紧了门窗,免得暖气散了。   今日入宫之前,他就遣散了府内下人,今夜除夕,他们也有亲人,虽然从前皆不尽职,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他也不想在今日清算。   也不知为何,被虞姝教导的个个都表起了忠心,起初还不愿意离开,还是他再三命令才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会半路回到太子府,所以回来之时府内安静的能听见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不曾打算把他们再喊回来,这样也好,安静,待会虞姝来也就不必顾忌太多规矩了。   他希望虞姝在他面前能放肆一些才好。   火炉内的炭火越烧越旺,屋子也越发暖了,桌上的那盆梅花散发着清香。   贺云槿坐在火炉旁,从怀中取出那枚五彩符,借着烛火,能清晰的看见上头的纹路,仿佛能看见一位母亲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出这个五彩符。   若是母后还在,也一定会为他做一个吧,母后的针线活很好,他还留有几件儿时母后为他做的小衫,细密的针脚,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意。   他也没有想到在母后去后他还能收到这样充满爱意的东西,虽然这爱意本不是给他,他只是借了虞姝的光。   看着这个小东西,贺云槿嘴角的抿出些许笑意。   宫宴一般都是戌时散场,贺云槿起身去给大门留了个缝,待会虞姝到了就能自己推门进来。   之后又拿着蜡烛点燃了从大门口到他院子外面的几盏灯笼,免得她待会看不清路。   回到屋子,桌上摆了几个果盘,都是些小点心,是他亲自去买的,想来她会爱吃。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做这样的事已是驾轻就熟,不似一开始还要犹豫纠结,如今却是想到就去做了,生怕哪点儿让她受了委屈。   她那样如花朵般娇嫩的人儿,不该受任何委屈。   做好这一切,他从书架抽出一本杂记随意看着,打发时光,也不知她何时能到,从宫里到太子府,怎么也得两刻钟吧。   *   虞姝从姑母口中得知全部经过,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姑母,这分明就是陷害。”   “唉,我也晓得,只是圣上又不愿彻查,再被几个皇子一搅合,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怜太子又被责罚,我虽有心想说什么,却又怕贸然开口引起其他妃嫔注意。”   皇贵妃向来是不管太子的事,应该说除了琬宜的事,其他皇子公主的事都不管,她虽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皇后,除了太子之外,皇子公主都有母妃,她也不愿多管闲事。   至于太子,从前她也未曾想过要管,圣上不喜他,她管太多怕是会触怒圣上。   可蓁蓁前些日子的话点醒了皇贵妃,若想保住虞家太平,就得押中未来天子,可除了太子,其余人都有靠山,他们凑上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毫无意义,唯独太子,他们是雪中送炭,珍贵难得。   太子表面平庸无能,可蓁蓁愿意亲近,想来太子也并非是看起来这样简单。   且太子比起旁人,好歹太子已是储君,坐稳太子之位兴许比坐上太子之位难,可比起那些连坐都没有坐上的,太子却是个优势。   虞家并无谋权篡位的野心,却也想护住虞家上下数百人。   兴许蓁蓁是对的。   “姑母这样做是明智之举,这事必定是豫王或者宁王所为,太子近日得罪了这二人。”尤其是宁王,前几日才产生摩擦。   “那你觉得这该如何是好?”皇贵妃见蓁蓁这般从容淡定,已不把她当孩子看待,兄嫂对孩子教导有方,蓁蓁才这般小的年纪就有非同寻常的见地,日后怕是不得了。   “我不知,且先问问太子的意思吧,姑母,我得出宫了,怕太子等着急。”虞姝都不知太子是怎样的想法也不好贸然做决定。   “好,快去吧,照顾好自个,可别着凉了。”皇贵妃拍了拍虞姝的胳膊,真想问问兄嫂是如何教导出的孩儿,琬宜与蓁蓁差不多大,可一个还只晓得躲在她怀里闹呢。   虞姝从延庆殿出来,官员与家眷都差不多散去,长街上只有虞姝和凌珠了。   “凌珠,待会我回府去取梅花酒,你带几个护卫替我办一件事。”今夜她们怕是没的休息了。   “郡主吩咐便是,下次有事唤奴婢去做,郡主方才手都冻紫了,王爷王妃瞧见该多心疼。”在岭南,哪里受过这样的冻,回了燕京,倒是受了许多委屈。   “无碍,现下已经不冷了。”虞姝摇了摇头,有些事凌珠和思岚能做,可是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来做。   太子殿下那个性子,连她都是废了不少心思才亲近起来,旁人更不可能与他亲近了。   到了宫门口,虞姝提起裙摆上马车,看了一眼漏刻,“已经戌时过两刻了。”   “是啊,方才耽搁了会。”   虞姝低头捂住手炉,也不知太子等急了没有。   *   戌时过两刻,贺云槿放下手中的书,侧耳听去,外边只有雪花的沙沙声,并无其他。   她还没有来。   屋子已经暖和了起来,似春日一般,按理来说,也该来了。   贺云槿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瞧,太子府不算热闹,唯独那几盏点燃的灯笼,和窗上贴着的兔儿的窗花有点新年的气息。   那是虞姝剪的,歪歪扭扭,却非要贴到窗上,也是头一次,太子府的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窗花,哪怕不好看,却格外珍贵。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贺云槿沉了口气,莫不是不来了?   又兀自摇了摇头,不会的,她答应了他的事从未食言,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再等一会。   贺云槿自我安抚着,复又坐了下来等着。   *   虞姝回到府内,本想拿了酒就走,其余的事已经在马车上吩咐了凌珠,可是觉着身上黏黏哒哒,是方才跑的太快出汗了,沾湿了里衣,弄的衣服黏腻的很,虞姝总觉得身上有味道。   待会去太子府,若是穿着这身衣裳去委实不好,索性虞姝便让人装了热水来简单擦拭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这样就清爽干净的多了。   但这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不少,差两刻钟就亥时了。   虞姝匆匆忙忙抱着酒坛子上了马车,“凌珠,我先去了,你准备好便来,待会听我信号。”   “是,郡主小心些。”凌珠看着马车离府,也转身去忙了。   *   外边的雪渐渐地停了,此刻太子府安静的连雪落下的声音都没有了,眼看着就要亥时了,她还没有来。   桌上的那本杂记已经停在这一页很久很久了,贺云槿哪有什么心思看书,大概是火炉内的银霜炭太热了,热的人心焦躁不安。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从宫门口到太子府再远,也用不着这么久,所以,她是不来了吗?   贺云槿心中满是失落,从期待到落空,远比一开始就不期待来的难受。   又等了一会,贺云槿轻哂,笑自己像个傻子,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信了,还为她的到来做了这样多的准备,桌上的点心,茶炉内的水烧开了,又冷了,再烧,再冷,已经重复三次了……   灯笼内的蜡烛也要燃烧到尽头,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照亮她的路。   他坐不住了,屋内太热,热的心口仿佛有火在烤,他起身出去,把门给锁上,今夜想来是不会来了。   他终究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从门口一路进来,贺云槿把灯笼内的烛火都吹灭了,既然照不亮她的路,那谁也不配照这些蜡烛。   回到屋内,贺云槿把茶炉内的火灭了,把茶水倒进了银霜炭内,炭火逐渐熄灭,变得冰冷,一如贺云槿的心。   从期盼到渴望,从祈求到落空,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受过怎样的煎熬。   他把怀中的五彩符放进了暗格,熄灭屋内的烛火,脱掉靴子上了床,不必再等了,她不会来,还不如早些歇息。   贺云槿闭上眼睛,感受着外边的寒风吹过竹林,响起一阵呼呼声,闹的人心痒。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他贪求了,往年他不是这样的。   年年除夕都一般,却觉得今年格外难受,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也许是因为今年没有和父皇一起过除夕吧,贺云槿心想。   绝不是因为她没有来,绝不是。   *   虞姝下了马车,却见太子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街道,除夕之夜,燕京无宵禁,大街小巷彻夜不宁,都是烟花爆竹之音,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儿童嬉笑之声。   这才是过年呀,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过年的。   可是这些热闹仿佛与太子府无关,太子府像是筑起了一道大大的罩子,把太子府笼罩住,再多的热闹都侵染不进去。   她忍着心酸,一步一步上前,去敲太子府的门,想着她已经和太子打了招呼,那应当没有锁门吧。   可是一推,竟推不开。   她皱了皱眉,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半点动静,这太子府的下人又去了哪?   难不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竟又敢惫懒。   “郡主,太子府的门似乎锁了,奴婢听不曾听见里边有半点声音。”思岚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都没有听见。   “怎么会。”虞姝跺了跺脚,“是我来迟了。”   “郡主,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咱们回去,明日再来?”这大晚上的,虽说今夜无宵禁,可外边也冷啊,郡主特意前来,太子府却大门紧闭,太子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思岚从未见过有谁敢这般对郡主,让郡主吃了这样多的闭门羹,心中对太子也着实喜欢不上来。   “不行,来都来了,再者我都答应了殿下,哪能言而无信。”肯定是因为她来的太迟了,想必殿下一定等了很久,虞姝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换衣裳了。   “那郡主打算怎么做?”思岚叹了口气,郡主的性子是真的执拗。   虞姝退出去几步,想了想,眨了眨眼,看向思岚,颇为讨好的笑了笑。   “郡主,不能再爬树了!”思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上次爬树,当晚就发了高热,吓得她和凌珠不轻,管家也被吓的忙进忙出,哪能再答应她这样无理的要求。   ……   “郡主,你小心些,小祖宗,真是要吓死奴婢。”思岚望向攀着树干的郡主,她是有心要拦,可是拦不住啊。   郡主想做的事,怕是王爷王妃都拦不住。   “没事,我知道的。”虞姝小心翼翼的踩着树干,她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摔一跤。   她没打算下去,就是想在墙头喊太子,这里距离太子的屋子最近。   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她坐了下来,手上扒住枝干,这要是摔了下去,可就没有人接了。   她四处望了望,坐的高些,就能看见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黑暗中,连一盏灯笼都没有,不似其他地方灯火通明的,印亮了整片天空。   清了清嗓子,虞姝开始喊人:“殿下,太子殿下睡了吗?”   虞姝莫名有种做贼的感觉,也不知道殿下睡了没有。   贺云槿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却始终没有入睡,睡不着,外边太吵了,有烟火爆竹的纷乱声。   可这兴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心头有事,睡不着。   干巴巴的躺着,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忽然,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他幻听了,转了个身,那声音犹在耳边。   “殿下……”   真的是虞姝,贺云槿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靴子,他方才没有脱外衣就躺下了,告诉自己是怕被褥太薄会着凉,可谁又说的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贺云槿疾步从屋内出来,就瞧见黑黢黢的墙头似乎多了个人,披风的绒毛是白色的,在夜色中很显眼,像是白雪。   “殿下,你终于出来了。”虞姝看见太子,总算是把心里的石头放了下去,还好殿下没有睡着。   贺云槿走到墙根下,仰头看她,“你怎的又在墙头?”   “殿下,我也不想啊,可是太子府关了门,我怎么敲门都没有动静,只好出此下策。”虞姝的语气里还有淡淡的委屈,她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总是爬墙传了出去怕是没有媒人敢上门了。   “夜深了,你还来做什么?”贺云槿的声音有些冷,实则身后的手微颤,她来了,没有食言。   “哎呀,殿下,对不起嘛,我来晚了,是因为方才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出了汗,觉着身上黏腻,这才回府换了件衣裳,没有想到殿下就睡下了,殿下别生我的气呀。”   虞姝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小奶猫,确实是她来的太迟,太子生气也是正常的,殿下吃软,软软的道歉,殿下很快就不生气了。   听着虞姝的解释,贺云槿心里仅存的那点子气消散于夜色,只余下懊恼,她出汗是因为他,换衣裳也是为了见他,可他还把门给锁了,让她被迫爬上墙头。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怕是此生都不能再原谅自己。   “殿下,别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了。”虞姝握住枝干,这样高,还有点怕。   “先下来。”贺云槿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跳下来,孤接着你。”   再多的话,也先让人落地,墙头上风呼啦啦的吹,多冷啊,想必手又冻的青紫了,可是屋内的银霜炭被他灭了,又得让她受冻。   “好喔,那殿下接住我。”虞姝小心翼翼的挪动,殿下应该会武,上次问他都不曾反驳,所以虞姝大胆的往下跳。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可千万要接住呀!   贺云槿提气接住她,人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中。   手碰到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觉得虞姝很轻,身上没几斤重量,穿的这样厚都轻的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把人提起。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重,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重的了。   怀中的她,是他的天下。   “耶,殿下好厉害,真的接住了。”虞姝大大的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摔着,要不然回去思岚又要唠叨她了。   贺云槿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她下来,四目相对,被夜色遮掩,其实虞姝看不大清楚太子的神色,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貌似更温柔了。   “殿下,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了你。”虞姝咽了口口水,“殿下别扔我。”她害怕了,上次摔的发高热,还吃了黑乎乎的苦药。   贺云槿敛眉,下蹲轻柔的把人放到地上。   虞姝踩到了地,转了个圈圈拍了下身上的雪花,“多谢殿下。”   “抱歉。”贺云槿的声音有些沉。   “啊?”虞姝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太子为何说抱歉。   贺云槿转身,“上次的事,抱歉。”说完他往屋内去了。   虞姝点了点脑袋,这才明白过来,殿下这是在为上次摔她而道歉,大声道:“没关系,我不记仇的,今日殿下接住了我,抵消啦。”   殿下真的是很好的人呀!   虞姝回头望了望墙头,想起思岚还在外边等着,连忙打开门把东西拿了进来。   贺云槿把烛火点燃,回头却没瞧见后面的尾巴,他在弄茶炉的时候才看见她抱着一坛子酒进来。   “殿下,我带了亲手酿的梅花酒,今晚和殿下一起守岁。”虞姝把酒坛放到桌子上,才察觉屋内很冷,她打了个寒颤。   “殿下没有烧炭吗?是炭用完了吗?”   “不冷,现在就烧。”贺云槿打开火炉,把里面被弄湿的银霜炭倒出来。   “呀,怎么湿了,银霜炭被浸了水就不能用了。”   “方才茶水不小心倒进了里面。”贺云槿哪敢说实话,若是让她得知他方才如此狂躁过,怕是要离他远远的。   “那殿下可得小心些,茶水很烫的,这些银霜炭就不要了,下次我再送些来。”虞府多的是银霜炭,每年都有赏赐,可他们又很少回京,都堆在库房,够用上很久了。   “好。”贺云槿重新放了一些银霜炭进去,点燃了炭火,逐渐的,屋内暖和起来。   茶炉内的茶水也烧开了,贺云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虞姝,“先暖暖手。”   又倒了一些在盆内,把梅花酒放进去,雪天要喝温热的酒才好,暖身子。   “谢谢殿下。”虞姝接过,掌心终于有了暖意,唇角弯弯,露出笑容,“殿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烧炭,这样才暖和,不过烧炭的时候记得把窗户打开一些透气,天气这样冷,殿下别冻坏了身子。”   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分明贺云槿比她大上两岁,可虞姝此刻还是唠叨的像是长者。   贺云槿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唠叨了,儿时最烦的就是长辈的唠叨,觉得聒噪,可长大了,又觉得这样的唠叨是多亲切,多难能可贵。   长大了,耳边还能时时听见这样的唠叨才是人生的幸事吧。   “好。”不管虞姝说什么,贺云槿都全盘接下,并不反驳。   虞姝这才觉得奇怪,睁圆了杏眼,“殿下,你今日好听话哦。”她说了怎么多,居然一句话都不反驳,太乖了。   贺云槿低笑,在烛火下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难道孤从前不听话吗?”   这话落在虞姝耳里,莫名的听到了些许威胁的意思,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殿下一直都很听话。”   其实一开始挺不乖的,可是她不敢讲呀。   一开始殿下多凶啊,对着她像是冰窖一般,不过虞姝不记仇的,知道殿下经历了什么,就会晓得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性子,当你对全天下都失望的时候,内心哪里还有什么热情可言。   贺云槿望着虞姝头上的绒球左右晃荡,格外娇俏可爱,一如它的主人。   他把桌子上的果盘往她那边推,“吃吗?”   虞姝抿着小嘴看向果盘,里面的点心很别致,“吃的,我想吃一个桂花糕。”   宫宴上没怎么吃东西,现下还真有些饿了。   贺云槿倒了杯热茶,两人面对面坐着,抬眸便可瞧见她小手捏着点心,一点点的咬进嘴巴里,吃的双颊鼓起,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他心的软的一塌糊涂,若是母后还在,是不是也会给他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   真有些羡慕虞姝的兄长,有这样乖巧的妹妹,一定是把人放到心尖子上疼吧。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见太子一直看着她,自己又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殿下不吃吗?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孤还饱,你吃吧,瘦的身上只剩下骨头了,多吃点。”贺云槿移开视线,看她吃的这么欢快,把他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哪有,我觉着殿下比我瘦呀,殿下太瘦了,也吃一块吧,很好吃的。”虞姝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   这些日子太子的神色好上不少,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俊脸苍白削瘦,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现在脸色红润了许多。   贺云槿并不好甜,但见是她递过来的东西,又不想拒绝,接了过来。   “殿下,府内的下人又不听话了吗,怎的太子府黑黢黢的一片?”虞姝一边吃着,抽空问了一句。   “孤让他们回去过节,左右用不着伺候。”   “殿下心善,日后一定会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从前那些下人如此怠慢太子,不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还愿意放他们回去过节,放眼燕京,哪个府里今夜会无人看守。   越是亲近殿下,就让虞姝越发知晓殿下的好。   “帝王不是这样简单做的。”   瞧今夜的情形,他都不明白父皇留着他身上这个储君的位置做什么,干脆废了他也好,兴许还能少受些折磨。   分明父皇一点也不喜他,可又给他保留了太子之位,朝堂上有不少官员主张废太子,改立豫王、宁王或者平王,更甚至有官员觉得那些才十岁出头的皇子,资质都比他要好。   可每每到这个时候,父皇又闭口不提,谁也摸不透父皇的想法。   “我知道啊,爹爹说无论职位大小,都有难度,而帝王,是众山之巅,那就是最难的,可我觉得殿下可以做到啊,殿下要对自己有信心。”   虞姝吃饱了,把茶水也喝了,还想再倒一杯,手才伸出去,太子就把茶炉拿过,往虞姝的茶盏里倒茶水。   “今晚的事你听说了吗?”帝王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连帝王都不喜他,甚至是厌恶,那他哪有什么资格成为下一任帝王。   “我听姑母说了,殿下一定很难过吧,殿下别难过,圣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虞姝还小大人似的安抚的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贺云槿望着那只手,莹白如玉,可见屋子里还算暖和。   “谁说孤很难过?”贺云槿瞥开视线,他早已麻木,一点也不难过。   “唔,殿下不难过吗?”虞姝鼓了鼓腮帮子,如果她被爹爹冤枉了,一定会委屈的当场掉金豆子。   不过爹爹比圣上明事理,就算面对调皮的易哥儿,爹爹也会听易哥儿解释,不会无故定易哥儿的罪。   这样的话,虞姝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圣上是君,旁人不得置喙。   “不难过。”贺云槿舌尖顶了下上颚,面上是毫不在意的神色。   虞姝叹了口气,“好吧,殿下很坚强,可是我有点难过呢。”   “你难过什么?”贺云槿在桌下的手微握。   “今天晚上宫宴没有看见殿下呀,好生无趣,不过我为殿下准备了一个惊喜,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她不信,被父亲冤枉的孩子是不委屈、不难过的,殿下就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是个大骗子,她才不要信呢。   “这事已经过了,你别为了孤去做什么,不值得。”旧事重提,只会让父皇恼怒,父皇如今这样喜欢虞姝,还是别让父皇恼了她才好。   “殿下,什么是值得?”虞姝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望着太子,目光澄澈似星辰。   “做有回报的事才是值得,做得不偿失的事便是不值。”贺云槿发觉自己越发喜欢她的眼眸,没有算计,没有嫌恶,只有暖融融的春风和漫天星辰。   “不对,”虞姝晃了晃脑袋,“人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贪求回报,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才是值得,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可是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那也是值得的。”   贺云槿闻言有些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他方才话太多了,他是生在阴暗之地的野鬼,而她是太阳下的小花朵。   哪能说那样的话给她听,也不怕吓着人。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虞姝一直生活在阳光底下,有父亲母亲的教导,内心永远存着善意,可他不同,他已经忘记“善”字怎么写了,手上沾满了血,就算把这层皮给扒了,也洗不干净。   他们这样截然不同的人,本不该在一起相处,可是他偏要强求,生在地狱久了,也想尝尝阳光的滋味。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那便不要怪他狠心了。   也不知等一切揭开,她发觉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会是什么样子的神色。   一定会吓坏吧,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吧。   她说莫要贪求,可他非要贪求,哪怕不属于他,也要强占片刻温柔。   “殿下,我们去阁楼喝酒吧?”虞姝不想提这件事了,她是一定会管的,就算殿下让她别管,她还是要管。   “外边冷。”屋子里已经暖如春日了,为何还要去阁楼。   “不冷的,外边雪已经停了,我想去高一些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燕京城,今夜的燕京城一定十分辉煌,我们喝酒赏景,岂不美哉?”若不去阁楼,那她的计划可怎么办。   贺云槿哪舍得拒绝她,找了一个食盒把果盘装上,又把茶水、灯笼带上,若不是不方便,怕是连火炉也要带上。   虞姝抱上酒坛,还有一个小布袋子,里面可装着她的宝贝。   太子府原先是一位将军的府邸,为了便于瞭望,建了一座挺高的阁楼,贺云槿夏日会去那温习功课,那儿风大,不用冰鉴也十分凉爽,所以那处也还算干净。   两人到了顶楼,从这边望过去,可以俯瞰整个燕京,正对着的,正好是皇宫,此刻皇宫内烛火盏盏,亮如白昼。   “殿下,燕京的夜晚好美啊,我在岭南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太子府很暗,所以衬托的不远处的大街小巷都十分明亮,像是一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宝石。   “那你日后还会回岭南吗?”贺云槿不知道她回京是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来年就要离开,那他又该如何留下她呢?   “应当会吧,但短时间不会的,来年元月十六我及笄,娘亲说及笄礼在燕京办,四月是圣上万寿节,想来起码会待到五月。”   她在岭南待了六七年,已经完全习惯了岭南的生活,比起燕京,岭南无拘无束,没有人会说她规矩礼仪不好,可以肆意做个小姑娘,不像在燕京,贵人太多,规矩太多,总是觉着拘束。   若不是因为那个梦境,想来她的及笄礼也会在岭南办,之后也会在岭南择选夫婿,在岭南扎根,岭南是虞家的根。   爹爹曾经说过,想要她嫁在岭南,离家不远的地方,无人能欺辱她,受了什么委屈,立时便能接她回家。   贺云槿垂下眼帘,三月是他十七岁生辰,她还在燕京,竟觉得有些窃喜。   “殿下,你去过岭南吗?”虞姝把梅花酒打开,倒入了两个酒杯,递了一杯给贺云槿。   酒一开坛,就有梅花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宛如置身于梅林。   贺云槿接过,“不曾 。”   鼻尖微动,梅花香中带着甜软,微抿了口,醉人的并非是酒,而是香气。   “那殿下日后一定要去,岭南有云雾缭绕的茶山,有绵延万亩的青翠竹海,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如今的岭南,已是鱼米之乡,不比燕京差的。”   虞姝喝着梅花酒,望着远处的灯火,突然有点想爹爹娘亲了。   若是在岭南,今夜一定十分热闹,府内会彻夜燃着花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年夜饭,她和易哥儿吵着兄长带他们去放烟花爆竹,一个炸进了鱼缸,一个炸进了池塘,还有一个要炸在爹爹的脚边,把爹爹吓一大跳。   虞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她真的好幸运,有这样的一家人。   贺云槿品着酒,侧首便瞧见虞姝嘴角的笑,似乎也被感染,在脑海中想象出了岭南的模样。   “若是日后孤去,你会招待孤吗?”一个太子之位,把他困在这燕京,哪也去不了,有时候想想,这兴许是父皇给他最好的东西,也是父皇给他最重的枷锁。   “那肯定啊,只要殿下来,那我一定和全家一起欢迎殿下,带殿下尝遍岭南的美食。”虞姝举起酒杯,和贺云槿的碰了一下,“殿下,这个酒好喝吗?可是我第一次酿梅花酒呢。”   “好喝,酒香醇厚,梅花清冽,最适合在下雪天饮用。”暖的人心都要醉了。   “看来我还是很有天赋的。”虞姝沾沾自喜,若是爹爹尝过,一定很欣喜。   “是啊,你很聪慧。”贺云槿难得的开口夸赞。   “嘻嘻,谢谢殿下夸赞。”虞姝在夜色中红了耳根,得殿下的一句夸赞可太难了。   酒过三巡,虞姝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竹哨,走到栏杆边,“殿下到这里来。”   “做什么?”瞧她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惊喜为他准备着。   “先保密,殿下等着。”   虞姝把竹哨放到口中吹响,一声刺耳的声音传了出去。   贺云槿连眼都不愿意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两人一同望向夜空,雪花逐渐洒下,下的大了,可一点也没有遮住燕京的夜色。   “啾——”一声烟火之声传出,一点星光蹿上了眼前,“砰——”一颗金色的烟花在眼前炸开,照亮了夜空,烟花点点从高处散落、扩大,犹如火树银花。   随着络绎不绝的鸣声,各式各样的烟花飞上了天,就在贺云槿的眼前绽放,漫天华彩,绚丽多姿,霎时把整片天空照亮,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烟花之中,宛如把不远处的美景镶嵌进了府内。   贺云槿如何也想不到,今生还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她一手为他准备的惊喜,这场盛大的烟火,只为他绽放。   “殿下,除夕安康,新年顺意!我怕等到半夜我为殿下准备的惊喜就要淹没在众人的烟花中,所以我提前放了,这个时候,整个燕京只有殿下眼前有烟花,殿下欣喜吗?”   虞姝双手合十面向贺云槿,笑容比烟花更灿烂,眼眸中有烟花绽放。   贺云槿日后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此生他都没有见过比那夜更美的烟花,更甜的笑容。   是那一场盛大的烟火,点燃了他黑暗的人生,是虞姝,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嗯。”上扬的嘴角已压不住他内心的欢喜。   今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可是他却被父皇、兄弟,轻易抛弃,本该是最难的日子,却因为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若是被兄弟陷害,被父皇厌弃就能得到这般美景,他甚至愿意日日如此。   “那殿下快许愿吧,我娘亲说对着除夕的烟火许愿很灵的,殿下想要的,在来年一定能得到哦。”虞姝率先闭上了眼。   贺云槿低眸看着她,烟火绚烂,明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什么心愿都不及眼前的她,从前她便是他的求而不得,这次再相逢,他本不想把她拉到这无边黑暗中。   可是她太让人心动了,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的沉沦。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吧。   不管如何,此后,他都不会再松手了。   贺云槿闭上眼睛,对着漫天烟火许愿:“只愿在每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都能喝她亲手酿的梅花酒。”   岁岁又年年,愿你在身旁。   “殿下许的什么愿?”虞姝睁开眼望着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贺云槿缄默不言,这是不能言说的秘密。   虞姝撅了噘嘴,“没有想到殿下也信这个,好吧,那就不问了。”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烟花绚烂。   过了一会,这一场盛大的烟花大会结束,夜空归于寂静。   贺云槿竟觉得有些遗憾,若是能一直长久的绚烂下去该多好。   虞姝转身回了里边,贺云槿却依旧站着,哪怕夜色昏暗,可他仿佛还是能看见方才的绚丽。   “殿下,回头。”虞姝的嗓音轻快。   贺云槿不明所以,却依旧转身,那一眼,他的心口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殿下,这是小烟花,和烟花一样绚烂,我和易哥儿最喜欢玩了,给殿下一个。”虞姝手上拿着两根,递了一根给贺云槿。   那根小烟花似爆竹一般,从头燃烧到尾,像是一棵小火树,才到贺云槿手上没多久就燃烧到了尽头,可就是这片刻的绚丽,也给贺云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   “殿下,方才的烟花是很难得的,可是手上这样的小烟花却有很多很多,随时都可以点亮,”虞姝把布袋子拿了过来,“这里面都是,殿下想要多少都有多少。”   “飞上夜空的烟花是给自己看,同样也是给别人看,可这样的小烟花只有自己能看见,我觉得殿下就像这些小烟花,很绚烂,却只有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殿下的好,我有幸,见证了殿下的绚丽。”   豫王宁王等人就像那些大烟花,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精彩,太子就像这些小烟花,在少部分人的面前展现自己,可谁又能说小烟花就不绚烂呢?   贺云槿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他明白虞姝的言外之意。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切伪装,都被她看透了。   虞姝把一大把小烟花塞到了贺云槿的手上,然后同时点燃了它们,本是一根根小烟花,此刻却汇聚成了一片花海。   贺云槿望着手上绚烂的烟火,瞳孔紧缩,仿佛是当年那场大火印入眸子,起先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发觉心底只有欣喜与温暖,心中那一抹恐惧似乎被她不知不觉中治愈。   “殿下你瞧,小烟花也能成为大烟花,甚至比大烟花更绚丽多姿,我相信殿下日后一定能成为整个大燕都能看见的大烟花。”   待到来日,小烟花聚集,也能绽放出比大烟花更美的风景。   虞姝的声音甜软,却又带着鼓励的神色,面上是自信的光芒,仿佛她说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更改。   可分明,这条路是前途未卜,充满危险的,随时都可能坠入崖底,尸骨无存。   但此刻见虞姝这样说,连贺云槿内心都开始期盼,兴许,真如她所说。   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呢?   贺云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虞姝的脑袋,饱含温柔道:“谢谢。”   虞姝诧异的睁圆的眼,殿下主动亲近她了呢。   “不客气,殿下快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吧,已经燃烧完了。”虞姝把他手上的东西拿过,放在一旁,又倒了两杯酒过去,递了一杯给贺云槿。   “殿下,我敬你。”虞姝唇角的梨涡比酒还醉人。   贺云槿一饮而尽。   酒已不暖,带着微凉,可贺云槿却觉得是吞下了一个火球,浑身都是暖融融的。   处在数九寒天,有这样的温暖多奢侈,都是虞姝带来的。   虞姝抿了一口酒,甜甜的笑了。   之后两人坐着,一边吃着点心,品着酒,这酒并不醉人,虞姝一连喝了好几杯。   方才的烟花散去,又有不少人开始放烟花,他们在阁楼,可以把各处的烟花都收归眼底。   这一晚,两人说了好些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虞姝在说,但太子听的也很用心,时不时回她一句,不再像从前,虞姝自说自话。   本是冬日,阁楼也没有火炉,可却暖如春日,外界的温度也是随着人心在变的。   到了子时,大燕就真的告别过去一年来到了新岁,四处都是烟火爆竹之声,源源不断,夜空亮如白昼。   虞姝望着这般景象,说了这年的最后一句话,“殿下,新的一年到了,很快就是春日,春回大地,寒冷的燕京也会逐渐复苏,一如殿下也会逐渐摆脱从前的困境,在新的一年里成为大燕人人尊敬的太子殿下,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的。”   “孤也相信。”贺云槿望着她。   从前是不信的,如今信了,既然她这样期盼,那他便要如她所愿。   开创一个安稳盛世,许她一生无忧。   “走吧,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贺云槿站了起来,虽然很想和她一直待下去,可明日一早还要入宫拜年。   “好呀,我有点困了。”说着虞姝揉了揉眼睛,很少这么晚睡,也只有除夕要守岁。   贺云槿举着灯笼走在前面,照亮楼梯,余光念着虞姝,怕她困了从楼梯上栽下去。   虞姝走的小心,不过在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大概脚步软了下,踉跄了下,很快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那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虞姝都有点懵,“多谢殿下,好快的速度。”   不知道殿下的武功多高,若是能和他较量一番就好了。   “走路专心。”贺云槿松开她的胳膊。   “知道了,那我就走了。”从这里可以出去大门口。   “等等,随孤来。”贺云槿走在前面。   虞姝不知道有何事,却还是乖巧的跟上。   到了寝屋,贺云槿先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了虞姝,“新年顺意,今晚孤很欣喜。”这是第一次,贺云槿在虞姝面前表露自己是欢喜。   “殿下欣喜就好,这是什么?”虞姝接过,看着太子,有些期待,“可以现在打开吗?”   “随你。”贺云槿瞥开视线,颇为不自在。   虞姝便打开了,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狐狸的木雕,“哇,好可爱,殿下,上次那个小兔儿也是殿下给我的吧,殿下好厉害的雕工。”   这只小狐狸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虞姝没有想到当初随意提的礼物,真的收到了。   还记得那时候殿下拒绝了她,殿下就是面冷心热。   除了这只小狐狸,里面还有一个红封,虞姝眨了眨眼。   “压岁钱,不多。”   她摸了摸,很薄,不是碎银子,像是银票,抽出来借着烛火瞧了一眼,眼睛都瞪直了,“一千两!”   “殿下觉得一千两不多吗?”虞姝不敢置信,殿下竟然是大财主!   “多吗?你若是嫌多,可以还给孤。”贺云槿作势要伸手。   “不不不,不多,送出去的压岁钱怎么能收回去呢。”虞姝捂住这个红封,她从小到大,还未曾收到这样多的压岁钱呀,“殿下,要是年年都可以和你一起守岁就好了。”   只是一坛酒,几个烟花,就得到一千两,这也太划算了!   这可是一千两,她还未及笄,哪怕家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娘亲也不放心把这么多银两给她啊,更何况是压岁钱,往年都是九两银子,图个长长久久的吉利。   “我也希望。”这句话贺云槿没有说出口。   “孤送你出去。”   贺云槿看着虞姝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这一夜,足够他回味很久了。   关上府门,他没有回屋子,而是去了阁楼,把阁楼上遗落的那些被燃尽的小烟花签子收拾了。   拿回了屋子,找了两张宣纸把这些东西包裹了起来,放进了暗格,哪怕是无用的东西,他也留着。   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都想留着。   *   虞姝把香囊放好,打了个哈欠。   “郡主困了吧,怎的待这样久。”   “陪殿下守岁,辛苦你们等着了,明日一早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封。”   “郡主哪里话,奴婢在马车内可暖和着呢,就是怕郡主困。”   “无碍,回去就睡下了。”虞姝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了。   今夜也算完美,想来之后她和殿下的关系应当会更亲近,殿下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回到虞府,洗漱之后就歇息了。   次日是被凌珠喊醒的,虞姝赖在被窝里,说什么也不愿意醒。   “郡主,不早了,还得入宫给圣上和皇贵妃拜年呢。”凌珠就晓得会是这般境况,可又不得不喊她,待会拜年迟了可不妥。   “让我再睡一刻钟好不好?我不用早膳了,再睡一刻钟……”虞姝小声的哀求着,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真的很不想起床。   凌珠无奈,挑了几样能带上马车的早膳,让人温着待会放到马车上再吃。   又过了一刻钟,虞姝不得不从床榻上爬起来,闭着眼睛由婢女洗漱穿戴,让凌珠看着有好笑又心疼。   每年大年初一郡主就要上演这样一出,不过在岭南到底都是自家人,可在燕京,还有圣上在呢,不能失了礼数。   等出了门,冷风一吹,虞姝才清醒了些,拍了拍脸蛋,入宫可得打起精神来。   今日是长辈给小辈赐礼,所以虞姝空着手就入宫了,只要说上几句吉利话,就能得到许多赏赐,这样的好事,那可一定得去掺和一脚。   往年都在岭南过年,也不知道圣上会准备什么样子的赏赐。   上了马车,虞姝开始用早膳,觉着还困,吃不下多少,随便吃了点,又漱了口。   到正阳宫的时候圣上还在用早膳,由内侍引着去了偏殿等候。   一进偏殿,她就看见了太子,眼睛都亮了,走了过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免礼。”贺云槿本是冷漠的面容多了两分柔和,见她眼底微青,想来是太晚歇息了,一早又要早起,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一定很喜欢赖床吧。   “殿下,我可以坐这里吗?”虞姝指了指太子身边的位置。   “嗯。”贺云槿颔首。   “多谢殿下。”   虞姝欢喜的坐下,笑意还未退散呢,对面传来一声讥笑,“看来郡主眼里就只有太子殿下啊,旁的人是瞧不见了。”   她的笑意僵住,往那边看去,才发现太子的对面坐着豫王等人,她抿了抿唇,站了起来,“臣女见过豫王殿下、宁王殿下……臣女未往那边瞧,还望殿下恕罪。”   一看见太子,她眼里确实就没有了其他人,更何况看见豫王,她心里便不大舒坦。   “豫王是还小吗?和郡主计较这些,莫不是为郡主准备了什么大礼?”贺云槿抬眼望去,为虞姝解围。   豫王微眯起眼,他进来这样久了,也不见太子说什么话,他只是和郡主打个招呼,连刁难都算不得,就要出口为郡主解围,这两人的关系何时这样亲近了?   之前只是觉着郡主喜好亲近太子,如今瞧来,太子怕是也瞧上了郡主。   毕竟虞家的兵权,谁不眼红。   既然是太子瞧上了,那他就更要抢过来了。   “哈哈哈,四弟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与郡主开个玩笑,不曾吓到郡主吧,至于大礼,本王也是准备了的,待会便会送到虞府,郡主不嫌弃才好。”豫王瞬间变的亲和起来,哪里还有方才的模样。   “没有想到大哥与我有一道的心思,特让府里管家备下了不少贺礼,想来这个时候都已经到了虞府,郡主莫要与本王客气,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本王说。”宁王笑盈盈的,比豫王还要亲和,若不是之前对上过,虞姝都要被宁王给骗了。   “多谢二位殿下,臣女感激不尽。”虞姝心叹,他们二人送的礼,她可不敢随意收着,还得想法子还回去。   “都是小事。”宁王前两日去了一趟成勇侯府,见到了乔磊,左右不过一月,可人已经大变样了,口不能言,手也废了,连带着精神也不好,打听之下听闻人有些恍惚,若不能挺过来,怕是要就此疯了。   他不在京,只能听别人转述,也不知那事是谁干的,断了豫王一臂,此后成勇侯府算是废了。   虽是痛快,这对他而言是好事,可想到乔磊是得罪了郡主才被人加害至此,心中又有些忐忑。   郡主真的有这样大的能力吗?   亦或者这件事是平王还是其他皇子所为,就是为了给豫王添堵。   可不管猜想如何,对长宣郡主客气些总没有坏处,距离长宣郡主的及笄礼可不差几天了。   豫王瞥宁王一眼,才回来就急着向郡主献殷勤,也不怕弄巧成拙。   虞姝坐下,没有再说什么。   贺云槿的视线收回,扫了一眼坐着的平王,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待会去不去虞府做客?”虞姝压低声音,只让太子听见。   贺云槿低眸,“出宫之后你不去叶府给老安国公拜年吗?”   “也对,那殿下下午来好吗?”虞姝去给外祖父拜年不好下午去,可她可以邀请殿下下午来虞府做客,也不算失礼。   望着虞姝的眼眸,贺云槿轻启薄唇,“好。”   “那我在家里等你喔。”虞姝鼓了鼓腮帮子,今年虞府就只有虞姝在,她又未及笄,不会有什么人上门,就算是拜年也送了贺礼就走,不会久待,太子能去虞府也能热闹些。   贺云槿微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去旁人家做客过,也无人会来太子府,连父皇都不喜他,旁人瞧着圣上的脸色,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去旁人家做客,也不知要带些什么,也无人教过他。   没隔多久,圣上用过早膳,宣诸位入殿。   虞姝等人算来的早的,其实除了皇子公主之外,没几个有亲自给圣上拜年的机会。   虞姝早年得了圣上口谕,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也是一份殊荣。   皇子公主拜了年,圣上依次赏赐,大大小小的赏赐把内侍喊的嗓子都哑了。   虞姝站定听着,很明显,和豫王等人的赏赐比起来,太子的赏赐薄上许多,而且圣上见到太子也并不大喜悦,大概是还记着昨晚的事,还训诫了太子两句,要他专心学业,日后勤勉些,才堪当大任。   而太子神色未改,磕头谢恩,仿佛这些偏心丝毫不能触动他,他也不叫屈,也不喊冤,似是习惯了这些。   可虞姝是头一次瞧见,心里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像是爹爹只喜欢兄长和易哥儿,一点也不喜欢她,还要百般挑刺,觉得她哪里都做的不好,不堪成为他的女儿。   虞姝从小就未受过委屈,在家中,易哥儿比她小却时常让着他,兄长就更不必说了,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兄长都会替她担下,就算爹爹晓得是她犯的错,也不会多责怪。   虽然爹爹平日里对兄长和易哥儿十分严厉,对她温柔些,那也只是在正事上,两位兄长和易哥儿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武功差了一些那就是要命的事,而她有家人庇佑,也不必上战场,武功差些无碍。   但在私底下,爹爹对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疼的,从不偏心,娘亲也是,不管什么东西,都备下四份,除非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给虞姝买了,那也会给他们买差不多的东西补上。   而且就算孩子犯了错,也是单独教导,不会像圣上这般,在其他皇子公主的面前,直接点出太子的错。   孩子都长大了,都懂事了,也是要面子的,在旁人面前说太子的错处,这么多皇子公主,多难堪啊。   虞姝心里酸疼,替殿下委屈。   瞧他这样淡然的模样,便晓得从前圣上没少这样说他。   很快轮到了虞姝,她收起心思,圣上对太子如何,到底是他的儿子,圣上对她还算不错,也不好在大年初一便让圣上瞧出她不高兴。   祝福的话说了一箩筐,让虞姝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赏赐竟然比豫王等人还要多。   “昨晚蓁蓁送的梅花酒甚合朕意,蓁蓁心灵手巧,合该多赏些,眼瞧着过了年,人也懂事了。”乾德帝对虞姝确实是打心底里喜爱。   他与镇南王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弟,所以对虞姝也是视如亲女,十分疼爱,一直想要她给自己当儿媳。   “是啊,年十六就是蓁蓁的及笄礼,圣上可还记得?”皇贵妃在一旁搭话,见蓁蓁这样受圣上喜爱,她也尤为欣喜,虞家的女儿,合该受到这般厚待。   “哈哈哈,记得记得,这如何能不记得,及笄之后蓁蓁就是大姑娘了,也该商议亲事了。”也不知蓁蓁能不能瞧上他这几个儿子,来个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是啊,妾身兄嫂一早便递了信,要在燕京给蓁蓁办及笄礼,妾身可有的忙了。”皇贵妃温婉一笑,蓁蓁的亲事,怕是有不少人盯着啊。   圣上只这样随口说了一句,豫王几个眼睛便直了。   要皇贵妃来说,豫王和宁王一点也不合适,年纪大了些,配不上蓁蓁,还是要找个年纪相仿的,太子倒是不错,可惜日后他若是登基,有三宫六院的,太委屈蓁蓁了,他也不行。   这样看来,倒是平王更合适些,她与德妃也算亲厚。   不过她说了可不算,还得蓁蓁点头才是,也不知蓁蓁能瞧上哪个,也未必得在皇子之中挑选,大燕好儿郎多的是。   “你是蓁蓁姑母,是该忙,朕吩咐内廷协理,蓁蓁及笄的一应事由从宫中出,也算是朕送给蓁蓁的及笄之礼。”   皇贵妃有些惊讶,除了公主的及笄礼,还从未有女子的及笄礼是由皇室操办的,圣上竟对蓁蓁喜爱到如此程度吗?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说出去必定人人艳羡。   “蓁蓁叩谢圣上。”虞姝也很惊讶,却也第一时间醒过身来跪下叩谢,这样大的荣宠,丝毫不亚于那次圣上赐她封地。   从第一个拥有封地的郡主之后,她又要成为第一个在皇宫举办及笄礼的郡主吗?   “快免礼,别把蓁蓁的额头磕坏了,虞家百年戍守岭南,你父王在岭南的这些年,更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你又是虞家这一辈的独女,当得起这样的殊荣。”   有虞家在岭南,乾德帝晚上就寝都格外安心,说到底,这份殊荣不仅仅是给虞姝的,更是给虞家的,让天下百姓都知晓他对有功之臣是多偏爱,多看重,是个仁爱的君王,是个明君,这样其他人才会信奉他,敬重他。   “谢圣上 ,臣女愧不敢当,岭南之安都是圣上施行仁政所为,虞家也是跟着圣上的步伐行事,这才能护卫岭南安泰,这一切都是圣上的庇佑!”   虞姝可不敢自视甚高,虞家能安然百年,就是因为懂得低调二字,她到底是女子,再高的殊荣也影响不了什么,日后出嫁,这些风头都会消散,不打紧,却不能给虞家落下功高盖主的名头。   “哈哈哈,皇贵妃瞧瞧,蓁蓁的小嘴多甜。”乾德帝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欢喜,在自己的治理下,国泰民安,这是每个君王的理想。   “蓁蓁说的都是心里话,兄嫂给妾身来信,常提到圣上施行的仁政对百姓的益处,圣上英明!”皇贵妃对虞姝的话颇为满意,小小年纪,却晓得谦虚,也不会仗着父兄的功劳倨傲,进退有度,难怪圣上喜欢。   “好,好啊,朕也希望国泰民安,这比什么都重要。”乾德帝龙心大悦,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于是这一高兴,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虞姝。   虞姝本打算趁热打铁说出自己的请求,但转念一想,今日豫王等人都在,他们可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被他们一搅合,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还是莫要此刻提,起。   众人请安结束,陆陆续续的往外走,虞姝走在贺云槿身边,走着走着,也不知是哪个人竟伸出脚来绊人,虞姝一时不察,就要往下栽去,幸好贺云槿眼疾手快拉住了虞姝,才没有摔到地上,不过也在门口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发生何事了?”乾德帝正和皇贵妃说着话,这般动静很难不注意到。   虞姝站稳,瞥了一眼在她侧边的舞阳公主,不曾搭理她,回头屈膝一礼,“回禀圣上,臣女想着圣上赏下这样多的宝贝,正想着该如何带回虞府呢,一时不察踩到了裙摆,险些摔了,多亏太子殿下扶着臣女。”   虞姝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许的不好意思,露出小姑娘似的娇态,倒不让人觉得是冒犯。   “你这个小丫头 ,走路得当心,待会自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虞府,要你操什么心。”   “是,圣上说的是,臣女鲁莽了。”虞姝转身对着太子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年长,照顾你是应该的。”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见他风轻云淡,心中倒有些满意了,若是对着其他皇子也能这般就好了。   这点小插曲很快过去,虞姝和贺云槿一道出宫。   在长街上,贺云槿问她,“方才是舞阳绊的你,你为何不说?”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能说。”虞姝脚步轻快的往前走,“殿下,一如你对待那些兄弟有苦衷一样,我也有我的,圣上才夸赞了我,夸赞了虞家,如果此时我和舞阳闹了起来,那或许今日圣上会护着我,训斥舞阳,但舞阳到底是公主,和圣上是血亲,一旦圣上多心,便会觉得我倨傲自大,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这对我和虞家都不好。”   虞姝明白,圣上喜欢她听话、懂事、乖巧,也一样喜欢虞家听话、懂事、乖巧,永远都当一个安分的臣子。   自古君王没有不疑心的,虞家确实也没有反意,所以在当好臣子的时候,也要把握住那个度,让圣上觉得舒心的度。   不要让圣上觉得她得了恩宠便放肆,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这不是圣上想看见的。   贺云槿唇角微勾,眼眸流露出赞赏,“你很聪明。”   他没有想到虞姝看起来傻乎乎,实则胸中有乾坤,无论应对什么事,她都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   今日虞姝若说了出来,不仅仅会破坏父皇的兴致,也会给父皇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日后大事小事的浇灌,种子也会变成参天大树。   “那是自然,殿下才晓得嘛。”虞姝的语气颇为得意,傲娇的很。   生为虞家的儿女,就有护卫虞家的责任,虞姝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那你就打算这样轻易放过?”若不是他扶住了,虞姝就要摔到地上,万一摔到了哪儿,不久就是她的及笄礼,多为难啊。   “自是不可能,我这人最是记仇了,但也不急,总有机会还给她的。”有些事情,虞姝可以很快忘记,可有些事情她能记一辈子。   她和舞阳小时候曾抢过一个纸鸢,两人打了起来,虞姝到底是跟着父兄学了点身手的,在舞阳手臂上抓了一把,两人的恩怨就是那个时候结下来。   之后两人一遇到就张牙舞爪的要打架,多次被身旁婢女劝住了,姑母也因此和柳贵妃十分不睦。   不过柳贵妃本就不喜姑母,觉着姑母并未诞育皇子却位高于她,让人生恼。   贵妃和皇贵妃一字之差,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也好,”贺云槿点了点头,有些事也不必着急,“你想的很周到,若你为男子,怕是大燕要出一位将帅之才。”   虞姝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殿下这样说一定是没有见过我两位兄长,他们才是将帅之才,我与他们比起来,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若是有机会,那孤一定得领略二位公子的风采。”虞家女子都有这般谋略,虎父无犬子,男子怕是更难得。   难怪虞家能把镇南王这个爵位守住百年,纵观大燕开国功臣,几乎都落败了,有许多甚至落了个抄家灭族的罪名,只剩下虞家依旧伫立。   其中缘由,从虞姝可见一斑啊。   “这简单啊,他们大概初十左右就会到京,届时请殿下过府和兄长切磋切磋,我大哥的武艺最高了,爹爹都打不过了。”说起兄长,虞姝面上便是满满的骄傲,她的兄长都是能人。   “你有几个兄长?”贺云槿颇为好奇。   “兄长嘛,我娘亲生了四个孩子,可是堂兄很多,加起来怕是有十数个。”虞家这一辈有十几个郎君,却唯独只有虞姝一个女娃娃,这才宠的无法无天呢。   “那岂不是你未来夫婿都不敢轻易得罪你。”贺云槿难得有开玩笑的心情。   “就算没有这么多兄长,他也不敢得罪我呀,我可不是娇滴滴的闺秀,我会武功的。”   “三脚猫功夫。”能爬上树,却下不来墙头。   学武这样累,想来家里人也舍不得她受累。   “哼,殿下别瞧不起人,我鞭法很好,若是有空,殿下与我切磋一番如何?”   虞姝嘟了嘟嘴,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武功低了,虽然这是事实,可她也要面子的好吗?   “好。”贺云槿点头应下。   “殿下可知在岭南旁人唤我什么?”   贺云槿:“什么?”   虞姝摇头晃脑,“岭南小霸王,我在岭南可有名气了,殿下莫要瞧不起人。”   贺云槿轻扬唇角,略有些不信,“是嘛。”   “那是自然。”虞姝格外骄傲。   两人一路聊着闲天出了宫,到了宫门口,虞姝提醒道:“殿下记得下午来虞府做客啊,我等着殿下。”   “记下了。”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太子回了太子府,虞姝去了叶府。   回到太子府,贺云槿让人找出了那件新裁的玄色竹纹锦衣,还备下了不少贺礼,初次上门,总忧心会失礼,幸好虞府没有长辈,若不然贺云槿还真有些紧张。   吩咐完这些,贺云槿让众人退下,他待在屋子里,余钧从黑暗的角落现身。   “主子有何吩咐?”   “舞阳让人心烦,想个办法让她这两个月内别出现在孤的面前。”本不想大动干戈,可有些人找死,就容不得她了。   “是。”余钧未问缘由,点头答应下来,主子的事只管去做,不必用理由。   “之后,你多看顾点虞府。”虽然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对虞姝如何,可也怕他们会狗急跳墙,还是多重防备为好。   “属下明白了。”余钧心叹,主子不是要他看顾虞府,是要他看顾长宣郡主吧。   也真是不明白,赵姑娘和郡主都是主动亲近主子,可是主子对赵姑娘却冷若冰霜,对郡主倒是越发亲近。   虽说赵家跟随了豫王,可赵姑娘对主子却有几分真心,但这几分真心,主子却从未放在眼里。   不知道郡主到底有何魔力,能让主子如此偏爱。   *   午膳之后,贺云槿带上贺礼登门虞家,却得知虞姝还未回府,管家请他进屋坐会,想来郡主一会就到了。   可贺云槿还是打算回头再来,他独自在这儿,想来虞府的人也会不自在。   才转身就看见虞府的马车回来了,他站在原地等了会。   虞姝下了马车走了过来,“见过殿下,多陪了外祖父一会,让殿下等急了吧。”   “没有,孤才到。”   “那殿下快进去吧。”虞姝引着太子进入虞府。   一路上,遇到的虞府婢女和护卫都十分有礼,低着头向他行礼,不敢多看一眼,也没有指指点点的议论,这样的环境让贺云槿很舒心。   “殿下略坐些,先喝口茶,容我去换身衣衫。”   “好。”贺云槿颔首。   虞姝走了,他坐在厅内,抬眼四望,虞府的布置也算不得多奢华,不过十分精致,连小细节都没有忽略。   他在这里坐着,外边有两个婢女安静的守着,低着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兴许也会好奇,却不打量。   难怪她会瞧不上太子府的那些婢女,和虞府的比起来,太子府的婢女怕是当主子的命。   “让殿下久等了。”虞姝换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衬的人如出水芙蓉。   “无碍。”贺云槿放下茶盏。   “殿下,我陪你去虞府逛逛吧,虞府的院子可大了。”这个点也不是用膳的时候,也不能干坐着。   两人去了梅花园,“殿下,这片梅林就是我娘亲的陪嫁,比我大多了。”   “只见叶不见花的梅花还真是少见。”这一大片梅林,拢共就没几朵花,全是叶子。   虞姝不好意思的笑笑,手指绞着“那还不是因为上次摘了去酿梅花酒,殿下也喝了梅花酒,这个院子光秃秃的,也有殿下的功劳,可不全是我的缘故。”   “你这意思,孤还要赔你几颗梅树?”贺云槿的手背在身后,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哈哈,这倒不用,日后殿下有什么好事想着我就好了。”虞姝调皮的眨了眨眼,面颊上有些绯红,似枝头新绽的腊梅。   “这倒是好说。”他有什么好事 ,想来也是她带来的,怎能不惦记着她。   得到太子的应答,虞姝心中雀跃,这一次,虞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那个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了,自从回京就再也不曾梦到,那个梦就像是来催她回京的,回京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偶尔她想起都会觉得那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但不管如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进行着,她也发觉了殿下更多的闪光点,殿下做储君挺好的,日后成为天子就更好了。   有这样仁善又能忍辱负重的天子,是大燕之福。   贺云槿在虞府待到用了晚膳才离开,太子离开之后虞姝的哈欠打个不停,困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昨晚睡的太短,今日太困了,所以早早就洗漱上床打算歇息。   伺候虞姝歇息的时候,凌珠说起了闲话,“郡主,奴婢听说宫里舞阳公主摔了一跤,摔的挺重的,把腿摔断了,太医诊断怕是要养上三四个月。”   “啊?摔了一跤能摔的这样严重?”虞姝清醒了点,不是吧,上午舞阳还想要她摔个狗啃泥,下午就把自己摔了。   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些吧?   “是啊,听说是在御花园摔的,柳贵妃因此责罚了不少宫人,舞阳公主都到了择婿的时候,这三四个月不能露面,多难熬啊,若是落下病根就更难了。”   “自己走路不小心,倒要怪到旁的宫人身上,柳贵妃也忒跋扈了。”就像之前她和舞阳争执,柳贵妃不能把她如何,倒是把舞阳身边的婢女都给杖责了,怪婢女不能护主。   “郡主说的是,奴婢瞧着柳贵妃倒是很想让郡主嫁给豫王呢。”   “她想得美,我才不嫁呢。”虞姝撇了撇嘴。   “是是,豫王忒大了些,与郡主也不合适,奴婢觉得太子殿下和郡主的年纪倒是合适。”   “你之前不是不大喜欢殿下吗?”虞姝没多想,她也委实不急着这事。   “那是从前奴婢无知,如今瞧来,太子殿下倒也是不错的人。”从前待郡主冷了些,如今也和缓了,也无豫王等人那样的架子,看着倒是可亲些。   “嗯,好困,不聊了,明日一早还得入宫呢,你记得喊我起床。”   “好,郡主快歇息吧。”   凌珠把烛火灭了,只留了远远的一盏,她合上门出去。   次日一早,虞姝入宫求见圣上,圣上在接见官员,她等了一会才进去,见到圣上,也不多说虚的,单刀直入。   “圣上,臣女向您讨要除夕夜的那个允诺来了。”   “哦?这么快就想好了,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乾德帝端起茶盏。   “臣女请求圣上彻查太子殿下年礼遭毁一事。” 第28章 为了殿下,就值得   乾德帝眉眼一凝, 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蓁蓁何故说起这事?”   这都是除夕的事了,众人都以为已经过去了。   “圣上, 臣女觉得太子殿下是个谨慎知礼的, 对圣上又十分尊敬,如何会把碎裂的年礼呈给圣上呢?臣女心中有疑。”虞姝缓缓解释, 道出原由。   “可蓁蓁为何要替太子说话?”乾德帝发觉和上次太子罚跪宫门口一般, 蓁蓁又为太子开口,似乎蓁蓁很喜欢和太子亲近。   “臣女并非为太子殿下开脱,而是为圣上着想。”   “这是何意?起来说话吧。”乾德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眸中露出几分兴趣。   虞姝从地上起身,“臣女觉着圣上也是疼爱太子殿下的, 并不想看见太子殿下这般, 殿下没有看住年礼固然有错,可既然圣上已经罚了殿下, 那理当也要罚让年礼受损之人。”   “你为何觉得朕疼爱太子?”似乎在所有人看来, 他都十分厌恶太子,比起对豫王等人的厚爱,对于太子, 近乎刻薄。   “慈父之心人人皆有, 可是慈父多败儿,太子殿下乃是储君, 圣上自然应当用更加严苛的要求去考验殿下,父爱如山,想来太子殿下也能明白,就如臣女父王,对待兄长也是十分严苛, 寒来暑往,从不对兄长的学识武艺有半分懈怠,兄长偶尔也会抱怨,可心里却是明白父王想要他们成材,臣女想,圣上的心思一定如父王一般。”   虞姝知晓众人都觉得圣上对待太子毫无父子之情,她也亲眼见到了圣上对太子的苛待,可想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必定有乾德帝的理由,或许心里也有一抹柔软,这才迟迟没有废太子。   就算并非如此,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为圣上考虑,想来圣上也不会怪罪,当务之急是要给殿下洗清冤情。   乾德帝听闻这席话,心头颇有些暖意,迟迟舍不得废太子,如何不是因为太子是薏儿的儿子。   可自从薏儿走后,太子变了,越来越让他失望,豫王宁王等人都十分优秀,足以堪当大任,朝堂上也有诸多官员提出废太子再立新的储君,他也曾动摇过,到了如今,险些就要遂了百官的心愿。   “蓁蓁都明白朕的心意,可惜太子却半点不懂,这些年,大错小错不断,学识武艺皆不精通,若是太子有你兄长一半能耐,朕也不必愁了。”   镇南王世子虞晋年十七便能带兵作战,英勇无敌,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但太子却平庸无能,怯懦不堪,在豫王等人的对比之下,仿若鱼目对珍珠。   “圣上,殿下只是有些内敛,不知表达,其实心里还是十分想亲近圣上,试问天下有哪个儿子不敬重父亲呢?”虞姝倒不能此刻说出太子殿下是在藏拙,并不是时机。   “唉,还是蓁蓁乖巧啊。”乾德帝叹了口气,若是太子有蓁蓁一半的懂事,他也就不会恼了。   “臣女不敢当,其实这次臣女的请求也是为了宫闱安定。”   “这话如何讲?”乾德帝坐直了身子,眼里兴趣越浓。   “圣上,太子殿下明知年礼的重要性,自然不可能呈上碎裂的年礼,不是殿下所为,那就是看守年礼的内侍,或者是其他内侍所为,他们对着圣上都敢欺上瞒下,还不知对其他事如何怠慢,若不责罚,觉得圣上仁善便疏于职守,日后旁人有样学样,怕是会造成宫闱混乱。”   “你这话倒是在理。”乾德帝拧起了眉头,作为帝王,最厌烦欺上瞒下,绝对不能容忍下边的人对他的事不上心。   如今他们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那日后是不是也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圣上,太子殿下并非不尊敬父皇之人,还请圣上还殿下一个清白。”   因为太子没有参加除夕宫宴,现在外边议论纷纷,都说圣上对太子不满,即将废除太子,就在万寿节时册立新任储君。   人人都等着看笑话,虞姝却偏不让他们如意,她要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成为笑话。   “好啊,蓁蓁都会替朕忧心了,那你可确定了,用朕一个允诺换朕答应彻查此事?”帝王的一个允诺多珍贵的东西,可虞姝却用它来换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东西,不能为她带来半点好处,兴许还会惹一身麻烦,乾德帝确实不解。   “臣女确定。”值得不值得,她心中有数。   这一年,她得为太子殿下扫除障碍,再过一两年,兴许她也要议亲,成为别人的夫人,就不能时常和殿下在一起了,届时就只能靠殿下自己了。   “既如此,那朕便答应你,传朕口谕,命长宣郡主彻查太子年礼遭毁一事,太子协助郡主,既是他有冤,那便让他自己洗刷,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臣女叩谢圣上,吾皇万岁!”虞姝额头触地,唇角微弯,圣上答应了。   *   虞姝去了端华宫,同时让人去请太子入宫,既然是在宫里被毁,也得在宫里查。   皇贵妃耳目灵通,见到虞姝之前就晓得发生了何事,颇为无奈的叹了句,“你这孩子也忒大胆了,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可晓得圣上一个空口允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用掉了。   “反正蓁蓁日后也还能得到。”虞姝不甚在意,她想要的都有了,连女孩家的亲事,她也有先帝所赐的空白赐婚诏书,无论她想嫁给谁,都是先帝赐婚,圣上也拦不得。   “你呀,小机灵,那你打算从何开始查,我也好给你提供便利。”皇贵妃在宫中浸淫多年,知晓的事可比虞姝多多了。   “姑母,蓁蓁确实需要您的帮助,那个看护年礼的内侍您认识吗?”   “认识,那是正阳宫的内侍,名唤聂庄,他看似与各个皇子不甚来往,可我听说他有一个相好,是林贵嫔身边的婢女醉玉,而林贵嫔向来与吴惠妃交好。”   “吴惠妃?那就是宁王了,看来是想报上次殿下让宁王让路之仇了。”她便知道,不是豫王就是宁王,可不管是谁,恐怕在踩太子殿下这方面,两人都会齐心协力。   “但你未必能查到宁王,吴惠妃既然能让林贵嫔出手,那必定不会留下把柄。”若是这样简单就能扳倒宁王,豫王早也行动了。   “无碍,我本也没有打算靠这样的小事扳倒宁王,姑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咱们不急。”虞姝俏皮的眨了眨眼。   皇贵妃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机灵鬼。”   “嘻嘻,姑母,那我先去宫门口等着太子殿下了,待会一起去找聂庄。”   “去吧,注意些,防备有些人狗急跳墙。”   “晓得了。”   虞姝从端华宫离开,才到宫门口就瞧见了太子的马车,马车只能停留在宫外,入宫一般是轿撵,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步行。   贺云槿走到虞姝面前,面色稍冷,“孤不是说了别管这件事吗?”   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又有何意义呢?而且还是用这样一个难得的允诺换来的,贺云槿为她不值。   父皇从不轻易允诺旁人。   “可是我也说了一定要管啊,殿下若是不与我一道,那我自己去查好了。”虞姝扁了扁小嘴,侧过身去背对着他,似是生气了一般。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贺云槿的回应,虞姝咬住唇,用略微委屈的语气道:“算了,反正殿下也不会在意我,若是我查到宁王亦或是豫王身上,届时被他们刁难,殿下也别管我好了,我自己可以。”   这语气可怜兮兮的,说的人心酸。   贺云槿的眉头拧紧,她这样说,是在诛他的心啊,他何曾没有在意她?   罢了罢了,她想做的事,他如何拦得住呢。   “走吧。”贺云槿微叹了口气,径直往前走。   虞姝见殿下妥协,终于露出狡黠的笑容,连忙跟上,“就知道殿下舍不得我受委屈。”   贺云槿捏紧了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就是故意给他下套,可他还心甘情愿的往里钻。   两人去了正阳宫找聂庄,但李竟说今日并非聂庄当值,不曾看见。   “咱们去司礼监,有圣上口谕,不必亲自去找。”   “好。”贺云槿跟上。   两人到了司礼监,圣上口谕已知晓各处,司礼监的于总管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把人带了出来。   聂庄知晓圣上要彻查上次之事,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了,本以为除夕之事都过去了,圣上也不在意,之后也无人提起,谁知长宣郡主却非要彻查,他这条命怕是到头了。   “下奴见过太子殿下,长宣郡主。”聂庄跪在堂下。   “聂庄,你当知晓我传你来所为何事,你是自己招还是要上了大刑再招?”虞姝的语气颇为冷厉。   “回郡主的话,下奴不知何事惊扰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聂庄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说出来。   “何事?除夕夜呈给圣上的年礼是你看管的吗?”   “是下奴,可、可下奴确实不曾动手脚,下奴哪敢啊。”聂庄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   “那可有人碰过年礼?”虞姝望着聂庄的眼睛,可是聂庄却不敢看她,眼神忽闪,才对视上就移开了,分明心中有鬼。   “并无。”   “那殿下年礼为何会被毁?若无旁人动过,那你的嫌疑可就是最大的了。”   “可郡主,也并无证据证明是下奴所为,下奴不服。”   “哼,不服,那你且等着吧,证据很快就到了。”虞姝也不问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叹道:“这司礼监的茶还真是香啊。”   “郡主若是喜欢,便是司礼监的荣幸了。”   于总管额头上微冒出些冷汗,郡主这才未动刑罚呢,他就心慌的很,往常见过两次郡主,瞧着像圣上和皇贵妃撒娇的样子,原以为是个好对付的,可如今见着,哪里是个善茬,太子殿下一字不言,郡主的气场不可小觑啊。   “茶虽好喝,喝多了却怕晚上睡不着,聂庄昨晚睡的可好啊?听说你在宫外过继了你兄长的儿子,盼着他给你养老,可我听说,他似乎并不怎么听话啊。”   虞姝轻轻地吹着茶叶沫子,看似闲话家常,可这一句句的,说的让人心惊。   贺云槿瞥了她一眼,看来她早有准备了,并非打无准备之仗。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思缜密,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父皇答应的,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聂庄手心冒汗,心如擂鼓,“下奴虽是没了根的东西,可到底还是盼着日后有人为下奴起灵抬棺,不知这有何不可?”   宫里多的是内侍在宫内混的还算不错,在宫外收养义子或者是从兄弟姐妹间过继,日后去了,好歹寒食清明能有一炷香。   “可,很可,我未曾说不可,只不过也不是过继了就有人为你上香的,陷害太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届时你们全家怕是都得一起死,日后也无人给你们烧香,凭白为了一炷香而冒险,怕是活腻了。”   “下奴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虞姝未说话,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坐的端正,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凌珠到了。   “郡主,这些是从赌坊追回的银两,一共八十七两,聂家的人早就搬家了,不过已派人去追,想必下午便能找到。”   一笔银两摔在了地上,就在聂庄眼前。   “殿下,可否帮我看看这些银两?”虞姝看向太子。   贺云槿起身,过去拿起一个银元宝打量,“纯度上佳,这并非普通人能拿到的,大多作为官银流通。”   银子也分三六九等,纯度越高越难得到,民间普通百姓用的大多是碎银,很少有这样的银元宝。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虞姝起身过去查看,眉眼有些凝重,“确实是官银,虽然已经重新熔铸,可也不像是寻常碎银。”   若是官银,那可就麻烦了,这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毁坏年礼一事了。   这官银流到了内侍手中,从何处流出,为何流出,又是一个不简单的问题了。   “这件事怕是没这般简单。”贺云槿把银元宝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兴许这一查,倒是查出大问题来了。   “罢了,先把殿下的冤情洗清再说,一件件来。”虞姝把银元宝放到聂庄面前,“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下奴不知郡主在说什么。”聂庄后背冷汗直流,什么官银,他根本不知道,难道这些银子有问题吗?   “你当真以为本郡主愿意陪你在这里耗吗?来人,上刑。”虞姝把银子一扔,看来是她态度太好了,这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说实话。   “这些银子是从你收养的儿子常去的赌坊寻回来的,赔了赌坊近百两,聂家就连夜出城失去踪影,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天高海阔任鸟飞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跑到哪去。”   这个买卖可真是划算,就用一百两,就让太子受罚,连宫宴都不能出席,一想到那日太子落寞的表情,虞姝就恨不得直接大刑伺候。   聂庄被押上了刑凳,先是杖责二十,叫声从重到轻,后边只剩下微弱的声音了。   “招吗?若是不招我可就走了,等追回聂家人,直接诛九族吧,也不必审了,能拿到这些银子,你以为聂家还能逃的开吗?若是从实招来,这银子是谁给你的,待日后圣上查清,兴许能给聂家留下一个后代,若不然,你怕是无法和聂家祖宗交代啊。”   虞姝站起来,作势要走,却被聂庄抓住了裙摆,“我说,这些银子是林贵嫔的婢女醉玉给我的……”   话一说完,聂庄就昏了过去。   “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虞姝转身看向太子,“殿下,我们去林贵嫔处吗?”   “好。”贺云槿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虞姝和太子到了芳仪阁,十分安静,有婢女匆忙上前,“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长宣郡主。”   “醉玉可在?”   “醉玉姐姐不知去了哪,奴婢今日上午不曾瞧见她。”   虞姝心里沉了沉,莫不是逃了?   “林贵嫔呢?”贺云槿皱眉。   “回殿下话,娘娘在寝殿内歇息,已经一上午了。”   “你去通传,我与太子请见。”   “是。”婢女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又不敢违拗。   两人在院子里等着,那婢女进去没多久,忽然传来尖叫声。   虞姝与贺云槿对视一眼,同时往内殿跑去,推开门就瞧见两个女子倒在地上,鲜血蔓延了一地,有些已经干了。 第29章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   虞姝瞧见这一幕, 皱了皱眉,贺云槿第一时间用手遮住她的眼眸,“别看。”   虞姝闭上眼睛, 下意识的抬手握住了贺云槿的掌, “殿下,无碍的, 我生在将门之家, 这样的事见多了。”   她虽未上过战场,但岭南发生过几次海盗上岸之事,有将士伤亡,她曾去军营帮忙,那时更加血腥, 有些将士血肉模糊, 那几日她连饭都吃不下去,如今面对这样还算好的。   贺云槿的手被她握住, 温软的触感, 让他的小指颤了颤,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收拢在背后握住。   “太子殿下, 长宣郡主,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婢女都吓傻了,跪坐在地上, 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虞姝上前摸了下两人的脉搏,身子都是冰凉一片的了,脉搏也丝毫没有动静,看来是死了。   “你先别怕,这个就是林贵嫔吗?还有一个是谁?”虞姝对宫里的妃嫔知之甚少, 并不能确定。   “穿紫色衣裳的贵嫔娘娘,穿粉色衣裳的是醉玉姐姐,奴婢,奴婢昨晚还和醉玉姐姐聊了些琐事。”婢女脸色发白,眼神开始恍惚了,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才一上午,突然人就死了。   “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珠翠。”珠翠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先出去,别破坏了此处,”虞姝看向太子,“殿下,我们先出去吧,还得喊仵作来查验,我们莫要移动她们。”   瞧地上的血都干了,足见已经死了很久,整个上午林贵嫔都待在寝殿,可她求见圣上到如今也没有多久,为何林贵嫔会死的这样快呢   看着倒像是割腕自戕,可到底是不是,还得让仵作查验才晓得。   他们站到了门外,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皇宫,很快后宫的所有妃嫔都到了,把小小的芳仪阁围的水泄不通。   “蓁蓁,可有吓到?”皇贵妃握住虞姝的手,十分忧心,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出妃嫔自戕的事了,居然就被蓁蓁遇上了。   虞姝摇了摇头,“无碍,殿下捂住了我的眼睛。”   “那就好,”皇贵妃看向太子,“多谢太子殿下了。”   贺云槿颔首,“皇贵妃客气。”   他护虞姝,只是下意识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很快,乾德帝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乾德帝的后宫还从未发生妃嫔自戕这样的大事,这才大年初二就发生了这样不吉利的事,乾德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圣上,臣女奉命彻查年礼一事,查到内侍聂庄头上,其义子欠下了赌坊百两银子,就在前两日还了赌债,举家搬迁,不见踪影,大刑之下,聂庄承认那些银两是林贵嫔身边的婢女醉玉所给,所以臣女才想来询问些情况,谁知推开门却瞧见林贵嫔和醉玉都……”   虞姝隐瞒了那些银两是官银所流出的,在场人太多了,不能说。   “人是怎么死的,确认是自戕了吗?”   “圣上,楚司正已经带着仵作进去查验了,圣上莫急,先坐会。”皇贵妃出言宽慰,这到底是虞姝遇到的事,怕是会迁怒于她。   乾德帝坐下,虞姝看了太子一眼,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太恰巧了。   贺云槿眨了眨眼,似是安慰。   很快,楚司正带着仵作出来了。   “回禀圣上,醉玉似是被人谋杀,而林贵嫔是割腕自戕,杀害醉玉的那把刀,和林贵嫔割腕的是同一把,据仵作推断,应当是醉玉先被杀害,林贵嫔再割腕。”   楚司正脊梁骨都挺的板正,宫婢被谋害,妃嫔自戕,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出过这样的大案子了,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你这样意思是林贵嫔杀害了醉玉,然后再割腕自戕?”   “回圣上,微臣正有此猜测。”   “圣上,屋内发现了一封林贵嫔留下的遗书。”有查验的内侍从屋内出来。   “呈上来。”乾德帝打开看了一眼,面色越发难看,把遗书递给了皇贵妃,“林贵嫔在信中承认是她买通聂庄陷害太子。”   “可圣上,林贵嫔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她入宫那年先皇后便薨逝,接触不过几次,怎能一点小事记上十年之久。”   虞姝看了一眼遗书,才明白姑母是什么意思,上头说,林贵嫔因着入宫之时被先皇后训责了两句,所以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才买通聂庄陷害太子。   先皇后已去了近十年,训责妃嫔本就是皇后的职责,竟能记十年之久吗?这也太扯淡了。   “罢了,皇贵妃留下处理后事,太子和蓁蓁随朕回正阳宫。”待在这里也觉得晦气,他自然也晓得这有蹊跷,可总不能坐在这里得个结果。   “是,妾身明白。”皇贵妃松了口气,好歹是让她处理,想来圣上不曾怪罪蓁蓁。   贺云槿和虞姝跟着回了正阳宫,乾德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虽然林贵嫔不怎么得宠,他也险些要忘记林贵嫔长什么样了,可到底是自己的妃嫔,还是有些头疼。   “蓁蓁,这事就算了了,既然林贵嫔已死,那这件事便放下了。”再追究下去,又不知道要死几个人。   虞姝和太子对视一眼,屈膝道:“圣上,太子殿下的事可以过去,只是殿下还有新的发现。”虞姝心一狠,把太子推了出去,她必须这样做,殿下也该展示他的才能了,总把自己封闭着,外人瞧不见,哪能重用他。   贺云槿眉眼一跳,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把他出卖的这样快。   “何事?”乾德帝有些新奇,向来平庸无能的太子也能破案了?   贺云槿无奈,只能接下这个招,“回禀父皇,儿臣发现郡主从宫外追踪回来的那些银两,纯度十分高,皆是官银,儿臣怀疑,有某处官银流失。”   虞姝让凌珠把银两拿过来,呈给了乾德帝,“圣上,臣女对银两这事不甚精通,好在有太子殿下慧眼,一眼便发觉这是官银熔铸而成。”   乾德帝接过银两打量了几眼,脸色越发沉了,“这确实是官银熔铸,表面光滑,看起来纯度不低。”   金矿银矿向来都是税收重中之重,一直把握在皇室手中,冶炼技术也是保密的,不可能有旁人晓得纯度这样高的冶炼技术。   “方才人太多了,臣女也不好直言,太子殿下说官银关乎国家大计,臣女也需谨慎。”   乾德帝难得的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太子,“太子这次做的很好,官银流失,确实是大事。”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受之有愧!”贺云槿哪里说过这样的话,虞姝这是把她自己的功劳都推到了他身上,这个小姑娘怎就这样傻呢?   虞姝向着太子眨了眨眼,尽显可爱。   贺云槿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差事办的好就有赏,这事朕会派人追查,你们就不必管了。”   “是,臣女明白。”   “儿臣谨遵皇命!”贺云槿挺直脊背,有了玉树临风之感,不似从前怯懦,连乾德帝都发觉了太子的变化,心中有些欣慰,蓁蓁回来之后,太子就变了,难不成这两人有缘分?   两人从正阳宫出来,虞姝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笑盈盈的望着太子,“殿下,幸不辱命,为殿下澄清了,得了圣上这样多的赏赐,可要分我一点呀。”   方才乾德帝分明对太子十分满意,离开之时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太子,这次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贺云槿的眼眸柔和,“你想要什么,尽管去取。”这些本该是她的。   虞姝鼓了鼓唇,“殿下这样大方,那我可不会客气的。”   “孤无需你客气。”越不客气越好。   “嘿嘿,殿下真好,不过殿下,我觉得这事并未这样简单,林贵嫔之死,未必是表面这样。”林贵嫔在宫里活的好好的,位份也不低,何必要做这样的事呢,且妃嫔自戕兴许会连累家人,她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吗?   就算能让圣上一时恼怒,可又能怎么样了?这样她就痛快了吗?   自然了,最重要的是林贵嫔手里的官银是哪里来的。   “这是自然,林贵嫔不过是替死鬼罢了,林家并非高门大族,根本无法拿到官银。”且母后向来温柔良善,就算真的训责了林贵嫔,也不至于让人记恨十年,那得训的有多凶啊?   “那殿下方才为何不说?”   “父皇能想到这些,况且你推算一番,你才拿到口谕多久,林贵嫔就出事了,显然这个人背景势力极大。”   其实看见林贵嫔的时候,贺云槿心中有片刻的后怕,幸好虞姝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若是她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虞姝靠近太子,玉肩贴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殿下,姑母说林贵嫔向来与吴惠妃交好,而前些日子你才和宁王起了冲突。”   贺云槿被贴近的那只胳膊完全僵住了,动也不敢动,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淡淡的梅花香,极其好闻,让他有些失神。   “孤知道。”贺云槿还未来得及回味,虞姝就站开了。   “可是没有证据。”虞姝垮下肩膀。   吴惠妃与宁王和林贵嫔不同,宁王是乾德帝喜爱的皇子,若是贸然提出怀疑,这事怕是难办。   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   “总会有的,不急。”他都等了十年了。   十年磨一剑,这剑足够锋利了。   “也是,事情总要慢慢的解决,那先不管了,殿下,我听说京郊的归元寺十分灵验,咱们初六去祈福好吗?”虞姝仰着小脸望着她,贺云槿比她高上不少,她的头顶才到他下巴处。   “那有什么好玩的?”贺云槿从没去过归元寺,也不信这些。   “祈福呀,反正也无事,殿下就当陪我去散散心好吗?今日瞧见这样血腥的场景,不得压压惊啊。”虞姝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待在府内多无趣啊,多走动走动才好呢。   贺云槿睨了她一眼,提醒道:“你方才不是说不怕吗?”   “我、我方才不怕啊,我现在怕了不行吗?这叫后怕!”虞姝绞着手指,嘟起小嘴,说的那叫理所当然。   贺云槿被她的话逗笑了,嘴角轻弯,抬起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行啊,去吧。”   贺云槿负手往前去,既然她想去就去吧,和她在一起,在哪都行。   “好喔,谢谢殿下。”虞姝跳了下,殿下真的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   如意殿,惠妃遣散宫人,只余她和宁王在殿内。   “母妃,儿臣听说父皇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太子。”宁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焦躁,从来他们都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父皇并不喜爱,如今太子却在父皇面前得脸了。   “是啊,还是因着林贵嫔这案子,本宫也不曾想到郡主竟然会求圣上彻查这事,本以为都过去了,结果被郡主杀了一个回马枪,让咱们措手不及,幸好来得及处理干净。”   吴惠妃想想都有些后怕,幸好平日里结交了正阳宫的内侍,若不然这样大的消息还无人告知,等查到林贵嫔身上,也就是相当于查到了她的身上。   她便是想着圣上不会在意太子,也并未多周全的考虑,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长宣郡主。   “母妃,儿臣觉得郡主根本无意与咱们结交,新年送去的贺礼,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连多添一分都没有,豫王府的也是一样,只有太子府不同,她还邀请来了太子去虞府做客。”   这样丝毫不能拉拢的人,毫无用处,留着也只会碍事。   “你的意思是……”惠妃有些心惊,“可那到底是长宣郡主,若是出了个万一……”   “可是母妃,长宣郡主对咱们再有用处,不和咱们一条心有什么用?她这样偏帮太子,便会成为太子的助力,太子现在可还占着储君之位,若是父皇哪日出事,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登基,父皇偏爱皇贵妃,皇贵妃又是郡主的姑母,您觉得皇贵妃会不会跟着郡主偏帮太子呢?”   吴惠妃拧起眉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如果不能拉拢郡主,反而让郡主站到了太子或者豫王那边,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没了郡主,太子也就没有了庇佑。   “母妃,这事儿臣去处理。”   “那你可千万得小心,不能露出把柄,万一失败,也不能走漏风声。”杀一个人,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也不是多大的事,林贵嫔不也轻易就死了吗。   “儿臣明白,既然咱们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宁王眼中凝着阴狠,挡他的路的人都该死。 第30章 第一更 殿下,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两人从宫里出来, 虞姝本想直接回虞府,却被太子带去了太子府,回到太子府的时候, 院子里都是圣上的赏赐, 近十年,太子都没有收到这样多的赏赐, 太子府也从未这样热闹过。   连太子府的侍从都觉得惊奇, 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收到圣上的赏赐?这不是在做梦吧?   贺云槿把这些赏赐让人都打开,瞧了虞姝一眼,“去挑。”   虞姝未曾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殿下是在说我吗?”   “方才不是你说想要吗, 看上什么拿什么,都带走, 孤也用不着。”这些东西本该是虞姝的。   “可我方才是和殿下开玩笑的。”虞姝没有想过真的要分一杯羹啊。   “孤从不开玩笑。”贺云槿坐了下来, 端起茶盏啜饮。   虞姝的脑袋有点懵,这是“天降横财”?   “那、那我可真的挑了?”虞姝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可爱这些黄白之物了, 那是可以让百姓填饱肚子, 让将士改善伙食的好东西。   “墨迹。”贺云槿连头都未抬,像是虞姝搬空了这些都不会在意。   虞姝心中雀跃, 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左右打量了一下,拿了一盒金叶子,可以赏人,正好年还未过完呢。   她也不好拿太多, 这毕竟是太子的东西。   她抱着盒子走到太子面前,“殿下,我挑好了,谢殿下。”   贺云槿放下茶盏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就只要这个?”   “嗯,够了,这里也好多了。”虞姝不贪心。   “不够。”贺云槿起身,到那堆赏赐中,点了好些东西,让人送到虞姝的马车上去。   “哎哎哎,殿下,够了够了,你都要把这些搬到虞府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上赏赐虞府呢。   太子这么多年肯定甚少得到圣上这样多的赏赐,结果殿下却将大部分的都给了她,殿下对她也太好了,她受之有愧。   “也是。”贺云槿拧起眉头。   虞姝松了口气,幸好是听的,“是吧,所以殿下就别……”   “你这样拿也太麻烦了,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虞府去,届时你喜欢什么就尽情挑,不喜欢的东西放到库房去送人。”   “……?”虞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殿下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   “你没有听懂孤的意思吗?”贺云槿反问,语气中隐约带着丝压迫。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撑起笑脸,“殿下高兴就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殿下要送,臣女不得不收!   “那就好。”贺云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侍从,“还愣住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侍从一窝蜂似的上前去搬,这些赏赐还没有在太子府站热脚跟呢,就被搬去了虞府,殿下对郡主可真是大方啊,这么多好东西,竟是眼也不眨的送了出去。   虞姝看着这些东西搬了出去,站在原地傻了半天,所以殿下忙活了半天,就是为她赚了这许多赏赐?   后面晕晕乎乎的出了太子府,回到虞府的时候,东西都已经送到了院子里,管家看着这些东西,颇为惊讶。   太子府好端端的怎么送礼上门了?   按照郡主的性子,想来会全部还回去吧,毕竟郡主也没有收豫王等人的贺礼。   可郡主回来,瞧了一眼就让管家收到库房里去。   管家一时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又问道:“郡主是说收下这些吗?”   “是,收下吧。”虞姝想想方才太子的神色,罢了,若是不收,怕是会被太子的眼神冷死,太子要做的事,她也拦不住啊。   “好的。”管家点头下去吩咐了,看来郡主对待太子殿下和其他王爷确实不同啊,旁的东西都是分文不取送了回去,结果太子殿下的竟是全盘收下,连个回礼都不曾说过。   管家完全不知虞姝的苦恼,这收礼也收的蛮辛苦的。   殿下果然有当储君的气势,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把她吓的不轻。   *   虞姝走后,贺云槿回了屋子,他还是不喜有人随时侍立在身旁,大多数时候都是遣人下去。   不过这和之前侍从不听主子的话又不同,总之虞姝教导过还是不错的。   等所有人都下去,贺云槿坐在屋内看书的时候,余钧就会默默地出现,伫立在黑暗中,似贺云槿的影子一般。   贺云槿不开口,他也安静的站着。   “初六那日,你随孤一道去归元寺。”今日虞姝逼得吴惠妃被迫除了林贵嫔,想来宁王那个性子,也是坐不住的,对于宁王来说,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去,有时候,宁王比豫王还狠。   在燕京他或许还有些顾忌,可出了城,怕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他又不愿让虞姝的期待落空。   “是,可要多带些人?”主子从未去过归元寺那样的地方,以往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府内,自从郡主回京,主子改变了许多,也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否是好的。   “不必,你一人足矣。”贺云槿翻过一页书卷,带着余钧,是怕不方便显露他的身手。   这么多年,他苦心磨练,寒来暑往,处处藏拙,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废物,谁也瞧不起他。   可唯独虞姝,会一点点的数出他的优点,哪怕那些事看起来微不足道,在她看来也是能被夸耀的厉害之处。   他也未想过要在她面前藏着,她心思细腻,怕是也藏不住。   余钧注意到,主子嘴角又露出了微笑,怕是又在想长宣郡主了,郡主到底有何魔力呢?   *   初六那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可见连老天爷都想给两人一个美好的出游时光。   虞姝一早起床梳洗打扮,去拜菩萨,总要穿的端庄得体一些。   用早膳的时候,管家说太子府的马车到了门口,她诧异了一瞬,殿下嘴上说着不想去,实际上这样早就到了。   反而是她磨磨蹭蹭,实在是不该。   囫囵吞枣的用了早膳,小跑着出的门,到了马车上还在小口的喘气,脸色微红,“让殿下久等了。”   “你着什么急,孤又不会跑。”贺云槿皱了皱眉头,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虞姝接过一口气喝完,才喘匀了这口气,“怕殿下等着急,好不容易让殿下陪着出趟门,可不敢怠慢。”   贺云槿挑了挑眉头,“哪次好不容易了?”   哪次她邀他出门没有答应?   自她回京,他出门的次数比往常一年还要多。   他不喜出门,待在府内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该学的,出了府遇到豫王等人,还要凭白受□□。   这些年,无依无靠的他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的,如今遇到了她,倒觉得从前那些苦难都不算什么了。   历经千难万险,能遇到那个人,足矣。   “啊?”虞姝苦恼的抓了抓披风领子,似乎每次殿下都答应了,虽然一开始总要拒绝她一次,可她再提一次,殿下就答应了,只好讨好的笑笑,“我记错了,殿下莫怪。”   “若是孤要怪呢?”贺云槿正色起来,看似一本正经。   “那、那我道歉?”虞姝心里痒痒的,小手交握着,面色纠结,还真不知该如何。   “孤要你的道歉有何用?能吃吗?”贺云槿抬眸瞥了她一眼。   “那殿下想吃什么?”虞姝颇为上道的弯唇笑。   “上次送的糕点看着还不错。”贺云槿漫不经心道,虽然上次他一个都没有尝。   “那我改日就给殿下送。”原来是想要糕点吃啊,那多简单。   “嗯。”贺云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改日,那便是很快又能再见她。   还未分别,已在想下次何时见了。   *   两人到了归元寺,今日是初六,有不少人来上香祈福。   虞姝戴着帷帽,太子又甚少出门,寻常百姓根本不识得他,这也方便了二人。   随着人群往各处拜了拜,虞姝还求了两枚平安符,把其中一枚递给了太子,“殿下,我听说归元寺挺灵的,放在身边求个心安吧。”   贺云槿接过,只是一张薄薄的红纸折叠着,里面也不知道包着什么,“孤不信这些。”   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不信也没关系呀,我这都求了,殿下就收下嘛,要不然就浪费了。”这只是一个习惯,每年娘亲都会带着他们去寺中祈福。   “好。”贺云槿放进了怀中,且给她求个心安吧。   “接下来我们去求签文好了,殿下知道归元寺算哪个最准吗?”虞姝一蹦一跳的从台阶上下来。   “不知。”贺云槿望着她的帷帽随风飘扬,似能瞧见她的神色。   “姻缘,管家说燕京每对新人都会来归元寺求一个姻缘的签文,那些求到不好的签文,大多数都没有走到最后,而好签文的,都幸福美满呢。”   虞姝仰起头看向贺云槿,随意的问了一句:“殿下,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第31章 第二更 殿下为何总是生气?   贺云槿喉头梗了一下, 微眯起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意问问,殿下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虞姝遮在帷帽下的小脸皱了皱, 这不是怕日后不小心得罪了殿下心仪之人, 让她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嘛。   可若是殿下不愿说,那她也就不多问了, 日后再仔细瞧瞧殿下对哪家姑娘更特别一些, 想来也能猜到。   “有。”贺云槿毫不避讳,越过她往前走。   “哎,真的有啊,是哪家姑娘啊?我可以给殿下保密的,不会乱说。”虞姝跟上他的步子, 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日后有这个福分成为太子妃。   “自己猜。”贺云槿有些头疼, 聪慧是聪慧,就是脑袋不开窍。   “可我对燕京的姑娘家并不相熟。”虞姝低着脑袋, 她回京这样久了, 也未曾接到几家姑娘的帖子,她又甚少回京,旁人不爱与她结交也是常理。   “我似乎只认识赵姑娘, 可殿下不是说与她不熟嘛。”若是殿下心仪赵姑娘, 怎会那样说。   “笨。”贺云槿有些头疼,他恍惚中觉得, 这条路似乎比登基还要难走。   虞姝撇了撇嘴,“殿下怎么又骂我……”   殿下心情真是起伏不定,就晓得骂人,好在她大度,才不与殿下计较呢。   她总算明白为何殿下没有好友了, 就殿下这个脾气,谁受得了呀。   “孤没骂你,说的是实话。”   虞姝:“……”   殿下这话比骂人还过分呢!   生气!   “走了。”贺云槿不再多说什么,说再多,此刻她也不能明白。   “来了。”虞姝亦步亦趋的跟上,罢了,殿下都没有好友了,那她就包容一下好了。   谁让她善解人意呢。   两人在一颗大菩提树下找到了求签的地方,是一个白胡须的老道,看着倒是仙风道骨,和蔼的很,可一点也不像是寺中的大师。   虞姝掀起帷帽,仰头看着贺云槿,眼中有些迷茫,这寺庙中怎么会有道士呢?   贺云槿也不知,他从未来过这里。   他们未开口,那老道却笑了,“二位小友可是来求签的?”   “是的,不知大师如何称呼?”虞姝稍显敬意,兴许这就是归元寺的特殊之处吧,既然归元寺能让他坐在这,那是道士还是僧人也就无所谓了。   “贫道鹤霄。”鹤霄抬手抚了抚霜白的胡须,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   虞姝心头的迷惑越重,这人的眼神怎么好像是看见老友呢?   她回头看了贺云槿一眼,难道认识殿下吗?   贺云槿轻摇头,他不认识,但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之感,就像是两人已熟识多年。   可他确定,从未见过。   面对这样的眼神,贺云槿眉眼凝起,溢出警惕,脊背挺直,手也微握,随时做好了防备的打算。   奈何鹤霄丝毫没有什么反常,只是笑着,看起来十分和善。   虞姝深吸一口气,罢了,不想这么多了。   “鹤霄大师,我们想求个签。”   “想求什么?”   “唔,给这位公子求前程。”虞姝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如今最重要的应当就是前程了吧?   “在这里写个字,由贫道一观。”鹤霄把纸笔推了出去。   “公子。”虞姝望着太子。   贺云槿没开口,却还是上前写下了一个“帝”字。   虞姝眨了眨眼,殿下还真直接啊,这样会不会把这老道吓到?   谁知这老道见了之后却抚着胡子大笑,“啧啧,这位公子的前程可不小啊,游龙翱翔于九天,火凤于烈焰中重生,想要的前程唾手可得,不必再求了。”   “哇,真的吗?”虞姝的眼睛都亮了,伸手拽住贺云槿的袖口,“好厉害的样子。”那这样说来,殿下岂不是注定会成为那个九天游龙?   贺云槿不置可否,却有种被人窥视到内心之感,略有些焦躁。   “这位姑娘可也要求一个?”老道乐呵呵的笑,也不在意少年颇为凌厉的打量。   “要的。”虞姝在纸上写下“蓁”字,这是爹爹为她取的小名,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因为娘亲姓叶。   “请大师瞧瞧。”虞姝推了过去。   “求什么?”   “唔,姻缘吧。”虞姝也快及笄了,她虽不懂这些,却也想要询问一番,她已回京,只要避开豫王,想要一个好姻缘应当也不会太难吧?   想起梦中自己的愚蠢,又觉得姻缘真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若不是她没有擦亮眼睛,兴许虞家便不会出事了,也不会被牵连。   那时,她对豫王并无丝毫情意,只是左右斟酌,选了一个看似对虞家日后前程好的姻缘,不仅仅让自己受尽冷落,更是断送了虞家上下数百人。   这一次,她想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郎君,就算结局还是如此,可到底她心中是喜欢过的,也不枉这一遭。   贺云槿听闻虞姝说要求姻缘,漆黑的眸子闪了闪,耳朵不知不觉竖了起来,后背的手下意识握紧,胸腔里的那颗东西也跳动的快了,有种名为紧张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哈哈,姻缘啊。”鹤霄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贺云槿,眼中流露出了然,低头看着这个字。   “姑娘,贫道送你四个字“浮云遮眼”。”   “这是何意?”方才给殿下说的这样仔细,怎到了她就这样深奥呢?   “不可说,日后姑娘自会明白。”老道抚着胡子望向贺云槿,“这可是段好姻缘啊。”   虞姝闻言抿唇笑了,既是好姻缘就好。   “多谢大师。”虞姝从荷包中取出香火银子,放在桌上。   贺云槿心中疑惑更甚,这人总感觉像是在装神弄鬼,话说一半,可又让贺云槿察觉到了危险,是那种未知的危险。   “走吧。”虞姝离开,贺云槿看了鹤霄一眼,也转身离开。   “殿下,今日这趟来的也算值,两个都是好事呢,我就说了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   贺云槿微低头,“你为何求姻缘?”   她还未及笄,竟也开始想姻缘了吗?   “我是女子,不日就要及笄,求姻缘不是很自然的事吗,于女子而言,嫁对人是人生大事啊。”若是嫁错了,这辈子都毁了,这可是重中之重。   “你才几岁,就想嫁人了?”贺云槿的语气稍有些质问的意思。   “不是啊,我就是随便求求,我此生要嫁给心仪的郎君,我还没有遇到呢。”虞姝还以为殿下是怕她成亲了,就不能帮助他了,连忙解释。   谁知道,虞姝解释完,贺云槿的脸色更冷了,像冰窖一样,难看的很。   贺云槿心口起伏几下,似是心头堵着一口气,又发泄不出来。   虞姝被太子的眼神看的发憷,“殿下,怎么了嘛?”   “无事。”贺云槿一甩手,往前走去。   ……   “殿下又生气了?”虞姝不明白,殿下为何总是生气?   殿下像是个爆竹,一点就炸。   她好难哦。   虞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连忙跟上。   两人去了后院竹林,这边十分安静,适合散心。   在石凳上坐了一会,虞姝听见哪里传来小狸猫的叫声,左顾右盼的找。   “找何物?”   “殿下听见狸猫的叫声了吗?”   贺云槿挑起唇角,“在你后面。”   虞姝回头,还真的在一块大石头边瞧见了一只黄色的小狸猫,眼睛都亮了。   站起来小心的过去,生怕把狸猫给吓跑了,谁知这猫丝毫不怕人,蹲在原地喵呜喵呜的叫,看见虞姝,还抬起爪子揉了揉脸。   “好可爱哦。”虞姝蹲在它面前,伸出手想揉揉它,小狸猫还把爪子放到虞姝的手上。   “天呐,殿下你瞧,这只小狸猫好有灵性哦。”虞姝晃了晃它的爪子,狸猫的眼眸是淡黄色的,和身上的毛色很像,十分灵动。   “别被挠了。”   “不会的。”虞姝把它抱了起来放到石桌上,小狸猫还舔了舔她的手心。   “殿下看,这个小家伙好像很喜欢我呢。”虞姝在家中养过兔子,但没养多久就不行了,最后只好放了,之后便不敢养了,生怕养死。   “若是喜欢,带回去养着,想来也是野猫。”   “可是我不会养,之前养的兔儿都险些死了。”虞姝撸着小狸猫的毛发,特别柔软,好舒服啊,如果带回去养肯定很好玩。   “找旁人养,养猫也不是多难的事。”贺云槿见她眼睛都亮了,依依不舍的模样,养一只猫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殿下带回去养吗?”虞姝讨好的望着他。   “不要。”贺云槿拒绝的很干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才没兴致养这小东西。   “可我真的不会养,殿下带回去养,日后我想它了就去太子府找它玩。”   “好。” 第32章 第三更 别哭了,乖   虞姝还以为要多磨磨嘴皮子呢, 没有想到殿下这样快就答应了,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看在殿下如此有爱心的份上, 就不怪他方才说她笨了。   “那这只小狸猫就托付给殿下了, 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虞姝揉着小狸猫的脑袋,实在是太软了, 小猫很乖巧, 窝在她的手上,时不时伸出手。   “不会取名字。”贺云槿颇为嫌弃的看着这只小狸猫,它已经亲了虞姝好几口了,别以为他没有看见,等带回去就饿着它。   小狸猫看见贺云槿的眼神, 往虞姝那边缩了缩, “喵呜~”那个男人好可怕。   “它是在归元寺捡到的,不如就叫元元吧, 元元好听吗?”虞姝双手抱着它。   “尚可。”连只猫都有昵称了, 可她却只唤他殿下。   贺云槿越发不满意这个小东西了。   “那就这样定了,元元,以后你就叫元元了, 不过我们还是再去问问附近的小师傅看看这只猫是否有主人, 若是有主人,我们便不好带走了。”   私心里, 虞姝还是希望这是个野猫,这样她就可以带元元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用风吹雨淋了。   虞姝抱起小狸猫,正打算离开竹林。   “慢着。”贺云槿拉住了她的披风。   “怎么了?”虞姝回头对上贺云槿的眼神,心中一紧, 那个眼神似在提醒他附近潜藏着危险。   “嘘。”贺云槿食指放在唇间,示意虞姝安静。   虞姝抱紧了怀里的猫,竖起耳朵,竹林本是安静的,只有风吹过竹叶声,可此刻却多了几只鸟扑棱翅膀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惊起。   可若是寻常的东西,太子不会这样,除非……   虞姝轻轻地蹲下,把猫放在了石桌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乖的莫要乱动。”   随后站了起来,手摸上了腰间的骨纹鞭。   “莫怕。”贺云槿还有心情摸了摸虞姝的脑袋。   知道会来的东西,倒没有什么恐惧。   虞姝心里却并不轻松,早知道多带些人来了,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殿下来的。   “沙沙沙……”是被人拨动了竹叶的声音。   虞姝已经准备好了,想来此刻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正好让她瞧瞧殿下的武功有多高明。   心中所想才落地,一群蒙面人出现在上空,从竹林上落下,把这一片的飞鸟都惊了起来。   虞姝大致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大概有九个人,看着样子,不像是寻常人。   容不得她多想,顷刻之间腰间的骨纹鞭扫了出去,那人似乎晓得虞姝会耍长鞭,精确的躲开了。   这样了解她,看来是冲着她来的了。   虞姝跳上石凳,不敢马虎与这些人缠斗起来,与此同时,贺云槿也随手捡起了地上的枯竹枝,一招出去几个蒙面人倒地。   他们大概是没有想到太子会武功,所有人都在那刻停顿了一瞬,虞姝也借机扫落了两个人。   几招之后,对方损失了四个人,虞姝和贺云槿背靠背站着,“殿下,留个活口。”   敢对她出手,她非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揪出来!   “知道了。”贺云槿一个翻身,手中的枯枝化作利剑,直指对方颈部,割断了喉咙,鲜血喷洒出来。   虞姝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殿下其实一开始对她也挺好的,起码只是冷脸,没有动手啊,就殿下这功力,打她一百个不是问题啊。   心里开始为豫王等人默哀,待太子殿下褪去伪装,开始发光发亮之后,豫王等人还能留一个全尸吗?   想起初次相见,豫王对殿下的所做所为,虞姝觉得,就算把豫王五马分尸都不过分。   一边接对手的招,虞姝一边想,在梦中虞家被豫王牵连还真是一早就注定了的,殿下受了那样多的苦,怎么可能会留下支持过豫王的虞家呢?   幸好在现实中她已经改变了这样的局面,日后想来,殿下也会念虞家的一份情意。   “小心。”贺云槿扫开一把从后背刺向虞姝的剑,“专心。”   “知道了。”虞姝不敢再胡思乱想,专心应战。   过了片刻,对方还剩下三个人,可虞姝也有点力不从心,有些日子没有练武了,回了燕京,兄长便不能盯着她练武,导致体力有些下降,气喘的有些重了。   反观贺云槿,却丝毫没有影响,连喘气声都很轻,可见他的武功高到了一个境界,怕是兄长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歇会。”贺云槿摁住虞姝的肩膀,看出来她脸都红了,女子会武本就不易 ,而且也打斗了这么久,体力不支是正常的。   “好。”虞姝站在他身后,对方也打斗这么久了,也不是很难对付。   这些人武艺高强,若是只有虞姝在的话,怕是就让他们得逞了,可他们想必不知道殿下也会武功,而且十分高强。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逃了,不是活捉,就是灭口,要不然殿下会武功的事就瞒不住了。   虞姝歇了一会,再次加入打斗,贺云槿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两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这样的感觉让贺云槿心头滚烫,这是并肩作战的感觉。   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殿下小心。”那人趁着贺云槿愣神的片刻一把剑刺了过来,虞姝往前挡了下,那把闪着银光的剑直直的刺向了虞姝。   “姝儿——”贺云槿的眸子紧缩,一把把人拉到了怀里,用手臂挡开了那把剑,剑尖划过贺云槿的胳膊,留下了一条血痕。   下一瞬,最后一个人被余钧一脚踹到了地上,正想低头扼住他的下巴让他无法自尽,可他比余钧更快,喉咙吞咽,不一会就七窍流血而亡,似是早就藏好了毒药在口中。   虞姝惊魂未定,那剑尖从她眼前划过,险些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是之后却被殿下挡了……   她连忙从贺云槿的怀里出来,转身就看见他的胳膊上布满了血渍,瞬间虞姝的眼眶就红了,“殿下,你怎么能用胳膊挡剑啊!”   “你是不是傻,孤需要你挡剑吗?挡在孤面前做什么?”贺云槿脸色难看,不顾虞姝红了的眼质问,虽然很感动虞姝替他挡剑,但是后怕大过感动,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此生难还。   “我、我没有想这么多,殿下你别乱动。”虞姝颤抖着手从怀里把绣帕取出,压在贺云槿的伤处。   余钧察看了一下地上的人,不多不少,都死透了。   再看自家主子和长宣郡主这般,方才他看的真切,那把剑主子分明可以避开,却……   唉,主子真是变了。   余钧不再待下去,转身去了寺外,郡主带的护卫还在寺外,也该通知他们来了,若不然这满地尸体,该如何解释呢?   虞姝的泪珠在眼角,要落不落,可怜兮兮。   贺云槿本想着一定要狠狠训斥她,让她长点记性,日后不能再护到他身前,为他挡剑,可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嘴角的话又说不出来。   怎么泪水这样多,多的他坚硬的心都软成了一池春水。   “别哭了。”贺云槿抬起左手,用拇指擦拭着虞姝眼角的泪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欺负了你。”   虞姝的眼泪却落的更凶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殿下,你下次别再用胳膊挡剑了,万一剑上有毒怎么办?”   “若不是你往孤身前挡,孤用得着用胳膊挡吗?”还不是怕伤着她,她哪怕是破了点皮,他也是要心疼的。   “呜呜呜,对不起,我没有多想……”虞姝一边摁住伤口一边抽泣,哭的可怜兮兮,因为她让殿下受伤,她心里无比愧疚,早知道就不来祈福了。   “再哭下去,怕是要惊动寺里的人了,别哭了,乖。”贺云槿拍了拍她的脑袋,原本还想要说几句重话,如今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轻柔,恨不得把心捧到她的面前。   “好,不哭,”虞姝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殿下疼吗?”看着血浸染了帕子,虞姝越发心慌,“殿下,我们先去找大夫。”   “不疼,再等等,已经去喊你的护卫了。”他们一走,这里就不好收拾了。   “殿下,我不会放过他。”虞姝红着眼说道,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谁派人行凶。   “不可鲁莽行事。”   “我知道。”虞姝吸了吸鼻子,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伤殿下的人。   方才躲在石凳下的元元跑了出来,蹲在虞姝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贺云槿的衣摆,似是担忧的叫唤,“喵呜~”   “元元好乖。”虞姝看着它的脑袋。   很快,虞姝的护卫到了,她吩咐了几句,叮嘱他们嘴巴严实些,他们遇到刺客,多亏虞姝的护卫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们,可是殿下却为了救虞姝而受伤。   殿下会武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第33章 第四更 我一点也不笨   虞姝扶着太子离开此处, 元元特别乖巧的趴在她的肩头,还晓得抓住她的披风,坐的很稳, 凌珠想抱都不让。   上了马车, 凌珠拿出药箱,马车上常年都备着一个, 以防万一, 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虞姝给他简易的包扎了一下,还得让大夫看看才是正经的,回城的时候马车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虞姝的心七上八下的,已经这么久了,也不见殿下有何不妥, 那就是没有毒吧?最好是这样, 要不然她非得准备九九八十一种毒给幕后之人灌下去。   太子府离城门近,可太子府没有大夫, 只好回了虞府, 让李大夫诊治。   得到李大夫确定无毒的时候,虞姝这一颗心才放下来。   幸好无毒,兴许是不知殿下会武, 觉得那九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一定能解决了她和殿下, 没有想到殿下会武,且殿下身边还有护卫。   那个男人, 虞姝没有看的太仔细,只是武功应当也不低。   看来殿下身边,藏龙卧虎啊。   “殿下喝口茶,歇息一会再入宫。”虞姝递上茶盏,原先虞姝对他就足够温柔了, 这次殿下救了她,她无以为报,语气就更温柔了。   “眼睛都肿了。”贺云槿睨了她一眼,心中微暖,是为他哭的。   “无碍,待会要入宫求见圣上。”在燕京被刺杀,这样大的事,她非得闹的满城风雨。   “没有证据的事别做,反而会被人倒打一耙,尤其是这事涉及孤。”贺云槿提醒道。   若是只有虞姝一人遇刺,倒也无碍,可一旦涉及到贺云槿,再牵涉其他皇子,就会无故卷入夺嫡之争,就算日后查了出来,怕也会被歪曲事实。   “我晓得,殿下放心,我一点也不笨。”这句话似在反驳贺云槿在归元寺的那句话。   贺云槿轻嗤一声,确实,在大事上她丝毫不含糊,唯独在一些特别的事上,尤其是关于他,笨的不行。   虞姝鼓着眼睛瞪了太子一眼,似是对他的笑声不满。   低眸瞧见太子胳膊上的伤,虞姝又轻叹气,罢了,殿下都为了她受伤,让他笑就笑吧。   “郡主,吩咐的事都办妥了,如今满燕京都晓得郡主被刺杀,幸好有太子殿下相救,若不然那剑就要刺穿郡主的喉咙,要了郡主的性命。”凌珠把这事办的很利落,一想到在燕京居然有人敢雇杀手行刺郡主,凌珠都恨不得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剥皮抽筋。   郡主长这样大,还没有被刺杀过呢,真是头一遭,越想越气愤。   “好,准备马车,我与殿下入宫求见圣上。”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等凌珠走了,贺云槿才看了她一眼,“分明不是这样,何必说的这样难听,你也不怕传来传去变成真的。”关于她的事,贺云槿总是十分忌讳。   “不说的危险一点,怎么能突出殿下的好呢,怎么能让圣上挂心呢?既然做了事,那就得让圣上晓得,殿下不是平庸之辈,是能救百姓于水火的英明储君。”   虞姝就是要把所有功劳都推给太子,这样圣上才能注意到太子,同样也拉近了殿下与虞家的关系,日后爹爹娘亲入京,也一定会十分感激殿下。   贺云槿喉结轻滚,垂下眼帘,“你为何事事都以孤为先?”   她的好来的太浓烈,浓烈到起初他都不敢相信,一直在劝自己逃离。   就算如今,贺云槿也有些恍惚,她此时待他这样好,日后会不会又全盘收回去呢?   “没有这么多原因,我想说的早就与殿下说过了,殿下,既然宁王递了把柄出来,咱们就要狠狠地拿捏住,就算不能折了宁王,也要折了他背后的一些势力,断他一臂。”   能杀她的人,还没有出世呢,当她这个岭南小霸王是吃干饭的吗?   “好。”贺云槿颔首,如她所愿。   *   宁王府。   宁王从晨起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早已打听过了,今日郡主和太子会去归元寺,正好找机会下手,最好是两个人都干掉,实在不行,那也得把郡主解决,再顺势栽赃到太子身上。   为了这个机会,他特意多安排了几个杀手,九个杀手对付虞姝和太子也足够了,就算虞姝会武,也会带护卫,可和这些杀手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可就算这样,做到了万无一失,他心里还是有点焦躁,这样的感觉很久没有了,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一上午都坐立不安,直到亲随郑柏从外边匆匆忙忙跑进来,“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里慌张,还有没有点样子?”宁王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呢。   郑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大声喧哗,生怕宁王把他扔出去,“王爷,郡主、郡主……”   “郡主怎么了?得手了吗?”宁王的心被提了起来,这么快就成功了吗?   “没有,长宣郡主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只是听说太子受伤,伤的也不重,满大街都传开了,那九个杀手都被人拖进了城,全都死了。”   “怎么可能!”宁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皆是惊惧,“九个都死了?”那可是幻海堂最厉害的九个高手,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是,都死了,现在还在城门口呢,被京兆尹派人守着。”郑柏也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可谁知道。   “怎么死的知道吗?”宁王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惧意,这燕京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高手?   “外边传是长宣郡主的护卫及时赶到。”   “不可能,郡主的护卫不是已经查过了吗,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却不可能斩杀本王九名高手。”   若不是查过,他也不敢这样贸然行事。   “属下也不知,难道是郡主亲自杀的?郡主的功夫也不弱。”   “难道郡主在藏拙?”宁王皱起眉头,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你确定那些人都死了吗?没有留下活口?”   “没有,属下在旁边看过了,都死了,王爷放心。”   “那就好,立刻通知闵家,不可轻举妄动,那些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本王的头上。”   虽然可惜那九个高手,可没活口就好,要不然大刑之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呢。   宁王没有想到这次计划会失败,但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算计划失败,也攀扯不到他身上。   他是有这个信心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不安。   “再去打探消息,一有变故即刻来报。”此时他还是不乱走动为好。   *   进了宫,在正阳宫求见圣上,一见到乾德帝,虞姝便跪倒在地,“拜见圣上,求圣上赐罪,臣女被刺杀,却连累了太子殿下,伤了殿下贵体,罪该万死!”   乾德帝也听闻了一些,却没有想到虞姝一来就往自己身上揽罪,分明她才经历一场刺杀,此时不想着诉苦,却先想着连累了太子。   他也晓得,这燕京根本没有几个人把太子放在眼里,他自己也不喜,实在是太子太平庸无能了,根本无法撑起大燕,再这样下去,他不得不废太子再立储君。   可虞姝却次次都对太子恭敬,是因为太子是大燕储君,所以她才这样吗?   对太子都如此恭敬,可见对他这个帝王会加倍尊敬,没有哪个帝王不喜欢这样的臣子。   “蓁蓁快起来,你受苦了,这并非是你的错,朕也没有想到,在燕京,竟然有人敢对你行刺,朕一定会吩咐下去彻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长宣郡主可是皇亲国戚,地位不低,都有人敢刺杀,还闹的沸沸扬扬,外边还不知道如何传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这个帝王容不得有功之臣呢。   不日镇南王就要入京,若是蓁蓁有个好歹,乾德帝面子也不好看啊,他可是口口声声说把蓁蓁当亲闺女的,却让蓁蓁出事,这让他面上无光啊!   “臣女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惹来杀手,那些个杀手个个武功高强,若不是太子殿下替臣女挡了一剑,臣女怕是都见不到圣上了!”虞姝抬起脑袋,适时红了眼眶,那是被惊吓到了的眼泪。   “胡说,蓁蓁吉人天相,无碍的,快别哭了。”乾德帝最见不得小姑娘的眼泪,落的人心酸。   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被包扎着的胳膊,关心道:“太子受苦了,待会让太医给你瞧瞧。”   “多谢父皇,儿臣无事,郡主年纪尚小,儿臣保护郡主是应该的。”贺云槿不再像从前锯嘴葫芦似的,现在也会说一些讨巧的话了,这些都是虞姝为他铺好的路,他舍不得浪费。   乾德帝颇为欣慰,今日太子这话说的倒让人舒心,若不是太子挡了这一下,虞姝出事,怕是岭南都有动荡。   正说着呢,皇贵妃从外边进来,连礼都未行,焦急的过去拉着虞姝上下打量,“蓁蓁,你可有哪伤着了?”   皇贵妃听闻此事的时候险些背过气去,若是蓁蓁有个万一,虞、叶两家的小姑娘折在了燕京,她都不敢保证兄长会做出什么事来。   “姑母,蓁蓁无碍,是太子殿下为蓁蓁挡了剑。”虞姝的眼泪落下,委屈的摇着头,像是被吓坏了。   “没事就好,可吓死姑母了。”   皇贵妃松了口气,屈膝向乾德帝行礼,“圣上恕妾身失礼,妾身实在是着急,兄长不日归京,若是蓁蓁出事,妾身将无颜面对兄长。”   虞姝回京本就是打着想念皇贵妃的名号,她若是没有照顾好,如何对得起兄长。   “无碍,朕知你心急,朕也心急,你放心,朕即刻召人彻查。”   乾德帝脸色也十分凝重,在燕京都敢雇杀手行凶大燕郡主,日后是不是也敢雇杀手行凶他这个帝王呢? 第34章 第五更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多谢圣上, 不过还未出年,蓁蓁怕闹的人心惶惶,破坏了过年的兴致, 是否要挪到年后?”虞姝皱起眉头, 有些为难的模样。   “这不是你的错,朕也想好好过年, 奈何有些人不想, 蓁蓁受惊了,还是随你姑母回去歇会,朕来吩咐这件事。”   “是,臣女告退。”   “太子也回去,朕会传太医去太子府。”   “谢父皇。”   他们前脚才离开, 后脚乾德帝就召了大理寺卿入宫。   在正阳宫外, 皇贵妃打量了一眼太子胳膊上的伤,颇为感激, “今日多谢太子为蓁蓁挡了这一下, 本宫无以为报,宫里还有两根百年的人参,待会送到太子府去, 请太子务必收下。”   “皇贵妃多礼了, 孤不过是举手之劳。”虽是这样说,贺云槿却没有拒绝。   从前他与皇贵妃不怎么来往, 因着虞姝,来往才多了,既是她姑母,也不是不能信。   “殿下,你先回太子府歇息, 我待会再去太子府找殿下。”虞姝还有些不放心,但也有话想和姑母说。   “好。”   几人分道扬镳,虞姝跟着皇贵妃去了端华宫,瞧见虞姝进来,琬宜公主跑了过来,“阿姐,没事吧?我听嬷嬷说你遇险了。”   “没事,让你忧心了。”虞姝拍了拍琬宜的肩,两人就差了一岁多,十分亲近,哪怕虞姝不回京 ,年年也会送些小玩意给琬宜。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是谁竟敢伤阿姐,我一定要叫父皇诛他九族。”琬宜小脸上满是气愤。   虞姝心中叹气,若是琬宜晓得背后之人的九族也包括她,大概是说不出话来了。   “琬宜,你去小厨房看看,我吩咐给你阿姐炖了安神汤,去看看好了没有。”皇贵妃看琬宜这个样子,还是别把这件事告诉她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阿姐等着哈。”琬宜蹦蹦跳跳的出去了,虞姝看着嘴角露出笑意,还是个小丫头。   “蓁蓁,过来坐,没吓着吧?眼睛都肿了。”   “姑母,无碍的,我本就会武,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只是该表达委屈的时候还是要表达的,不哭一哭,闹一闹,旁人如何晓得你受过的委屈呢。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孩子面对长辈撒娇最好的方式就是哭一哭掉个眼泪。   “可那多危险啊,幸好没事,宁王竟这般大的胆子,还敢对你行凶,我绝不会姑息他们。”   这件事吴惠妃必定也是知晓的,从前她与后宫妃嫔皆不结怨,可吴惠妃敢对蓁蓁出手,那她也不愿客气了。   “姑母,这次幸好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相当于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也是,那可得好好感谢太子,也为难这个孩子了。”皇贵妃叹了口气,怎的从前竟没有发觉这个孩子如此好呢。   好在如今也不算太迟,有蓁蓁在从中调和,想来不是太难。   “我会的,姑母,这件事兴许是抓不到宁王的把柄,他既然敢动手,必定是要万无一失的。”   若是这样轻易露出马脚,也就不会是让豫王也不敢小觑的宁王了。   “抓不到把柄也不急,吴惠妃和宁王筹谋多年,哪里是我们这样简单就可以一锅端的,我有分寸,知道该怎样做。”或许不能给吴惠妃和宁王定罪,可想给这二人找点麻烦还是很简单的。   “嗯,我相信姑母,我也会的,必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在岭南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这样待她,才回京多久,也不曾做什么,谁的路也没有挡,都能要她的命了。   有一就有二,虞姝可不希望日后哪也不敢去。   虞姝在端华宫喝了一碗安神汤才出宫。   出了宫直奔太子府,正好看见他在用午膳。   这次来,殿下的膳食好上不少,大概是圣上的赏赐让府内侍从也不敢怠慢。   对于大燕来说,圣上是天,人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圣上的步伐行事,只要圣上对殿下好些,殿下的处境就可解了。   可殿下与她不同,受了再多的苦楚都不肯说,非要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做了什么好事也不晓得在圣上面前邀功,不像豫王宁王等,知道讨好圣上。   可就是殿下这样的性子,她更为看重。   “殿下。”虞姝上前来。   贺云槿放下勺子,右手伤了,只能用左手,可左手又不会用银著,只好用勺子,十分别扭,在旁人面前也就算了,可在虞姝面前,他又不想出丑。   “太医来瞧过了吗?”虞姝见他别扭的用左手吃饭,鼻尖有些酸。   “嗯。”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父皇吩咐太医为他诊治,大概朝野上下都十分震惊吧。   “那殿下快些用膳吧,我在姑母那喝了碗汤就喝饱了。”虞姝在太子身边坐下。   “还不饿。”贺云槿垂下眼睑,表情有些伤神。   “啊?”虞姝惊讶,已经过了午时,怎么可能不饿。   侧头看了一眼,殿下的右手被包扎着,只能用左手,殿下莫不是用左手不习惯,怕在她面前闹笑话?   “殿下快吃吧,都这样晚了,肯定饿了。”虞姝转身把侍从遣了下去,“殿下,侍从都下去了,我也不会笑话殿下用左手用膳。”   贺云槿望了她一眼,眼中有着微恼,为何她总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呢。   “怎么了嘛?”虞姝扁了扁嘴,殿下的心思太难猜了,她真的猜不到啊。   贺云槿瞥开视线,不再看她,却抬起右手打算拿起银著。   “哎,殿下,右手有伤,不能乱动。”虞姝一时着急,直接上手摁住他的肩膀。   贺云槿的手一低,放了下去,语气稍显恼怒,“那你要孤如何用膳,反正也是小伤,死不了。”   “那也不行啊,触动伤口会裂开,殿下,要不然我唤个侍从给你喂饭?”虞姝出言建议。   “不必了。”贺云槿哼了声,语气越发冷了,推开虞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抬手拿起银著。   看似很从容,只是皱起的眉头却表示并非这样简单,毕竟也是新伤。   “殿下,我来吧。”虞姝从他手中抢过银著,“若是殿下不嫌弃,我来喂殿下。”   到底是为她受的伤,哪里忍心就这样干看着,伤口若是裂开,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日了。   “不必了,你能喂这一次,又不能次次喂,还是孤自己来,伤口出血也无碍,反正也会结痂,迟早会好。”   贺云槿说的那叫一个委屈啊,听得虞姝都觉得自己如同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不给太子喂饭,就好像对不起天地一般。   太子都这样说了,虞姝还能说什么,当即了表示,“我可以的,我日后次次为殿下喂饭,直到殿下手好了,殿下的手也是为了救我,救命之恩,我本该如此。”   不过是喂饭罢了,又不是做其他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的?”贺云槿挑眉,似是不信。   “真的,千真万确,殿下放心好了,人们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喂个饭作为报答算不得什么。”虞姝点头如捣蒜,端起太子面前的碗开始夹菜。   菜夹到太子面前,他却伸手推了一下,黝黑的眸子望着她,“如果孤不想要这个报答呢?”   “啊?”虞姝眨了眨眼,“那殿下想要什么?殿下尽管说,只要我可以做到。”   “自己想。”贺云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心。   虞姝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扁起小嘴,摇了摇头,“殿下,我想不出来,不若殿下直接告诉我吧,什么都可以的。”   贺云槿看着她的眸子,里头澄澈如同湖水,不似他的眼眸,只余深不见底的黑暗。   罢了,何必为难她,也不怕吓到她。   “罢了,用膳吧。”   虞姝愣了下,有时候真想把殿下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何这样难懂呢?   她不再耽误,用筷子夹菜,用勺子喂到贺云槿嘴边。   哪怕是旁人喂饭,太子也吃的很优雅,丝毫不会狼狈。   虞姝之前给易哥儿喂过饭,所以也算熟练。   一个喂一个吃,十分和谐。   不知不觉,贺云槿这个午膳用的比之前还多一碗,吃的有点撑。   可虞姝却觉得心酸,方才殿下还说不饿,早知道她应该早点出宫的。   “殿下,喝口茶润润嗓子。”虞姝照顾的无微不至。   “殿下,药好了。”送药来的是春儿,是虞姝提拔她在殿下身边伺候,太子府里她是最尽职的。   虞姝接过,放到太子面前,“殿下,快把药喝了。”   贺云槿看了春儿一眼,“太烫了,待会再喝。”   “也好。”虞姝点了点头。   春儿正想说不烫,可触及到太子的视线,她又闭上了嘴,殿下说烫就是烫!   “殿下,我先回趟府,换身衣裳,黄昏时分再来陪殿下用膳。”   经历了一场打斗,又哭了好一会,现在虞姝身上都是乱糟糟的,有些难以见人。   “也好,去吧。”贺云槿正愁找不到机会。   “那殿下记得喝药呀。”虞姝看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不由的心疼,她最不喜欢喝药了,太苦,辛苦殿下了。   “知道了。”贺云槿颔首。   虞姝放心的离开,得赶紧回去,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等虞姝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侍从都在外边守着。   贺云槿低眸凝视着这碗黑褐色的药汁,用右手端起药碗,起身到了窗边,伸手把药碗端出了窗外,手一翻,药汁倒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围观全程的余钧嘴角抽搐,主子真的是变了。   这样一点小伤还要卖惨让郡主怜惜。   没眼看! 第35章 第一更 殿下不会也赶我走吧?   贺云槿把药碗放回原地, 余光瞥了黑影一眼,“查的如何了?”   余钧唇角抿直,不敢露出丝毫笑意, “闵家酒坊已经关门歇业了, 说是老板要回老家。”   “呵,年前不回老家, 初六才想起还有个老家, 也是够为难他们了。”贺云槿抬起右手抻了一下,并不影响行动。   “是否需要属下控制住酒坊?”   “不必,想来此刻已封锁城门。”刺杀长宣郡主这样的大事,交给了大理寺卿,此刻无论是出还是进, 都没有这样简单了。   父皇对虞姝确实是十分的宠爱, 比起父皇待她,他或许只是捡来的孩子。   这样也好, 她那样的小姑娘, 合该所有人都宠着她。   “是。”余钧点头。   “那九个人身上可有什么标识?”   “并无,那九个都是闵家个顶个的高手,怕是有了标识会被指认, 不似闵家其他杀手后背有标识。”   “没有的话, 今晚你找机会刻上去。”不是说没有证据吗?那就制造证据。   “是,属下明白了。”余钧心叹, 主子还是那个主子,一点都没有变,心黑的没边了,宁王等人如何也想不到,主子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   虞姝回府换了身衣裳, 就让管家把府里的补品都拿出来,从中挑出上好的,要送给殿下。   管家若不是见过殿下的伤口,还会以为殿下伤的多重。   郡主对殿下也太关心了,不过这次太子救了郡主,这些补品也收得,确实该送。   虞姝挑了些补品犹不满意,又喊凌珠要了她惯常吃的桃脯,带点给殿下,喝药太苦了,若是喝药的时候不吃果脯,她都喝不下去。   果脯拿过来了,虞姝想起殿下说想要吃点心,又吩咐人去准备。   总之,这整个下午,虞姝都是围绕着太子殿下来的,让满府的人都晓得郡主对太子殿下是有多上心。   虞姝从前就不避讳这个,如今殿下救了她,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去见殿下了,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呢。   除了亲人,再没有人能像殿下这般用身体为她挡剑,这些是她应当做的。   收拾了东西,黄昏时分,她带着果脯和点心去找殿下,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里面有旁人。   她回头让凌珠等人退后些,莫要打扰殿下,可自己却想去看看是谁,探头看去,原来是赵姑娘。   也是,殿下受伤了,传的满城风雨,这个时候她必定是心急的。   可殿下似乎并不想和她相处,背对着赵姑娘在看书,而桌上的糕点,一个都未动。   虞姝想着,此时进去难免有些尴尬,且赵姑娘并不喜欢她,初三那日两人偶遇过,赵姑娘当她空气似的,她也不好凑上去。   她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赵姑娘的事,但赵姑娘的敌意她察觉到了。   这可真是难题,殿下的表妹为何对她有敌意呢?   也幸好殿下与赵姑娘不亲,要不然她都不知该怎么办。   罢了,还是先在外边等会吧,虞姝收回脚步,正打算转身离去,元元从屋内跑了出来,喵喵喵的叫着,爪子抓住虞姝的裙摆。   “来都来了,怎的还不进来?”贺云槿忽然开口。   赵映梦正觉失落,来了这样久殿下都未同她开口说话,如今终于开口,迫不及待的问,“殿下是在同臣女说话吗?”   奈何却没有得到回应。   虞姝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殿下为何背对着她还能知晓她来了,而且她还在门外边呢,殿下莫不是后背长了眼睛?   无奈,她只能弯腰抱起元元,提起裙摆抬脚进去,“殿下怎知我来了?”   贺云槿未开口,元元只与她最亲近,方才赵映梦进来的时候,元元的叫声刺耳,是面对陌生人未知的恐惧,可方才却叫的这样柔和。   且她的脚步声,他早已记下。   “见过郡主。”赵映梦不得不起身行礼,瞧了一眼安静的窝在虞姝怀里的猫,此刻乖的像只鹌鹑。   方才她进来之时,却被狠狠的吓了一跳,本以为待谁都如此,原来只是待她这样,连小畜生都踩低捧高。   “免礼,赵姑娘也在啊。”虞姝抱着元元放到了桌上。   “臣女听闻殿下受伤,特来探望,原来这只猫是郡主养的,只不过畜生到底是畜生,还是别当成人来养,上不得桌。”赵映梦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把桌上的糕点往旁边放了些,离元元更远。   虞姝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赵姑娘,这是太子殿下养的猫,不是你口中的畜生,再说了,元元根本不吃旁人的东西,赵姑娘用不着担心它会吃你的糕点。”   本不想与赵映梦交恶,可她说话为何总是这样难听?元元只是一只猫罢了,哪又碍着她的眼了?   赵映梦一愣,没有想到虞姝会这样冷漠的回应,想起上两次的交集,虞姝像个软包子似的,只晓得哭,面对她的明嘲暗讽也听不懂,今日倒是晓得回嘴了。   可因此,赵映梦越发厌恶长宣郡主了,若不是她,殿下也就不会受伤。   “郡主说笑了,臣女只是怕这猫没地走动,既是殿下的猫,吃了也是无碍的,殿下因郡主受伤,连点心也不能吃,放这也是浪费,也不知殿下几时才能好。”赵映梦强撑起笑意,她与京中闺秀也有不少结交的,可唯独没有交过像虞姝这样性子的。   “殿下连点心也不能吃吗?太医未曾说啊,我还带了些点心来呢。”虞姝懒得回她的话,两人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既是带了来,为何不拿进来 。”贺云槿放下书卷,唇角微扬,终于晓得回嘴了,笨是笨,好歹有长进。   “我这就去拿,殿下看着元元。”虞姝起身把元元放到了贺云槿的书桌上。   “喵~”元元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讨好的看着贺云槿。   奈何贺云槿丝毫没有想要抱它的意思,甚至看着它的眼神还有些冷,一来就抱着它,也不晓得关心一下他的伤势。   “喵呜~”元元感觉到了杀气,主人,猫肉不好吃!   虞姝从外边把点心和果脯提了进来,放在桌上打开食盒,拿出兔儿模样的点心。   “赵姑娘可要吃些?”   “不了,谢郡主好意。”赵映梦面色尴尬,方才她的点心殿下瞧都不瞧一眼,如今郡主的,殿下却提出要吃,亲疏之别,已见分晓。   她心中不晓得有多难堪,殿下待她竟不如待郡主的十分之一。   再待下去已没了意思,她匆忙起身,“殿下好些养着身子,臣女先行告退。”   贺云槿转身,“慢着。”   赵映梦脚步顿住,脸上浮起微笑,殿下这是挽留她吗?   “赵姑娘,桌上的点心你带回去,日后无事就不必来太子府了,男未婚,女未嫁,你来太子府多有不便。”贺云槿话语冷硬,说的伤人,连虞姝都有些怔愣。   赵映梦面上的笑容僵住,再也笑不出来,殿下不是第一次赶她走,也不是第一次让她日后不必再来,可却是第一次对着外人这样不给她面子。   还是当着长宣郡主的面,让人难堪到了极点。   她好歹是殿下的表妹,殿下竟是这点面子都不给她吗?   “可郡主不也时常来太子府吗?殿下未免太厚此薄彼。”赵映梦不服。   “那又如何?”贺云槿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只是反问,言语中有着不耐烦。   赵映梦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鼻尖发酸,再也说不出话来,桌上的糕点她自然也不要了,转身往外跑。   殿下太欺负人了。   屋内的空气寂静了片刻,还是元元先打破这安静,叫了两声。   虞姝连忙过去抱起元元,想要放到腿上让它坐着。   “给孤。”贺云槿横出手,不愿把元元让给虞姝。   虞姝也没跟他抢,“殿下手上有伤,还是莫要抱着它了。”   元元虽然乖巧,但偶尔也会调皮捣蛋。   “无碍。”贺云槿伸手提溜着元元的后颈,放到了腿上。   元元不想要他抱,这个怀抱一点也不软,可对上男人警告的视线,元元认输了,可怜兮兮的喵呜了声,乖乖的趴在男人腿上。   唉,喵生艰难。   虞姝见元元这样乖巧,也就没有说什么,把点心端到太子面前,“殿下尝尝,还是上次那种。”   一盘里有六个点心,都是兔儿模样,憨态可掬。   贺云槿用左手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太甜。   “殿下方才怎对赵姑娘这样凶,姑娘家都是要脸面的。”   这下虞姝是确定殿下不喜欢赵姑娘了,若是喜欢,哪里舍得这样说她。   “她的脸面与我何干?”   虞姝鼓了鼓脸颊,找不出反驳的话,“好吧,殿下不会也赶我走吧?”   贺云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看你表现。” 第36章 第二更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殿下好严苛哦。”居然还要看表现, 万一没有表现好怎么办,把她像赵映梦一样赶出去吗?   “那是因为你笨。”贺云槿吃了一块点心 ,也喝了一杯茶, 太甜了, 他吃不习惯。   虞姝嘟了嘟嘴,撑着下巴, 宽宏大量道:“我大人有大量, 不与受伤的殿下计较。”   殿下都受伤了,就让让他好了,反正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那孤是不是还得多谢你?”贺云槿眼尾溢出点笑意,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必啊,殿下对我温柔点就好了, 我瞧着殿下的冷脸有些胆战心惊。”   贺云槿闻言, 眼尾往下压,舌尖顶着上颚, “你怕孤?”   “还好吧, 殿下不生气就不怕,殿下生气的时候还挺可怕的。”   其实现在已经不怎着怕了,初遇的时候虞姝还是挺怕太子了, 因着脑海中皆是梦境里的太子, 煞神一般。   “孤几时生气了?”   “方才不是生气了吗?”   “那又不是对着你。”   “那殿下还记得我回京之时,初遇到殿下时, 殿下的冷脸嘛,那就是对着我啊。”虞姝掰着手指数了数,都一月有余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 让虞姝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是你说到了新年,前尘往事不必再提,只管过好日后,为何如今你又旧账重提?”其实那哪里算得上是生气,只是多年未见,他又极力劝着自己莫要沉沦。   可哪怕这样,最终还是沉沦了,真是无用,面对她,确实无用。   固守了多年的心,还是被她拿了去,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温暖了他整个冬季的手炉,就算尘封住还是能找到主人。   “那我不提了。”虞姝也觉得翻旧账没有意思,对一个陌生人,殿下有那种神色也正常,“殿下再吃一块点心。”   “不了,一会就得用晚膳。”太甜,他吃不下去,小姑娘都喜欢吃这样甜腻的东西吗?   “喵呜。”元元伸出脑袋,似乎是想吃一口。   “元元乖,你不能吃这个,待会让人给你拿小鱼干。”虞姝摸了摸元元的脑袋,好软好乖。   元元享受的闭上眼睛在虞姝的手心里蹭蹭,温温软软的,还带着馨香。   看的贺云槿眼热,眼前的小手莹白似玉,却只摸在这只臭猫脑袋上。   他倒是发现了,如今连只猫都比他地位高,本就不多的关注,如今又被分去了不少。   早知道就不把它捡回来了。   正在享受着虞姝温软小手的元元感觉后背发凉,委屈的喵呜了一声。   虞姝和元元玩了一会,很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照旧把其他人遣了出去,然后给太子喂饭,有了中午的事,两人都利索了许多,等给太子喂了饭,虞姝也在太子府用膳。   用膳之后,两人坐下来喝茶,顺便聊了下刺杀这事,“如今大理寺卿怕是还未有发觉,都未曾找过我。”   “尚早,不急。”他东西都还没刻上去呢,凭借大理寺卿,如何能破这刺杀案。   更何况,宁王可不是寻常人,敢不敢得罪宁王还是个问题呢。   “我也不是急,想在爹爹娘亲入京之前解决这件事,免得让二老忧心。”今日初六,初十也快了。   “可以。”这事明日就有个决断了。   “殿下,晚上的药熬好了,已经凉到恰好入口的温度。”春儿来的很及时,又端来了一碗药,还特意晾凉了些才端来,看她多贴心。   “春儿有心了,殿下快把药喝了,明日太医还会来给殿下换药。”虞姝把药碗放到殿下面前。   贺云槿瞥了一眼春儿,凉的让春儿脊骨发冷。   “孤方才吃的太饱,喝不下,待会再喝。”贺云槿把药碗挪远了点。   “殿下莫不是怕苦不想喝吧?我今日带了桃脯来,殿下尝尝看。”虞姝从方才的食盒里拿出一碟子桃脯,递给太子。   贺云槿未动,元元却有些馋,喵呜喵呜的要吃一个。   虞姝推开它的脑袋,一本正经的和它讲道理,“这个你不能吃,是殿下的,你方才不是吃了小鱼干嘛,这么馋,果然是只小馋猫。”   “喵呜~”好香,想吃。   虞姝正推着元元的脑袋,有侍从来报说是虞府的马车到了。   虞姝一早吩咐了凌珠用了晚膳来接她,也免得劳烦太子府的马车。   贺云槿心中一松,总算到了,“猫给孤,你早些回去,挺晚了。”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殿下喝了药记得吃桃脯,这样就不苦了,可千万不能被元元吃了,它吃不得。”   小猫咪乱吃东西会得病的。   “知道了。”   虞姝离开,春儿唯唯诺诺上前,“殿下,这药是否需要奴婢端下去再热一下?”眼看着药连热气都不冒了。   贺云槿睨了一眼药碗,“不必,日后郡主在时不许把药端上来。”   “是。”春儿瑟缩了下,郡主才走,殿下浑身都透着冷意,可方才殿下不是劝郡主离开吗?   “退下。”贺云槿抬手撸了一下元元的脑袋。   他自幼习武,力气不小,摸起元元来自然不似虞姝柔软,元元总感觉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在身上,似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喵呜的叫个不停。   贺云槿心烦,这只猫倒是会找舒服的地方,手一松,猫就从膝头跳了下去,溜到了书桌上。   抖了抖身上的毛,元元终于觉着捡回了一条命。   贺云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有两根猫毛。   端起药碗,把药倒进了墙角的那盆墨兰中。   元元瞪大了猫眼,看着他的动作,待男人扫过视线的时候,它又低下头舔爪子。   贺云槿低哂,这只猫倒还有些灵气。   *   次日上午,虞姝来到太子府,太子早膳喝的是粥,并不妨碍用左手。   “殿下,今日一早大理寺卿来府上问了些情况,他说并无头绪,我想着既然查不出来,不如把那些人放在菜市场示众,许下重金求线索,若谁能提供线索,无论是否能查出来,都有报酬。”   既然是在燕京刺杀她,那必定也出现在燕京城,城内繁华,没有哪个大燕人会不向往,只要有一个人知晓,那这件事就有了头绪。   “可以,也顺便震慑其他想轻举妄动之人。”可有不少人紧盯着虞姝,不止宁王一人。   “那便这样做了。”也莫要怪她狠心,她的命都险些没有了,哪里还愿意同情这些杀手。   快到晌午了,胡太医来给太子换药,虞姝站在一边看着,瞧见伤口竟还是鲜血淋漓的,“太医,殿下这伤怎的好似没变,莫不是剑上有毒?”   胡太医见着也有点惊讶,但伤口上确实无毒,按理来说,今日不可能还在流血,“微臣也不知何故,兴许是天气太冷,伤口不易结痂,微臣再换副方子,能让殿下好的快些。”   胡太医是初次给太子殿下看诊,也不清楚殿下的身体,殿下倒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郡主十分忧心,听闻郡主与太子殿下关系甚密。   “也好,那劳烦太医了,殿下贵体,耽误不得。”   迟迟不好,虞姝就得日日挂心,恶化下去怕是会留疤痕。   “郡主言重了,微臣这就下去开方子。”胡太医把伤口包扎好,提着药箱离开。   虞姝看着太子的伤口直皱眉,“殿下,你是不是动着这只手了?”   关于剑伤,她也有些了解,殿下伤的不算重,今日还在流血实在是奇怪。   “没有。”贺云槿断然否定。   “喵呜~”元元叫唤了一声。   “那就奇怪了,莫不是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虞姝站了起来,想要检查一下屋子里。   熬药的活她已经吩咐了春儿,她也早先摸清了春儿的底细,是孤女,并无家人,也给了不菲的奖赏,要春儿顾好殿下,应当不会出错吧?   除了药,那就是屋子里有问题了,殿下每日都待在屋子里。   可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不妥,正打算放弃,想来兴许只是个人体质不同。   这时,元元从桌子上跳到地上,爪子扒拉住虞姝的裙摆,“喵呜~”   “元元怎么了,饿了吗?”虞姝蹲下来要抱它,可是元元却不要她抱,拽着她的裙摆往角落去。   贺云槿眉眼凝起,眼睁睁看着元元把虞姝拽到角落那盆墨兰边去,手指都蜷缩起来 ,莫名的开始紧张。   就知道它不是只好猫,真不该把它带回来。   “咦,你是要这盆兰花吗?”虞姝摸了摸元元的脑袋,怎么回事。   “喵呜~”低头呀,再靠近一点。   虞姝蹲的脚有点麻了,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抱起元元,实在不知元元想要做什么。   可就在此时,她闻到了一丝浓重的药味…… 第37章 第一更 殿下翻车了   虞姝正想细看, 突然太子爆发出一阵咳嗽,“咳咳……”   “殿下怎的了?”虞姝站了起来,往太子那去, “好端端怎就咳嗽了?”   “无碍, 被呛到,时辰差不多了, 先去用午膳吧。”贺云槿冷冰冰的扫了一眼元元, 小东西真是成精了。   “喵呜~”元元往后缩了缩,好可怕!   “也好,元元,快来,带你去吃小鱼干了。”虞姝招了招手。   元元麻溜的跑到虞姝身边, 爪子扒拉着她的裙摆, 离贺云槿远远的,哪怕只是一只猫, 都晓得这个人有多可怕。   到了膳厅, 虞姝还先给猫喂了食,贺云槿坐下来的时候,元元已经心满意足的吃上了鱼肉。   这小东西怕是吃的比不少人都好, 谁叫它聪明的抱住了虞姝的大腿呢, 连他都不敢拿它怎么样。   “殿下,现在伤口还未恢复好, 要多吃一些清淡的菜,这个辣子鸡丝不能吃。”虞姝想都没有想就把这盘菜给忽略了,夹了一筷子青菜。   贺云槿惯来不喜欢吃口味清淡的菜,常年习武,清淡的菜不易补充体力, 可自己造的,怪谁呢?被她瞧见了伤口,怕是接下来太子府都看不见重口味的膳食了。   他咀嚼着青菜,像是牛在嚼草,脸都要绿了。   偏偏虞姝半点都没有察觉,一直夹青菜喂给他,“多吃青菜对身体好,易哥儿也喜欢吃青菜,娘亲每次都拿鞭子压着他吃。”   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光吃肉能有什么用呢。   贺云槿满头黑线,所以她此刻是把他当成了易哥儿吗?   心中郁闷,却不能发泄,只能任由虞姝夹菜,他只负责吃,等他吃饱了,虞姝才开始吃,他心有不忍。   “下次你先吃,吃饱了孤再吃。”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殿下先喝口茶,待会得喝药了。”虞姝没觉得有什么,本就是来照顾太子的。   吃了饭,两人回了屋子,坐了好一会,虞姝给元元梳理毛发,它乖巧的眯着眼睛坐在她膝盖上。   等把毛发梳顺了,虞姝才发觉一件事不对劲,“殿下的药怎的还没有端来,都用过膳好久了。”   贺云槿喉间轻滚,左手摩挲着右手,“兴许是今日换了一副方子,所以难煎了些,不然你先回去,待会孤自己会喝药。”   “我不急,待会药端上来我瞧瞧看,殿下的伤还未好转,我心里颇为焦急。”她得看看那个药有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再让人把春儿的底细查一查?太子府总要有能信得过的人。   贺云槿瞥了元元一眼,咽了两次口水,端起茶盏喝了三次茶,往窗外看了四次……这些小动作都表明他心中足够紧张。   大概也没有想到虞姝一根筋,有些事情非得做成了才算完。   “喵呜~”元元望着男人,叫声里居然带着丝欢快。   有一瞬间,贺云槿都怀疑这只猫是不是精怪,寻常猫有这般通人性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殿下的药都能惫懒。”虞姝坐不住了,把元元放到桌上,出去找人了,煎药都能偷懒,她如何能忍。   虞姝一走,贺云槿连忙过去把那盆墨兰往窗外扔了出去,回头望了元元一眼,小东西还挺精明,今晚的小鱼干别想了。   不对,明早也休想。   之后贺云槿和元元大眼瞪小眼,他总不能追出去吧?他此刻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办,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   元元不想和贺云槿对视,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屏风后面,像是在躲男人的眼神。   虞姝到了膳房,瞧见春儿在那坐着,一碗药似乎已经煎好了。   “春儿,殿下的药好了吗?”   春儿正在发愁呢,殿下说郡主在时不能送过去,可是这药都要凉了,郡主还不走,要不再倒回去继续煎一会?可这样下去药效怕是会变。   还没愁出个头绪呢,郡主的声音从后背响起,吓得她险些跳了起来。   “郡、郡主。”春儿心慌。   虞姝有点狐疑的看着她,莫不是对药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何至于她喊一声都吓到了。   “你在做什么,药好了吗?”   “回郡主话,殿下的药已经好了。”春儿不敢看虞姝的眼睛。   “好了为何不端过去,殿下都等急了。”虞姝皱了皱眉。   “因为、因为……”春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若是直说了,太子殿下会放过她吗?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直说便是,莫要吞吞吐吐。”虞姝向来是个爽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拖拉拉。   “是,郡主,是太子殿下吩咐,郡主在时不能送药过去,奴婢也不知为何,听说郡主一直未离开 ,所以奴婢不敢送过去。”春儿没撑住,还是实话说了,郡主待她这样好,她不想骗郡主。   虞姝:“……”   一时之间,虞姝竟说不出话,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难道在她眼前不能喝药吗?   倏然,虞姝想起太子鲜血淋漓的伤处,蹙起了眉头,心中有一个猜想,却又不敢相信。   “春儿,昨日你可有亲眼见过殿下喝药?”   中午殿下说药太烫,晚上殿下说吃太多了,撑的慌,这两次,虞姝都没有亲眼看见殿下喝药。   “奴婢不曾瞧见,只是奴婢去收的药碗,碗里是干净的,一滴不落。”   “一滴不落?”虞姝越发觉着奇怪,她喝药的时候恨不得少喝几口,回回碗里都要留下一些,偏说是药渣,喝不下了,殿下竟有这样听太医的话,一滴不落的喝完了?   “是。”春儿心中紧张,难道是她说错了话吗?   “把药给我。”虞姝算是明白了,殿下怕是根本就没有喝药,还有方才她闻到的药味,殿下突然咳嗽,必定有古怪。   春儿把药递给了郡主,看着郡主离开,她抚了抚胸口,殿下不会怪罪她吧?   有郡主在,应当不会的。   不知不觉的,春儿竟把郡主放在了主母的位置上,觉得有郡主在,太子殿下一定会听话。   虞姝端着药回到屋子,贺云槿见这次是拦不住了,也很自觉的去端药碗,打算喝了这一次,也可以消除她的疑虑。   可谁知,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药碗,就被虞姝推开,“殿下慢些喝。”   贺云槿抬眸望了她一眼,总觉得后背发凉,她的眼神不对劲,难道是春儿对她说了什么吗?   糟了。   那个丫头就是她提拔起来的,怕是对虞姝比对他这个主子还要忠心。   还不等贺云槿想到解决之法,虞姝便冷着脸问他,“殿下,墙角的这盆墨兰呢?”   方才还在,她才出去多久就不见了,这越发证实了虞姝的猜想。   “孤不知。”贺云槿装死。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现在只剩下嘴硬这一条路了。   “殿下给我个实话,昨日的药殿下喝了吗?”虞姝面色严肃,这是第一次在太子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实在是太生气了。   殿下怎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若是有个万一,她此生怎安?   别看只是小伤口,可要是不注意,迟早拖成重伤,虞姝怎能不气!   “喝了。”这个时候,贺云槿哪敢承认啊,承认了等着他的还不知是什么呢,他哪里会没有看出来她眼里的恼怒。   反正她找不到证据就没事,西窗那边过不去,她也不会发觉。   虞姝不信,答应的越快越有鬼。   “喵呜~”元元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   虞姝想到方才元元的反常举动,过去抱起元元,直接问道,“元元乖,告诉我,方才那盆墨兰去了哪,奖励小鱼干哦。”元元是很有灵气的猫,要不然方才不会故意告诉她。   贺云槿深吸了一口气,瞪着那只猫。   奈何元元有靠山,根本不怕他,从虞姝怀里跳到了桌上,又往西窗去。   贺云槿闭上眼睛,微摇了摇头,他就不该把它放在屋子里。   虞姝说的没错,元元确实不是小畜生,小畜生能有这本事?   它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畜生!   虞姝这样聪慧,略微一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推开桌子趴到窗户上看,外边赫然躺着一盆歪倒的墨兰,旁边还有一摊像药渍的东西。   她踩着凳子从窗户上爬了出去,抱起那盆墨兰闻了一下,就是药的味道。   因为太子伤口也在用药,味道有些重,加上喝药的话屋子里肯定有药味,她方才闻到墨兰中的药味也没有多想,又被殿下打岔,自然没有想这么多,这下子看见这些东西,是全想明白了。   虞姝端起墨兰花盆放到窗户上,眼神颇为凌厉的望着太子,语气严肃:“殿下,人赃并获,你还想说什么?” 第38章 第二更 殿下又翻车了   贺云槿微叹, “那药太苦,不想喝。”   到了此时,也只能是这样说了, 难不成要他直言是为了博取她更多的关心吗?   要他如何说的出口。   虞姝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又从窗户上爬了进来,跳下凳子, 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才开始训话,“殿下都多大人了,竟也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不是送了桃脯来吗?殿下如此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那我操心这样多有何用?”   就是易哥儿也晓得生病了要喝药, 殿下不是小孩子了, 竟也这般任性,这是要气死她啊。   亏得她时时挂心, 还亲自喂饭, 可殿下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孤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了。”今日,贺云槿和虞姝的身份似是对调了, 往常都是贺云槿冷着脸, 今日变成虞姝十分严肃,而贺云槿除了认错不知道说什么。   被抓到了, 不道歉还等着什么?   贺云槿也是能伸能屈之人,不就是道歉嘛,小意思。   “真的吗?”虞姝不信他了,就算苦,也不能一点都不喝, 她推脱说苦的时候好歹也会喝一大半,殿下真是太任性了。   “真的。”贺云槿微垂着脑袋,有种被抓包之后的懊恼,看样子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既如此,那我便再信殿下一次,殿下把药喝了吧,都要凉了。”虞姝此刻还是板着脸。   她这是第一次在殿下这样硬气,那是因为殿下有错在先。   什么事虞姝都可以容忍,却不能忍殿下伤害自己的身体,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受伤已经很不好了,还不晓得配合太医治疗,难怪会鲜血淋漓,弄得她还以为殿下中了旁人的算计。   贺云槿无奈,伸手去端药碗,大概是被训的太失落了,一时脑子懵神,竟然下意识的用右手去端药碗。   一大碗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右手使用的十分利落,伸手、端碗、抬手,丝毫不见停顿。   看见这一波利索的动作,虞姝都看傻眼了。   所以殿下又骗她?   “喵呜~”元元叫了一声。   贺云槿眨眨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用的右手。   顿时深吸一口气,心口吊起,后背都僵住了,他又给忘了!   他微抬眸,用余光瞥了一眼虞姝,如他所料,她正“怒目而视”,一连骗了她两次,是正常人都会恼怒吧。   一向胸有成竹的贺云槿,此刻竟说不出话来,连解释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虞姝更是,她那是气的,心中燃烧着一团小火苗,险些要被殿下给气死了!   殿下昨日还装作手很疼,动不了的样子,结果今日依旧鲜血淋漓,可手却动作自如,足见殿下是看她忧心,是在故意装难受,就是想让她心疼。   殿下竟这般无耻,利用他的伤来博取她的关心,太气人了。   “姝儿,你听孤解释……”沉默了半晌,贺云槿还是得开口,实在是被虞姝看 的身上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有这样不小心过,一次又一次的露陷,这两日怕是被虞姝的温柔冲昏了头脑,大意了!   “殿下有何好解释的,殿下竟用自己的伤骗我,你可晓得我多忧心殿下的伤口,晚上睡觉都在想殿下何时能好。”   虞姝被气的眼眶微红,心中委屈,她时时惦记着殿下的伤,可殿下却不当回事,让她焦急。   殿下真是太过分了!   虞姝实在太气了,竟没有发觉殿下对她的称呼,此刻全身心都在忍住脾气和委屈上。   “昨日确实很疼,今日就好些了,真的。”贺云槿嘴硬。   “喵 ~”元元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一副悠闲的模样像在看戏。   “殿下说的话可信度太低了,我可不敢相信。”什么今日就好些了,今日分明和昨日一般。   而且若是今日真的更好了,那方才用膳的时候殿下为何不提出自己吃,还要她喂?且听殿下的意思,下次还要她喂饭,所以殿下的话她能信吗?   “那要如何你才信孤?”贺云槿懊恼的吸了口气,眼眸里都是后悔。   自然,后悔的是大意了,而不是装病弱,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有更缜密的计划!   “殿下的话有待考证,待殿下伤好了再说吧,这几日我便不来了,殿下几时伤口好了几时再派人通知我吧。”怕是她常来才影响殿下的伤呢,许是她不来,殿下的伤不用几日就好了。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为了博取娘亲的关怀,生病之后故意多拖几日,哪怕已经好了,可还是说没有好。   可若是无人照顾,像上次风寒,娘亲不在身边,她一两日就好了。   没有可依赖的人,也就坚强些了。   虞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殿下可依赖的人,可今日的事却让虞姝觉得不能再这样惯着殿下了,其他的事都好说,可身体是大事,绝不能惯着。   “你生气了吗?”贺云槿听到虞姝说这几日都不来,切切实实的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装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自然,殿下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子,任由哪个关心殿下的人不会生气?”   “可是这个世上只有你会关心孤。”贺云槿的语气十分落寞,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被全天下抛弃了一样。   虞姝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一抽一抽的疼,鼻尖也发酸。   殿下受伤,圣上只是派了太医,却并未过多问候,而兄弟姐妹们就更不可能来问候了,不添堵就不错了。   贺云槿指尖微动,余光瞥到虞姝的表情,便晓得这话奏效了,继续道:“你若走了,便无人关心孤了。”   “喵呜~”   太子这是走起了卖惨路线,想要博取虞姝的同情,让她舍不得对他生气。   虞姝确实心酸了,可想起殿下的行为 ,又觉得太过关心并不是好事。   “殿下受伤,赵姑娘也来过,赵姑娘也是关心殿下的。”虞姝假装听不懂太子的话。   “可孤不想要她的关心。”贺云槿倔强着。   “既然无人关心,那殿下便自强自立,我相信殿下可以的,从前殿下不也过来了吗,正好我得准备及笄事宜了,殿下何时伤好了再来找我吧。”   虞姝抬脚离开,这时若不狠心,待殿下的伤越来越重,她就更难狠心了。   “喵呜~”   贺云槿正拧紧了眉头不知该怎么办,虞姝却在此时去而复返,他站了起来,还以为虞姝是舍不得他。   可谁知,虞姝只是把猫抱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元元这两日放到我那养着,殿下好好养伤。”   贺云槿:“……”   所以她是怕他会虐待这只猫吗   对猫的关心都胜过他了!   “喵呜~”元元趴在虞姝的肩头看着贺云槿,叫声欢快,比吃到了小鱼干还快乐。   那瞬间,贺云槿感觉自己被一只猫挑衅了。   眼睁睁看着虞姝离开,还带走了这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活物,气的一拳头砸在桌上,忘了自己右手有伤,顿时疼的皱眉,虽对他而言是小伤,可那也是伤啊。   贺云槿叹了口气坐下来,望着门边,盼着她能再次去而复返。   可等了许久,也并未听到什么声音,她是真的走了。   贺云槿看了一眼伤,他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罢了,看来只能尽快让伤口好起来再去找她了,若不然瞧见他怕是更生气。   “余钧。”贺云槿恢复淡漠语气。   “属下在。”围观全程的余钧险些没有憋住笑意,他如何也想不到,英明神武的主子,竟然会栽在郡主这个小姑娘身上,也太精彩了!   贺云槿眼神危险的看了余钧一眼,这是恼羞成怒了。   奈何余钧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贺云槿便作罢。   “这几日你去虞府保护郡主。”就怕宁王狗急跳墙,又来一次刺杀。   “是,属下明白了。”余钧退了下去,主子好自为之吧。   *   虞姝气呼呼的回到虞府,凌珠和思岚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殿下欺负了郡主。   “郡主,可是殿下欺负你了?”郡主脾气向来好,很少露出这副表情。   “没有,这几日不去太子府,你们都去准备及笄礼的事宜。”   这次及笄礼是在皇宫办的,十分隆重,可不是谁都能入宫,届时必定有许多宾客会来虞府,虞府也该好好装扮一番。   “是。”几人答应下来,看来郡主是和太子闹矛盾了。   真是难得,郡主对太子那样好,竟也舍得生太子的气。   可见太子殿下一定做了什么让郡主十分恼怒的事。   郡主不去太子府,那太子殿下的伤怎么办? 第39章 第三更 不想放她离开,也该采取行动了……   虞姝抱着元元回了房间, 把它放在榻上,让人去准备鱼干,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这个小家伙倒是有灵气, 也不知在归元寺待了多久,怕是沾染了佛性。”   若是会说话, 怕是早把殿下做的那些事给抖落出来了, 就算不会说话,可却能听懂人言,真是个厉害的小家伙。   “喵呜~”元元用脑袋蹭了蹭虞姝的手心,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十分亲近。   还是这里舒服啊。   “乖, 在这里待几日。”虞姝都有些怕自己养不好, 这样有灵性的猫,可不能养坏了。   “喵呜~”多待几日吧。   “郡主。”周管家到了。   “怎么了?”虞姝抬头看过去。   “郡主, 门口有个小乞丐送来了一份信, 说要交给郡主。”周管家把信递了上来。   “人呢?”难不成是太子派来的?   “一放下信就跑了,小厮没有追上。”   虞姝打开信,薄薄的一张纸, 看着看着, 虞姝的脸色就变的凝重。   “大理寺派人来送过信吗?”   “郡主走后并未。”周管家才说完呢,就有小厮从外边进来。   “郡主, 大理寺少卿蒲大人到了。”   “快请去花厅,我这就去。”   虞姝把元元放到屋子里,“你可得乖乖的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   “喵~”元元乖巧的坐下。   虞姝放心的出去了,院子里还有婢女, 想来元元也不会跑到哪里去。   “蒲大人安好。”虞姝到花厅,瞧见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这般年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看来不是一般人。   “下官见过长宣郡主。”蒲嘉佑起身行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声名在外的长宣郡主,大燕这样多女眷,却无一人有郡主的名号响。   “蒲大人免礼,上午是瞿大人,怎么下午蒲大人来了?”这件事圣上原本交给了大理寺卿瞿大人来查办。   “回郡主,瞿大人祖母突发重疾,已告假回了老家。”本是新年,百官都是轮值,谁知出了这事,大理寺不得不正常上值。   “这么突然,蒲大人坐吧。”虞姝也不知大理寺卿是真的有急事,还是不想管这烂摊子。   “谢郡主,此次来,下官是查到了一些证据。”蒲嘉佑把一份文书递上,“下官在那九个杀手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印记,像是海浪。”   虞姝有些诧异,“上午瞿大人来时说身上并无标记啊。”   她还记得瞿大人头疼的模样,说那些人身上并无标记,不知该从何查起,如今蒲大人却发现了。   “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他也不好说上司的错处。   虞姝点开一看,眼眸一缩,把手中的信递了出去,“蒲大人看看,可是这个。”   蒲嘉佑接过一看,有些激动,“正是此图形,像是海浪,郡主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上面……”   这上面竟然提到闵家酒坊,连地址都写上了。   “这是有人让个小乞儿送到虞府来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如今和蒲大人所察觉的这个标记一看,倒也有几分真实性。”   虞姝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帮她,可从蒲大人的发现来看,倒是挺合理的。   “下官这就去闵家酒坊查看。”蒲嘉佑坐不住了,圣上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就一定得办的漂亮,说不定还能结交长宣郡主。   “劳烦蒲大人了。”虞姝起身,看起来,这个蒲大人还算尽职。   “郡主言重了,下官一旦有新的发现便派人来告知郡主。”   “好。”   虞姝看着蒲大人离开,心里还在疑惑,到底是谁给她送的信呢,也不留姓名,这是不想她欠人情?还是不想与她结交,亦或者,是不是故意引她上钩?   这都有可能。   幻海堂,她从未听说过这个江湖门派,二哥挺喜欢江湖趣事,经常从各处打听,也和她讲了不少,这个却从未听过。   宁王竟有这样大的能耐,可以让一个江湖门派为他所用。   虞姝回了房,见元元还趴在榻上睡觉,她又转身去了书房,虽然很少回京,书房的书却一点也不少。   昨日外祖父来府里探望她还要她善于读书,多学习,马上就及笄了,得修身养性。   她发觉太子的屋里倒是挺多书的,他整日待在府里,应当是博览群书了。   啧,怎么又想到了太子,真是相处久了,什么事都想到太子。   虞姝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贺云槿晃了出去,开始查阅书籍。   *   是夜,贺云槿在用晚膳,本还想着或许虞姝只是吓唬吓唬他,还是会来的,可她也是真的狠心,真的没有来。   他食不知味,吃着这些菜也没有了上午时分的劲,很快就吃饱了,不像她在的时候,恨不得多吃一碗饭。   那些个她叮嘱了不能吃的菜,他看都没有看一眼,人都生气了,他还不听话,怕是日后都不来太子府了。   那他的太子府又要变成冷冰冰的冰窖了。   不知不觉间,虞姝已经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   贺云槿微叹了口气,若是日后她回了岭南,他的生活又该如何呢?   如果不想放她离开,也该采取行动了。   正想着呢,春儿把药端了过来,放下药碗就打算离开。   中午那般,也算是告状了吧?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记仇。   “慢着。”   春儿的心被提了起来,顿住了脚步,“殿下有何吩咐?”   “中午郡主与你说了什么?”贺云槿斜睨了她一眼,这个婢女是虞姝提拔到膳房的,也是最亲近他的婢女,因为他屋子里是不用人伺候的,只有膳房最重要。   “郡主问奴婢是否亲眼见着殿下喝药,奴婢据实已告。”   “还有呢?”显然他问的不是这个。   “郡主、”春儿咬着唇瓣,被太子的语气吓的要哭了,牙一咬,心一横,“郡主问奴婢为何迟迟不送药过去,奴婢答了是殿下吩咐。”   说完这话,春儿低着头,腿脚都有些软,怕是不必太子发怒,她就能给太子跪下去。   “退下。”贺云槿端过药碗。   “是,奴婢告退。”春儿匆匆离开,到了外边深吸一口气,似是捡回了一条命,幸好殿下未怪罪。   这也足以说明郡主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看来日后得对郡主再尊敬些。   贺云槿喝了药,这次是真的一滴不落了,不敢再装假。   喝了药,坐到桌前拿出刻刀,准备雕刻一支桃花簪子,马上就到她的及笄礼了。   *   初八这日,因着马上就到孝仁太后的诞辰,宫里依照礼制要操办一番,哪怕太后已经仙逝。   现在后宫事宜是皇贵妃主理,众妃嫔齐聚端华宫   “孝仁太后的诞辰本宫询问了圣上,说是要大办,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皇贵妃坐在上头,扫了下边一眼。   圣上的妃嫔不算多,不到二十个,还有大半是从潜邸跟着圣上入宫的,上次大选,圣上取消了,明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大选,圣上想来不会给宫里添多少妃嫔,倒是几个皇子可以挑选王妃侧妃了。   “娘娘,妾身有个想法,太后生前便爱佛经,不如由姐妹们抄写佛经,供奉灵前,也算是咱们的孝心。”开口的是何贤妃,向来与皇贵妃交好。   “贤妃这个想法甚好,本宫瞧着,这宫里隶书最好的便是惠妃,惠妃可有空为太后抄写佛经?”   何贤妃笑盈盈的看着惠妃,“惠妃姐姐最是孝顺,太后还在时便格外喜爱惠妃姐姐,想来姐姐必定不会推辞。”   吴惠妃还在愣神,她可什么都没有说,怎的提到了她?而且贤妃这话一出口,让她如何拒绝?   “为太后尽孝,妾身不敢不从。”   “甚好,太后得知惠妃有这般孝心,九泉之下也一定十分欣慰,既如此,那从今日起,你便专心抄写《华严经》,可一定得在太后诞辰之前抄写完毕。”   “是,妾身明白。”   吴惠妃低着头,咬碎一口银牙,怎觉得今日皇贵妃有意针对她? 第40章 第一更 你来了。   从端华宫出来, 吴惠妃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这样憋屈过。   这些年, 虽有些争风吃醋的小事, 可到底圣上是个不好女色的,后宫也算和睦, 皇贵妃管理的也不错, 一碗水端平,她是惠妃,又生有宁王,地位不差,所以在后宫过的还算是如鱼得水。   像今日这样的事, 还是第一次。   说的好听给太后抄写佛经尽孝道, 可是太后已经仙逝,这孝道尽的再多也无人看见。   反而在这大过年的好时候, 要被困在宫里抄写佛经, 想要聚一聚,见几个外命妇都没办法,这是故意磋磨她呢   这样倒霉的事落到吴惠妃头上, 她如何能不恼怒。   身后的钟修仪劝着,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方才皇贵妃与何贤妃一唱一和的, 分明就是故意把惠妃往陷阱里推。   头上压着孝道,惠妃还真无法推脱。   什么佛经,人都去了,还不就是故意刁难活着的人。   “皇贵妃向来不掺和这些事,看来是有变故了。”吴惠妃心中一惊, 突然想到长宣郡主的事,莫不是皇贵妃晓得刺杀郡主的人是他们安排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皇儿已说这事安排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被发觉。   “似乎自长宣郡主回京,皇贵妃就有些变了。”从前一副淡然模样,如今瞧着倒有些往上争的样子。   可皇贵妃又没有生到儿子,拿什么争呢?   难道……   “娘娘,郡主自回京就格外关心太子,这次太子又替郡主挡了剑,听说皇贵妃送了太子不少补品,太子都收下了。”钟修仪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吴惠妃脸色变了,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就是这样。   她原以为皇贵妃或者说虞家还没有这样快站队,可今日皇贵妃所为,这是要给太子撑腰吗?   吴惠妃心里乱糟糟的,回了如意殿,吩咐宫人把东西准备好,不想抄也得抄。   可这才下笔呢,字竟歪了。   供奉灵前的佛经必得字体端正,找不出大错,要不然皇贵妃怕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这张纸算是废了,又写了几张,还是不满意,心里烦闷的很,却又说不出过个所以然来。   “娘娘,不若先歇会,喝口茶。”秋水放下茶盏,惠妃自从端华宫出来就不对劲。   “几时了?”   “快到午时,娘娘早间说想吃芙蓉鸭,奴婢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准备。”   “你有心了。”惠妃抿了口茶,长叹了句,夺嫡之路不好走啊,这才哪到哪,已是心烦气闷,这样可不行。   就在惠妃自我开解的时候,宫人来报宁王到了。   惠妃眼看着宁王走路带风的进来,气势汹汹,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望儿,这个时辰你入宫做什么,可是发生了大事?”吴惠妃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着实难安定下来。   “母妃,闵家酒坊被围了。”宁王如何也想不到,蒲嘉佑竟有这个本事,接手这案子不过才半日,竟查到了闵家。   “怎么会?”惠妃大惊失色,她最是清楚闵家于他们而言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外人从不知闵家酒坊和宁王的关系,怎么好端端的大理寺竟能查到呢?   “确实,闵家毫无准备,虽先前我已通知了酒坊关门,可是城门关闭,众人都还在京城,也不知是谁竟发觉了酒坊与杀手的关系。”   宁王现在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本是万无一失的事,遭了变故也就罢了 ,还损失了他九名顶级高手,如今怕是还要折了闵家。   “那这该如何是好?闵家不会把咱们暴露出去吧?”那些杀手没有直接和宁王接触,还算是安全,可闵正行却是知道宁王和惠妃的。   “想来不会,闵正行的一家子还在我们的手上,可儿臣还是不放心。”毕竟闵正行知道太多事了。   “先不急,现在是只是围了闵家,还没有定罪,咱们还有机会。”吴惠妃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宁王。   “看来儿臣还得去大理寺走一遭。”   “不行,现在你不能去,你可晓得,皇贵妃兴许已经站在太子那边了。”惠妃把今日发生的事告知宁王。   听完,宁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了从太子那边来的压力。   之前一直觉得豫王才是心头大患,如今却发现太子竟也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母妃,看来日后咱们不仅要对付豫王,还要注意防备太子。”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太子竟还能有再生之日。”惠妃叹了口气,一直不解,为何虞姝偏偏亲近太子呢?   *   初九下午,胡太医又来换了一次药,也是最后一次药了,贺云槿的伤口已经结痂,恢复的很好。   胡太医着实是胆战心惊了一次,之前那次鲜血淋漓,可把他吓的不轻,还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幸好殿下无碍了。   “胡太医,劳烦你去虞府走一趟,告知郡主孤的情况。”贺云槿已经有两日没有见到虞姝了,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元元不在身边,竟觉着屋子有些过于安静了。   “是,微臣一会就去。”   胡太医答应下来,想着兴许殿下是怕郡主忧心吧,毕竟这是为郡主伤的,可说来也奇怪,前两日来都瞧见了郡主在旁嘘寒问暖,可这两日,却不曾见到郡主的身影。   胡太医哪里晓得贺云槿和虞姝之间的事,这疑惑怕是要存一辈子了。   虞姝从胡太医处得知殿下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心里的一颗石头才落地。   这两日虽未去太子府,可也是时时挂心的,做什么都不是滋味,总想着太子的伤口。   果然啊,她一离开,殿下的伤就好了,这才两日就结痂了 ,可先前也是两日,却还是鲜血淋漓的。   殿下真是被她惯坏了。   看来日后不能事事都顺着殿下。   胡太医来虞府她也晓得殿下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她去太子府,本不想去,可想了想,明日爹爹娘亲会回京,那她就没有时间去太子府了,还是去一趟的好。   胡太医走了没多久,虞姝就抱着元元去了太子府。   贺云槿等了有一会,想着胡太医到虞府也用不了多久,可时间过去,还是没有等到虞姝,以为她还在生气,正想着要如何把人哄回来,这是却听见了元元的叫声。   “喵呜~”确实是元元的声音。   贺云槿转身,就看见虞姝穿着海棠色的斗篷,怀里抱着元元,表情险些没有收住,“你来了。”   “殿下特意让胡太医走一趟,不就是想要我来瞧瞧殿下吗?”   “孤只是怕你忧心孤的伤势。”贺云槿嘴硬,不愿承认。 第41章 第二更 殿下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虞姝轻哼了一声, 看他那样子,转身就要离开,“那我走了。”   “慢着, ”贺云槿拧眉, “来都来了,你还去哪?”   从前不想她靠近的时候, 偏偏要来, 如今想要她来,却不愿来了。   “殿下不是不希望我来吗?”虞姝踱着步子进去,眼神狡黠,唇角带着笑意,殿下就是不知道表达, 什么事都让人猜, 这多难啊,喜欢什么就说出来才好。   “孤几时说过?”贺云槿瞥开头, 她越发没大没小了。   “哦, 原来殿下不曾说啊,那是我想多了。”虞姝坐了下来,把元元放到桌子上, “元元很想殿下呢。”   “喵呜~”元元表示一点也不想。   “孤不想它。”原先收留它不过是想着日后为了它, 虞姝能多来来太子府,可如今呢, 虞姝倒是因为它两日不曾来了。   收留它就是一个祸害,早知道就应该把它扔在归元寺。   “喵~”元元向着贺云槿挥了挥爪子,似是生气了。   “别这样说,元元可有灵性的,可以听懂我们说话。”虞姝摸了摸元元的脑袋, “殿下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元元别放在心上。”   贺云槿:“……”   他这个太子的威仪是彻底没了,连这样的话都敢当着他的面说了。   “殿下的伤好了吗?”虞姝看了一眼他的胳膊。   贺云槿抬起手动了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殿下日后可不能这样了,”说着虞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改口,“呸呸呸,殿下日后不会受伤了,说这个不吉利。”   贺云槿望着她向外头吐舌尖的样子,眉眼不知不觉柔和,她没有变,还是那样可爱甜软。   “说不说都一样,这只是小伤,日后必定还有更大的伤口。”想做别人的挡路石,就得有心理准备,这只是皮肉伤,日后怕是得伤筋动骨,更甚至伤至内里。   “胡说,殿下不许这样说,大过年的,殿下不晓得说话,会挨打的。”虞姝怒目瞪着他,很不高兴他说这样丧气的话。   “往年娘亲教我们在正月十五之前,嘴上都不能说不好的事,怕会成真,咱们只能说好话,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殿下日后记住了,不该说的不能说。”   “这你也信?”贺云槿向来信人定胜天,命运无法把控,还是把一切把控在自己手中为好。   “信又怎么了?很多人都信啊。”虞姝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吃,过年就是好,家家户户桌上都不断瓜果点心。   “孤不信。”   但想到虞姝,又不能说是全不信,或许,关于她,偶尔也可以信一信。   “殿下日后就信了,很灵的。”虞姝才不与他争辩,等殿下大了就明白了,娘亲说的肯定是对的。   虞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本就比殿下小,竟还笑话殿下年纪小。   “案子有着落了吗?”贺云槿转移话题。   “有的,大理寺卿说是告假回了老家,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蒲大人接手这事,他发现刺客身上有幻海堂的标记,殿下听过这个组织吗?”虞姝挑了一颗红枣干吃着,红枣不仅甜还很香。   “听过,这是前两年才崛起的一个江湖门派,活跃于燕北一带,你在岭南,不知也是正常,幻海堂身上的杀手有海浪的标记,个个武功高强,宗旨是不成功便成仁,绝不会给敌人留下活口。”   也正是因为这样宗旨,让人放心,任务失败事小,可若是任务失败了,还给对方留下了活口,人在受尽极刑的时候很难撑住,什么话都往外说,这就难办了。   人死了,自然也就问不出什么。   “难怪他竟然这样快就服毒了。”连殿下身边的暗卫都没有来得及阻止。   “他们训练过吞咽毒/药,一旦慢了就会被责罚,每个人都不知道吞咽了多少次了,早已成为习惯。”   虞姝听着惊奇,嘴里的红枣干都忘记嚼了,这些若是告知二哥,他一定十分感兴趣。   “那这也太残忍了,岂不是每次任务都奔着阎王爷去的?”谁又能保证自己次次都成功呢,要自己吞毒,这得多大的决心啊。   “既然入了这个组织,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做杀手的,本就是以命换命。”人世间也有不少人是用换命活着,天下看似四海升平,可平静的湖面下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惧。   “那他们能得到什么?”都有这样厉害的身手了,却还要去做这样的勾当,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做好殒命的准备,是用了什么条件兑换呢?   “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活在世,总有缺钱的时候。”贺云槿说起这个,面上也有些落寞,想起了从前的事,有时候,一个铜板也能难倒一个英雄汉。   他自出生就是太子,大燕皇朝唯一的嫡子,许是谁也无法想象,他也能因为一个铜板而为难过吧。   到如今的这一切,谁又知道他受了多少苦难呢?   虞姝嘟了嘟唇,微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好遗憾,看来我所看见的大燕也未必是真的大燕,在岭南,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光景,我以为那就是国泰民安,原来也有很多人为了黄白之物而拿性命相抵。”   “大燕地大物博,岭南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相对而言,虞家已经足够用心,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可这样的虞家,大燕百年也才出了一个而已。   “还不够,但我们无能为力。”虞家只能管岭南,管不了天下。   手伸的太长不是好事。   而且管理岭南和管理天下又不是一回事,说不定就算虞家能管天下,也管不好。   乾德帝在文治武功上也算是个明君,可仍旧有许许多多的天灾人祸发生,这些似乎无法避免。   “会有机会的。”贺云槿望着她,眼眸深邃,似有言外之意。   “我也觉得,日后殿下必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殿下会是一个更英明的君主。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信心。   从前,贺云槿眼里只有淡漠,凉薄和黑暗。   可如今,有了柔和,温暖和未来。   兴许,这样的改变得从虞姝回京开始讲起。   *   大理寺卿监牢。   闵正行被关着,闵家酒坊已被查封,从里头发现了大量海浪印记的书信,已是抵赖不得,蒲嘉佑甚至在闵正行的后腰处也发现了一样的印记。   到了如今,闵正行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漏,分明那九个杀手身上并无印记,为何突然又有了呢?   且他去看过,与幻海堂的杀手印记的位置一模一样,丝毫不像是做假。   可他确定,他们身上真的没有印记。   有些事,就此留下了疑惑。   就算他要紧牙关,也无人会信他,有了这印记,就算是人赃并获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刺杀长宣郡主上栽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可能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宁王是否会想法子救他,他自然是不会开口指认宁王,他的妻儿老母都在宁王手中,他又能翻出什么浪呢?   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若是宁王要他死,怕也从无选择。   晚上送饭,来了一个眼生的牢卫,把碗放下的时候顺手塞了个东西给他,匆匆忙忙离去。   闵正行面不改色,端过饭碗,等到牢卫都散去,夜半时分了,才打开手上的东西,竟是一个耳坠。   眼眸紧缩,他认识这个耳坠,太熟悉了,这是娘子初嫁给他的时候,他用全部身家给她买的,虽然后面闵家靠着宁王发达了,娘子却一直戴着这对耳坠。   娘子说再精美的耳坠也比不上这一对,这是他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闵正行捏紧了耳坠,耳坠上那颗翠玉的珠子中间露出白色粉末,他知道宁王是什么意思。   闭了闭眼,闵正行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其实一开始追随宁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是这个结局,可那时他别无选择,为了妻儿老母能活下去,他接受了宁王的救济,成为了宁王手下的一条狗,为他办事,为他卖命。   等他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东西沾上了就是一辈子沾上了,想退也不可能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他只希望宁王能善待他的家人,为了保护她们,他从不在她们面前说半点关于宁王的事,希望这样能护她们一命。   闵正行抬头望了望上边的窗子,明日的太阳很美好,他是见不到了,希望儿子能替他见证。   他抬起手,打算把耳坠吞入腹中。   可还未碰到唇,手就被一颗石子打中,疼痛之下,耳坠落地。   他猛然抬头,是谁?   *   月上中空,太子府一片寂静,贺云槿的屋子里点着一盏烛火,元元趴在床榻的角落睡的正香,而他还未入睡,手上捏着的是初见雏形的一朵桃花。   而在他手旁,已废弃了十几根被刻坏的簪子。   很快就是她的生辰,得赶在上元节那夜给她。   从来没有刻过这类女儿家的东西,又想尽善尽美,自然有些难度。   正刻好了一朵还算满意的桃花,这时余钧从后窗出现,烛火一阵晃动,贺云槿眼前一晃,手上的刻刀没了准头,这朵桃花就这样被毁了……   “主子,事已办妥。”此时余钧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贺云槿黑了脸,把刻毁的簪子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簪子被弹起,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响动还惊动了元元,元元把脸埋到了被子里接着睡。   余钧心想,主子这是刻出了脾气?刻什么这么难,竟也能难倒主子。   “闵正行安置好了?孤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贺云槿放下刻刀,起身从一旁的木头里面又挑出几根合适的。   “已安置妥当,不会有意外。”余钧办事向来滴水不漏,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贺云槿身边多年。   “很好,现在孤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主子吩咐。”余钧屏住呼吸,听主子的语气,似乎是件大事啊。   “孤渴了。”   “……那属下给您倒茶?”   “孤忽然想喝竹叶茶,归元寺的后山那片竹林就很不错。”贺云槿语气淡淡。   余钧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那属下这就去取。”归元寺从这边去也不远,轻功来回不到半个时辰。   “很好,但归元寺到底是寺庙,来人需要虔诚,不可使用轻功,你可明白孤的意思?”贺云槿望着余钧,眼神幽暗。   “那属下走着去?”余钧疑惑的问,这个时辰,都宵禁了,若是骑马,必定会被发觉。   “去吧,快去快回。”贺云槿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余钧:“……”从这走着去归元寺再走回去,怕是都天亮了。   离开了太子府,余钧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脑袋,主子这是故意刁难他啊,他到底哪得罪了主子 第42章 第一更 但离京的话,她要如何与殿下说……   余钧徒步去了归元寺, 只有出城的时候使用了轻功,他半点也不敢偷懒,哪怕他知道主子看不见, 可主子那心黑的很, 一旦被他察觉,就不是摘竹叶那样简单了。   练了轻功之后,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徒步走这么远了, 走到脚都有点麻木,体力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他从归元寺回到太子府时,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把竹叶放到主子的桌子上,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哪得罪了主子, 主子要这样折磨他, 还不如让他去杀几个人呢。   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了桌子上十几根被刻毁的木簪, 不必多想都晓得主子是给谁刻的。   也真是难得, 主子的雕刻造诣极高,怕是大燕也找不出几个有他功力的木匠,竟然也会被一根小小的发簪难住。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想送给郡主的东西, 主子怎么刻都不满意,主子莫不是心仪郡主, 又是桃花又是簪子的……   那一瞬间,余钧心里惊了一下,他莫不是发觉真相了吧?   正在余钧诧异的时候,贺云槿从暗室出来,瞧见余钧, 又想起了昨晚的那朵桃花,那是他觉得刻的最好的一朵,后面又刻了三次还是找不到感觉,幸好那时余钧已经离开,要不然他不敢肯定会不会对余钧做什么。   此刻看见余钧,心头的火又起来了,“竹叶摘回来了吗?”   “是,都在这里了。”余钧收起面上的好奇,可不能被主子察觉了。   “嗯,今日你不必去虞府,你再去帮孤办件事。”贺云槿看了一眼竹叶,用一个竹编篮子收了起来。   “……主子,这次能用轻功吗?属下这两条腿都要走断了。”余钧露出苦相,他感觉腿都在颤抖。   为何主子这两日易燃易爆?分明昨日郡主已经来看望主子了啊!   “可以,”贺云槿很好说话,“你想骑马也可以。”   见贺云槿这般,余钧终于露出了点欣喜,“请主子吩咐。”不用双腿走就行了。   “马上就到长宣郡主的生辰,她对孤颇为照顾,你作为孤的下属,是不是该送点什么作为表示?”贺云槿挑了挑眉。   “这是应当的,那主子觉得属下送什么好?”郡主对主子确实不错,送些贺礼合情合理,完全没有问题。   “孤听说郡主喜欢《出师表》,不如你誊写一份送给郡主。”   看起来,只是抄写一份表文,十分简单的事,可……   “主子,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分明知道属下的字歪歪扭扭,宛如蚯蚓爬过,这不是看了让郡主更糟心吗?”   余钧自小习武,对于文采这方面的要求就是认字,能写,可是写的好不好看却不做要求,殿下这个建议也太损了。   “嗯?所以你觉得孤这个提议不好?”   贺云槿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迸发的冷意把余钧吓的一激灵,连忙表示:“十分好,非常好,主子英明神武,属下这就去!”   若是不答应,怕是主子还能想出更让人头疼的折磨法子,他到底造什么孽了?   “去吧,今晚给孤。”贺云槿转过身过,他也得刻簪子了,可不能就他一个人忙活,总得找个人一起痛苦,这才能稍微安慰些。   余钧垂头丧气的出去,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哪次有今日无助,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猜不透了,不让他去杀人,却让他去做书生该做的事,他宁愿送几个人头给郡主助助兴,也不想抄写表文。   难怪方才主子这样好说话,能用轻功,还能骑马,可谁告诉他,誊写表文用得上轻功和骑马吗?   “喵呜~”元元在院子里对着余钧叫唤了一声。   余钧看着元元,叹了口气,“小家伙你也挺可怜的,这样冷的天气还被殿下赶出来了。”   “喵~”元元舔了舔爪子,想回家,想娘亲。   而此刻正被元元想着的虞姝等在虞府门口,爹爹派人传信今日上午就到,她早吩咐了人打扫干净院子,午膳也准备好了,只等爹爹娘亲等人的到来。   等了快半个时辰,虞姝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马车,不由的露出笑容。   大老远,虞易掀开帘子挥手,“阿姐阿姐!”   虞姝笑意更甚,阿弟又长的俊俏了一些,他男生女相,格外漂亮,在书院里不少小姑娘追着和他玩。   马车未停稳,虞易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踉跄着跑了过来,“阿姐,想死我了!”   “呸呸呸,你个臭小子,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虞叶氏才掀开车帘就听见虞易这样的话,当即就想揍人了。   “就是,都长大一岁了,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虞易虽然比虞姝小两岁,可却比虞姝高些,看着像是哥哥。   “知道了知道了,真的很想阿姐啊!”家里阿姐和他年纪相仿,脾气又差不多,最能玩到一块去,不像大哥二哥,都懒得和他玩。   “好,”虞姝笑着推开他的手上前行礼,“爹爹,娘亲,二哥,新年好。”   “好好好,快让娘亲好好瞧瞧你,听说你遇刺了?”这事传的极快,在路上一行人就听到了,可着急坏了。   “娘亲我没事,是太子殿下为我挡了剑,受伤的是太子殿下。”虞姝下意识的在爹爹娘亲面前说殿下的好话。   “唉,虽说你无事便好,可伤了太子,这可是欠了极大一个人情啊。”虞叶氏叹了口气。   “娘,蓁蓁没事就好,这些人情日后我和爹会还。”虞沛到底是爱妹心切,也没有想太多朝堂上的事。   “是,蓁蓁平安便好。”镇南王晓得王妃在想什么,可什么事都比不过蓁蓁平安重要。   “爹爹和二哥最疼我了。”虞姝撒娇的笑笑。   “难不成我就不疼你了?”虞叶氏佯装恼怒。   “娘亲也疼我,对了,大哥怎么没有回京?大哥的腿如何了?”因为她才受的伤,时常惦记着。   “咱们先进去说。”这事也不好大肆宣扬。   “也对,我都糊涂了,快进屋,我吩咐人备下了热水,你们先沐浴更衣便可以用午膳了。”   一行人进去,虞姝挽着娘亲的胳膊,略有些焦急,“娘亲,大哥怎么了,可是腿出事了?”   “不是坏事,是好事,你大哥的腿恢复的不错,是你大嫂有了身孕,我们回京的时候才一月有余,怕惊动胎神,便没有在信中告知你,晋儿的腿也不能长途跋涉就留在越州照顾你大嫂。”   “哇,大喜事啊,我要做姑姑了!”虞姝的眼睛都亮了,家里添丁真的是大喜事啊。   “是啊,我本也想留在越州照顾你大嫂,可两人都劝我回京,这次我也不能久待,等你及笄礼办了,再逗留几日就回去了,你大嫂年纪轻,还得我照顾。”这是虞叶氏头一个孙儿,十分重视。   “也好,那爹爹呢?”还以为会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日呢。   “你爹爹得等到圣上万寿节过去再回越州,正好也趁这个机会,给易哥儿找个夫子,好收收他的性子,我和你二哥先回去,你若是想早些回去便随我们一道,若是不想,便等你爹爹一起。”   “嗯,知道了,娘亲先去沐浴吧,屋子都收拾干净了。”   “好,到底是过了年,长大了,蓁蓁都会管家了。”虞叶氏十分欣慰,这才离开不足两月,蓁蓁懂事了许多,也是啊,都要及笄了,之后便要商议亲事,也是该长大了。   想到蓁蓁的亲事,虞叶氏又发愁了,和孩子她爹挑了不知多少个青年才俊,都被一一否决,总觉得这些人都不够好,怕委屈了蓁蓁。   孩子的事啊,总是最让父母挂心,还有的操心呢。   长途跋涉,一行人都去洗漱,虞姝坐在厅前,既有欣喜又有纠结,兄长的腿无碍,大嫂有了身孕,家人回京了,都是喜事,可想到娘亲很快就要离开,又十分不舍。   要是随着娘亲回越州,那殿下该怎么办呢?   她原先说得到五月才离开,若是正月就离开,那殿下会不会觉得她言而无信啊。   虽说此时她和殿下的关系已然不错,也已避开了豫王等人,应当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就算日后殿下登基,那凭借如今她和殿下交情,虞家也不会落得和梦中一样的结局吧?   可她失信于殿下,真的不会让殿下更加记恨她吗?   虞姝觉得头疼,其实她更习惯生活在越州,毕竟她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在越州,那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刺杀,没有讨厌的人。   她每每瞧见豫王等人,都觉得作呕,浑身不适。   但离京的话,她要如何与殿下说呢? 第43章 第二更 谢凛川   虞姝没有思考太久, 很快众人洗漱过后聚到一起用午膳。   “蓁蓁,你外祖父的身子好吗?”虞叶氏提起父亲每次都颇为愧疚,父亲精心抚养她长大, 可长大了没多久就离开他身旁, 不能伺候左右。   “娘亲放心,外祖父身子硬朗着呢, 还说要和我耍上几招。”   “那就好, 明日我再去瞧瞧父亲,今日下午还得入宫请安。”   镇南王常年戍守岭南,难得回京一次,回来了,肯定得给圣上请安。   “好喔。”虞姝点了点头, 像她一样, 回京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入京。   下午爹爹娘亲与二哥一起入宫,虞易没去, 还是小孩子, 也不打紧,虞易缠着虞姝要出去玩,对于京城的印象, 虞易比虞姝更少。   “阿姐, 我听说燕京有很大的酒楼,被称为天下第一楼, 可壮观了。”   “我还听说街上有卖稀奇古怪的西域小玩意。”   虞易都忍不住了,本来年前就想跟着阿姐回京,奈何娘亲不让。   “有是有,可我也不曾去过。”虞姝回京之后也没有乱走,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太子府, 不如让殿下带虞易去瞧瞧?   也不知殿下可有空闲。   虞姝和虞易去找太子,在马车上虞姝就叮嘱了虞易要对太子恭敬,要知礼仪,不许放肆。   平日里虞易倒也听话,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可虞姝还是不放心,要多叮嘱几句,到底年纪小,她可不希望她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被虞易打破。   到了太子府,虞易看见这般景象,有些疑惑,这一点也不像是当朝太子该住的地方,太子不都是住在东宫吗?   可他最听阿姐的话,不会乱说话,就跟在阿姐身边。   虞姝敲了敲门,也不知殿下在不在屋子里。   贺云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还有陌生的脚步,不像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   把东西放了起来,这个上午,总算是又找到了昨晚的感觉,雕刻出了一朵满意的桃花,正在和第二朵做斗争。   打开门,贺云槿瞧见了那个跟在虞姝后面,却比虞姝高一点的少年,男生女相,面容和虞姝还真有点像,若是穿女装,旁人怕是会觉得两人是孪生姐妹。   “殿下,这是我阿弟虞易。”   “虞易见过太子殿下。”虞易端端正正的行礼。   “免礼。”果然是他,看来镇南王和王妃等都回来了,这个就是她常挂在嘴边的易哥儿,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好阿姐。   “殿下可有空闲,阿弟说想去逛逛燕京,可我对燕京不熟,想请殿下作陪。”   “喵呜~”元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去,直往虞姝身上扑。   虞易又不晓得元元,一看这猫的样子,还以为是要伤阿姐,连忙挡了一脚,元元扑到了虞易的脚上,又掉到了地上。   “喵呜~”叫声哀怨。   “阿弟别动,这是元元,是殿下养的猫,是亲近我呢。”虞姝连忙蹲下来摸了摸元元,“元元,没事吧,他不认识你,该打。”   “啊?殿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这猫是亲近阿姐,我还以为它想抓阿姐。”虞易满脸歉意的挠了挠脑袋,阿姐说别犯错,这才来就犯错了,太子不会责罚他吧?   “无碍,它皮厚,不怕。”贺云槿瞥了一眼元元,面不改色,却内心窃喜,活该,就知道往她身上扑,也不见它如此亲近自己,色猫。   “喵呜~~”元元委屈,它皮薄着呢。   “……”虞易松了口气,看来太子也挺好相处的,方才阿姐还把太子说的好似凶神恶煞一般。   “孤去换身衣衫,你们且稍等。”这就是答应了。   虞姝和虞易关系亲近,虞易还是小孩子,投其所好,是否也能拉拢虞易为他说些好话呢?   贺云槿轻哂,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为了她开始讨好一个小屁孩了,这要是放在之前,如何也是想不到的。   可哪怕是这样,也甘之如饴。   贺云槿换了玄色衣衫出来,虞易看了一眼,发觉太子还长的挺好看,玉树临风,俊雅端正,难怪阿姐愿意和太子亲近,阿姐可是出了名的喜好“美色”,连吃果子都要吃长相端正的,歪瓜裂枣就算甜,也入不得阿姐的眼。   “走吧。”贺云槿瞥了一眼元元,又赖在她的怀里撒娇,一声一声的叫着像是诉苦一般,幸好它不会开口说话,要不然怕是要把他不让它进屋的事抖落出来。   “要不然咱们带着元元一道去吧?”元元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裙,似乎舍不得它离开。   “不可,别把旁人给吓着,冲撞了人便不好了。”贺云槿断然否决,想都别想。   “那好吧,元元乖乖的,下次再带你去。”虞姝把它放到地上。   “喵~喵~”元元扒拉着虞姝的裙摆,看得出来十分不舍。   虞姝正心有不忍,贺云槿淡淡道:“孤听说外边有不少人专门抓野猫,卖到酒楼,扒了皮做成美食,若是元元一不小心跑丢就不好了。”   “喵呜~”元元立马松开了虞姝的裙摆,贺云槿这番话,并不是在说外边有人会抓它,而是警告它再不松爪子,就要把它扒皮做成美食,保命要紧啊!   “也是,那咱们走吧。”虞姝和虞易都没有听懂这番话的意思,还以为是太子关心元元。   元元舔了舔爪子,看着他们离开,叫了两声,跑到屋子里睡觉去了。   贺云槿带着虞易去了青雀大街,听到虞易说什么天下第一酒楼,便带他去了云来酒楼。   “这是燕京最大的酒楼,应当便是小公子口中的天下第一酒楼。”   “殿下喊我虞易就好。”相处了一会,虞易感觉太子还挺好相处的,搞不懂阿姐为何要再三叮嘱他。   “好,进去吧,虞易远道而来,孤今日做东。”贺云槿心叹,年纪小就是好糊弄,若是虞姝的两个兄长看见他,怕是要离他远远的。   “那太破费了。”既然能成为天下第一酒楼,价格上绝便宜不了。   “无碍,你阿弟难得回来。”   “多谢殿下,咱们快进去吧。”虞易没想太多,到底年纪小。   虞易知她是拗不过殿下的,只好答应下来。   要了一间视角极佳的雅间,从窗户看过去就能瞧见大半个燕京,还未开年,整个燕京都是张灯结彩,风景甚美,把虞易看的目不转睛。   “阿姐,燕京真的太繁华了,我都不想回岭南了。”小孩子嘛,对新环境不定是充满了兴趣。   “那便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也好,孤还想带你去燕京附近瞧瞧,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贺云槿给虞姝倒上茶,这就开始诱惑了。   对待谁,贺云槿也没有这样主动过。   虞姝也有点奇怪,今日殿下似乎格外好说话啊,真是奇怪。   “娘亲说让他待到五月,想在燕京找个夫子教他读书,不能因为离开岭南落下功课。”   “啊?阿姐,能不能求求娘别给我找夫子啊,都回京了还不让我歇会。”顿时虞易就垂头丧气了,读书这事,哪个少年会喜欢。   “你可做梦吧,小孩子不读书习字做什么?”虞姝可不惯着他,“殿下可认识什么有名气的夫子?”   贺云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夫子倒不曾听过,若是王妃不嫌弃,孤可以教他。”   “这样太麻烦殿下了。”虞姝觉得难为情,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教虞易。   “孤正好也无事,你若是觉得孤学艺不精,教不得他,那也就罢了。”贺云槿这一招以退为进使的好,让虞姝瞬间为难了。   “不是的,我自然晓得殿下文采斐然,若是能教导阿弟,也是阿弟的荣幸。”殿下并非外人传言平庸无能,这是毋庸置疑的。   “好啊,能得殿下教导,我肯定能好好学。”虞易坐了下来,才相处这一会,虞易就喜欢上了太子,太子可是说了会带他出去玩的,而且太子身份高贵,阿姐和娘亲就不好要求太子对他严苛了,他也能喘口气。   “既然虞易都答应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贺云槿睨了一眼虞姝,唇角微微扬起。   “这事总得和娘亲商量一下,若是殿下得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虞易如果能跟着殿下学习,也能拉近虞家和殿下的关系,若是阿弟能学到殿下一二分的能耐,娘亲定然欣慰。   “好。”   很快各色菜品端了上来,虞易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其他事。   “对了阿姐,谢大哥这次也回京了,不过得明日才到。”   虞姝眼眸亮了亮,“凛川哥哥也回京了?”   “是啊,殿下应当不认识谢凛川吧,他和阿姐青梅竹马,娘亲都说想让谢大哥做女婿呢。”虞家就一个女儿,做谁的夫婿自然是不必猜了。   “不许胡说。”虞姝瞪了他一眼,面上却无恼怒。   贺云槿夹菜的手僵住,眉头皱起,眼神幽暗,瞧见虞姝的神色,心中吃味,凛川哥哥,叫的可真是亲热啊! 第44章 第一更 谢虞两家确实说过想要亲上加亲……   当晚, 镇南王提出,“蓁蓁,这次太子殿下救了你, 我们做父母的, 理当去拜访一下殿下,明日你便陪着我去一趟。”   “可以啊, 正好有件事想和爹爹娘亲说, 今日殿下陪着我和阿弟在燕京逛了逛,我提到给阿弟选夫子的事,殿下开口说有空可以教导阿弟,不知爹爹娘亲意下如何?”   “这太子给小易当夫子不太妥当吧,殿下是储君, 必定忙碌, 咱们怎好麻烦他。”虞叶氏觉得不行。   “是啊,殿下是储君, 咱们哪能让殿下当夫子, 这不妥。”尊卑有别,易哥儿给太子当书童还使得。   虽太子的地位虞家都知,但虞家不掺和那些事, 谁在太子的位置上就对谁尊重, 这和人无关,旁人不对储君尊重, 虞家却不行。   “娘,殿下都主动提出了,咱们拒绝不好吧,我肯定听殿下的话,好好学。”虞易都打算好了, 自然不想让这事落空。   “真的?我可不信。”虞易皮的很,长相像小姑娘,可性格却一点也不像,皮实的家里的狗都嫌弃。   “真的,我发誓!”虞易举起手指着天。   “这事还待商议,让殿下当夫子有违礼制。”   “那好吧,明日爹爹亲自和殿下说。”虞姝也觉得有些不妥,殿下沉稳好静,虞易却活泼好动,会扰了殿下。   “也行,今日入宫,圣上提到了为你办及笄礼的事,圣上盛情,我也不好推脱,能在宫里办及笄礼,这是荣幸,你切莫因此骄傲自满。”   “知道了爹爹,我很乖的。”虞姝调皮的眨了眨眼。   “我听皇贵妃说你回京短短一月,发生了不少事,还说乖呢。”虞叶氏都心惊,蓁蓁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和太子豫王等皇子掺和进去。   “都是别人先招惹我的。”虞姝低下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可也不是她想的啊。   “就是,阿姐这是保护自己,难不成还让阿姐被人欺负啊。”虞易作为阿姐的头号小迷弟,自然站在虞姝这边。   “小易说的是,蓁蓁是我的闺女,怎么能被欺负,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虎父无犬女,蓁蓁哪能当个委曲求全的姑娘。   他虽要求蓁蓁低调行事,可要是被人欺负了不晓得还击就是孬种,虞家可不出孬种。   “是是是,你就当眼珠子疼着吧。”虞叶氏叹一句,自小就宠着闺女,重话都不让说一句。   虞姝见状过去抱住娘亲的胳膊撒娇,“嘻嘻,娘亲也疼我。”   虞叶氏被闺女一哄,自然是笑了。   *   太子府,贺云槿坐在窗前,在等余钧回来。   稍晚一些,余钧终于出现了,带着苦相,那份表文他还未誊写完毕呢。   “都查到了?”贺云槿放下手中的东西,免得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又把他的簪子毁了。   “是,能查到的都在这了。”余钧递上一份文书开始捡重点的说,“谢凛川乃是威远大将军的嫡长子,谢家也是常年戍守岭南沿海,所以和虞家感情甚笃,其嫡女还与虞家二公子虞沛定了姻亲,大概今年完婚,镇南王妃对谢凛川格外喜欢,郡主待谢凛川也如兄长般亲近,据传来的消息,两家确实说过想要亲上加亲。”   谢家与虞家已有了姻亲,亲上加亲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余钧发觉自己多说一句,主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后面这句“亲上加亲”,脸黑的已经不能看了,他这是第一次瞧见主子这般阴郁的神色,让他心惊。   在他看来,主子深藏不露,情绪甚少波动,自从郡主出现,倒是时常能瞧见冷漠之外的神色,可也不如这一次。   瞧着,倒像是和谢凛川有深仇大恨。   贺云槿眸中凝聚着狠戾,似是随时能爆发出来,青梅竹马,亲上加亲,感情甚笃,再没有比这些词更让人心冷了。   手中的刻刀被他捏紧,指甲都泛白,眉骨也拧起,浑身散发着戾气,似冰封十里。   余钧缩了缩脖子,这时可不敢再多话,这两日已经被主子折磨的够惨了。   “下去。”贺云槿此时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余钧点了点头,麻溜的滚了。   睡在床上的元元似乎都感受到了冷意,在梦中打了个冷颤。   太子府又降温了。   贺云槿沉默半晌,眼眸深邃,凝望着外头的夜空,若是豫王等人,他一点也不忧心虞姝会瞧上他们,可谢凛川。   时下男婚女嫁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那样听话,是不是也会听从父母的意思嫁给谢凛川呢?   和谢凛川又是知根知底的,两家还能亲上加亲,若他是镇南王,是选择谢凛川还是选择他这个不得圣上喜爱,即将被废的太子呢?   似乎傻子都会选吧?   那一刻,贺云槿承认他慌了。   从未有过的心慌,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逐渐在被人夺走。   又好像,她从未属于自己。   原来即将得到又瞬间失去的感觉是这样难受,难受到宁愿此生不曾认识过她。   谁也不知,贺云槿在窗前端坐至天明,眼前的那本文书被翻来覆去的看,熟悉的每一个字都能倒背如流。   *   次日镇南王带着虞易虞姝和一些补品去了太子府。   贺云槿听闻侍从来报镇南王到了还有些恍惚,没有丝毫准备,向来镇定自若,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乱的太子殿下竟开始紧张了。   他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是才换的,倒无岔子,只是一夜未睡,脸色有些差,在这样冷的天气,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匆忙往正堂去,若是旁人,必定不急,可镇南王并非寻常人。   到了正堂外头,顿了一瞬,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进入。   “贵客到访,孤有失远迎。”   “微臣携犬子小女见过太子殿下。”镇南王等起身行礼,虽是驻守一地的藩王,可礼行的一丝不苟,分毫不差,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虞姝待他能处处礼遇了,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   他连忙扶起镇南王,温和谦虚,“免礼,王爷劳苦功高,孤本该亲自去拜访王爷才是。”   “殿下折煞微臣了。”镇南王心中叹了一句,太子看起来,倒也不像外边传的那般,可见流言害人啊,也不知是谁散播的那些流言,这是要毁了大燕根基啊。   虞姝看着殿下的样子,暗自撇了撇嘴,殿下真是的,都是初次见面,待她和爹爹真是不同,还记得回京之时,殿下冷冰冰的,待爹爹这般热情,都不像是殿下了。   “这次微臣是特地来感谢殿下对小女的救命之恩,虞家上下感激不尽,小小补品,还望殿下收下。”太子乃是储君,用自己的身躯救下虞姝,这委实是大恩,就算不救,也无人能说什么。   “只是举手之劳,孤本不该收,但王爷盛情,孤却之不恭,多谢王爷惦念。”   众人坐下,贺云槿望了虞姝一眼,主动提起给虞易当夫子的事,时至今日,他更得拉拢虞易了。   镇南王再三推脱,觉得不妥当,可贺云槿也有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镇南王不好再推脱,最终镇南王提出让虞易给太子当书童才愿意。   贺云槿本意只是留下虞易,当书童也行,反正也不会真的把虞易当书童。   这下两人算是达成共识了。   虞姝在一旁看傻眼,殿下今日也太奇怪了,这一个月加起来都没有今日话这样多吧?   她打量了一下虞易,难不成阿弟是什么绝世天才,值得殿下这般费心,非得教导?只听过学子求夫子的,还未见过夫子非得收学子的。   真是太奇怪了! 第45章 第二更 以后她嫁不出去你就娶她……   与镇南王的第一次会面, 贺云槿自认为表现的还算恰当,镇南王走时的表情是轻快的,他也松了口气, 对着镇南王, 可比对着父皇还要难。   当日下午,乾德帝召太子入宫询问病情, 也是难得有圣上关怀的时候, 但两人久不亲近,圣上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和这个儿子亲近,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内侍来禀报,威远大将军之子昭信校尉谢凛川求见。   “哦, 谢家这小子也回京了, 让他进来吧。”   乾德帝终于缓解了尴尬,谢凛川只是六品, 本没有这个机会求见圣上, 但谢家也是劳苦功高,谢凛川还未弱冠却已是风采非凡,是年轻一代里面的佼佼者, 乾德帝自然喜欢。   贺云槿微眯起眼, 手指下意识的蜷缩着,余光瞥着门口, 只见一个与他高些的少年,穿着六品官服,步履稳健而来,有些背光,直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楚人。   剑眉入鬓, 星眸朗目,仪表堂堂,身上满是阳刚之气,放眼燕京,同年龄段也没几个如他一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这是战场上拼搏出来的气质,听说他做过几次剿匪先锋,因此才年纪轻轻被授予六品昭信校尉,这官职,并非来自家族恩荫。   他和乔磊那样的纨绔子弟不同,那些人连虞姝的鞋尖上的泥都不配沾上,可谢凛川,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是个能配得上虞姝的男人。   越是这样想,贺云槿的心里就越慌,他不怕虞姝的爱慕者多,就怕爱慕者是能者,还和虞姝是青梅竹马,想想都心梗。   “微臣谢凛川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太子殿下!”谢凛川虽很少回京,却从贺云槿的穿着猜出了这是太子。   “哈哈哈,免礼,多年未见啊,你父亲可回来了?”乾德帝看着这英气堂堂的少年欢喜的不行,若是大燕能多些这样的少年,何愁天下安定。   “父亲有要职在身,不敢擅离职守,特派微臣回京贺圣上金安。”谢凛川恭敬的站着。   “这次回京,怕不仅仅是贺朕金安吧?”乾德帝笑呵呵的,谢、虞两家的事他也听得一些,当皇帝的,自然是耳听八方,尤其是虞家和谢家都是岭南的顶梁柱。   谢凛川爽朗一笑,却有些被人察觉的难为情,“圣上英明,这次也是想回来参加长宣郡主的及笄礼。”   “哈哈哈,朕就知道你小子。”乾德帝大笑,想着他与蓁蓁倒也相配,可惜他这几个儿子了。   一提到郡主,贺云槿在袖中的手就握紧了,看来这是郎有情了。   谢凛川察觉到来自身旁的一道视线,带着冷意,他在战场上磨练过,对这样的感知十分敏锐,可他身旁只有太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与太子,可从未有什么过节。   谢凛川没有在宫里待多久,他和太子一道从正阳宫出来,本想和太子交谈几句,可贺云槿却并不想和他交谈,淡淡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贺云槿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谢凛川微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太子对他有莫名的敌意,真是奇怪。   也由不得他多想,也紧接着出宫,他还得去虞府见蓁蓁。   此时虞府正鸡飞狗跳中,虞易偷喝了虞姝给爹爹送的梅花酒,还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气的虞姝操起鸡毛掸子就追人。   虞易也没有想到就剩下一坛了,又觉得好喝,多喝了两口,被阿姐抓到了现形,这下子逃命要紧啊,跑的飞快。   “阿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手下留情!”虞易跑到了院子里的大水缸边。   “就是因为是亲弟弟,我才要揍你,才多大年纪就偷喝酒,以后还得了!”虞姝跑的脸都红了。   “哎,我就喝了一点,而且我也不比你小多少啊!”虞易躲着。   “还敢嘴硬,我看你就是找打,给我站住!”虞府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瞧热闹,还是小公子有本事啊,能让郡主发这样大的脾气。   虞易正想着要怎么躲呢,阿姐的战斗力他是自小就领教了的,这时他眼尖的看见管家领着谢凛川进来,飞速的跑向谢凛川,“谢大哥,救命啊!”   谢凛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虞易躲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一根鸡毛掸子就飞了过来。   “……”   谢凛川伸手接过,笑道,“这就是蓁蓁迎接我的方式吗?”   “啊,凛川哥哥,我没有看见你,都怪这个臭小子,你快帮我抓住他!”虞姝只是见虞易想跑,这才把鸡毛掸子扔了过去,没想到正好砸谢凛川面前。   “完了……”虞易猛然惊醒,他忘记了谢大哥自小就偏心阿姐,才不会管他的死活,连忙要逃,却被谢凛川反手抓住,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了阿姐面前。   他欲哭无泪,“阿姐,你轻点打……”   虞姝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才算解气,“下次再偷喝酒要你好看。”   “知道了!谢大哥快放我下来啊!”   谢凛川一松手,虞易捂住屁股逃开了,“阿姐你太凶了,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你个臭小子,怎么和你姐说话呢?”谢凛川作势还要再追他。   “略略略,谢大哥你就惯着我姐吧,以后她嫁不出去你就娶她。”虞易一边跑一边嚷嚷,他可不想再被抓到挨揍了。   “我看你又要挨打!”虞姝伸手想接下腰间的鞭子,虞易是皮痒了,胡乱说话。   谁知谢凛川却拦住了她,垂眸看她,“算了,小易还小,别和他计较,我看你在燕京待了一月,火气倒是越发大了。”   “嘿嘿,你快进屋坐吧,虞易偷喝酒,我可不得教训她。”虞姝也习惯了,她在越州和虞易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但感情越来越好,谢凛川时常来家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伯父伯母呢?”谢凛川跟着虞姝进了花厅。   “娘亲去了探望外祖父,爹爹在接见豫王殿下。”他们才从太子府回来,豫王就到了,还在虞府用了午膳,到这个点也未离开,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我听说你遇到刺客了,无碍吧?”两人坐了下来。   “没事没事,太子替我挡着了。”虞姝给他倒茶,“你方才入宫了吗?”   “是,我见到了太子,不过他对我似乎很冷淡。”   “你别介意,殿下不是针对你,殿下对谁都这样,冷冰冰的像个冰疙瘩。”除了对待爹爹“热情似火”。   谢凛川端茶的手愣了下,蓁蓁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这样说太子,这不像她的礼仪。   他了解蓁蓁,虽脾气急,却是个知礼的好姑娘,对待太子殿下不可能这般无礼。   但语气也说不上无礼,更像是对亲近之人的亲昵。   这个认知让谢凛川心里有些微妙,蓁蓁何时和太子这样亲近了?   谢凛川抬眼望着蓁蓁,短短一月不见,蓁蓁容貌越发出色,似是瘦了些,螓首蛾眉,明眸锆齿,从前圆嘟嘟的脸颊瘦下来更显面似桃花,举手投足间都有了妙龄少女的娇气明艳,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难不成太子对他的敌意竟是来自蓁蓁?   “哎,凛川哥哥,你想什么呢?”虞姝说着话都不见他回应。   “没什么,长途奔波,有些累了。”谢凛川喝了口茶,许是他想太多了。   “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来日方长,明日我去谢府找你玩。”虞姝记得谢府有一个大池塘,养了一池锦鲤,可好看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也行,马上就到上元节了,我也正好多年没有在燕京过节了,听说燕京上元节越发多姿多彩,不知你可有是时间陪我一道去逛逛。”   谢凛川原本没打算这样着急,上元节还有几日呢,时至今日,却脱口而出。   “可以啊,上元节有庙会,应该好玩。”虞姝点着头,以往在岭南,上元节她和兄长出门,谢凛川也在其中,便也不觉得突兀。   “好,那就说定了。”谢凛川放下心来,看来蓁蓁并无其他心思,若不然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不会随意答应他。   这样就好。   *   次日上午,管家说北街的铁匠回来了,她便带着剪刀去找他,可他说这是精细活 ,要十日才行,虞姝多给了些银钱,也说最少要五日,还要忙其他的事。   没法子,虞姝只能答应,却不能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让他每日抽半天带上工具到虞府去修缮,银钱翻倍,王铁匠答应了。   虞姝便顺道去了一趟太子府把这事告知太子。   贺云槿听闻只点了点头,破镜难重圆,他其实不怎么抱希望,只是不想让虞姝失望。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孤听说上元节有庙会,你可愿与孤一道同往?”   虞姝一听有些为难,秀眉微蹙,“殿下,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昨日答应了谢大哥要陪他去。” 第46章 第三更 谢公子不会怪孤扰了你与郡主的……   贺云槿一怔, 谢凛川竟这样快的手,不是昨日才回来吗?果然不安好心。   虞姝见太子久久不言,心中有些歉意, 这是殿下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她出游, 她竟然拒绝了,早知道昨日不答应谢大哥了。   可都已经答应了, 言而无信不是君子所为。   “殿下, 对不起啊。”虞姝绞着手指,绞尽脑汁的想着补救之法,“要不然十四那日我们去吧?听说庙会连续办三日呢,十四也有。”   “罢了,你与谢凛川去吧, 毕竟于你而言, 他更重要。”贺云槿背对着她,背影孤寂落寞, 似是被霜打了茄子, 又像是没有要到糖的小孩子。   贺云槿微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失落,“孤只是有些怀念上元佳节的灯会了, 孤还是十年前感受过那样的热闹, 自母后去世,再也无人陪孤放孔明灯了。”   听得这一席话, 虞姝的心里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一下又一下,疼的她喘不过气来,眼眶微酸,殿下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 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虞姝如何能忍心,殿下只是想与她一道看灯会罢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她怎能拒绝殿下呢?   “殿下,要不然这样,你与我们一道去好吗?我答应谢大哥在先,不好再拒绝了,我也会带易哥儿去,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不算违约,也可以和殿下一起去。   “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免得你为难,孤还是在府内早些歇息吧。”贺云槿又叹了口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虞姝一想,上元佳节的时候她和谢大哥还有虞易出门游玩,欢声笑语,街上热闹非凡,而殿下却待在安静的太子府,犹如冰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走了过去,站到殿下身边,“殿下,你就去吧,就当是我邀请你去,去吧去吧。”   “唉,还是不去了,让谢公子厌烦孤就不好了。”贺云槿挥了挥手,似是很不愿意麻烦旁人。   虞姝鼓了鼓唇,小手搭上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扯了下他的衣衫,眨巴着大眼睛,“不会的,谢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殿下就去嘛,人多也热闹些。”   贺云槿余光瞥到她莹白圆润的指尖,垂了垂眸,“你当真要孤去吗?”   “是呀,殿下待在府内多无趣啊,咱们一起去。”虞姝眼神诚恳,是真想要太子一起去。   “那若是谢公子不想与孤一道怎么办?”贺云槿侧头望着她,眼眸里像是要逼虞姝在他和谢凛川之间做一个选择。   虞姝咬着唇瓣想了想,狠下心肠,“那我陪殿下玩,谢大哥可以和虞易玩。”   谢大哥,对不起啦,殿下看起来好可怜喔,只能委屈你了。   “既然你这样有诚意,那孤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贺云槿微弯了唇,听到这个答案,终于欣慰起来。   “嗯,那上元节时我来接殿下。”虞姝也扬唇笑了,眉眼弯弯,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是贺云槿邀请虞姝出游,现在变成了虞姝请求贺云槿同游了。   “那你是先接孤还是先接谢公子?”贺云槿黝黑的眸子盯着她。   “谢…先接殿下,肯定先接殿下啊!”虞姝本想说谢大哥家靠近虞府,先接谢大哥更方便,可瞧见殿下的眼神,她硬生生的改口了。   罢了,先接殿下吧,殿下今日似乎格外的小气。   以往怎就不曾发觉呢?   贺云槿满意的点头,“那就好,记得早些来。”   “好哦。”   虞姝走出太子府,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捶了捶脑袋,越来越笨了。   等虞姝走了,贺云槿褪去面上的失落孤寂,又是冷漠淡薄的太子殿下。   “余钧。”   “属下在。”余钧从房梁上跳下,因着镇南王回来了,他便没有再去虞府,免得被镇南王等人发觉。   方才可把他憋坏了,险些笑出声,亲眼看着主子演了一出好戏,把郡主哄的团团转,主子的心真的太黑了!   郡主太单纯了,竟然不曾看出主子的算计,这两人要是在一起,主子若有心算计,郡主还不得把家底给赔光?   不过好在主子不是豫王宁王等那样的小人,这样的事主子也做不出来。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主子这是看上郡主了,才想法子亲近郡主呢。   真好,主子日后也有人气了。   “余钧,你在想什么?”贺云槿皱着眉头看向余钧,站半天像个木头人似的,一个劲的傻笑,“方才听墙角听的很高兴是吗?”   “咳咳,属下什么都没有听见。”余钧连忙低下头,大意了大意了,主子就算有人气了,那也不是对着他啊!   “没有最好,吩咐你办个事。”贺云槿也懒得计较,余钧跟在他身边多年,多少次他的命都是余钧救回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余钧比谁都清楚。   “啊?主子,属下的表文还未誊写完……”余钧猛然抬头,拉下一张脸,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原本是写完了的,可主子嫌他字丑,让他继续写,都不晓得写了多少张宣纸了,真是浪费!   现在他一听见主子的“吩咐”二字腿就打颤。   “过来,这事若是办得好,便不必抄写表文了。”贺云槿招了招手,本也没打算把余钧抄的《出师表》给虞姝,字长的比蚯蚓还丑,他还怕吓着虞姝呢。   余钧一听还可以这样,瞬间过去,这等好事,必须得珍惜啊!   贺云槿低语一番,余钧皱了皱脸,“主子,这样是否不太好啊?”   这这这,太不道义了!   “嗯?”贺云槿略带威胁的眼神看着他,“你说什么?”   “属下说一定给主子办妥,主子放心好了,办不好提头来见!”余钧哪敢说什么啊……   “提头倒不必,孤听说莱漳府有一片上好的茶园……”贺云槿端起茶盏抿了口。   “属下这就去办。”余钧头也不回的走了,莱漳府距离京城有五个归元寺那样远,去了他就不必回来了。   *   虞姝回到府里,正好遇到蒲大人前来,在厅堂和爹爹叙事。   “蒲大人。”想来也是因为刺客一事。   “下官见过郡主。”蒲嘉佑起身行礼。   “蒲大人免礼,可是闵家酒坊的案子有着落了?”随着闵正行的无故失踪,这个案子也就断了线索,就算他们都怀疑宁王,并无证据,也不能多嘴。   “正是,下官上禀圣上,算是把这个案子结了,闵家酒坊已被查封,其中追查到的杀手也都关进大牢一一审问,但无人知晓背后主使者,是下官无能。”   “蒲大人能查到闵家酒坊也是劳苦功高,既然圣上都说结了那便结了。”再查下去也不可能查到宁王,反倒让宁王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不敢再放肆,还不如结束这个案子,这样才能让宁王放心,再度露出马脚。   有些事,只是表面上过去了,却不是真的过去了,她一直都记得。   *   上元佳节时,花市灯如昼。   过了这个节,这个新年就算是过去了,众人都趁着这个节日再热闹一番,很快开春,都有各自的事要忙了。   虞姝和虞易先去了太子府接太子,再回到谢府等谢凛川,这样其实是绕了远路,虞易有些不解,可阿姐一瞪眼,他便不敢多话了。   谢凛川上了马车,乍一看见虞易和贺云槿怔了一下,虞易也就罢了,怎么太子殿下还来了?   “谢大哥,是我邀请殿下同往,你不会怪我吧?多个人也热闹一点不是。”虞姝只解释了太子,至于虞易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年年虞易都在啊。   “无碍。”谢凛川面不改色的进去,马车行驶。   “谢公子不会怪孤扰了你与郡主的兴致吧?若是不愿见到孤,孤可以回去。”贺云槿主动提出,极其善解人意。   “没有没有,殿下别这样想,谢大哥才不会这样想呢,对吧,谢大哥。”虞姝哪敢让殿下回去啊,连忙打着圆场。   “是,微臣岂敢冒犯殿下,蓁蓁说的是,多个人也热闹些,有殿下同往是微臣的荣幸。”谢凛川笑了笑,似是宠溺的看着虞姝。   贺云槿本开怀的心情又因为这一眼又变得阴郁。   蓁蓁,蓁蓁,胡乱喊什么!   之后马车内安静的很,偶有虞易与谢凛川的交谈。   年年的上元庙会都是在城东的灵朝庙举办的,灵朝庙比归元寺小上许多,但胜在城中,对于百姓来说方便,所以香火也很旺盛。   才一靠近,游人络绎不绝,马车都驶不进去,只好在外边下了马车,步行进去,看着这么多人,虞姝叮嘱虞易一定要跟紧了他们三个其中之一。   虞易特别上道的拽住了谢凛川的胳膊,“阿姐放心,我拉住谢大哥了,谢大哥武艺高强,肯定能保护好我。”   贺云槿瞧了一眼,心中感叹,虞易倒是个可造之材。   虞姝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殿下是君,她还得顾着殿下呢。   人太多了,灯火再亮也有些难以前行,低头只看见密密麻麻的腿。   虞姝叹了口气,这样多的人,还玩什么呀?   “这段路窄些,从这边过去路就宽敞了。”贺云槿低声道,只有虞姝听见了。   “那就好。”要不然也太无趣了。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离远了,谢凛川有心跟上虞姝,奈何手上还带着一个虞易,正想回头提醒虞易走快些,突然不知从哪里涌出去一群人,像是潮水一般挤过来,让他无法前行。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虞姝的影子。 第47章 第一更 分明是她先招惹的他   虞姝和太子走过了这段狭窄的道路, 才发觉虞易和谢凛川不见了。   “那两人是走丢了吗?”虞姝踮起脚尖望了望,奈何个子不够高,丝毫没有瞧见什么, 虞姝拽了拽太子的衣袖, “殿下帮我瞧瞧,看见他们了吗?”   贺云槿随意瞥了一眼, “并未, 许是瞧见什么新奇的玩意自己去玩了,不若咱们先走?”   “可是虞易还在谢大哥身边。”虞姝放心不下虞易。   “谢公子武艺高强,定能护好小公子。”贺云槿已吩咐了余钧看住虞易,若是虞易出事,他也不好交代。   虞姝又等了等, 还是未瞧见, 无奈只能先离开了,虞易机灵, 胆子又大, 也不算小孩子了,还有谢大哥应当不会出事。   主要是人多,也找不见, 在这待着也无济于事。   虞姝和太子沿着街道一路走, 有不少新奇的小玩意,看的眼睛都花了。   贺云槿走在虞姝的外侧, 为她挡着人潮,这里颇为吵闹,可是有她在,心中却觉得格外宁静,人潮汹涌, 但他的眼里只有她。   “殿下,咱们去放孔明灯吧?”虞姝也不能待太久,得早些回去,明日是她的及笄礼,一大早就得入宫。   “可。”贺云槿跟在她后面,时不时望一望她的发髻,现在还是少女的双螺髻,明日之后便可挽发了。   也不知这支桃花簪子可合适。   两人到放孔明灯的地方,花了点银子买了两个孔明灯。   各自写下心愿,虞姝写的无非就是爹爹娘亲等身子康健,并未有多特殊的,所以主动给了贺云槿看。   也想看贺云槿的,奈何他遮掩的快,什么都未曾瞧见。   “殿下好小气哦,我都给了你看。”虞姝撇了撇嘴,殿下越来越小气了。   “心愿看了就不灵。”贺云槿还是没有给她看,她写的那些,他都不愿看,上头既没有谢凛川,也没有他,只有爹爹娘亲兄长阿弟,一心还只有家人,未见情郎。   分明是她先招惹的他,可如今却变成他相思日甚,而她还在懵懵懂懂,也不知几时才能开窍。   “不会的,会灵的,殿下不要乱说话。”虞姝不高兴了,那他都看了她的,是不是她的就不灵了,不可能的,肯定灵!   “行,会灵。”贺云槿不想和她争执,免得没说几句就掉眼泪了。   小姑娘被宠到大,眼泪脆,说不得重话,像是一朵精心培育的娇花,受不得风吹雨打。   虞姝这才抿了抿唇高兴起来,两人把孔明灯放飞,虞姝仰着头看那些孔明灯,已经有很多人放飞了,整个夜空都点缀着孔明灯,他们的孔明灯也逐渐融入其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虞姝晃了晃胳膊,无论多耀眼的孔明灯,遇到同类,都会被淹没的。   “姝儿。”纠结半晌,贺云槿到底是喊出了这个称呼。   “嗯?”虞姝回头,有些恍惚,“殿下是在喊我吗?”   贺云槿似被她的眼神看的微恼,“难不成孤不能这样喊你吗?”语气里倒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分明虞姝什么都没有说,他是心里没底。   “可以啊,只是从未有人这样喊我,所以有些不习惯,他们都喊我蓁蓁。”因为她有乳名,亲近之人都喊乳名,不亲近的都喊郡主,或者是虞姑娘,这是头一次有人喊她姝儿。   不过好像也不是头一次,虞姝想了想,上次在归元寺殿下是不是也喊了?但那时情况太紧急,她没有细想,后边也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听闻这句话,贺云槿格外心悦,“日后你便习惯了。”就是要独一无二才好。   “那殿下喊我有何事?”虞姝微点着脑袋,殿下是君,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吧。   “这个送你,及笄礼。”贺云槿递上一个黑色的木盒。   虞姝欢喜的接过,“谢谢殿下。”有礼物不收是小傻子。   “打开看看。”其实这份礼物很简单,甚至有些廉价,尤其是和虞姝收到的其他礼物对比,可贺云槿却觉得那些俗物配不上她。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打开之前还在心里猜会是什么,没有想到会是一支簪子,上头的桃花栩栩如生,还上了色,粉粉嫩嫩的,像是枝头新绽的春桃,“这是?”   “桃花簪,及笄之后你就可以挽发了,孤做的,望你莫要嫌弃。”   “怎么会,殿下莫要这样说,我很喜欢,殿下亲自动手,心意最难得。”虞姝捧着这支簪子看个不停,这和那些流光溢彩的簪子不同,这支簪子很朴素,可却是殿下亲手所雕刻,必定也费了不少心思。   而她也明白,殿下若是要送那些镶金嵌玉的簪子也不是送不起,而且还更省心,外头随处都有的买,可这个簪子却是不一样的,这是值得虞姝一辈子珍藏的东西,就像殿下送给她的小兔儿和小狐狸。   贺云槿垂眸望着她,见她一直在打量,应当是真的喜欢,他便心满意足了,也不枉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去雕刻,这是他雕刻过最复杂,最难的东西。   “殿下,为何是桃花,而不是梅花呢?”殿下分明晓得她是喜欢梅花呀。   一句话,让贺云槿原本高兴的心情又打了个对折,“日后你便晓得了。”   桃花梅花,自然有不同之处。   “那好吧。”虞姝收了起来,仰头望着他,“殿下,明日你也会入宫吧?”   “嗯。”   “那就好,我的赞者是延福大长公主呢,是圣上为我请的。”   “姑祖母一生平安顺遂,荣华富贵,子女皆为父皇所器重,她作为赞者很好。”延福大长公主已过花甲之年,早在府中颐养天年,很少出门见客,能请得动她,父皇也是费心了。   “是呀,娘亲说这样的荣耀可不是谁都有的,圣上对我真好。”   女子在出嫁之前的荣耀都是为自己的议亲增添筹码,身份越高,日后就能许一个身份更高的夫婿。   能在宫中及笄,还能有大长公主作为赞者,普天之下,除了公主也找不出几个,可舞阳公主及笄的时候也未得大长公主为赞者,这是独一份的荣耀。   “嗯。”若说起来,贺云槿还真有些不得劲,对非亲生的孩子都这样好,对于他,父皇却从未有过这般心思。   要是其他人,贺云槿必定心有芥蒂,可父皇对虞姝这样好,他又觉得是理所当然,她很好,配得上这些好,甚至日后会更好。   无上荣宠,日后都会属于她。   “殿下,我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好。”   两人往回走,到了半道上,才终于遇到了谢凛川和虞易。   “阿姐,你去哪了啊,我和谢大哥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还想问你去哪了呢,等了一会没瞧见你们,我与殿下就先走了。”   “方才有一群人涌过来,谢大哥走不动,等人群散开,阿姐就不见了。”   “原来如此,孤还以为谢公子瞧见什么新奇的玩意独自走开了。”贺云槿负手而立,唇角有些笑意,一看便知心情极好。   谢凛川望着太子,总觉得方才那群人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如今太子这般,越发让他觉得太子对蓁蓁不怀好意。   贺云槿也直视他,眼中玩味甚浓,和他抢人,还不够格。   就算配得上姝儿又如何,姝儿只能与他相配。   “不说这个了,先回去吧。”   “可阿姐,我还什么都没有玩呢,一晚上谢大哥都在找阿姐。”虞易有些不高兴,一晚上谢大哥都在找阿姐,生怕阿姐会丢了一样,也不陪他玩。   “麻烦谢大哥了,可明日是我的及笄礼,娘亲说了不能回去太晚,改日再带你出来玩。”   “那好吧,回去了。”在大事面前,虞易还是很拎得清。   一行人回去,先送了太子回府,太子未说什么,大晚上的,便不计较了。   虞姝回到府没多久就歇息了,次日天边未明就被凌珠喊起了,还得练习一遍及笄礼的流程,免得在这样多的人面前丢脸。   一大早的,虞府就开始来宾客送礼了,虞叶氏要与虞姝一道入宫,便请了娘家嫂子来待客,要不然还真是忙不开。   长宣郡主的及笄礼十分隆重,宫里是如何隆重百姓是瞧不见了,可虞府的热闹百姓却能看见,听说送贺礼的都进不去,排在外边等着,排了老大一长条队伍呢。   镇南王极少在京,又不喜大张旗鼓的设宴,好不容易得了个光明正大送礼的机会,那些个想套近乎的还不得抓紧机会送礼。   宫内虞姝忙了一上午,总算是快到尾声了,荣耀是真的荣耀,累也是真的累,幸好女子只及笄这一次。   随着礼官的唱词结束,她也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日后,可就不是小姑娘了。 第48章 第二更 你不配和她比   从宫里出来, 晚上家中还有一个宴会,她得回去打点,所以也未和殿下交谈过, 也不知晚宴他是否会来, 她是请了太子的,京中能叫得上名号的都请了, 这份名单是姑母给她的, 她只吩咐人送帖子。   今日,她也会看见许多还未曾认识,却在梦中见过的面孔,这个新年,本该是走亲访友的时机, 可虞府长辈不在, 旁人也不便上门,今日虞府热闹, 该上门的不该上门的都来了。   让虞姝惊讶的是柔殷公主都到了, 柔殷和舞阳是好姐妹,确切点说,因为孙昭媛跟着柳贵妃, 所以柔殷也成了舞阳的小跟班, 虞姝和她一样不对付。   她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女子,腰肢纤细曼妙, 水眸含情,瞧着便是个温婉美人。   她向来喜好结交美人,若是平日,她必定要关照一番,可今日, 却宁愿不曾见到她。   “臣女见过公主。”虞姝打算行了礼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两人本也不亲近。   “免礼,这是柳相家的姑娘柳音音,想来郡主也认识。”柔殷本不想来,奈何母妃要她来,因为舞阳姐姐伤了腿,她便被派来了,还被迫带上柳相家的姑娘。   “臣女贺郡主金安。”柳音音屈膝行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柳姑娘多礼。”虞姝皮笑肉不笑,她如何也不会忘记柳音音。   虽是豫王表妹,却是豫王心尖子上的人,日后成为豫王侧妃,金屋藏娇,而梦中她虽是豫王妃,却像个旁观者。   现在回想虞姝都觉得奇怪,她的眼神真有这样不好使吗?连豫王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   唯一让虞姝觉得欣慰的是梦中豫王没碰过她,两人成亲时虞姝才十六,豫王说怜惜她,不愿这样快圆房,那时她还信了,后边才知豫王与柳家姑娘早有苟且,有那样娇弱的美人,哪里会看得上她。   不日柳音音入府,她彻底成为摆设。   那梦没做太多,一段一段的,有一些事她也说不清为何,若是以如今的性子,豫王胆敢如此待她,必定要告诉爹爹娘亲,折了他的脑袋。   可梦中的自己为何没有呢?   虞姝有些头疼,她许久不曾做这个梦,有些也记不清了,且之前胡思乱想,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梦境,还是自己的遐想。   “四哥。”   柔殷一语惊醒了虞姝,转头便瞧见太子。   “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今日贺云槿拿了一把折扇,颇有文人雅趣。   “无碍,想些旧事,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嗯,你随孤来。”贺云槿看都未曾看柔殷一眼。   “是,公主,臣女先行告退。”虞姝跟着贺云槿离开。   “柳姑娘,你瞧郡主和四哥是否太过亲近了。”柔殷用胳膊撞了下柳音音 ,她虽不喜虞姝,可也明白豫王他日若是成功,她也能受益,若是虞家真能帮助到兄长,那她和舞阳都能勉为其难的接受她。   “没有吧,许是太子殿下与郡主有正事商议。”柳音音摇了摇头,她知晓姑母和表哥都想娶长宣郡主,让虞家亲近表哥,为夺嫡增加筹码。   可是表哥不是自小就答应了会娶她为妻吗?   若是表哥娶了郡主,那她只能为侧妃,生为柳家嫡女,却只是区区侧妃,她如何甘心。   她宁愿郡主和太子有什么才好,这样表哥就能娶她为正妃了。   “走吧,兴许是我想多了。”柔殷正打算离开,赵映梦从侧边过来。   “臣女见过柔殷公主,公主金安。”赵映梦有个刑部尚书的父亲,这样的场合,哪里能少得了她。   “赵姑娘啊,免礼吧,你是跟着我四哥来的?”赵映梦喜欢跟在太子身边,早是整个燕京都知晓的事。   “臣女是跟随家母来给郡主贺礼。”赵映梦垂下眼,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太子,太子那日的话太伤人,再去太子府,就显的她很不要脸了,她也是要脸面的。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四哥和长宣郡主关系亲近起来,原来是赵姑娘和四哥疏远了,这表哥表妹的,多年情分,赵姑娘也舍得放弃?”   柔殷倒是开始撮合太子和赵映梦了,反正赵家是皇兄的人,赵映梦嫁给太子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皇兄就可以娶虞姝了,一举两得的好事。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高攀。”赵映梦这脸上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这满燕京的人都晓得她和太子亲近,都觉得日后两人会在一起,可却半路杀出一个长宣郡主,让她颜面尽失。   她如何不恼?   “哈哈,赵姑娘也太看轻自己,刑部尚书之女,倒也当得太子妃,罢了,我还有事,不与你多说了。”柔殷摆了摆手离开,说太多反而让人多心,自小长在深宫,她也并不是丝毫本事都未曾学到。   赵映梦看着柔殷和柳音音离去,袖中的手握紧,连公主都说她当得太子妃,是不是说明她与殿下也是相配的呢?   又望向太子和虞姝离开的方向,若是没有长宣郡主,是不是她也快要和殿下商议亲事了呢?   赵映梦眼中流出一抹阴狠,多年感情,哪能拱手让人!   *   “殿下有事吗?我还得招待客人。”虞姝跟着太子走到了僻静之所。   “孤一会就走,不会多待。”人声鼎沸,颇为吵闹,他也懒得与人虚与委蛇。   “殿下不多待一会吗,对了殿下手上的伤好了吗?”近日太忙,虞姝一直没有机会关心。   “已经好了。”本就是小伤,哪能拖得了这样久。   “那就好,殿下想说什么?”   “给你的贺礼送去厅堂了,记得看。”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她,今日的她与从前不同,额间刘海梳起,描了花钿,少了几分豆蔻的可爱,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殿下昨日不是送了贺礼,怎么又送。”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你只需记得去看便是。”若不提醒,今日这样多的贺礼,他的怕是要被淹没。   “晓得了,殿下还有事吗?”   “怎么,你不耐烦?”贺云槿微眯起眼,眼神有些冷。   “哎呀,不是啊,殿下,今日宾客太多,我得去招待宾客,咱们都这样熟了,就不必我招待了吧。”待会娘亲找不到她会说她没规矩。   “行,去吧。”今日燕京说的出名号的夫人确实来的多,怕不是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奔着虞姝来的,这样的亲事,谁不想要,可他也拦不住不是。   “那我先走了。”虞姝没再拖拉,转身就走,忙了一日,她也很累。   贺云槿看着虞姝背影不见,也打算回府,却在半道上遇到了赵映梦。   “殿下。”   “嗯。”贺云槿的扇子点了点,打算越过她离开,才迈开几步。   赵映梦在后面道:“殿下与我真要生分至此吗?”   贺云槿顿住,“孤与你,几时亲近过?”   他自认为除了对待虞姝,其他女子都是一般的,从前赵映梦来太子府,他也并不亲近,她能入太子府,不过是因为无人看守罢了。   赵映梦几步走到太子面前,“殿下难道忘了吗?从前殿下身旁只有我,难道我待殿下的真心,殿下都未曾瞧见吗?”   她眼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奈何贺云槿是个木头,并不吃这一招。   “孤记得从一开始便告诉过你,莫要接近孤,孤不能给你任何东西,你送来的东西,孤也从未用过,难道孤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他初被挪出宫外太子府之后,身边无一亲近的人,赵映梦便是那时开始亲近他的,起初确实感激过她,可后面却因为她,次次行踪都被豫王得知,吃了不少苦头,他才晓得,这个世上天真的只有他。   果真如皇祖母所言,渴望什么就会在什么事上跌跟头,渴望亲情,所以因为赵映梦,险些命都没了。   他也没有找赵映梦算账,只是之后便不再亲近她了,天大地大,他能信的只有自己。   他也不知和赵映梦,几时有过所谓的情谊。   “殿下,我付出那样多,你当真看不见?整个燕京都知道我亲近殿下,可是殿下却因为长宣郡主次次折辱我,难道多年情分都比不过才相识数日吗?”   这么多年,她守着太子身边,哪怕殿下次次冷脸,她还是觉得殿下有一日会发现她的好,可是殿下没有发现她的好,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长宣郡主身上。   虽然一开始亲近殿下确实是因为豫王,可不久之后她已经喜欢上了殿下,也不再把殿下的事告知豫王了,殿下为何却一点也瞧不见呢?   “你不配和她比。”贺云槿冷了脸,不是谁都可以和虞姝比的。   赵映梦泪如雨下,“呵呵,殿下可真无情!”   “你知道便好。”贺云槿不再停留,他本就是无情之人,也不介意旁人多指责几句。 第49章 第一更 十二个金子打造的生肖   赵映梦眼看着太子背影冷漠的离开, 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太子看来, 真的比纸还薄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不甘心啊!   从十岁到十五, 整整五年,一切如云烟, 所求皆不得, 这一切就像是笑话,一场大大的笑话!   忽然,一条青色的帕子落在面前,“赵姑娘,何苦哭呢?四弟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不要也罢, 不如本王疼你?”是宁王的声音。   赵映梦连忙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竟被宁王瞧见了。   “臣女见过宁王殿下,失礼了。”赵映梦上一次也是在宁王面前这般丢脸, 这一次竟然又是, 她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哎,美人落泪,乃是一副美景, 何谈失礼, 不过为了四弟那样的木头多不值啊。”宁王笑意盈盈,一副颇为有礼的模样, 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轻佻。   “宁王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眼中进了沙子。”   “这样啊,不如本王替你吹吹?”宁王靠近一步,两人已是靠的极近。   赵映梦连忙往后退, “宁王殿下自重。”她从未想过要和宁王有何交集。   “哎,赵姑娘难不成眼里就只有四弟?本王就如此入不得姑娘的眼?”宁王叹息了一声,怎么说他的地位也比太子高上不少。   “是臣女高攀不起。”父亲亲近豫王,她如何能与宁王亲近。   宁王似猜到了赵映梦在想什么,轻笑道:“可从未有人替赵姑娘考虑过,难道赵姑娘心中不委屈吗?”   赵映梦似被人掐住了命脉,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父亲不满她亲近太子,太子无视她的亲近,多年努力,付之一炬。   宁王靠近她,这一次,赵映梦未曾再往后退,男人的声音低哑,似循循诱人,“赵姑娘,既然你得不到的东西,那不如毁了。”   赵映梦的脑子嗡了一下,又连忙回过神来,后退几步,“臣女告退。”   赵映梦慌不择路,她内心的欲望就要压制不住了,一旦被放了出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后果。   “呵。”宁王勾唇笑了,看着她离去,不急,猎物总有上钩的那一日,既然已经和虞家撕破脸,总得找找其他的出路。   赵家,似乎不错。   *   虞姝丝毫不知在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样精彩的两出戏码,宴席散去结束一切事宜已经深夜。   次日她睡到了午时才起,昨日实在是累人。   凌珠伺候她洗漱,“郡主这就觉着累了?日后还多的是夫人姑娘邀请郡主从出席宴会。”   虞姝及笄了,就可以开始商议亲事了,自然有人会多多邀请她,也算是相看了。   虞姝鼓了鼓唇,有些心累,“能躲就躲吧,我又不会在燕京待一辈子。”迟早要回岭南去的,届时那些应酬不是白搭。   “郡主就这般肯定日后不会在燕京找夫婿?”若是在燕京找了夫婿,这些应酬都是必不可少的。   “想想这些宴席,我觉着还是回岭南再说吧。”虞姝是怕了。   “郡主且放心着呢,日后你若成亲,嫁的夫婿必定位高权重 ,旁人请你去不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昨日凌珠可是看的真切,有不少老夫人看着郡主目不转睛,怕是不日就要上门了。   “再说再说。”虞姝摇了摇头,她内心还是喜欢岭南,喜欢越州,她并不想嫁在燕京,一辈子勾心斗角,她不开心。   凌珠见郡主这般,也不提了,她也察觉到了,在岭南的时候郡主比在燕京开怀。   也罢,郡主想在哪里都好,她会永远陪着郡主。   “凌珠,你把太子送的贺礼找来。”昨夜殿下特意叮嘱要看他送的贺礼,也不知是什么,十分好奇。   “是,郡主先用午膳,奴婢一会就送来。”   用了午膳,太子的贺礼也送过来了,虞姝洗了手打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居然装了十二个金子打造的生肖,看的虞姝下巴都险些掉下来了。   “这、这是真的金子吗?郡主,太子殿下竟然这般富有?”凌珠也不敢相信,可太子府和太子的穿着,怎么也不像是能送出十二个金子打造的生肖啊。   “嘘,别要吵嚷。”虞姝合上盖子,胸腔内还是砰砰砰的,殿下这礼也送的太别致了,竟送金子!   又直白又得人心,谁会嫌银钱多不是?   看来殿下真的是深藏不露,她瞧见的殿下,怕是只有十之一二。   殿下既能送得出这样的礼,想来也不缺这点钱,“凌珠,这东西摆到我私库里去,莫要让旁人晓得。”   殿下的秘密,一定得保管好。   “是,奴婢晓得了。”凌珠接过这东西,也不敢多话,匆匆忙忙下去了。   虞姝坐了一会,又去看其他的贺礼了,可看过再多,也不如殿下的金子给她带来的震撼大。   *   次日虞姝吩咐人做了糕点,少放糖,殿下似乎不喜甜,上次送的糕点吃的并不如意。   殿下送了这样贵重的贺礼,理当要去感谢,而且今日她要把先皇后的剪刀送回去。   糕点做好了,可是铁匠却还未把剪刀送回,昨日下午,铁匠说剪刀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个小缺角,工具太大,不方便带到虞府来,想把剪刀带回去修好这最后一点。   虞姝想着这几日铁匠都很老实,认认真真的修复,便答应了。   可如今铁匠还没有回来,她心中却有些不安了。   她吩咐管家派人去瞧瞧,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不一会管家回来,说铁匠今日未开门做生意,无人知晓去了哪。   虞姝眼眸冷了下来,看来又有人坐不住,新年才过就来找晦气。   “派人出去找,看看铁匠这两日接触了哪些人,我看是有些人觉着我太好欺负了。”   虞姝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回京之后也不与人结怨,只为了殿下得罪过乔磊和几个皇子,可他们要一把剪刀做什么?还是为了挑拨她和殿下的关系?   这次倒也利落,也是有些人太大意了,把旁人都当傻子呢。   “郡主,你可要去赵府?”   虞姝也是忘了,赵姑娘还与她有怨气呢,虽她并不明白为何对她这样深的怨气。   许是因为殿下吧。   “不了,还是去太子府。”殿下亲口说和赵姑娘不熟,对赵姑娘倒是言语冷淡,可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怕是有所顾忌。   要说殿下怕赵家或者是豫王,她不信。   隐约的,她脑海中有个想法,殿下和赵家,当真丝毫关系也没有吗? 第50章 第二更 好,我回越州   “殿下, 我很抱歉,没有看住东西。”虞姝心里还是愧疚的,毕竟这东西是在她的手上被人偷了。   “与你无关, 赵家, 孤会去。”贺云槿的眼眸有些冷,他开始怀疑赵映梦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已经多次警告过她离他和虞姝远点。   “那殿下去吧。”她就不管了。   “你日后离她远些。”赵映梦多少有点问题。   “嗯, 知道了,我日后会离她远远的。”虞姝把食盒的糕点拿出来,“殿下尝尝看这个糕点,我吩咐了少放糖。”   殿下没有说赵家的事,她也就不问了, 日后自然就晓得。   “好。”贺云槿拿起一块糕点, “贺礼看了吗?”   “看了,殿下怎送这样贵重的东西, 我都吓着了。”虞姝手撑着下巴, 她是吃饱了来的,也不饿,就看着殿下吃, 目不转睛, 殿下用点心都这样优雅得体。   “不贵,本想亲手雕刻, 但时间来不及了,日后给你雕刻。”贺云槿如今也晓得开口了,不像是闷葫芦,做了什么都憋在心里,她说的对, 做了什么就得让旁人晓得,才能攒下情意。   虞姝本是想让殿下在圣上面前多露脸才这样说,可没有想到殿下把这一招用在了她的身上。   “多谢殿下,殿下忙的话就不必折腾,开了春你肯定也要忙了。”   闻言贺云槿轻笑了一声,带着自嘲,“孤闲人一个,未在朝中任职,父皇也未曾指派任务,整个燕京,最闲的就是孤了。”   豫王等人不是在朝中有职务,就是父皇会指派任务,唯独他,父皇觉得拿不出手,一直不重视。   “殿下不急,养精蓄锐,迟早圣上会发现殿下的能耐,委以重任。”现如今殿下的风采已要遮掩不住,等彻底暴露在人前,殿下也就不会遮掩了,届时圣上知晓殿下的能耐,自然而然就忙起来了。   那时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你总是这套说辞,孤说不过你。”贺云槿面上阴转晴,她身上永远都有种生机勃勃的气息,像是春天,万物复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那是因为我说的对,殿下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虞姝眨了眨杏眼,双颊微红,满是笑意。   贺云槿与她对视一样,然后垂眸,“你的及笄礼也办了,谢公子几时离开燕京。”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未曾问过,不过谢大哥身上有职务,想来不会待太久。”   “嗯,明日你把小公子送来太子府,孤正好无事,可以教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贺云槿满意多了。   “好,待会回去我便告知他,可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必,府里都有。”贺云槿斟了一盏茶。   虞姝没待太久,走后贺云槿让余钧去查,两盏茶过去,余钧才捧着个盒子回来。   “属下在赵姑娘的闺房找到此物。”   贺云槿随意瞥了一眼,又盖上了盒子。   正在这时,有婢女来报赵家送了一封信给殿下。   贺云槿看了一眼,是赵映梦邀请他过府,说有重要的事要与他说。   他本不想去,但有些事确实要说清楚,便让人备下马车,去一趟。   赵映梦没有想到太子会来,一时之间惊喜的有些语无伦次,可谁知把人请进了府便不动了。   “殿下?”赵映梦觉得奇怪,总不能在这里站着吧?   “有什么事便说。”贺云槿待赵映梦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如今比以往还多了些厌恶。   人都说多做多错,做太多真的会让人心烦。   “殿下都不愿进厅堂坐一会吗?”赵映梦面有伤心,她还以为殿下愿意来,便是待她有好转。   “孤很忙,若不说便告辞。”贺云槿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赵映梦叹了口气,“我是有件重要的东西要转交给殿下,殿下稍等,这就派人去取。”   “若你想说是母后留下的剪刀,那你便不必再说了,东西已经在孤的手上。”   赵映梦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太子竟然提前知晓。   “殿下,你听臣女解释,那剪刀是臣女无意中瞧见了,花了高价买下来,郡主对待殿下的东西如此怠慢,让它失落旁处,是臣女买下想归还殿下,殿下可莫要听郡主一面之词。”   贺云槿这一句话,彻底打乱了赵映梦的计划,她如何想不到,殿下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把东西拿回去了。   提前准备好的措辞此时说出来,竟觉着有些可笑,可她只能硬着头皮。   贺云槿转身直视她,眼眸冷若霜雪,“赵映梦,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吗?会乖乖的按照你布置好的一切走下去?”   “我、我没有。”赵映梦无措的睁大眼睛,这是殿下第一次不是生疏的喊她“赵姑娘”,可是这句赵映梦,却让她从骨子里感觉到了冷意。   “孤今日来,是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若再靠近长宣郡主半步,日后孤不会再手软,太子府不欢迎你,望你好自为之,此后,孤与你再无瓜葛,你若再犯到孤的头上,莫要怪孤无情。”   贺云槿望了望赵府,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里,从前母后在的时候舅舅与他便不亲,从来都是君臣分明,母后去了,他更没有理由再踏入这里。   没有想到,第一次踏足外祖家,竟是这样的缘由。   “殿下,不是这样的,虞姝到底给你灌你什么迷魂药,为何殿下心里只有她?”她满心欢喜的等他来,却等到了一句“再无瓜葛”,她的心被人生生的捏碎了。   “与你无关,你好自为之。”贺云槿转身离去,对于赵映梦,他已足够仁慈。   整个赵府院子里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赵映梦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看来自家姑娘这是被太子殿下拒绝了?   赵映梦被气的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眼眶通红,唇瓣发颤,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已极尽哀求,殿下还是不愿看她一眼,她如今确实成为了笑话,在府里的下人眼里变成了一个不要脸求着男人的浪荡之人。   “姑娘,你说句话,别吓奴婢。”听荷看着赵映梦的样子被吓傻了,这若是哭还算好了,这不哭不闹的,让人心慌。   “回屋。”赵映梦抬手擦了要滚落的眼泪。   多年情谊,换来一个“好自为之”。   呵。   赵映梦回到屋子之后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无奈之下,听荷只能请赵夫人来劝劝。   赵夫人也劝不动,这事便传到了赵寅的耳朵里。   当晚,赵寅挥退婢女进了屋。   赵映梦看见父亲,终于有了点动静,“父亲。”   “嗯,还记得为父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赵寅坐了下来。   “不记得了,我为何要记得?”赵映梦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父亲何时为我考虑过?”   “我早说过你不能对殿下动心,你为何不听?”赵寅黑着脸,他也并不好受,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姑娘。   “呵呵,是父亲先让我去接近殿下的,父亲说的倒轻松,若是感情这样轻易便能控制,此刻我也不必如此。”赵映梦蜷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   从前她与殿下不熟,与姑母也很少见面,赵家虽是中宫娘家,却丝毫没有享受到姑母的恩荫。   直到姑母去世,殿下从宫中搬了出来,父亲要她去亲近殿下,一开始她不愿,因为殿下太冷了,不近人情,她多次被吓哭。   可父亲却不许她打退堂鼓,说这是豫王殿下的安排,她只能忍着害怕去接近殿下。   后来,她却开始对殿下有了好感,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殿下,这个时候,父亲却让她莫要再亲近殿下了,还叮嘱她不能对殿下动心。   可女子情窦初开时,哪里会听这样的劝诫,还是照样去亲近殿下,连父亲也拦不住。   后边,父亲也亲口说了,绝不会允许她嫁给太子,不会允许她入宫,那是第一次父亲对她发脾气,她记忆犹新。   但赵映梦不死心,殿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只要她日久天长的坚持着,殿下一定能给予回应。   殿下就算被废,那也是王爷,王爷也好,她不嫌弃的。   可谁知道,到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她除了羞辱,什么都没有得到。   “是为父对不起你。”赵寅面对这般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身在官场,他也有许多身不由己。   “过几日,让你母亲为你挑选几个青年才俊,你选选,殿下不是好归宿,你莫要想着了。”他早就说过,她与太子是不可能的,却执迷不悟,到了如今跌的头破血流。   “我不要!就算不能嫁给殿下,我也不要随意嫁了!”   她的脸面已经被太子扔在地上踩了,不日燕京就会传开,可她不会认输,她不会让旁人看她的笑话!   赵映梦的手指紧紧地蜷缩着,是殿下先负了她,负心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   虞姝给虞易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虽然殿下说不必带什么,可也不好连纸笔也劳烦殿下准备,就都带了些。   从虞易房里出来,听婢女说娘亲赴宴才回府,娘亲这些日子忙的很,一日少说要去两家人赴宴,这燕京,似乎日日都有宴席。   她煮了一盏清茶给娘亲端去,娘亲身边的锦绣姑姑正在给娘亲揉着肩。   “娘亲,累了吧,喝盏茶。”   “唉,还是闺女贴心,那两个臭小子都不晓得关心一句。”虞叶氏笑骂了一句。   “娘亲辛苦了,关系平平的您推了便是,何苦劳累您。”   “这已是推了许多,唉,我还是早些回越州吧,这里待的我骨头都疼。”虞叶氏在越州待久了,也是不习惯燕京的习俗了。   而且心里也挂心着大儿媳,怕她年纪小,不懂事,不好好养着日后会伤了身子。   “那娘亲打算何时回越州?”娘亲和她一般,都在燕京待不习惯。   就像今日的事,赵映梦用那样的手段对她,可她却从未得罪过赵映梦,这样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心烦的很。   在越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过两日吧,明日还有一场宴席,之后便都推了。”虞叶氏放下茶盏,拉过虞姝的手,“蓁蓁,你也在燕京待了近两个月了,不若与我一道回去,原家的那个闺女隔三差五来家里找你玩,还有许多小友都来家里问你怎么不在家。”   “妙儿来找过我吗?”原家嫡女原妙儿,与她是好友,两家又是邻居,所以格外亲近些。   “是啊,可想你了,往日你在家都时常有小友来找你,你不在家,上门也频繁,不如和我一起回去。”虞叶氏也怪想闺女,闺女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觉得聒噪,可不在身边啊,这心里又盼的紧。   更重要的是,这燕京太危险了,上次幸好是太子挡了一下,要不然她看见的怕是闺女的尸体,每每想想都后怕,还不如回越州,天大地大随着她闹腾。   她也更偏向于在越州为蓁蓁挑个夫婿,用不着地位多高,对蓁蓁好才是真的。   可这燕京,姻缘从来由不得自己,就算起初是有几分真心,但用不了多久,怕也是难啊。   而且她们远在越州,若是蓁蓁受了委屈,鞭长莫及啊!   护了十几年的丫头,怎能去别人家受委屈?   虞姝垂下眼,她晓得娘亲什么意思,燕京确实比越州危险多了。   “那爹爹和虞易呢?”   “还是照常,你在越州有许多小伙伴,让小易多待几个月,跟着太子殿下学学。”   虞姝微微咬着唇,若是答应了,那便是毁约了,不知殿下会不会怪她。   其实燕京于她,除了殿下,并无留恋。   “想好了吗?为娘也很想你回越州,你不在身边,我颇为不适应。”闺女还是带在身边才安全。   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回越州。” 第51章 第一更 长宣郡主今日离京,你不会还不……   一大早的, 赵映梦从床上起来,再也不是昨日的模样,听荷有些奇怪, “姑娘不再歇会吗?”   “今日不是有秋家的喜宴吗?”赵映梦面色平平, 只是比从前更冷了些,似是受过重创, 人也变了。   “是有, 可姑娘若是不想去推了便是。”昨晚日哭的这样惨,还和老爷大吵一架,那还管什么宴席啊。   “得去,你快去准备衣裳。”她从今日起,便不会再执迷于太子了, 既然太子对她无情, 那也莫怪她无义,大不了一起去阎王殿。   “是。”听荷虽觉着奇怪, 却也不敢违拗。   赵映梦打扮一番, 谁也不知她昨日歇斯底里的哭过,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赵家嫡女,只是她不会再跟着太子了。   秋家也是望族, 今日嫡子娶妻, 排场摆的很大,燕京说得上名号的夫人们都到了。   赵映梦进去大厅, 就瞧见了镇南王妃和另一位夫人交谈,附近还有不少夫人围着,镇南王妃啊,光是镇南王这个封号就一股高不可攀的样子,难得回京一次, 旁人还不得死劲巴结。   赵映梦轻轻地靠近,想听听在聊什么。   “王妃改日可得去我府上坐坐,咱们都多年未见了。”   “哎,不是我推辞,而是过两日我便要回越州了,怕是得下次再去你府上拜访。”虞叶氏叹了口气,面似无奈。   “这样快?”   “是啊,越州还有急事需处理。”   “那长宣郡主可会随王妃一起回越州?”有个夫人插话进来,镇南王的两个儿子听说都有了亲事,小儿子又还小,只有长宣郡主正当嫁龄啊。   “长宣与我一道回去,她也在燕京待腻了,小姑娘总是坐不住。”虞叶氏自然不好说是因为燕京让人厌烦,只推说虞姝还是小孩子心性。   赵映梦捏紧了手中的绣帕,郡主竟要离开,太子知晓吗?为了一个马上就要离开的人,那般无情的对她,太子可会后悔?   她没再待下去,匆匆转身离开,去往别处,这个消息太惊喜了,她还在想该如何对付长宣郡主,她却主动离开,日后燕京再也不会有碍事的人了。   没了长宣郡主为太子撑腰,太子又会回到曾经的处境,那时他便会明白她有多好。   赵映梦一路揣着心事,走到了稍显僻静的地方,正打算回头离开。   “赵姑娘。”又是宁王。   赵映梦皱了皱眉,为何宁王总是阴魂不散。   “赵姑娘考虑好了吗?”宁王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晓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若我答应你,你能给我什么?”赵映梦不会再这样傻了。   宁王靠近她,在她耳边道:“宁王妃之位,不知赵姑娘可有兴趣?”   *   这一整日,虞姝做什么都不是滋味,虞易去了太子府学习,她一个人在家里,很是无趣,而且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像是有件大事压在心头。   昨晚也没有睡好,时不时醒来,感觉这一晚都没有合上眼,眼睛都是红的。   这时凌珠说谢凛川到了,她揉了揉脸,打起精神。   “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脸色这样难看。”谢凛川大老远就见她的眼下乌青一片。   “没有睡好,谢大哥坐吧。”   “嗯,我听说你会和王妃一起回越州?”谢凛川是从别处听来的,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赶过来了,就是想要问问是否是真的。   燕京离越州太远了,燕京也太危险,更何况有太子虎视眈眈,还是回越州为好,他想好了,这次回了越州就让父亲去虞家提亲,先把两人的事定下来再说。   “是的。”昨晚虞姝已经答应了娘亲,爹爹和兄长也都晓得了。   “好,那我和王妃一起回越州,顺带护送你们。”长途跋涉,虽虞家有护卫,可和他的护送又不一样。   “好啊,娘亲肯定很高兴。”以谢大哥的武艺,必定能安然抵达越州。   “那你呢?”谢凛川望着她。   “什么?”虞姝愣了下。   “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的。”虞姝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谢大哥的脸色也有点不对劲,“谢大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没有,若是日后遇到,你可愿意帮我?”谢凛川手指摩挲着手腕,很多话想说,却又怕吓着她,不敢开口。   “自然是愿意。”虞姝没有想太多,她和谢大哥自小一起长大,互帮互助,谢凛川帮了她很多,日后谢凛川有难,她肯定得帮啊。   谢凛川满意了,虽然他知道蓁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当天晚上,虞姝破天荒的又做了之前那个梦,吓得她半夜被惊醒,在寒冷的夜里惊出了一身汗。   她抱着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就是因为她想要回越州,所以又做了这个梦吗?   在越州的时候,她被这个梦困扰了太久,回了燕京便不做这个梦了,如今想回越州了,梦魇又卷土重来,让她心里开始害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竟能一次次的催她回京,如今还想把她留在燕京。   可是梦这个东西,虚无缥缈,就算是想杜绝也没法子。   虞姝埋头在膝上,心里好冷,那个梦似乎还在眼前。   是不是因为她还有事没有完成,所以才不能离开燕京,还是她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燕京?   虞姝就这样枯坐到天明,最终还是决定不回越州了,她不希望夜夜都是这个噩梦,就把燕京当成一个解药吧,如果留在燕京就可以不做这个噩梦,那她就留下来吧。   正好她也不知该如何和殿下开口,如果回越州,势必要和殿下说,可她想了一日,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理由,毁约就是她的不对,她此时离开燕京,想来殿下也会怨她。   既然如此,那就不回了吧,待到五月,等圣上万寿节之后再回燕京,这样她就不算失信了。   她也不必再想借口和殿下解释。   这样一想,虞姝心里敞亮多了,也开始困了,用了早膳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   今日是二十,逢五逢十就得入宫向父皇请安,哪怕父皇不怎么待见他,贺云槿还是要去的,而且这一次比以往“懂事”了许多。   “儿臣听闻父皇近来有咳疾,所以炖了一盅川贝枇杷羹汤带来,儿臣初次下厨,还望父皇莫要嫌弃。”   莫说乾德帝,就是豫王宁王等人也十分惊讶的看着贺云槿。   太子几时竟也懂钻研这些了?   以往他是最清高的,对待父皇秉持着君臣之分,半点不像父子,因此父皇并不喜他,如今这是那根筋搭错了,竟也晓得对父皇献殷勤了。   “太子有心了,快呈上来。”乾德帝坐拥四海,也为人父,最想要的自然是父子和睦,太子更是他唯一的嫡子,哪能不看重,可太子从前太冷,对着他也是如此,如今这般转变,如何能不让人惊讶。   这一次,验毒的内侍才要上前,乾德帝竟挥了挥手,“太子送的膳食,不必验了。”   这是多重的恩宠,入帝王口的东西居然无需验毒,豫王的脸色都难看了。   乾德帝也是脑子一热,主要是太子的殷勤,也太难得了。   谁知道贺云槿却跪了下来拦住乾德帝,“多谢父皇厚爱,可儿臣以为不妥,验毒乃是为了龙体康健,儿臣自是不会危害父皇,可保不齐旁人动手脚,还请父皇遵循规矩的好。”   乾德帝看着太子,眼中流淌着浓浓的情绪,“太子是真的有心了,那便拿下去验,朕待会再用。”   多年冷漠的儿子突然亲近自己,任是哪个父亲怕是都会忍不住心软,对这个儿子也难免会多偏重一两分。   于是整个上午,贺云槿占尽了风头,往常最得圣上喜爱的豫王宁王等今日都逊色了许多。   从正阳宫出来,豫王在太子跟前走过,脸色已不能用难过来形容,这般讨好父皇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父皇竟也为了小小的关心开始把视线转向太子了,这于他而言是极大的威胁。   贺云槿褪去面上的笑容,从前不过是不愿争,也没法争,如今有了姝儿,他不想让她失望。   “四弟,今日这一出可真是精彩啊,想来也是长宣郡主教的吧?”为父皇亲自下厨做药膳这样的事,从前的太子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出来,肯定是虞姝教了他如何讨好父皇。   “宁王也可以学。”贺云槿轻蔑一笑,这需要谁教,只看愿不愿意罢了。   “罢了,本王可学不来这般装模作样,讨宠献媚的法子,不过可惜啊,四弟这个靠山似乎不太靠谱啊。”宁王走到贺云槿前面,挡住了他的路。   贺云槿蹙了蹙眉,“好狗不挡道。”   “啧啧,四弟,长宣郡主今日离京,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第52章 第二更 蓁蓁,你会喜欢上太子吗?……   贺云槿敛眉, 显然不信宁王的话,越过他就要离开。   “四弟,本王可是好心提醒你, 你若是再不去追, 怕是连郡主的影子都见不着了。”宁王此刻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长宣郡主一走, 再也无人护着太子, 他不会再大意,也不会手软,闵家的仇,他还记着呢。   贺云槿的呼吸有些重了,他起初不信, 觉得宁王是在瞎说, 可是宁王瞎说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还是小孩子假装骗人看看别人会不会上当吗?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所以宁王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言。   可是贺云槿更不信虞姝会突然离开, 会不告而别。   更何况虞姝亲口说的, 要到五月才离京。   “四弟,镇南王妃可是亲口说郡主在燕京待腻了,没有可留恋的人和物, 想回越州了, 可惜啊,四弟如此护着郡主, 郡主却连离开都不曾和你说。”   如果不是太子,虞姝早就是他的刀下亡魂,哪里还能有后面的事,虞姝不该活着,太子也该死。   “你闭嘴!”贺云槿抬眸瞥了他一眼, 眸光似冷箭。   宁王心中一怵,却又笑了,“四弟对着本王吼也没用,想来这个时候郡主早就出了城,不信你可以去虞府瞧瞧。”   见太子如此模样,便晓得长宣郡主在他的心里确实十分重要,幸好郡主也识趣,晓得离开,要不然啊,这次不成,他得再行动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郡主成为豫王妃或者是太子妃。   贺云槿没再停留,步履匆匆离开,他本不该在宁王面前露出这副神色,暴露了自己心中所想,从前隐忍付之一炬,可一想到虞姝背着他离京,回了越州,他心中就生出了毁天灭地之感。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出宫去虞府看个究竟,他不信她是失信之人,分明答应了他的。   往常做什么事都风轻云淡,不放在心上的太子殿下,这一次却像是疯了一样在宫里疾走,像是一阵风,眨眼便不见了人。   出了宫,再三催促驾车的快些,先回太子府,白日里虞易会来太子府,虞姝是否离开,问虞易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到了太子府一问,“虞小公子今日未到,派了人送信,说是家中有事告假一日,明日再来。”   听到侍从这样说,贺云槿的心凉到了谷底,她竟真的这样却悄无声息的走了?   走便罢了,还不愿告诉他,与她有约的人却从旁人嘴里晓得虞姝违约了,真是可笑!   她还口口声声会陪着他一起看春暖花开,可如今却偷偷地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贺云槿颓废的坐到了门前石阶上,面露苦笑,心脏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手脚冰冷。   他从未想过虞姝会不打招呼就离开,走的悄无声息,就像是他在虞姝的心里一点也不重要,是一个连告别都得不到的陌生人。   那她这一个多月的亲近,又算什么呢?   原来是一场镜花水月,庄周梦蝶,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贺云槿的眼通红,却没有眼泪,只是愤怒,气她不声不响的离开。   侍从被吓到,不敢靠近,都在心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又被圣上训斥了?   这时春儿从外边买菜回来,瞧见太子坐在门前石阶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过去屈膝行礼,“见过殿下,殿下,今日奴婢路过蜜斋买了郡主爱吃的梅花酥,郡主今日会来吗?”   “不会 。”贺云槿嗓音嘶哑。   “那奴婢收起来,改日郡主来了再端出来。”春儿十分喜欢郡主,出去买个菜还要想着郡主。   “她不会再来了。”贺云槿的声音颓丧的像是失去了一生所爱。   她走了,无声无息的离开,想来也是不知如何面对他,索性就不面对。   “怎么会?”春儿惊讶,“郡主待殿下这样好,怎可能会不来了呢,殿下是和郡主闹别扭了吗?”   贺云槿不答,春儿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道:“殿下,郡主许是有苦衷的,要不然殿下和郡主好好聊聊?”   她入太子府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亲眼看着,再没有人比郡主对殿下更好了,殿下怎么舍得和郡主闹别扭呢。   春儿这样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却点醒了贺云槿,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总该得到一个解释,如果虞姝是有苦衷的,那这个苦衷,那就一起承担。   贺云槿猛的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马车边,快速的解开马车,翻身上马,腿脚一夹,马窜了出去。   “哎,殿下……”春儿还来不及说什么,殿下就不见了。   她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着急,看来郡主真的是殿下很重要的人呢,她也该进去准备午膳了,说不定待会郡主就会来太子府用午膳。   骏马疾驰,这是贺云槿第一次这样高调的在燕京骑马,他顾不得会被谁发觉,会被谁忌惮,他现在只想见到她,问问她为何要离开,连一句话都不留给她。   贺云槿先去了虞府,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虞姝没有离开。   “郡主出城了,殿下……”虞府的护卫还未把话说全,贺云槿便着急的离开的,留下被马蹄惊起的灰尘。   护卫疑惑的挠了挠额头,“郡主出城送王妃,怎么殿下也想去送王妃吗”   贺云槿的心里梗着一口气,她竟真的离开了,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留。   “驾!”贺云槿催促着骏马,他一定要把人追上。   就算追到越州,他也要把人追回来。   得到一个解释。   贺云槿满心满眼都是城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擦身而过的是虞家的马车。   凌珠坐在前面,看见了太子,可是还在疑惑呢,太子就不见了。   “郡主,奴婢方才瞧见太子殿下了,骏马飞驰,这个方向,似乎是出城。”她们就是才从城门口回来。   “咦,殿下出城做什么?”虞姝掀开车帘子往后瞧,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许是有急事,阿姐你怎么不跟着娘亲回越州啊?”虞易还以为阿姐也会回越州,他分明听娘亲说和阿姐一起回越州,弄得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呢。   虽然阿姐会揍他,可阿姐不在身边怪想她的,大概是皮痒了。   “我这不是怕你在燕京不听话。”至于真正的原因,大概除了虞姝不会有人晓得了。   “怎么可能,我在殿下跟前很听话的,殿下还夸我来着。”虞易沾沾自喜。   “殿下那只是不好意思说你资质差,可别得意了,乖乖的听殿下的话。”能和殿下相处也好,日后殿下也能记得虞易的情谊。   “知道了。”虞易鼓了鼓唇,很不满阿姐这样说,可有没法子反驳,日后一定要拿出成就给阿姐看。   *   贺云槿一路骑马出了城,问了城门的侍卫,说镇南王府的马车离开有一会了,虞家这几日在燕京热闹的很,侍卫也就记下了。   他继续往越州方向追,好在从燕京到越州就只有一条大路,迟早能追上,而且王妃等女眷坐马车,肯定也走不快。   大约过了两刻钟,贺云槿终于看见了大队人马,冲到前面拦下了虞家的马车。   谢凛川看见太子,心里一紧,“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虞叶氏也奇怪马车怎么突然停了,掀开帘子就瞧见太子。   贺云槿下了马,嗓音发紧,手指竟有些颤抖,“王妃,孤想见郡主一面。”   他的眼神有些哀求,眼睛是红的,把虞叶氏吓了一跳,“殿下,蓁蓁并未随我离京,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她、她没有离京?”贺云槿有些不敢相信,他紧赶慢赶,竟赶了一个寂寞吗?   “是啊,殿下可是有急事,听谁乱说话,蓁蓁方才送了我出城,已经回去了,怕是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虞府。”虞叶氏满心疑惑,太子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迫切来见情人的模样,太子和蓁蓁……是她想多了吗?   贺云槿松了口气,竟是如此,原来虞府的下人是那个意思。   “抱歉,打扰了王妃,孤这就回去,王妃一路顺风!”   “哦好好,殿下也是,保重身体。”虞叶氏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到现在也没有回过神来。   谢凛川本想说什么,可贺云槿却策马离开,扬起了一阵尘土。   太子能追来这,还是这副神态,要说太子对蓁蓁无意,他都不信。   原本想着蓁蓁回越州,届时上门提亲便好,可蓁蓁不回越州,提亲的事只能往后推了,就怕几个月之后物是人非。   “小川,怎么了?”虞叶氏看向谢凛川,这些孩子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在走神。   谢凛川回神,勉强笑意,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那就走吧,也不早了。”虞叶氏放下帘子。   谢凛川挥了挥手,大部队又开始走动了,而他一直回头看向燕京,很想回去带走蓁蓁,可他知道蓁蓁不会听他的。   他也想留在燕京,可又有职务在身,他不能任性,谢家还得靠他撑起门楣。   最终只能继续往南走。   心叹:蓁蓁,你会喜欢上太子吗? 第53章 第一更 殿下,你是不是…心仪我?……   虞姝和虞易下了马车, 小厮连忙上前,“郡主,方才太子殿下来找过您, 但未说何事便走了, 瞧着十分着急。”   “殿下来找过我?”虞姝皱了皱眉,“凌珠, 方才你说见着殿下了?”   “是啊, 奴婢瞧的真切。”都和太子殿下相处这样久了,且太子殿下又不是相貌平平之人,很容易认出来。   虞姝心中不妙,“殿下莫不是以为我要回越州吧?”脑海中一旦冒出了某个念头,那这个念头就会越发激烈, 让人忽视不得。   “不是吧?”凌珠也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有些戚戚,“方才殿下的神色似乎十分着急, 郡主和殿下说过什么吗?”   “没有, 殿下怎会知道娘亲今日离京?”虞姝原先是打算回越州,那必定要和殿下说,可后面改变主意, 为了少生事端, 那还不如不说,也就没有再开口。   “虞易, 你和殿下说过我要回越州吗?”   虞易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殿下没问,我不会乱说。”   “那便不知是谁乱说话了,都这样久了, 怕是殿下都追上了娘亲的马车。”虞姝咬着唇瓣,殿下肯定又以为她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不告而别,真是的,谁乱说话啊,真想割了他的舌头。   “郡主,那可如何是好?”这个误会可闹大了。   “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等等殿下。”虞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追肯定是追不回来了,只能盼着殿下追到娘亲之后能来一趟虞府,要不然她得去太子府和殿下解释。   可是……若是殿下晓得她动过要离开的念头,会不会揍她啊?   虞姝打了一个冷颤。   到底是谁这么坏,把这件事告知了殿下,若是被她晓得,一定要捏死他!!!   虞姝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幸好这几日天气也好,现在还是大太阳呢,要不然她又要被冻的不轻,不过凌珠还是送了一个手炉出来。   “郡主,要不然到屋里等着吧,外边风大,让小厮盯着就是,再不济进府里等也好。”   “不了,殿下今日必定心急,我想让他能早些看见我。”虞姝裹了裹披风,把手炉捂紧,她已经在心里开始想着该如何和殿下解释了。   苍蝇不叮无缝蛋,确实是她先答应了娘亲回越州,兴许是从娘亲口中传出去了,这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娘亲也不知她和殿下有约。   若是殿下不听,要不然再给殿下放场烟花?上次殿下挺开心的。   贺云槿的骏马一路疾驰,往常都是作为马车出行,不用多快的速度 ,这一次着实是把骏马给累着了,弄得马儿喘气声都重了。   可他还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不见到虞姝,他不安心,只有亲眼看见她,他才能相信她还在燕京。   就在马儿要跑不动的时候,贺云槿终于靠近了虞府,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站在虞府门前,哪怕很远,他也能看得出来,那是虞姝。   是他今日心跳停了又跳的人,为了她,险些要把这匹马给跑死了。   贺云槿靠近她,翻身下马,也顾不得礼仪,顾不得节制,顾不得从前的种种隐忍,跑向虞姝,一把把人抱入怀中,像是要把她给刻进骨头里,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虞姝看见殿下,本想靠近几步,抢占先机,在殿下凶她之前解释了,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殿下居然会……抱她。   而且还是这样死死的抱住,像是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人,虞姝整个人都傻了。   殿下的气息粗重,喷洒在她耳后,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太急,殿下的肌肤滚烫,隔着衣裳和披风,虞姝似乎都能感受到殿下放在后背手心的灼热。   似乎从后背穿透了胸骨,直接抵达了胸腔最深处,胸口的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虞姝无法控制,也无法思考。   这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亲近她,甚至算得上是有违礼制,她过了十岁之后,连父亲兄长都不会这般抱着她。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手中的香炉散发着热度,可在虞姝看来,却不及殿下身上的十分之一。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不敢推开殿下,幸好这个时候已是中午,府门前并无什么人。   可就算这样,虞府的小厮也看傻了,太子殿下和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虞姝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比殿下的气息还要滚烫了,再不松开,怕是心也要从胸腔内跳出来了。   “殿下,可以松开吗?”她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迷雾,看不清楚东西,语气也有些颤,长睫眨呀眨,似要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贺云槿被气愤冲昏了头,本不该如此冲动,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   又一次因为她,贺云槿失控了。   但他也很快冷静下来,可抱着日思夜想的人儿,却舍不得松手,这么多年,终于把人抱进了怀里。   也许冲动也并不全是坏事。   真想把这个拥抱持续到地老天荒。   可虞姝还是开口了,声音带着颤意,他好像把她吓着了。   贺云槿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缓缓的松开了她,低眸望着她红透了的脸,像是枝头熟透了的柿子。   “抱歉。”他一定是吓着她了。   “没、没事,殿下要进去坐一会吗?”虞姝现在不敢看贺云槿的眼眸,低着头看着手炉,手脚尴尬的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   直到此刻,她还能感觉到殿下身上的余温,烫人心扉。   “你可以送孤回太子府吗?”虞府的大门,他是不敢进了,方才的行为对于一个已及笄的女子来说太过孟浪了,虞姝没有甩他两巴掌已是十分难得。   “哦,好、好的。”虞姝脚步凌乱的转身进府,让人去备马车。   门口的小厮还在悄悄地打量贺云槿,猛然对上他的眸子,猩红冷漠,像是冰中生火,吓得小厮连忙低头,不敢再看了。   虞姝吩咐了凌珠叮嘱门口的小厮,若是这样的行为传到了爹爹兄长的耳朵里,怕是会对殿下不满,她苦心给殿下积攒的好感怕是要付之一炬。   连虞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殿下考虑。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男子突然孟浪的抱着自己,不是应该猛烈挣扎,然后再甩他几鞭子吗?   可虞姝却在想着为贺云槿善后,若是旁人晓得她的心思,怕是要叹一句:这个人没救了!   两人坐上马车,虞姝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敢抬头。   尴尬的氛围弥漫着。   半晌之后,还是贺云槿先开口,“方才孤冲动了,抱歉。”   “啊,没事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虞姝的笑容很勉强,比哭还难看,她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啊。   之后贺云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冷静下来,又觉得方才实在不该,她与他似乎生疏了一些。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回了太子府,虞姝本想就此离开,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殿下。   “你生气了吗?”贺云槿黝黑的眼眸望着他,似是蛊惑人心,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小心翼翼,让虞姝欲罢不能。   “不是,这不是到午膳时分了吗?我先回去用午膳。”虞姝微微撇开脑袋,不敢和殿下对视。   “春儿买了你喜欢吃的梅花酥,一直在等你来,留下来用午膳好吗?”   贺云槿的嗓音格外温柔,温柔到让虞姝不忍心拒绝。   稀里糊涂的,虞姝就答应了下来,可又不想和贺云槿独处,所以借口去找春儿说点事,溜了出去,连元元都不要了。   春儿瞧见虞姝很高兴,“看来殿下是把郡主哄回来了。”   虞姝不解,“什么意思?”   “方才奴婢买菜回来,瞧见殿下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十分颓丧,奴婢问起郡主,殿下还说郡主日后都不会来太子府了,奴婢瞧着都心疼。”春儿梅花酥端了出来。   “郡主,奴婢瞧殿下方才是十分着急您的样子,您一定是殿下心尖上的人,您便看在这梅花酥的份上,别生殿下的气了,殿下不善言辞,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殿下计较。”   虞姝看着这梅花酥,无法想象向来经历任何事都能风轻云淡的殿下会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还说出那样令人难受的话,就算虞姝没有亲耳听见,可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口麻麻的,酸酸的。   她的离开,竟能给殿下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吗   她在殿下的心里,是不是十分重要呢?   满脑子像浆糊似的回到膳厅,午膳都摆上桌了,春儿见两人坐下来用膳,格外乖巧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贺云槿安静的用着午膳,虞姝却有些食不知味,余光时不时的看一眼殿下,口中的话辗转难言。   想想春儿的话,再想想方才殿下的行为,虞姝的饭梗在喉咙里,嗓音极轻的试探:“殿下,你是不是…心仪我?” 第54章 第二更 你觉得呢?   贺云槿的手一顿, 银著上的冬笋片落到了桌上,虞姝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他没管那个冬笋片,慢条斯理的放下了银著, 抬起眼凝视着她, “你觉得呢?”   虞姝的手捏紧了碗沿,嘴唇微动, 咧了下嘴角, 哈哈一笑,“那肯定不是哈,殿下莫怪,我这个人就爱胡思乱想。”   她甚至想找针线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都问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殿下怎么可能会心仪她呢, 在归元寺的时候殿下就说过有心仪的女子了,可那个时候她和殿下才认识不久呢。   她可没有那般自信, 觉得殿下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喜欢上她。   可话都说出口了, 虞姝只好打着哈哈圆场,太尴尬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知道虞姝这样说完, 贺云槿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眼眸也变得深邃。   虞姝不敢看他,默默地低头夹菜吃饭, 动作稳准狠,像是饿死鬼投胎。   贺云槿幽暗的眼神盯着她的脑袋,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不必想也晓得她此刻在想什么。   他在考虑,到底是一次性捅破这层窗户纸, 还是徐徐图之。   本想说出口的话,看着她鹌鹑似的模样,又被咽了下去,就她这般性子,若是此时说了出来,怕是会把她给吓的远远的,说不定真会回越州去了。   方才抱了她一会,这时都是百般的不对劲,吃饭就差把自己埋到碗里去了。   他有这样可怕吗?竟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虞姝不开口,疯狂的咀嚼着饭菜,试图把自己的嘴巴堵住,不会说话就别说,多说多错,太惨了。   贺云槿见此,心也凉了下来,罢了,还是再等等,反正谢凛川已经离京,他还有的是时间。   最重要的是别把人吓着了,只要人在身边,不信不开窍。   之后贺云槿没有再开口,两人安静的用了这顿午膳,比此前的每一次都要安静,安静的连元元都不敢开口叫唤。   用过午膳,虞姝就想走了,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殿下,是谁和你说我要离京?”   贺云槿抬眸瞥了她一眼,“你想过要离京吗?”   “额……”虞姝哑巴了,早知道她就不问了,还不如早点开溜,“那个,殿下啊,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大嫂有了身孕,我就想回去看看我大嫂,但是后边我一想,不行啊,我和殿下有约定在先,那是万万不能违约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虞姝的笑容别说是讨好了,甚至带着点谄媚,就希望殿下别和她计较,那真的只是一时的想法。   “呵,你说的倒好听,可你还是想过要离京,甚至没有和孤说过。”贺云槿一想到虞姝想逃离燕京,他心里的火就压都压不下去,他想了许多,计划着要带她去哪玩,要给她送什么礼物。   可她却想着离开。   虞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殿下似乎生气了。   “殿下,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虞姝咬着唇,委屈巴巴的眨眨大眼睛望着贺云槿,企图获得一丝谅解。   奈何贺云槿丝毫不接招,背过身去,“孤相信你又能如何,日后你想走还不是可以走,也不必和孤商量,觉得孤无关紧要,反正这燕京也没有你可以留恋的人和事。”   啧啧,殿下这一番话啊,说的不晓得多可怜,多委屈,多无助。   说的虞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罪大恶极了。   虞姝连忙过去,蹲在殿下身上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袖子,“谁说燕京没有想留恋的人和事了,我就很留恋殿下啊,我舍不得殿下,所以我才留下来的。”   贺云槿垂眸睨着她,瞧着倒是很诚心,可是想到她打过离开的主意,贺云槿心里始终梗着一口气。   “殿下,莫要生气了嘛,我保证,日后若是离开燕京,一定提前和殿下打招呼。”虞姝就差指天发誓了,真是太卑微了。   越想越气,那个出卖她的混蛋,一定要弄死他!   要不是他,殿下就不会晓得,她也就不用这么惨了。   “嗯?你还想着离京?”贺云槿的眼神颇为危险,像是要把虞姝给生吞了。   虞姝皱了皱小脸,手指捏着袖口绞来绞去,有些为难道:“殿下,我总不能不回越州了吧?”那可是她的家啊,总不能不回家了吧?   贺云槿抿着唇,把袖子从她的手中抽出,“罢了。”   她能为他说到这个地步,也该知足了,此时他又有什么立场拦着她回越州呢?   虞姝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耍起了赖皮,“殿下若是不原谅我,那我就不起来了。”   贺云槿:“……”   “那你就蹲着。”贺云槿起身打算离开。   谁知道虞姝是真的很能放得下身段,拉住贺云槿的衣摆,“殿下不要这么狠心嘛……”   贺云槿低头,小手死死的拽住衣摆,怎么都不肯松手,手指都泛白了,足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见这一幕,贺云槿便什么气都消了,他多大了,何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谁先动心,谁爱的便累些,可这也是他甘之如饴,怪不到她的头上。   贺云槿弯腰把人提溜起来,“别闹了,起来。”   “那殿下原谅我了吗?”大概是有了之前的拥抱,这下贺云槿手捏住她的胳膊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暂时原谅,以观后效。”贺云槿松开她的手往里走。   虞姝跟在后面,“那殿下可以告诉我是谁乱说话了吗?”   “告诉你又能如何?”   “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虞姝摩拳擦掌。   “宁王,是宁王告诉孤的,你去吧,狠狠地揍。”贺云槿揶揄的看着她。   虞姝:“……”   居然是宁王!   “原来男人也这样八卦,嘴巴这么碎。”倒不是她不敢揍宁王,而是打不过啊,找不到机会诶。   “或许孤应该感谢他。”贺云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若不是他,许是他的情绪更难流露,藏的太深的感情,总要有个人刺激一下才能为人知晓。   “为何?”虞姝不懂,感谢他做什么?应该揍他!   宁王最好不要落在她手上,要不然她一定狠狠地揍他!   “自己领悟。”贺云槿坐了下来,懒得搭理她,说再多也不能明白。   “嘁,殿下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一点也不痛快。”   “是,你痛快,话都不留就想走。”   虞姝:“……”为何又说到这件事了?   “咳咳,殿下,旧事重提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虞姝撇了撇嘴,她可以证明,殿下是真的小气。   “孤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宰相,肚量确实小。”   “哼。”虞姝对着太子的背影瞪了一眼,罢了罢了,她是大人,她不和殿下计较。   这样一闹腾,虞姝便把方才的事给忘了个干净,连殿下为何要抱她都给忘了,直到走了,坐上了马车,安静下来才想起来,可又不好再跑回去问吧,只能叹了口气认了。   虞姝回到府里还是没有把这口气给咽下去,去找到虞易,要虞易帮她办件事,就算不能揍宁王,也得讨点彩头。   于是,宁王府第二日就发觉门口不知被谁泼了一大盆鸡血,吓得早起开门的小厮屁滚尿流的去禀告。   宁王靠近这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了,不知从哪里引来的苍蝇,嗡嗡嗡的,比菜市场还要乱糟糟,脸色都黑如锅底了。   派人去查,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无奈之下,宁王府只好在夜间也安排人守着府门。   可次日,大门口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改为院子的池塘里,不知被谁倒下了一窝死鱼,每条鱼都发臭了,那些个味道哪怕是在冬日也臭气熏天。   第三日,厨房突然被人放进去了一堆老鼠,把厨房里的东西啃咬的乱七八糟,那一整日,宁王府都没有开灶。   第四日,宁王的寝居被扔进了几只癞□□,把还在睡觉的宁王吓醒了。   宁王披着外衣抹了把脸,眼眸发红的看着这几只被打死的癞□□,险些要吐出来了。   “废物,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四日了,整整四日都没有抓到人,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几日宁王一点也不宁,被烦的吃不下饭,本不是多大的事,可是背后的人却让人毛骨悚然,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宁王府还干下这些事,那是不是取他的小命也易如反掌?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当初豫王府的那个下人惨死却找不到凶手,在那之后宁王也加固了宁王府的护卫,可还是无用。   护卫们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生怕被责罚。   “滚下去,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们都给本王滚蛋!”   之后宁王府灯火通明,每个人都严阵以待,要抓住这个作恶的贼人。   一夜风平浪静,本以为这就是没事了,可是一大早的,宁王还是被吵醒了,“王爷,大事不好了,王府被蚂蚁围住了!” 第55章 第一更 踩着宁王为太子扬名   宁王翻身起来, “又怎么了?说清楚!”   “回王爷,王府的外墙都爬满了蚂蚁,原本白色的外墙变成了黑色的, 现在正被百姓们围观, 赶都赶不走。”整个王府的人都被惊到了,全跑去看热闹。   宁王烦躁的下了床, 小厮连忙上前伺候穿衣洗漱, “先去看紧了,别把这事闹开。”   之前的什么死鱼、癞□□也就算了,这都是在王府之内的事,出了事他也能控制住,可这却是在府外, 还被这么多人围观, 想想宁王都气的心火旺盛,到底是谁干的, 次次戏耍他, 别落在他的手上!   等宁王出了府来看,宁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别说什么控制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 谁不爱嘴碎几句,这件事怕是等不及他控制就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他上前一看, 脸色堪比这些密密麻麻的蚂蚁,看的眼睛都疼了。   全部都是蚂蚁,连一点空隙都没有,布满了整面墙壁,原本的白墙是完全不看出来了。   不少人议论纷纷, 可见到宁王都压低了声音,哪怕是这样,宁王也如芒刺背,气的要死,恨不得把背后捣鬼之人找出来捏死。   他使了眼色,郑柏上前扒拉开一片蚂蚁,摸了摸墙壁,“王爷,不像是蜂蜜和糖水,不知是何物。”   “这不会是老天爷降下的警示吧?”   “是啊,从前听说有神族不好亲自开口,便借蚂蚁传话,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字。”   “乌漆嘛黑的,不会是在暗示点什么吧?”   ……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可宁王又无可奈何,这么多百姓,他总不能全打杀了去,也不能在百姓面前露出凶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夺嫡,民心也很重要,所以他只能忍着。   “来人,拿火把,把这些蚂蚁烧了。”   “是。”郑柏一挥手,宁王府的护卫出动了,就在这个时候,虞姝到了。   “哎呀,宁王殿下这儿好生热闹啊。”虞姝带着虞易从外边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壮汉,身材魁梧,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百姓纷纷退开位置让着虞姝。   宁王咬牙切齿,回头看见虞姝,眼眸深邃,“长宣郡主,可真是好雅兴,怎么想到了来宁王府做客。”   “害,这还不是和我阿弟出来散散步,瞧见大家都往这边走,我也过来凑凑热闹。”虞姝往前几步,想要进去,却被宁王府的护卫拦住。   吕达马上冲了出去,挡开了护卫,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一时之间,这气氛有点剑拔弩张。   宁王到底不想当面得罪虞姝,挥了挥手,护卫退开,吕达也退到了虞姝的身后。   宁王看了一眼吕达,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虞姝走了进去,抻了抻胳膊,“哎呀,一大早的运动就是不好,累坏了,宁王殿下也是一大早的锻炼身体?”   “本王可没有郡主的好雅兴。”宁王哼了声,隐隐约约猜到这墙上的蚂蚁的来历了。   他本以为虞姝已经离京,谁知道赵映梦说的信誓旦旦,却是个假消息,弄得他还在太子面前炫耀了一番,简直蠢死了。   那日他就知晓了虞姝没有回越州,本就把他气的不轻,谁知道虞姝竟还敢捉弄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也是,宁王殿下日理万机,哪能和我一个闲人比啊,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呢?烤蚂蚁吃吗?”虞姝眼角眉梢都带着狡黠笑意,像是一只得逞了的狐狸,把宁王看的心肝都在疼。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把手伸到了宁王府,日后本王非得剁了这只手。”宁王的话中带着阴狠,似是故意说给虞姝听的。   奈何虞姝不是被吓大的,故意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唉,听说成勇侯府的公子也断了手,王爷这样喜欢剁别人的手,不会是乔公子的事也与王爷有关吧?”   “你放肆,莫要胡说八道!” 宁王的脸色冷的都要凝出霜雪来了,虞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这是要把他绕进她布置好的陷阱里去。   在场这么多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对他的名誉损失极大,有些事怀疑就足够了,不必有证据。   就像他和虞姝表面上还能维持和睦,可背地里,早也撕破了脸皮。   “咦,王爷这般激动做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莫不是王爷心中有鬼?”虞姝可一点也不怕宁王的冷脸,太子殿下的冷脸都经历了,哪还能怕他的。   “郡主,你莫要太过分,本王的事容不得你置喙。”既以撕破脸皮,那便拿出王爷的气势,也不再让着她了。   “哦,我未曾置喙啊,殿下莫要管我,我就是来凑热闹罢了。”虞姝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怕他,别说什么敬畏了,简直就是打他的脸,还是这么多人的面前,虞姝太过放肆。   宁王不想再搭理她,先处理了这事再说,“烧。”   护卫纷纷上前,就在火把要碰到墙壁的时候。   虞姝哎呀一声叹息,“唉,世道可真是变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这么多生灵,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可悲可叹啊,可悲可叹!”   “是啊,阿姐,咱们还是快走吧,这样血腥的场景可不能看,圣上可是最倡导仁义,蝼蚁虽小,也是性命,咱还是别看了。”   “可惜啊,我也无用,不能救下这些蚂蚁。”   “阿姐莫说这样的话,宁王殿下要做什么,咱们怎能干涉呢,真是可怜了这些蚂蚁,要被活活的烧死。”   虞姝和虞易这样一来一回的唱戏,弄得那些护卫尴尬的不知该不该动,手上的火把都在颤抖。   宁王的脸色就更是了,已经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这辈子,宁王就没有跌过这么大的跟头,恨不得生吞了虞姝,要说这事不是虞姝干的,都无人相信。   周围百姓也议论纷纷,隐约间听到有人说宁王狠心、残暴之类的词,多年博得的好名声,全被虞姝给毁了。   宁王手握成拳,睨着虞姝,“既然郡主这样心疼,不如本王让郡主来处理,倒是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虞姝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爷都说了,您的事我不能置喙,我哪敢开口啊,万一剁了我的手,这可就不妙了。”   宁王:“……”   早知道就该让虞姝死在回京的路上,也不至于今日让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既然郡主不愿帮忙,那本王也只好狠心了,烧!”反正面子已经没有了,再不处理完更是要站在这里被围观,等再晚些,人就更多了。   “慢着!”虞姝抬起手,“唉,殿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算殿下要责怪我多管闲事,我也得管了。”   她一副十分为难,虽然很害怕,但为了这么多生灵也要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模样,可把在场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唯独虞易幸灾乐祸,阿姐这可还未使出十分之一的功力呢,宁王这就服软了,日后可有的玩了。   但凡阿姐能弱点,他也不至于被从小揍到大。   宁王拧着眉头,嗓音压抑着怒火,“郡主请!”   他倒是想看看虞姝在搞什么名堂。   “既然宁王殿下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虞姝站了出来,面对众人,“上次我去太子府,见太子殿下在观农事杂记,便也起了好奇,问殿下缘由,殿下说庄稼是百姓的命根子,只有农事顺利,那天下才能安定……”   虞姝开始极其“不要脸”的为太子殿下说起了好话,能这一大早起来的,大多是穷苦百姓,说这样的话,便能引得大家的共鸣。   宁王明显察觉到众人在窃窃私语,自然是讨论他那个无能的四弟,虞姝也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被她这样一说,太子都快变成活佛转世了。   “郡主,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莫不是在拖延时间?”宁王不能再让虞姝讲下去了。   “王爷别急,马上就来了。”虞姝拍了拍手,也讲的差不多了,正好凌珠到了。   “郡主,您要的东西来了。”凌珠把一大盆薄荷放到地上。   “现在咱们就把薄荷放到蚂蚁的旁边,看能不能驱散蚂蚁。”   凌珠把薄荷搬到了墙边,不一会儿,那一片的蚂蚁就散了,露出白色的墙面。   “哇,真的有用,郡主好厉害啊!”   “郡主好厉害,拯救了这么多生灵,功德无量!”   众人欢呼起来。   “这并非我的功劳,而是太子殿下英明,家中有蚂蚁的,也可以养几棵薄荷试试。”   “太子殿下英明!太子殿下英明!英明!”   宁王看着这一片欢呼声,嘴角抽搐,满脸阴郁,虞姝这是踩着他给那个废物太子扬名? 第56章 第二更 蓁蓁不会是心仪太子殿下吧?……   蚂蚁散去, 众人也随之散去,开了春,大家都很忙, 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一直站在这儿。   宁王冷笑一声, “郡主可真为太子卖命,也不知太子许了什么好处给郡主。”   故意在他的府邸装神弄鬼, 还用这事给太子立威,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宁王殿下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哎,热闹都散了,阿弟啊,咱们也该回去了, 我都说了不要出来散步, 多累啊。”虞姝极其嚣张的伸了一个懒腰,丝毫没有把宁王放在眼里。   “是, 阿姐我扶着你。”虞易特上道。   吕达垫后, 警惕的看着这些人,生怕他们敢对郡主做什么。   他才到郡主身边,不太清楚郡主的脾性, 相处了几日, 可真是叫他大开眼界,连王爷都敢惹, 整个大燕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宁王拳头捏紧了,死死的盯着虞姝的背影 ,却奈何不得,没有证据,他又能如何呢?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他真是低估长宣郡主了,小小年纪,不知哪学来的这些东西,虞家的家教可真是好啊!   *   “哈哈哈,笑死我了,阿姐你看见了没有,宁王的脸色比墙壁上的蚂蚁还要黑,阿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果然阿姐“岭南小霸王”的名号不是白喊的,看来很快就要变成“燕京小霸王”了,想他这个一直在霸王手底下讨生活的也挺难的,不过想想得罪了阿姐的那些人,可真为他们感到悲哀,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阿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意思。”论整人的法子,她还没拿出来呢,只不过现在殿下还未彻底露于人前,她也不好做的太过。   万寿节在四月,殿下蛰伏这样久,也该有点作为了。   “不过还是吕达做的好,二哥当真疼我,送了个这样厉害的帮手给我。”虞姝身边之前只有思岚和凌珠,这次二哥给她留下了吕达,听说他武艺高超,日后有吕达保护她,二哥也放心。   燕京确实危险重重,有了吕达,日后虞姝便可以再放肆一些了。   “二哥可真是偏心,也不送个厉害的帮手给我。”虞易撇了撇嘴,大哥二哥都偏心阿姐。   虞姝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自己努力练武才是真的,日后阿姐也指望你来保护我呢。”   “噢,知道了。”   马车去了太子府,虞姝送虞易去学习,顺道在太子府玩一会。   虞姝把方才的事讲给太子听,其实贺云槿早就听说了,余钧时刻关注着虞姝,她的动静都是第一时间知晓的,但贺云槿还是当成第一次听,见她眉飞色舞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变好。   “殿下,我聪明吧?”虞姝那一副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吃到鱼干的元元,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   “聪明。”古灵精怪都用在这处上去了,连宁王府都敢闯。   “嘻嘻,我也玩够了,这次就算了,下次若还敢犯到我头上,我还有的是法子。”虞姝这样的行为其实算不得多大的事,但也足够让宁王恶心好久了。   “你这样厉害,孤日后都不敢惹你了。”贺云槿把桌上的麦芽糖往虞姝那边推了点,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那殿下可别惹到我,我很凶的。”虞姝吃着糖,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不自觉的,贺云槿的眉眼柔和了。   之后虞姝的小日子过的很滋润,三天两头的往太子府跑,起初大家还觉得奇怪,到了如今,连镇南王都觉得是件正常的事了,并开始想着,蓁蓁不会是心仪太子殿下吧?   若不是心仪,怎不见她亲近其他人,只亲近太子,像是把太子府当成了第二个家一样。   还有太子殿下,竟这般热心肠的要教导虞易,听虞易说起来,太子这是毫无保留的教导,而且也能看出来太子并非外界传言的无能之辈。   镇南王这心里一思量,开始时不时的注意一下太子了,若是蓁蓁真的喜欢太子,那他可得好好考察一番,不能这样轻易就答应了她。   做父母的,总要为儿女考虑清楚,蓁蓁还小,不懂事,他得擦亮眼睛。   于是,不知不觉的,镇南王竟也经常光顾太子府了,可把贺云槿惊的不轻,每次镇南王来的时候,贺云槿都要提起一百二十个心,生怕他有哪个地方没有做好,会惹了镇南王不喜,面对父皇他都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虞姝可没有发觉爹爹和太子的异样,照旧我行我素,对于上次太子抱她的事,她这个记性,怕是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对于爹爹常来太子府,她以为爹爹是发觉殿下是在藏拙了,所以对他很欣赏,她就说了嘛,爹爹和她是一样的,她喜欢的人,爹爹肯定也会喜欢。   谁也不知这几个人心里所想,倒是因为这些举动,让外界的人开始揣测纷纷,尤其是豫王宁王等。   镇南王和谁都不亲近,自从他回京,几个王爷也是想尽法子要亲近虞家,可是基本上都被推拒了,都说不得空闲。   怎的?和他们就没空,亲近太子就有空了?   镇南王这一举动,落在外人眼里,无疑就是站队太子了,拜入太子的麾下,连皇贵妃都这样认为,在宫里也开始偏帮着太子说话,对此皇帝也开始对太子改观。   这几次太子入宫请安,都会单独留下说些体己话,从前觉得不知该聊些什么,如今聊起来,乾德帝发现他这个儿子竟然也是博学多识,不管他提到什么,总能接话,连农事方面也说的头头是道,和他印象里的那个太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因为他之前太少关注太子了吗?还是太子一直在藏拙?乾德帝不知,但也为太子这样的改变而惊喜,大燕的储君是文采斐然之人,总好过是平庸无能之辈。   因此对他越发满意,不知不觉中,这宫里的风向也就变了,对着太子,再也不是从前的态度,连李竟对着太子,也和气了许多。   可对于这样的和气,太子却并不领情,那日跪在宫门口之时,李竟嫌弃厌恶的表情,他今生难忘。   不过他也不会故意与之交恶,只是反应平平。   豫王等人都开始慌了,镇南王的态度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连乾德帝也变了,世人皆是踩低捧高之辈,之前他们敢无视太子,就是因为圣上不喜太子,如今圣上开始改变,局势于他们而言十分不利。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三月初六,太子的生辰,乾德帝流水般的赏赐送入了太子府,像是要把从前几年的生辰礼都补上,堆满了整个院子,豫王闻言砸了几个上好的花瓶,气的不轻。   虞姝看见这些赏赐也有点愣,她倒不是惊讶这些赏赐,而是今日竟然是太子殿下的生辰!   她居然完全不知道,殿下也不告诉她,弄得她什么礼都没有准备。   她及笄时殿下送了两次礼,轮到殿下了,总不能一个也不送吧?   可这太突然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要送什么。   有些苦恼的望着太子,“殿下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小事而已,不必大张旗鼓。”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过生辰了。   “不行,这哪是小事啊,生辰可是过了一个就少一个的,一定得过生辰,殿下会入宫和圣上一起庆生吗?”   “应当不会,父皇已有赏赐。”乾德帝这么多儿子,怎么可能每个儿子过生日都陪着,而且这次也赏了不少东西。   虞姝拧着眉头想了想,“那殿下今晚到虞府做客,我们为殿下庆生可好?” 第57章 第三更 一碗情意满满的长寿面   贺云槿心中微动, 却还是矜持,“这样是否打扰?”   “不会啊,家里也就我和爹爹还有虞易三个人吃饭, 殿下去还热闹些呢。”反正不会入宫, 那殿下不是又要一个人过生辰了,多无聊啊。   虞姝的眼神是期待的, 是真心的, 不是客套,贺云槿点了点头答应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晚上殿下来虞府。”虞姝总得去准备准备。   “好。”贺云槿看着她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她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进了屋, 余钧从后面出现, “主子不是不过生辰吗?”这都多少年了,自从余钧跟在主子的身边, 就没有见过主子过生辰, 这日的脸色反而比寻常还要难看些,往往余钧都不敢出现。   “废话太多。”贺云槿坐了下来,他不过生辰是因为之前父皇的偏心对待, 而且他孤身一人, 过不过生辰又有何区别。   可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今日, 他也有人关心,也有人在乎,自然是恨不得把每个节日都过一遍。   余钧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吧,主子的温柔只给长宣郡主, 他不配。   这长宣郡主回京之后啊,殿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前的冷漠狠戾都被主子藏了起来,生怕锋利的爪子会伤到郡主,原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对主子有这样大的影响,真是难得啊,   贺云槿自然晓得他的变化,也早就不抗拒了,他渴求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成真,再多温柔都不够。   分明还是上午,他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了。   一下午都坐立不安,贺云槿终于等到天黑,换了一身锦衣去了虞府,才下马车,虞姝就出府来迎。   “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如此生份。”两人都这样熟了,可她每次见他还是如同第一次那般行礼,虽然恭敬,却觉得太过生疏了。   “是,殿下快请进。”   贺云槿入府,才发觉府内挂满了花灯,流光溢彩,像极了上元节那日的街灯。   “我知晓的太迟了,也不知该给殿下送什么礼,所以吩咐他们把上元节的花灯挂出来,这样也喜庆些。”   “孤很喜欢。”礼物再多也就这样,重要的是虞姝心里有他。   “殿下喜欢就好,先去膳厅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虞姝在前面带路,走路不似在人前的端庄,在自家府里,带着点小女孩的娇俏,看着她的背影贺云槿都觉得心情甚好。   到了膳厅,镇南王和虞易已经在等着了。   “叨扰王爷了。”贺云槿抬手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哪能给我这个老头子行礼,殿下能来虞府,是府里的荣幸,快坐吧。”镇南王躲开了这个礼,虽然按照辈分说起来,镇南王确实比太子大上一辈,可君臣之间,又不论辈分,这个礼不能受。   虞家能昌荣百年,就是懂得君臣之别,不会越俎代庖,不管贺云槿地位如何,在虞家人心里,他就是大燕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是虞家未来要效忠的人。   “殿下快坐吧,坐我阿姐身边。”虞易给太子拉开凳子。   几个人都落座,虞姝坐在太子身边,打开太子面前的盖子,“殿下先尝尝看我给你做的长寿面吧,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厨艺了。”   “是啊,殿下快尝尝看,阿姐每年都给我们做长寿面,味道特好。”这还是第一次阿姐给外人做长寿面,虽然殿下身份贵重,可能尝到阿姐做的长寿面那也是很难得的。   贺云槿低眸,一小碗长寿面,看起来色香俱全,至于味道,不管尝不尝,那都是永生难忘的美味。   他还是十年前吃过母后做的长寿面,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长寿面。   其实长寿面很简单,和寻常的面差别不大,就是讨一个好彩头,哪怕是这样,也无人为他准备。   他还不知道虞姝竟会下厨做长寿面,看样子她也会为家人准备长寿面,有这样的姑娘,真是虞家之幸。   “多谢。”贺云槿拿起银著。   “殿下,可不能咬断了哦,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的,长长久久。”   贺云槿看了一眼镇南王,有些犹豫。   镇南王笑哈哈的,“殿下吃吧,蓁蓁做的长寿面确实不错,也是这么多年练出来的,我还记得蓁蓁第一次给我做长寿面,都煮成了米糊糊。”   那时蓁蓁才九岁,煮出了一碗长寿面,因为煮过了头,变成了糊糊,还惹的蓁蓁哭了一场,不过镇南王还是十分欣喜,把那碗米糊糊吃完了。   之后每年蓁蓁都会为家人准备一碗长寿面,手艺也就越来越好了,就这般可心的姑娘,如何能不惹人疼呢。   这次蓁蓁为太子做长寿面,也着实让镇南王震惊了,越发怀疑蓁蓁是心仪太子,亲自做长寿面,可不是谁都有的待遇。   “爹爹,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您还老拿出来说,我不要面子嘛。”虞姝鼓着腮帮子,娇嗔了一句,小时候出的糗,真是能被长辈们说一辈子。   “哈哈哈,殿下莫怪,蓁蓁就是这般,小孩子心性,长不大。”蓁蓁撒娇最得镇南王心意。   “郡主这样很好。”贺云槿低眸开始吃长寿面,眼眶有些热,这样围在一起吃顿饭,家人们欢笑的时光,于贺云槿来说是个遥远的梦,此生怕是都无法实现了。   现如今就像是一场梦,他多怕梦醒时分发现一切都是幻境,可哪怕这样,他也想沉溺在这个梦境里,镜花水月如何,庄周梦蝶又如何?他只想贪求此时的温柔。   贺云槿吃的用心,没有咬断,整个吃下了肚,味道确实不错,比上次的腊八粥还要好些,连面汤他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殿下怎么连汤也喝了,还有好些菜呢,殿下快尝尝看,这些菜都是爹爹从岭南带回来的厨子做的,殿下看看合不合胃口。”   虞姝站起来先给太子斟酒,又给爹爹斟酒,到了虞易的时候想了想,“阿弟还是喝茶为好。”   虞易垂头丧气,阿姐这是还记得上次他偷喝梅花酒。   虞姝和虞易都喝的茶,虞姝举起杯子,“恭贺殿下生辰,愿殿下心想事成,年年康泰。”   “那我祝殿下得偿所愿。”镇南王举杯。   “我祝殿下万事胜意。”虞易也站起来。   “谢各位。”   贺云槿的喉咙发紧,这是母后去了之后过的最隆重的生辰了,他捏紧了酒杯,一饮而尽,是温酒,从喉咙烫到了心口,让他想起了除夕夜的梅花酒,一样的香甜,炙热。   “殿下快吃菜,我可喜欢吃岭南菜了,初回燕京,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虞姝最能活跃氛围,一整个晚上膳厅都和乐融融。   贺云槿也没有客气,吃了不少,哪怕是第一次吃岭南菜他也吃的习惯,味道不错。   席间镇南王和太子聊了些国事,镇南王发觉太子真有治国之才,也不知之前是谁乱传的流言,若不是亲眼所见太子的能力,怕是也会被流言蒙蔽双眼。   虞姝和虞易因为一块鱼肉抢了起来,最终还是虞姝抢赢了,咬在嘴里向虞易炫耀,虞易哼了哼,“阿姐抢食第一名。”   “臭小子,怎么说你阿姐呢,男子汉大丈夫,不得让着你阿姐。”镇南王拍了下虞易的肩膀。   “哈哈哈,爹爹说的对,你应该让着我,略略略。”虞姝做了一个鬼脸。   虞易也回了她一个鬼脸,镇南王大笑。   一时之间,屋内欢声笑语不断。   贺云槿身在其中感触颇深,看着这一幕幕,心想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住这样的美好。 第58章 第一更 万里江山秀丽图   时光匆匆, 转眼到了万寿节前两日,眼瞧着燕京都热闹起来,各地属国派来使臣, 如今大燕乃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宰, 附属小国有二三十,寻常甚少进京, 只有新年或者是圣上的寿诞才会入京。   圣上的寿诞也不是每年都操办, 多是整寿才大办,也是正好给了这个机会可以让各个属国看看大燕的强大。   前一个月,虞姝就在准备给圣上的贺礼,不过主要是忙殿下给圣上的贺礼,不是她的, 这次爹爹回京, 虞家只要准备一份贺礼足以,虞家准备的是一株南海珊瑚, 珊瑚是辟邪吉祥之物, 送给圣上正好。   而殿下的贺礼却是一件极其费精力的事,要亲自到访各地,还得花费时间制作, 所以两人从很早就开始准备, 连虞易也磨着镇南王答应了跟着他们一道去。   看似十分有趣的旅途,但却是十分疲累, 出了燕京,其他地方的路可就没有这么好走了,导致这一个月下来,虞姝瘦了不少。   从前圆嘟嘟的脸蛋,这下是彻底出落成了瓜子脸, 从去年回京之时到如今,也长高了不少,似柳树抽条,如今的虞姝褪去小女孩的青涩,成长为一位倾国倾城的妙龄少女,隐约间这燕京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要落到她的头上。   贺云槿是亲眼见证她的改变,既欣慰又着急,欣慰是他看着她的蜕变,着急这般美色,怕是会被更多人瞧上。   可哪怕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么久,他与她甚是亲密,早就超出了朋友之间的礼仪,可她还是半点都不懂,许是还要一个机会才能捅破这层关系,也不知万寿节可有这个机会。   他这条路走的也真是漫长。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虞姝身后跟着的人抬着一个大箱子,“东西就在这里面,殿下要查验吗?”   “不急,先喝口茶。”贺云槿倒了杯茶递给她,看她急的脸颊都红了。   “哪能不急啊,这马上就要到万寿节了。”虞姝一口气灌下了一杯茶,太渴了,近来忙的团团转。   “这不是已经做好了,你忙的都瘦了,孤的事你又何必如此费心。”是贺云槿想到的这个法子,可虞姝却当仁不让的接了过来,要陪他一起完成,奔波劳累,这份功劳有她的一半。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殿下记得从圣上那得了好东西分我一点就好了。”虞姝调皮的眨了眨眼,她是欣慰殿下会用心争取了,这份贺礼递了上去,圣上必定十分欣喜,保管成为最好的贺礼。   “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贺云槿温柔的看着她,知晓她这样说其实是想让他少些愧疚,每次的什么赏赐,她也不必他少,他的那些东西,她根本就看不上。   “一言为定,殿下还是来看看,送给圣上的贺礼,可不能出了岔子。”   这一次,他们的行动是保密的,借口是出去游玩,对于那些贡献了材料的百姓也是银钱安抚,三缄其口,但他们也没有想能瞒多久,如果能瞒到最后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行,那能瞒一天是一天,因为这东西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短时间无法做的出来,有心模仿也无用。   两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贺云槿把它放到了屋子里。   “殿下一定要看好了,不能再向上一次这样出了岔子。”上次还只是在皇子公主妃嫔面前出丑,这次却是在百官面前。   此次万寿节拢共有两个大宴,一是后宫和百官出席的,算是家宴,第二个是有各地属国出席的国宴,皇子的寿礼是在家宴奉上。   “知道了,你比孤还要操心,唠唠叨叨的,像是个小老太婆。”贺云槿摸了摸她的脑袋,分明比他小,却还要装成大人的模样来叮嘱他,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稳重成熟。   虞姝闻言撅了噘嘴,“殿下不识好人心。”   “识得。”贺云槿爱极了她这副娇嗔模样,真想建一座金屋把她藏起来。   *   家宴那日,凡是五品京官,三品外地官员都要入宫赴宴。   如今虞姝已是驾轻就熟,对于这样的宴席,不像是一开始回京,总是要折腾许久,现在她也懒得折腾,只要不失礼就好,这样大的场合,是那些皇子公主出风头的时候,她可不想抢别人的风头,她在燕京,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许是因着近来太子在圣上跟前得宠的缘故,这一次的座位并非按照长幼有序,而是按照尊卑,太子在所有皇子公主的最前面。   豫王到场的时候发觉,脸色难看的能滴出墨水,可又不能发作,只好攥紧了拳头在贺云槿的下首坐了下来。   “皇兄安好。”贺云槿侧身瞥了他一眼,这里原本就是他的位置,只不过被豫王霸占久了,便让豫王以为是自己的位置,乍一看见贺云槿坐在这个位置,自然也就露出凶相。   “四弟可真有本事,本王佩服。”贺云槿有如今的地位,全是因为虞姝,若没有虞姝,他哪里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若是虞姝未曾回京,今日这个位置合该是他的,也好让众附属国瞧瞧谁才是最受圣上宠爱的皇子。   “皇兄是指什么?指鹊拿回了自己的巢穴吗?”贺云槿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冷意。   鸠占鹊巢的鸠住久了,便觉得这屋子是自己搭建的,鹊来拿回,便是觊觎了。   真是可笑。   豫王自然是明白贺云槿在说什么,却反驳不得,微眯起眼,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去。   贺云槿坐上首,自然不是只有豫王不满,宁王平王的位置都依次下调,谁都不满。   可谁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贺云槿身为太子,坐在皇子公主上首是规矩,只不过从前贺云槿不受宠,连圣上都不管这个规矩,一旦他得了圣上青眼,规矩还是规矩。   乾德帝到的时候,看见贺云槿坐在首位也有点惊讶,因为从前都是豫王坐在这里,不过也只是惊讶的一瞬,什么都没有说的掠过,相处这几个月,让圣上觉得太子或许还有机会。   太子是国本,不可轻易废黜,能不废自然不废为好。   加上这么久皇贵妃断断续续的在他跟前说太子的好话,连镇南王都说太子不错,原本打算废太子的乾德帝也歇了心思,打算再观察观察。   “恭贺圣上万寿无疆,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等圣上坐下,众人这才算入席。   虞姝坐在爹爹身边,镇南王在列为大臣中算得上是翘楚,所以在大臣中第一个位置,因此虞姝和太子也差不多是面对面,这让贺云槿十分满足。   第一件事自然是呈上贺礼,这一次贺云槿是把礼物贴身带着,绝无第二个人经手。   按照往常,是豫王先,这一次也是豫王抢先站了起来,贺云槿也不与他争执,闹的难看。   虞姝不满的瞥了豫王一眼,真的好不要脸哦,还抢着,这才哪到哪就如此不淡定了,看看太子多淡定,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豫王送上的是一颗深海珍珠,活有手掌心那样大,虞姝瞧着也被惊住了,可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大的珍珠,这得废多少财力物力。   接下来宁王送的据说是来自西域的宝石原石十枚,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平王送的是一整面用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屏风。   三位王爷送的都是极其贵重之物,无论放在哪都是可以当做宝贝珍藏的,乾德帝都十分欣喜,赞赏不已。   轮到贺云槿了,他起身道,“父皇乃是大燕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的宝物皆是父皇所有,儿臣拿不出那些宝物,便征集万家的布料,绣成了这副万里江山秀丽图。” 第59章 第二更 太子初露锋芒   莫说其他, 光是“万家”这个词,就足以让在场沸腾,这可不是小动静。   乾德帝也瞬时来的兴趣, “快快展开瞧瞧, 也好让朕大开眼界。”他还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礼。   “这一次是长宣郡主和虞家的小公子陪同儿臣共同完成这件寿礼,不如请二人代为展开。”贺云槿突然看向了虞姝。   虞姝愣了愣, 没有想到殿下会把功劳分她一半, 这个法子本就是殿下想到的,她和虞易只不过是从旁协助,当不得他在大殿之上说出她的名字。   不过也欣喜,殿下这般惦记着她,当真没有信错人, 若是其他人, 怕是会把这功劳独揽下。   虞姝和虞易起身,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卷, 缓缓在圣上面前展开, 画卷足有三丈长,一丈宽,从大殿的东边到了大殿的西边, 两人也弄不起, 还得不少侍从帮助才展开。   光是这气势,就已经足够把前面的这些人比下去了。   乾德帝的眼睛都看直了, 无法想象这是一幅用布料绣上的江山图,上头有青山流水,街市闹景,亭台楼阁,栩栩如生, 吩咐一幅江山盛世展现在乾德帝的面前。   不说圣上如何惊讶了,连最瞧不上太子的豫王宁王等人都把眼睛瞪大了,无法想象这是出自太子之手。   “太子,这真是万家的布料所制?”乾德帝不敢相信。   “回父皇,原本儿臣打算取用一万家的布料,可途中有百姓说不如取用一万零一家,取意万里挑一,百姓还说,父皇是万里挑一的明君,当得这赞誉。”   贺云槿端手而立,介绍起来意气风发,哪里还有丝毫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个时候,百官才发觉,太子竟是和从前变了一个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太子呢?   “哈哈哈,太子快和朕说说,这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乾德帝龙心大悦,笑声响彻大殿,就是坐在最外边的官员都能感受到圣上的喜悦。   “是,儿臣是在一月前开始准备这幅图,原先是打算绣一个寿字,但郡主说不如江山图大气,之后儿臣便绘出了这幅万里江山图,再依次切割,定下哪一片需要何种颜色、何种形状的布料,再到各家去讨要,最终让绣娘加以修饰,便成就了这幅万里江山。”   “百姓听闻是为圣上制作寿礼,得知自己也能献出一份心意,纷纷感动的热泪盈眶,儿臣最记得这几尾红鲤,是一位老夫人亲手从嫁衣上剪下,她说家里只有这件嫁衣最好,希望圣上莫要嫌弃。”   “这块假山是独居老者从穿着的衣上割下的布料,他说感谢圣上赡养他们这样的孤寡老者,使他们不必曝尸荒野。”   “这棵参天大树的布料是一位富绅给儿臣的,他说父皇就像这颗大树,而他们都是树上的叶子,依偎着父皇为生。”   太子一连说了好几个布料的来历,足以说明太子对这幅图的用心,这密密麻麻的,若不是费了心思去准备,哪里能说的这样清楚。   说完之后整个大殿都安静了,这并非是一幅简单的万里江山图,而是一幅蕴含着人文气息的巨作,每一片布料都有着来历,都有着一段故事,带着百姓美好的祝愿来到了皇宫,呈现在圣上面前,寓意上佳。   乾德帝眼眶发热,听着太子的叙述,仿佛一个个百姓站在自己跟前,对他说着祝福,身为帝王,没有什么比他治理下的百姓都感恩他更好的礼物了。   百姓安居乐业,是帝王一生的目标,为了这一目标,至死奋斗,废寝忘食,只愿这天下多一个人风雨不侵,吃饱穿暖。   乾德帝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这样细微的动作,被前面的人看在眼里。   豫王和宁王对视一眼,眼中都无波澜,就这般寿礼,这天下恐怕都拿不出第二个了,这次万寿节,哪怕才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好,好啊,太子有心了,朕十分欣慰,这是朕今生收到过最好的寿礼,想来此后也不会有更好的了,不愧是太子,没让朕失望,蓁蓁和虞易也很好,都重重有赏!”   乾德帝的声音不似方才响亮,带着些鼻音,一听便知感触颇深。   “父皇,这幅江山图还有一个妙处。”   “哦?竟然还有,快快说来。”乾德帝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请父皇移步,上前一观,方能知晓其中妙处。”   “好,朕来瞧瞧。”乾德帝一起身,众人都站了起来,众位妃嫔也都上前想看个热闹。   贺云槿上前去扶着乾德帝,“父皇请仔细看。”   一群人围绕着,目光都盯在这幅图上,看了一会,乾德帝恍然大悟,“这上面有小字?”   “父皇英明,这上面都是贡献出这块布料的百姓对圣上的寿诞祝贺,儿臣让绣娘挑了不起眼的丝线绣上,并不影响大局,但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有些布料太小,甚至只有一两个字,最小的只有一个寿字,父皇若是无事,可仔细看看,这些都是百姓最真诚的祝愿,这是长宣郡主想出来的法子。”   贺云槿说完,看了一眼虞姝,他们为这幅万里江山图可是劳累了月余,若是不做到尽善尽美,也对不起他们的辛苦。   虞姝抿着唇笑,“圣上喜欢便好。”   “喜欢,朕十分欣喜,不愧朕疼你,你与太子都是好孩子。”乾德帝欣慰的拍了拍太子的胳膊,头一次与他如此亲昵。   “圣上,那我呢?”虞易伸出手,跃跃欲试,“圣上夸奖了阿姐,我也要夸奖!”   “你这个臭小子,哪能如此无礼。”镇南王抬手就要揍他。   “哈哈哈,真是少年出英雄,虞易小小年纪便能协助太子办事,日后不得了啊。”乾德帝被这副样子逗笑了,虞易正好缓解这份沉重的氛围。   “多谢圣上夸奖,微臣这儿子没规矩,还望圣上恕罪。”镇南王摇头叹息。   “哎,小孩子嘛,莫要拘束着,朕瞧着你最会养孩子,都是聪敏之人。”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子教导有方,自然也有父亲的功劳,从这几个孩子,就能看出镇南王是如何的细心教导了。   “圣上谬赞,微臣汗颜啊。”连镇南王都不晓得这两个孩子是为太子筹备寿礼去了,还以为去了游山玩水,可见孩子们是真的大了,都有能耐了,当父亲的心里也欣慰。   “爱卿莫要谦虚,既然虞易要赏,那朕可不能小气,便册封虞易为英毅伯,希望你如你父亲一般英勇无敌,宏毅宽厚。”乾德帝大手一挥,便给未满十三的虞易赐下了爵位。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虞家本就有镇南王的爵位,长子袭爵,为世子,长女为长宣郡主,如今小儿子又成为了英毅伯,这是四个子女,三个有爵位啊!   再者虞家次子在军营中也有职位,日后立下战功,爵位还不是信手拈来,岂不是满门爵位?   旁人家的爵位都是一代比一代弱,如今虞家倒是一代比一代强,这如何不羡煞众人!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虞易麻溜的跪下磕头谢恩,这可是爵位啊,除却那些自小袭爵的来说,虞易怕是这大燕最小被赏赐了爵位的郎君了 。   “圣上,这可使不得,小儿年纪尚小,万万不能受此恩赏。”镇南王连忙婉拒,虞易尚小,哪能帮什么忙,还不就是好玩,赏赐些金银也就罢了,伯爵位过于重了。   “就是因为年纪小有这般心思才好,莫要推拒了,今日朕高兴,太子和蓁蓁也要厚赏,至于这赏赐,朕得仔细琢磨一番。”   太子已是太子,蓁蓁也是郡主,官职上无法再赏,随便的金银玉器也太过敷衍,可得好好挑几件宝物赏赐。   “谢圣上隆恩!”太子和虞姝叩谢。   “哈哈哈,快免礼,来人,把这幅万里江山图放到御书房去,朕得好好观摩一番,太子的丹青也是深藏不露啊,这幅万里江山图若只是画想来也十分震撼。”   “父皇若是喜欢,儿臣随时能为父皇作画。”   “好,长大了,改日来御书房,和朕好生讨教一番。”乾德帝满眼笑意的望着太子,这么多年,终于又找回了薏儿还在时的感觉,看来太子还是那个太子。   “儿臣遵命。”贺云槿颇为恭敬,礼仪态度挑不出丝毫差错,让许多人恍惚,兴许这才是太子?而从前那个不过是伪装罢了。   “好,都入座。”   家宴还在进行中,只是对于接下来的寿礼,乾德帝反应平平,唯独虞家进奉的大珊瑚夸赞了几句,还说要收入私库。   这一夜下来,大家足以知晓风往哪边吹。 第60章 第一更 乾坤未定,谁是主子还不一定呢……   宫宴散场, 虞姝和太子一起离开,方才被圣上召见,两人身后都跟着一排宫人, 要往虞府和太子府送赏赐。   虞姝看着这么多赏赐乐开了花, 却并非是为自己高兴,她得的赏赐太多了, 并不觉得这一次就有多好, 而是为殿下欣喜。   殿下这么多年,许是今夜得的赏赐最多,还是在万寿节这样的大典上,看看日后还有谁敢说殿下不得圣上喜欢。   “殿下今夜神采奕奕,英姿飒爽, 意气风发, 我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殿下了。”虞姝的夸赞像是不要钱的往贺云槿身上压。   贺云槿低眸望着她,她的眼里才真的是有她说的这些词, 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也比不过她的明眸。   “你就这般欣喜?”似乎从父皇说要赏赐开始, 她就止不住的高兴,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那是自然,殿下不曾瞧见, 今日豫王和宁王的脸色有多难看, 让他们欺负殿下,以后殿下要狠狠地欺负回来!”   时至今日, 虞姝还记得初回京那日,豫王纵容手下殴打殿下,心里还是疼的,欺辱过殿下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呵, 小人得志!”豫王突然从拐角出来,轻蔑的瞥了两人一眼,方才的话怕是被听见了。   虞姝吸了口气,背后说人有点心虚啊,不过她也不怕被豫王听见。   “是啊,小人得志就容易忘主,这个天下还是父皇的天下呢,有些小人便以为是自己的天下,而忘记了主子。”贺云槿负手而立,回击豫王,明晃晃的护着虞姝。   豫王瞧见后面排的长龙,这些本该都是他的,却被太子一朝夺去,恨的牙痒痒。   “乾坤未定,谁是主子还不一定呢。”庶出如何,嫡出如何,太子如何,王爷又如何?谁能最终坐上宝座才是胜者为王!   “确实,所以有些小人最好夹紧了尾巴,郡主,咱们走,不必多费口舌,浪费口水。”贺云槿自然的握住虞姝的胳膊拉着她离开,到了如今,他再也不必装了,鹿死谁手,指日可待。   豫王目露凶光,看着一长条的宫人端着赏赐从他面前走过,再看贺云槿和虞姝那般亲密,看来郡主已经跟了太子。   可就算如此,豫王还是不死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一个小姑娘说话的地方,只要父皇开口,那不嫁也得嫁。   虞姝被太子拉出了好远才回过神来,竖起大拇指,“殿下好飒,殿下这样最好看了,完全吊打豫王,以后殿下一定要像这样,他们都不如殿下。”   贺云槿充满自信的蔑视着旁人的感觉,就好像天下都在贺云槿的掌握之中,看的虞姝都着迷,怎么会有人这样俊朗,身上像是散发着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你的意思是说孤从前不好看?”贺云槿不动声色的松开她的手,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揶揄。   如今,她似乎习惯了他的亲近,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脸红如柿子。   “没有没有,殿下一直都好看,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貌似潘安!”虞姝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殿下真是太会抓重点了。   贺云槿满意的嗯了声,“回去了,明日还有国宴。”   “殿下可打听了来燕京的附属国?”虞姝跟在后面,“听说玄霜国近两年发展的不错,有想摆脱大燕的趋势,带了不少能人异士,要和大燕较量一番。”   “附属国就是依附大燕而生,想自立门户?不自量力。”每个附属国的消息都在他的案桌上,明日唱什么戏也大概知晓。   “所以殿下有信心吗?”既是给附属小国一个威慑,也是给豫王宁王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瞧瞧谁才是大燕的太子殿下。   “你说呢?别叽叽喳喳了,快些回去,不困吗?”贺云槿加快步子,再聊下去怕是月亮都要落山了。   “哎呀,殿下等等我!”虞姝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   哪怕已经晚了,豫王还是去了趟长禧宫。   柳贵妃也是心焦的睡不着觉,上次圣上给太子赏赐生辰礼就已足够高调,今日却是当着百官的面,圣上这般,着实让人着急。   “瑞儿,母妃已经打听到了,明日国宴上玄霜国会拿出一盘残局找人对弈,只要你能赢了玄霜国,你父皇一定十分欣喜,届时你再提出求娶长宣郡主,想来圣上不会不答应。”   就算虞姝不想嫁给豫王,可只要圣上下了旨意,虞姝哪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认命,只要虞姝嫁给了豫王,那虞家不管是不是真的站队豫王,在外界人看来虞家都是豫王的人,这就足够了。   “母妃所想与儿臣一般无二,儿臣今夜便回去研读一些棋局,母妃放心,儿臣的棋艺在众皇子中是佼佼者,太子不过是被郡主教了些投机取巧的玩意,棋艺哪能和儿臣比,儿臣一定为母妃争回颜面。”   到了如今,豫王都不觉得太子真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嘴巴变得甜了,而虞姝向来就是因为嘴甜才得父皇看重,可夺嫡之路上,嘴甜可未必有用,还得有真材实料。   “好,皇儿争气,母妃也放心,今夜母妃可被皇贵妃给气到了。”   今夜太子和虞家得了圣上偏心,连皇贵妃也被圣上赏赐,这样的好日子,圣上居然去了端华宫,想想便心如刀绞,前朝后宫都被太子得了便利,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活路。   “母妃莫急,日后儿臣为母妃报仇。”豫王知晓,母妃一生都盼着做中宫皇后,这样他便是嫡出,和太子一比,谁才应该被立为储君便一目了然。   是夜,没几个府邸安睡,人人都揣着心思,从前得罪过太子的人都在想若是太子翻旧账,怕是命不久矣。   那些还没来得及站队的人也在想,是否太子也是一个好的依靠呢?   不管旁人如何想,贺云槿倒是睡的舒服,养足精神,今日可比昨夜还要热闹。   “主子,今日可要属下随主子入宫?”各个附属国可有不少人,余钧怕有人会包藏祸心。   “不必,郡主入宫了吗?”贺云槿低头系好腰间的玉佩,今日穿了一件冰蓝色锦衣,腰间的白玉做点缀,简单的锦衣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雅。   “还未离开虞府。”余钧心里叹了句,郡主郡主,主子眼里心里就只有郡主,这次寿礼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怎么不见主子挂念挂念他?   “昨夜的赏赐都放在库房了,除了那件粉桃琉璃玉盏花灯,其他的你随意挑。”贺云槿抬手正了一下自己的白玉发冠,这次容不得半点失礼,多少年没有举办国宴了,足见隆重。   “好嘞,多谢主子!”余钧立刻喜笑颜开,主子还是挂念着他的,宝贝,他来了。   贺云槿和虞姝差不多时辰到了宫门口,贺云槿便和虞家人一起进入。   因为是国宴,所以是在和月台举办,那地方宽敞,就是正午时分有些晒,坐在前头的还有乘凉的盖伞遮着,后面的只能自求多福了,不过这才四月,也不算多热。   附属小国来的多,这次不似昨夜大臣和皇子公主分坐两对面,这次大臣是坐在皇子公主的后面,因此虞姝也就坐在贺云槿的后面。   至于前头种种,也是如昨夜一般,虞姝没什么兴趣,她就等着玄霜国出手。   果然,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玄霜国。   “尊贵的皇帝圣上,外臣听闻大燕乃礼仪之邦,大燕贵族,无论男女皆擅棋艺,特带来吾国棋艺圣手哈代残局一副,不知可有人愿意与之对弈一番?”   这话才说完,豫王本想等父皇开口再提出,谁知宁王却抢先站了起来,瞥了豫王和太子一眼,这次他一定要博得头彩,“父皇,儿臣愿意一试!” 第61章 第二更 孤乃大燕太子   豫王冷了脸, 一心防备着太子,却忘记了宁王也是一大敌手,竟被他抢了先, 也马上站了起来, 不甘人后,“父皇, 儿臣也愿出战, 为大燕赢下这一局。”   而被这两人视为劲敌的太子殿下却悠闲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中风轻云淡,似是毫不在意这件事。   这样的表情落在众人面前,以为是太子自动认输,不敢和豫王宁王相较。   乾德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太子, 见他没有动静, 心头有些疑惑,不知他是真的不会, 还是留有后手, 不过有豫王宁王主动出战,想来也能拿下。   “好,都是好皇儿, 使臣, 这是朕的大皇子豫王和二皇子宁王。”乾德帝笑了笑。   “见过二位皇子,不知你们谁先出手呢?”玄霜国的使臣面色轻松, 觉得这两个人根本无法战胜哈代。   两人都看向乾德帝,皇帝在这里,也轮不到他们开口。   宁王先站起来,按照先来后到,本该是宁王先, 可乾德帝却道:“长幼有序,那就朕的大皇子先。”   “谢父皇!”豫王立马接下话,轻哂的瞥了一眼宁王,看来父皇还是更看重他。   宁王脸色僵住,强撑起笑容,“那就皇兄先请,可一定得赢啊,要不然啧啧……”后面这半句话,宁王说的很小声,只有豫王听见。   豫王自然晓得,若是输了,怕是会抬不起头了。   “哼,本王自然能赢。”豫王抬头挺胸的上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而宁王只能咬牙坐下。   虞姝剥着葡萄,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明争暗斗,像是看唱戏一样,反观太子殿下,安稳的坐着,背影挺拔,想来也如她一般看戏吧。   如果大家都能赢,那自然是第一个出风头的最被人记住,可若不是谁都能赢,赢的那个人再晚出场,也会被所有人记住,反而第一个出风头的承受了大部分的奚落,人性如此,不能改变。   殿下这般淡然,所以虞姝一点也不着急,且等着就是了。   豫王和哈代坐到了台子上,台上已摆好了棋局,哈代还十分友好的让豫王先行,可是这友好落在豫王眼中却是轻视,是瞧不上他,顿时心中窝着火。   在台子的后面还有一副竖起的大棋局,可以让在场诸人都看清楚棋局上的形势,而一开始的布局,其实给了宁王便利,因为之前豫王是完全不知道形势的,所以说呢,其实一味的冒头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少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棋局,因为两人还没有开始下,可贺云槿却低头剥起了葡萄。   虞姝看不见太子的动作,只能看见他低头了,所以有点着急,拿起一颗花生扔向了太子,又恰好被镇南王看见了。   虞姝:“……”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镇南王瞪了她一眼,让她老实点,这个时候莫要出风头。   虞姝撇了撇嘴,委屈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嘛。   这时太子回头了,看了虞姝一眼,微颔首,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棋局,随即又低头剥起了葡萄。   玄霜国的棋起源于大燕,如今却来班门弄斧,也真是可笑。   宁王紧皱眉头盯紧了棋盘,可不等他心里想出解决的法子,豫王已经落下了一颗黑子,哈代更快,紧接着落下白子,仿佛不必思考一般,这让豫王开始心慌了,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起。   在你来我往中,宁王早已记不清一开始的棋局,早知道应该带纸笔来,只不过就算带了也不好记下来,有些丢人。   再侧头一看太子,见他在剥葡萄,剥了一小碟了,嘴角抽搐,这人是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场合吗?居然还剥葡萄,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也越发确定太子根本看不懂,所以就不看。   宁王没再搭理太子,继续盯着棋局。   在台上的豫王拳头越攥越紧,起初还能应付,可几个来回,他竟跟不上对方的速度,方才还觉天和气清,此刻竟觉烈日炎炎 ,晒的头顶都滚烫,像是要冒烟了。   豫王余光瞥了一眼哈代,见他眉目轻松,嘴角还噙着笑意,这让他心里越发紧张,这是心理战,自己觉得很难,可对手却露出轻松的表情,会让自己更加紧张,从而出错。   “王爷,到你了。”哈代的中原话说的很利落,可见没少来大燕学习棋艺,所以今日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有绝对的把握无人能破,若不然丢脸的还是玄霜国。   豫王吞咽了口水,面上微红,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被烈日晒的。   熟知豫王的宁王便晓得,豫王怕不是哈代的对手,哈代在棋艺上确实很强,他怕也不是对手,宁王都开始紧张了。   豫王颤着手放下一颗黑子,随即哈代笑了起来,“王爷,承让了。”   哈代的棋子白子落下,这盘棋局也落下了帷幕,豫王已无路可走,进入了死胡同,走哪最终的结局都是死。   豫王心里一惊,眼前有些模糊,被太阳晒的,闭了闭眼,仔细一看,他竟犯了这样大的错,该死!   很快有大燕棋待诏上前检查,确认无误,豫王输了。   “哈代胜!”内侍唱和,在场诸位哗然,豫王竟然输了,这可不仅仅是一盘棋局,更重要的,这是大燕的脸面!   豫王颓然起身,面色臊红,跪向乾德帝方向,“父皇,儿臣无用,请父皇责罚!”   乾德帝虽有些不喜,豫王这个儿子他是最喜欢的,这一次竟让他失望了,可也不能发作,只好摆了摆手,“无碍,不过是友好切磋,下去吧。”   豫王低着头回到位置,感觉全场的视线都围绕着他,那些笑容都是在嘲笑他,险些失控,他从未有受过如此大辱,怕是此生都难忘。   “圣上,接下来是宁王吗?”哈代还在台上坐着,那盘棋局又恢复了原样。   乾德帝望向宁王,宁王如芒在背,不得已站了起来,“父皇,皇子中以太子为尊,不如让太子先上?”   “哈哈哈……”宁王这话一出,玄霜国发出一阵爆笑,“宁王这是不战而退?方才你可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顿时乾德帝面如黑炭,呼吸重了些,怎么回事,宁王平日很是稳重,今日怎会犯如此错误,简直丢大燕的脸面。   “大燕子民,宁可战死,也不当逃兵,宁王对战哈代!”   “是,儿臣遵命!”宁王也知晓自己方才不该说那样的话,可往往都是话说出口了才后悔,现在看来也只有赢这一条路了。   “二皇兄可得赢啊,要不然还得孤来兜底。”太子剥着葡萄,话语很轻,却也足以让宁王听见了,宁王还没有上场,脸色已足以和豫王有的一比了。   宁王轻哼一声,走了出去,玄霜国还有不少人在笑,他只能当看不见,今日必须得赢!   可宁王的气势没等多久就能明显的感觉到颓势,最明显的就是额头开始冒汗,眼神有点涣散。   这时贺云槿的碟子已经满了,都是剥好的葡萄,他擦了擦手,转身把这盘葡萄递到了虞姝的桌上。   “殿下给我的?”虞姝手上还剥着葡萄,今日的葡萄特别甜,这可是稀罕玩意,寻常很难吃到,又是这个季节,更是难得。   “嗯,”贺云槿没再多话,向着虞易挥了挥手,“虞易过来。”   虞易正看着阿姐的一碟子剥好的葡萄出神呢,殿下对阿姐也太好了,就听见殿下喊他,连忙起身过去。   贺云槿的手搭在虞易的肩膀上,两人靠的很近,在说着悄悄话。   在场的人都看着台上,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两人。   虞姝吃着葡萄,抿了抿唇,殿下和虞易商量什么大事呢,也不让她听听,这是不拿她当自己人啊,虞易什么时候和殿下这样亲近了,想听听两人说什么,奈何声音太小,完全听不清。   过了有半刻钟,虞易回到了位置上,虞姝转头,还没有说什么呢,虞易却道:“殿下说了不能告诉阿姐。”   虞姝:“……”这是合起伙来欺负她?   “哼!”虞姝不满的嗔了他一眼,罢了,不说就不说,不稀罕!   台上的宁王额头上都是汗水,从脸颊滑过,汇聚到下巴,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棋盘上,随着这滴汗,宁王的手一抖,棋子落下,毁坏了这盘棋。   “啊——”都是倒吸气的声音,宁王这是因为赢不了,所以才……   宁王抬手抹了汗,“本王甘愿认输,方才手滑,并非故意。”不解释清楚,还以为他输不起呢。   “宁王,我可以把棋盘恢复如初,可要继续?”哈代丝毫不介意这棋局毁了,宁王不是他的对手。   “不必了,”宁王跪下,“父皇,儿臣惭愧,技不如人。”反正豫王也输了,他输了也不算太丢人,整个大燕怕是都无人能解开这个棋局。   乾德帝紧蹙眉头,坐在他身边的皇贵妃都能在这烈日炎炎的天气感受到圣上的怒火。   两个让他得意的皇子都输了,他的脸像是被人在地上踩,都不知该如何说。   宁王回到座位,低着头,如同丧家之犬,这下谁也别笑话谁了,都输了,输的彻底。   “圣上,大燕还有人愿意和哈代手谈一局吗”使臣的笑脸格外扎眼,他就知道大燕根本没有人能破这棋局的玄妙。   “可还有人愿意一试?若能赢,朕便赐下爵位。”乾德帝再不高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在场还有不少附属小国呢。   在场诸位面面相觑,虽然爵位很诱人,可要是输了,圣上一恼怒,怕是小命难保,个个皆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既然无人应战,看来大燕棋艺不如从前,外臣只得带着残局原路返回了。”使臣得意洋洋就要招呼哈代下台。   “慢着。”贺云槿慢条斯理起身,似笑非笑道:“玄霜弹丸小国,也敢在父皇面前如此嚣张,不知天高地厚。”   贺云槿这一出声,原本鹌鹑似的人都往他那边瞧,霎时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百官想起昨夜太子给的惊喜,难道今日太子还有惊喜?   使臣皱了皱眉,“阁下是?”   “孤乃大燕太子。”贺云槿负手而立,英气勃发,俊朗非凡,引得在场女子心生向往,比方才豫王宁王还要激动,怎么从前就不曾发觉太子殿下这般有魅力呢?   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没有开口说话,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太子果真有大燕储君的风范。   “太子也想要与哈代对弈?”使臣只觉得太子是在装腔作势,之前的豫王宁王不也是这样嘛。   贺云槿轻蔑的哼笑,低头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看起来丝毫不把玄霜国放在眼里,“棋局太过简单,孤瞧不上,正好孤新收了一个学生,不如让他一战,想来你们便能明白何为大燕棋艺。”   话落,虞易站了起来,“圣上,微臣愿意一战!” 第62章 第三更 这才是大燕储君该有的样子……   乾德帝都不知几时虞易变成太子的学生了, 有些许惊讶,“虞易,你可是认真的?”   “微臣自然是认真的。”虞易信心满满, 和豫王宁王等人的信心又不同, 他的信心里还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哈哈哈,好啊, 不愧是虞家的孩子, 朕答应你,若是这棋局你能破,朕晋封你为英毅侯。”乾德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瞧瞧在场的百官,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懂事, 着实让乾德帝欣喜啊。   “那微臣只好先谢恩了, 圣上这是明摆着要给微臣涨俸禄啊。”这话说的,仿佛赢下这局犹如囊中取物。   乾德帝这话, 让满殿哗然, 对于不知前情的使臣来说,自然不知为何骚动,可百官却明白, 虞易昨夜才被册封为英毅伯, 今日圣上便要册为侯爵,不说虞易是否能赢, 就是圣上口头说说,这恩宠也太盛了。   毕竟虞易才十三岁啊!   “圣上,这是何人,大燕派遣一个小儿出战,是否太过儿戏?”使臣的脸色很难看, 一是因为太子方才的话太轻蔑,二是虞易才是个孩子,而哈代已经能做虞易的父亲了,就算哈代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我乃圣上亲封的英毅伯,有志不在年高,怎么,你们是怕了,怕被我赢下丢了脸面?”虞易目光犀利的看着使臣,小小年纪,丝毫不露怯,虎父无犬子,一个虞易,就很好诠释了这句话。   “哈哈哈,使臣,这是镇南王之子,想来镇南王你们必定听说过,这可不是简单的小儿,反正也是友好切磋,不如让他一试。”乾德帝就差为虞易鼓掌了,他日后怕是不输几个兄长啊。   “哈代觉得不妥,就算赢了,哈代也没脸面。”哈代觉得这是大燕对他的侮辱,“哈代想要和太子对战。”   “你想的倒美,等赢了我,你才有资格和我师父对战,不想对弈就认输吧。”虞易三步作两步的上了台子坐下来,挑衅的勾了勾手指。   哈代嘴角抽搐,只好坐下来,不应战还以为他是不敢和一个小儿对弈呢。   大家逐渐安静下来,看着台上,既想看虞易赢,因为虞易代表的也是大燕的脸面,若是虞易赢了,就是狠狠地打了玄霜国的脸,可一想虞易赢了,也同样是打了他们的脸,这一时之间心里别提多矛盾了。   虞姝悄咪咪的弯腰走到了殿下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摆。   贺云槿正喝着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虞姝蹲在身后,眼巴巴的望着他,活像是一只讨食的小兔儿。   他扬眉,“何事?”   “殿下,虞易真的能赢吗?”虞姝好紧张,虞易在棋艺上有几桶水她还会不知道吗,豫王宁王都落败了,虞易要是能赢,怕是老爹要回祖坟上香了。   “你觉得呢?”瞧把她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亲自上台呢。   “我觉得……悬。”虞姝咽了口口水,阿弟也就只有溜猫逗狗的本事了,她都替阿弟羞羞脸。   “可孤觉得板上钉钉。”   “板上钉钉会输吗?”   贺云槿:“……”   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虞易可比你聪明多了。”   虞姝捂住额头,满眼气愤,可怜兮兮的,“殿下欺负人,我比虞易聪明!”   “不信你且等着,再不出五个回合虞易就能赢了。”贺云槿瞥了一眼台上,自己教出的徒弟心里有数。   “那我可等着了。”虞姝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没有发觉对面有一道视线时不时的往她身上飘。   对面坐的是青鸾国的王太女,她一进来就看见了相貌出众的太子,又见方才太子和虞姝亲近,便忍不住问旁边的女使虞姝是谁。   “听说是大燕的长宣郡主,镇南王之女,很得皇帝宠爱。”   “原来她就是长宣郡主。”王太女抬手抚了抚鬓角的宝石,镇南王的名声可是响彻这片大陆,而他的子女们,也个个不俗,其中长宣郡主的传说也有不少。   王太女还以为长宣郡主会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子,谁成想看着倒像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柔柔弱弱,娇滴滴的模样,真是让她失望,便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虞姝丝毫不知这短短的时间里被人打上了“柔柔弱弱、娇滴滴”这样的词,若是晓得,怕是要抽出腰间的骨纹鞭与之一战。   不过她此时倒真没时间,台上距离殿下所说的五个回合已经过去三个回合了,虞易真的能赢吗?   台上的哈代显然陷入了难题,不像对战豫王宁王那般神色轻松,开始不自觉的抓耳挠腮,手上的黑子也捏了好一会,温凉的棋子都变得温热。   “怎么,贵使无法下手,要认输了?”虞易单脚屈起,踩在垫子上,十分放肆,把人气的牙痒痒。   哈代眉头紧蹙,最终小心翼翼的在一个地方放下一颗黑子。   虞易紧接着落子,随即跳了起来,拍了拍手,“承让,圣上,微臣赢了,可记得给微臣涨俸禄啊。”   “当真赢了?”虞易落子太快,乾德帝还未看明白呢。   很快棋待诏欢喜的禀告,“回圣上,英毅伯当真赢了!”这棋局可真是妙啊,妙哉!   “哈哈哈,好啊,重赏,虞易,你的棋艺可真是太子所授?”乾德帝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他以为平庸无能的太子,竟然会有这样高超的棋艺?   “圣上问微臣父王便知,微臣入京之前,对下棋可是半吊子,多亏了太子殿下教导,这才能赢。”   镇南王站了起来,也有些欣慰的说道:“回圣上,说来惭愧,小儿之前只喜欢溜猫逗狗,棋艺什么的,怕是比微臣还要臭。”镇南王自小就当武将培养,不怎么学过棋技,乾德帝也晓得他的棋艺确实烂。   因此闻言龙心大悦,“太子甚好,这才是大燕储君该有的样子。”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愧受。”   满朝文武和附属各国都盯着太子瞧,原来大燕的太子竟是这般能人,真是不可小觑。   虞姝略显得意的瞥了一眼豫王,就差把嘴角翘到天上去了,殿下太给力了。   豫王和宁王就差咬碎一口银牙,旁人对太子的夸赞越多,相反的便是对他们两个的嘲讽。   太子风头如此盛,这如何能不气愤   就仿佛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奴才,突然上位当主子了,还压在他的头上,这个时候不呕两口血都对不起自己受的气。   和豫王等人一起觉得羞耻的是玄霜国,本是信誓旦旦,打败了两位皇子,这是大大的给玄霜国长脸啊,可这突然又被一个十几岁的黄口小儿打败,简直丢尽了颜面,如若这般回去,如何能向王上交代呢?   使臣使了个眼色,让哈代悄无声息的下去,哈代出现的时候有多威风,散场的时候就有多丧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燕的孩子都能赢他,日后怕是再无颜面执棋了。   “圣上,此次对弈,外臣甘拜下风,原来大燕还有像太子殿下一般的能人,是吾等眼界窄小。”   “哈哈,无碍,不过是友好切磋,使臣不必放在心上,大燕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像英毅侯这般的还有很多呢。”   乾德帝笑意盈盈,大燕赢了,还是以小赢大,自然欣喜非常。   使臣说太子是能人,可乾德帝却把功劳归结于虞易,无疑是又打了玄霜国一个耳光。   “圣上说的是,经此一战,吾等本该认输,可外臣听闻大燕起初以武治国,正好这次玄霜国第一勇士随外臣来了大燕,不知可有这个机会与太子殿下较量一番?” 第63章 第一更 殿下肯定会赢,而且会赢的漂亮……   “你们这是输不起吗?下棋输了便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虞易第一个不答应, 他只知道殿下才学不错,可却不知殿下是否会武,想来应当不会, 殿下看着像是个风雅的贤士。   “自然不是, 玄霜国勇士对大燕武学仰慕已久,只是友好切磋, 点到为止, 想来皇帝圣上不会不答应吧?”   就算是被虞易说对了,使臣也不会承认,王上早有意要脱离大燕,自立门户,战场上自然是打不败的, 所以就得从其他地方想法, 武斗不行,那就文斗。   可谁知道文斗也不行, 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让须连赢了大燕太子,那玄霜国的脸面也就挣回来了。   身处其中的贺云槿没说话,坐了下来, 在桌子上挑挑拣拣, 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乾德帝不知太子是什么意思,太子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武艺, 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且需要天赋,太子有没有这个天赋,他还真不知道。   “父皇,太子不会武, 不如让儿臣代劳,方才儿臣失误,这次愿将功补过,必定拿下玄霜国勇士。”豫王站了出来,外叔祖父曾是兵部尚书,他自小跟着外叔祖父学武,就不信赢不了。   太子文文弱弱的样子,哪里像是会武功的,若是真的会武,之前也就不会被他使唤下人多次殴打了,还不是哼都不敢哼一声。   “父皇,儿臣也愿意,还望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宁王不甘人后,豫王和他都输了,豫王都出头了,他也不能往后退,能招揽这么多江湖人士,宁王的武功自然也不差。   贺云槿还是不置一词,仿佛没有听到使臣说话一样,还偏头和宫人不知在说什么。   乾德帝一看,咳嗽了声,“既然豫王和宁王都愿意替太子出战,不知使臣意下如何,朕这两位儿子,武功都是不差的。”   谁知道使臣却摆了摆手,“圣上,须连勇士说了,只有战胜哈代的人才有资格挑战他,可是这位虞家的小公子年纪小,须连不与之计较,只想和小公子的师父太子较量。”   使臣这话说完,豫王和宁王的脸色都极其难看,这是明晃晃的羞辱啊,竟说他们没有资格。   “你们也太狂妄,不过是大燕的附属小国,竟也敢如此挑衅大燕。”豫王都要被这个玄霜国给气死了,方才下棋输了便罢了,如今倒说他没有资格和那什么玄霜国勇士对战,他是什么地位,若不是这样的场合,玄霜国的人还有资格碰到他的一片衣摆吗?   “圣上,这并非外臣刁难贵国,而是须连勇士与哈代乃是亲兄弟,这是须连勇士定下的规矩。”什么兄弟不兄弟的,还不是使臣一句话的事,他说是亲兄弟那就是亲兄弟。   “父皇,儿臣本想代劳,奈何使臣不愿,那儿臣也无法,看来只好请太子殿下出面,只是使臣,本王四弟可不会武功,勇士记得点到为止,若是伤了太子性命,那可就不妙了。”   宁王倒不似豫王这般,连忙改口,让太子上就太子上吧,太子不会武,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伤到了哪,可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届时大燕还能要缺胳膊少腿的储君吗?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太子,何乐而不为?至于这点面子,折了就折了吧。   豫王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宁王的意思,连忙和宁王站在一起,“父皇,二弟说的是,是儿臣鲁莽了,看来只能请太子出马。”   乾德帝脸色晦暗,都是从夺嫡这条路走上来的,他如何不晓得此时豫王和宁王在想什么,分明知道太子不会武,却非得要太子上台,这是要置太子与死地啊,从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他这两个儿子这般狠心,一点也不顾手足之情,心中对这两个儿子有了芥蒂。   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有些为难,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方才也足以看出太子的才能,并不想让他去送死。   “怎么,大燕太子不敢应战,若是怕死,不如认输,须连勇士也不会抓着不放。”使臣有些得意过了头,却忘了,玄霜到底也是大燕附属国,就算他赢了,又能如何?大燕想灭了玄霜不过是小事一桩。   “放肆,你竟敢如此嚣张,方才是小爷我对弈赢了哈代,就由小爷来应战你那个什么破勇士。”虞易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就想打一架,殿下迟迟不开口,想来也是不会武,他虽然学艺不精,可到底是虞家长大的孩子,武功还是会些的。   “阿弟,莫要胡闹。”虞姝起身呵斥,殿下的武艺,她是亲眼所见,并不忧心,殿下如今这般,自然有殿下的考量,可阿弟却是真的半吊子水,棋艺有殿下指导还能投机取巧,可武艺哪能速成?这可是要命的事。   “阿姐……”虞易回头,有些委屈的看着阿姐,大燕国土之上,哪容玄霜如此放肆挑衅。   就在这时,贺云槿站了起来,拍了拍虞易的肩,“小小年纪,有此志气,方是大燕儿郎,不过这次等着师父出手便罢,回你阿姐身边去。”   有虞易这般袒护他,已经知足了,虞家人和他真是有不解之缘,他和虞易分明也没相处多久,却能让他豁出命去护他,和他的亲兄弟相比之下,如何能不让人暖心。   “殿下……”虞易很担忧。   “去吧。”贺云槿把虞易往虞姝那边推,随即弯腰拿起了方才挑好的苹果。   “太子这是要应战了吗?”使臣让须连上前来,众人才看清楚这个人,身材魁梧,怕是有两个太子这么重,肌肉发达,仿佛一只手就能提起太子,手中的宝刀闪着寒光,顿时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太子真的能赢吗?   “莫急。”贺云槿就这样站着,手中抛着那个苹果,宛如没有看见须连。   等了一会,一个宫人匆匆忙忙过来,贺云槿从她手中接过一根柳条,“好了。”话落,贺云槿施展轻功稳稳的落在台上,须连的对面。   乾德帝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太子竟会武?至少这轻功是不差的。   “太子用什么兵器?”须连扛起大刀。   贺云槿举起手中的柳条,满眼轻视,哂笑,“杀鸡焉用牛刀,一根柳条足以。”   “太子是否过于自信?”须连皱起眉头,越发凶神恶煞模样。   “今日孤不与你费口舌,待会孤把这个苹果抛上天,在苹果落地之前,谁断了对方兵器,谁就算赢。”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朝臣都忍不住站起来围观,宝刀和柳条,这这这……谁输谁赢不是一眼就能猜到吗?太子到底是过于自信还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呢?   “阿姐,殿下真的能赢吗?”虞易还是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殿下肯定会赢,而且会赢的漂亮。”虞姝说起此话格外骄傲,神采奕奕。   虞易撇了撇嘴,好吧,希望殿下真的会赢。   “太子可真是狂妄,既如此那就开始吧。”   “慢着,孤还有个条件,若是孤胜了,那玄霜国日后的进贡加上五成。”小小玄霜,今日着实嚣张,那就得让他看清楚谁才是主子。   须连看了一眼使臣,使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虽他并无这个权利,可反正太子也未必能赢须连,只要须连赢了,那这个赌注也就作废了。   “好,如果太子输了,那进贡照样减少五成。”谈条件就要对等。   “不会有这样的如果。”说着贺云槿抬手把苹果抛上了天,捏住柳条扫了过去。   须连拿起大刀出手,两人交战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被悬起,这要是输了,可不仅仅是丢面子,还得少掉五成进贡呢。   眼看着苹果升到了最高点,然后逐渐落下,这时须连找到了机会提刀砍向太子手中的柳条,可柳条一软竟被躲开,随后,柳条缠上了大刀,贺云槿单手用力,一扯。   哐当——宝刀竟是断口整齐的掉在了台上。   贺云槿伸出左手,苹果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第64章 第二更 太子可愿联姻?   连空气都变得寂静, 只有断刀的铮铮回响声。   谁都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太子能用柳条破了须连的大刀, 这得多深的内力啊?   镇南王看的眼冒精光, 他自小习武,内力深厚, 一般人的底子, 他基本上可以看透,可是太子的内力之深,他却无法想象,太子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还是内侍先反应过来,大声唱道:“太子殿下对战须连勇士, 太子殿下胜!”   这刺耳的高声, 把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须连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断刃, 这可是请的最好的师傅打造的一把宝刀, 结果竟被大燕太子凭借一条柳枝折断,如何能不让人惊讶呢?   “承让。”贺云槿负手捏着柳条,转身下了高台, 回到自己的位置, 把苹果递给了虞姝。   “吃吗?”   虞姝莞尔一笑,连忙接过, “谢谢殿下,这可是胜利之果。”   殿下真的太厉害了,苹果起落之间,不过是眨眼一瞬,这样短的时间就拿下了嚣张的玄霜国勇士, 看以后还有谁敢瞧不起殿下。   “殿下好厉害。”虞易望着阿姐手上的苹果,殿下莫不是把阿姐当兔子养吧,方才是葡萄,这下是苹果,真是只知道吃。   “输赢已定,使臣也该履行承诺,自今年起,玄霜国进贡多加五成。”贺云槿随手把柳条扔在桌上,拍了拍手,端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做足了赢家的样子。   “哈哈哈,太子可真是不断给朕惊喜啊,文韬武略,大燕太子,该是如此能人。”乾德帝大笑着抚着手掌,他以为太子只是在文采上有天赋,全然不知在武艺上也是佼佼者,真是大大的长了大燕的脸面啊。   “父皇谬赞,儿臣只是不想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扰了父皇寿宴心情。”小小玄霜,贺云槿从未放在眼里,上门找死便成全了他。   “朕今日心情上佳,得此储君,大燕何愁安定。”本是被玄霜国搅合的心情不妙,可这两次太子都能让局势转危为安,为大燕争气,乾德帝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差昭告天下太子的才能了。   看来从前太子隐瞒了不少事,这样说起来,太子也是能隐忍的,不是冲动易怒之辈,帝王之路,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方能守住大燕万里江山。   此时此刻,乾德帝心里那点子废太子的想法是半点也不剩了。   乾德帝是高兴了,虞家也算欣喜,可其余的百官,却是脸色各异,昨夜还在想得罪了太子怎么办,今日便想着是否该告老还乡了,这样兴许能留住性命。   而那些还没有站队的,便开始跃跃欲试了,圣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啊,此时不行动,还要等待何时?   豫王宁王已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形容了,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不能哭,只能勉强笑意,附和着乾德帝。   看来他们是低估了太子啊,此时豫王的心里不知有多后悔,只恨当初没有杀了太子,要不然也不会留下后患无穷!   须连捡起地上断裂的宝刀,“太子武艺高超,须连心悦诚服,此后再不踏入大燕半步。”   使臣也脸色尴尬,却不得不笑脸相迎,“大燕有此太子,是圣上之福,是大燕之福,也是玄霜之福,至于进贡,外臣着实不能做主,不如外臣回了玄霜禀明王上再行定夺。”   “呵,不能做主那你方才逞什么英雄?孤还以为玄霜是你当家做主呢,敢在父皇面前如此放肆,不知天高地厚。”太子坐了下来,极其嚣张,那表情,分明是和虞姝学了个十足。   使臣支支吾吾,他哪能想到大燕太子这般厉害,此前从未听闻啊,只知道大燕太子无德无才,乃是平庸之辈,最得乾德帝宠爱的是大皇子豫王,可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难道那些个传递消息的暗桩已被大燕收买,故意传递假消息?到底是不是,这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使臣却要面对一个绝对大的难题,五成进贡可不是少数,被王上晓得,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罢了,今日这事,朕会修书一封给玄霜国王,使臣可还有什么想说的,这棋艺比了,武艺也比了,莫不是还想来个书画,太子丹青也是一绝,可要较量一番?”乾德帝说起太子,那由衷的骄傲,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外臣不敢。”使臣额头上都是冷汗,这脸也丢的足够了,不敢再多话。   “既然不敢,那便退下吧。”也耽误够久了,一个玄霜国便掀起这样多的风浪,太子今日极好,也是给其他小国一个威慑。   玄霜国使臣灰溜溜的退下了,再也不敢多话。   “众位,举起酒杯,共饮此酒。”乾德帝心情大好,这个万寿节办的好啊,让人舒心。   “恭贺圣上万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众人坐下,豫王又站了起来,“父皇,太子今日为大燕争了脸面,父皇应当赏赐太子才是。”   乾德帝必然会赏,只不过还未提起这件事,豫王却越俎代庖的提起,若是圣上因此赏赐,却让人心有膈应,觉得是豫王提起,圣上才赏的。   当时虞姝听到就不高兴了,给了豫王一个白眼,他是忘记了方才有多丢脸了吗?也不嫌害臊,脸皮真厚。   乾德帝看了太子一眼,贺云槿面色如常,毫无反应,并不为此觉得难堪,也不觉得骄傲自满,就宛如没有听到豫王的话。   “赏是一定要赏的。”乾德帝放下酒杯,心叹从前怎么没有发觉太子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性子呢?真是大意了。   “父皇说的是,您一定要厚赏太子才是。”豫王笑意满满,看来父皇还没有对他失望,要不然也不会顺着他的话说。   “确实,可太子已是储君,金银珠宝也不缺,这样吧,东宫早已修缮完毕,你择日搬回东宫,这样朕寻你也方便些。”   虞姝一听险些高兴的笑出声,圣上真的是太会赏赐了,殿下身为太子,住在宫外本就不妥,住在东宫的太子才是名副其实啊,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殿下名不正言不顺了!   而柳贵妃的脸霎时惨白,满脑子只有东宫二字,太子住进了东宫,那他们还争什么?   连贺云槿也愣了一下才起身谢恩,“谢父皇!”   他有多久没有去过东宫了,九岁搬出皇宫之后,距今已经八年了,他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没有想到今日父皇竟然允准他搬回东宫,他原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   贺云槿转身看了一眼虞姝,果然瞧见她满目笑意的望着他,搬回东宫,她比他还要欣喜,心里五味杂陈。   “父皇……”豫王还想说点什么,说说煞星之事。   “好了,豫王坐下,接下来是哪国贺寿?”乾德帝显然不想和豫王多说什么,也不希望他在这样的场合说不好听的话。   豫王颓丧的坐下,心里很乱,宁王对着豫王翻了个白眼,偷鸡不成蚀把米,蠢货!   之后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很快到了青鸾国贺寿,王太女黛安上前,在烈日下发髻上的珠宝闪闪发光。   “吾皇大安,母王听闻圣上寿诞,特派小王前来贺寿。”   “免礼,青鸾女王可安好?”和大燕不同,青鸾国是女子当政。   “母王一切安好,青鸾国为圣上献上十位美人和珠宝十箱,恭贺圣上万寿!”   “很好,赏美酒,朕与王太女共饮一杯。”   黛安也不含糊,一饮而尽,潇洒利落不输于男子,放下酒杯,她才道,“这次来大燕,母王还吩咐想要小王与大燕联姻,带一位文武双全的太女君回去,不知太子殿下可愿随小王回青鸾?” 第65章 第一更 我心仪殿下   黛安这话一出, 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想要太子联姻,可真是敢啊!   谁会不知道,太子乃是一个国家的国本, 哪能成为青鸾国的太女君呢   如果联姻是青鸾国的王女嫁到大燕来也罢了, 王太女却想把太子带回青鸾,莫不是疯了吧?   虞姝原本笑意盈盈的脸, 霎时晴转多云, 怎么回事,这些附属小国一个个的,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方才玄霜挑衅大燕,如今又来一个?   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带太子回青鸾,这对虞姝来说, 这是大大的挑衅啊!   她真想让爹爹把青鸾给一锅端了, 真是过分!   贺云槿微蹙眉头,这一出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还真没有想到青鸾国有这样的想法, 想想又觉得可笑,比玄霜还不自量力。   把太子拱手让人,还是送去以女子为尊的青鸾, 这和人质有区别吗?   黛安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放弃大燕的帝位, 跟她回青鸾成为一个区区太女君呢?就算她日后成为女王,那他也不过是王夫, 哪个位置更诱人,还有人分不清楚吗?   别说此时他已得父皇亲口赞誉,就算是从前,父皇也未必会愿意把他推出去,到底也是亲骨肉, 大燕送出太子和亲,还不得笑掉大牙!   而豫王宁王等人原本灰暗的眸子又亮起了神色,这是机会又来了?若是太子能跟着回青鸾,那太子之位空悬,他们也就有机会了!   可吸取之前的教训,谁都不敢先开口,余光瞥着乾德帝,等着父皇开口。   乾德帝这时也是脸色不好看,这真不知该如何说才是,这比玄霜国还要狂妄啊!   难道是因为大燕这两年施行仁政,所以附属小国以为大燕好欺负了,一个又一个的,都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可在这样的场合,乾德帝也是要脸面的,不能把心中所想说出,只好委婉道:“王太女,太子乃是大燕储君,是国本,绝无可能跟着你回青鸾。”   “那又如何,圣上,你有这么多儿子,都可以立为太子,小王带走太子,您再立一位太子便是。”   说的倒轻松,若是立太子像是拔萝卜这样简单,那乾德帝也就不必操心太子这事了。   虞姝捏着一颗花生扔到了太子的背上,想让他起来拒绝,殿下是绝对不能去青鸾的。   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别扭,除了殿下是大燕的太子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着,就好像殿下要被旁人抢走了一样,心里难受的紧。   可是殿下也不是她的啊,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真是奇怪。   但不管如何,虞姝就是不高兴,想要殿下马上站起来拒绝,圣上拒绝是一回事,殿下拒绝又是一回事,她希望殿下能亲自拒绝。   贺云槿自然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力道,他舒展眉头,唇角微勾,这是着急了,这是好事啊。   某人急了,他就不必急了,所以只当没有感受到一般,继续安稳的坐着。   “咳咳,王太女,这立太子也不是说说这样简单,若是王太女愿意到大燕来和亲,朕倒可以考虑考虑。”反正这么多儿子,她愿意嫁哪个嫁哪个,要是非要嫁给太子,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有太子妃。   “这不行,母王只有小王这一个女儿,所以无奈,只能请求太子屈尊,小王愿意之后进贡双倍,也会用无数宝石求娶太子。”   青鸾以女子为尊,男子不得继承王位,黛安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不能离开青鸾。   青鸾国盛产宝石和美女,有不少人倒是很想去青鸾国,可不是谁都能进去,青鸾国对外来人口把控的极其严苛。   虞姝一听她加码了,而且殿下也没个动静,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更像自己才是那个锅,有一万只蚂蚁在她心上乱窜。   脑子一冲动,蹭的站了起来,大声否决,“不行!”   虞姝这一站起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她的身上,连黛安也觉得奇怪,这么多人都没有开口呢,长宣郡主出什么头?   她一站起来就后悔了,太冲动了,好紧张…   可既然都站起来了,那便没有了退路,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装作面色如常,其实心跳如擂鼓,脑子一片空白。   贺云槿的面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木头终于也开花了,看来春日是真的到了。   “圣上恕罪,臣女鲁莽,可太子殿下乃是大燕储君,哪能和亲,这不妥。”虞姝连忙请罪,圣上还在这呢,容不得她放肆。   “这是太子殿下的事,与你何干?”黛安不大瞧得上虞姝,觉得她柔柔弱弱,并非她的对手,倒是太子,她一进来就瞧上了,加上方才的举动,足见太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若是能带回青鸾,一定能让青鸾更加富裕。   “我是大燕子民,自然与我有关,青鸾只是区区附属小国,竟也敢要求大燕太子和亲,莫不是日子过于太平,忘记了从前是如何俯首称臣的吗?”虞姝站到了贺云槿的面前,黛安气场强大,她也不弱。   她就是要护着殿下,你管得着吗?   “你——”黛安被气到了,这人气焰好生嚣张,和她想的文弱半点不沾。   “咳咳,”乾德帝见黛安要生气,连忙打断,“王太女,今日这事确实没的商量,你与太子不合适。”   “为何没的商量,太子又没有太子妃,怎就不合适了?”黛安不依不饶。   “因为我心仪殿下,今日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带走殿下!”虞姝一句话震天响,霎时把黛安震住了。   同时虞姝也把自己给震住了,这句话完全是不过脑子,下意识说出来的,等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干了什么。   她她她说心仪殿下?天呐,这是何时的事?她还在这昭告天下,不出明日,怕是要满燕京传开了。   镇南王嘴里喊了句老天爷,叹着气捂脸,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不知矜持的闺女呢?他就知道蓁蓁对殿下有意,可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说出来啊,万一殿下对她无意那女儿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啊!若是孩子她娘在场,怕是要上去提耳朵了。   乾德帝却和镇南王完全相反,心里一喜,蓁蓁心仪太子?再一看太子,满面春风的模样,这两人何时走到一块的?   大燕这是要有太子妃了吗?   想想就激动啊。   而虞易揉了揉嘴角,口水差一点掉地上去了,阿姐可…可真是女中豪杰,连示.爱都这般大胆,佩服,佩服!   黛安蹙了蹙眉,“那又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的,小王就不能喜欢了吗?”   “自然可以,可你想要和本郡主抢,得拿出真本事。”虞姝像是护崽的老母鸡,面对秃鹰挺身而出,哪怕身子还没有秃鹰高大,还是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贺云槿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爱意沉淀,他没有出声阻止,他乐的虞姝愿意替他出头,他只管在她的后面享受保护便是。   “那你想比什么?”黛安正色道,也不怕,“你们大燕的诗词歌赋,我可是不懂的。”她是王太女,自然不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很巧,我也不会,王太女说比什么,就比什么。”琴棋书画尚懂皮毛,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虞家也没几个人会这玩意。   “既如此,那就武斗吧,小王也正好想领略一番虞家的武技。”   虞姝嗤笑一声,从腰间取下骨纹鞭,“恭敬不如从命。” 第66章 第二更 小王祝你和太子百年好合,偕老……   黛安看见虞姝手中的鞭子有些诧异, 她竟是会武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虞姝一甩长鞭,足尖轻点, 借力踏上了高台, 面容带着几分凌厉,身后的红色披风飘扬, 像是将士手中的旗帜。   黛安也不示弱, 让人取来长剑,使出轻功,飞跃上台。   虞姝话不多说,也不搞那些虚的,挥手出鞭, 今日她必须赢, 只有赢了,殿下才能解燃眉之急, 虽她觉着就算输了, 圣上也不会答应,可赢了便可以让黛安无话可说。   黛安起先有些轻敌,委实是没有想到虞姝看似柔弱, 其实底子不错, 鞭鞭都有力,完全不输给她。   在险些被长鞭扫过面颊之后, 黛安终于用尽了全力应敌,一把长剑也耍的十分威风。   一时之间,台上只有长鞭扫过空气的飒飒声,还有长剑碰触到长鞭的铮铮声。   台上两位,不管谁输谁赢, 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众人还是更偏向关注虞姝,因为黛安本是青鸾国的王太女,青鸾女子可以学武,和大燕不同,大燕女子一般而言学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非舞刀弄枪,大部分大燕父母还是喜欢姑娘家柔弱些。   却没有想到虞姝的武功这样好,就像黛安所想,往日里根本看不出来,虞姝的外表极具欺骗性。   宁王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难怪那几个杀手全军覆没,虞姝的鞭法竟这般好,若是比鞭,他也未必能赢,虞家的人,可真是一个都不能小觑。   前有虞晋,后有虞易,连这姑娘家都如此英姿飒爽,便是上了战场,怕也是能降千军万马之人。   难怪虞姝如此得乾德帝喜欢,怕是整个大燕,也找不出几个如虞姝这般,长相甜美可爱,可却身手了得之人啊。   豫王瞥了一眼宁王,心里百转千回,越发觉得虞姝合该和他相配,这样的奇女子,若不能当豫王妃,还不如毁了算了。   再看一眼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可见太子也早对郡主肖想已久,如今郡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心意,这两人,怕是八成会被父皇赐婚。   一这样想,豫王心里便像是一团乱麻,局势为何会走到如今地步呢?   分明是一条康庄大道,可是自从虞姝回京,似乎一切都变了,他和太子也完全对调了身份地位,甚至太子如今的地位比他好高上几分,他可从来没有坐上太子之位。   东宫空置多年,他以为东宫的下一位主子就是他,谁知道一切都变了模样。   此时他已经不抱希望再娶虞姝,甚至心里升起了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   豫王又看了一眼宁王,这次,一定得想个两全之策。   都说阴暗潮湿之地容易滋生毒虫,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烈日炎炎的天气里,也有无数阴谋在酝酿。   哪怕豫王就在贺云槿身旁,贺云槿也没有这个心思去管,他眼也不敢眨,手也不敢动,生怕错过了台上,会让虞姝受伤。   虞姝的鞭法确实使的很好,上次已经见过了,这几个月,他也有督促虞姝多加练习,强身健体,对付黛安想来不是问题,可就是怕黛安使阴招或出现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任何意外,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台上较量的如火如荼,虞姝后背隐约有了湿意,黛安的武艺确实不差,可她也不会认输。   黛安也是在强撑着了,虞姝的武技她已经领略过了,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虞姝看起来柔弱,武功可一点都不差。   这样看来,她和太子倒也相配,虞家之人,确实不差。   就在黛安疲累恍惚之时,虞姝找准时机,右手使用巧劲,本想用长鞭去勾住她的剑,谁知黛安突然脚滑,那长鞭直直的往黛安脸上抽去,那可是女子的脸,哪怕青鸾国以女子为尊,但脸也是极其重要的门面,青鸾可是美人如云,若是毁了脸,可想而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黛安下意识闭上了眼,已来不及抵抗。   但在长鞭就要触及黛安面颊的瞬间,虞姝把力往回收,长鞭回环,而虞姝也因为受了冲击,往高台下跌去。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豫王本想英雄救美,奈何一个黑影窜了出去,侧身一看,哪里还有太子的身影。   贺云槿足尖踏着桌子一跃而去,拦腰接住虞姝,健壮有力的臂膀把柳腰圈在怀中,眼眸凝视着她,两人缓缓落地。   虞姝还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绝对丢脸,可没有想到殿下会接住他,殿下的反应竟如此之快。   两人四目相对,虞姝有种呆愣,殿下看她的眼神,好温柔啊,温柔到让她觉得此刻置身云端,忍不住沉醉。   心还在剧烈的跳动,虞姝明显感觉到,此刻的跳动与方才打斗间的跳动有所不同 ,可到底哪里不同,虞姝说不上来。   不肖多时,贺云槿足尖踩地,把人稳稳的放到了地上,松开了手,把手背在身后,微握成拳,不知多有风度。   唯独贺云槿自己知道,再不松手怕是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恶鬼,她的腰肢,比方才的柳枝还要柔软,馨香满怀,让人欲罢不能。   触碰到的每一息,都想把人死死的困在怀中,亲手为她建一座金屋,就地为牢,困守一生,再不撒手。   可暂存的理智却告诉他得撒手,不能鲁莽,得徐徐图之,她胆子小,会吓着她。   “多谢殿下,殿下又救了我一次。”虞姝呼了口气,幸好有殿下,要不然她还不知如何出丑呢。   “你记得便好。”贺云槿瞥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与此同时,众人也终于把胸中这口气给出了,好在谁都无事,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镇南王抬手抚了抚胸口,险些被这个闺女给吓死,若是伤了青鸾王太女,怕是得不依不饶,若是她自己伤了,孩子她娘又得唠叨他了。   黛安从地上爬起,跳下了高台,双手抱拳,“小王心悦诚服,是小王输了,多谢郡主手下留情。”   她没有想到虞姝会用伤害自己的法子救她,内力用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就难了,如果不是虞姝,怕是这个时候她得鲜血淋漓了。   “客气,那殿下的事?”虞姝此时还是满心满眼的都是殿下。   “哈哈哈,小王祝你和太子百年好合,偕老白首!”黛安笑着,足见郡主对太子有多喜爱,输了就是输了,郡主又救了她的脸,如何还好意思和郡主争。   “多谢。”虞姝抿着唇笑了,这时才晓得矜持,揉了揉手,“王太女武艺高超,我的手都疼了。”鞭子往回收的时候,虞姝可受力不少。   “小王惭愧,日后你和太子殿下大婚,可一定得修书一封,小王必定前来送上贺礼。”这个朋友,黛安交定了。   “那你可得记住了,别耍赖。”虞姝吐了吐舌尖,有些俏皮。   “击掌为誓。”黛安抬起手,也难怪她会误会,郡主寻常,可瞧着是无半点害处。   虞姝与她击掌,笑意盈盈,“一言为定。”   此时虞姝沉浸在自己赢了的喜悦里,竟忘记两人是在所有人的面前许下这个约定。   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和殿下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大婚吗?可分明一开始,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虞姝揉着手腕。回头望向贺云槿,唇角弯弯,梨涡浅浅,杏眸中满是得意,宛如在讨要夸奖。   贺云槿抿唇一笑,微点了点头,这个傻姑娘啊。 第67章 第一更 朕即刻为你与太子赐婚可好?……   “哈哈哈, 蓁蓁快上前来,让朕瞧瞧,不曾受伤吧?”乾德帝瞧着, 也没有着急, 等他们解决完才开口。   虞姝上前几步,“臣女鲁莽, 险些让王太女受伤, 还请圣上恕罪。”黛安来者是客,面子情还是要做的。   “王太女,朕这郡主性情如此,望你莫怪。”乾德帝口头说着莫怪,其实满脸笑意, 分明是十分骄傲自家孩子的模样。   “不敢, 郡主的性情,小王也十分喜欢。”   “那就好, 王太女入座吧。”   乾德帝转向虞姝, “蓁蓁,可要宣太医来瞧瞧,朕见你一直揉着手。”   “多谢圣上, 不必了, 只是方才有些酸麻,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快坐下喝口水。”现在乾德帝完全拿虞姝当儿媳妇看待了,想过虞姝会不会瞧上豫王宁王等人,却没有想到虞姝看上了太子。   这样也好,太子日后继承大统,有虞家协助, 也能稳当的接手江山。   虞姝回到位置,寿宴继续,不过好在有了玄霜和青鸾这两个前车之鉴,后面的小国都安静的很,没有再闹什么事端。   她才坐下,阿弟就对着她挤眉弄眼,还竖起大拇指,看转身看向旁边的爹爹,却是脸黑如炭,怕是待会少不了一顿责骂。   不过没关系,殿下没事就好了。   可等她冷静了一会,把方才的事都在脑海里想了一遍,才恍然回过神来,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心仪殿下,这到底是何时的事?   虞姝伸手握住脸,丢脸死了,娘亲都说了,回京之后要矜持,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哪怕没有,装也装出来,不能让旁人觉得虞家的姑娘粗鲁无礼。   可是方才她都在做什么啊,要是被娘亲晓得,非得扒了她的皮。   虞姝满心都是羞耻,闭上眼睛之后,又不由得思考方才的事,她真的心仪殿下吗?   她摸了摸胸口,心跳的极快,方才殿下被旁人觊觎之时,她心里很着急,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旁人抢去,这才脑子一热,冲了出去。   这种情绪就是喜欢吗?   她心仪殿下,可殿下心仪她吗?她不知道。   但瞧方才殿下的眼神,应该也不讨厌她吧?   虞姝脑子很乱,晃了晃脑袋,不愿多想了,顺其自然吧,如果殿下不喜欢她,那就当这次只是为了给殿下解围,如果喜欢,喜欢也不急啊,她还小,才及笄呢,哪有这样快定亲的。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等虞姝回过神来,寿宴都结束了。   她现在觉得羞耻,没脸见殿下,拉着虞易匆匆忙忙离开,实在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贺云槿起身,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她从自己面前走过,理都没有理他,像是在躲避他一般。   这一幕被豫王看见,豫王哂笑,“看来四弟还未博得美人心啊。”   还以为郡主有多喜欢太子,看来也不过如此,这都躲着他了,说不定方才只是为他解围而已,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呢?   贺云槿瞥了他一眼,“眼睛不用就自己戳瞎。”随后提步离开,似是不屑和他交谈。   豫王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被气死,贺云槿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再也没有半点从前模样,仿佛整个人都换了一个。   “皇兄,如今太子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是少和他对上才好。”宁王走了过来,拍了拍豫王的肩膀,一时变得哥俩好起来。   “哼,那二弟你就甘心?”都是大尾巴狼,何必装无害的兔子。   太子一直都是太子,他也敢随意欺辱,如今不也还是太子,怎么他就不能对上了呢?   以前一直瞧不上的人物,突然变得比自己厉害,地位还高上一截,豫王心里这口气都不知道要憋到何时了。   “不甘心又如何?父皇都说了,太子搬回东宫,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想来很快就可以结交朝臣,今日他一战成名,已非昨日的太子。”   宁王叹了口气,在国宴上出如此风头,这已不是简单的正名,也是在附属小国面前出了威风,怕是此时所有附属小国都认下了贺云槿这个太子。   “搬回东宫?哼,是他想搬就可以搬的吗?”豫王冷着脸走了,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贺云槿别想活的这般滋润。   宁王望着豫王的背影走远,嘴角浮起笑容,不甘心就好,谁会甘心呢?   拼一拼,搏一搏,就能从闲散王爷变成帝王,谁不愿意呢?   至高无上的权力,充满了诱惑,让人欲罢不能,哪怕明知道布满荆棘,白骨累累,还是想要拼尽全力去争去抢。   贺云槿被想去追虞姝,奈何被人拦下,乾德帝召见,他只好先放下这事,去见父皇。   到了正阳宫,乾德帝已经等了一会,看见太子也不见从前的生疏,招了招手,“太子来了。”   “父皇唤儿臣来可有要事?”贺云槿心里有些焦躁,所以也就直接问了。   “嗯,朕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办。”乾德帝拿了一份公文下来,递给了贺云槿,“这事说来也是你发觉,你去办正合适。”   起先乾德帝还在想该找谁去办,谁知正好借着这次寿宴展露了太子的才能,那就再借这次的官银流失案,让他看看太子到底有几分真材实料。   贺云槿看了一眼,“父皇,这事还得刑部办才能有效果。”刑部向来是官员畏惧之所,听到刑部的名号都要腿软。   “正是如此,所以朕特命你为刑部特使,即刻上任,尽早把这件事查清,早些堵住源头。”官银每流失一两,国库就少一两,日后一旦爆发战争或是天灾人祸,国库亏空将会十分危险。   贺云槿合上公文,“儿臣遵命,定不负使命,早些查清。”   能把官银流失案交给他来办,起码说明父皇不疑心是他所为,而父皇应当也明白,能接触到官银,还能让官银流失的人,这世间也没有几个。   “好,也先不必急这件事,你先搬回东宫,这些年,委屈你了。”乾德帝拍了拍少年的肩,这么多年,他忽视太子太多,也亏欠不少,既然太子能立的起来,那就开始弥补,教他为君之道。   正好和虞家关系亲近,他也不必忧心日后和虞家的关系。   “父皇严重了,从前儿臣也有不懂事的地方。”不管贺云槿这话是不是真,乾德帝都倍感欣慰。   “对了,你和蓁蓁,是怎么一回事?”乾德帝说起了闲话。   可贺云槿还没有回答,有内侍来报已把长宣郡主请来。   “让她进来。”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回到龙椅上,看来这事,还得问蓁蓁才行,同为男人,自然能看出来太子对蓁蓁的意思,就是蓁蓁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   若是真的,不然趁此时机把两人的事定下来,也好稳固太子的地位。   虞姝都快走到宫门口了,走的极快,虞易都跟不上,可还是在宫门口被人拦下,圣上要见,便不得不来了。   在正阳宫看见殿下,顿时心里紧张起来,耳朵有些烧的慌,只能假装看不见殿下,维持面色如常。   “拜见圣上。”   “免礼,急着回家吗?怎的跑这样快,朕派人去请发觉你已离开。”   “臣女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虞姝目不斜视的盯着地上,不敢乱瞟,生怕对上殿下的眼眸。   从前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此刻却开始逃避了。   “这样啊,也是,朕就是找你问问,方才你在众人面前所说是否真心,若是真的,朕即刻为你与太子赐婚可好?” 第68章 第二更 情窦初开   乾德帝这句话把虞姝吓着了, 杏眼瞪的溜圆,仿佛是受到了惊吓的元元。   为她和太子赐婚?圣上这是要让她做太子妃吗?   虞姝心慌意乱,仿佛心上有几匹马在拉扯, 想把她拉到这边, 又想把她拉到那边,不知哪边才是她的归宿。   “怎么, 你不愿意?”乾德帝没等到虞姝的回应, 有些疑惑,“方才你不是说心仪太子吗?”   “我……”虞姝欲言又止,侧头看了一眼殿下,却见他眼神虚无,不知盯着何处看, 也不说话, 所以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殿下从未说过喜欢她,上次抱她那事, 她心有怀疑, 可是殿下未曾直言,她不敢胡思乱想,很快便忘了。   这一次, 殿下又是什么意思呢?   虞姝感觉脑子有点疼。   乾德帝打量着两人, 太子老神在在,也不说话, 虞姝却满脸纠结,像是有苦难言。   遂宽和道,“蓁蓁,不必害怕,你直言便是。”   乾德帝心里隐约有不好的想法, 莫不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虞姝的手指绞着,咬了咬唇,最终狠下心,“圣上,方才臣女只是为了给殿下解围才那样说,并非有意冒犯殿下,还请圣上恕罪。”   贺云槿心中一紧,本想给她个机会选择,可她却还是拒绝了,机会都放在眼前了,她还是不愿意答应。   顿时贺云槿眼中变得冰凉,他已要控制不住内心欲望,可她还在犹豫。   乾德帝咯噔一下,看来他是白撮合了,“也罢,既然如此,那这事便算了。”   不过蓁蓁也还小,目前不急,蓁蓁若是真的喜欢,她手中还有先帝赐婚的圣旨,自己便可提出。   乾德帝心里还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有希望,许是蓁蓁年纪小,还不懂这些,再等等吧。   之后乾德帝没有再说什么,让虞姝回去好好歇息。   贺云槿和虞姝一道出来,出了正阳宫,虞姝心有戚戚的看着太子,“殿下,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你想孤说什么?”贺云槿什么都不想说,也许他对她太过纵容了,一次又一次的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却一次次让他失望。   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从来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得到他如此偏爱。   虞姝很明显的感觉到,殿下生气了,这和往常还有所不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殿下,你真的心仪我吗?”若非如此,殿下为何要这样恼怒?   贺云槿星眸紧紧地盯着她,“瞎子都比你看的清,孤先走了。”   贺云槿怒其不争,转身离去,步伐极快,显然不想等虞姝。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方才,算是承认了吧?   可是她心里的压力更大了啊。   虞姝也没想去追,现在心里好乱,她倒宁愿自己是个瞎子,这样也就不必烦恼这些了。   虞姝垂着脑袋,没有出宫,跑去姑母那了。   爹爹和阿弟都是男人,她不好意思和他们说这样的事,娘亲又不在京,只能找姑母聊了。   贺云槿走了一会,回头没看见人,顿时气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小没良心的,气死他了。   一时之间,贺云槿的脑瓜子都疼,等了一会没有看见人,又开始心慌。   这宫里可不太平,更何况是现在万寿节期间,若是被人算计如何是好,她又那样笨,好坏都分不清。   贺云槿无奈的捏了捏额角,转身回去找人,可回到了正阳宫门口,还是没有瞧见,问了之后才晓得她往后宫方向去了。   深吸了口气,她怕是去了找皇贵妃,可到底不放心,沿路找回来,在端华宫外听见她的声音才放心,也不多待,转身回了太子府。   “听说圣上召见,你怎么来了这?”今日这一出出的,把皇贵妃也闹的不轻,这心口就像是在云端一般,尤其是蓁蓁对战黛安的时候,生怕她出事。   “姑母,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虞姝赖了过去,抱住皇贵妃的胳膊。   “好,你们都退下吧。”皇贵妃挥了挥手,晓得虞姝是想和她说悄悄话。   “说吧,方才圣上找你何事?”皇贵妃给她倒了一杯茶,两人坐了下来。   “圣上问我想不想要赐婚。”虞姝低头喝着茶,声音很小。   “和太子?”皇贵妃猜到了,其实当虞姝说出心仪太子的时候,她就晓得圣上会这样问她。   “嗯,但我给拒绝了。”虞姝看着茶盏中的水波,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和姑母说。   “难道你并非心仪殿下,只是为了给殿下解围?”皇贵妃意料之中,若是真的答应了,怕是阖宫都传遍了。   “我是这样和圣上解释的,可是姑母,我感觉心里不舒服,有点难受。”虞姝抿着唇,露出苦相。   “蓁蓁,你和姑母说说,你真的不喜欢殿下吗?”   从这些日子来看,太子对蓁蓁的好是没话说的,方才还亲手给蓁蓁剥葡萄,分明有宫人,却要亲自动手,太子殿下剥的葡萄,蓁蓁怕是唯一一个吃过的。   还有蓁蓁多次维护太子,若是真的不喜欢,为何要处处都向着太子呢?还用姑娘家的名节说事,本是非亲非故,几个女子能做到这样。   “姑母,我不知道。”不是不喜欢,是不知道,很迷茫。   虞姝方才一路走来,想了很多,喜欢?大概是有些的,可那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她不清楚。   而且那个梦,虞姝始终在心里膈应着,虽然在梦中,虞家只是被连累的,可下令满门抄斩的确实是殿下,这个梦日后是否会成真呢?   她已经很努力的去改变了,可天理如何,她不能轻易揣测,是否日后事情会偏离轨道,变成和那个梦一样的结局呢?   虞姝很乱,十分乱。   皇贵妃看出来了,轻微笑了笑,看来蓁蓁确实是心仪殿下了,只是小女孩情窦初开,还不能处理好。   “蓁蓁,你是虞家唯一的姑娘,是咱们的掌上明珠,虞家不需要你去联姻,虞家的天下,从来都是男人一刀一剑拼搏出来的,而姑娘家,只要躲的父兄后面就行,你不用为了家族委屈自己,只要你喜欢,我们都会支持你,殿下是个不错的人,你能与之亲近,自然也清楚,如果喜欢,便莫要犹豫,今日过后,怕是有世家蠢蠢欲动,想要与太子联姻呢。”   女子这一生,能找一个互相喜欢的很难,太子对蓁蓁的爱护,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日后肯定也会对蓁蓁好。   可就是,太子日后登基,怕是不会只有蓁蓁一个女人。   但也不一定,若是太子真的喜欢蓁蓁,起码得给出诚意不是。   蓁蓁能找到自己心仪的郎君也很难得,不该打击她的信心。   “可我方才拒绝了圣上。”   “无碍,你也还小,哥哥嫂子肯定也舍不得你这样快定亲,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的发觉你对殿下的心思。”   “姑母,可是我不希望日后我的夫君有其他女人。”虞家都是一夫一妻,连妾室通房都没有。   “那有何难,蓁蓁,你足够好,若是殿下真的心仪你,自然能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殿下不能,你不嫁便是。”皇贵妃从没觉得嫁给太子就得被迫忍受其他女子。   “那姑母你呢?”为何姑母却能忍受圣上后宫妃嫔。   “蓁蓁,我与你不同,不过也有相同之处,因为从前我犹豫了,导致我和圣上错过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后来醒悟,怕是此生遗憾。”   圣上有圣上的苦衷,她入宫之时,后宫已有皇后妃嫔,可圣上求娶她时,身边无一女子,也怪她自己犹豫了,害怕后宫孤寂。   “所以我希望你别犹豫,别像姑母这样。”虽圣上从未让她委屈过,可是事实早已造就,只希望下辈子她能早些遇到他,不再犹豫。   虞姝似懂非懂,只是从这几句话可以看出,姑母和圣上,应当也有一段绝美的故事吧。   她和殿下,真的也能一样吗?   虞姝在端华宫待了一下午,皇贵妃也未曾说太多,有些事需要自己想清楚才行,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用过晚膳,虞姝打算离开了,这时如意进来,“娘娘,东宫出事了。”   “怎么了?”虞姝回头,耳朵尖的很。   “黄昏时分,圣上找了钦天监给太子殿下算个好日子,从太子府搬回东宫,可钦天监说殿下是年少搬出东宫,若是贸然再搬回去对国运不利。”   “怎么会这样,那可有解决之法?”虞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都是什么胡话。   “钦天监说,为保国运昌隆,殿下最好定亲或是成亲之后再搬入东宫。” 第69章 第三更 圣上有意择永康侯嫡女为太子妃……   “哪有这样的事啊?”虞姝人都傻了, 方才还拒绝了圣上了赐婚,这下殿下就不得不成亲了。   圣上向来很看重钦天监,信风水命理之说, 这样说来, 殿下想要搬回东宫,就得尽快定亲, 定下太子妃。   殿下本就是东宫之主, 可却多年不曾住在东宫,因此这太子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了机会,如果她是太子,会怎么选呢?   那肯定是尽快找一个太子妃啊, 家世什么的先不谈, 先搬回东宫再说啊。   原本以殿下的年纪,是不急着选太子妃的, 豫王宁王等都还没有立正妃呢。   “奴婢也觉惊奇, 但外边都传开了,正好马上就到了大选之日,从中挑出个太子妃 , 想来也不难。”   “确实, 这次大选,其实圣上与我说了, 并非是想为后宫添人,而是想给豫王宁王等适龄的皇子,还有不少朝中的年轻大臣挑几个贤内助,若是太子非得成亲才能搬入东宫,圣上不会再拖着他的亲事, 必定会从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   乾德帝年纪也不轻了,而且有了皇贵妃作伴,也没几个选秀的心思,想着含饴弄孙,给几个儿子挑选合适的媳妇。   “那就一定得挑吗?”虞姝拉着皇贵妃的手,她方才还说要再等等看,等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这也未必,得看太子是否想要急切的搬入东宫,我瞧着殿下不是为了搬入东宫而任人随意摆弄未来太子妃的人。”   太子妃乃是未来国母,必定得仔细挑选,不得有半点差错,而且一旦立了太子妃,轻易不得废黜,就如太子一般,所以这个人选得慎之又慎。   太子并非鲁莽之人,且若是真的心仪蓁蓁,在蓁蓁已拒绝的时候,就不会这样着急,若是真的着急立了太子妃,那这个太子妃之位蓁蓁不要也罢。   “可是万一圣上不答允呢?”乾德帝忽视了太子这么多年,还不得趁着年轻的时候对太子多加教导,也好承担的起大燕的责任,如果圣上想殿下早些搬入东宫,殿下又如何能拒绝呢?   “你先不急,静观其变,如今只是传言罢了。”皇贵妃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样着急,还说心里没有太子呢,谁信啊,怕是心里只剩下太子了。   姑娘大了不由娘啊,哪里是捆得住的。   虞姝静不下来,匆匆出宫,想让人打听清楚这事。   *   豫王府,豫王正和赵寅喝茶,笑意之间又有点不得劲,“本王的安排并非是要太子成亲,怎的如今变成了这般局势?”   钦天监是他安排的,原本是想着和父皇说太子乃是孤星命格,弱冠之前不宜搬入东宫,太子才十七,弱冠还有三年,这三年他要是还拿不下太子之位,那也不必挣扎了,怕是没有这个命。   可不知为何,传来的消息却不是这般,变成了太子定亲就能搬入东宫,这也太便宜了太子。   “不知殿下可听说了,圣上想为太子和长宣郡主赐婚,长宣郡主拒绝了,可见今日之事,长宣郡主只是为了大燕着想,给太子解围而已。”赵寅放下茶盏,话语间有些轻快,对于他们来说,长宣郡主拒绝赐婚自然是好事。   “竟有这样的事,本王竟不知道。”豫王一回来就忙钦天监的事,其余的事还真没多打听,“这样的局势对本王很有利啊。”   “是啊,王爷您想,太子一定要成亲才能搬入东宫,而长宣郡主又不愿嫁给太子,那圣上自然会给太子安排其他太子妃,王爷您便可以在其中安插您的人,如果您的人成为太子妃,您觉得如何?”   “自然是极妙的事,这事本王一定得好生思量,既然长宣郡主已经拒绝了太子的赐婚,本王也可以向郡主提亲了。”   此时豫王心里算是把今天的这口气给出了,今天寿宴之上,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得知郡主心意,他又燃起了希望。   若是太子妃是他的人,他又能娶到郡主,何愁不能得到这天下呢?   “王爷说的是,不过微臣觉得还是先等圣上为太子挑选好太子妃,您再去虞府提亲为好,也免得节外生枝。”赵寅眼眸闪了闪建议道。   “赵大人说的有理,对了,听说赵姑娘近来不去太子府了?”   “唉,说起这事微臣惭愧,小女和太子已是一刀两断,上次太子跑到赵府来辱骂小女,正好被微臣瞧见,着实是生气。”   “赵大人也莫气,日后总有为赵姑娘报仇的时候。”豫王虽想要赵映梦去太子府盯着太子,可闹翻了也没法子,而且太子很快就要搬入东宫,赵映梦也不能随时入宫,她的用处也就不大了。   “这是自然,微臣便等着王爷了。”   “甚好,不知赵大人觉得哪个姑娘适合当选太子妃呢?”   “这……微臣对这些不知,若是王爷问微臣,微臣倒觉得王爷外家的柳姑娘合适,保管日后对王爷大有益处。”   对于赵寅的推荐,豫王不曾放在心上,一是他不可能听赵寅的推荐 ,赵寅虽说是他的人,可到底和太子有血亲,他也不敢全然相信,二是音音乃是他的心上人,如何也不可能浪费给了太子,三是别说是太子了,就是父皇也不会答应让柳音音嫁给太子,柳家是他的外家,除非父皇十分厌恶太子,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把柳家的姑娘往太子府送,可事实并非如此。   豫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工部尚书,刘大人家的女儿合适,刘宏不仅仅是工部尚书,也是永康侯,很受父皇重用,他家有个嫡女名叫刘华娘,今年十六,与太子正是相配。   若是可以,便安排她去了。   这样一想,豫王又要忙起来了。   *   入夜,太子府。   元元趴在床上安睡,今日太子心情不好,元元都不敢吵闹,乖的很。   余钧从外边进来,“主子,事已办妥了。”   “嗯。”贺云槿垂着眸,神色不大好,一日了,心中的气还未消下去,着实是某人太能让人生气了。   “不出主子所料,豫王选定了刘家的嫡女,属下查过,刘家嫡女旁的都好,也算是京中拿的出手的大家闺秀,若不是豫王的人,太子妃也当得。”   “永康侯府的姑娘 ,自然是当得太子妃,可配不配得孤说了算。”贺云槿把书往里推了点,不管豫王选谁,他都不会去反对。   “把这个消息递给虞府。”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奈何她是根木头,一次两次都不知道着急,若是不再使点手段,怕是豫王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呢。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这一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空荡荡的太子府,也该迎入一位女主人,元元也该有个娘亲疼了。   元元可挑剔着,它认准的娘亲,万金也不换,那他也只好顺了元元的意了。   “是,属下明白。”余钧转身出去,在心里叹了句,殿下满心满眼的算计着郡主,若是日后郡主晓得,也不怕把东宫给拆了。   他作为知情人,不会被主子灭口吧?   余钧打了一个寒颤。   于是,次日虞姝便从管家口中得知,“听闻圣上有意择永康侯家的嫡女为太子妃,不过这永康侯似乎是豫王的人。”   “这怎么行?那岂不是在殿下身边安插一个细作吗?”虞姝一大早的心情便不美,秀美蹙起。   “这事圣上未必知晓,永康侯和豫王,只是私底下结交。”   “不行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行!就是随便娶一个普通女子,也比娶一个细作要好,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70章 第一更 臣女求圣上为臣女与太子赐婚!……   虞姝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殿下走到圣上面前, 颇得圣上欢心,虽然说这主要是殿下自己有能耐,但她也出了不少力嘛, 她也是有功劳的, 所以绝对不允许殿下半途而废。   次日一早虞姝就去了太子府,这个消息似乎传开了, 她在太子府都听到有不少人议论。   如今太子得圣上看重, 府里的侍从也更勤快了,怕是都盼着能和殿下一起搬入东宫。   虞姝是在书房找到的太子,他背对着她坐在窗前,背影带着些寂寥,太子府不算大, 可也衬托的殿下孤寂, 东宫比太子府大的多,若是无人陪伴, 殿下怕是会更加孤寂。   其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殿下能娶太子妃也是好事,日后殿下就有人陪着了, 不会太过孤单寂寞。   可娶谁都好, 哪怕是赵映梦,起码赵映梦心里应当是真的有殿下, 却不能娶一个不熟,却又是豫王那边的女子。   “殿下。”虞姝走了进去。   贺云槿眼眸微动,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想来也是听说了那些事。   “你来了。”贺云槿的嗓音和从前一般,带着些冷, 似乎从昨日起,两人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殿下待她,又冷漠起来了。   虞姝忍着心酸上前,站到了贺云槿的身旁,“殿下可听说了圣上想要给你赐婚的消息?”   “自然,这是孤的终身大事,孤怎么会不清楚。”贺云槿没看她,眼眸垂下,盯着桌上那本杂记。   “圣上真的想为殿下与刘家姑娘赐婚?”虞姝的手指抓着桌角,指甲泛白,还是不敢相信,圣上已经开始重视太子,为何还会为他挑选这样的亲事呢?   “许是吧。”这句话带着些失落。   “殿下可知刘家乃是豫王的人?”虞姝的杏眼瞪的溜圆,她不信殿下不知,殿下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孤自然知晓,可若是父皇安排,孤也无能为力。”贺云槿轻叹了口气,“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不仅仅是父亲,也是君主,孤又如何反抗呢?”   说这句话时,太子语气中满是无奈无助,就仿佛已认命的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哪怕那些并不是好的事。   “殿下都没有拒绝,怎么会知道圣上不愿意呢?”虞姝眉头紧蹙,她不敢相信,殿下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啊,真是因为太想搬入东宫,所以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随意摆弄了吗?   “父皇还未提起这事,如今也只是流言,兴许结果不是这样,你也不必忧心,反正娶谁对孤来说都是一样的,只当是娶个摆件回来。”   贺云槿回头凝望着她,满眼深情像是要把人溺死,“孤没的选择,日后你一定要好好挑一个夫婿,要挑你愿意嫁的,会对你好的,孤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这句话便是明晃晃说他喜欢虞姝,想要娶虞姝,奈何虞姝已经拒绝了他,他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直把虞姝说的眼眶通红,鼻尖发酸,就好像自己是个负心汉,负了殿下一般。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殿下,你不要这样。”   “小傻瓜,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逼你嫁人。”贺云槿无奈的苦笑,她真的太傻了,傻到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一定要困在自己掌心,护她一生无忧,才能安心。   “可是我不想殿下娶刘家的姑娘。”虞姝眼眶的泪珠要落不落,像是盈满了漫天星辰,可怜兮兮。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想不想来决定的,孤听说刘家的姑娘养的也不错,是个能持家的大家闺秀,你也不必如此抵触,兴许日后会与孤一条心呢。”   贺云槿微微撇开脸,不敢看她的眼,本意是希望她一生无忧,可他却为了一己私利,总惹她哭,哭的他心软。   但贺云槿这动作,落在虞姝的眼里,却越发心疼,觉得殿下是在自说自话,说服她也是说服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呢,刘家都跟了豫王,刘家姑娘又如何会和殿下一条心呢?   若是女子狠心,怕是能趁着夜色要的殿下的命,后宅不宁,殿下如何能安心前朝呢?   “殿下自己都不信,又何苦要说来给我听呢?”虞姝抬手一抹眼泪,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殿下,你娶我吧,我心仪殿下,也不会害殿下。”   她不想和姑母一样,姑母和圣上错过,导致圣上和姑母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希望日后她后悔的时候,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   既然两人情投意合,何不抓紧了这个机会,也能解了殿下燃眉之急。   贺云槿回望着她,“你别傻了,别为了孤牺牲自己的幸福,昨日你已拒绝了父皇,足见你并不想嫁给孤,既然如此,孤娶谁都是一样的。”   “不是这样的,昨日、昨日我只是没有做好准备,我真的心仪殿下。”虞姝红着眼,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兔儿。   这句话说出口,虞姝才晓得其实也没有多难为情,她真的心仪殿下啊,殿下那样好,一次又一次的救她,如果没有殿下,她兴许都不在人世了。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既然喜欢,何必要再磨蹭呢。   可贺云槿却不信,摇了摇头,“孤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好,为了孤这般不值得,你还小,许是不懂情爱,再等等,日后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也说不定。”   “不会了,喜欢哪里是能更换的,我就是喜欢殿下,而且我也不小了,都及笄了,殿下就答应我嘛,这样圣上就不会逼迫你娶刘家姑娘了。”   虞姝也顾不得羞耻,许也是在殿下面前率性惯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拽住殿下的衣袖开始哀求。   殿下分明就说了心仪她,许是从那个拥抱开始,许是更早,但一定比她发觉的早。   分明娶她是最好的选择,圣上也是满意的,这样也可以搬入东宫,也有了虞家的帮助,日后殿下的路能走的更稳定,殿下为何就是不信呢?   “姝儿,这条路很难走,孤不想拖累你,豫王宁王都不是等闲之辈,你还是回岭南去吧,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上次你不也想回岭南吗,回去吧。”   贺云槿摆了摆手,一副为虞姝好的模样。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你!”虞姝生气了,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皱起眉头瞪着他,“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贺云槿移开视线,不看她,他说不出不喜欢,却又不能这样轻易答应。   “好呀,殿下不答应,那我去求圣上,殿下不是说不能拒绝圣上的安排吗?我就不信圣上会选择刘家姑娘不选择我。”   可把她气到了,殿下就是驴脾气,犟的很。   “你这是何苦,昨日你才拒绝父皇,今日又去找,父皇会不高兴。”   “那我可管不着,殿下休想娶旁人。”   虞姝转身就往外跑,当她岭南小霸王是白叫的吗,她非得嚣张跋扈一次,让豫王看看她的本事,想欺负殿下,先过了她这关。   看着虞姝出去,余钧在他背后出现,“主子,若是日后郡主晓得真相,怕是会怨你。”   “所以你是在提醒孤应该杀你灭口对吗?”贺云槿斜睨了他一眼。   日后她若知晓,便把这条命给她,任由她处置吧。   余钧缩了一下脖子,连忙退了出去,罢了罢了,还是莫要惹主子了,小命要紧。   虞姝进了宫,求见圣上,圣上正觉奇怪呢,这一大早的就入宫求见。   结果她一跪下,开口便道:“圣上,臣女想求圣上为臣女与太子赐婚!” 第71章 第二更 日后,你可就是我的夫君了   乾德被虞姝这句话惊的下巴都掉了, 这是怎的一回事?昨天想赐婚不要,结果今日却主动要求赐婚?   “蓁蓁,有何事先起来再说。”虞姝跪在地上, 别提多可怜了。   虞姝也嫌跪着膝盖疼, 从地上爬了起来,“圣上, 昨日是臣女不懂事, 才拒绝圣上,臣女十分后悔,圣上便答应臣女的请求吧,臣女是真的心仪太子殿下。”   乾德帝这下心里是不知该何种表情了,蓁蓁这脸变的也挺快的, 到底是小姑娘, 心情转变的快。   他还在想措辞的时候,虞姝又道:“臣女和殿下情投意合, 圣上就莫要赐婚刘姑娘和太子殿下了。”   “情投意合?”乾德帝面有茫然, 情投意合这倒是看出来了,可是这个刘姑娘是谁?京中姓刘的大臣也有不少,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这个刘姑娘是哪家的人。   而且他脑中疑惑, 他几时想要给太子赐婚了?   也就昨日想给她和太子赐婚, 可又被她拒绝,他又不是非得儿子娶个媳妇, 怎么可能连着赐婚。   乾德帝是真的茫然了。   “是,臣女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臣女听闻钦天监说要给殿下定亲才能搬入东宫,还请圣上为臣女与太子殿下赐婚。”虞姝这句话也算是解释了前情。   乾德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因为这事才要朕赐婚啊。”   “嗯, 臣女着急了,姑母和臣女说了圣上和姑母的往事,姑母劝臣女不要步了她的后尘。”虞姝这下是半点矜持也没有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顾忌得上这事呢?   “你姑母倒是什么都和你说。”想起往事,乾德帝也有些唏嘘,他与皇贵妃是少年相识,他到了该娶太子妃的时候,曾亲自跑了一趟岭南,就是去求亲,可是她说不想被困在皇宫,拒绝了他。   那时先帝为他挑选太子妃,既然不是她,那便谁都可以了,后宫的那些妃嫔,包括太子妃,都是先帝所挑。   他是太子,不能任性,不是说不婚就可以不婚。   过了几年,两人阴差阳错又遇到,他最终还是接她入宫,甫一入宫就是皇贵妃的位置,无人能动摇。   虽说此生也圆满了,可到底也有这么多人横亘在两人中间,遗憾肯定是有的。   “姑母是希望臣女莫要走了她的旧路,姑母很后悔。”如果那时答应了圣上,两人之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   “朕也很后悔,早知你姑母的心意,朕那时该多坚持一些时日。”可那时他只以为她不喜欢他了,万念俱灰之下,只能听从父皇安排。   “不过这话你可千万别和你姑母说,要不然啊,又要念叨朕了。”两人互相唠叨了十几年了,要是提起从前的事,她又要说他了。   “那圣上可得答应了臣女的请求,这样臣女才能为圣上保密。”虞姝狡黠一笑,开始讨价还价了。   “哈哈哈,你啊,其实你的婚事,无需朕来赐婚。”乾德帝笑的不行,敢“威胁”他的人大概这世间也找不出几个了。   “这是何意?”虞姝有点懵懂。   “先帝不是曾给过你一封空白赐婚圣旨,你只需要把对方的名字填上去不就得了,先帝赐婚,可比朕赐婚还要风光,就是朕也不能推翻先帝的赐婚。”   大燕重孝道,就算乾德帝不满圣旨的意思,也不能反驳,更何况他挺满意这两人在一起的,这样也不错,太子和蓁蓁在一起,能免去不少麻烦。   “呀,臣女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虞姝的眼里突然就闪着光芒,她好傻哦,居然把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   殿下不是说了嘛,听圣上的安排,那既然如此,先帝的安排他更得遵从了,只要她在圣旨中填上太子的名讳,那两人的婚事可不就是板上钉钉,连圣上也不能拆散!   “你啊,傻的很,还不快去找出来填上。”乾德帝想着今日只有她来,太子未到,怕是生蓁蓁的气了。   蓁蓁能这样急急忙忙入宫求赐婚,可见太子把蓁蓁吃的很紧啊,这个木头太子也开窍了。   似乎太子的改变就是从蓁蓁回京之时起的,所以两人怕是命定的缘分,两人在一起最好不过了,家有贤内助,郎君才能放心的忙政务,有蓁蓁在,想来他能看见更好的太子。   “是,臣女明白了,多谢圣上提醒。”   虞姝行了礼就往宫外跑,那份圣旨都不知被她放在哪了,还得仔细找找,不过确定是带回京了,还是娘亲特意叮嘱要随身带着,那是能决定她一生幸福的东西。   *   豫王府。   豫王听说虞姝入宫了,即刻便派人去盯着,他就怕虞姝是去找父皇说给太子赐婚的事。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昨晚他才和永康侯说完要让刘姑娘参选太子妃之事,不一会这事就传开了,到了早上,怕是整个燕京都知晓了。   他一早上都在查府里是否有奸细,要不然怎的会和永康侯密谋的事被旁人泄露了出去。   可找了一早上也没有半点线索,倒是听闻虞姝入宫求见父皇了。   豫王一大早气就不顺,说到底,自从长宣郡主回京,他就没有哪件事痛快过。   他真的怀疑长宣郡主是不是他的克星。   “王爷,郡主出宫了,瞧着不是很开心,一脸纠结的模样,且圣上并没有给郡主与太子赐婚。”   “郡主与父皇在里边说了什么打听到了吗?”   “这个,属下无能。”自从上次太子年礼出事之后,正阳宫就重新换了一批宫人,根本无法收买,也打听不到正阳宫内里事。   “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再去打听,再去把管家叫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府里的奸细找出来。”   府里有太子的人,夜晚都难以安枕。   “是。”随从连忙去了,王爷近来肝火旺盛,豫王府的下人都战战兢兢。   *   虞姝一路跑回府的,进院子的时候还险些和思岚撞上了。   “郡主,出何事了这样着急?”   “思岚,你帮我找找之前先帝赏赐下的圣旨。”   “啊?郡主要圣旨做什么?”   “你先别问,先给我找出来。”虞姝不敢多说,怕被爹爹知晓,要是爹爹晓得,肯定不会答应,又要说她不知女儿家的矜持了,昨晚已经唠叨过她了。   凌珠和思岚只好放下手头的事,帮忙找圣旨,终于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   虞姝捏着圣旨欢喜一笑,两个婢女还来不及问郡主要做什么,虞姝就跑个没影了。   凌珠捏了捏脖子,对思岚道:“我有预感,郡主要挨王爷的揍了。”   思岚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怕是这次揍的还不轻。   *   虞姝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坐在亭子内抚琴,琴声悠扬,却带着些伤感。   她本不想打扰,可才靠近,琴声便停了。   “如何?孤说了父皇会不高兴,是不是挨骂了。”贺云槿可没有听见赐婚的消息。   “才没有呢,圣上舍不得骂我,我回府去拿了一个宝贝,你瞧这是什么?”虞姝坐了下来,展开赐婚圣旨,这么多年了,圣旨还是如同新的一般,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皇祖父给你的圣旨?”他知她有这样一份殊荣,才出生皇祖父便赐下了。   虞姝没有回答他,而是跑去书房找了一支笔出来比划着,“殿下,在这写上你的名字,我嫁给你可好?”   贺云槿冷着眸子,似是淬着腊梅上的雪水,“不好,孤说了你无需勉强自己。”   “我不勉强啊,我乐意的很,”虞姝才不管,唇边梨涡浅浅,一笔一划的写上“贺云槿”三字。   随即拍了拍手放下笔,凑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日后,你可就是我的夫君了,谁也抢不走。”   贺云槿指尖微颤,并未推开她,垂下的眼帘难掩眸中细碎光芒。 第72章 第一更 别的姑娘有的,姝儿也要有   半晌之后, 贺云槿回握住她的手,“你可是做好了准备,要与孤一起走?”   这条路艰难险阻, 妖魔鬼怪, 什么都有,兴许到了山顶, 只剩下一副躯壳, 兴许也到不了山顶。   “是。”虞姝点了点头,“殿下会让我失望吗?”   虞姝望着她,看进了他的眼里,漆黑的眼眸深邃似夜空。   她从去年回京,是为了打好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让那个梦境成为虚幻, 保全虞家上下。   可越接近殿下,越觉得殿下身上有难能可贵的品质,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殿下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也能登基成为新帝的原因吧, 豫王等人不配与殿下对比。   分明这条路已经很好走了,她不想让太子妃成为殿下的拖累,既然她心仪殿下, 殿下对她又百般维护, 何不成全了这一段情谊呢?   或许现在她对殿下的感情还不深,甚至不明白什么是一辈子, 可她愿意为了殿下去试试,如果最终还是不成,那再回岭南也不迟。   她肆意惯了,不想看着别人的目光而活,若是日后殿下对她不好, 她一样不会为了家族委曲求全,想来爹爹娘亲也舍不得她委屈自己。   梦境里发生的事,应当不会再发生了吧?   不管如何,她尽力了,她希望殿下能给她铸造一个新的梦境,一片光明的梦境。   贺云槿抬手捋了下她的鬓发,薄唇微扬,“不会。”   有她在身边,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可以克服,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   看着桌上的圣旨,八岁那年的妄想,竟然在今日成真,宛如一场梦境。   可哪怕是梦,他也要让这个梦一直保持下去,再不要醒来。   “那殿下说话算话。”虞姝松开他的胳膊,把桌上的圣旨收了起来,“我是瞒着爹爹偷偷地出来的,我要回去向爹爹解释。”   若是爹爹晓得,怕是要揍她了。   “孤陪你一道回去。”贺云槿起身,“王爷怕是要生大气。”   “你晓得就好,爹爹说不定会揍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却如此大胆的没有和爹爹娘亲商量,而且还像是贴上去的一般,要是爹爹娘亲晓得,怕是不想要她了。   但她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她可是岭南小霸王,既然喜欢,那何必要拖拖拉拉,男女都一样,谁主动还不是一样的嘛,她也可以主动啊,谁说女子不如郎?   “所以孤陪你去,替你挨揍。”   虞姝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你去了,爹爹更生气,等你走了,还不是一样要揍我,还是让爹爹发泄一下吧。”   爹爹应该是舍不得揍她吧?   “那行,这封圣旨先别对外告知,等着孤去提亲。”   贺云槿不想旁人说是虞姝主动贴上来的,他到底还是要先去提亲再公开,两人之间,可以不计较这么多,但在外人面前,别的姑娘有的,姝儿也要有。   “那殿下何时来?”虞姝还以为两人都板上钉钉了,殿下就不来提亲了。   “明日就来,待会孤入宫和父皇解释清楚,总要准备提亲的礼节。”   “嗯,那我先走了。”虞姝把圣旨装进了袋子里,抱在胸前。   “去吧。”贺云槿看着她走远,才抱起琴回了书房,心情极好,唇角一直扬着。   “余钧,去虞家盯着点,若是镇南王真的动手,你拦着。”不过他觉得镇南王也舍不得。   “属下也不敢和王爷打架啊。”能不能打得过另说,敢不敢打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   “孤说了让你打架吗?”贺云槿斜睨了他一眼。   余钧:“那属下怎的拦?”   “挡在郡主身前,别让郡主受伤就行。”   余钧:“……”   “主子,我也是血肉之躯,万一被王爷打死了怎么办?”余钧委屈啊,主子好狠的心。   “皮糙肉厚的你阎王爷都不收,话太多了,速去。”   余钧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心里念叨,主子你最好对我好点,要不然把你的事捅出去,让郡主不理你!   *   虞姝下了马车,战战兢兢的入府,一入府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太过安静了,居然没有听见虞易吵闹的声音。   “郡主,王爷请你去厅堂。”管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像是被训斥过了。   虞姝就知道,爹爹肯定在等着她了。   小心翼翼的过去,发觉思岚和凌珠都低着头站在一边,显然这事没瞒住。   “爹爹。”虞姝放轻了声音,像是撒娇一般。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爹吗?”镇南王得知虞姝带着先帝的赐婚圣旨跑出去的时候,气的脑门都冒烟,叮嘱了多少遍了,在燕京要矜持,可自家闺女倒好,还矜持呢,就差把自己送上人家的餐桌了。   “那是自然有的,爹爹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没有呢。”虞姝小跑过去,抱着爹爹胳膊:“爹爹,有什么事好好说,您别生气啊。”   “好好说?你说,跑去哪了?”镇南王瞪着虞姝,恨不得把她的脑门盯出一个洞来,看看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爹爹都晓得了,干嘛还要问我啊。”虞姝低着脑袋。   “你就这样喜欢太子?喜欢到主动求赐婚,你爹爹这张老脸都臊得慌。”   镇南王也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一辈子的姑娘,居然这样快就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想想都心痛。   “爹爹,咱们家和京中那些世家又不一样,爹爹不是一直教我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嘛,而且出手要快,稳准狠,这样才能到手。”   镇南王扶额,叹了口气,“你这意思还要怪是我教坏了你?”   他是教过这些,那可也得看在什么事上啊,婚姻大事竟也敢如此简单的交付。   “不敢不敢。”虞姝哪敢说这样的话啊。   “蓁蓁,在婚姻里,你太主动不是好事,这样男人不会珍惜你,你明白吗?”镇南王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心思。   “不会的,爹爹别想这么多嘛,殿下说了明日上门提亲,爹爹不是也觉得殿下很好吗?”   虞姝想到了梦境中她和豫王的事,那时她可是半点都没有主动,全是豫王主动,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所以说这样的事啊,没有绝对,还得看是谁。   “我把话放这里了,就算有这封圣旨,只要爹爹觉得不过关,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镇南王板着脸,太子又如何,想做他的女婿 ,就得经受他的考验,要是过不了他这关,有圣旨也无用。   “啊?那可是抗旨哎。”   “那又如何?圣上还能抄了虞家?你个没心没肺的,你就等着你娘亲回来狠狠地揍你。”镇南王戳了戳虞姝的脑门,非得被这个闺女给气死。   虞姝撇了撇嘴,不敢说话。   一旁的凌珠和思岚互相看了一眼,方才王爷可并不是这样说的,方才王爷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揍郡主,狠狠地揍,还到处找鞭子呢,如今就这样轻飘飘的放下?   等王妃回来揍郡主,怕是这辈子也等不到了,王妃哪里舍得揍郡主啊。   连婚姻大事王爷都可以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足见王爷心里多疼爱郡主,哪怕心中再气,也还是不忍心揍郡主。   就在这时,管家小心翼翼的进来:“王爷,豫王和柳相前来拜访,还带了不少礼品,怕是……”管家看了一眼虞姝。   镇南王皱了皱眉,“一个两个的,都来肖想本王的闺女,怕是活腻味了,你给我回屋去反省,我去瞧瞧。”   虞姝轻轻地点头,看着爹爹气势汹汹的背影,叹了口气,豫王来的可真是及时啊,老爹这气,终于有地方出了。 第73章 第二更 太子和豫王同时上门提亲   豫王也是听说郡主无功而返, 所以来虞家碰碰运气,特意喊了外祖父前来,也好表示他的心意。   可谁知道才坐了一会, 看见镇南王出来, 这脸色还十分难看,心想莫不是恼了太子?   “见过镇南王。”   “豫王和柳相上门, 有何贵干?”   以前镇南王对待豫王还算和蔼, 也不怎么受他的礼,虽说豫王也是王爷,可到底豫王和太子是不同的,豫王的礼,镇南王还是受得起。   不说现在只是皇子, 就是日后他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王爷, 那和镇南王比起来,也不如镇南王这个手握重兵的地位高。   豫王看了一眼柳相, 柳相笑笑, “听说王爷不日就要回岭南,老夫特来拜访。”   “柳相听谁说的?本王何时说了要回岭南,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还是莫要听, 操心太多不好。”他原本是打算近期回岭南的, 万寿节已过,可是如今蓁蓁闹出婚姻大事, 他肯定是走不了。   柳相一噎,有些奇怪,今日镇南王的火气格外大啊。   “哈哈,那肯定是老夫听错了,王爷多在燕京待些时日更好, 长宣郡主也到了该商议亲事的时候,王爷正好在燕京给郡主挑选一位夫婿。”柳相也是迫不及待的就把话题往郡主身上引。   虞家一直和豫王联姻显的都不是很热衷,也从未给过一句半句话语,但综合对比而已,他们还是觉得和虞家结亲是最好的。   不过在万寿节上,虞姝公然示爱太子,这也确实有些失礼。   但这也不是问题,太子又没有回应她,圣上也没有赐婚,日后长宣郡主的婚事怕是也不好安排,豫王主动提出求娶,对于虞家来说,也算是恩赐了,希望虞家能知好歹。   “呵,本王可不敢高攀燕京的少年郎。”镇南王想想,心里还是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蓁蓁回京,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哎,王爷这是哪里话,长宣郡主如此聪慧,心仪郡主的儿郎必定从南街排到北街啊,只是某些人不识好歹,王爷可别和那些人计较,多的是慧眼识珠的人。”柳相也以为镇南王是在恼怒太子没有回应郡主一事。   “觊觎本王闺女的儿郎确实多,可本王没一个瞧得上,豫王和柳相今日是要来给谁保媒吗?”幸好是只生了一个闺女,这要是多生几个啊,非得被这群臭男人气死。   “哈哈,这……”柳相看了一眼豫王。   豫王起身行了一礼,“不瞒王爷,其实小王今日来,也是低调行事,想先问问王爷的意思,小王对郡主爱慕已久,若是王爷答应,明日小王就来提亲。”   他自认为这已经算是十分有礼了,而且先问到镇南王的口风,也不至于带人上门提亲的时候会吃闭门羹,丢了脸面。   他的脸面已经不剩多少,再丢下去,非得呕死。   镇南王挑了挑眉,终于来了点兴趣,“哦?原来豫王心仪本王的闺女啊,真是头一次听说。”   “是,请王爷相信,若是能得娶郡主,必定金屋藏之。”豫王一听镇南王的语气,这是有机会的意思吗?   之前他也明里暗里的提过几句,可是镇南王总是把事情往其他地方引起,不愿正面回应,看来镇南王是真的恼了太子,打算把宝押在他的身上了,今日可真是没有白来。   “可是金屋藏娇,最后的娇娇却惨死,你是在暗示本王吗?”镇南王的脸色冷了下来,金屋藏娇,多美好的词,可汉武帝最终负心,陈皇后最终惨死,让人唏嘘。   “不敢,本王保证,必定对郡主倍加爱护,绝不会敢欺辱半分,若有违背,请王爷处置。”   “哼,说的倒好听,本王不听这些虚的,只问你,可是真的心仪郡主?”   “那是自然,请王爷相信本王的决心。”   “很好,既然如此,那你明日便来提亲吧。”镇南王手中把玩着杯盖,太子和豫王,一个两个都不让他满意,既然都心仪蓁蓁,给他们个机会。   “是,本王明日必定携厚礼前来提亲。”豫王大喜过望,原以为是没机会了,这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柳相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王爷好眼光,不是老夫自夸,老夫这个外孙,绝对是大燕少有的年轻俊杰,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希望如此。”镇南王见两人笑的这样开心,也笑了,“明日可得早些来,莫要迟了。”   “是是,必定不会来迟。”   豫王和柳相心满意足的从虞府离开,连走路都威风了许多,就差横着走了,仿佛眼前就是帝位了。   直到如今,他们还觉得只要搭上了虞家,那就一定会争下皇位,成为新帝。   管家在一旁看的屏住呼吸,都不敢喘气,等两人离开,他才上前,“王爷,郡主不是和太子殿下许亲了吗?这……”   管家实在是搞不懂镇南王的意思。   “哼,本王答应了吗?本王没答应就都不算数,本王放在手掌心宠大的闺女 ,凭什么这般轻易许了人家。”镇南王板起脸,虽说太子在才能上比豫王出色,可也比豫王精明,蓁蓁日后若是嫁给太子,怕是被人卖了还替他办事呢。   “那王爷觉得豫王更适合郡主吗?”起先管家也觉得豫王比太子好,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接触的太子殿下多了,又觉得太子殿下对郡主更好,两人更像是良配。   “做梦,太子本王都瞧不上,更何况是豫王,豫王自己说要上门提亲,本王只是答应他来提亲,可没有答应一定会把女儿嫁给他。”   在镇南王看来,一个两个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管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若是明日太子和豫王撞上,这可有好戏看了,也只有王爷才敢这样大胆的把两个皇子凑到一起去,真是佩服。   镇南王才说完,虞姝就从后面蹿了出来,“爹爹,您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回屋反省了吗?”镇南王顿时有点心虚,不过还是要拿出父亲的架子来。   “爹爹,明日太子和豫王两人撞上多尴尬啊……”虞姝都不知道爹爹竟然这般恶趣味。   “他们尴尬,与我何关,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闺女天生丽质,两个皇子上门提亲又怎么了?”   “这样不好。”万一殿下误会了怎么办。   “这事我做主了,管家,送郡主回房休息,今日不许出去,你若是敢给太子送信,我就带你回岭南,这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可不行。”   镇南王哼了声,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了,家养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真是糟心。   真是女大不由爹,气死他了。   虞姝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子里,“爹爹真的好坏哦。”   竟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等明日过去,她怕是要出名了,同时被太子和豫王提亲,不管答应了谁都要得罪另一个 ,爹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郡主,王爷也是为了你好,正好可以看看太子殿下对郡主的心意,这样的事都处理不好,也不配娶郡主。”最多就是刁难一些,哪能真的对他们做什么啊。   “你们啊,都向着爹爹。”虞姝趴在桌子上。   凌珠和思岚对视一眼,“奴婢是心疼郡主,郡主合该和这世间最好的郎君相配。”   要她们说,弄个比武招亲更好,最好是文武双全的郎君。   虞姝无语,她已经在想象明日两人遇到会是什么样子的境况了。   *   太子府,余钧从虞府回来,“王爷没有动手,瞧着也就是口头训斥几句,不过豫王和柳相去了虞府,属下不敢靠近,也不知几人说了什么,豫王走时瞧着挺高兴。”   余钧的武功确实高,但是镇南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旦被发觉怕是要完,所以根本不敢靠近。   贺云槿正从暗格里找出母后留下的九珠牡丹凤冠,打算用于明日提亲,方才和父皇商量过了,提亲的一应事物,宫中会准备,不过他还是觉得少了些诚意,便想到了母后的遗物,这也是母后的心意。   都说真金不怕火炼,有不少母后的首饰都收归了国库,唯独这件,是他悄悄地藏起,在前几年找人修复,一直藏在暗格内,如今也终于也该有新的主人了。   “豫王的事暂且放放,翻不出多大风浪。”他与姝儿的事已是板上钉钉,谁也拆不开,难不成豫王还能抢亲不成?   “是,属下明白。”   贺云槿把一切准备好,次日一早特意穿了新制的玄色锦衣前往虞府,可在虞府门口,却看见了同样带着厚礼上门的豫王,意气风发,仿佛也是提亲。 第74章 第三更 一家有女,百家求   豫王眯起眼打量太子, “四弟这是?”他思忖半晌,太子竟也上门提亲,怎会如此巧合。   “如豫王所见, 孤来提亲。”贺云槿略想了想, 便明白怕是镇南王安排的,要不然以豫王的性子不会突然上门, 昨日豫王欣喜, 怕就是欣喜镇南王答应他可以上门提亲。   镇南王这许也是因为恼了他,才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罢了罢了,自家岳丈,做什么还不是自己求来的。   “哼,四弟可真有信心啊, 竟然敢上门求亲, 也不怕镇南王撵你出去。”到了现在,豫王都不知那封圣旨的事, 而他得了镇南王亲口许诺, 自然觉得他会是今日的赢家。   “豫王都不怕,孤又怕什么?”贺云槿负手而立,似是闲聊一般, 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这是在竞争提亲。   “本王与四弟可不同, 本王奉劝四弟一句,还是早些回去, 免得丢人现眼。”待会被虞府赶了出去,可真是够丢脸了。   “这句话,孤也送给你。”贺云槿知道今日不会很轻松,可到底,他已占了上风, 不管今日有没有豫王,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有豫王更好,正好让镇南王瞧瞧他的心意。   “你……”豫王还想说些什么,管家出来了。   “太子殿下,豫王殿下,王爷有请二位。”   “二位?”豫王不敢相信。   “是的,请二位入府。”管家感觉身上的压力也挺大的,唉,王爷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   贺云槿什么都没说,迈步进去,豫王见他如此,心想也不能慢了,马上跟了上去,还挤在贺云槿之前进了府。   贺云槿微皱了皱眉,随即退开,拍了拍衣侧,像是被豫王沾上是什么极其嫌恶的事。   管家在一旁尴尬的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两个皇子,一同来提亲,阵仗都这样大,怕是不肖片刻就要传开了。   两人进入院子,带来的人也都陆续的进来,放下了各自准备的礼数,互相对比一下,自然是太子的多些,毕竟是皇宫按照太子妃的礼节布置下的,贺云槿又从私库里添了不少。   谁都觉得贺云槿身无分文,是个一穷二白的废物太子,可他藏的之深,怕也就只有余钧晓得了。   登时豫王的脸色就黑了,早知道就多带些,可母妃又说这些足够了,还得多留些给日后,既然镇南王都答应了,想来也是板上钉钉,比一般人多些也就罢了。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今日太子会来,这一衬托的,自然就难看了。   于是镇南王一出现,豫王就往前几步,“王爷,小王昨日才从王爷处得了这个机会,还有好些稀奇珍宝都来不及准备,明日必定送上。”   太子都拿得出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下乘。   “哎,这些身外之物,老夫不在意,都坐下来吧,慢慢聊。”镇南王扫了一眼两人的东西,心里有个底,显然太子的礼厚上不少,难怪豫王会这样说。   豫王和太子分坐两边,镇南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才开口,“竟不知太子殿下也上门提亲,豫王不会怪罪老夫吧?”   “王爷言重了,一家有女百家求,郡主贤淑温良,倾国倾城,自然是不少人妄图求娶。”豫王就算是不高兴,也不敢此时显露啊。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开始吧。”镇南王只问了豫王,却并非关心太子是否怪罪,亲疏已有别,而豫王还傻乎乎的以为镇南王是更在意他呢。   豫王不知该开始什么,虞府的小厮捧着东西进来了,抬了两张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这是第一关,本王亲手所出考题,请二位开始吧,一炷香时间。”   镇南王可是一夜未睡,就是为了今日的精彩,他也算是光明正大的了解一下太子对蓁蓁的熟悉度,至于豫王嘛,不是他自己说要求娶蓁蓁的吗?难道连这点子考验都不愿意?   豫王面露惊讶,这是科举考试吗?竟还有考题,本还想多问几句,可见太子已经坐下开始答题了,他又不敢耽误,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坐了下来。   可一看见这些考题,他懵了……   郡主最喜欢何种花?   郡主最喜何种颜色?   郡主喜甜还是咸?喜食何种糕点?   ……   这些问题,扫一眼过去,豫王竟一个都答不出来。   若说花卉、颜色什么的倒也能从郡主穿的衣裳上猜出,可这题“郡主喜欢何种动物?”他从何处得知呢?   豫王就差抓耳挠腮了,可余光一瞥太子,他竟开始下笔了,稳稳当当的,胸有成竹,这下豫王更慌了……   *   “郡主,你不去前厅瞧瞧吗,听说王爷给太子和豫王出了考题呢。”凌珠从外边进来,阖府的人都在那边瞧热闹。   两个皇子同时来提亲,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豫王,这种奇事,还是头一次见呢。   “有什么好瞧的。”虞姝趴在桌子上,她怕瞧见殿下,分明是她要嫁给殿下的,可是爹爹却给殿下出了这样大的难题,都怕殿下会恼怒的不想理她了。   爹爹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她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虞家上下考虑,可这样的事,她又如何和爹爹说呢,只能由着爹爹折腾了。   “难道郡主不想瞧瞧太子殿下对郡主是如何上心的吗?奴婢可听说王爷出的考题十分刁钻,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若是奴婢去,怕是能考个满分。”   “真的?”虞姝有了点兴趣,若是如此,那必定是殿下有把握啊,毕竟她和殿下相处这样久了,她和豫王可是一点都不熟的,如何能知晓她的事呢。   “那是自然,郡主去瞧瞧吧。”   “那就去瞧瞧?”虞姝露出笑容。   虞姝从后面进去的,有面屏风挡着,角度很好,她可以看见外边,外边的人不能瞧见她,她到的时候,正好一炷香快结束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殿下,气定神闲的坐着,已放下了笔,似在回想。   而豫王,急的耳朵都红了……   爹爹似乎是在偏心殿下呢。   这样一想,虞姝心里舒服多了,爹爹是个好爹爹,舍不得她伤心。   “一炷香到。”小厮取了二位的考卷递给了镇南王。   镇南王大致扫了一眼,太子的字他是认识的,教过虞易,笔锋刚劲,而豫王的少了些凌厉,也少了些风骨。   虞姝踮起脚尖偷看虽看不清具体题目,可却能看见殿下的卷面是密密麻麻的,可是豫王却寂寥的很,这一看也知道谁输谁赢啊。   可就在虞姝觉得殿下必定能赢的时候,镇南王却点了点头,抽出了豫王的那张考卷,“第一关,豫王胜。” 第75章 第一更 一生一世一双人   “???”虞姝满脑子问号, 爹爹这是何意?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啊!   爹爹好过分哦。   连豫王自己都十分诧异,他根本就不甚了解郡主,上头的答案大半是瞎猜的, 而他却见太子写的满满当当, 都做好了输的准备,他却赢了吗?   难道太子也是瞎编的, 还是说其实镇南王是在偏心他?他更倾向于后面这个答案, 心中这样一想,便得意的瞧了一眼太子,连眼尾都往上吊,别提多嘚瑟了,有镇南王亲自偏袒, 这样的结局别提多高兴了。   而贺云槿只是起初微眨了眨眼, 便很快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看来他有哪题答的让镇南王不是很满意。   对于豫王的挑衅, 他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一直在心里想哪题没有答好。   镇南王打量了二人一眼,谁更胜一筹已见分晓,但还是继续道:“接下来, 第二关, 比射箭,请二位随老夫来。”   镇南王带着两人到了后院梅花园, 此时梅花园里只见绿叶纷纷,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谁射中那颗梅树的枝干,就算谁赢。”镇南王指了指不远处的梅树,其中最粗壮的一枝。   虞姝躲在不远处, 拧起了眉头,爹爹在做什么呀,这可是娘亲的陪嫁之物,哪能有所损坏,一箭射中,那梅树得恢复多久啊,爹爹莫不是糊涂了?   可她又不敢出去,要不然爹爹怕是真的要揍她了。   豫王打量了一眼,这也太简单了,这样近的距离,而且枝干十分粗壮,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射中,顿时跃跃欲试。   而贺云槿却迟疑了,这是王妃的陪嫁,也是姝儿最喜欢的一片梅林,王爷怎能用这些梅树来做目标,这虞府多的是树木,却偏偏挑了这棵,王爷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由不得贺云槿多想,豫王已经提箭拉满弓,瞄准了枝干,他也动作迅速的准备好,就在豫王发出去的同时,差不多时贺云槿的箭也飞了出去。   只不过,豫王的箭是往枝干去的,而贺云槿的箭却是往豫王的箭去的,于是豫王亲眼看着,他的箭本要射中枝干,却被贺云槿的箭打落,最终两只箭都落在了地上。   “四弟,你这是何意?技不如人也不必使阴招吧?”豫王当场便质问太子,要说这不是故意的谁信,镇南王又不曾说指定一个地方,太子的箭却偏偏要往他的箭上飞,谁信不是故意的。   “凑巧。”贺云槿眉眼冷漠的放下弓,幸好,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   “你——”豫王见他这般模样,十分厌恶,甚至想打人。   “哎,豫王莫急,本王在场,谁输谁赢本王清楚,第二关,还是豫王赢。”镇南王抬手,这豫王太过急躁了,并非是做帝王的料子,一点就炸,不妥,不妥。   单论豫王,倒也算得上是燕京杰出的才俊,可和太子一对比,倒显的豫王无能无德,又十分暴躁易怒,也不知圣上是不是不知太子的才能,无奈之下才对豫王多看重两分,还是不知豫王的这些缺陷。   “多谢镇南王公允,小王可以再试一次。”这下豫王是彻底舒服了,已赢了两关,足见镇南王是心悦他成为郡主的夫婿。   可是虞姝却是越发看不懂了,爹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分明殿下是为了那梅树才拦下豫王的箭,殿下应该赢才对啊。   爹爹莫不是生气了,所以才故意说要把她嫁给豫王吧?   而且虞姝想到梦境里她嫁给了豫王,心里便不是滋味,莫不是还会重蹈覆辙?   可是她都已经在圣旨上写了殿下的名字,爹爹真的要违抗先帝的旨意吗?   虞姝的眉头拧成小麻花了。   镇南王扫了贺云槿一眼,摆了摆手,“不必了,随本王来。”   一行人又回到厅堂。   “还有最后一关,只需要回答本王一个问题。”镇南王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才道:“日后二位若是纳侧妃,一位家世位高权重,但性情泼辣,极其无礼,一位家世普通,但温婉柔和,性情温良,不知你们会选择谁呢?”   这也算是日后都该面对的事,帝王之家,连镇南王都不信他们会守着虞姝过一辈子,所以镇南王和王妃其实不希望虞姝在燕京找夫婿,还是在岭南好啊,可以挑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婿。   可谁知道蓁蓁这个丫头,不挑则以,一挑就挑上了大燕最尊贵的储君,日后三宫六院的,她便晓得哭了。   豫王心想,还有最后一关,那前两关都是他赢了,可见今日太子要被拒绝了,想想心里便觉得舒适。   一听这个问题,也晓得镇南王是何意,想来是怕郡主嫁到豫王府会受妾室的委屈,那他必定得选后者。   “王爷,小王选温良之人,王爷且安心,日后郡主嫁入豫王府,小王必定倍加呵护,绝无人敢越过郡主半分,为免郡主受委屈,小王必定要选温良之人为侧妃。”   豫王自认为自己说的很完美,也已经十分有诚意了,只是这诚意嘛,也只是在此刻了,郡主入府,难不成还敢管他纳侧妃吗?   荒唐。   镇南王笑了笑,却有些疏离冷漠,看向贺云槿,“太子殿下,你意下如何?”   “回王爷,孤若得娶郡主,便在列祖列宗面前许下重誓,此生只有郡主一人,不会纳侧妃,不会有妾室通房,许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王爷所说假设,于孤而言不存在。”   豫王傻眼了,这是什么答案,不是让二选一吗?太子这答案……   且他可是太子啊,就算日后只是王爷,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啊,怎么可能和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信!   在屏风后听着的虞姝抿着唇笑了,眉眼都带着喜悦,殿下到底是储君,其实她未曾想过殿下会只有她一个女子,虽她也接受不了日后夫君有其他女子,心里正纠结着呢。   却听到了殿下这样的回答,让虞姝四肢百骸都轻松起来,殿下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能在爹爹面前这样说,必定是能做到的。   凌珠和思岚对视一眼,都是对方眼中瞧见了惊喜,这样好啊,郡主果然没有瞧错人,若真是如此,郡主成为东宫唯一的主母,没有侧妃妾室,过的自然快活,能为了皇后空置六宫的帝王还从未见过呢,殿下能让她们一饱眼福吗?   镇南王的眼也亮了亮,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太子亲口所说,作为君子,自当言而有信。   “殿下所说,可是真的?”作为老父亲,镇南王可真是操碎了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本王还有几个问题,若是日后蓁蓁生不出孩子,或都生的女儿,你当如何?”   “孤心悦的是郡主,而非孩子,她若喜欢孩子,可从宗室挑选至身边抚养,若不喜欢,二人相处也甚是美满,至于生的女儿,若都如郡主一般玉雪可爱,孤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帝位,从宗室挑一个有才能的便是,这句话贺云槿没有说出口,毕竟有豫王在场。   可镇南王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若是日后蓁蓁生孩子难产,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你选谁?”   “孤还是那句话,心悦的是郡主,非孩子,必定会选择郡主,郡主日后有孕,孤必寸步不离,不会让她陷入两难境地,还请王爷相信孤。”   “若是日后大臣以死相逼殿下纳妃,你当如何?”   “自请下位,随蓁蓁回岭南。”   “哈哈哈,”镇南王抚掌大笑,终于是满意了,有太子这番话,把蓁蓁许给他,再无后顾之忧,“豫王殿下,请回吧。” 第76章 第二更 和离圣旨   豫王傻眼, “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觉得太子更适合成为本王的女婿,豫王殿下诚意不够,回去吧, 对了, 带来的那些礼品也都带回去吧。”   “可是分明是本王赢了两次,王爷怎么能如此偏心?”豫王站了起来, 满脸不服, 凭什么?分明是他胜了,怎能对太子比对他满意。   镇南王挑了挑眉,方才他偏心豫王的时候,太子可没有像此刻的豫王一般,急不可耐的要个说法, 这个豫王还真不太行。   “本王何时说过三局两胜?”镇南王背着手, 一副无赖的模样,“本王只说考考你们, 可没有说要按照三局两胜来安排, 本王觉着太子更有诚意,豫王可有不服?”   “本王自然不服,王爷这是偏心太子, 世间哪有如此道理?”这分明就是羞辱于他, 豫王长这么大,还从未遭受过如此羞辱, 这比那日在万寿节上落败还要难堪。   所有人都知晓他带了厚礼来提亲,结果他和太子同时提亲也就罢了,镇南王还选了太子,这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太子强于他吗?   这要豫王如何咽下这口气!   今日他若是带着厚礼离开, 怕是无需片刻就要传开了,他身为父皇宠爱的皇子,还从未被人如此打过脸面。   “哈哈,豫王这话,不心虚吗?你方才答的那份考卷如何 ,想来你自己心里有数,而太子答的,全对,除了有点小差错,蓁蓁还喜欢穿海蓝色衣裙,只不过大多在夏日穿,太子殿下不知也是常理。”   海蓝色显的清爽,在夏日里瞧着都赏心悦目。   镇南王平日虽忙,却也是关心闺女的好爹爹,闺女喜欢什么,爹爹都知晓。   “至于射箭,那颗梅树是王妃的陪嫁,自然是不能伤害,殿下做的很好,还有方才的答案,豫王殿下想来能自己分辨吧?”   镇南王言尽于此,从前豫王享尽了风光和夸赞,想来也是因为没有太子殿下的衬托,他看着也算顺眼,可如今有了太子殿下一朝龙跃,日后豫王怕是不够看了。   “哼,镇南王可真会刁难人,本王算是知晓镇南王的意思,罢了,虞家门槛太高,本王高攀不上,只盼着日后别后悔才好。”豫王一甩袖子,瞥了太子一眼,转身离开,再不多留。   还留下去有何意思,镇南王这还不明显吗?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他说昨日镇南王为何会这样轻易答应,想来早就知晓今日太子会来提亲了,所以才故意让他也来,成为太子的陪衬。   真的嚣张,豫王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气煞!   豫王带着一众人离开了,镇南王丝毫不慌,坐下喝茶。   “王爷不怕得罪豫王吗?”方才的态度,是明晃晃的把豫王得罪了。   “既然虞家把姑娘许给了太子,得罪豫王也是迟早的事。”难道蓁蓁成为太子妃,别人还能信虞家不是太子的人吗?当人是傻子吧。   “孤不会让王爷失望。”   “皇权富贵老夫不在意,只希望闺女过的好,虞家上下百口人,才得这一个闺女,若是殿下负了蓁蓁,怕是蓁蓁的兄长们不会愿意善罢甘休。”   贺云槿轻笑了下,“孤可惹不起岭南诸多大将,今日也算不得来提亲,乃是来向王爷赔罪,不曾获得王爷的允许,便与郡主私订终身,还请王爷莫要怪郡主,有何事都是孤的不是,改日算好日子,孤再上门纳采。”   “殿下对蓁蓁倒也算用心,虽然你们两人的事是先帝圣旨促成,但三书六礼,都得按流程来,殿下没有意见吧?”   “自然,一切都按照王爷和郡主的意思。”   贺云槿从余钧手上接过红色的宝盒,“王爷,这是孤送给郡主的聘礼,今日送来给郡主。”   “何物值得殿下特意送一趟。”镇南王接过盒子,打开瞧了一眼,眉目凝起,“这是…?”   “这是九珠牡丹凤冠,是母后的遗物,送给郡主当聘礼,想来母后也一定很欢喜。”   “先皇后的遗物,这太贵重了。”九珠凤冠,这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头饰。   “这是母后的心意,还望王爷莫要推辞。”若是母后在世,想来也一定会很喜欢姝儿吧。   “既然这样,蓁蓁,出来瞧瞧吧。”镇南王放下盒子。   虞姝倒吸一口凉气,面带微笑的从屏风后面出来,“嘿嘿,爹爹怎么晓得我在后面。”   “哼,就你,方才瞧见我委屈了你的情郎,怕是想出来骂我吧。”   “爹爹说哪里的话,女儿哪敢啊。”虞姝笑容讨好的过去抱着镇南王的胳膊撒娇。   “别装了,看看这份聘礼,可是满意。”   从方才的对话,和这个聘礼来看,镇南王对太子算是满意了,只要日后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半,也算是不错了。   虞姝低头瞧了一眼,难得的露出矜持,“满意,多谢太子殿下。”   “此刻倒是矜持了,原先怎的不知?”镇南王非得损她两句。   “爹爹……”虞姝鼓了鼓脸颊,殿下在这,就不能给她点颜面吗。   “行啊,嫌我这个老头子碍事了,我走就是,唉,闺女大了不由爹啊。”镇南王叹着气起身离开,口中念念有词。   虞姝垮下肩膀看着爹爹,似乎自从得知她有了心仪的人,爹爹就老了好几岁。   “别担心,王爷是说玩笑话。”贺云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后面。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不纳妾吗?”虞姝不敢回头,两人确定了心意之后仿佛中间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不再似从前随意了。   “孤面对王爷岂敢撒谎,你不信孤?”   “也不是,可是自古莫说当皇帝的三宫六院,就是太子也是妃嫔众多,就我一个,你不会不甘心吗?”   左拥右抱,娇娥环绕,是多少男子的期盼。   殿下这样轻易就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还是在爹爹面前,委实有些让人诧异。   还带着几分不真实性。   “说你傻还真没说错,”贺云槿握住她的肩,把人扭到身前,“旁人喜欢三妻四妾,所以孤也一定要三宫六院吗?”   虞姝低着头,手指都不知该往哪放,倒是扭捏了起来。   “抬头,看着孤,从前怎不见你这般不敢看人。”   从前可是嚣张的很,像是张牙舞爪的元元。   “从前不一样。”从前也没想过两人会成为夫妻,也没想过会共度余生。   “是不一样了,你要嫁给孤做太子妃了。”贺云槿嘴角噙着笑,可真是快啊。   “孤回去让钦天监算出合适大婚的日子,尽早完婚可好?”他已是等不及了。   “这样快?”虞姝懵了,“不是只要定亲也可以吗?”   她还没有做好现在大婚的准备呢,定亲就是口头上的事,又不用住在一块,可是成亲了,她不就得住在东宫,和殿下一道生活起居。   “你不想成亲?可孤想早些娶你。”不拜天地,祭列祖列宗,又如何来的名正言顺,若只是定亲,万一日后出现变故可就不好了。   “那圣上的意思是?”   “父皇自然是希望你早日成为太子妃。”管父皇愿不愿意,反正他愿意就行。   虞姝无话可说了,反正都已经答应了,那早点晚点也都一样。   次日两人一道入宫谢恩,乾德帝看着面前金童玉女笑的合不拢嘴,“可真是金玉良缘啊,甚好甚好,既然无需朕赐婚,朕便给蓁蓁赐下一份无字圣旨吧。”   “多谢圣上。”虞姝从内侍手中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份没有添上名字的和离圣旨! 第77章 第一更 殿下亲她了?!   贺云槿瞧见的一刹那, 眼眸闪过凌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圣上,这是何意?”虞姝也很懵, 她还没有成亲呢, 圣上竟许下和离圣旨,这样的圣上, 怕是千古难遇吧?   “蓁蓁, 你和太子的亲事,是先帝赐婚,朕也没有什么赏赐,就赏赐这份圣旨,当然了, 朕希望你们永远也用不上它, 有了它,若是太子负了你, 你自也可远走高飞, 无人能拦。”   乾德帝这左想右想,蓁蓁大婚,他总也得出份力, 送金银财宝又太过无趣, 没有新意,想来想去, 便想到这样的圣旨,也是代表了皇家对蓁蓁的满意。   瞧着太子眼珠子都跟着蓁蓁转的样子,想来两人的感情也用不上这个东西。   可现在也不好说啊,他日若是坐上了帝位,太子是否会变, 谁都不敢夸下海口,所以乾德帝赏赐这份圣旨,希望能在他去了之后护得蓁蓁一时,也是护得虞家,护住了虞家,就是护住了皇贵妃母女。   皇贵妃只有一女,两人也未曾强求非得生个儿子,如今太子堪当大任,更无须强求,只盼着他百年之后,太子能善待皇贵妃母女。   “圣上,这样不好吧?”虞姝余光打量着殿下,圣上可真是亲爹啊,竟这般拆自家儿子的台。   “无碍,太子觉得朕这样的做法可妥当。”乾德帝看向贺云槿。   贺云槿心有苦笑,“父皇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遵命便是。”   有这样一个父皇,怕是他造了几辈子孽求来的。   可贺云槿又从心底里高兴,父皇对蓁蓁是真的好啊,不是虚情假意的那种好,而是真的把蓁蓁当自己闺女疼。   看在他疼蓁蓁的份上,贺云槿甚至觉得可以放下那些过往,因为他们有一同想护着的人。   “很好,日后可得珍惜蓁蓁,要不然莫说镇南王饶不了你,朕也不会站在你这边,成家立业,既已成家,那也得考虑立业之事了。”   大燕太子蛰伏太久了,乾德帝也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才能。   “儿臣明白父皇所言,必定尽早破案。”官银流失一案,正在抓紧机会排查。   “嗯,你和蓁蓁的三书六礼宫里会安排,钦天监已定了八月十六大婚,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们要似十六的月亮一般齐心和睦。”   “不负所嘱。”   虞姝和贺云槿从正阳宫出来,虞姝终于是没忍住笑,“哈哈哈,殿下,圣上真的好贴心哦。”   居然在大婚之前就送上了和离圣旨,有了这份和离圣旨,只要她想和离添上名字就可以,不必再进行什么商讨,也不必贺云槿同意。   贺云槿额头抽抽的疼,扶住她的胳膊,再笑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虞姝笑了一会停下,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问他,“殿下,你是不是圣上亲生的啊?”   贺云槿耳朵微动,她一靠近,少女的馨香围绕着他,热气洒在耳廓,让心都紧了一下。   他忽然抬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少女困在他的怀中,低眸睨着她,“质疑天家血脉,该当何罪?”   “呀……”虞姝的手撑在他的胸前,杏眼睁大,眼神懵懂诧异,有点不敢相信殿下会这般与她亲近,还是在正阳宫外。   贺云槿被她盯的心里不自在,她的眼清澈如泉水,似是能看透这世间一切黑暗,而他的眼中,却包纳了这世间的一切黑暗,他多怕会被她一眼看透。   “别看了。”贺云槿垂眸,倏然,一个极亲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虞姝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回神,方才……殿下亲她了?!   猛然睁开眼,开始挣扎,“殿下你、你不许无礼!”这还在宫里呢,被人瞧见多不好啊。   “不许乱动。”贺云槿收紧了臂力,少女在她的怀里动弹不得,眼眸间慌乱的像是受惊的小白兔,“如何算得上无礼,如今孤与你可是有婚约在身。”   贺云槿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满足,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此刻,把她困在怀里,欺负哭,哭了再哄,哄好再欺负,多美好。   若是虞姝晓得贺云槿的想法,怕是此刻就要在和离圣旨中填上贺云槿的名字。   “可是、可是还没有大婚,不算的。”虞姝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视线落在他胸前的玄鸟锦纹上,面颊不由得绯红。   不得不说,她心里没有被轻薄的那种气愤,心尖反而有淡淡的甜蜜,原来这就是情投意合的感觉吗?   连只是这般蜻蜓点水的一吻,都能在她心尖荡起涟漪。   想起梦中的自己,嫁给豫王之后不久就如老妪一般一池死水的心,真是辜负了大好的时光。   但愿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吧,若是真的,她都要心疼自己了,此时此刻,才知幸福真谛。   “先帝圣旨,谁敢违抗,父皇也往各处传旨去了,很快整个大燕都知晓你是孤的太子妃,大婚与否,并不重要。”此时贺云槿的话里难免有着嘚瑟,虞姝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殿下很高兴娶到我吗?”此时的殿下和前几天的殿下完全不一样,那时她要写圣旨的时候,殿下还冷着脸呢。   贺云槿被她这一句话问的,突然明白过来,他有些太得意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咳咳,尚可。”贺云槿松开她,视线移往别处,赶忙把自己身后的狐狸尾巴藏好。   “真的吗?”虞姝不信。   “走了,孤带你去东宫瞧瞧。”贺云槿恢复一本正经的语气,往前走了几步,在虞姝瞧不见的地方,悄悄地松了口气,还未大婚,可不能如此大意,切记,切记!   “殿下等等我。”虞姝提起裙摆追上去,晃了晃脑子,没想清楚便不想了。   他日虞姝再想起今日,只恨自己没有刨根问底,多想一些。   *   豫王昨晚独自饮酒至深夜,无一人敢劝。   整个王府都知晓,豫王提亲长宣郡主失败,更让人诧异的是太子成功了,镇南王收下了太子的厚礼,这就意味着镇南王和太子结亲了。   现在燕京传的沸沸扬扬,万寿节之事本就没有过去,大街小巷都传唱着太子殿下是如何打败玄霜国的棋手和勇士,夸赞太子文武双全,堪当大燕储君,至于豫王殿下,再无人提起了。   虞家在民间的威望本来就盛,谁人能不爱戴守卫疆土的将士之家呢?   虞家和太子这一结合啊,无人不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定良缘,天作之合的一对。   连豫王府的下人都不少在议论。   豫王这一恼怒,发了极大的火,还责罚了好几个下人,弄得豫王府再无人敢开口说话。   夜深之后,本该入睡了,豫王却唤人拿了酒来,一个人独自喝到深夜,如今日上三竿了,豫王都没有醒来,也无人敢唤他。   等到乾德帝的旨意传遍四周,定下了太子和长宣郡主大婚的日子,外头有多热闹,豫王府就有多安静,每个人都离豫王的院子远远的,生怕待会遭了豫王的责罚。   而作为豫王的亲随周迁却不能离开,还得在外边小心伺候着,待会还得把这个消息告知给豫王。   等豫王起身,都快到午膳时分了,周迁带着人进去伺候,豫王洗漱之时问周迁可有何事发生。   周迁战战兢兢,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回禀王爷,圣上往各处传了旨意,太子和长宣郡主的大婚定在八月十六。”   豫王眼眸眯起,本就因为宿醉熬红的眼角更红了。   周迁半晌都没有听到豫王的回应,正想抬头看看,婢女端着的铜盆突然“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水打湿了几人的衣摆。 第78章 第二更 一同前往莱漳   时光转眼过, 很快到了五月,而五月初五有个好日子,端午佳节。   贺云槿都订好了游船, 打算与姝儿泛舟游湖, 小酌几杯。   奈何初二那日,乾德帝匆匆召他入宫。   “朕今早才收到折子, 莱漳府数日大雨, 河水上涨,本也没什么,并不影响百姓,可谁知,昨晚莱漳大堤塌毁, 如今河水倾泻而下, 已不知冲毁多少房屋,朕心中焦急, 想派你去莱漳府探个究竟。”   若是以往, 这样的事必定就派豫王或宁王去了,可是乾德帝如今想把这样的差事交给太子,也让他接触接触百姓疾苦。   贺云槿听闻微蹙眉头, “父皇, 儿臣若没有记错,莱漳大堤建造不过三年, 这次雨势也不算多严重,怎会如此?”   建造大堤是造福民生的好事,朝堂尤为重视,莱漳府又是大燕茶叶之都,盛产莱漳红茶, 远销各地,所以在莱漳大堤的建造时,父皇特派了工部尚书主理此事,工部侍郎前去监工。   还因此发生了一件怪事,就在大堤快要建好之时,工部侍郎冯阳波被人发觉摔下了大堤,被发现时已无生命迹象。   查了一番,没有查到被谋害的证据,都以为是意外,父皇还对其家人加以抚慰。   “所以朕要你顺带查查,到底是何故塌毁大堤,建造一次大堤,耗费不少财力物力,若是三五年就毁了,那国库再有钱也是经不起这样花销。”且大堤年年都有维新,怎么会突然塌毁,乾德帝心里也有疑惑啊。   “儿臣明白了。”乾德帝这意思怕是这其中有古怪。   “嗯,那就去吧,注意些,平安归来。”   “是,儿臣遵命。”   贺云槿领了旨意,匆匆出宫,燕京距离莱漳府,骑马也要五六日,得尽快赶去,不过还是得和虞姝说一句,所以他先回太子府,收拾好东西再去虞府告知一声。   *   豫王这些日子事事都不顺心,前两日还因为一个小失误被父皇训斥了几句,弄得他更憋屈了。   他已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不少从前维持中立的臣子往太子那边靠了,现在太子正得父皇看重,又有了虞家这个靠山,而他这个豫王,倒是大大不如从前。   再这样下去,日后他手底下的人怕是都要跟着风向转变,到太子跟前去效忠了。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豫王正有此感觉。   一大早的,周迁就来回禀莱漳府大堤塌毁一事,他还未回过神来呢,永康侯就跑了进来喊救命。   “永康侯这是何故,起来说话。”豫王扶都扶不起,使了眼色让周迁把人扶起坐下。   “王爷可知莱漳府大堤塌毁之事?”   “才听闻,怎么了?这事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吗?”建造大堤之时就是永康侯主理此事,但是冯阳波负主要责任,如今冯阳波已死,难道谁还敢查到他的身上来吗?   “可是下官方才得知圣上派遣太子殿下前去处理此时,大堤遭毁,诸多房屋塌毁,百姓流离失所,就怕太子会追查下去啊!”   太子和豫王不对付,和永康侯也不对付,之前豫王说要让他的姑娘嫁给太子,他本不愿自家闺女入虎口,可是豫王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好答应下来,谁知道这事还没开始行动呢,就传了出去,太子怕是记住了永康侯府啊。   现在太子作为钦差大臣前往莱漳调查大堤一事,永康侯就算是落到了太子的手上,如何能不着急呢。   “怎么会?此事当真?”豫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凳子还没坐热呢。   “千真万确啊,太子此时怕都已从宫里出来了,下官昨夜收到消息就派人盯着了,一大早就想来找王爷,又怕打扰王爷,得知圣上派遣太子作为钦差前往莱漳,下官也是等不及了。”   永康侯这也是心里也鬼,要不然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糊涂,你糊涂!这事你应当早些告知本王,本王还能抢个先机入宫让父皇把这差事交给本王,可如今太子捷足先登,本王能怎么办?”   豫王要被气死了,永康侯平日看着还算精明,怎的这次这样糊涂,这样的事居然怕打扰他?怕打扰他倒是永远别来啊!   “王爷,您一定得想个法子啊,下官也没有想到那大堤竟然才三年就塌了……”当时得了诸多好处,谁还想的到这些呢,到了现在,倒是晓得急了。   豫王闭了闭眼,手抚着额头,整个脑袋都是疼的,要被永康侯这个蠢货气死了。   “当时本王就叮嘱过你,不能太过,不能太过!你都当耳旁风?”   水至清则无鱼,贪污在哪都有,工部油水最足,贪污本不是多大的事,可是大堤塌毁,这就是大事了啊!   “下官知错了……”永康侯低着头,也是无奈,那时豫王要的多,他也不想白给别人做嫁衣,自己也留了点,再加上上上下下打点都要银子,这不就亏空了嘛!   为了弥补自己的亏空,只能用……唉,说来说去还是一个贪字。   *   贺云槿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来到虞府,听闻虞姝在院子里和虞易练武,他也就直接进去了。   虞姝正好教完虞易,坐下来喝口茶。   “殿下怎么来了?”这个时辰,都快用午膳了。   “孤接到皇命,此刻要前往莱漳府查看莱漳大堤塌毁一事,来与你道别,这不去,怕得半月后再见。”   “这样着急,现在就走吗?”虞姝怔了下,还以为殿下是来玩的呢。   “嗯,孤即刻就走,骑马过去最快,人都在虞府外等着了,你这些日子乖些,少出府,豫王对你,怕是仍旧没有死心。”   若非如今紧急的事,贺云槿真想把她一起带去,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儿女情长,不能如此儿戏。   “那殿下等等我。”虞姝略一思索,转身往屋子里去。   贺云槿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大约等了半刻钟,虞姝从屋子里跑出来,手上提着一包东西。   “该带的东西孤都准备了,无需你再操心。”贺云槿以为这些东西是给他的。   谁知虞姝摇了摇头,“这不是给殿下的,这是我的行李,我与殿下一起去。”   “不行,莱漳如今大堤塌毁,到处都是流民,不安全。”而且他又不是去游玩,若是去玩,带她去还算合理。   “我不会拖累殿下,就是想一起去看看,殿下就让我去吧。”虞姝就是想去看看那边的百姓。   “你若是想去莱漳府,等这事过去孤再带你去便是。”   “殿下,你再不走就要晚了,快些走了。”虞姝见殿下说不听,也不管了,自己往外走。   贺云槿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息,拦不住她,也是因为不愿意狠心的拦她。   只好跟上,到了虞府门口,虞姝让人牵了马出来,是一匹红棕色的马。   “这是烈焰,是我从岭南带回来的,回来之后还没有骑过,正好带她出去玩玩。”   “你自己骑马能行吗?要不要叫马车?”贺云槿带的一行人都是男人,唯独虞姝,骑马是更快,可是虞姝是女子,骑马怕是不方便。   “殿下小瞧我,走了,让你瞧瞧本郡主的风采。”说着虞姝翻身上马,稳稳当当的坐到马背上,她把头发高高束起,倒有些英姿飒爽之风。   “也罢。”贺云槿略笑了笑,他确实不该小瞧镇南王之女。   贺云槿上马,“出发。”   一行人大概有七八个,就虞姝一个女子,与贺云槿并列骑行,时不时要快过贺云槿一头,马蹄扬起尘土,很快出城,往莱漳方向而去。 第79章 第一更 娇俏可人   一行人风餐露宿, 赶了足足五日的路才到莱漳附近,而原定的游湖泛舟也化为泡影,虞姝虽是女子, 但这一路没有喊累, 连余钧都佩服不已,想到上次险些走路来了莱漳, 便觉得腿疼。   贺云槿却格外心疼, 觉得薄待了她,本该养在香闺的女娇娥,却跟着他风餐露宿而毫无怨言,这样的女子,谁又能不多加疼爱呢。   虞姝却丝毫不觉得有多累, 这几日都没有下雨, 骑马赶路虽然颠簸,却也能纵览一路风景, 格外肆意, 比关在家里好玩多了。   终于快到莱漳城,雨已停,太阳出来, 照亮了这一片有些残败的景象, 迅猛的河水卷携着塌毁的大堤顺流而下,河流四周的房屋塌毁不少。   赈灾的事宜在当日就开展了, 等到贺云槿到来之时,河水褪去,百姓们都开始家园重建,他也不是来赈灾,而是来查探大堤塌毁真相。   一行人在一家小客栈歇脚吃个午饭, 吃过饭之后继续赶路。   虞姝是个坐不住的,下了马便到处溜达,看看这里,闻闻那里,正是仲夏好光景,若不是因为大堤塌毁,想来此处也会是一片沁人美景。   贺云槿坐在靠窗的这边,侧头便能看见虞姝在外边逗弄着客栈主人家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也不怕它咬人。   小狗被她逗的不高兴了,跑到河堤旁,虞姝跟了过去,看见河边柳枝垂下,绿意盈盈,随风飞扬,伸手折了几枝。   “主子,折夜传了消息来。”余钧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纸。   贺云槿收回看虞姝的视线,低头看起来了折夜递来的消息。   他身为储君前去调查多有不便,怕是人到了证据早就被毁灭的干干净净,所以派了折夜先去查探,看看哪些人蹦跶的最欢。   两日前知府仲滨就收到了来自燕京的飞鸽传书,怕是早有人叮嘱他要咬紧牙关。   若是此事真与燕京大臣有关,怕是父皇会杀鸡儆猴,看似天灾,其实人祸最不能忍。   贺云槿收起信纸,还给了余钧。   “殿下!”虞姝从外边进来,头上顶着柳枝编的一个花环,还摘了小花点缀,倒也挺爱美。   虞姝晃了晃脑袋,杏眼眨了眨,娇俏可人,“好看吗?”   “好看,又去哪辣手摧花了?”贺云槿笑了笑,一路上看见好看的野花,总要采几朵,还问东问西,多次把贺云槿问的语塞,他也很少离京,总不能连路边的野花都认识。   “就是柳树下摘了几朵,殿下看看这个是什么。”虞姝从后背拿出一根半臂长的木桩放到桌子上。   “怎么什么东西都往里搬,”贺云槿笑着看了一眼,还以为她在哪找到小玩意,可只一眼便知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似乎有些像建造河堤用的木桩。”   “对,我方才问过掌柜的,他说可能是从莱漳大堤冲下来的。”   “殿下,这东西确实是大燕建造大堤常用的木桩,上头还有桐油和糯米的痕迹,只是怎么看样子像是被虫蚁啃噬过。”随行而来的少詹事汤向明开口。   “姝儿,这是在哪找到的?”贺云槿盯着这上头的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小洞,这木桩的中心怕是已经空了。   “就在河边柳树下,我摘花的时候看见了,因为这根木桩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它刷了桐油,比其他的东西看起来光泽不同 ,便觉得有些奇怪。”   虞姝这一路上也听贺云槿说了不少大堤的建造之法,知晓大堤要用石条和木桩打基础,而木桩为了防止快速腐败和虫蚁啃噬,一般都会刷上桐油,用糯米等与之粘连在一起,维持稳固。   “去看看。”贺云槿起身,虞姝在前面带路,在外边走路都不正经,蹦蹦跳跳的,贺云槿生怕她摔了,靠的很近,随时准备护她。   过去看了一眼,再没有看见第二根木头,这根怕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才落了柳树下,退潮之后也没有带走。   又拿回去问了掌柜的,得知最近是有不少这样的木头冲下来,他们这家客栈因为地势高些,所以只冲毁了一间茅草屋,在捡拾茅草屋的时候,有看见过一根这样的木头,不过也没多想,堆积在柴房了。   “那可有被烧掉?”虞姝见殿下这般神色,怕是这根木桩很重要。   “这我还真不知,容我去看看。”掌柜的在这开客栈几十年了,见过不少人,莱漳本就是富饶之地,富人商贾不少来往,但见到贺云槿等人还是觉得非等闲之辈,并不想得罪。   过了好一会,掌柜的才拿着根木桩过来,“这几日客人少,生火也少,要不啊,这根木桩怕是已经被烧毁的。”   虞姝接过递给了殿下,“多谢掌柜的,掌柜的再添两个荤菜吧,免得你囤的菜都坏了。”   “哈哈,好好,我这就去吩咐。”掌柜笑着离开了。   “殿下,如何?”虞姝瞧着,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两根都被虫蚁啃噬严重,余钧,取剑来劈开瞧瞧。”   “是。”余钧取下他的宝剑,兴许宝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要变成斧头砍木头吧。   不过别说,宝剑还挺顺手,一剑就劈开了。   虞姝看的眼睛都直了,“余钧,你这把剑是哪来的,瞧着不错啊。”她学的鞭法,爹爹不让她碰剑,其实学剑也不错的,打架的时候特爽。   贺云槿看了一眼木桩,果然如他所料,木桩中心已经空了,还有一些虫卵。   听闻虞姝的话,毫不留情的打击她,“你不会使剑,用宝剑也是浪费。”   虞姝翻了个白眼,“殿下别瞧不起人,我可以学。”   “郡主,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不值得郡主挂念,啊,属下去瞧瞧怎么饭菜还没有端上来。”说完余钧溜之大吉。   虞姝:“……”   “殿下,余钧是怕我抢他的剑吗?我看起来像这样的人嘛。”   “挺像的。”贺云槿抿着唇勾了下嘴角。   “哼,殿下自己待着吧,我也走了。”虞姝鼓了鼓唇,转身走了,还是去逗弄小白狗好玩。   看着郡主离开,汤向明明显察觉到殿下脸上的宠溺,看来这太子殿下十分宠爱这未来的太子妃啊。   “汤向明,把木桩的情形记录下来,最好是画下来,这些都是线索。”   “是。”汤向明从包袱中拿出纸笔。   两人在客栈吃了午饭就离开,继续赶路,到了黄昏时分进了莱漳城。   “这里看起来还算祥和,房屋也都在。”虞姝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几个流民,小乞丐也就看见两个。   “这里是莱漳大堤的上游,所以毁不到这,先找个地方歇脚,明日一早再去莱漳大堤看看。”   也不着急这一日了,怕是该毁的证据都毁掉了,从莱漳城外看起来,百姓安抚的也不错,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几个流民。   怕也是知晓父皇派了钦差前来,不敢偷摸耍滑头。   这几日赶路,都是哪方便就歇哪,虞姝感觉好几日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床了,进了房间迫不及待的就躺下了,在床上滚了几圈,还是家里的床软和。   “累了?”贺云槿的声音突然出现。   “啊?”虞姝从床上蹦起,“殿下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她摸了摸头发,不晓得有没有乱。   “敲了门,你没听见。”   “那殿下应该待会再来,进姑娘家的房间也不晓得矜持。”虞姝从床上下来,暗自嘀咕着。   “你与孤有婚约在身,孤也不算是进姑娘家的房间,最多,是进未婚娘子房间。”贺云槿确实是一点都不见外,坐下来兀自倒茶喝。   “没成亲就不算,殿下强词夺理。”虞姝走了过去,把贺云槿才倒好,准备入口的茶抢了过来,一口饮尽,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尖,“略略略,多谢殿下倒的茶。”   “看来是不累了。”贺云槿又倒了一盏茶,端起抿了一口。   “还行吧,我之前跟着兄长去狩猎,常常要走好几日的山路,比这累多了。”虞姝还真不是养在香闺娇滴滴的姑娘家。   “是啊,累的摔进坑里去了,还惊得镇南王带人上山找你。”贺云槿笑着打趣。   “你怎么知道。”虞姝不满的撇了撇嘴角。   “这事怕是没几个人不晓得,长宣郡主其中长宣二字的分量可不轻啊。”   那年虞姝跟随兄长上山狩猎,却失足摔进了深坑,镇南王在找她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那深坑中长有吸金草,派人查探,竟发现那是一座金矿山。   乾德帝深为欣喜,为表嘉奖,赏赐了一块封地,用她的封号命名,长宣郡,此后她便成为大燕唯一有封地的郡主。   虽然也是件喜事,可虞姝却觉得丢脸,上个山还掉坑里去了,兴师动众,所以贺云槿再提起,她便觉得他是在笑话她,嘴硬道:“那说明我是有福之人。”   “是啊,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贺云槿脸上的笑容扎眼,气的虞姝狠狠地踩了贺云槿一脚,“殿下自己玩吧,我走了。” 第80章 第二更 凶的可爱   燕京。   从太子离开之后, 豫王就没有睡过一日整觉,不是睡不着就是半夜被惊醒。   本也不是多大事,如果是从前的太子, 他兴许不会如此紧张, 可是太子今非昔比,就怕他此前看见的太子都是假象, 若再不紧张些, 怕是回过神来已被太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过,如果早些把太子解决了,就不会有当前的事了,可是母妃却担忧做的太过会引起父皇猜疑,觉得太子本就平庸无能, 不是他的对手。   谁知道, 平庸无能的太子,一夜之间变成文武双全, 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从前怕都是伪装, 真是常年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这日得到已经把当年的事彻底扫尾,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找不出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 就绝对不可能把这事栽到他身上去。   豫王也算是松了口气。   “永康侯,日后你办事要仔细着点, 若是再有这样的差错,本王也救不了你了。”   太子越是出色,豫王就越是发觉自己身边的人不堪重用。   听说这次太子去莱漳,连长宣郡主也跟着去了,虞家连一个女子都有如此作为, 没有为他所用真是可惜。   “是是,下官谨记,多谢王爷救下官一命。”   这几日豫王未曾歇好,而永康侯却是彻夜未眠,闭上眼睛就能梦到圣上下了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圣旨,半夜梦魇,把永康侯夫人吓得不轻。   可这样的事,永康侯哪里敢和夫人说,只好推脱,这几日都是独自在书房歇下了。   一想到若是这件事曝光,他一家老小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能不能救你的命还不好说,太子并非昨日之太子,你还得盯紧了,一旦太子查出蛛丝马迹,本王也救不了你。”   说不定也可能连豫王自己都会被拉下水,这谁也说不定。   “下官明白,这就去吩咐,王爷,若是太子殿下查出来……”永康侯实在是难安啊。   “若是查出,那便只能鱼死网破,这事本王会安排,你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永康侯惴惴不安,豫王的意思,是要弑储君吗?   这要是被乾德帝知晓,便是杀头的大罪,可要是被查出贪污工程款,也是死罪。   进退两难,永康侯从未如此焦心过。   *   远在莱漳府,贺云槿等人已到了莱漳大堤附近,本想上去看看,可是才一靠近,莱漳知府仲滨便带着一群人出现了。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大安!”跪了一地的人。   虞姝悄咪咪的凑近贺云槿,“殿下,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我们到了。”   衣服整洁,衣摆上连泥土都没有,出现在这里,怕是早就准备好了见殿下,要不然哪能如此干净。   这个地方可是大堤才塌毁没多久,虞姝都把绣鞋踩脏了。   “免礼。”虞姝所说,贺云槿也发觉了,他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下官听闻太子殿下到了莱漳,急忙前来迎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仲滨望了一眼,看见虞姝,又行了礼,“下官见过长宣郡主,郡主金安。”   “你怎知我是长宣郡主?”虞姝常年待在岭南,能认识她的人可不多,就是燕京一开始也很少人认识她,要不然乔磊也不至于对她放肆。   而且知府是四品官员,万寿节也没这个机会入京,如今却连问都不必问就知晓她是长宣郡主,看来这个知府还挺能耐的。   “……下官猜的,听闻太子殿下和长宣郡主喜结良缘,殿下身边跟随的女子,必定是郡主无疑。”仲滨低着头,暗自叹息,他早就知晓长宣郡主与太子一道来了,可是方才也该先问问才是。   “哦?怎的,殿下身边就不能跟个侍女吗?”虞姝不愿轻轻放过,她出门在外,可没穿多华丽的衣裳。   仲滨说不出话了,后背的脊骨有些发凉。   “姝儿,罢了,想来仲知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贺云槿摆了摆手。   “未卜先知,这样啊,那怎的知府没有提前知晓大堤何时会塌毁,倒是知道我与殿下会来到这,在这荒郊野岭的带着一群人等着,真是厉害。”虞姝的小嘴那叫一个牙尖嘴利,说的仲滨就差把脑袋低到地上去了,心叹怎么一个姑娘家,在殿下面前如此放肆,殿下竟也容得下?   贺云槿瞧着也差不多了,使了个眼色让虞姝别说了,虞姝便往后退了退,没劲,哑巴似的。   “仲大人,孤要去大堤上看看,你可要带路?”   “是,下官为殿下和郡主带路。”仲滨松了口气,总算不问了,他实在是招架不住郡主这张嘴。   大堤完全被冲毁,但靠近岸边还有一小截地方可以站人,贺云槿先站上去,伸手要扶虞姝,谁知她跳了过来,左右摇晃,被贺云槿握住了肩。   “殿下,你别管我了,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虞姝就是摔下去也会凫水,一点也不怕。   “仲大人,大堤塌毁前夜可有什么动静?”   “并无,下官已探访四周,并无人知晓异常,在塌毁当夜,下官也把各处灾民安置在了别处,如今都已妥善。”   “突然崩塌?这倒是怪了,这样大的一个堤坝,却突然崩塌,难道住在这周围的百姓竟无一人知晓吗?”一般而言,住在堤坝四周的百姓是靠着这个堤坝为生的,不管是种菜浇水还是打鱼,都与之息息相关,堤坝出现异常他们是最清楚的。   堤坝塌毁,非一日之功,突然塌毁很难。   “下官确实没有收到消息。”这是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那些百姓如今住在何处,可否带我们去见见”虞姝见这个仲滨就有鬼,眼神躲闪,很不自然。   “自然可以,郡主若是要见下官即刻便带路,只是小民粗鄙,怕惊扰了二位。”   “罢了,不去了。”见他这个样子都知道对那些百姓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可能问得出来什么,他也不想去为难那些百姓。   一行人在堤坝上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连之前在客栈那处发现的木头都没有看见一根,似是全部被冲到下游去了,可是一根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建造大堤,不知道要用多少根木桩,这毁的倒是干净。   “仲大人,孤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忙去吧。”一群人盯着,怕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快把他们吓死了吧。   “殿下,这儿方才经历大变,恐有流民侵扰,下官不放心。”   “殿下身边有护卫,要得着你操什么心,仲大人若是得空,还是去算算殿下几时能查清此事,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免得连后事都交代不清楚。”虞姝开口就呛他,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听话。   仲滨:“……是,下官告退。”   嘶,这个长宣郡主怎的这样……跋扈呢?   “还是姝儿厉害啊。”贺云槿负手往前走,嘴角的笑意如何都挡不住,张牙舞爪的,瞧着厉害极了。   “我看他都不像好人,出了这样大的事,眼神清亮,没有一点忧心的征兆,瞧着比我们还舒服。”   身为一方父母官,出了这样的大事,晚上竟也睡得着,眼里连根血丝都见不着,虞姝连日赶路眼睛都很不舒服。   “这人确实有点问题,看来带你来是对的,长宣郡主说话可比孤说话有用多了。”贺云槿语气揶揄。   虞姝闻言格外得意,抬着小下巴嘚瑟,“殿下知道我的好了吧,对这样的人就不能客气,该凶就得凶。”   “确实够凶。”凶的可爱。 第81章 第三更 今晚上和孤一起住如何   虞姝走在前面, 贺云槿跟在后面,他们沿着河流往下,时不时站在原地看看。   走了很久, 岸边有不少被树木绊住的树枝, 可是却一根木桩都没有。   “殿下,这也太奇怪了, 这些木桩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到底是谁, 这么怕殿下会发现木桩的秘密。   “是啊,这里怕是发现不了什么了,先回去吧。”越是藏的深,越是说明有问题,之前贺云槿还没多想, 现在却不得不想了。   “好啊, 回去吧。”虞姝随意瞥了四周一眼,突然视线顿住,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会动。”   “像只兔子。”贺云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真的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听到是兔子,虞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小家伙在河对面的小山丘上, 虞姝只是看见了个东西会动, 却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灰色的, 和山丘都要融为一体了。   “看起来似乎遇到了难题,许是受伤了,你想要吗?”贺云槿挑了挑眉问她。   “你可以抓到吗?这么远。”虞姝有点心动,养了元元之后,她觉得自己养小动物的能力上升了, 说不定真的能养只小兔子。   “你想就能。”说着贺云槿一跃而起,踩着河面上堆积的树枝到了对面,虞姝没有没有看清楚呢,他就抓着个东西回到了她眼前。   “真是只兔子,腿伤着了,在流血。”贺云槿难得轻柔的把兔子放到虞姝的怀里,知道她喜欢小兔子。   “啊,好可怜啊,真的在流血,殿下帮我抱一下,我拿绣帕给它包扎一下。”它的腿整个都是血迹,灰毛都染成了墨红色。   虞姝从袖中抽出绣帕,小心翼翼的抱住它的腿,“还是得带它去看看大夫。”   “待会去。”   余钧站在后面,看着主子和郡主两人细心的关心着一只野兔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的孩子出世了呢。   几时见过主子这般温柔的对着一只小畜生,有郡主在,殿下真的是有无限的可能。   汤向明也知插不进话,索性在一旁观察起了河岸,殿下和郡主一道出来,怕不是查案子,而是游山玩水,见着殿下和郡主如此,也有点想自家夫人和孩子了。   虞姝把兔子包扎好,抱回了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许是感受到了虞姝的善意,待在她怀里很乖巧。   她笑着向殿下道谢,“多谢殿下,这个是我们收养的第二个小家伙了,不知道元元会不会吃醋。”   “吃醋就把它扔出去,回去了。”正好贺云槿看元元那只臭猫很不爽了。   “哎,等等。”虞姝握住太子的胳膊,她是面对着殿下,所以也是面对着所有人,也只有她可以看见后面的情况。   “殿下,我瞧见一个人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虞姝靠近贺云槿,压低了声音。   贺云槿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莹白似雪,眉眼一紧,“余钧,去看看。”   “是。”余钧往前面走了,要想抓人,总得有点迂回手段。   “余钧一个人可以吗?”也不知道后面那个人什么样子的段位。   “余钧的武功不比孤差。”   “这么厉害?”虞姝有些诧异,“余钧几岁了,有没有许亲啊?”   贺云槿唇角扬起,眼眸中皆是揶揄,“怎么,还没当上余钧的主母,就要给余钧许亲了?”   “我就是问问。”虞姝被说的不好意思,然后又嘴硬道:“你方才也说都定亲了,不分彼此的,你还进我的房间呢。”   “确实不分彼此,”贺云槿微低了头,薄唇靠近虞姝耳廓,“今晚上和孤一起住如何,那余钧任由你安排。”   虞姝一听,粉颊“唰”的一下烧了起来,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耳朵也迅速涨红,猛的跳开,离贺云槿远远的。   还瞪了他一眼,“登徒子!殿下好不要脸!”   □□的,居然说这些,而且两人还没有成亲呢,居然就想住在一块,这要是传到爹爹的耳朵里,怕是真的要把她打的屁股开花。   因为她这一句话,引得众人都去看两人,不知殿下做了什么,竟惹得郡主恼怒。   贺云槿闷笑一声,极浅极低的笑,却似是从胸腔里传来的,“好生大胆,敢骂孤。”   “殿下讨骂。”虞姝背对着他,不理他了,殿下越来越过分了,老是欺负她。   贺云槿正想上前给自己说两句话,余钧已经回来了,手上提着个人,瘦的跟猴似的。   “主子,这个人在后面鬼鬼祟祟,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太子殿下饶命,小人、小人就是好奇太子殿下天颜,不是有意冒犯。”瘦猴跪趴在地上,吓得慌了神。   贺云槿久久未开口,忽然道:“仲滨让你做什么?”   “仲大人让小人看着殿下……”声音戛然而止,“不是,小人不认识什么仲大人,小人就是听闻太子殿下要来,所以就想看看。”   瘦猴连忙捂住嘴,说漏嘴了,太紧张了,毕竟这是太子殿下,对于他来说,怕是这辈子也只能见一面的人物。   “你当我们是傻子呢?仲大人倒真是厉害,窥视殿下,以下犯上,怎么着也得落个几年牢狱之灾,你可是要跟着他一起去大牢待上几年?”虞姝真是生气,一个区区知府,竟也敢不把殿下放在眼里,派人跟踪,怕是活腻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瘦猴一直磕头,把地上都磕出了一个坑,显然是怕极了。   “别磕了,孤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如实回答,便不计较这次了。”   瘦猴攥紧了手,狂咽口水,紧张到话都不会说了。   虞姝怀里抱着小兔子,“罢了,我看他也不愿意说,还是带回京去,汤大人,窥视殿下,要在大牢待几年来着?”   “少说要七年,多则十三年。”   “我说我说。”在大牢里待几年出来,怕是一家老小都饿死了。   “从河里捞起的木桩去了哪里?”   “木桩……小人、小人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木桩的事呢,瘦猴不敢相信,还是先咬紧了牙关。   “来人,把他扔下河,处死一个以下犯上的罪人孤还是有资格。”贺云槿作势要走。   “别别……殿下,小人知道,小人知道,木桩…木桩在仲大人的别院……”为了活命,瘦猴只好说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直接要他的命,仲大人只说让他远远的跟着,分明已经很远了,怎的还是被发现了,而且太子殿下太恐怖了,开口就要他的命。   贺云槿与虞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带路或者被扔下河,你选一个。”   “……小人带路。” 第82章 第一更 殿下现在总是欺负她,她也要和……   瘦猴带着他们去到仲滨的别院, 在莱漳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僻静之所,周围都是茶山。   “这处看着风景倒是不错,还挺会享受。”   “都说一方知府知县是一方土皇帝, 过的怕是比父皇还要好。”乾德帝还得受言官盯着, 而这些一方父母官,还真是天高皇帝远, 过的滋润的很。   “那殿下要进去吗?还是等仲滨前来。”   “先带这个小家伙去看大夫, 汤向明你带人在这守着,想来不用多久仲大人就该到了,等他一到,谁都不许妄动,不听令者, 斩首示众。”   这个别院, 怕是不仅仅只有木桩。   “是,下官明白。”   贺云槿带着虞姝, 身后跟着余钧, 三人进城去了,随意找了家药铺进去,让人帮忙包扎一下。   “这兔子这么脏, 还是洗洗为好, 免得脏了夫人的衣裙。”大夫下意识的就把虞姝和贺云槿认成了一对。   虞姝想解释,却被贺云槿抢了话, “这里可以洗吗?可以多加钱。”   “自然是可以,我让伙计拿下去洗,会注意它的伤口,不会让它着凉。”   等伙计拿下去了,大夫才招呼两人, “二位这边坐一会,很快就好,兔子其实不怎么需要给它沐浴,它自己就极爱干净。”   “我是在野外捡到的,就是莱漳大堤下面一段地方。”虞姝故意提起莱漳大堤。   “那啊,老夫也听人说了,莱漳大堤冲毁之后,的确有不少野兔子,还有十几斤的大青鱼,众人纷抢。”   “怎么会有这么多野兔子?”   “嘶,我听说,好像是有不少兔子在河堤附近打洞繁衍,这才让大堤塌毁。”大夫压低了声音,这样的事也就只能私底下聊聊了,传出去怕是会惹得灾祸。   “几只兔子,哪来这样大的本事。”贺云槿微蹙了蹙眉,这大堤莫不是纸糊的。   “这我就不知了。”   之后大夫没再说更多,很快伙计抱着兔子出来。   “夫人,已经洗好也擦干了。”   “这是我的兔子?”虞姝不敢相信,抱进去的时候分明是只灰色的兔子啊,怎么出来变成了白色的兔子?   贺云槿也微笑,“看来小家伙还会变色。”   “方才兔子身上被弄脏了,这确实是夫人的兔子,兔子的腿伤还在呢,这只腿没洗,所以还是灰色的。”   虞姝迷迷糊糊的接过,贺云槿道谢付了钱。   “殿下,它居然是白色的,好神奇啊,我原本还想着叫它小灰,结果是只小白。”   “这个名字太没水准了,不好听。”贺云槿明确表示自己的嫌弃。   “……那殿下给取一个名字。”真是的,给小兔儿取名字还得要水准,又不是给孩子取名字。   贺云槿低眸望了兔子一眼,乖巧的待在虞姝的怀里,“既是在莱漳府收养的,又通体雪白,不如叫雪漳。”   “那还不如叫白莱,更好听。”虞姝非得和贺云槿对着干。   贺云槿:“此行不虚,为何白来?”   虞姝:“……我不管,我就要叫白莱!”   “好吧,你的兔子你做主。”贺云槿无奈又好笑,从前瞧着挺听话的一小姑娘,怎的如今次次都他作对了起来。   “那走吧,白莱小兔儿。”虞姝满意了,殿下现在总是欺负她,她也要和殿下作对。   贺云槿微微摇头,宠溺的望着她,跟上她的步伐。   身后的余钧使劲把自己藏起来,实在是不想暴露在两人面前挡着两人情意缠绵,遇到郡主,主子好说话的仿佛是庙里的菩萨,真是奇了怪了,对着他主子凶的像是修罗恶鬼,真是不公平!   等两人回到别院,果然见到仲滨和汤向明等人僵持着,就差抄家伙打起来了。   虽然汤向明这边人少的多,可是汤向明却一点也不怵仲滨,虞姝瞧着暗自点头,殿下到底是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才。   似乎跟在殿下身边的人不多,可是却个个都是有能耐的人物,如汤向明,如余钧。   有时候不是人多势众就能赢的,质比量更重要。   “仲大人,这是要短兵相接?”虞姝抱着白莱上前,闲适的像是出游。   “郡主,这是下官的别院,只是想进去取个东西,不知汤大人为何要拦着?”   若是太子和郡主晚来一会,仲滨就打算用强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别院的事,看来从前所传太子无能之事怕是谬论。   “你着什么急,殿下这不就来了,听说仲大人的别院风景不错,本郡主想进去瞧瞧,可又不好擅自闯入,特意等着仲大人来,仲大人不会不愿意请本郡主进去坐坐吧?”虞姝用那种十分夸张的表情对着仲滨,仿佛不请她进去坐就是天大的事。   仲滨咬咬牙,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下官不敢,郡主想进,自然是倒履相迎,只是府内简陋,怕污了殿下和郡主的眼。”   “本郡主都不操心,你操心什么。”虞姝瞥了他一眼,走到贺云槿面前,“殿下,走吧。”   “嗯。”贺云槿跟在虞姝的后面进去。   仲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宣郡主像是太子殿下的先锋一般,殿下倒不怎么开口,郡主的嘴巴却是厉害,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仲滨跟在后面,也算不得多紧张,因为那些东西他都藏起来了,兴师动众的搬进别院,自然有用处,只要找不到,太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仲大人好雅兴啊,这别院,确实简陋。”看了一圈,虞姝都没有看见什么贵重的玩意,可是从外边看建造的如此恢弘,进内里却不是一回事,难不成是虚荣心作祟?   “是,下官乃是莱漳的父母官,百姓受苦,下官哪里敢奢侈享受。”   “汤向明,看你的了。”贺云槿坐到石凳上,一点也不着急。   “是,下官这就去。”汤向明往屋子里去。   仲滨着急了,“殿下这是何意?”   “仲大人坐,不急,孤这少詹事啊,旁的本事不多,就是对机关术颇为好奇,孤听说仲大人把莱漳大堤的木桩都捞了起来,藏到了别院。”   “下官不敢,求殿下明察!”仲滨霎时跪下磕头。   “仲大人别急着磕头啊,待会若是找出来了,这头磕的多冤啊。”虞姝顺着白莱的毛,白莱怕是饿了,一直舔她的手。   “余钧,你去找几根兔子吃的草来,白莱饿了。”   “属下……这就去。”余钧转身出去,本想说“属下也不知兔子吃什么草”,但对上主子的视线,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罢了罢了,找人问问。   仲滨跪在地上,没有殿下发话,又不敢起来,可是郡主这样说,又不敢磕头,尴尬的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心中也十分紧张,生怕汤向明会发现他的暗门,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的暗门设计巧妙,不少人都没有找到,少詹事真有这样大的本事吗?   豫王殿下怎的没有说殿下还带了这样厉害的人来?唉!   相比仲滨的慌张,虞姝和贺云槿却在逗弄着白莱,白莱很乖,一直蹭她的手,“比元元还可爱呢。”   “确实,要不然元元送给别人养吧。”贺云槿逮着机会就想把元元送的远远的。   “不行,元元我也喜欢,不能喜新厌旧。”虞姝断然拒绝。   贺云槿叹了口气,如果元元懂事的话,就该自己消失。   仲滨的腿都跪麻了,正在他以为汤向明应该找不到的时候,几个人从屋内抬出两个箱子,“殿下,下官找到两箱官银。” 第83章 第二更 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仲滨的腿一软, 坐到了地上,双目惊恐,银两他藏的极深都被找出来了, 而那些木桩……   贺云槿上前查看, 随即冷笑,“呵, 仲大人可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啊。”   正好他在查官银流失案, 从一个知府手里查出两箱子,这里起码有两千两。   “知府一年的俸禄不过六七十,别院竟藏有两千两银元宝,仲大人这官当的可真舒服。”这还只是别院藏的,怕是用掉的更是数不胜数。   难怪殿下说知府是土皇帝, 可知是比圣上还要享受。   “殿下, 木桩找到了,还有不少金银玉器, 稀奇古玩。”   “全部搬到院子里, 去知府衙门喊人,把这些都清点一遍,孤到想看看, 一个四品官员, 家底有多丰厚。”   百姓劳心劳力的每年纳税,竟入了他们这些贪官的口袋, 倒是国库里没多少银两,做点什么事还得再三计较,边关将士过的更是艰难,贺云槿想想都恨不得杀了仲滨。   “殿下,这些并非是下官的东西, 下官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下官的别院。”仲滨仿佛已经可以看见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了,押解回京,秋后处斩。   “仲大人,你当殿下是傻子吗?有谁这么好心,白给你送这么多好东西,怎么没有人往虞府送,看来我这个郡主过的还不如仲大人呢。”   看着这一箱箱往外搬的奇珍异宝,虞姝都想让她来当知府好了,她也有税收,可也没有仲滨这么大的家业。   “求殿下饶命,郡主饶命啊!”仲滨又开始磕头了。   虞姝懒得理他,坐回石凳,“殿下,他在莱漳任职几年了?”   “四年,马上就满五年,大燕官员,凡五年调任一次,马上就要考核之期,若不是出了这事,怕是还能往上走。”看来他在朝廷有靠山,要不然一个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可恶,还不知道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边关将士为国为民,却大多困苦,他们身为父母官,享受朝廷俸禄,百姓爱戴,却仍旧不知足,合该五马分尸!”   这么多宝物,还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莱漳是大燕茶叶之都,本就富饶,上好的红茶价值百金,上贡的红茶也有限。”一般上贡的红茶都是父皇用来赏赐,这么多年,太子府没有收到一次,足见有多稀少。   “府里好像有一点,但我不怎么喝茶,越州盛产云雾茶,我喝的一般都是云雾茶。”   “云雾茶也是茶中上品。”   “殿下喜欢吗?”   “尚可。”   “那何时殿下去越州,亲手采茶、晒茶、炒茶,很有意思,春日雨后茶园还会长蘑菇,鲜嫩爽滑,年年我都和阿弟一起去摘蘑菇。”   虞姝说着,眼神中有想念,今年都没有去摘蘑菇呢。   贺云槿垂下眼睑,看出了她的想念,可是却只能假装看不见,他现在还不能做主离开燕京,只能委屈她了。   “日后孤与你一道回越州,你带孤去摘蘑菇。”日后日后,不知道要多久之后。   “好啊。”   “郡主,兔草找回来了,属下还洗过又擦干了。”余钧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饲养兔子的。   “多谢。”虞姝接过,兔子一看见绿色的草,迫不及待的伸出脑袋去勾,急的像是几百年没有吃过饭了。   “别急,这就给你吃,这是饿了多久啊。”   虞姝看着兔子咬住草,三瓣嘴一拱一拱的,吃的特别欢乐,心里不由的软下来,吃了一根又接着一根,虞姝不给它就一直舔虞姝的手指,湿热的气息让虞姝想到那日殿下亲她的感觉。   一想到这,虞姝心里边就不对劲了,连忙拿开手。   “很热?”贺云槿疑惑,她的脸颊怎么红了。   “没有,我去走走,殿下看着兔子。”虞姝把兔子往贺云槿怀里扔,拍着脸蛋离开。   丢死了人,大白天的居然想这样的事,要是被殿下晓得,非得笑话她。   贺云槿莫名其妙,给余钧使了个眼色,余钧连忙跟上郡主,郡主没带婢女,他只好当郡主的小厮了。   虞姝心里揣着事,越走越远,越走越僻静,再走下去都没有路了,眼前是一堵围墙。   在原地站了一会,正打算走了,却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可眼前都是围墙了,外边还有房子吗?   本也没怎么在意,有其他人也很正常,让虞姝站住脚步的是,她听见围墙外边是轻柔的女声,而且话语中似乎提到了“仲大人”“今夜”“回来”这几个词。   虞姝深吸一口气,莫不是仲滨养的外室在这里住?   官员是不许私养外室的,连纳妾的数量也是有限的,要不然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养着一堆,到底是为民办事还是自己享受。   她想爬上去看看,余钧出现了,“郡主,还是属下来吧。”   虞姝猛然回头,捧着心口,“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没声?”   “属下的错。”余钧走路要是有声,那也不可能在主子身边待这么久了。   “那你去看看,悄悄地,好像是仲滨的什么人。”   “是。”余钧翻过墙,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是吗?”   “郡主,外边是个极大的院子,养着少说有二十个女子,丫鬟也挺多,外边有数十个护卫来回巡视,属下待了一会,确实听见有丫鬟在讨论仲滨。”   余钧都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这仿佛像是烟花柳巷之地,太不可思议了。   “先回去。”虞姝咬了咬唇瓣,怕是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虞姝匆匆回去,把贺云槿拉到一边,“殿下,那边有个极大的院子,里面养着一群女子,怕是仲滨养的外室,余钧说有二十来个。”   “竟有此事。”贺云槿眉峰皱起,这若是真的,怕是仲滨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贪污受贿,私养外室,还是一个四品官员,怕是往下数三代都不可能再入朝为官了。   “殿下派人去瞧瞧吧,莫要打草惊蛇,我也不确定,那些女子,也不知是否是自愿的。”还有护卫守着,就是想逃怕是都逃不掉,若有强迫良家女子,仲滨真的该死。   “好,孤派人去瞧瞧,你没吓到吧?”虞姝还小,看见这样的事,难免会多想。   “没有。”虞姝摇了摇头,“就是觉得生气。”   圣上后宫都没有这么多妃嫔,仲滨竟然如此放肆,如何不让人生气?   “别恼,这样的事还多着呢,先坐会,白莱都找你了,去吧。”   之后贺云槿让余钧带着人找到那处院子的入口,把院子里的人全部控制住,一打听,还真是仲滨养的外室,足有二十六个女子,清一色都是美人,连府里的丫鬟都长的十分标致。   汤向明还找到了从别院到那处院子的机关,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院子,竟然有地道相通。   听闻那些女子哭诉,她们都是被仲滨买来的,有些家中不愿的,就用偷或抢,到了这处不听话的,没少受责打,这些丫鬟有些也被仲滨侵犯过,仲滨还带过其他男子来这处玩乐,让那些女子被迫伺候其他男子。   听着女子声声泣泪的哭诉,虞姝在一旁听的拳头紧攥,若不是有贺云槿拦着,此时仲滨怕是已经被她揍成猪头了。   仲滨大势已去,无人再为他说话,那些个事全被抖落了出来。   贺云槿听的也是直皱眉,知晓这官场黑暗,却不知只是一个四品官员都敢如此放肆,大燕的官场,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84章 第一更 死人的嘴巴最紧   “仲滨, 你可还有何要辩解的?”贺云槿把一沓厚厚的指认供书扔到仲滨的面前。   这上面的事,随便拎出来一条都足够杀头了,可是他却数罪并犯, 罪无可赦。   贪污受贿涉及数位官员和富绅, 强占良家女子,私养外室数名, 在莱漳大堤上做手脚, 逼迫附近百姓三缄其口……   分明大堤在二月的时候就有了异常,可是仲滨却未曾上报,也未曾让百姓搬离河堤附近,致使这一场灾难害死数十人,塌毁房屋数十座, 庄稼等更是数不胜数。   原本可以避免的一场人祸, 就因为仲滨的不在意,让它发生了, 这样的父母官留着就是百姓的祸根。   仲滨闭了闭眼, 再无从狡辩,“罪臣认罪。”   短短两三日,太子就把他的美梦打碎了, 原本他都已经疏通了上面的关系, 这次考核必定通过而且还会晋升。   所以他不想让莱漳大堤在此时闹出事来,找人看过了, 说无碍,他也就没有往上禀告,可谁知前几日竟下了这样久的大雨,让大堤不堪负重,一泻千里。   紧急处理一番, 却还是被太子发觉了,还找到了他养的外室。   墙倒众人推,哪里还有人会为他说半句话,什么事也抖落的干净,他又能怎么狡辩呢?   “孤问你,莱漳大堤建造之时,尔等到底贪了多少银两,竟以次冲好,用劣质木桩,刷劣质桐油,致使大堤早早腐败。”   若不是因为贪污,按照原定的银两去修建大堤,起码可以坚固十几二十年,而不是三年就塌毁了。   “罪臣不知,罪臣只是从中谋取了些好处,而大头是工部尚书拿的。”仲滨都自身难保了,自然不可以再为永康侯说话,至于豫王,他还真不知道豫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贺云槿记下了永康侯的名字,“那工部尚书冯阳波之死是何故?”   “……因为、因为察觉到用的是劣质桐油,永康侯怕此事闹大,所以便吩咐罪臣杀人灭口,求殿下饶命啊,这些都是永康侯指使罪臣。”   他也共同参与了贪污,如果不杀了冯阳波,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谁都逃不了,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年后,还是谁都没有逃掉。   “谋害朝廷命官,你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冯阳波必定是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所以才被谋害。   这世道,难道都容不下廉洁的官员了吗?永康侯真是好大的胆子。   从衙门出来,贺云槿脸色还是黑沉沉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储君的无力感,等他发现真相之后,忠臣尸骨已寒,百姓流离失所,而这些大奸臣却一个过的比一个好。   水至清则无鱼,道理他都懂,可亲身体验过,却觉得许是有鱼的,只是被异类排挤而死,最终无鱼。   这就是父皇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的用意吗?只有亲自去见过,才会知道接下江山这个担子有多重,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起。   “殿下,处理完了吗?”虞姝纵马而来,到了他跟前翻身下马,殿下不让她一同审理仲滨,只好出去溜达了一会。   “嗯,明日便押解他回京,交给父皇处置。”贺云槿望着虞姝娇颜,若是日后他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是不是也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姝儿是不是也会因为他受到磨难。   而这些年镇南王两袖清风,从不收礼,又靠的是什么才屹立不倒呢?   “自然是实力,虞家不靠官场作风官官相护,而是自成一脉,成为整个岭南的守护神,成为大燕之南的护卫者,如果没有了虞家,那些官员能有机会官官相护吗?”   大燕之南,可是有不少国家虎视眈眈的盯着想要分一杯羹,一旦战乱起,山河不保,那些官员哪里来的清福享?   贺云槿挑了挑眉,太过出神,竟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大概也是面对虞姝毫不设防的缘故。   听得她的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要成为那个不可或缺的人,只有这样,谁都不敢轻易动你。   从前贺云槿觉得低调也许能保住性命,而此时虞姝却教他高调,高调的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神,也一样无人敢冒犯。   “你说的对,虞家很了不起。”   贺云槿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百年屹立不倒,因为无人能替代虞府,离了虞府,大燕确实有危难,身为臣子,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必定也是名垂千古吧。   “那是自然,虞家的了不起那是世世代代的儿郎们用血肉拼出来的,殿下不知道,我们家的儿郎,自两岁起就要开始练武,寒来暑往,哪怕是祖父现在的年纪,也是要晨起耍枪,当然了,虞家的娘子们也很厉害,操持着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还要忍着忧心支持夫君儿子上战场,有些娘子武功也不差,也能上战场呢,她们是虞家儿郎坚实的后盾。”   一家人都同心,拧成一股绳,这才是虞府能长盛不衰的缘由。   “那你怎就学了个三脚猫功夫?”贺云槿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瞧她那得意劲,就差把我为虞家骄傲刻在脑门上了。   听到这话,虞姝很不满了,拍开贺云槿的手,微恼的瞪着他,“我怎就是三脚猫功夫了?我只是学了适合自己的,我鞭子就耍的很好啊。”   “轻功一塌糊涂。”爬墙还真的要用爬,爬得上去下不来。   虞姝:“……那是因为我不想学轻功。”绝对不是因为我学不会。   虞姝撇了撇嘴,“殿下别老是打击我,多伤人心啊,殿下要多鼓励我!”   贺云槿轻笑,收回手从她身侧离开,“好,多鼓励你,孤相信姝儿不日一定能轻功大成,回京之后孤亲自教你。”轻功这东西还是得学,必要的时候逃命用啊。   贺云槿走了,虞姝还呆在原地,学轻功?   “啊,殿下不要啊,我不想学……”虞姝转身追了上去。   她都多大了,现在再学轻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她不想学啊!   ***   天明时分,豫王府的大门被敲响,永康侯面带惊恐而来。   上次豫王嫌他来的太迟,所以今日他一大早就来了。   把豫王折腾醒了,随意批了件外衣出来,才走出几步,永康侯就跪倒在地上,“王爷救命啊!”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永康侯起来说话。”   “王爷,仲滨被抓了,如今已被押解入京了啊!”   “怎么会?”豫王目露诧异,“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下官也不知是为何啊,那边的口风很紧,几个线人都没了回音,就怕仲滨已经招了啊!”   永康侯也是才收到消息,连穿衣都是随意穿了件,头发也是在马车上梳的,原本一直都是安静的,还以为没事,谁知道突然传来消息,仲滨已经被抓,可到底太子殿下查到了什么,那人信上又什么都没有说,永康侯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怎么会,你怎么办事的,仲滨嘴巴这么松?”这下豫王也着急了,仲滨若是供出了永康侯,永康侯倒了,他就失去了一条有力的臂膀,更甚至会牵连到他。   他和仲滨是从无往来,可是纸包不住火,莱漳大堤贪污建造款一事,怕是瞒不住了。   “王爷,下官也不知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撬开仲滨的嘴,现在该如何是好,一旦太子殿下回京,那下官就完了。”   永康侯可是和仲滨来往过的,还有冯阳波一事,一旦仲滨到了圣上面前,他一家老小就别想保得住。   “慌什么,”豫王训斥,“既然不能让太子回京,别让他回京就是,死人的嘴巴最紧。” 第85章 第二更 反正殿下都是我的夫君了……   明日就要回京, 所以今日贺云槿特意带虞姝出来转转,这事也算是办的差不多了,辛苦她陪同走一番。   自然了, 有她在身边, 贺云槿感觉办差事也更有劲,不觉得无聊。   人还是要带在身边为好, 就是要养得她离不开自己最好。   “这边的茶园和越州的还是挺不一样的, 茶树下也没有新鲜的蘑菇可捡。”两人走在茶山上,有不少人在忙活。   “每一处都是无法复制的,哪处都比不得越州。”没有哪里能比家乡更好。   “是啊,哪里都比不得越州,不过也算不错, 云雾缭绕, 也是一处美景,希望日后能有个清廉的官员来带领莱漳百姓致富, 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里的百姓以茶为生, 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会的,父皇会选一个清廉的官员到这来。”贺云槿负手而立,两人走到了山顶, 他回眸望着下面, 这只是一座小小的茶山,都心旷神怡, 若是登临泰山,怕是心潮起伏难定。   万里江山,确实需要人不停的去打理,每一个帝王,都在为江山安定而做出不懈的努力。   “可是我觉得清廉的官员很多, 可是一直清廉的却没有几个,就像你所说,如果不贪,那就得被排挤,被杀,像冯阳波。”   虞姝站在他身边,头顶到他的肩头,无论从前看,还是往后看,都是一对金童玉女。   冯阳波若是没有死,也许会是一个极好官员,可是最终却没有承受住官场黑暗。   “所以得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让越来越多清廉的官员挺起脊骨,而不怕被排挤,被杀害,敢于为百姓做实事。”   贺云槿的眼里开始不仅仅有自己,有虞姝,而逐渐有了官场、百姓。   当自己都无法生存的时候,人只能顾到自己,而当人可以生存的时候,就开始考虑旁人。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殿下可有好法子?”虞姝仰头望着他,眸中有期待。   贺云槿低眸,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这样的局面,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怕是一年两年,十年也改变不了。   贺云槿从未想过这天下无贪,这是不可能的,不管什么样的人群,有好就有坏,就算一开始是好人,也可能会变成恶人。   只是希望可以少些这样的人,少些像仲滨这样的大贪官。   “不急,我相信殿下肯定可以想出万全的法子。”虞姝抻了抻胳膊,“这里空气好清香,有茶的味道,这里的味道好闻。”   贺云槿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其实不是这里的味道好闻,而是不属于燕京,一种名为自由的味道好闻。   她就像是一只鹰,应该生活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而不是困在四四方方的燕京城。   可这句话,他却不敢说出口,他还没有办法离开燕京,更没有办法离开姝儿,所以只能委屈姝儿陪他在燕京待着。   不过贺云槿在心中默默地发誓,日后一定会给姝儿一个自由宽广的天地。   “殿下,你说从仲滨别院搜出来的官银和之前查到的官银是一样的,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啊?”   一个四品官员,想来不足以独自贪污莱漳大堤建造款。   “永康侯。”贺云槿顿了顿,“或许说是孤那个好皇兄。”   “豫王?”虞姝记得永康侯,不就是那个想要把自家闺女许给殿下的永康侯嘛,也是工部尚书,而永康侯是豫王的人。   “嗯,这么多的银两,他绝对不敢私吞,怕是豫王也分了一杯羹。”   “豫王可是皇子,却和着外人私吞国库的银两,胳膊肘往外拐啊。”   “皇子而已,又不是圣上,都是外人。”就算贺云槿是太子,也不敢说国库是自家的。   “也是,可若真是豫王,咱们这次回程怕是有麻烦。”   虞姝有点苦恼,豫王是不可能在得知他们抓了仲滨的前提下还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到燕京,因为仲滨已经招供了永康侯,永康侯和豫王的关系,只要有心足够查得出来,这对豫王来说是极大的威胁,所以不可能让他们轻松的回去。   “确实,所以得提前准备一下。”   豫王不会对他手软,他也不得不防。   “准备什么?”   “明日你就晓得了,走了,回去用午膳。”贺云槿往另一边的路下去。   “哎,殿下等等我。”   虞姝追了过去,这是下山的路,动静一大,身子就不稳,再踩上一颗小石子,整个身子就摇晃起来。   “啊——”虞姝想稳住自己的身子,奈何她的轻功确实很烂,眼看着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却有一只健壮的臂膀环上了她的腰肢,她连忙抱紧了贺云槿。   贺云槿踩着茶树借力使用轻功带着虞姝到了平地站稳。   虞姝还紧紧地抱着贺云槿的腰,惊魂未定,这要是摔一下,怕是得出名了,这里还有好多人呢。   “孤又不会跑,你急什么?”贺云槿还未松开她纤细的腰肢就迫不及待的训上了,她性子太急躁了,总是怕她摔跤,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不就是没站稳嘛,踩到了石子。”虞姝鼓了鼓脸颊,她也觉得自己太会出状况了,不过幸好每次出状况都有殿下在身边为她逢凶化吉。   贺云槿松开她,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眼里无奈满满,“你呀,何时能让孤安心些。”   虞姝不满了,撇了撇嘴,摸了摸被他刮过的鼻尖,“为何要让殿下安心,反正殿下都是我的夫君了,殿下随时照顾我不就好了。”   贺云槿被这句话噎的无话可说,又心里满足,“……唉,也罢,总归孤多操心些便是。”   她依赖他的模样,让贺云槿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比这更美好。   “我就知道殿下最好了,走咯,回去吃饭,我想吃八宝鸭。”虞姝像只小蝴蝶似的往下跑,穿着红色的襦裙,大概蝴蝶真以为是朵娇花,有两只蝴蝶也跟在她身后翩翩飞舞。   贺云槿不由的弯了嘴角,跟了上去,小姑娘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容易满足吧,一点小事都能笑的这样开怀,不由得吸引身边的人也忍不住笑意。   她就是开心宝吧。   *   次日一早,一行人出发,押解仲滨出发,至于其他犯事的官员,关在大牢,等候刑部来押送。   虞姝有点懵,因为这里有四辆马车,不知道该上哪一辆。   “殿下,你怎么准备了四辆马车啊?”   “以防埋伏,所以一队人马走在前面,少数武功高强的护卫,伪装成我们,而我们在后面,装作商贩。”   从莱漳到燕京,就只有一条大道可以通行马车,所以他们没的选择,豫王一样没的选择。   等上了马车,虞姝才想起来问,“殿下,你哪找来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   昨日还没有呢,就像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秘密。”贺云槿老神在在,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虞姝皱了皱鼻尖,“殿下还有秘密呢,小气鬼,喝凉水。”   “孤的秘密可多着呢,你想知道?”   “殿下愿意说吗?”她一直都觉得殿下是个神秘的人,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在豫王等人百般的打压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现在看来,殿下的势力怕是不小啊。   “说自然是可以说,可孤只想说与娘子听,你何时进门,孤何时告知与你。”贺云槿扬了扬眉。   虞姝:“……”   “殿下的秘密留着自个听吧,我才不想知道,想要活命,就要少知道些秘密,殿下最好都别告诉我。”   小气鬼,什么都能扯到成亲,先前还推拒呢,虚伪! 第86章 第一更 你就抱抱我,哄哄我,我就不怕……   虞姝坐在贺云槿对面, 两人时不时聊些闲话,虞姝腿上躺着白莱,她摸了摸白莱, “殿下, 我们给白莱换个名字吧,这趟确实没有白莱。”   “那就叫雪漳。”   “我不要, 殿下再想一个。”之前都被否决了的名字, 怎么能再用。   “你是为难孤。”贺云槿食指蹭了蹭额头,不过是只野兔子,也值得她这样上心。   “就为难殿下了,殿下快些。”虞姝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娇嗔,这是从前很少在贺云槿面前出现的语气。   从前她在贺云槿面前也极其温柔, 可是却不会有这般亲昵的娇嗔, 所以贺云槿还真是无法拒绝,她对他愈来愈亲近了。   “那就叫雪绒吧, 毛茸茸的一只, 蜷缩在你腿上,像是一捧雪绒花。”贺云槿真怕以后太子府变成了百兽台,都是她收养的各种小动物。   “雪绒意味着雪融, 是个好名字, 春暖花开,积雪消融, 万物复苏,就叫雪融吧,殿下取名字真好听。”虞姝低头揉揉雪绒。   “孤还有更好听的名字没有拿出来。”贺云槿垂眸望着她放在雪绒后背的手,小手比雪绒还要白皙,真不知镇南王是如何养出这样娇嫩的花朵。   “殿下怎的还把好名字藏着呀, 好小气。”虞姝算是明白了,殿下啊,是真的小气!   “孤为未来孩儿准备的名字,岂可给它用,姝儿若想听,不如早些为孤诞育一个孩儿?”贺云槿的眼里有戏谑。   虞姝:“……”   这天聊不下去了。   虞姝往里坐了些,侧对着贺云槿,一脸羞恼,一点都不想理他的模样。   贺云槿唇角微弯,闹脾气了。   之后两人都没话说,下车的时候贺云槿试图修复两人的关系,伸出手要扶她,结果虞姝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还得意的瞪了贺云槿一眼,抢先往客栈去了。   贺云槿站在原地,那只扶空了的手背到身后,慢悠悠的往客栈去,唇角的笑无奈的很。   在后面看见这一切的余钧嘴角抽搐,主子又怎么惹着郡主了,竟让郡主生气了。   真是搞不懂主子,没定亲之前百般哄着,定亲之后倒是常常惹郡主生气,莫不是主子也如那种寻常男子一般,得到了便不加珍惜?   余钧摇了摇头,应当不至于吧,主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两人到底又在闹什么呢?余钧不懂。   等余钧进去就更不懂了,郡主靠在殿下身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也不知在说什么,方才不是还生气吗?怎的现在就和好了?   女子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啊。   “殿下,我觉着这家店有古怪。”虞姝皱了皱鼻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哪古怪了?”贺云槿抬手倒了杯茶,先抿了一口,未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给她倒了一杯。   “殿下没有闻到吗?血腥味!有杀气,不会是豫王在这等着我们吧?”虞姝的手摸上了腰间的骨纹鞭,开始警惕起来了。   “确实有血腥味,却不是人的。”   “殿下如何得知?”   “你听。”   “掌柜的,听老张说你杀了头猪,猪头还在不?”   “在的,你要是吗?随我到后院去看看。”   “好嘞。”   虞姝:“……好吧。”   原来是猪的血腥味。   “可是殿下怎么晓得的?”刚才掌柜的可什么都没有提呢。   “猜的。”   贺云槿从九岁起就在人血里打滚,怎么会闻不出来这并非人血,可这样的话若是说出来告知她,怕是要吓到她吧。   一行人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赶路,第一天是风平浪静的,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都快靠近燕京的郊镇了,马车行驶的好好的,突然停住了,前方传来刀剑的声音。   虞姝有些许紧张的望着贺云槿,这一片荒郊野岭的,也不知豫王派了多少杀手,若是抵挡不住怎么办。   “莫怕。”贺云槿伸手握住她的手,大手包住了小手,炽热的温度传递。   虞姝没有挣扎,甚至觉得心间熨帖,所有焦躁都被殿下抚平了。   虞姝安静的看着殿下,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死伤是难免的,不管是他们的人,还是豫王的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一次,不是杀猪了。   同是亲兄弟,原来豫王从前那样对殿下都是轻的,逼急了,竟也会想下杀手,甚至想把她一同杀了。   她怕是和天家有仇吧,宁王豫王都想杀她。   在他们看来,是不是不能收为己用的人都该死呢?   这样的人登上帝位,大燕百官岂不是空置,哪还有御史敢谏言,哪里还有官员敢反驳。   历史上的明君,从来都不是把朝堂变成一言堂,而是广开言路,求同存异。   很快,刀剑的声音弱了,到逐渐停止,再无异样。   “主子,妥了,留下活口两个。”余钧的声音响起。   “你带几个人处理一番,继续赶路,莫要耽误行程。”   “是。”余钧领命而去。   马车继续行驶,虞姝抿了抿唇,终于是把心间的一个问题问出了口,“殿下,日后你会对豫王和宁王下杀手吗?”   他们欺辱了殿下许久,殿下已经足以制抻他们,殿下会吗?   “若他们触到了孤的底线,会。”贺云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姝儿,帝王之路就是这样,一帝功成万骨枯,龙椅之下,不知有多少白骨,就算是父皇当年和皇叔等的夺嫡之争,也死了不少人。”   虞姝心头有些沉默,是她想的太轻了,还是被爹爹宠的太好,不知这世间险恶。   也是,殿下受了多少磨难才存活到今日,豫王宁王对殿下从不手软,她又怎能要求殿下对豫王宁王手软呢?   这个世道本就是物竞天择,强者生存。   她该追上殿下的脚步,对于有些人,不能心软。   “你害怕?”贺云槿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是不是不该说这样沉重的话题,可又实在做不到撒谎,豫王宁王等人,不算不死,贺云槿也会让他们脱一层皮,这是他们该得的,贺云槿不想骗她。   “没有。”虞姝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道:“我觉得殿下说的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豫王宁王怎么对殿下,殿下就怎么对他们吧,我不怕,殿下去做吧。”   虞姝想起梦中那个狠戾的新帝,手段毒辣到不像是个才弱冠的少年,犹如地狱恶鬼出山。   她又不是活佛,为何要教殿下和善呢,殿下从前受过的那些苦,应该问豫王等人讨要回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别让这世道的善受委屈。   贺云槿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孤尽量不当着你的面做那些事。”   他的手可以脏,可是她的眼不能脏。   贺云槿想给她留下这世间最后一片净土。   “嗯,若是日后殿下不小心让我瞧见了,你就抱抱我,哄哄我,我就不怕了。”虞姝弯唇笑了,唇角的梨涡都在诉说着包容。   说到底,虞姝终究只是一个被镇南王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姑娘,枕边人亲手杀人,若是被她瞧见,心中难免会有些胆怯吧。   “好,孤现在也可以抱抱你,哄哄你。”贺云槿笑着张开臂膀,笑容和煦和春风。   虞姝放下娇羞,扑到了贺云槿的怀里,小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是让人安心的气息。   贺云槿轻柔的拍着她的脑袋,满眼柔情都要溢出。   他以为她会害怕,会劝他向善,会劝他放下仇恨,可她都没有。   她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该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这样好的小姑娘,他又怎忍心让她失望。 第87章 第二更 永康侯倒台   朝堂之上, 乾德帝正好提起江南预防旱灾一事,进入六月,江南各地就会有不少地方有不同程度的旱灾, 要提前防备。   而豫王却没什么精神听, 也不知太子到了何处,也不知派出去的人得手了没有。   如果顺利的话, 此时也该听到太子的死讯了。   “圣上, 太子殿下求见!”有内侍传话。   豫王眉眼一凛,心中紧缩,太子回来了?!   失手了?   “太子回来了,让他进来,朕派太子去查看莱漳大堤一事, 正好也趁这个机会说说。”   豫王死死的盯着大殿门口, 妄图见到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太子,就算没有杀了他, 起码也得伤了他吧?   可是没有, 丝毫没有,豫王看见了毫发无损的太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带着枷锁的仲滨。   “儿臣拜见父皇, 幸不辱命, 已查清莱漳大堤一事,还请父皇过目。”   贺云槿昨晚也赶路了, 就是为了能赶上今日的早朝。   李竟下去接过文书呈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圣上,不知道这次可会牵连到自己。   尤其是永康侯,现在腿软的很,就怕殿下文书中已提到了他, 莫不是今日会是他上的最后一个早朝吗?   豫王不是说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呢?为何太子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豫王也太不靠谱了。   文书很长,乾德帝看了很久,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后面,一掌拍在案桌上,“放肆,仲滨,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枉顾国法,犯下大错!”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百姓血泪,莱漳的百姓怕是已受苦久矣!   仲滨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求圣上赐罪臣死罪!”   再无可辩,也不想再辩,从贪第一两银子的时候,仲滨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是知道又如何,还是拦不住自己的贪念。   “哼,永康侯。”乾德帝把视线定在永康侯身上。   永康侯后背发凉,脊骨僵硬,“微臣在!”永康侯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这短短的几个字,都打着颤。   豫王撇开脸,没眼看,就永康侯这般胆子,竟也妄图跟着他有从龙之功,今日怕是救不回来了。   “李竟,把公文上仲滨所犯之罪责念给众位爱卿听听。”   乾德帝把永康侯喊出来,又不说话,让永康侯心如刀绞,不知该是何种表情,甚至想直接跪倒在地认错便是,可又想说不定仲滨没有供出他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罪责一:贪污莱漳大堤建造款。”   “罪责二:强占良家女子 ,私养外室二十余位。”   “罪责三:谋害朝廷命官。”   “罪责四……”   李竟一条一条的说出来,每说出一条,永康侯就胆颤一寸,仲滨竟然犯了这么多错,全被太子抖落了出来,太子到底是何时长成现在的能耐?   “都听清楚了吧?永康侯,你觉得仲滨犯下这些大错,朕该如何处置呢?”   “微臣、微臣以为罪无可赦,当处斩刑。”永康侯还撑着一口气,这上面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哼,好的很,既然仲滨是斩刑,那你这个工部尚书,带头贪污工程款项,又该当何罪?”乾德帝的声音就差是吼出来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堂堂一个侯爷,又是工部尚书,竟也贪污受贿,不顾百姓安危,让人失望之极。   “噔……”永康侯手上拿着的玉笏板掉到了地上,而他也腿软坐了下去,原来,圣上知道了……   “微臣冤枉啊!”永康侯自然还是得挣扎,又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只凭借仲滨几句话,他要咬死不承认。   “别急着喊冤,”贺云槿嫌弃的离他远些,“父皇,仲滨已交出和永康侯密谋贪污建造款,和杀害冯阳波的书信来往,已是抵赖不得。”   “呈上来。”   贺云槿又把一系列证据呈上,证据确凿,永康侯擅用左手书写,字迹与旁人有所不同,很容易辨识,但想要模仿却有些难度。   “刘宏,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贪污莱漳大堤近几万两白银,致使款项不够,用劣质木桩和桐油建造大堤,让大堤才三年就塌毁,你对得起朕对你的厚望,对得起莱漳百姓的性命吗?”   “圣上,求圣上恕罪,微臣冤枉啊!”永康侯跪倒在地上,膝行几步,涕泗横流。   永康侯,在燕京也算是不错的世家了,可惜了,沾上贪污二字,再无翻身的机会。   “冤枉?你还好意思喊冤枉,赵寅!”   “微臣在。”赵寅出列。   “朕命你即刻查封永康侯府,查清楚这些年永康侯到底贪污了多少款项,工部可真是个肥差啊,养的你们膘肥体壮,恬不知耻!咳咳咳……”乾德帝太过气愤,竟是咳嗽了起来。   “圣上注意龙体啊,莫要动气。”李竟连忙扶着。   此时本该是豫王献殷勤的时候,可是豫王却低着头,甚至怕乾德帝记起还有他这个儿子,不过好在是赵寅主管此事,心里安定下来,有赵寅在,想来不会太难。   “是,微臣领命。”赵寅接下这个差事。   “仲滨与永康侯一道关入大牢,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和豫王随朕来。”乾德帝瞥了一眼豫王,今日他极其不对劲。   回到了正阳宫,乾德帝喝了口热茶才缓和过来,看了眼下边站着的两个儿子,从前一直觉得豫王好,是个堪当大任的,也想过是否要废除太子,另立豫王。   可因着太子是嫡子,而且他也想再看看豫王的品行,却没有想到,如今太子成长起来,而且太子这一成长,再对比一下豫王,太子便比豫王好太多,就是让乾德帝想偏心也无从偏心。   储君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他更喜欢谁就可以立谁,而是要看这个人是否适合当储君,就像太子,一开始就是因为嫡子而被立为储君,帝王之位,也本就该传给嫡子,可若是嫡子不堪大用,乾德帝也一样考虑要废除他。   既然太子如今可用,那他还是会先以培养太子为主,储君易主对大燕的江山社稷也会有影响。   许是因为近来他对太子稍加关心,所以豫王着急了。   豫王微微垂着眼,感受着乾德帝的视线打量,袖子之下的拳头紧攥,呼吸都轻了,父皇喊他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豫王,朕要你一句实话,永康侯贪污建造款一事,你可知情?”   豫王一听,连忙跪下,“父皇明察,儿臣万万不敢掺和这样的事。”   “这样啊,既然你说没有,那就起来,跪来跪去做什么。”乾德帝随意摆了摆手,他也希望豫王没有,他不希望自己如此看重的皇子会贪污,   “太子,这次你做的很好,朕已命人整理好东宫,后日你就搬回东宫吧。”太子这次确实出色,查出了仲滨这个大贪官。   “谢父皇,”贺云槿顿了顿,“父皇,儿臣还有事启奏。”   “何事,说吧。”   “儿臣和郡主回京的路上,遇到了杀手,幸而儿臣准备充分,留得两个活口,却不愿招供幕后之人,不知父皇觉得儿臣该如何处置?”   “蓁蓁又被刺杀,无碍吧?”   “郡主一切无恙。”   “那就好,日后你带蓁蓁出去,得仔细些,别让你的太子妃受了伤。”   “儿臣明白。”   “父皇,刺杀太子的杀手合该交由刑部处理,不如交给赵寅吧,兴许杀手就是永康侯派去的。”豫王没有想到贺云槿竟留下了杀手,他必须得把局势扭转回来。   “也好,那就交由赵寅一并处理了,希望他别让朕失望。”   贺云槿眼眸微闪,不置可否。 第88章 第三更 忍辱负重,只为今时今日   豫王从正阳宫出来如丧考妣, 他从未有过今日的感觉,就好像咽喉被人扼住,太子似乎随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太子可真是好本事。”豫王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 短短几日, 就能把莱漳大堤的事查清楚,还能查出仲滨其他的事, 拉永康侯下水。   更重要的是, 居然能抵挡住他派去的杀手,不仅能毫发无损,还留下了活口,足见其手段了得。   他和豫王等人,怕是都低估了贺云槿的能耐。   以为他是一只病猫, 其实却是潜伏着的猛虎, 打他和宁王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说万寿节那次豫王还觉得不过是长宣郡主教了他些讨巧的招式,这一次, 他却不会再这样想了。   太子其人, 怕是一直都蛰伏着,伪装成他们愿意看见的模样,实际上悄悄地成长, 到了如今, 豫王竟拿太子没有办法。   “豫王过谦,若是豫王一早便知道孤是太子, 而非四弟,想来豫王今日一定不会有如此感慨。”   贺云槿唇角微抿,露出笑意,那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哼,你倒是能忍, 从前那个猪狗不如的日子,你竟也没有找根绳子吊死。”从前太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在长宣郡主入宫之前,怕是豫王府的一条狗过的都比贺云槿好。   豫王一直觉得,在夺嫡这条路上,最没有威胁的就是太子,连平王对他的威胁都比太子大,却没有想到,藏的最深的是太子。   “孤若死了,那今日不是见不着豫王如此狼狈,不过这算什么,豫王也提醒孤了,你的日后,应当比孤的过去还要惨,最好提前准备绳子,否则,连绳子也不会有人给你。”   贺云槿说完,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他还得出宫办正事。   豫王看着贺云槿离去,目眦尽裂,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杀了他,太子直白的告诉豫王,什么叫养虎为患。   在正阳宫外待了一会,豫王去了柳贵妃处。   柳贵妃已听闻此事,正着急呢,瞧见豫王连忙拉着他打量,“圣上与你说了什么?仲滨没有把你招出去吧。”   “母妃莫急,仲滨并不知背后有我。”好在当初他谨慎了,全程让永康侯出面。   “那永康侯那会不会泄露你的事?”永康侯可一直都是豫王的人,这件事圣上怕是也晓得。   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乾德帝能让江山安稳这么多年,朝堂上的联系,没有他看不清楚的。   “儿臣不敢保证,不过父皇把这事交给了赵寅负责,儿臣会想办法让赵寅堵住永康侯的嘴。”   “幸好是交给赵寅,不过你也得留个心眼,若是赵寅不愿意,你便解决了永康侯为好。”柳贵妃也是心焦的不行,豫王代表的也是她和柳家的荣耀,只有豫王登上最高位,她和柳家才能好。   “儿臣明白,只是儿臣这心里更担忧的是派出去的人,被太子留下了两个活口,就怕会被查问出来。”   现在豫王是腹背受敌,永康侯他要忧心,留下的活口他还要忧心。   “你怎如此不小心,竟留下了活口。”柳贵妃皱眉,从前豫王不是这般不谨慎的人,近来是怎的回事。   “儿臣也不想,谁知太子,唉,母妃,咱们当初真不该留下太子,现在想除也除不去了。”豫王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之前不是说安排了人在太子府吗?现在怎么样了,还能用吗?”   “陈成在年前就失踪了,郡主回京没多久,儿臣就再没见到陈成,至于太子府的人,早就被换了一批,听说又被郡主整治过,儿臣哪里还能收买的到太子府的人。”   豫王到如今都不知道陈成去了哪里,没有半点消息,一个大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唉,确实是本宫大意了。”柳贵妃后悔啊,当初想着太子不受重视,留着也无碍,免得引起圣上疑心,谁知道如今呢!   “母妃,父皇说让太子后日搬进东宫,你看看能不能在东宫安排几个人。”宫里的事宜,还得柳贵妃来安排。   “这事圣上让皇贵妃全权主理,本宫哪里插得上手,从前皇贵妃倒是会把这些事分派给几个妃嫔,可这次东宫的事,她竟是亲自操持,本宫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太子和长宣郡主定亲,虞家已经站在太子那边,自然也是防备着我们。”   “虞家确实是个阻碍,得趁着太子和郡主还没有大婚,破坏两人的亲事,若是大婚了,咱们再没有机会,只能俯首称臣。”   柳贵妃攥紧了帕子,她都待在贵妃这个位置上多久了,可是没有办法,头上有个皇贵妃压着,这辈子当皇后是无望了,只希望能当上太后。   “母妃,儿臣会想办法,还请母妃多去父皇和皇贵妃那去几趟,探探口风。”   “本宫明白,你也别太忧心了,注意身子。”   “儿臣晓得。”   *   贺云槿回了太子府,换了一身衣衫,遣散了侍从,打开暗门,进了地道。   “见过殿下,殿下没受伤吧?”赵寅等待多时。   “舅舅免礼,坐吧,孤无碍,多亏你派遣的高手护卫。”   两人坐下,贺云槿给他倒了一杯茶,因在暗处,连茶都凉的快些。   “舅舅,不用多久,孤就可以给你倒热茶了。”贺云槿把茶盏放在赵寅跟前。   “我等着,殿下切莫着急,已等待多年,不急这一时片刻。”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   太子蛰伏多年,他亦是在豫王身边忍辱负重,只为今时今日。   “孤明白,待会豫王想必会找舅舅,舅舅一切都应下就是,后日孤搬入东宫,最好是在那日解决了此时。”   “好,就当是舅舅贺你搬迁之喜,只是你母后的事……”   “舅舅放心,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之中。”   凶手逍遥法外多年,也该有个了结。   不多时,贺云槿从暗门出来,恢复如初,无人知晓面上从无交集的两人竟是同心谋划着一件事。   *   次日一早,虞姝入宫给姑母请安。   皇贵妃昨日就听闻她在路上遭到埋伏,又遇到刺客,今日见到虞姝,开玩笑似的叹了口气,“怕是得多让些人跟着你,要不然总让人忧心。”   “姑母,我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说明我是有福气的人呢。”   “有福气也不是能肆意挥霍的,我听说你去莱漳都没有和你爹爹说。”   “我说了的。”虞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昨日可被爹爹骂的狗血淋头,说她不该不打招呼就离开,那还不是太匆忙了嘛。   “你呀你,就是不听话。”   就在虞姝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转移一下姑母的注意力,如意从外边进来,说柳贵妃求见。   皇贵妃皱了皱眉,“让她进来吧。”   “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柳贵妃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   “妾身正好路过,来给娘娘请安,不知长宣郡主也在,是妾身打扰了。”柳贵妃坐下,平日非是请安,柳贵妃极少来这。   “不碍事,蓁蓁不是外人。”   “本宫还不曾恭喜长宣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大喜事,改日送上厚礼去虞府。”   虞姝起身回了一礼,“多谢贵妃娘娘,不过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也罢,妾身听说明日太子要搬入东宫,特意来问问可有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若是有,娘娘可千万别客气。”   “东宫一切事宜本宫已打点妥当,柳贵妃若是得闲,还是多操心操心豫王,太子就不必你操心了。”   “是。”柳贵妃赔着笑脸,若不是如今豫王处于弱势,她也不至于这般难堪。 第89章 第一更 无论在何处,孤都能找到你……   最终柳贵妃灰溜溜的离开了, 什么好都没捞到,反而落了个没脸。   “姑母,一看她就是想在东宫做手脚。”虞姝碍于她是小辈不好说话, 一直憋着。   “我知道, 你放心,东宫我都安排好了, 东宫可不止有太子, 不用多久也是你的家,我怎会马虎。”   皇贵妃打心底里觉得蓁蓁是个慧眼识珠的,她回京的时候,太子处于弱势,她能一眼瞧出太子的不同寻常之处, 更能主动亲近太子, 到如今,两人促成好事, 也算是水到渠成。   也许两人就是有缘分吧, 要不然也不会只有蓁蓁看出了太子的不同寻常。   这样也好,两人情投意合,总好过让蓁蓁为虞家牺牲感情而假意联姻。   “嗯, 姑母最好了。”   “你这要大婚了, 可你大嫂又得生产,把你娘亲忙坏了。”皇贵妃叹了口气, 一眨眼孩子都大了,不用多久,琬宜也要定亲了。   “娘亲还在信里训斥我了呢,说我私自决定自己的亲事。”   “喜欢最重要,你娘亲也舍不得骂你, 等你大婚必定也会回京,但虞晋怕是见不到你出嫁了。”到了中秋佳节,林氏都要生产了,大嫂要回京,那虞晋肯定就不能回京了。   “没事,我让画师画下来给大哥看。”   “你啊,古灵精怪。”   *   虞姝从宫里出来回了虞府,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去太子府瞧瞧,殿下不是要搬家嘛,她可以去帮帮忙,结果回到虞府,就看见殿下和爹爹聊的正欢。   看见爹爹,她收回了往外迈的步子,昨日已被爹爹骂的很惨,今日不想挨骂了,还是少在爹爹面前出现为好。   可是才转身,就被爹爹发现了。   “站住,殿下到了,你还往哪跑,没规矩的。”镇南王板起个脸,听声音都觉得很凶。   “嘿嘿,爹爹,殿下好,我这不是怕打扰了爹爹和殿下商议正事嘛。”虞姝堆起笑容,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殿下是来找你的,你的客人还要我来招待,你可懂点事,我过两日就要回越州去了,待你大婚再回京,这些日子,可得听话。”   原本镇南王是想带蓁蓁一道回越州,等大婚之前再带回来,可是方才殿下和他说了许多,也让他放心把蓁蓁交到殿下手上。   那就让蓁蓁留下吧,也好和殿下培养培养感情。   “好,知道了。”虞姝早就晓得爹爹要走了,爹爹身上担子重,这次能在燕京待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郡主很懂事,王爷放心便是,孤会照顾好她。”这是他磨破嘴皮子才留下的人,可不得再三保证。   “有殿下这句话,老夫也放心了,我去和管家交代点事,你们去玩吧。”   虞姝带太子去了花园,虞姝兴致有点低,无精打采的坐在石凳上。   “不高兴?”贺云槿在她身边坐下。   “也不是,离别难免伤感,很正常。”又不是生离死别,没必要这样,虞姝耸了耸肩。   贺云槿递出一个盒子,“送你一个东西,开心点。”   “什么啊?”虞姝打开盒子,是一只淡紫的玉镯,玉镯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淌,“是紫水晶吗?又不像。”   “凑近鼻端闻闻。”   “有淡淡的香味,是什么香?像是鸢尾花。”   “并非鸢尾花,不过是仿造鸢尾花培育而成,这镯子也并非水晶,而是一种特殊的材质,里面装的是鸢骨花汁。”   “这有什么作用?”做工倒是精致。   “你记得每日都戴着,若是日后遇到危险,砸碎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贺云槿给她带上,皓腕凝霜雪,紫色衬的她的肌肤莹白似玉。   “这般神奇?”虞姝抬手看着这镯子,从未听过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西域之物,用来寻人,此花与鸢骨蝶相生相伴,而这种花又只在西域有,所以在燕京内或者燕京附近,只要鸢骨蝶闻到花香,能第一时间找到。”   贺云槿也是废了不少功夫才找来,这东西极其难培育,几年也难培育出一只,可为了姝儿的安危,贺云槿还是花费人力物力去寻,也试验过,确实能找到。   “这也太神奇了,西域竟然有如此宝物。”虞姝摸着手腕的镯子,“你怕我会出事?”   “镇南王离京,虞易也要离开,可我们并未大婚,你又不能住到东宫去,孤不放心你。”既然跟了他,那他就得保证姝儿的安全,谁也不知道豫王等人在绝望的处境会做出些什么。   “我身边有吕达,没事的,而且殿下不也经常派余钧看着我吗。”虞姝眨了眨眼。   “你知道?”贺云槿眼神中流露慌乱,“孤并非想打探你的隐私,只是怕你身边无人护佑。”   “我知道啊,我又没有说不信殿下,我早就知道了,殿下太低估我了,我好歹也是学武好多年的,哪能有个人跟了我这么久都感受不到,而且余钧还老在殿下身边出现。”   虞姝一开始是以为有人在暗中跟踪,后面在殿下身边看见余钧,她就有了猜测,再加上莱漳那次,余钧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就更让她确定了。   但也不生气,余钧是男子,想来也有分寸,不会过激,多个人保护也挺好的,虞姝自己也惜命的很。   贺云槿松了口气,“吕达武艺不错,日后孤也能放心些。”   “哎呀,殿下不必忧心,我整日不是在虞府就是在太子府,又不去哪,谁能怎么样我。”两次刺杀都是因为在外边,总不可能在虞府也会遭受刺杀吧,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切记带着。”   “知道了知道了。”虞姝点点着头,“明日我去帮殿下搬家吧。”   “好,你正好来安抚元元和雪绒,一个两个都和你亲,却非得孤来养。”孩子还没带呢,先带了一只猫和一只兔子。   “反正不用多久我也得住到东宫去。”   对于虞姝有这个自觉,贺云槿很高兴。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太子府就开始闹腾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多东宫都有,最主要的还是贺云槿的私物,例如那一整个书房的书就是个大工程,还不能有所毁坏,需要格外细心。   太子府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就差在脸上写出“今日真高兴”,太子搬入东宫,他们这些人也成为东宫的侍从,身价高了不知多少。   虞姝在太子府照顾元元和雪绒,一手一个抱在怀中,时不时发现殿下的新奇玩意,府内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而在正阳宫,乾德帝盯着那份折子已有一刻钟了,脸色黑如碳灰,一动不动。   下首站着的赵寅也不敢动,他知道,自己递上去的这份折子,足以改变朝堂格局,除非圣上偏心,不想动豫王。   “赵爱卿,这份折子可属实?”乾德帝放下折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最宠爱的皇子所做下的事。   “回圣上,微臣夜以继日,就是希望能早些破案,无论是从永康侯的供词,还是杀手的供词,都不谋而合,微臣觉得其中并无冤情。”   乾德帝闭了闭眼,有无奈感,“传豫王。”   豫王正好在柳贵妃处,他知道今日赵寅要入宫递折子,他也看过那份折子,其中并未提到他半点,都推脱给了宁王,所以也算放心。   所以当他从外边进来,礼都还未行的时候,乾德帝一封折子就飞到了他的额头,然后掉在地上,豫王愣住了。   乾德帝龙颜大怒,“看看你干的好事!” 第90章 第二更 豫王倒台   豫王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看见折子上所写的内容,霎时眼睛瞪的像铜铃,这上面的内容和赵寅给他看的毫无联系!   “父皇, 儿臣冤枉啊!”豫王磕了三个头, “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   “没有?你做了什么你自己都不清楚吗?拿起这份折子,给朕从头到尾的看一遍, 再来和朕喊冤。”   乾德帝越看豫王越是生气, 一直觉得豫王是他最骄傲的孩子,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勾结永康侯做下这么多勾当,气的乾德帝不轻,他可是切切实实的对豫王寄予厚望。   豫王颤着手拿起折子, 越看心中起伏越大, 上头竟然交代了五六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没有封王呢, 甚至有些事, 只有赵寅知道,永康侯不知道这样仔细的来龙去脉。   赵寅背叛了他!   豫王回望了赵寅一眼,本以为会看见赵寅的愧疚, 可是没有, 他的眼里甚至有着痛快,有着畅意, 唯独没有愧疚。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赵寅背叛了他?还是说赵寅其实从来就没有顺从过他?他不信!   “看完了吗?你给朕解释解释,贪污建造款到底是不是你指使刘宏所为?”贪污是乾德帝最不能忍的,官员贪污也就罢了,作为皇子竟然也贪污, 不把百姓放在心上,这样的皇子,日后怎能担得起大任。   “父皇,儿臣没有,永康侯和儿臣虽有来往,却并不亲近,儿臣岂敢指使他贪污,都是他胡乱攀咬啊!”豫王现在太慌了,连个准备都没有,赵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攀咬?那你看看这些证据。”乾德帝又扔下一沓两人来往的信件、账本等。   永康侯也是个老奸巨猾的,竟留有一份账本,这份账本还被赵寅找到了,此事过后,朝堂上有不少官员都要下台,局势将彻底洗牌。   那些信件便罢了,豫王看见那份账本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永康侯竟在这里摆了他一道,观账本上的数目,他竟然是获利最多的,难怪父皇会如此恼怒。   若只是一个莱漳大堤,或许还不是很严重,可是永康侯却把这些年和他还有柳家来往的所有都记录下来,不仅仅是他要倒,连柳家也在所难免。   “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豫王甚至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证据太足了,而他也毫无准备。   只能怪自己用人太深,让永康侯知道的太多。   但永康侯一直是自己颇为信任的股肱之臣,谁又能知道永康侯会因为一个大堤而被彻查呢?   “知错?你方才不是还喊冤吗?你看看这些账目,你对得起大燕的百姓吗?你对得起朕对你的期望吗?咳咳咳……”乾德帝气的脸涨红了,喘气都困难。   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在背地里做下这许多勾当,真让乾德帝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圣上,小心身子啊。”李竟连忙扶着,递上茶盏,可以看出来,豫王对乾德帝的打击确实很大,圣上身子向来康健,很少如此这般。   “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和母妃与外祖父无关,请父皇责罚儿臣!”只要柳相和母妃在,他迟早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父皇总不可能斩了他。   面对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证据,他再也没法子狡辩,只能承认,既然父皇没有在朝堂上说这件事,那就说明父皇不会要了他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当他是年少糊涂罢了。   豫王说完这句话,乾德帝还未开口呢,就有内侍来传话说柳贵妃求见。   豫王遗憾的闭了闭眼,母妃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哼,和你母妃无关,倒是来的挺快,让她进来。”   乾德帝可不信什么和柳贵妃无关,母子一体,难道豫王做什么,柳贵妃会不知吗?   “妾身拜见圣上,圣上万福!”   方才长禧宫有人在递消息,说豫王被圣上斥责,要废除亲王位,圈禁至宗人府,吓得柳贵妃匆匆忙忙就过来了,甚至来不急多加思考。   人这一着急就容易出错,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挽回。   “你来做什么?”乾德帝言语重戾气很重。   “圣上,妾身听闻豫王惹恼了圣上,还请看在豫王年纪尚小的份上,饶恕豫王一次,求求圣上了。”   无论如何,不能废除亲王爵位,要不然柳家将彻底倒台。   “你可知你教导的好儿子做了什么事?竟还敢说是惹恼了朕,贪污受贿,谋害朝廷命官,勾结朝臣,是妄图谋反吗?”   柳家对圣上有从龙之功,也是历经两朝的重臣,作为丞相,乾德帝一直很信任柳家,也对柳贵妃不错,后宫中除了皇贵妃就是她最受宠,又有一儿一女,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却因为这些优势,反而大肆勾结朝臣,从前乾德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却被他发觉豫王诸多行径,简直不堪为人!   “父皇明鉴,儿臣万万不敢,也从未勾结朝臣,只是日常往来,儿臣绝对不敢背叛父皇啊!”豫王把头磕的极响,听着都疼。   “圣上、圣上,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没有管教好孩子,求圣上赐罪,饶恕瑞儿一次吧。”柳贵妃哭的梨花带泪,好不惹人怜惜。   赵寅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苦苦哀求圣上,心中无比畅快。   当初薏儿入宫,谨小慎微,处事公正,后宫中无人不赞一句贤后,却还是被柳家一把火把薏儿活活烧死,这个仇,血债血偿,他们如今这样还远远不及。   一个是圣上宠爱多年的妃嫔,一个是圣上疼爱多年的皇子,想来圣上就算恼怒,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放弃。   “别再哭了,把正阳宫当什么了?”乾德帝一掌拍在龙案上,从前柳贵妃的眼泪是最有用的,有什么事掉几滴眼泪,乾德帝大多都会同意,可如今看着她的眼泪,却想起了那些因为莱漳大堤塌毁的百姓的血泪,让乾德帝如何再同情?   柳贵妃瑟缩了下,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柳贵妃教子无方,纵容豫王放肆,做出违背大燕法纪之事,着贬为嫔,搬出长禧宫正殿,迁入偏殿。”   乾德帝语气顿了顿,又看向豫王,眼中尤为心痛,“豫王目无法纪,贪赃枉法,陷害忠良,赐杖责三十,剥夺亲王爵位,贬为郡王,罚俸三年,国库亏空数目,悉数补上。”   柳贵妃跪着的身子摊倒在地,双目失神,完了,一切都完了……   *   东宫此时正热闹着,宫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按照太子的意思归置。   虞姝拿着菜叶喂雪绒,元元也凑过来要吃。   “元元也吃菜,待会不吃小鱼干了?”   终于忙的差不多,贺云槿也坐了下来,“元元特别能吃,听说猫都喜欢吃老鼠,不如让它自己抓去。”   “可是你都搬到东宫来了,哪里来的老鼠。”就是在太子府也很少见啊。   “不如把他送回归元寺如何?”   “喵呜~”元元不吃菜叶了,呲着牙向着贺云槿,仿佛要咬人。   虞姝笑着揉了揉元元的脑袋,嗔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把元元送走?元元哪招惹你了。”   “喵呜~”元元委屈巴巴的蹭了蹭虞姝的手心,伸出舌头舔她的指腹。   “咳,孤没有。”贺云槿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声,断然否决。   东宫的总管内侍杨材从外边匆匆进来,“殿下,郡主,方才正阳宫传来消息,柳贵妃被贬为柳嫔,豫王被贬为豫郡王了。” 第91章 第一更 活着看殿下登上高位,才是最痛……   “下去吧。”贺云槿微微颔首。   等杨材离开, 虞姝才鼓了鼓唇,“圣上罚的好轻哦。”   “在意料之中,豫王到底是父皇曾经十分疼爱的儿子, 柳贵妃又伴他多年, 生有一子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贺云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这宫里, 唯独柳贵妃生了两个皇嗣, 对于天家来说,子嗣传承最重要,开枝散叶是每个老祖宗挂念在嘴边的话,所以柳贵妃才会如此受宠。   “也是,十根手指还有长短呢, 在宫中风光数年的柳贵妃变成了五品的嫔, 最有希望夺嫡的豫王变成了郡王,生生比其他皇子低了一大截, 也是够难受了。”   “活着受辱, 永远比死了难受。”贺云槿给她倒了一杯茶,两人对视了一眼。   虞姝从贺云槿眼中看见了势在必得。   “也是,活着看殿下登上高位, 才是最痛苦的事吧。”虞姝抿了口茶, 随即叹了口气,“似乎跟着殿下, 我也学坏了不少。”   从前她可没这么坏。   “你确定?姝儿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孤只是激发了一下你体内的坏心思。”贺云槿薄唇微勾,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倒是希望虞姝与他一般,他也不必再多加愧疚了。   “殿下瞎说,我可向来都是乖姑娘, 对不对啊元元。”   “喵~”元元用爪子扒拉虞姝的手指。   虞姝得意的瞥了贺云槿一眼,水盈盈的眸子,满眼笑意与狡黠。   贺云槿的手指蹭了蹭额头,无奈摇头,这个东宫,怕是没他的地方了,一个两个都向着虞姝。   “郡主,云梧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郡主去看看吗?”春儿从厅前出来,虞姝觉得春儿挺有能力,就让她做了云梧殿的掌事宫女,日后虞姝和贺云槿大婚,就住在云梧殿。   “殿下一同去吗?”到底她还没有嫁过来,还得矜持点不是。   “你去吧,孤还有点事,得见舅舅。”贺云槿也是有自知之明,反正他的意见其实不大重要,只要姝儿觉得满意就可以了,更何况春儿这个丫头眼里也只有她的郡主,没有他这个太子。   “那好吧。”虞姝点了点头,殿下和赵寅的事,与她说了,赵大人也是辛苦了,为了殿下在豫王身边蛰伏这样多年。   难怪殿下虽然不喜赵映梦,却从未强硬的对她下手,想来也是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   不过说来,也有很久没有看见赵映梦了,那次剪刀之后,赵映梦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哪怕她和殿下定亲了。   难道是死心了吗?   *   “殿下,圣上还是心软了。”赵寅有些遗憾,不管是柳贵妃和是豫王,都无伤大雅,而柳家更是没有损伤。   “舅舅不必心急,乘胜追击便可,柳嫔的事可以安排了。”贺云槿从未想过可以一击即中,柳家多年经营,根深蒂固,怎可能轻易击倒。   “也好,你母后的仇,也终于可以报了。”赵寅说起来还有些哀伤与悔意。   他一早便知后宫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是薏儿却非得去,心仪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不久便生下嫡子。   可他却与她闹了别扭,不愿亲近,谁知一场大火,让他与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子阴阳两隔,悔恨终生。   世人都知他连先皇后的吊唁都没有去,可却不知他在家中红了眼,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一次,他落泪了,也后悔了。   可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所以赵寅一心只想护住妹子的独苗,用余生来偿还薏儿。   为了护住殿下,也为了得到豫王的信任,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哪怕豫王当着他的面欺凌殿下,他也只能攥紧了拳头不敢开口。   多年容忍,只为今朝。   好在殿下成长的很快,若是妹子在天之灵知晓,必定十分欣慰吧。   “辛苦舅舅了,舅舅回去歇息吧,孤这边也快忙完了,得去父皇那一趟。”这个仇,是一直压在贺云槿和赵寅心头的毒瘤,是时候拔除了。   *   赵寅从东宫出来,这是第一次,可以正大光明的亲近殿下,不用在意旁人的打量,不用在意豫王会怎么想。   回到赵府,他打算找长子商量一下太子的事,却被赵映梦喊住。   “有何事?”自从上次太子来过赵府之后,他这个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性子,与他生疏了许多。   “爹爹是太子的人,对吗?”赵映梦听到豫王被贬的消息了,而此事,是爹爹主审,如果爹爹是豫王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这件事这样轻易尘埃落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赵寅对这个女儿是有亏欠的,可为了大计,他不得不这样做,日后会为她择一个好夫婿,殿下记得他的功劳,也不会为难她。   “那爹爹让我亲近太子的时候,为何不说这不是我该管的事?爹爹瞒的我好苦。”赵映梦一次次在背叛父亲和背叛殿下之间来回摇摆,可到头来,殿下瞧不上她,爹爹也骗了她,要她如何自处?   “梦梦,我与殿下的事,那是关乎赵家的未来,爹爹对不起你,可也提前告诉过你,别对殿下动心。”赵家的荣辱都背负在赵寅的身上,他没的选择。   “可既然爹爹是太子殿下的人,为何不答应我与殿下在一起,我若成为太子妃,不是对赵家更有利吗?”   “殿下已有太子妃,我也不会允许你入东宫,日后爹爹会为你择良婿。”赵寅皱了皱眉,太子是什么性情的人,赵寅最清楚,太子早就与他说的清楚明白,不会喜欢上赵映梦,既然如此,他怎能断送女儿的一生送她入宫。   而且殿下是为帝王的大材,却并非女子的良人,手段狠戾,性情桀骜,这样的男人,若是嫁对了,一生幸福,若是嫁错了,一生孤苦。   更何况殿下想来也是真心爱慕长宣郡主,要不然不会让他在豫王面前提出要提前选定太子妃的建议。   可以说,长宣郡主是殿下亲手算计而来,自家女儿怕是入不了殿下的眼。   “我不要,什么良人,爹爹无非是想挑一个对赵家有利的把我嫁出去联姻,爹爹,你太让我失望了。”赵映梦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了。   赵寅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无奈又无力。   *   燕京突遭变故,贵妃为嫔,亲王为郡王,一时之间,朝堂上的气氛都有些微妙。   豫王一事,还未结束,赵寅奉命继续在查,百官人人自危,连过年送过一份礼都怕自家会打上豫王同党的罪名。   次日柳相递上了致仕文书,请辞丞相一职,回老家淮州养老。   这次贪污案虽大多是豫王和永康侯犯下,可柳家是豫王的外家,如果此时不主动请辞,怕是等一切查出,连命都保不住。   乾德帝答应了,柳相很快便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燕京,柳家在朝有官职的都自请外放,远离京城是非,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这一遭。   不肖几日,柳家人去楼空,从前繁华的世家,竟这样轻易消失了。   丞相一位空缺,原本该是各方势力争夺,可在此时,宁王等人竟不敢擅动,生怕这把火会把他也烧出来。   过去半个月,即将进行大选,就在大家开始放下豫王一事,准备大选之时,后宫又发生了一件更加骇人听闻之事。   那日虞姝在端华宫与琬宜公主玩耍,琬宜得知她养了一只兔子,也闹着养了一只,两人抱着两只兔子在院子里玩,皇贵妃坐在一旁看着。   如意匆匆过来,“娘娘,柳嫔身边的也琴求见,说是有关先皇后一事要向娘娘禀告。” 第92章 第二更 虞姝悄悄地抬手,握住了贺云槿……   听到“先皇后”这个词, 虞姝耳朵竖的比雪绒还要高。   据她所知,先皇后在世时有贤后之美名,但因一场突然的走水而香消玉殒, 这么多年, 圣上也没有再立皇后,柳贵妃从前可是把这个位置盯的死死的。   难道先皇后的薨逝并非意外, 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让她进来吧。”一瞬间, 皇贵妃脑海里也闪过诸多猜测,只是到底是猜测,还得见见人才晓得。   皇贵妃起身打算进屋去,事关先皇后,得小心谨慎。   虞姝连忙跟上, “姑母, 我也想听。”   皇贵妃垂眸想了想,“也好, 随我进来吧。”   蓁蓁到底快嫁入东宫, 先皇后之事也与她算是有关。   虞姝把雪绒放到琬宜怀里,让琬宜先照看会。   琬宜看着母妃和蓁蓁表姐离开,也知是有事, 便带着两只兔子, 和其他宫人玩了。   进了屋,也琴被如意带进来, 短短半个月未见,也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瘦的脱相了,双颊和眼睑凹陷下去,有些吓人。   “奴婢拜见皇贵妃娘娘, 长宣郡主。”也琴跪下,声音也有气无力,这十几日,她夜夜被噩梦折磨,白日还要受柳嫔的刁难斥责,过的生不如死。   “起来吧,你求见本宫所为何事?”皇贵妃微微蹙眉望着她,看来柳嫔过的很不好,要不然也不至于身边的得力婢女变成这副模样,从前也琴在后宫也是吃得开的人物,不少诰命夫人都让她三分,竟也落得如今地步。   “奴婢是来请罪的,奴婢、奴婢知先皇后薨逝的真正原因。”也琴咬了咬牙,还是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这十几日,夜夜都梦到多年前先皇后死时的模样,梦到这么多年她为柳贵妃做下的错事,梦要阎王恶鬼来索命,根本不敢入睡。   柳嫔因突遭变故,精神也有些崩溃,对她们这些婢女也不似从前和煦,动辄打骂,她身为柳嫔的陪嫁,也是她最信赖的贴身婢女,跟了柳嫔多年,还是被柳嫔打骂了,心中压抑着一口气。   一边是梦魇对精神的摧残,一边是柳嫔对她的打骂,再三思索下,还是打算到皇贵妃这里把多年前的事说出来,兴许圣上还能饶她家人。   说到底,这事是柳嫔所为,她也不过是被指使,只是从犯,如今柳嫔倒了,豫王倒了,柳家也倒了,她还跟着这样常常打骂她的主子有何用处呢?   “先皇后不是因为走水薨逝的吗?”皇贵妃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柳氏竟然敢?   “凤祥宫走水并非意外,而是柳嫔指使凤祥宫从前的小内侍周福所为,只因柳嫔觉得先皇后得宠,嫡子又被立为太子,担心先皇后成为豫王的阻碍,所以才痛下杀手!”   “竟然如此?”皇贵妃哑然,她有这个猜测,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之后,她又觉得不敢相信,那可是皇后啊,谋害国母,柳家到底有多少人够杀?   “姑母,这事,还是尽快禀告圣上吧。”虞姝扶着皇贵妃,这事骇人听闻,所有人都觉得先皇后的死是意外,谁知却是人为。   柳家的胆子可真是够大啊!   “是,你去趟东宫,喊太子到正阳宫,我到正阳宫外等你。”太子有知情权。   “嗯,明白了。”   虞姝是跑着去东宫的,胸腔内的这颗心跳的极快,就怕会迟了些,才听闻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她都不知该如何纾解。   看见贺云槿,虞姝是冲过去的,没有刹住脚步,撞到了贺云槿的身上。   贺云槿揉了揉她的额头,笑着打趣她,“跑什么,宫里有鬼追你啊?”   “殿下,你快随我去见圣上。”虞姝拽住他的手就要走。   “发生何事了,要这样着急?”贺云槿用帕子擦拭了她额头的汗珠,跑的汗涔涔,双眸似盈着水光,“怎的不知喊轿撵。”   “哎呀,殿下莫要管这些了,快随我去,晚了赶不到了。”虞姝不想先告诉他,得让柳嫔亲口承认才行。   “好好。”无奈,贺云槿跟上她的步伐,两人到的时候,皇贵妃已到了正阳宫外,身后跟着低着头的也琴。   贺云槿眼眸缩了缩,原来是因为这事,难怪她这样着急。   “擦擦汗,免得失礼。”贺云槿把帕子递给虞姝。   虞姝接过擦了擦,顺手把帕子塞进了怀中。   四人一道进去正阳宫求见圣上。   乾德帝在批折子,乍一听闻她们求见,还以为是太子和蓁蓁闹别扭了呢。   只是看见皇贵妃进来,脸色有些不对劲,怕是没这么简单。   “怎的一起来了,有何事啊?”乾德帝放下朱笔。   “圣上,妾身方才得知一件极大的事,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来回禀圣上。”   “后宫的事你做主便是,还有谁敢说个不是吗?”这得是多大的事,皇贵妃才来告知他,皇贵妃向来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未让他操心过。   “圣上,这是柳嫔身边的婢女也琴,还是让她来说吧,”皇贵妃侧身,让也琴露出来,“也琴,你如实与圣上说清楚。”   也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把方才和皇贵妃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乾德帝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皇后乃是柳嫔所害?”   这是近十年的旧事了,他如何也想不到,竟又被翻了出来。   “奴婢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撒谎!”也琴的额头触到地毯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圣上她见过无数次了,从前在长禧宫,圣上向来宽厚,对下人也从来是假以辞色,可是这一次,涉及的却是先皇后之死,再宽厚的人,怕是也要动怒。   “那为何从前你不说,这都多少年了,你才来揭发?”乾德帝一拍案桌,谁都觉得那是意外,连他也是。   若不是因为那场意外,皇后不会薨逝,太子也不会把自己藏起来,蛰伏多年,让他对太子失望,险些废了太子。   若是皇后还在,太子应当是他从小就寄予厚望的储君,如今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储君,而不是才得知他的能耐。   他亏欠太子良多,如今竟也亏欠了皇后?   “奴婢、奴婢不敢……”   “圣上,从前柳嫔风头如此之盛,有柳家撑腰,又生一子一女,连妾身也得避其锋芒,想来她还未曾开口,就已被灭口了。”皇贵妃并非为也琴说话,只是实话实说。   向来都说墙倒众人推,可是墙不倒,有人敢推吗?   说到底还是造孽太多,在失势的时候,那些人都恨不得有仇报仇,以怨报怨。   “圣上,奴婢是被柳嫔娘娘逼的,奴婢是柳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被柳家握在手上,奴婢不敢不从啊,可是奴婢这些日子夜夜难安,总是梦到先皇后的脸,想起先皇后的贤德,奴婢这才敢说,求圣上恕罪啊!”   也琴没指望自己能活下来,这么多年,跟着柳贵妃已经不知做下多少恶事,只希望能饶恕她的家人。   “咳咳咳……”乾德帝抚着胸口摊坐下来,咳嗽的脸通红,本就因为豫王的事被打击到了,近来身子不好,如今柳嫔又给了他重重一击,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如何能不后怕!   所有人都关注着圣上,唯独虞姝,侧身望向了贺云槿,眼里盈满了心疼,若不是柳嫔,殿下也不必少年丧母,受尽酸楚。   虞姝悄悄地抬手,握住了贺云槿的手指。   贺云槿低眸,用力的回握住她。   就是这样的温暖,把他从地狱拉了出来,得见天日。   “李竟,去传柳嫔来,朕要亲口问她。” 第93章 第三更 殿下,我又更喜欢你一点了……   长禧宫, 柳嫔找也琴有一段时间了,可谁都不知也琴去了哪,她心中有些不安, 但又不知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   直到李竟的到来。   “李总管怎的有时间来我这。”五品嫔位, 柳嫔连自称“本宫”的权利都没有了。   “柳嫔,圣上有请。”李竟待柳嫔不再像从前那般恭敬, 说话声音极大, 也极其不客气,眼高于顶的模样。   这半个月,柳嫔已经感受过太多这样的神色,一点都不介意,只当没看见, 到底她已经不是柳贵妃了, 这宫里,仿佛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圣上有些年没有再纳新妃嫔, 所以宫中的妃嫔位份都不低, 哪怕圣上并不宠爱,也都年年抬位份,似乎只是养着, 所以五品嫔位之下, 还真没妃嫔了,她已经是这后宫位份最低的妃嫔了。   不受这样的冷眼, 又该受什么呢?   “圣上有何事?”柳嫔心中一紧,父亲都已经致仕回了老家,柳家人也都退守燕京之外,瑞儿更是被贬为郡王,圣上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柳嫔去了便知晓。”   “容我梳洗一番。”柳嫔起身, 从前也给过李竟不少好处,可是如今瞧着,都喂给了狗。   “柳嫔还请快些,圣上在等着。”说完李竟走了,竟是半点提醒也没有。   一路上柳嫔都在苦想,难道又有什么事被抖落了出来?   可是她做过的事太多了,哪里想的起来。   连那样的事都做过,其他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难道……?   柳嫔心里升起不好的怀疑。   可由不得她多想,进入大殿,瞧见也琴的刹那,柳嫔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也琴是她的贴身婢女,她所做的一切事宜都晓得,她想过任何人会背叛她,唯独没有想过也琴会背叛她。   “罪妾拜见圣上!”柳嫔心中凉了一半。   “柳氏,今日朕要你一句实话,凤祥宫走水与你是否有关?”乾德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   柳嫔身子一僵,果然是这事。   她张口就要喊冤,“妾身……”   “你最好想清楚,朕不想陪着你耗费时间。”乾德帝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对着柳嫔,他真的太累了,一连串的打击,他甚至不想再看见柳嫔。   “……”柳嫔咬紧唇瓣,随即额头触地,“罪妾有罪,只是这事和瑞儿是无关的,他那时还小,还请圣上莫要牵扯上他,这事都是罪妾所为。”   罢了罢了,再如何狡辩又有何用呢?连也琴都背叛了她,她又能如何挣扎呢?孤立无援罢了。   只求别连累两个孩子。   “所以你是承认了?皇后哪里对不住你?她如此贤德,对六宫向来公平公正。”乾德帝已没有力气再动怒了。   “哈哈哈,公平公正?是啊,她太公平公正了,连错处都找不到。”柳嫔笑了起来,仿佛癫狂一般。   赵薏多公平啊,公平到所有人都说她是贤后,柳嫔也想过用其他的法子除了她,可是找不到机会啊,眼看着太子越来越得圣上的疼爱,是百官翘首以盼的储君,为了瑞儿的日后,她没办法啊,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冒险却立竿见影,这不,之后太子再不得圣上欢心,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的瑞儿就是太子了,如果不是长宣郡主回京,此时她的瑞儿已经是太子了,她也是皇后!   赵薏与她一同长大,同是燕京名门闺秀,柳家的地位分明比赵家高,可是先帝却择了她为太子妃,而她只能为太子嫔,终其一生都是妾室,在赵薏面前低一头。   赵薏生的儿子才满周岁就被立为太子,而她的瑞儿分明也很好,为何圣上就不多看看瑞儿呢?   赵薏该死,和她争的人都该死!   “你太让朕失望了,蛇蝎心肠,枉费朕多年另眼相看。”   大概谁也想不到,乾德帝的后宫能出一个谋害国母的妃嫔吧。   “这一切都是罪妾做的,罪妾认了,与瑞儿还有舞阳无关,他们也是圣上的孩子啊,求圣上宽恕,罪妾愿意一死,偿命。”   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办呢,似乎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   从正阳宫出来,虞姝的手被贺云槿握着,在这五月的天,都要出汗了。   她不敢开口让他松开,她知道殿下一定很难过,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殿下才六岁,许是如今连先皇后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了。   更可恨的是,柳氏和豫王不仅仅害死了先皇后,还继续欺压殿下,让殿下受了这么多苦。   恶事做尽,难道他们都不会良心不安吗?午夜梦回,真的能睡得着吗?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吧。   “殿下……”进了东宫,虞姝才开口,“你别难过,圣上不会放过他们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孤瞧你比较难过,眉头都皱成小老头了。”贺云槿低头用另一只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动作温柔如春风。   反倒贺云槿的眉眼间不见多少愁绪,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琴也是他一手安排的,自然不会难过,只会痛快而已。   可她却因为他的事,担忧的不行,生怕他难受。   “殿下还有心情开玩笑。”虞姝咬了咬红唇,她的星眸盈满了水色,难受的都要哭起来了。   “若孤告诉你,其实很早之前,孤就知道柳贵妃是凶手,你可信?”   可是贺云槿说完这句话,虞姝哭的更凶了,眼泪霎时滑落,吸了吸鼻子。   如果很早就知道,那说明殿下承受了比现在更多的痛苦。   殿下不仅不能为母后报仇,还要日日看着仇人风光,一日一日的走上高位。   更甚至要忍受仇人的羞辱,欺凌。   殿下这些年,到底过的什么样子的日子?   在这样的境况下也能成长至此,殿下受过的苦楚,她都无法想象。   虞姝想想便忍不住酸了眼眶。   贺云槿松开她的手,双手捧着她的粉颊,指尖摩挲着眼角,“别哭,不是高兴的事吗?”   虞姝轻轻地摇摇头,眼里水光盈盈,“一点也不高兴,我一想到殿下受了这么多苦,我就想哭。”   过早的知道仇恨并不是好事,宁愿被骗着,也好过知道仇人在眼前却杀不得,动不得,还得看着仇人风光。   “哪里苦了,这不是遇到你了吗?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欺负你了呢。”虞姝的眼泪像是抹不完,一滴一滴的往外涌,把贺云槿的指尖都打湿了。   虞姝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灰蒙蒙的,看不清殿下,她想起了梦中的殿下,没有虞家的支持,梦中的他,又是如何登上高位的呢?   “好了,乖些,再哭下去旁人该笑话了,明日就传出孤欺负未来太子妃的谣言。”贺云槿笑着揶揄,有她为他难受,足够了。   已经有路过的宫人往这边看了。   虞姝破涕而笑,晃了晃脑袋,挣扎开贺云槿的手,不害臊的扑到他怀里,眼泪全部蹭到他的胸前,声音闷闷的,“殿下,我好像又更喜欢你一点了。”   贺云槿摸着她的脑袋,“就只有一点吗?”   虞姝闭着眼睛比了一下小拇指,“就一点点哦,殿下要继续努力!”   “好,孤再继续努力,走了,回去。”贺云槿笑揽着她回了云梧宫。   当日,柳嫔被废为庶人,豫郡王和舞阳公主求见圣上,皆被拒之门外,两人在正阳宫外,跪了一日一夜,只得来了圣上赏赐毒酒的圣旨。   乾德十五年,五月,仲夏来临,郁郁葱葱,万物皆是生机盎然的模样,而风光了十几年的柳贵妃在那日黄昏饮尽毒酒。   “柳氏,殁了。” 第94章 第一更 日后有你教导孩子们就足够了……   谁也没有想到, 只是因为一场大雨导致的莱漳大堤塌毁,不仅仅查出了莱漳知府仲滨贪污受贿等罪行,还牵扯出了永康侯贪污工程建造款, 更是加害朝廷命官, 罪无可赦。   最重要的是,随着豫王的倒台, 柳丞相的致仕, 柳贵妃身边的婢女揭发了十一年前的旧案。   先皇后被害一案,因此柳氏被赐死,柳家诛三族,九族子弟三十年之内不能参加科举……   柳家,从前那个在燕京最风光的存在, 仿佛随着柳氏的死, 成为了一抔黄土,随风散去。   可是柳家的闲话, 众人却是津津乐道, 茶楼酒馆若不说上几句,仿佛都跟不上众人的步伐。   随着柳氏之死,朝堂的格局也发生极大的变化, 工部就不必说了, 原先追随柳家的不少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与冷落,近几年, 怕是起不来了。   其中虞姝知晓的就有大理寺卿瞿志勇,因和豫郡王有勾结,暗中误判几个案子,构成冤家错案,由此, 瞿志勇直接下了大牢,大理寺卿这一位置就被空置了。   “话说,既然瞿志勇是豫郡王的人,为何上次查宁王的事要躲回老家,真是奇怪。”上次宁王刺杀她的事,还没了结呢,只是线索断了,断了的线索,也总有一天能接起来。   “不想得罪宁王,又不想拦着我们查宁王,而蒲嘉佑不是豫郡王的人,也不是宁王的人,据孤所知,蒲嘉佑谁也不靠,所以蒲嘉佑查出来,宁王只会把这事怪到我们头上,而不是豫郡王头上。”   “那他算盘打的还挺精。”虞姝扔下手中的棋子,“不下了,老输。”   贺云槿说要教她下棋,虞姝起先有兴趣,过了一会就不好玩了,殿下都不让着她。   “棋艺不精,更应该多练。”贺云槿把她扔下的几颗棋子放回原位。   “不好玩,我又不爱下棋,管它精不精,殿下的棋艺都这样厉害了,日后有你教导孩子们就足够了。”   虞姝捧着花茶抿了一口,等她话落,才明白过来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如今怎的也动不动就把孩子们挂在嘴边啊?   分明她和殿下还未成婚呢。   顿时有些羞臊,余光瞥了殿下一眼,正见殿下用饱含兴味的眼神望着她,连忙低头喝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姝儿已经很想要与孤有孩子们了。”贺云槿特意把“们”字咬重,有孩子还不算什么,有孩子“们”才是重点。   “殿下闭嘴!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虞姝放下茶盏,“我得去找元元玩了,殿下自个玩吧。”   虞姝的背影似落荒而逃。   引得贺云槿的笑意更深,姝儿越来越有“自觉性”了。   原来,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妙的事,终于是感受到了。   等等,贺云槿抬手蹭了蹭额角,为何他要说“终于”呢?   仿佛是上辈子求而不得,这辈子终于得到了的感觉。   “殿下,赵大人求见。”杨材进来,搬入东宫之后,杨材就总理东宫的大小事宜,这也是从前母后留下的人。   “嗯,请到书房,今日郡主到东宫用午膳,记得准备郡主爱吃的膳食。”贺云槿起身,桌上的棋子散落,他不必再精心的收拾,自有人会收拾好放归原位。   “是。”其实殿下不说,东宫的三餐也都是备着郡主喜爱的佳肴,大概殿下自己都未曾发觉,郡主喜欢吃的许多膳食,殿下也十分喜爱,这大抵就是爱屋及乌吧。   赵寅从外边进来行了礼坐下,“殿下,如今大理寺卿,工部,都缺人,不知殿下可有合适的推举?”   既然把豫王的人拉下来了,那自然是得换自己的上去。   “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推蒲嘉佑上去吧,他看着是个正直公正的,大理寺需要这样的官员。”   “殿下与蒲嘉佑有来往吗”赵寅和蒲家,可从未打过什么交道。   “舅舅,我们只推举合适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只要愿为百姓做实事,愿为大燕有贡献,不会被收买去做些劳财伤民的事,孤都可以容下,日后整个朝堂都是孤的,用不着这个时候推举自己的人上去。”   贺云槿并不想把大燕变成他的一言堂,就像姝儿所说,当帝王的,还是要广开言路。   “而且是孤推上去的人,难道还能跟了别人?”贺云槿既然提议蒲嘉佑,那就说明已经调查好了这个人,不会靠向谁,他也不傻。   “殿下说的是,是微臣狭隘了。”   “舅舅言重,孤知舅舅也是为了孤着想,只是我们不应当和豫王等人一般,若不然,就没什么区别了。”   贺云槿是想光大大燕,而不是毁了大燕。   “微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赵寅心中有些感慨,如果薏儿知道殿下是个这样好的孩子,想来也能瞑目了,历经千磨万难,也没有长歪,真该庆幸。   若是殿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赵寅也不知该不该支持他上位了。   “舅舅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好些歇息。”   “倒是不辛苦,如今也不必去豫郡王面前作戏,轻松了许多,那殿下,宁王的事……”   “不急,若是宁王没有动静,且先等孤与郡主大婚之后再说这事。”   贺云槿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大婚,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也好,过几日就到殿下纳征吉日,虞府没有长辈主持,可是叶府会前往?”   “叶老国公会在虞府主持,舅舅随孤一道去即可。”   “是。”   *   若说在柳家和豫王这次变故中侥幸存活下来的,那必须得提提成勇侯府了。   成勇侯府因着乔磊的变故,所以和豫王疏远了,成勇侯府的世子之位也落到了乔家的庶长子头上,为了抬庶长子乔嵩的地位,成勇侯府还特意把乔嵩的生母宋姨娘,抬成了贵妾。   原本是想抬为平妻,到底是侯夫人还在世,不好这样做,不过如今乔磊的母亲,侯夫人已经缠绵病榻多月,自从乔磊出事,她的身子不太好了,之后侯爷又偏宠庶长子和宋姨娘,更把管家之权交到了宋姨娘的手中。   这一连串的打击,侯夫人还能存着一口气也着实不易。   如今柳氏殁了,跟随柳氏的孙昭媛也没落到好,若不是生了一个公主,怕是如今也岌岌可危,再也不敢出头逞强了。   侯夫人无人能撑腰,病势加重,大夫诊断,这几日,怕是阳寿将近。   这话放出来,竟然无人在意,连个探望的都没有,乔磊整日守在母亲屋里,却盼不到侯爷来看一眼。   最终,在某个黑夜,侯夫人撒手而去,连丧事都是低调办的,很少人得知,现在成勇侯哪里还敢高调,恨不得无人知晓才是。   那日乔磊从灵堂出来,在拐角撞见乔嵩和宋姨娘在私语,“也是真晦气,这个时候死了,惹的侯爷胆战心惊。”   “娘,她死了不是正好,父亲就可以将你扶正了,日后儿子也就是光明正大的嫡子身份。”乔嵩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唉,就怕侯爷不愿意啊。”将妾室扶正,还真是少见。   “娘莫要担忧,儿子会去父亲面前提醒几句。”   “也好,你要好好为侯爷办差,尤其不能得罪了太子殿下和长宣郡主,你瞧那个废物,就是得罪了殿下和郡主才变成如今模样。”   “嗯,儿子知道。”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没有看见不远处的乔磊攥紧了左手,双眸血红的盯着空荡荡的右手。   六月初八,大吉,诸事皆宜。   贺云槿到虞府纳征,也是正式的送上聘礼,可谓是十里红妆,前边进了虞府,后边的还未出东宫呢,一条火红的长龙蜿蜒。 第95章 第二更 聘礼   稀奇古玩, 珍宝无数,络绎不绝的抬入了虞府。   叶老国公抚着白胡子笑哈哈的迎客,看着这些聘礼, 就足以看出殿下的诚意, 每个卸下担子的护卫面上都松了口气的模样,说明这东西不是重, 就是极其贵。   “叶老国公, 聘礼的单子在这,还请过目。”贺云槿递上厚厚的聘礼单子。   “好,殿下的心意老夫都瞧见了,蓁蓁交给殿下老夫就放心了。”   太子是储君,是君, 太子妃算是臣, 其实太子无需亲自来虞府下聘,人到了, 就足够说明心意了。   贺云槿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聘礼到了,这件婚事就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只差大婚那日的礼数。   太子下聘礼, 虞姝未去瞧, 外祖父说姑娘家要矜持,不能去见殿下。   唉, 似乎所有长辈都觉得她不矜持,可是她的不矜持到底是谁惯的呢?还不是这些长辈啊。   “郡主真不去瞧瞧吗?殿下的聘礼都把院子堆满了,放不下,又放在后院来了。”凌珠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大的阵仗,可比世子大婚那时热闹多了。   这还只是下聘呢, 这要是大婚,还不得满燕京都热闹起来。   “殿下聘礼的单子我都瞧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虞姝低着头在练习绣花。   按照习俗约定,女子成亲的时候要亲手绣嫁衣,可是虞姝的针线……也不是说不会,就是很粗糙,这还是在娘亲三压四催之下的成果,要是娘亲不压迫着学了点,怕是连线都不会穿。   但到底这样,还是太差了,若是亲手绣嫁衣,怕是没脸见人,所以嫁衣还是内廷准备,她呢,绣一个荷包,出嫁的时候挂在腰间,也算是应景了。   所以她得多练习练习,一个荷包总得绣好吧?   “殿下给郡主瞧过了?”思岚听着都诧异,殿下对郡主是有多宠呢,连聘礼单子都能提前给郡主过目。   “是啊,没看全,东西挺多的,日后出嫁的时候还不是都得抬回东宫。”爹爹娘亲才不会留下她的聘礼,而且嫁妆也十分丰厚。   “也是,那就不去吧,郡主的玉兰绣的如何了?”   “不想绣了,好难。”看的虞姝眼睛疼。   凌珠看了一眼,“郡主有进步呢,这样可以了,郡主这几日为了绣荷包,手都扎伤了。”   从前都是王妃娘娘再三逼着,才肯拿起针线,每次坐不了一刻钟就想跑出去疯玩,为了躲避王府的护卫,也曾干过爬墙出去的事。   如今能主动静下心来练习,扎伤了手也要继续,郡主为了大婚,也是用了心思的。   “唉,早知道从前就听娘亲的好好学了。”她也想给殿下绣个好看的香囊挂在腰间。   “现在开始也不晚啊,郡主变了许多。”思岚把绿豆汤端过来,“郡主喝点去暑。”   “哪里变了?”虞姝喝着绿豆汤,冰冰凉凉的,夏日喝最有滋味。   “变得贤惠了许多,郡主这是学着做太子妃了?”从来哪里能这样甘愿的学绣花,而且前几日还问了她如何看账目,这可不就是管家之术吗?   虞姝抿了抿唇,眼睛乱瞟,就是不看两人,“瞎说,贤惠这个词,能和本郡主沾边吗?本郡主可是岭南小霸王,怎么能做贤惠的人。”   “是啊,若是让原姑娘知晓郡主这个小霸王愿意坐在屋内绣花,必定是不信的。”两个丫头笑着打趣。   “你们再笑我可生气了。”虞姝气鼓鼓的,她不要面子的嘛。   “好,不笑了,奴婢去外边瞧瞧。”   “哎,等等我。”   两个丫头都出去了,虞姝这才放下碗揉了揉脸,真有她们说的这般变化大吗?其实也还好吧。   她自我安慰。   *   太子下聘,举城轰动,各处都是热闹非凡,但太子势大,一样让有些人是十分忌惮,例如宁王。   如意殿内,吴惠妃正与宁王说着体己话。   “望儿,如今柳贵妃去了,豫王倒了,本是好事,可是太子却日渐兴盛,势力逐渐大了,你可想好了,是否还要争?”吴惠妃与柳贵妃是同时入的太子府,同时为太子嫔,可是柳贵妃家世更显,又多生了一个公主,这才位尊于她。   这些年,两人斗了不少,也争了不少,这一眨眼的,人就没了,吴惠妃还真是有些悲戚,生怕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   “母妃,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宁王眼中闪过戾气,“儿子对太子如何,母妃最是清楚,从前做了多少事,太子如何不会记恨,如若不争,只会死的更快。”   宁王不甘心,分明离那储君之位只是一步之遥,可要他拱手相让,实在是做不到。   更何况如今豫王倒了,与他相争的人又少了一个,这是好事啊。   要他屈服在太子之下,这太难了,他怎可能会愿意屈膝跪在从前最瞧不上的人的跟前?   “这……说的也是。”吴惠妃叹了口气,“也是咱们看走了眼,谁知太子是个深藏不露的,这才多久,就让豫王倒台,还把柳家彻底从大燕抹去。”   整个大燕,怕是除了虞家慧眼识珠,其他人怕是都被蒙骗的厉害。   她道为何先前皇贵妃对太子多有善举,原是早就看清楚了太子的真面目。   如今长宣郡主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日后虞家和太子便是一条船上的,分也分不开。   “母妃莫急,咱们静待时机,总会有机会。”   “也好,既然你想做,母妃一定支持,说起来,很快就到选秀之时,你可有合适的王妃人选?太子即将大婚,你比太子还年长些,也需得快些大婚,若是比太子先诞育皇长孙,圣上想来也会高看你一眼。”   皇家到底是看重子嗣传承,如果宁王可以先生下皇长子,而太子迟迟未有孩子,圣上日后说不定也会多加考虑。   “儿臣明白,儿臣有意择赵家的姑娘为王妃。”   “什么?赵寅的嫡女吗?”吴惠妃被吓到,“赵家可是太子的人,他如何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且娶这样的王妃,丝毫不能对你有所助益,不行不行,这不妥。”   自古联姻就是稳定势力的一种极佳的法子,宁王可以有一正妃,二侧妃,这三位都是极其重要的家族联姻。   “可是母妃,除了她,儿臣想不到更好的人选,赵家是太子除了虞家之后唯一的靠山,儿子对虞家是没法子了,可是对赵家却有法子,如果娶了赵映梦,母妃觉得赵家日后会更偏向谁呢?”   “可你又怎知赵映梦愿意嫁你呢?”赵家已追随了太子,此时赵家姑娘嫁给宁王,这可算得上是背叛太子。   “儿臣自有法子。”   “望儿啊,就算赵姑娘愿意嫁你,可是赵寅却未必愿意跟随你啊,太子如今势大,圣上对太子也十分看重,赵寅怕是会舍弃赵姑娘。”   娶赵家的姑娘,太冒险了,她一点也不赞同。   “母妃,真若如此,岂不更好,届时儿臣挑拨几句,赵家怕是要家宅不宁,无论如何,儿臣也不亏啊。”   “你这,唉,太委屈你了。”吴惠妃叹了口气,到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再如何怕是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忍一时之苦,日后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此时赵家正乱成一团,赵寅才从太子府回来,赵映梦说有事相商,这才坐下,一句话把他惊的被自己口水呛到。   “你再说一遍?”   赵映梦对着父亲的眼睛重复道:“女儿想嫁给宁王。” 第96章 第三更 挖墙脚   “不行, 绝无可能。”赵寅顺了口气,险些被自家姑娘吓死。   “为何不行?难道我的身份,还不能当宁王妃吗?”赵映梦十分坚决, 她想了很久, 既然宁王有意,她不妨答应, 凭什么虞姝可以嫁给太子, 而她却不能嫁给宁王呢?   “梦儿,你分明知晓,赵家是太子殿下的外家,你怎可嫁给宁王。”赵寅从前一直觉得赵映梦还算懂事知礼,今日怎的如此糊涂, 太子和宁王是什么关系, 难道还需要他来解释吗?   赵家的姑娘,怎么可以嫁给宁王。   太子和宁王是敌对者, 他日必有一伤, 宁王若是伤了,梦儿岂不是要守寡?   “那又如何?爹爹从未信任过我,太子殿下也从来都瞧不上我, 我嫁给谁和赵家有何关系”赵映梦攥紧了拳头, 她被爹爹骗了这么多年,付出的真心, 却被太子无视,她在太子面前无非是个笑话,赵家忠心太子,与她何关呢?   “梦儿,你别说胡话, 你是我的女儿,我忠心太子,你自然也得忠心太子,难道你还想投到宁王的门下去?”赵寅疾言厉色,要被这个女儿气死。   “我不!爹爹怎知太子就一定会成功,万一是宁王……”   “住嘴!”赵寅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碗跳了下,厅内安静的能听见赵映梦抽泣的声音。   “梦儿,你也不小了,这样的话如何能挂在嘴边?”   若是被旁人晓得,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怕是赵家也要和柳家一般消失了。   “爹爹,你从未在意过我,我还那样小,你就要我去亲近孤僻桀骜的太子,我照做了,可是爹爹却瞒着我,骗着我,我从前喜欢殿下,爹爹不许,如今我喜欢宁王,爹爹又不许,爹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赵映梦的眼泪滑落,瞬间便沾湿了面颊,楚楚可怜。   “梦儿,我已解释,殿下非良人,宁王更不是,你又为何不听呢?爹爹还能害你吗?”   宁王于殿下有大仇,迟早要倒,他若把女儿嫁过去,就是把她送进坟墓啊,他绝对不可能答应。   “爹爹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从不为我考虑,我喜欢的你都不要,我不要的你非得塞给我,这一次,我就要嫁给宁王!”赵映梦从小到大都听话,可是爹爹太让她失望了,如今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是太子逼她的,是爹爹逼她的。   “你——”赵寅抬手就要打人,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狠不下这个手。   赵映梦缩了缩脖颈,到底还是没有往后退一步。   “来人,把姑娘带回屋,你回去好好反省,除了宁王和太子,谁都可以。”赵寅摆了摆手。   “那我要嫁给平王!”   赵寅:“……”非得活生生被自家姑娘给气死。   “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脑子撞墙了。”赵寅都不想再多说什么,唉,生了一个冤孽啊!   “爹爹,你不许这样……”赵映梦挣扎着,最终还是被婢女带回了房间。   听闻赵映梦闹了一场的赵夫人连忙赶了过来,把门关上,劝她,“梦儿,你别和你爹爹置气,你爹爹背负的可是赵家的未来,如果没有你爹爹,你现在哪来这样好的日子。”   赵家在燕京也不差,赵家对女儿更是好的不得了,别人家姑娘有的,几时没有给赵映梦备上,怎的如今变成这个性子呢?   “娘,连你也向着爹爹,难道你就不心疼我吗?”赵映梦哭的胸口上下起伏,险些要背过气去。   她心里真的好委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为她考虑呢   “可是梦儿,你分明晓得宁王和太子是对立关系,日后宁王迟早要……你怎能嫁给宁王呢?就算你嫁过去了,宁王也不会真心待你,一定会防备着你。”   赵夫人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早些定下她的亲事,也不至于她此时闹腾。   这皇家的媳妇,是这么好当的吗?   以赵家的身份,嫁一个合适的人家,那还不是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当主母。   嫁入皇家,连命都悬在刀尖上,就像先皇后,多好的贤后啊,一样被人害死,她可不喜欢自己生的姑娘被悄无声息的害死。   这日,赵夫人劝了很久,赵夫人劝过之后,赵映梦的兄长又来劝,可不管谁来,就是劝不动,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可是赵映梦就是不听,仿佛是中邪了一般,咬定了要嫁给宁王。   最终,赵寅没办法,把人一锁,只要他不松口,就是把姑娘锁在家里一辈子也比嫁给宁王好,又不是养不起。   可谁也没有想到,次日上朝的时候,宁王却在朝堂上把这事提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了心仪的姑娘,想求父皇赐婚。”宁王当着百官的面跪了下去。   赵寅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喉头都被哽住了,难不成梦儿和宁王已经私相授受了?   “哈哈,宁王也有心仪的姑娘了?快和朕说说,是哪家的闺秀,朕给你们赐婚。”宁王也不小了,今年就要弱冠,是该成亲了。   “是赵寅赵大人家的姑娘,儿臣倾心已久,还望父皇成全。”   赵寅闭了闭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贺云槿微微蹙眉,宁王怎么会心仪赵映梦?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他和赵家可是光明正大的往来,这是要挖墙脚   就算是挖墙脚,也要找个靠谱的挖,赵家可是他的外家。   “哦,赵爱卿的闺女,赵爱卿何在?”乾德帝起了兴致,赵寅也是股肱之臣,他的女儿也当得皇子妃。   “微臣在,宁王殿下盛情,微臣本不该推拒,只是小女粗鄙,怕是难登大雅之堂,还请殿下另择佳人。”赵寅说这话的时候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圣上恼怒。   “赵大人过谦了,赵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对父皇忠心耿耿,赵姑娘更是燕京闺秀典范。”   “哈哈哈,赵卿,朕记得你的姑娘也及笄了吧?”   “回圣上,小女今年二八。”   “可定了人家?”   “……尚未。”赵寅后悔了,早知道就把梦儿的亲事定下来,嫁给谁也比宁王好啊。   “那不正好,二八芳华,正是嫁龄啊。”   “回圣上,微臣正在为她相看,已挑了几家,打算为她定下拙荆娘家兄弟的孩子。”赵寅还是想尽力推脱掉。   “父皇,儿臣与赵姑娘曾有两面之缘,互生欢喜,还请赵大人莫要辜负赵姑娘心意,拆散我们。”宁王可是一定要促成这桩亲事。   一听这话,乾德帝来了兴致,笑道:“哦?情投意合,那这可是一桩好亲事啊。” 第97章 第一更 不吃醋吗?   “父皇, ”贺云槿站了出来,“既然是情投意合,总也得听听姑娘家的意思, 总不能听取二哥片面之言。”   他虽对赵映梦无意, 但到底是舅舅唯一的闺女,这个时候, 还是帮舅舅一把为好, 舅舅显然不想和宁王扯上什么关系。   乾德帝看了太子一眼,点了点头,“太子说的也是,就像你与蓁蓁,也是蓁蓁亲口到朕面前说的, 那就这样, 明日赵卿带赵姑娘入宫,也正好让朕瞧瞧, 若是朕亲口听到赵姑娘所言非虚, 那这桩亲事就准了。”   宁王扫了一眼太子,现在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父皇竟也会听太子的意思了, 从前可是没有过的事。   不过宁王并不担心, 答应了下来,赵映梦一定会告诉父皇两人是“情投意合”, 赵寅再想阻止也没用。   下了朝,太子特意等到赵寅,两人一同回了东宫。   “舅舅,今日这事太过突然,孤毫无准备。”且宁王说两情相悦, 圣上又怎么会拆散一对两情相悦的眷侣呢。   “殿下,这事微臣本是要与你说,却还未来得及,昨日,梦儿就在家中闹着要嫁给宁王,也不知宁王给她下了什么降头,死活也说不听。”   赵寅也是十分痛心,昨日赵映梦才提出,今日他还没来得及和殿下商量,宁王就在圣上面前提了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要是早知道今日宁王会提出,那赵寅必定连夜给赵映梦定下亲事。   昨日他只以为赵映梦是自己一厢情愿,要赵家为她筹谋,今日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梦儿和宁王 ,这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啊!   贺云槿从鼻端哼了声,“看来宁王和赵姑娘早就有了来往。”   “是微臣失察,竟从未发觉,如今这可如何是好?”赵寅悔不当初,因为就这一个姑娘,所以他管的不甚严,别人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他从不管着赵映梦,也是他管的太少了,太纵容,这才给了赵映梦机会接触宁王。   “赵姑娘如此坚决,怕是明日上了朝堂就没什么法子了,舅舅再去劝劝吧。”贺云槿又能如何呢?这件事都闹到父皇跟前了,总不能杀了赵映梦。   “好好,微臣再去劝劝,真是生了个冤孽啊!”赵寅重重的叹了口气,梦儿真是中邪了,宁王可是赵家的仇人啊!   赵寅才走没多久,虞姝便来了,她有令牌,可随意在宫中走动,所以哪怕贺云槿搬到东宫来了,她也还是可以经常来往。   更何况作为准太子妃,又有谁敢拦着呢?   “殿下,我给雪绒带了一些干草,听闻旁人说兔子要多吃干草磨牙才好,少吃些菜叶,若不然日后她的牙齿太长会伤到眼睛。”   现在有一猫一兔,虞姝的生活就围绕着这两个小家伙了,三天两头往各处跑,打听他们能吃些什么,爱吃些什么,养小动物的能力大大增长。   “现在你都快赶上百兽台的师傅们了。”贺云槿看着她细心的这个这两只小东西,就想到了日后照顾他们孩子的模样。   “哎,差不多嘛,我方才见赵大人匆匆离开,似乎神色不大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虞姝把干草交给了春儿,让她先洗洗,晒干再喂给雪绒。   “过来喝茶,新到的云雾茶,尝尝是否合你的胃口。”   两人到院中的亭子内坐下,贺云槿给她倒茶,递了过去,虞姝双手接过,凑到鼻端轻嗅,“很香,云雾茶就要趁热喝才有其滋味。”   贺云槿轻啜一口,“今日早朝,宁王提出要娶赵映梦。”   “咳咳咳……”虞姝被呛到了,热茶滚进了气管,咳嗽个不停。   贺云槿无奈的望了她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多大的人了,喝茶还能呛到,又无人与你抢。”   “咳咳……殿下……”虞姝摆着手,说不出话,咳了老半天,才把这口气给喘匀了。   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方才说什么?宁王要娶赵姑娘?”   宁王是疯了吗?赵家是太子的人,他不是应该娶一个对他有所助益的王妃才是吗?赵家还能被他挖墙脚吗?   “嗯,宁王提出,舅舅想拒绝,可宁王道两人是情投意合,父皇瞧着,倒是喜闻乐见。”   宁王也是父皇的儿子,自然也想见着孩子成家立业。   “是真的情投意合还是假的?”虞姝搞不懂了,赵映梦不是心仪殿下吗?怎的突然就喜欢上宁王了?   “舅舅与孤说,昨日赵姑娘就在家中闹着要嫁给宁王了,谁劝也不听,想来赵姑娘和宁王,早就有了勾结,也不知宁王许了什么好处给她。”   “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宁王手上?”虞姝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难道喜欢也是可以变的这样快的吗?这才半年不到,就喜欢上了别人?   喜欢别人倒也没说不对,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本是好事,可是宁王并非良人,尤其是宁王对帝位可没有死心,若是嫁过去,那日后赵映梦岂不是要和赵家作对?   日后宁王倒台,赵映梦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知,但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把柄?除非……两人已私相授受,赵姑娘除了嫁给宁王别无选择。”   姑娘家失了清白,在如今世道,这是极大的事,若是宁王把这事说了出去,赵映梦根本别无选择。   “赵姑娘不至于这般糊涂吧?”   虞姝低眸望了望茶水,水波荡漾,她对赵映梦无感,可赵家对殿下有恩,若是赵映梦嫁过去,日后也会影响殿下的大计,殿下会投鼠忌器,一边是宁王,一边是一直帮着自己的舅舅,殿下要怎么选择呢?   “不知啊,真是没一日安生日子可过,总是要闹出点事来。”贺云槿叹了口气,舒服日子离他可真是远啊。   “不如……殿下去瞧瞧吧,去劝劝她,我听旁人说,她心仪的是殿下,许是赌气才如此做。”虞姝放下茶盏,视线看向别处,有些别扭。   贺云槿一怔,“姝儿何时知晓?”他都不知虞姝原来是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丫头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很久之前,听别人说的。”虞姝鼓了鼓唇,那时她还不知道她会和殿下在一起呢。   “那你分明晓得赵姑娘心仪孤,却要孤去开解她,你不吃醋?”贺云槿可不想和赵映梦有什么瓜葛,就从今日这事看,多少她有点不正常,惹上了,怕是甩不开。   “我吃什么醋啊,反正殿下又不喜欢她。”虞姝嘴硬,瞥开脑袋,故意转移话题,“今日的天气可真好啊。”   贺云槿抬眸望了望天,有些揶揄,“烈日炎炎,人都要晒死了,哪好了?”   “……”   “我说好就是好,殿下去吗?若是去的话,我陪殿下一道去。”才不想让殿下一个人去赵家呢。   “还说不吃醋,不吃醋你为何要陪着孤一道去?”贺云槿笑意渐渐深,唇角旋出弧度。   “殿下好啰嗦,到底去不去啊?”虞姝恼羞成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贺云槿。   “哈哈哈,姝儿急了?这是被孤说中了内心?”贺云槿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哼,殿下爱去不去,我走了,殿下自个玩吧。”虞姝要被殿下给气死了,转身就往外走,“我还不是为了殿下好,不想让殿下日后为难,殿下还故意这般,着实气人。”   贺云槿挑了挑眉,生气了?   他放下茶盏起身,几个轻移,就挡住了虞姝的去路,“别恼啊,孤去还不行吗?” 第98章 第二更 敢觊觎我的夫君,非得把她的眼……   两人一同来到赵府, 赵寅连忙出来迎接,没有想到殿下会来一趟。   “殿下,郡主, 劳烦二位了。”   “好说好说, 我就不进去了,殿下去吧。”虞姝与赵映梦有过纠葛, 她若是进去, 怕是得把赵映梦气的更是和他们对着干。   “你让孤一个人去?”贺云槿抬眸,她可真是放心他啊。   “去啊,我在这坐一会,喝口茶。”虞姝转身离开,她才不想掺和进这事呢, 虞姝主动带殿下来, 说希望日后赵寅莫要怪罪殿下,就算日后赵映梦有什么下场, 那也是自己找死, 怪不得殿下。   赵寅是殿下唯一的亲人,她也不希望两人生份。   唔,也不对, 很快殿下就有她了, 她也是殿下的亲人,还有虞家, 那样说来,殿下就有许多亲人了。   贺云槿看着虞姝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抬了抬手,最终还是独自进去了。   姝儿好到让贺云槿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赵映梦得知太子要来,才一刻钟就打扮好了自己, 也不哭了,原来只需她这样闹一闹,殿下就能来见她,这样简单吗?   “见过太子殿下!”赵映梦屈膝,“许久未见殿下,殿下的英姿更甚从前。”   是啊,从前贺云槿隐藏自己诸身戾气,只为苟活,如今无需苟活,而是正大光明的站上高位,气势自然不同了。   可这一切,和赵映梦可没有半点关系。   “你应当知道今日孤来的目的。”贺云槿也不与她温情,不多说无用的话。   “殿下先坐下喝杯茶吧。”赵映梦笑脸相迎。   奈何贺云槿不领情,“不必了,你当真要嫁给宁王?”   赵映梦倒茶的手僵了下,随即一笑,“殿下在意吗?”   “赵大人很担心你。”贺云槿顾左右而言他。   “我问的是殿下在意吗?”   “你若是孤的表妹,孤自然在意,你若不是,那孤有何可在意的?”贺云槿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是把他当哥哥,可以,当其他人,不行。   “哈哈哈,表妹?表哥?一点也不好玩,既然殿下不在意,那又来这做什么。”赵映梦放下茶盏,“殿下,若我一定要嫁给宁王呢?”   “那便嫁吧,日后宁王死了,孤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只是你再也不能做赵家姑娘,此生只能遁入空门,残守余生。”   可就怕届时贺云槿想留赵映梦一条命,可是赵映梦已经没命在了,宁王是什么人,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不管是赵映梦有把柄在宁王手中,还是置气真的要嫁给宁王,日后赵映梦都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赵映梦靠近他,脂粉香冲面而来,“殿下这话说的可真早,殿下就这般自信,一定能赢吗?”   “你若不信,便罢了。”贺云槿退后两步,似是不想沾染上旁的女人的味道。   “殿下若是不想我嫁给宁王也可以,殿下愿意娶我吗?”赵映梦再靠近。   “你自便。”贺云槿转身往外走,和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殿下,我为妾室也可以,难道这样小小的请求也不愿成全我吗?”赵映梦嘶吼,嗓音都哑了。   可是这样卑微的请求,连贺云槿的一个回头都没有得到,他离开了屋子。   赵映梦坐倒在地,像是一个疯子似的打砸了周围触手可及的东西,一阵噼里啪啦,伴随的是女子的哭声。   贺云槿到了前院,见虞姝在喝茶,招手唤她,“走了。”   “哎,这就走了吗?”虞姝这茶还没喝呢,这么快就把人说服了?   “殿下,可是小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赵寅分明看出殿下的神色很不对,比来时难看多了。   可是贺云槿什么都没有说,径直离开。   “殿下等等我。”虞姝追了上去。   赵寅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殿下既然不说,就只能去问赵映梦了,又连忙回去,瞧见这一地狼藉。   “梦儿,你与殿下说了什么,怎的殿下如此恼怒?”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到底是什么话,让殿下恼怒。   “我说,殿下若不想我嫁给宁王,那就娶我。”赵映梦笑了起来,“这样多好,爹爹效忠殿下,我嫁给殿下,多好啊。”   赵寅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儿,心中大为震惊,“梦儿,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精神失常,好坏不分,到底是为何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爹爹,我怎么了?我好的很啊,殿下多无情,我只是求一个妾室的位置,这都不愿意,哪怕只是娶我过门当个摆设,他都不愿意。”   赵映梦眼眶通红,却无眼泪,她的眼泪似早就哭干了。   “你、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你是我赵寅的女儿啊,怎能为人妾室!”赵寅险些被这个闺女给气死,赵家的姑娘,就是太子妃也当得,她却自甘下贱,要为人妾室,要他以后有何颜面再面对殿下呢?   “哈哈哈哈,是啊,我不知羞耻,不要脸,既然你们人人都逼我,那就别来劝我了,我就是要嫁给宁王,当不成太子妃,那就当太子的二嫂也不错,哈哈哈……”   赵映梦疯了一样笑起来,坐在地上,浑身都笼罩着阴霾,仿佛是恶鬼上身。   看的赵寅都想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她什么都话都敢往外说。   “唉!”赵寅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罢了,这个女儿,他只当是没有生过。   赵寅怒冲冲离去,也不让人锁着她了,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这个当爹爹的管不了。   *   “殿下,你别跑的这么快啊,等等我。”虞姝小跑着都追不上殿下,生气了,“殿下腿长了不起啊,殿下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   虞姝随意在街边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环膝,嘟着小嘴生闷气。   什么人嘛,她可是为了殿下和赵家的关系,如此大度的提出让殿下来见赵映梦,她还没有不高兴呢,殿下居然生气了,还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殿下好没良心,还说她没有良心呢,殿下最没有良心了……   虞姝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这时一双锦靴出现在虞姝的眼前。   “孤哪没良心了?”贺云槿的声音居高临下。   虞姝闭上眼睛,轻哼了声,不想理他,在心里把“殿下没良心”说了几十遍。   “抱歉,方才孤有些过激了。”实在是脑子也昏的很,赵映梦真是让贺云槿很想杀了,却因为舅舅的缘故不能杀。   若不是赵家的姑娘,赵映梦早就成了贺云槿的刀下亡魂。   “殿下想生气就生气,不等我就不等我呗,还回来做什么?”虞姝噘着小嘴,一点也不想理他。   “方才赵姑娘说了些过分的话,孤一时气恼,不是针对你。”   虞姝一听,抬头瞪着他,“本就是让你劝劝赵姑娘,你还跟人生起气来了,你怎的这样娇气啊?”   贺云槿一听,乐了,在她身边坐下,“孤哪娇气,你若是知道是怎样过分的话,你一定比孤更生气。”   “我才没有殿下这样小心眼,她现在不正常,理当多让着她点,姑娘家的,殿下作为男子,要大度些。”   “是是是,姝儿教训的是,下次我便大度些。”贺云槿无奈的扶额。   “那她和殿下说了什么?”虞姝倒想听听,这是多过分的话。   “她说想要嫁给孤为妾室。”   虞姝:“……”   虞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回走,贺云槿连忙拉住她,“你去做什么?”   “本郡主宰了她,敢觊觎我的夫君,非得把她的眼珠子扒下来!” 第99章 第一更 温香软玉   贺云槿一听这话笑了, 松开她的手,从腰间抽出折扇给自己扇起了风,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手肘撑在膝盖上,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虞姝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胳膊一轻, 回头一看, 贺云槿坐了回去,顿时面色有些尴尬,“你都不拦着我点吗?”   “姝儿想做之事,孤必定全力支持,去吧, 孤在这等你, 扒眼珠子太血腥了,孤体弱, 娇气, 胆小,看不得。”贺云槿摇着折扇,好一个翩翩公子, 可是却让虞姝站在原地下不来台。   她只是开个玩笑啊喂, 贺云槿不是应该拦着她吗?这样她就有个台阶下了。   “你、你哪体弱了,我看你打架的时候不是挺猛的?”虞姝讪讪。   “方才不是姝儿说孤娇气吗?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孤突然觉得有些体虚,得好生养着,姝儿去吧,回来之前记得洗干净手,孤怕血。”   贺云槿颇为宠溺的笑看着虞姝, 说的那叫一个好不要脸!   若是余钧在这里,必定又要翻白眼了,主子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在郡主面前居然装柔弱,真的是太……恬不知耻!   虞姝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扒了赵映梦的眼珠子,随即在地上走了走,然后又扯着裙摆坐到殿下身边,别别扭扭道:“看来殿下的面子上,我就暂且饶过她一次好了。”   “嗤,别呀,姝儿可别看在孤的面子上,孤在姝儿面前可没面子可卖,去吧去吧。”贺云槿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低沉诱人,似在蛊惑人心。   虞姝被贺云槿笑的耳朵都发烫,她确定,贺云槿就是在笑话她打退堂鼓!   可他怎能不按照剧情走呢?她都要扒拉赵映梦的眼珠子了,殿下合该拦着她,劝着她,再哄几句啊,居然让她去!   这是打量着她不敢呢吧?   别说,她还真不敢。   倒也不是不敢,而是赵映梦到底也没有做什么大恶事,用不着这样对她。   “你不许笑了,闭嘴!”虞姝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贺云槿一眼,背对着他,这个人真的太恶劣了。   “姝儿好严苛啊,连笑都不让笑。”贺云槿靠近她坐了些,摇着折扇给她扇风,“火气大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来来,孤给你降降火。”   “走开。”虞姝推了他一把。   谁知道贺云槿却顺势躺倒在了石阶上,“啊,好疼啊,姝儿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贺云槿靠在石阶上,疼的龇牙咧嘴。   虞姝起身看着他,十分不信,“我就是轻轻地推了一下,你别装柔弱了。”   贺云槿的武功,可比她高出一大截,就是再练二十年也追不上,还能因为她轻轻地推了一下就到了这般程度?她才不信呢。   “嘶,姝儿,真的好疼,脊骨磕到石阶上了,会不会是断了啊……”贺云槿皱起眉头,薄唇抿紧,一副疼的受不了的模样。   “你、你不至于这么娇气吧?”虞姝还是不信,可是贺云槿的表情,看着又实在是有些像。   “姝儿,快拉孤一把,得去看大夫 。”贺云槿伸出手,眼睛半眯起,可怜兮兮的看着虞姝。   虞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心软,过去弯腰拉起他。   谁知贺云槿一拽住她的手就往下扯,直接把人扯到怀里,虞姝毫无防备,摔到了他的怀里,这一次,贺云槿切切实实的闷哼了一声,似乎真的磕到了……   “你做什么,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虞姝羞的小脸通红,这可不是在家里在,这是过道,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路过,若是撞见两人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这里行苟且之事,传开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姝儿,别乱动,好疼。”贺云槿手上的折扇都掉到了地上,这下是真的疼了,他也没有想到姝儿扑到他怀里的冲击会这样大。   可真是作死啊!   “我信了你的鬼话,快点松手,再不松手我扒了你的眼珠子!”虞姝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由着他大街上拉拉扯扯,又不是在家里。   贺云槿后背疼的不行,虞姝又在他怀里蹭,实在是没这个精力困住她,只好松开手。   虞姝从地上起来,狠狠地踩了贺云槿一脚,娇俏的小脸满是羞恼,“殿下好生厚脸皮,你慢慢在这躺着吧,我走了!”   虞姝这次走的十分坚决,很快就拐过转角不见了。   贺云槿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笑,真是疯狂啊,这还是在外面呢。   可是这种感觉又是真的好啊,有个人陪着他疯,陪着他闹,可以肆意的大笑,胸腔里都是滚烫的爱意,汹涌澎湃的要从心口溢出来。   笑完,贺云槿从地上起来,捡起折扇塞到了腰间,反过手去摸了下脊骨的地方,真有些疼,怕是真的伤到了。   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铜墙铁壁。   贺云槿又低头看了一眼锦靴,上头一个小小的脚印,看着十分可爱。   真是疯了,连脚印都觉着可爱。   这时有路人走过,打量了贺云槿一眼,见他笑的诡异,还以为是有什么怪事呢。   贺云槿收敛了笑意,转身走了。   *   虞姝一口气跑回了虞府,到家喝了两大杯凉茶,险些渴死。   “郡主,你不是去了东宫吗?怎么走回来了。”凌珠又给她满上茶。   “别提了,对了,你去吩咐,我这几日要安心绣嫁衣,让人把府门给关了,谁来也不许进。”   虞姝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心里的火还没有灭去,贺云槿真是过分,让他自己玩吧。   “那太子殿下来呢?”思岚与凌珠对视一眼,殿下和郡主是闹矛盾了吗?   “更不许他进!你们若是敢私自放他进来,我就把你们送回岭南,别跟着我了。”虞姝是被气到了,就知道装可怜骗取她的同情心,就看准了她会心软。   “是,奴婢明白了。”思岚连忙下去吩咐,凌珠胆战心惊的,这得是多大的矛盾啊,竟让郡主如此生气。   看来殿下有好果子吃咯。   *   贺云槿回到东宫,也没喊太医,免得闹大这事,让余钧给他瞧瞧,上个药,他猜是有青紫了。   “啧,主子,这世间还有人能伤您啊?”后背脊骨那,瞧着一大片青紫 ,像是磕到了哪里,可脊骨这处又不是膝盖,八成是被人打的吧?   “少废话,上药,谁能伤得了孤,孤自己不小心摔的。”   贺云槿也是没有想到,几个石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下次还是得找个草丛试试看,姝儿躺在他怀里的滋味是真的好啊,温香软玉,恨不得即刻大婚。   余钧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这若是能摔成这样,那还不得摔个四脚朝天像个王八?   “余钧,你想死?又偷偷在心里骂孤是不是?”贺云槿用折扇敲了敲余钧的脑袋。   “属下岂敢啊。”余钧摇头似拨浪鼓,不敢再乱想了,专心给殿下上好药。   主子有时候也挺神的,居然能知道他在心里吐槽他。   等上了药,余钧才想起个事,“郡主怎没有和主子一起回来,虞府的马车还在东宫呢。”   “她有事,先回去了,你待会陪孤去一趟虞府,把马车还回去。”顺便去蹭一顿晚膳。   “是。”余钧没多想,完全没有把贺云槿的伤和虞姝联系起来。   可当马车停在了虞府门前,而虞府大门紧闭,拒不见客的样子,再瞧主子剑眉紧蹙,余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能伤主子的,除了郡主,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吗? 第100章 第二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主子, 属下去叫门。”余钧还算上道   贺云槿站在原地瞧着,面上不辩喜怒。   余钧敲了半日,才把门给敲开, 也只是开了一个角落, 小厮认出余钧是太子身边的随从,歉意又纠结道:“大人, 郡主说了, 今日不见客。”   这可是太子殿下在,小厮这内心压力也挺大的。   “太子殿下前来,也不见吗?”余钧意识到问题大了。   “嗯,郡主说了,谁来都不见, 太子殿下请回吧。”说完小厮就把门给关了, 背靠着门叹了口气,郡主这是和太子殿下闹别扭呢, 只是也太吓人了, 把太子拒之门外,怕是也就只有郡主有这样的胆量了。   “主子,郡主说今日不见客, 包括您。”其实余钧特别想说——特别是您。   啧啧, 这是做什么了,让郡主这般生气, 主子倒是把郡主拒之门外好几次,可这还是主子头一次被郡主拒之门外呢。   “风水轮流转啊。”贺云槿笑了笑,不知那次虞姝被他关在府外想的是什么,那时不见姝儿,可没有想到今日他想见也见不着。   余钧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主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主子,咱回吗?”   “回去做什么,且等着。”贺云槿摇着折扇坐到虞府门前的台阶上,这个天气有些热了,连黄昏之后吹的风都是热的。   “可是等着郡主也不会开门啊。”这大门都关上了,就是主子在这儿坐上一夜,怕是也无人发觉,就是想卖惨也没个对象啊。   “你先回去。”余钧太聒噪了。   余钧耸了耸肩,罢了,主子愿意等就等着吧。   余钧毫不留情的走了。   贺云槿在台阶上坐了一会,虽是晚了,却还是时不时有人路过 ,那打量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起身,转身飞跃上了虞府墙头,不就是爬墙嘛,姝儿做得,他也做得。   凭着记忆,贺云槿找到了虞姝的院子,离的远远的,没再靠近,现在虞姝身边有吕达守着,吕达的武功不弱,他再靠近难免被发觉。   他就这般,靠坐在一棵大树上,时不时仰头望眼星辰,府内时不时传来丫头们说话的声音,就是没有听见姝儿的声音。   莫不是生气到早早就歇下了   他在那棵大树上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也被蚊虫咬了不知多少口子,这虞府的蚊子,可真是毒啊。   终于等到虞府的大片灯火都灭了,看见众人都歇息了,他才从那棵树上落下。   虞姝在屋内绣荷包,红色的料子,绣的是永结同心的花样。   “郡主,不早了,不如先歇息,明日再绣吧。”自从回来,郡主就不怎么说话,也不做什么,就是一直绣荷包,连晚膳用的都少。   “你们先下去吧,今日让吕达不必守着了,这几日辛苦他了,让他睡个好觉。”   虞府晚上也有护卫巡逻,吕达这些日子夜夜守着她,生怕她出事,十分尽心,她今日想静静,怕是得很晚才睡,许是不想被人窥伺到内心的焦躁,所以便想让吕达离开。   凌珠领命下去了,很快虞府安静下来,虞姝继续在灯下绣着一针一线。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今日一见,果然让孤大开眼界。”贺云槿的声音从西窗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清风。   虞姝没有回头,继续手上动作,“可殿下却非君子,□□进入姑娘闺房,实乃失礼。”   “彼此彼此,姝儿不也翻过太子府的墙,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贺云槿坐到虞姝对面,瞧见桌上的点心,自来熟的拿起就吃,可把他饿死了,晚膳还未用呢,这时倒不嫌弃点心甜了。   虞姝抬眸瞥了他一眼,“不问自取是为偷,殿下这是来虞府做贼来了?”   桌上的糕点乃是因为今日晚膳用的少,凌珠为她备下的。   “孤与姝儿那是什么关系,几块糕点而已,姝儿何必如此小气。”贺云槿两口解决一个糕点,继续拿第二块。   “殿下不是伤的极重,要请大夫吗?”虞姝哼了哼,就知道又是骗她的。   “真的伤到了,特别重,姝儿若不信,孤可解开衣衫给你瞧瞧。”说着贺云槿一口吞了糕点,就要“宽衣解带”。   虞姝把荷包放下,一掌拍在桌上,“贺云槿,你做什么?能不能矜持点?”   这一句话,把贺云槿吓的一愣,“你喊我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出去,我要休息了。”虞姝扭头就要走。   “姝儿,别恼嘛,我为了见你一面,可是在墙头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你瞧我的手背,都是被蚊虫咬的。”贺云槿连忙过去拉住她,伸出手背在她面前给她瞧,卖的那叫一手好惨啊。   虞姝随意扫了一眼,“只是蚊虫而已,多大点事,殿下男子汉大丈夫的,还会怕这?”   “错了,别喊殿下,你再喊我的名字。”贺云槿握住她的胳膊,有些恳切。   “不喊。”虞姝才不理他呢,不能心软。   “那我就不走了。”贺云槿耍无赖似的坐了下来,继续吃点心,“还是虞府的东西合我的心意。”   虞姝无奈的望着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贺云槿用的是“我”而非“孤”。   这是她第一次喊贺云槿的名字,也是贺云槿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我”自称。   ‘孤’是太子的象征,哪怕是在殿下最落魄的时候,无人看重他这个太子的时候,他还是倔强的用着这个字,如今只是因为她喊了他的名字,就放下了?   虞姝坐了过去,看他吃的这么快,像是饿死鬼一样,“真有这么饿吗?”   “那可不,本来想来虞府用晚膳,谁知被拒之门外,我还是头一次感受这滋味呢。”   “那我让人摆膳。”说着虞姝就要去喊人。   贺云槿拉着她,“别去,我们两个待一会。”难得没有旁人在场。   “那你多吃几块点心吧,真的伤到了吗?”虞姝坐回原位。   今日,贺云槿似乎有些不同,从前他是太子殿下,今日不像太子,就是贺云槿。   “还行,皮外伤。”贺云槿一连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一盏茶,才缓过来,“虞府的蚊虫可真是厉害,咬的人浑身发痒。”   “那也不看看是跟谁姓,谁让你今日如此放肆。”   “你既是我娘子,又哪里算得上放肆,我还想与你车上、屋顶、草丛都温存一番。”   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贺云槿都想要与虞姝一起,一想到是和姝儿,便觉得处处都是滋味,什么伦理道义,与他何干。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险些把口水吐他脸上,“殿下,你变了。”   丝毫不像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殿下,听听这话,像是能从殿下嘴里说出来的吗   “没有,早知就让父皇把咱们的大婚安排的早些,八月太迟。”   既姝儿唤了他的名字,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端着的太子殿下,而是双手沾满鲜血的贺云槿,为了姝儿,就是爬,也要从地狱爬回人间。   虞姝眨了眨眼,看着他面上桀骜不驯的笑,仿佛这时的贺云槿才是真的。   分明应该害怕,又觉得他此刻的表情蛊惑的她心头微烫。   罢了罢了,管他是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虞姝起身,打开了门,靠在门边往外看,“今夜的月色不错。”   贺云槿摇着扇子与她并肩而立,肆意潇洒,那个在人前端庄温和的贺云槿不见了。   “殿下吃完了吗?”   “还行,姝儿可想到屋顶去赏月?”贺云槿低眸望着她,似乎并未把她吓到,看来姝儿承受能力不差。   “行啊。”   “那走吧。”贺云槿往外走了几步,回应他的却是“砰——”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恕不远送!” 第101章 第三更 阿槿   贺云槿呆了瞬间, 随即大笑,看来姝儿一点也未曾被他吓到,还有心思把他关到门外。   罢了, 今夜也不早了, 先回去。   虞姝捂着心口靠在门上,听着他走了才吹灭灯回到床榻上。   躺在床上久久未睡, 总觉着今日有什么不同了。   虞姝想了很多, 又想到了宁王和赵映梦的事,看这个情况 ,显然是没有谈妥,罢了,她已经尽力了, 日后赵映梦有什么样子的下场也与她无关。   *   次日早朝, 赵寅带了赵映梦入宫,他什么都没有叮嘱, 一路上都很安静, 赵寅已经对赵映梦不抱希望了,她想怎样就怎样,给她备一份嫁妆, 只当远嫁罢了。   赵映梦看着沉默的父亲, 心里也不好受,她不知为何两人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分明从前两人很要好的。   她心里有过一丝悔意,又很快掐灭了这个想法,事到如今,她已没了退路。   面见圣上,乾德帝对赵映梦的印象还不错, 听闻从前倒是很喜欢跟在太子身后跑,没有想到竟对宁王心仪。   “赵姑娘温柔娴淑,实乃闺秀典范,若是朕为你与宁王赐婚,你可欣喜?”   赵映梦跪下,在做出抉择之前,看了一眼太子,可是却只瞧见太子的背影,他挺拔的站着,似青松,身上没有半点异样,他不在意。   也罢。   “回禀圣上,臣女,喜不自胜!”   就这般,赵映梦和宁王的亲事定了下来,本想在太子大婚之后定个日子,可宁王说他年长于太子,合该比太子先成亲才是,连这个,宁王都似乎要与太子争。   乾德帝一想也是,民间有些地方嫁娶还遵循长幼有序,既然如此,就把宁王的大婚定在了八月初五,比太子早上一旬。   朝堂上一片恭喜之声,赵寅勉强维持笑意。   散朝之后,宁王特意等着贺云槿。   “四弟,不好意思啊,要先你一步大婚了。”宁王如了自己心意 ,自然是百般欣喜,还真有些娶到了自己心仪姑娘的样子。   “恭喜,唉,说到长幼有序,大哥都还未成婚,可惜了,二哥早些成婚也好,”贺云槿靠近他,嗓音低沉,“起码,日后能留个后,对着孩子,孤总是不忍心的。”   宁王眉眼紧蹙,太子这话好生嚣张,不就是说日后定会取他性命吗?   不待宁王说什么,贺云槿径直离开。   豫王还活着,却不代表会一直活着。   宁王因为太子这句话,本来甚好的心情又破坏了,臭着脸色出宫。   到了次日,宁王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永康侯伏法,工部尚书空置许久,朕有意,让太子去锻炼锻炼,接手工部,暂为管理,待来年春闱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朕再看看该如何安排。”   工部尚书乃是重任,必定不可能从进士中选,而是要从下头选拔,那下头的位置也要有人替补,一时之间还真挑不出合适的人,所以乾德帝就想让太子试试看。   正好他也是想锻炼太子,太子年纪也不算大,现在开始教导也来得及。   “是,儿臣必定不负父皇托付。”太子没有想到乾德帝会把工部交给他,可以拉拢工部,和直接管制工部,这是完全不同的。   太子代管工部,说明工部的官员都要听从贺云槿号令,他可是储君啊,乾德帝如此信任,足以让朝堂百官震惊。   且看前朝历代皇帝,皆是对储君百般防备,生怕储君对其取而代之,可是乾德帝却毫无防备,甚至将六部之一,送到了太子的手中,让太子连笼络都不必,直接就成为工部之首。   就是从前豫王,也从未有过如此厚爱。   宁王听的眼睛都直了,分明他比太子年纪更长,也更合适,可是父皇却从未考虑过他,而是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太子,足见父皇的偏心,这让宁王如何高兴的起来?   可是乾德帝既已发话,那便无人能阻拦,只是代管,又不是任命太子为工部尚书,再者日后江山都是太子的,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这件事就这般定下。   散朝之后,贺云槿明显感觉到百官的态度有所不同,要说从前乾德帝对太子另眼相看也很让百官震惊,可还是交予实权更让人诧异,实权代表着一切。   如今豫王倒了,太子、宁王、平王这几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帝王,平王向来低调,众人还是觉得这是太子和宁王之间的斗争,如今太子已得到了乾德帝亲口授命掌管工部,而宁王却无,这就很微妙了。   别人想的到的,宁王自然也想的到,所以心情哪里好的起来。   贺云槿可没心思管别人想什么,下了朝就往外走,他得去蜜斋买点心哄娘子。   但有些人却不想让他走,几个大臣话里话外拉着贺云槿,想要去东宫坐坐,贺云槿这被一缠,就抽不开身,等他买了点心到虞府的时候,日头高挂,怕是都要用午膳了。   可是让他诧异的是,虞府的门竟然还关着?   前夜不都和好了吗,怎的还不让他进去?   敲了敲门,小厮见是太子,笑容又尴尬了。   “殿下,郡主说今日也不见客。”小厮两股战战,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啊,让他一个小厮来面对太子殿下,拦着太子殿下,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也罢。”贺云槿不为难他,不就是把门关了吗,爬墙谁不会啊。   小厮关上门,正打算往回走,忽然,太子殿下从外边翻了进来,落在他的不远处,还看他一眼。   小厮连忙背对着殿下,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贺云槿勾了勾唇,虞府的小厮还挺上道。   轻车熟路的去了虞姝的院子,午膳正好摆上桌。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孤正好还没用午膳,给孤添副碗筷如何?”贺云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把手上提着的点心放下。   思岚和凌珠都吓傻了,这两人莫不是要打起来吧?   “思岚,添碗筷。”虞姝见到他连起身也无,她就知道区区虞府大门是困不住他的。   “是。”思岚取了碗筷过来,“殿下慢用。”   “你们下去用膳吧。”虞姝有手有脚,向来不用人布菜。   等思岚和凌珠走了,虞姝才放下碗筷,“殿下近来挺闲。”   “尚可尚可。”贺云槿夹了一筷子素炒银丝,就是炒豆芽,“味道不错。”   “殿下……”   “等等,”贺云槿抬手,挑眉戏谑,“方才见着我连礼都不行,还唤殿下呢。”   从前虞姝可是次次对他恭恭敬敬的,哪怕两人都这般亲近了,还是要行礼,今日倒是难得。   “那唤什么。”虞姝最受不了殿下挑眉轻笑的模样,似是能把人心给勾去。   笑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此时唤夫君似乎有些早,自然了,我是不嫌,就怕姝儿不肯,不如唤云槿,亦或是阿槿。”今日贺云槿还非得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改变称呼就是极好的方式。   虞姝咬了咬粉唇,习惯了叫殿下,突然改口还挺有难度的,但似乎,她也更喜欢换个称呼。   “阿……阿槿。”   “哎,我在,这个名字可真动听。”叫的贺云槿满身都欢喜。   “少油嘴滑舌,正经一点。”虞姝耳朵有些红,殿下不正经她都招架不住,再不正经起来,还不得要人命。   “挺正经的,来姝儿吃菜。”贺云槿满眼笑意的给她夹菜。   唉,若是让父皇早些大婚便好了,两人便能日日都在一起用膳,他也不必大老远翻~墙进来。   失策,失策。 第102章 第一更 偷香   用过午膳, 贺云槿递上买来的点心,“特意为姝儿买的,尝尝看。”   虞姝瞥了一眼, 扭过头去, “吃饱了,不想吃。”   “好好, 留着你饿了吃。”贺云槿放下, 丝毫不生气,倒觉得姝儿这般不搭理他的模样更娇俏可人。   大概是喜欢受虐吧。   “吃饱了,你可以走了吗?下次别翻`墙进来了。”虞姝昨晚没睡好,有些累了,想午歇片刻。   “姝儿若是敞开大门, 我自然不必再做那小人行径, 可若是关上门,为了见姝儿, 那小人也不是不能做。”   “贺云槿, 你这几日是格外不要脸些!”虞姝翻了个白眼,从前怎的看不出来他是如此恶劣的人,这聘礼都下了, 就是想悔婚也不行了, 这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多谢姝儿夸赞,身为儿郎, 脸皮这些东西,本就是身外之物,只要姝儿高兴,如何说都可以。”不过他确实挺不要脸的,要脸也不可能活下来。   虞姝:“……”   无话可说。   “我要午歇了, 你出去。”既然贺云槿不要脸,那她也不想做温柔淑女了。   “独自午歇岂不是无趣,不如我作陪?”贺云槿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出的话一本正经,可是却又流~氓至此。   “你不忙吗?快些出去吧。”虞姝实在不想再听见那些话了,起身把人推了出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贺云槿抬手投降,收敛笑意,说起了正事,“昨日在朝堂上,父皇已经答应了和宁王和赵映梦的亲事,定在八月初五,这事你晓得吗?”   “听管家说了,这事我们已仁至义尽,我不想再管,也管不了。”连赵寅都管不了,旁人更是没法子管了。   “倒不是要你管,就是说与你听听,今日早朝,父皇把工部暂时交给我代管,我也确实要去忙了。”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贺云槿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每日躲在府里清闲度日。   “这是好事啊,那你快去忙吧,趁着这段时间把工部整顿一番,也免了日后费心思。”虞姝手上捏着门,随时做好了关门的准备。   “姝儿为何总是赶我走,就这般不想见到我吗?我着实伤心啊。”贺云槿装模作样的抚着胸口,表情那叫一个痛心。   “若是燕京的戏班子有你一半的演技,早就火遍大江南北了。”虞姝不再想与他说什么,眼看着就要关上门了。   这时贺云槿突然靠近,在她唇上偷了香,随即后退,飞跃上墙头,“姝儿甚软。”   虞姝都被吓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竟然被轻薄了!   她反手取下腰间的骨纹鞭,手指着贺云槿,“你给我下来。”   “哗——”贺云槿的折扇打开,笑容肆意飞扬,“姝儿何不上来?”   他这是打定了虞姝的轻功差,上不去啊。   虞姝气的不行,一鞭子就甩了出去。   但贺云槿转身躲开,随即跃上屋顶离开,“晚上来姝儿这蹭饭吃,告辞!”   “贺云槿,你给我等着!”虞姝气恼的跺了跺脚,这当初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啊,怎的会变成这样?活生生的一个大流氓,哪里有太子殿下的模样!   大燕最大的骗子就是贺云槿了,把所有人都骗了,包括她!   虞姝气冲冲的回到屋子,反脚踢上门,灌了一杯凉茶,才把胸中这口气压下去。   可随后,脸色开始涨红,从耳朵到脖子都红了,像是被烈日晒了一样。   她抬手摸了摸唇角,仿佛还有贺云槿的余温,这个人往日里看着挺冷,唇倒是挺软挺温和的。   “呸呸呸……”虞姝揉了揉脸,都想到哪里去了。   当初还死活不愿意娶她,要她去圣上面前求,还拿出了先帝的赐婚圣旨,那时贺云槿瞧着多不愿意,多为难的样子,这才多久,就开始偷香窃玉了。   虞姝十分怀疑,当初贺云槿的不愿意是不是以退为进,故意诱导她去圣上面前求婚,更甚至,那什么刘家姑娘,是不是也是殿下安排的?要不然为何后面从未听说什么刘家姑娘的事?   越想虞姝越觉得以贺云槿的心机,很有可能干出这事。   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盘问一番。   *   此时的贺云槿还完全不知引起了虞姝的怀疑,正在窃喜自己偷香成功。   回到东宫,余钧见到主子的表情,便觉得他今日心情应该是不错,汇报了些事,最后提到豫郡王。   “豫郡王这几日还不死心,有些蠢蠢欲动,不知是想对付主子还是郡主。”   自从柳氏去后,豫郡王就再没踏出府门,乾德帝也像是没他这个儿子似的,连选秀的事都没提到他,大概也是真的恼了。   起先贺云槿的表情倒还算正常,听到“郡主”二字,他的眼神便凌厉起来,“派人盯着,若是吓着了郡主,便自行了断,莫要回来见孤。”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余钧也算是明白了,这谁都能动,动到主子头上或许也行,就是最好别动郡主,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这一次,豫郡王想动的还真是虞姝。   他知长宣郡主和太子是情投意合,若不是长宣郡主,他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母妃的死也是因为皇贵妃捅到父皇面前,若不是虞家,他和母妃都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既然如此,这一切,自然是要算到虞姝的头上。   如果长宣郡主没有回京,他现在还是万人之上的豫王,不,或许已经是太子了。   贺云槿那个废物,早该下台了。   “王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如今都这样的境况了,属下觉得还是静待时机为好。”   如果长宣郡主出了什么事,怕是虞家和太子都不会放过王爷,就算是皇子,他们也未必不敢杀了王爷啊。   “本王现在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不就是这条命吗?要的话拿去就是。”豫郡王面如死灰,母妃薨逝,柳家满门抄斩,难道太子之位还能落到他的头上?   就算太子和宁王等都死绝了,父皇还有这么多皇子呢,无论哪一个,背后的势力都比他大,怎么可能会轮得到他。   “你若是不敢,那本王便亲自去一趟。”   周迁跟在他身边也有七八年了,最是忠心,也是唯一忠心的人了,可如果周迁不想办,那他只好亲自出手,用他的命换长宣郡主,让太子一生都活在痛苦中,他也算是报仇了。   至于杀了太子,豫郡王从未想过去,他知道太子远非自己所见到的深度,这么些年,也不知藏了多少人脉,如今又住进了东宫,他怕是没什么法子了。   这夜,豫郡王在王府焦急的等着,等着周迁平安归来。   豫郡王府格外安静,一片漆黑寂静,父皇把府内大部分人都撤走了,剩下的也都懒懒散散,不爱做事,这才多久,他竟也沦落到了和当初太子一般的境地。   真是可笑。   等到夜半三更,豫郡王府连虫鸣声都没有了,他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周迁回来了。   可等待他的却是房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随即周迁的被人扔了进来,砰——的一声,惊起了地上的灰尘。   豫郡王看了一眼,周迁口鼻之中都是血,胸口已没了起伏,显然是死了。   忽然,门口站着一个背光的身影,豫郡王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   “是谁?”   三条被斩断了头的金环蛇被扔在了他的面前,心中一惊。   “贺天瑞,你该死。” 第103章 第二更 恶鬼索命   “是你, 你来做什么?”贺天瑞警惕的打量着贺云槿,到底还是蹲下去看了一眼周迁,合上了他的眼, 没有想到, 周迁会比他先死,这最后一个忠心他的人, 没了。   “你当孤很想到脏污的地方吗?孤警告过你, 别动长宣郡主。”贺云槿走了进来,今夜他穿了朱色锦衣,袖口处有一块脏污,像是血沾了上去。   “呵,你让本王别动就别动吗?你算什么?无非是个废物, 从前被本王踩在脚下的废物罢了。”   贺天瑞站了起来, 他比贺云槿大上四岁,也比贺云槿高些, 可是如今, 面对贺云槿,却全然没有气势,浑身的气力, 仿佛被贺云槿压制住了一样。   “孤本想让你多快活些日子, 可你偏要找死,那就别怪孤。”   贺云槿眼眸嗜血, 幸好他派人盯着,若是这般丑陋恶心的东西出现在姝儿的面前,他会不顾大局,杀了他。   “哼,你又能如何 , 好歹本王还是大燕的郡王,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贺天瑞突然靠近,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伸手就要扎向贺云槿的心口。   贺云槿侧身躲过,抬脚踹上他的心口,这一脚,用了六成的力道,他许久,没有这般气恼了。   “呃……噗……”贺天瑞撞碎了桌子,躺倒在地,抬首呕出一口血在地上。   贺天瑞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不敢相信,“贺云槿,你竟然敢谋害皇子?”   贺云槿缓步靠近,单脚踩上了贺天瑞的胸口,微微弯腰低头,语气阴沉沉,仿佛来自地底,“就算杀了你,也无人知晓是孤所为,你最好给孤老实点。”   “你不敢,你绝对不敢。”贺天瑞使劲拉开他的脚,他是大燕的豫王,他是父皇最受宠爱的皇子,贺云槿凭什么如此对他?   分明贺云槿从前只是一个平庸无能,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凭什么如今贺云槿能把脚踩在他的胸口。   “孤有什么不敢,你不过是一个被父皇放弃了的皇子,皇子这么多,你就算死了,父皇也不会在意,你的母妃杀了孤的母后,你以为柳氏死了,柳家灭了就可以抵消吗?你迟早要下去陪他们!”   “你一直都在骗世人!”贺天瑞被贺云槿的眼神惊到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能有这样的眼神,像是嗜血的魔鬼,看一眼便怕被勾了命去。   贺云槿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别说是他,就是整个大燕,都被贺云槿给骗了,现在的贺云槿才是真的,连父皇眼前的那个太子,也是假的。   贺云槿抬脚离开,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闲适的靠着,“那又如何?能被骗,只能说明你蠢。”   贺天瑞捂着胸口坐起来,拖着身子往后退了退,那几条毒蛇就在他的身旁,哪怕死了,他也恐惧,那蛇有剧毒,只需要一点点毒液,就能致人死亡。   他还不想死,他就不信,贺云槿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贺云槿与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就不怕本王去父皇面前告发你?”贺天瑞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外边,这里动静这样大,府里竟然无人发觉吗?   “嗤,”贺云槿微勾唇角,“你不必等了,没人会来救你。”   这偌大的豫王府,比当初的太子府还要空,太子府还有余钧在,可豫王府的周迁已经躺在贺天瑞的眼前了。   “你做了什么?”贺天瑞不敢相信,他竟然能控制住整个王府?   贺云槿笑看着他,什么都不说,把贺天瑞看的心里发毛,一个劲的往后退,他从前为何会看走眼,这个人哪里是病猫,分明就是一只恶虎。   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他咽了口口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天瑞确定,他打不过贺云槿,方才只是一脚,现在他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浑身疼的厉害,内力运转也出了问题,根本无法和他对上。   贺云槿还是不说话,时不时笑笑,又时不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看一眼贺天瑞,又看了一眼地上被断成六截的金环蛇。   安静在这个屋子里蔓延,贺天瑞的恐惧同样在蔓延,都说死不可怕,可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却让人无比痛苦,他根本不知道贺云槿想做什么,脑海里无限遐思,生生能把人给吓死。   屋子里,一个死人,两个活人,三只死蛇,怎么看怎么诡异。   贺天瑞甚至不敢大口喘气,仿佛空气都被贺云槿压制住了,要活活憋死他。   “贺云槿,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贺天瑞到底没有忍住,一直恐惧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这般着急死?你死了,舞阳可是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舞阳也到了嫁龄,倒也标致,若是大燕提出联姻,怕是不少国家趋之若鹜。”   贺云槿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舞阳是贺天瑞的妹妹,也是除了乾德帝唯一的亲人,若是他死了,舞阳怕是也活不长。   “要杀要剐冲本王来,你别动舞阳,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姑娘家。”   “哼。”贺云槿起身,几步走到贺天瑞的面前,抬脚踩在他的手上,轻轻的碾压,仿佛能听见指骨断裂的声音,“舞阳是姑娘家,长宣郡主便不是吗?有什么事你不能冲孤来,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郡主?”   对自己的人,便晓得是姑娘家,可难道旁人就不是吗?   “啊——”贺天瑞咬紧牙关,他的右手完全失去知觉,十指连心,他疼的满头大汗,牙龈都出血了。   “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余钧从外边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豫郡王,还剩下一口气,好在主子没把人给杀了。   贺云槿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动作太慢了。”他的耐心已经要消磨光了。   “主子,这金环蛇在燕京不常见,属下正好找了些其他的蛇。”这东西多分布在南方,北方少见,突然就要,也是为难。   “都行,留着他一条命即可,日后派人守住豫王府,不许走漏风声。”   “是,属下拔了毒牙,不会出事。”   余钧今夜是着实被累到了,主子大半夜的让人找蛇,还要找一大桶,这东西本就让人心生恶心,还得抓这么多,可把一群人累坏了。   “去吧。”贺云槿站在屋外,并不想亲眼看着贺天瑞是如何哀求哭泣。   余钧让人抬着一个大浴桶进去,在这寂静的夜里,似乎能听见蛇信子嘶嘶的声音。   很快,屋内传来了贺天瑞的大叫声:   “贺云槿,你不得好死!”   “松开,松开本王。”   “本王乃是大燕豫王,你们岂敢放肆!”   很快,豫王的声音小了,也变得颤抖:“贺云槿,求求你,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啊——”   贺云槿望了望天,月色正好,凤祥宫走水的那日,夜色也很好,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大地,可冲天的火光却掩盖了月色的光芒。   自从母后去了,他明里暗里受了豫王和柳氏多少磋磨,多少次都踏入了鬼门关,阎王爷不收,这才捡回一条命。   本想先把这事放放,等他和姝儿大婚之后再来计较,可有些人偏生不肯,自己找死,便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不知母后见到如今这一幕,是会觉得欣慰,还是怨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怪物。   “呵……”贺云槿自嘲一笑,母后见不到,永远也见不到了。   耳边的讨饶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寂静的夜色。   贺云槿飞身离开,朱色的衣摆在夜风中飘扬,宛如地狱恶鬼来索命的血旗。 第104章 第一更 主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万籁俱寂, 虞府也陷入一片黑暗中,贺云槿绕开护卫,直奔虞姝的房间。   原本是想从西窗进去, 推了推, 却被锁住了,看来是因为上次他从西窗进去, 所以让姝儿警惕了, 这才锁住。   只好转身从大门进,正面有人时不时守着,不会落锁,趁着没有人的空隙,贺云槿侧身进去关上门。   下意识的脚步放轻, 逐渐靠近床榻, 掀开帘子,虞姝睡的很香。   贺云槿坐在床榻边, 单手撑在被褥上。   姝儿睡的很不端庄, 两只手都放在被子外边,一只脚搭在被子上,整个被子就只盖到了肚子和一条腿。   贺云槿唇角含笑, 给她把被子盖好, 她睡的很熟,没有醒, 只是抬手抓了抓头发。   借着窗户透过的微弱的光,贺云槿能瞧见她莹白的面颊,嫩生生的,难怪旁人说女子是水做的,姝儿安静的模样, 倒真像是水一般,可若是恼起来,又是这世间这烈性的一团火,烧的他心肝肺都刺痛。   儿时的记忆,贺云槿都不大记得了,却永远记得初次见到姝儿的模样。   那时她才三岁,他也不过五岁,五岁那年他还是大燕最受宠的的太子殿下,父皇关怀,母后疼爱,其他的皇子公主见着他都要行礼避让。   他以为,那样美好的生活会一直延续,日后也会发奋读书习武,成为大燕万人敬仰的储君。   姝儿跟着母妃入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也来了凤祥宫给母后请安,他那时坐在母后身旁,瞧她扎着两个圆髻,两边垂着白色的绒球,圆嘟嘟的脸蛋,像极了母后给他剥开的鸡蛋,又像是父皇送给他的瓷娃娃。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盛满了清泉,大抵也是第一次到凤祥宫,所以格外好奇,左顾右盼,两人的视线也终于对上。   虞姝那时咬着唇瓣望着贺云槿很久,心叹这个小哥哥好好看哦。   贺云槿却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妹妹似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有很多妹妹,但是在第一眼见到虞姝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她很可爱。   之后母后和镇南王妃等人有话要聊,就支开他,让他带着虞姝出去玩,他还没有动作呢,虞姝跑了过来,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太子哥哥,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她的小手软软的,肉肉的,覆在他的手背,那一瞬间,贺云槿有说不出的滋味。   贺云槿牵起她的手,两人去到院子里放纸鸢,燕子的纸鸢飞上了天,见证了两人第一次相识。   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贺云槿握住她的手,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握住她的手。   命运待他或许是公平的,若不经历那万千磨难,又如何能再次遇到她呢。   这夜,贺云槿轻轻地握住虞姝的手,一直坐在床沿边看着她,一夜未动,待到天明时分,才离开虞府。   虞姝这日醒的很早,大概是睡的很香,早起精神不错,就是觉得左手有些奇怪,似乎有些麻麻的,难道是磕到了床沿上吗?   她搞不懂,也就没多想,凌珠伺候她穿衣裳,思岚去收拾床榻。   忽然,思岚瞧见藕色的被褥上沾了一丝血迹,连忙到虞姝身边问她,“郡主,可是癸水来了?可是奴婢记得郡主的癸水才去了十日不到。”   虞姝莫名其妙,“不曾,你为何有所问?”来没来癸水她还能不清楚吗。   “那郡主被褥上怎沾有血迹?”   思岚拿起被子一角,因是藕色的被面,那点子红色便格外显眼。   虞姝心中一惊,那处正好是她放左手的地方,她抬起手仔细看了看,竟在小拇指处发现了一点红色,用手指蹭了蹭就掉了,显然并不是她的血。   晨起手是麻麻的,被子上的血迹?   虞姝能想到的只有贺云槿,只有他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入虞府而不被发觉。   他受伤了?   虞姝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便一刻也待不下去,连忙洗漱出府,要去东宫。   凌珠和思岚都十分诧异,怎的早膳也不用就这般急吼吼的要去见殿下,可是分明昨日郡主还说把门窗关严实了,别让殿下进来。   下了马车,虞姝是跑进去的,听闻贺云槿在练武场,也顾不得其他跑了过去。   贺云槿从虞府回来就更衣洗漱去了练武场,今日休沐,原想着用过早膳带虞姝去外边逛逛,虞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都呆了会。   贺云槿放下衣袖,走近她,“怎的一大早就来了?”   虞姝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语气急切,“阿槿,你是不是受伤了?”   可是这一大早就在练武场,又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贺云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小脸蛋都皱成一团,握住她的手,“你从哪听说我受伤了?”   虞姝听的这话,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昨夜是不是来了我的房间?”   “没有的事。”贺云槿移开目光,小人已经做了很多次了,还是给姝儿留点好印象。   “你别骗我了,今日一大早,我的被褥上沾了血迹,我一猜便知道是你来了,我以为你受伤了呢,真的没有受伤吗?那血迹是哪来的?”   “咳咳……”贺云槿手握成拳咳嗽了声,大意了,可能是袖口上的血迹蹭到了她的被褥上,“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   “你吓死人了,就不能换件衣裳再闯闺阁吗?”虞姝撇开他的手,这人总是这样让人担心。   “抱歉,吓到你了,不是故意的。”贺云槿把她的手抓回来把玩,“这么早,用早膳了吗?”   “没呢,怕你被人打死了,过来给你收尸。”虞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有姝儿给我收尸,就是死了也甘愿……”   “闭嘴啊!”虞姝抬手捂住他的唇,怒冲冲的瞪着他,“一大早的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是不是想讨打啊?”   贺云槿死了,那她不得当寡妇啊!   “快点呸掉。”虞姝松开手。   “好好,呸呸呸,下次不说了。”贺云槿笑着听从,像极了一个听话的小孩子。   余钧悄悄地侧过身子,没眼看,此时的主子,和昨夜杀了周迁、折磨豫王的主子,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主子这还有两副面孔呢。   就是不知道当郡主见到主子的另一副面孔会不会被吓到,想来是会的,毕竟哪个女子能受得住主子如此疯狂残忍的一面。   “走,去用早膳。”贺云槿的胳膊搭上虞姝的肩,“有姝儿如此关怀,心情甚美啊。”   “不许勾勾搭搭的。”虞姝耸了耸肩,把他的胳膊甩下去,自己走了。   昨日还不让他进门呢,今日就眼巴巴的跑过来关心她,真是丢脸,谁让她就非得对他心软呢。   贺云槿灿然一笑,食指蹭了蹭额头,无奈的追了上去。   之前还在闹矛盾呢,就因为这事化解了,之后虞姝也未曾问贺云槿那是谁的血,她其实心里也隐约的知道一些,贺云槿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温润公子。   他这个人,深不可测,远非常人所能想象,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境地登上帝位。   虞姝已经动心,把人认定了,再去追究似乎也无用,便不问了,她信贺云槿不会用那些手段对付她。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转眼就走入八月。   对于大燕皇室来说,八月是个极其忙碌的月份,宁王和太子的大婚前后不过隔了一旬,又还有中秋佳节,内廷都快忙的团团转了。   八月初五,宜嫁娶,宁王府大婚。 第105章 第二更 前世今生   宁王大婚, 贺云槿自然也是要到场恭贺,只是宁王忙着招待其他人,可没心思招呼他。   贺云槿带着虞姝一同到场, 喝了杯薄酒便离开了。   虞姝跟着他离开, “为何这样快就走,不看看新娘子吗?”   “岂敢看啊, 我还怕姝儿扒了我的眼珠子呢。”贺云槿牵住她的手。   “我又打不过你。”虞姝动了动手就要甩开他, 可却没成功,索性让他握着。   “对了,你送了宁王什么礼?”瞧着那盒子倒不大,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自然是能让他威风的好东西。”贺云槿笑了笑。   “我总觉着你这笑里藏了坏心思。”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向来都是个好人。”   两人漫步在长街上, 中秋佳节渐近, 街边挂起了彩灯,一路灯火映照, 夜市如白昼, 十分热闹。   “说大话,谁信你。”   “明日带你去归元寺吧。”   “为何要去归元寺?”虞姝近来可从未说过要去。   “还愿。”   “还什么愿?”虞姝仰头望他,十分不解, 她似乎没有去求过什么啊。   “上次去归元寺, 不是求过姻缘吗?如今我们快大婚了,正好去还愿。”其实就是近来得闲, 无事可做,带她出去走走,知道她在家中憋闷坏了。   “呀,你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 上次那个鹤霄道长和我说的话还记得呢,他说浮云遮眼,是不是那时他便看出来我与你会在一起?”   “如此说来,那老道确实有几分本事。”   “真是神了,他还说殿下日后必定龙游九天,现如今,倒也应了。”   那时虞姝可不知会和贺云槿在一起,也从未想过要和他在一起,这才多久啊,一年不到,竟都发生了。   “所以说带你还愿,许了心愿便得还,正好也可以再去求个姻缘美满。”   “好啊,也好去问问道长你是否会负我,若是会的话,这个婚不成也罢。”虞姝的小眼神里满是威胁。   “岂敢岂敢。”贺云槿连忙拱手,端的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也只有虞姝知道,这皮下藏着什么。   次日上午,两人一道去了归元寺,可上次来时求签的地方,却不见了鹤霄道长,再仔细一打听,大师说归元寺从无一个叫鹤霄的道士。   “咱们这是被骗了吗?”上次她就觉着奇怪,这寺庙之内,怎么会有一个道士呢,还真是被骗了。   “是也不是,鹤霄可从未说自己是归元寺的人,我们也没有问过,且他算的不是挺准吗?有缘人自会相见,何必纠结于这个。”   照这样看来,鹤霄倒像是在那处等着两人。   贺云槿从未见过鹤霄,却又有种熟悉感,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也是,走吧,捐些香火钱就回去了。”虞姝也不纠结了,若真是有缘人,日后倒也确实还能再见。   这说曹操曹操到,两人下山的时候,竟然在山脚下看见了鹤霄道长,摆着个算命的摊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向了他。   “鹤霄道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虞姝不指望鹤霄还记得她和贺云槿。   “原来是两位小友,确实好久不见,看来老道所说,你们已悟得其中意思。”鹤霄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颇为欣慰,那眼神中,竟然有种心头大事被放下的错觉。   之所以为错觉,是因为贺云槿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和鹤霄,到底有何渊源?   “道长还记得我们?”虞姝十分惊讶。   “自然,请坐,这次是要求什么?”鹤霄摆了摆手,两人坐了下来。   “我与这位姑娘即将成婚,来请道长算算来日姻缘是否美满?”贺云槿毫不避讳的握紧虞姝的手。   “还记得上次给姑娘的签文是“浮云遮眼”,如今浮云散去,你二人乃是两世求来的姻缘,自然得美满。”鹤霄笑盈盈的抚着白胡子,一脸欣喜的望着两人。   “两世?道长,为何是两世啊?”虞姝不懂了,一般而言,旁人都说几世修来的福分,但明确说出是两世还是少见,难道是上辈子她和贺云槿也有缘分?   “公子,可否移步,老道有些话想与这位姑娘说。”   贺云槿打量了鹤霄一眼,又看了看虞姝,点了点头,“我在旁边等你。”   贺云槿没有走太远,视线一直盯着虞姝,那势头,好像生怕鹤霄把虞姝拐走似的。   “恭喜姑娘寻得良人啊,这位公子对姑娘甚好。”   “是,他对我很好,”虞姝抿唇一笑,眼里俱是满足,”道长有何话要与我说?”   “姑娘姓虞?”   “是,道长如何得知?”虞姝睁圆的眼,她从未在道长面前提到姓名。   “老道不仅知道姑娘姓氏,来自何处,要往何方,俱是明白,但今日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道长有话直言便是。”虞姝的手交握着,她已经有些紧张。   “姑娘是否会做一些前世今生虚幻的梦?尤其是去年秋日开始。”   “你……你怎么知道。”就是从去年秋日开始,虞姝一次次的梦到她和豫王的事,还有贺云槿登基之后,把虞家满门抄斩。   也是因为这个虚幻的梦,她才回京,才遇到了贺云槿,要不然两人许是没有这个缘分的。   “要是老道说那并非是梦,而是姑娘的前世呢?”鹤霄眼眸犀利,一字一句像是砸在人心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虞姝心口发紧,人怎么会记得前世的事呢,而且前世的身份怎又会和如今一般呢?怎的遇到的人也一样呢,虞姝不信。   “虞姑娘,有些事,老道如今不能解释与你听,只是你得明白,如今这一切,都是有人所求。”   “道长的意思是上一世我与他……”在虞姝的梦境里,她从未有过心仪贺云槿的感觉,所以是贺云槿求来的这一世吗?   贺云槿在上一世就对她有了心思?   “老道可什么都未曾说,姑娘自己悟去吧,这件事,姑娘莫要与旁人说,如若不然,怕是会招来祸事。”鹤霄说一半藏一半,说的虞姝心里很乱。   “姑娘与那位公子的姻缘,两世难得,望姑娘好自珍惜。”   虞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不知道自己答应下的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可是现在鹤霄道长与她说那不是梦,那是她的前世,她的前世竟真的和豫王在一起了,还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了虞家上下,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所以,在前世,贺云槿真的杀了她全家吗?   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求得这一世呢?他又是如何求来的?   连这样的事都能求得来吗?   “姝儿,想什么呢?”贺云槿的手搭上她肩头,眼见着鹤霄都离开了,虞姝却一直坐着,仿佛是入定了一般,走近一看,脸色苍白,吓得他不行。   “啊……没事,哎,鹤霄道长呢?”虞姝回过神来,却不见了人。   她还想问问,梦境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死在鬼头大刀下了吗?虞家真的被满门抄斩了吗?   “他走了,你没瞧见吗?他与你说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出神。”贺云槿很忧心。   “阿槿,我能先不说吗?”虞姝不知道该如何说,现在脑子里很乱,乱到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他。   “行,那我们先回去。”贺云槿沉了沉眼色,没再逼迫她,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   “好。”   虞姝被他牵着上了马车,走时还掀开帘子想看看鹤霄在不在了,却没有看见人。   鹤霄要她珍惜她和贺云槿的亲事,若没有这一遭,她自当珍惜,可是如今她得知梦境是真,她…… 第106章 第一更 既得佳人,以命相护   一路上, 虞姝都是心不在焉的,很明显的出神,贺云槿一直盯着她瞧, 不知道鹤霄老道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很想知道, 可又答应了她不问,所以贺云槿的心里不比虞姝少纠结。   到了虞府, 贺云槿扶着她下了马车, 摸了摸她的脑袋,“无论何事,别想太多,我永远在。”   虞姝一双杏眼睁的溜圆,仰头看了贺云槿好一会, 才点了点头。   看着虞姝进府, 贺云槿心里总有些不安,那个鹤霄老道莫不是来搞他的吧?他和姝儿的大婚将近, 如今却给了他会节外生枝的念头。   虞姝进了府, 头有些疼,原本想回屋歇会,可进了院子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这时管家出来了, “郡主, 王爷王妃等人回来了。”   原来是爹爹娘亲回来了,他们是回来参加她的大婚。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 又揉了揉脸,不想让他们看出她的不对劲。   进了厅堂,才发觉不仅仅是爹爹娘亲,还有二哥阿弟,还有伯父和叔父一家, 更是回来五六个堂哥。   兄长们笑着说,是回来给蓁蓁撑场子的,有他们在啊,谁也不能欺负了蓁蓁。   娘亲给她解释大嫂就要生了,所以大哥留在越州了,这次由二哥背她出阁。   虞姝笑着点头说好,有这么多兄长,已经够了。   越州到燕京,千里迢迢,他们为了她的大婚长途跋涉,她又怎能任性呢?   用了午膳回到屋子里,虞姝更衣之后坐在榻上,端着一杯热茶出神。   凌珠上前把她手中的茶盏接了过去,“郡主,你想什么呢,这可是热茶,万一泼你身上可如何是好,这马上就要大婚了,可不能出岔子。”   “嗯。”虞姝叹了口气,想了想问道:“凌珠,你觉得太子对我好吗?”   都说旁观者清,她想听听旁人的看法。   “若是奴婢来说,自然是好的,能瞧得出来,殿下是把郡主放在心上的,每次瞧郡主的眼神都不一样,不过奴婢觉得,郡主值得,先前殿下对你多冷漠啊。”   初初回京的时候,郡主对殿下,算得上是热脸贴冷屁股,一次次对着郡主都是冷脸,若不是郡主好脾气,怕是早就走了,两人也就不会有如今的缘分了。   “是啊,殿下这颗心,是我亲手焐热的。”殿下对她冷漠的样子,分明才在大半年前,可是想想,却仿佛很久很久了,这大半年,其中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恍如隔世。   如今听了鹤霄道长的话,是真的恍如隔世了。   “郡主为何有此一问?是殿下对郡主不好吗?”凌珠有些担忧。   虞姝摇了摇头,“并非。”   若是贺云槿真的对她不好就好了,可事实偏偏是,他对她很好,她能感受到,与前世她嫁给豫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前世嫁给豫王,心里如一滩死水,就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过去当好豫王妃就是。   可这一次和贺云槿,那是她自己求来的,也是她主动钻研绣技,想要为这次大婚添上一些彩头,她的心里,每一天都在对大婚有所期待,越靠近大婚,她就越紧张,也越欣喜。   见到贺云槿,她会有欣喜、娇羞、恼意,时常被他逗弄的恼羞成怒,可是很快又被他三两句话给哄好了。   她非石木,能感觉到贺云槿对她汹涌的爱意,她甚至不知道这爱意从何时开始的。   “那郡主必定是开始焦虑了,从前听老嬷嬷说,姑娘家上花轿前都会恐惧焦虑,怕自己嫁过去过的不好。”凌珠不晓得那一遭,也就是随口说说。   “真的吗?”   “是啊,成亲可是人这一辈子的头等大事,当今世道,女子嫁一个良人是重中之重,自然会焦虑的,郡主莫要烦恼,奴婢瞧着殿下好的很,实乃良人。”   一开始凌珠也是不喜欢太子,可这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又觉得除了太子殿下,无人能配得上自家郡主了,两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虞姝淡然一笑,“殿下自然是好的,罢了,许是我想太多了,让人打盆热水来,我想午歇会。”   车到山前必有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能因为鹤霄老道的几句话而动摇呢,不管那是梦境还是前世,既然是前世,与这世何干呢?   更何况梦境里虞家的结局也并非是贺云槿促成的,而是豫王陷害连累,她不该把这个责任推卸到贺云槿的头上。   最重要的是,虞姝总觉得这个梦是不完整的,每每梦到鬼头大刀她就醒了,可她觉得在那之后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要不然为何贺云槿要求得这一世呢?若是他当真心仪了他两世,那前世贺云槿完全可以不治罪虞家。   贺云槿杀伐果断,那时新帝登基,可不是一个傀儡,他说什么,还有人敢违背吗?若是贺云槿不想发落虞家,还有人能逼他吗?   若她当真死了,贺云槿又何必再求,岂不是互相矛盾。   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找到鹤霄道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婚将近,她不想多生波澜。   前世今生,多遥远的一个梦,她该立足当下才是,当下贺云槿对她好,那她就信他。   *   贺云槿回到东宫就让余钧去找鹤霄,他可以不问虞姝,可以不逼她,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很明显姝儿回去的时候是不对劲的,他得打听清楚鹤霄的底细,早做准备。   也不是没有可能鹤霄是宁王等人安排的。   贺云槿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可是让贺云槿没有想到的是,余钧派人找了几日,都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按理来说,既然出现在燕京,那必定会有人知晓,可打听遍了,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两次遇到他都是在归元寺附近,可去归元寺附近打听了,竟无一人记得。   越打听越是奇怪,偏偏是这样,贺云槿反倒不那么担忧了。   宁王等人倒还没有这个本事能把一个出现了两次的人藏的这样好,想来那人还真可能是世外高人。   让贺云槿彻底放心下来的是虞姝的态度,十四那日,他去了虞府,虞姝待他的态度一如从前,没有变故。   “娘亲说大婚前一日我们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明日中秋佳节,我就不能见你了。”本来有宫宴,太子是肯定得出席的,所以虞姝就不去了。   “好。”贺云槿不见得多尊重规矩,可却想着关乎两人的大事,也算是求一个心安,“只是缺了一次的团圆,日后就能永远在一起过中秋佳节了。”   “阿槿,你紧张吗?”虞姝仰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脑袋,看着脚尖。   贺云槿顺势蹲了下来,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仰头看她,语气温柔,“自然紧张,生怕大婚那日出岔子,让你失了体面。”   “你不怕日后我们成亲,会过不好吗?”虞姝看着他黝黑的眼眸,深邃似星辰。   “你想什么呢?”贺云槿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可是恨不得现在就带你回东宫,哪能过不好,你害怕吗?”   “有一点点。”虞姝鼓了鼓唇。   “那该怕的也是我啊,你可是有父皇亲赐的和离圣旨,我还怕你一个不高兴,把我的名字写上去呢。”   虞姝的眼眸亮了下,“对喔,我都忘记了,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心眼小,若是你对我不好,就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之前她竟没有想到,她可是手握主动和离的权利呢。   “不敢,既得佳人,以命相护。” 第107章 第二更 大婚   中秋佳节月正圆, 虞姝早早就和几位兄长一起用了晚膳,在院子里赏月聊了些闲话,爹爹娘亲等长辈都入宫赴宴去了。   时辰差不多, 兄长们要她早些睡下, 明日还要早起。   可回到屋子,虞姝却没有半点睡意, 脑海里想的都是明日的事, 火红的嫁衣摆在屋内,一早就送到虞府了。   太子妃大婚的嫁衣,只逊色于圣上迎娶皇后,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虞姝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华丽奢侈的嫁衣。   整件嫁衣都是用金线制成, 莫说是在阳光下, 便是如今的屋内,都闪着光芒一般, 尤其是后背的两只金凤, 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起飞。   比起宁王大婚,太子大婚显然更受重视, 又正逢中秋佳节, 燕京的长街,灯火彻夜不眠, 十六那日,免除宵禁,百姓们可彻夜欢庆。   虞姝不想睡,又怕明日没有精神,还是躺在床上, 才躺下,就听到娘亲的声音。   “蓁蓁,睡了吗?”   “娘亲进来吧。”虞姝起身。   虞叶氏推门进来,“我才回,又怕你睡下了。”   “娘亲找我有事吗?”虞姝想要下床行礼,被娘亲拦住了。   “与你说说体己话,莫要下床了,明日就要出阁,娘亲的小丫头都成大姑娘了。”虞叶氏抬手捋了下她的鬓发,满眼不舍,在身边待了十几年的丫头,看着她从小豆丁似的长这般大。   “娘亲,我舍不得你。”虞姝扑到她的怀里,抱紧了娘亲。   “傻丫头,又不是见不到,为妻之道,前几日我就与你说了,想来你也认真听了,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夫君,而是大燕太子,是储君,你不仅仅要拿他当夫对待,更是要明白“君”之一字的重要性。”   若是蓁蓁嫁给旁人,一个寻常的男子,虞家能给蓁蓁撑腰,她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嫁入皇室,虞家到底也不能和皇室作对,还得蓁蓁自己懂得道理,担起太子妃的责任。   “蓁蓁知道,会对殿下恭敬。”虞家对待皇室,向来都是如此,若是晓得她在殿下面前没大没小,怕是要忧心。   “也不一定要恭敬,这夫妻相处之道,最重要的是交心,而不是相敬如宾,世人皆说相敬如宾足以,但交心的夫妻更难得,你有什么事就与殿下说,别瞒着他,一旦被他发现,怕是会生嫌隙。”   虞叶氏和镇南王是在成婚之前就互生欢喜,所以婚后过的很好,这么多年,不知多少姐妹羡慕,镇南王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所有子嗣都是嫡子,虞叶氏希望蓁蓁和太子也能如此。   “知道了,娘亲别操心我啦,我会和殿下好好过日子的。”   “其实为娘说再多也不如你们自己琢磨,我倒是想让你们少走些弯路,但是人生有些弯路是必须经历的,我只说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轻易说‘分开’二字,这个词最伤人心。”   虞叶氏和镇南王也没少吵架斗嘴,尤其是年轻的时候,但两人都很默契,不管吵的多凶,谁也没有提过分开。   “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互相商量,别动不动就拿和离威胁,这样威胁不了别人,只会让心头互生疙瘩。”虞叶氏恨不得把自己所知晓的那些个事都告知蓁蓁,想要蓁蓁和殿下过的好些。   孩子乃是父母的命根子,闺女嫁到别人家去了,有时候是真的忧心啊,生怕闺女过的不好。。   “嗯,娘亲说的我都记住了。”   “今日我说这么多,也不是要你委曲求全,如果殿下真的待你不好,你可以和爹爹娘亲说,虞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一家子从小宠大的姑娘,哪能嫁到别人家去受委屈,就算是嫁给太子也是不行的。   “我明白。”   虞姝眼眶生热,爹爹娘亲的意思,她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所以她对于梦境中前世的自己受尽委屈却不愿说十分不理解,鹤霄道长说是她的前世,原来在同一个环境下成长,性子也会变化如此之大吗?   *   八月十六,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诸事皆宜。   天边才露出莹白,虞姝就起身由着一群人张罗摆弄,忙的团团转。   到了中午时分,就准备好了一切,她连午膳都没用,怕弄乱妆容,只吃了些点心。   黄昏时分,东宫的仪仗到达虞府,从东宫到虞府的道路上铺满了红毯,不说聘礼嫁妆如何,光是这红毯便也衬的足够隆重。   红毯两边的街道上挂着的是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的花灯。   若是从高处望去,着实震撼,那日长街两边的酒楼客栈着实热闹,都想一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盛颜。   贺云槿骑着高头大马亲迎,按理来说,太子娶妻如圣上娶妻一般,只要派遣礼部的官员前往即可,但贺云槿还是来了,这在外人看来,也足以证明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   用贺云槿的话来说就是,别的姑娘有的,姝儿也要有。   在虞府门外,贺云槿可被好一番刁难,虞家兄弟们,可没把他当太子殿下,只当是要求娶蓁蓁的姑爷,花样百出,若不是虞叶氏在旁提醒着吉时快到了,怕还是不肯让贺云槿进府。   “蓁蓁,二哥背你出阁了。”虞沛今日腰间特意挂个红翡玉佩,显的喜庆。   “谢谢二哥。”   喜娘给虞姝盖上红盖头,她的脑袋都不能乱动,顶了一脑袋的珠翠,尤其是那顶凤冠,足有几斤重,脖子都不好了。   虞沛背她上了花轿,贺云槿回望了一眼,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嫁衣太过厚重,连身段也不大看得出来。   是她就足够了。   花轿一路沿着长街入宫,身后跟着的是虞姝的嫁妆,绵延几条街,路边的众人都议论纷纷,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如此风光的大婚。   从正则门入宫,太子妃仪仗火红的似要把整个天边给照亮。   先去永福殿祭祀先祖,贺云槿扶着虞姝下了花轿,之后牵着她进去,虞姝是看不见的,全然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贺云槿。   祭祀完再去正阳宫拜见圣上,从正阳宫出来要去凤祥宫,最后再回到东宫。   等虞姝坐下来,腿脚都酸软了。   大婚可真是太累了,且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会出了岔子,惹人笑话。   在婚房坐下也还未了,不少人围在洞房,说要一睹太子妃容颜。   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贺云槿发话,才把她们请出去喝酒。   贺云槿作为新郎官,自然也是要去宴宾客,等再回来,虞姝坐都要坐累了。   “被几位好友缠住了,险些把我灌醉。”从前贺云槿与那些志趣相投的好友只能私下来往,甚至不来往,如今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相处了。   虞姝没说话,因为还没有掀盖头。   贺云槿拿起玉如意,挑开她的盖头,想过今夜的姝儿会很美,可乍一看见,还是觉得难以呼吸,生怕惊着了美人,玉露娇颜,红唇粉颊,双眸含情,任是哪个男子也无法抵挡。   “请殿下和娘娘饮尽合卺酒,琴瑟和鸣,同心合力。”   喜娘递上合卺酒,贺云槿和虞姝各执一边,满口饮尽,看得出来,连贺云槿都有些累了。   之后喜娘用准备好的剪刀从两人的发间剪下一缕青丝,合二为一,用极快的速度编织成了一个同心结,放在红色的木盒内。   “结发夫妻,永结同心,大婚成!”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佳偶天成,永结同心!” 第108章 第三更 娇妻在怀   等一系列的事都忙完, 喜房内终于安静下来,虞姝也松了口气,垮下了肩膀。   “阿槿, 快来帮帮我, 我脑袋好疼。”虞姝的嗓音都吸着气,脑袋上顶着的珠翠真的太重了。   “别乱动, 我瞧瞧。”贺云槿过去, 扶住她的脑袋,一点点的把首饰拆下来,到了最后,那支桃木的桃花簪出现在贺云槿眼前。   他的手虚握了握,还是取下了那枚桃花簪。   “你怎么带着它?”   虞姝揉了揉头皮, 摸着脖颈起身, 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大口,渴死她了, “这不是你送我的吗?后来我才晓得及笄送女子桃花簪是何意, 原来你这么早便对我动心了?”   最后那句话,虞姝勾着唇角,眼里带着狡黠。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今日戴这支桃花簪确实再好不过了。”贺云槿走近她,又把簪子插回了她发间。   “你快给我揉揉脖子, 脖颈好酸。”虞姝坐了下来,拉着贺云槿的手放到脖颈上。   贺云槿认命的给她当起了仆从,轻柔的给她捏肩揉脖,“夫人,这个力道可以吗?”   虞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甚可。”   他无奈的笑笑,继续给她揉着,今日确实很累。   虞姝被伺候的不知有多快活,险些就要睡过去。   忽然,捏脖颈的大手突然有向下的趋势,温热的肌肤触到锁骨处,虞姝猛然睁开眼,捏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耍流/氓啊?”虞姝气呼呼的。   “给夫人捏肩,收点利息。”贺云槿唇角微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小气鬼,捏肩还要利息,不用你捏了。”虞姝瞪了他一眼起身。   “别别,我这次不用利息了。”贺云槿追了上去。   “我得去沐浴了。”累了一日,不沐浴虞姝睡不着。   “正好,我也想沐浴,不如鸳鸯/浴如何?还能省水呢。”贺云槿跟前跟后,可算等到和姝儿共处一屋了。   虞姝翻了个白眼:“你不洗的话,这水了省下来了。”   这才成亲呢,贺云槿的心思就全暴露出来了,这人是越来越过分了。   “那不行,夫人都洗的香香的,为夫怎么好不洗呢。”贺云槿的笑容别提多贱嗖嗖了。   “正好这里有两个沐室,你一个,我一个。”虞姝推开他,喊了凌珠和思岚进来。   春儿也跟了进来,“娘娘是否要沐浴,奴婢已备下了热水。”   “嗯,我和殿下都要沐浴,分开洗漱!”虞姝剜了他一眼。   贺云槿失笑,指尖蹭了蹭嘴角,“也罢,不急这一时片刻。”   几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偷偷地憋笑。   虞姝是女子,洗漱麻烦些,等她绞干头发出来,贺云槿已经坐在床榻上了,换了一身红色的寝衣,胸前敞开,隐约能看见肌肉紧实的腹部。   她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贺云槿武功高强,有腹肌也实属正常。   她坐在梳妆台前,抹了些护肤香膏,姑娘家总是爱美的。   “夫人,还要多久啊?”贺云槿的声音带着急切。   虞姝转头,就看见他手肘撑在枕头上,支着下颚靠在床榻上远远的望着她,好一个风流俊公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虞姝拢了拢寝衣,别看她现在如此淡定,其实心里紧张着呢,方才凌珠说让她穿那件带薄纱的寝衣,她还不肯呢。   “可是为夫不想吃豆腐,只想吃你。”贺云槿的眼睛都要泛光了。   似饿狼遇见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   “贺云槿,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几时对我有了心思?”虞姝坐在他身旁,却不肯让他揽着。   瞧着像是及笄之前,可是越相处,虞姝便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这才多久,真能如斯爱慕吗?   “洞房花烛夜,说这个多扫兴,不如明日我再解释与你听。”贺云槿起身就要抱她。   被虞姝撑开,“不许乱动!”   “老实交代,要不然今晚不给你动。”虞姝哼了哼,侧过头去。   贺云槿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笑着揶揄,“姝儿莫不是怕了,这才拖延时间吧?”   “谁、谁怕了,莫要胡说。”虞姝脸色极其不自然,微微咬着唇角,虽然拖延时间确实是有嘛,可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几时动心的。   “行,既然姝儿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上来。”贺云槿拍了拍床榻。   “你别骗我啊。”虞姝还有些不信呢,生怕贺云槿霸王硬上弓。   贺云槿长臂一展,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骗的就是你。”   “哎……你这人……”虞姝踢着脚想挣扎。   奈何两人的武力值不在一个境界,虞姝的双手双脚都被贺云槿制住了,她整个人被困在贺云槿的怀里。   “哈哈哈,可算是娇妻在怀了。”贺云槿捏着她的手腕,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得意忘形的劲,哪里还像是白日里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   “你、登徒子,要不要脸啊?”虞姝又娇又羞,粉颊都熟透了。   “有夫人在,要什么脸啊。”贺云槿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虞姝扭了扭身子,“你给我等着,最好永远别松开我,要不然揍你。”   别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哪里有在新婚夜,就把新娘子捆成粽子的。   “哎,姝儿,你可别乱动,这床咯吱响的,待会外边守着的人还以为咱们在做什么坏事呢。”   分明什么都没有,被贺云槿一说,不知道变的多色/气暧/昧,把虞姝说的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   “你闭嘴!”虞姝龇了龇牙,露出洁白的小牙,像是要咬他一样。   “哈哈哈,分明是只小白兔,还得装成猛虎,冷不冷?”贺云槿把被子拉了过来给她盖上。   “快点松开,你想做什么啊?”虞姝被这样困在他怀里羞耻极了。   “你不是想听我是何时对你动心的?”   “那你松开我听啊,这样多不舒服。”虞姝还不忘挣扎。   “挺舒服的,娘子,你好香啊。”贺云槿的薄唇靠在她的发间,有桂花香,比枝头的桂花还香,虞姝喜欢用当季的鲜花汁用作香膏。   不仅香,还很软,这才是真正的温香软玉。   难怪有话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怀中有此软玉,要他也不想早起上朝。   “你也可以抹香膏。”虞姝撇了撇嘴,倒不是厌恶,只是一下子经不住贺云槿嘴巴叭叭叭的说这些话,总觉得脸都是烫的,还有整个身子,似乎都在发热。   她没有瞧见自己,眼尾含春,香腮玉雪,如春日湖水涟漪泛滥,贺云槿又如何把持的住呢。   “香膏抹在我身上就不香了。”贺云槿把她往上抱了点,让她的脑袋舒服的靠在他怀里。   “那你是有多臭,抹香膏都没用?”虞姝咬住唇,虽然贺云槿让她舒服的坐在他身上,可还是觉得很羞耻,两人才成亲呢,就动手动脚的,不成体统!   “是是,为夫臭不打紧,娘子香就行了。”贺云槿才不和虞姝理论呢,媳妇在怀中,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嘛,君子不好逞口舌,更何况是和自家媳妇。   妄图和媳妇吵嘴的男人都笨死了。   “你还说不说了,不说就睡觉了。”虞姝的手掐在他的腰间,指甲捏着一点点皮肉,拧了一把。   “嘶,轻点……”贺云槿皱了皱眉,真狠心啊,“我说,这就说。”   “去年回京的时候,你不是给了一个梅花手炉给我吗,其实那是第二个,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手炉在什么时候吗?”   虞姝老实的摇了摇头。   “在我八岁那年,你才六岁。” 第109章 第一更 龙凤呈祥   贺云槿自从五岁见过虞姝之后, 常常能在宫中见到她,父皇很喜欢她,犹如亲女, 那时镇南王妃还在京中。   在母妃薨逝之前的那一年, 两人时常玩到一块去,镇南王妃与母后的关系还算不错, 每每入宫探望皇贵妃, 都会过来给母后请安,他也因此能看见虞姝。   那一年,是他日后回想起来最美好的一年,有母后在,有蓁蓁在。   可是天不假年, 母后惨死, 自那之后,他成为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被寄养到了皇祖母处。   许是因为蓁蓁太小, 所以在母后薨逝之后,镇南王妃入宫守灵的时候,并未带蓁蓁入宫。   皇祖母的住处在最僻静之所, 远离后宫纷争, 也远离了皇贵妃的住所,所以哪怕后面蓁蓁再入宫, 贺云槿也没有再见过了。   母后薨逝,他如同一个野孩子似的,皇祖母年事已高,不能时常关注到他,他也逐渐开始受到后宫皇子公主的欺凌, 父皇有了越来越多的皇嗣,对他也颇为冷淡。   那时他才七岁,那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太子殿下了,没了母后,似乎日子变了。   他那时倒也没有多想,反正还有皇祖母不是。   可八岁那年的冬天,皇祖母突然病重,一病不起,日渐式微,他连这最后的庇佑也要没了。   他跪在雪地里,求遍诸天神佛,希望能让皇祖母挺过。   就在他冻的毫无知觉的时候,是蓁蓁,穿的圆滚滚,扎着双丫髻,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把一个小小的梅花式样手炉塞在他的手中。   “太子哥哥,你冷不冷啊?”那时蓁蓁才六岁,还是个小豆丁,哪里明白这么多人情世故,只是觉得贺云槿跪的脸色苍白,瞧着就冷,便把手炉给了太子。   贺云槿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冻的说不出话了。   随后有人找蓁蓁,她便急急忙忙走了,他攥紧了手炉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   后来,皇祖母薨逝,他又失去了一个待他很好的亲人,还被冠上了“煞星”“孤星”的名头,让父皇厌弃他。   他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蓁蓁,特意等在皇贵妃宫门前,也再没有看见,后来才听说,在皇祖母薨逝不久,她就随着镇南王妃南下,去了越州,怕是日后很难再回来了。   听完这个像故事一样的叙述,虞姝眉头蹙起,总觉得此刻气氛有些沉重,便找了话题岔开,“那时我才六岁,你怎么能对我动心,我还是小孩子呢。”   “是啊,你还是小孩子。”贺云槿叹了口气,可是他却不是了。   没了母后庇佑,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个人要在深宫活下去,多难啊。   那时他只是觉得蓁蓁仿佛是天上的小仙女,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若是一直能待在她身边就好了。   可日久天长,他把这份不一样的感情放在心中,却逐渐变了质。   之后蓁蓁也回京过,而他却不敢再见她了,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太子哥哥,如今的他,见不得光,每日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早就已经配不上还如小仙女一般的蓁蓁。   直到去年,那个手炉放在他膝边,这个故事才又继续。   这些,贺云槿自然不会告诉姝儿,她若是晓得,那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那去年我亲近你的时候 ,你为何对我那般冷漠?”虞姝想着,鹤霄老道所言非虚,原来两人早早就有了缘分,她更加确信,那个梦还有下半段。   “可以不说吗?”贺云槿苦笑。   “不行,你快说嘛。”虞姝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不自觉的带上撒娇。   “那时我自身难保,你若亲近我,怕是会连累你。”   她初回京的时候,贺云槿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又如何忍心把仙女般的她扯入这摊污水。   “后来……”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不自觉的亲近她,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   其实他计划的这一切,如果不是虞姝突然出现,会比如今晚两年,他还想再蛰伏两年,因为他的力量不够。   可有了虞姝,有了虞家,又正好填补这份空缺。   虞姝没有逼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因为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梦境里只知道他登基之后是如何的杀伐果断,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可今日才知,他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楚,才为先皇后报了仇,才站上权力之巅。   她心里酸酸麻麻的,如果早知道那时他是那样想的,两人会不会在上一世就有故事呢?   她不知道,但她能感受到,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了他的仇人,心里不会好受。   她依旧记得,梦中她和豫王成亲的时候,太子还是籍籍无名的,甚至很少听到太子的名字,那时就算太子说喜欢她,大抵也是无用的,因为爹爹娘亲都不会同意。   就像这一世,若不是她坚持,爹爹娘亲也不会同意。   “你哭什么,新婚之夜就算掉眼泪,也不该是此刻啊。”贺云槿笑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话语里带着揶揄,像是早就忘记了从前的酸楚。   “我没哭。”虞姝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真是不争气,怎么就哭了呢。   “好,你没哭,留着点眼泪待会哭。”贺云槿把被子拉开一点给她透气。   “你胡乱说些什么呀。”   “姝儿,别哭了,你知不知道,娶到你,我废了多少功夫,新婚夜可别浪费了。”   贺云槿笑着说着这句话的,可是其中的心酸,只有他能明白。   虞姝一如天边最明亮的月光,圣洁纯白,高不可攀。   而他八岁之后,如生在最阴暗地里的野鬼,连月光都不敢看一眼,只敢在无月色的时候出现,苟延残喘,一心只为报仇。   两人能有今日,贺云槿已是满足了。   “阿槿,以前你是不是觉得日子很苦?”虞姝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松开我。”   贺云槿依言松开她,“还好。”   从未觉得日子有多甜,所以也感受不到多少苦。   虞姝侧身抱住他的脖颈,“阿槿,以后我做你的亲人,以后都是好日子。”   贺云槿低眸,在她唇角亲了亲,“好,还要给我生一窝闺女儿子。”   “你当我是雪绒啊,还生一窝。”虞姝娇嗔道。   “你可比雪绒可爱多了。”   贺云槿八岁之后,再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馨,他希望自己日后能做一个好父亲,和虞姝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几个孩子吵闹,那样就足够幸福了吧   之后的事,似乎顺理成章,虞姝抱着他的脖颈,两人舌尖交缠,贺云槿把人紧紧地抱住,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虞姝有些疼,却没有开口,也许就是要疼些,才能刻苦铭心吧。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春暖花开。   喜床上的红色帐子垂下,遮住一片春光。   只能偶尔听得一两句呜咽声。   “你、你慢些 ……”   “慢不了。”   贺云槿就如饿狼,肖想这只白嫩的小兔子很久了。   屋外守着的侍从都紧紧地低下头,仿佛闭塞五感,不敢多听。   十六的月亮很圆,撒下银辉,把大地笼罩,东宫灯火彻夜通明,也比不过天边的银月。   秋风吹拂,后院的竹林簌簌作响,有几片竹叶落下,又被秋风卷起吹去更远处,与洒落一地的红纸作伴。   分明是秋风渐起,东宫却春意盎然。   玉兔躲到云层后面去了,遮掩起自己的光芒,让东宫的红烛照亮了天边。   耳鬓厮磨,龙凤呈祥。 第110章 第二更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虞姝很早就醒了, 她睁开眼,满眼都是红色,不知是红帐子还是外头的蜡烛还在燃烧。   她动了动手, 却发现抬不动, 侧身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贺云槿的怀中,贺云槿夹住了她的双腿, 手也被牢牢的握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逃呢,把人困的这么紧。   贺云槿还睡着,睡的很沉,昨晚是她第一次床榻上有第二个人,她很早就一个人睡了, 记忆里连娘亲都没有和她一起睡过。   却半点不舒适的感觉都没有, 就像此刻,窝在贺云槿的怀里, 他像是一个大暖炉, 同是人,怎么他就这样暖呢?   若是冬日里,窝在他怀里一定很暖和, 不同地龙都可以了。   “为夫这般好看, 竟引得姝儿一大早盯着我看?”贺云槿闭着眼睛开口,语气里不乏笑意。   “臭不要脸, 快松开我,该起了。”虞姝扭头不看他。   “还早,着什么急?昨晚上不是闹腾着不让我再动,今日精神瞧着倒是不错,昨晚上是吓唬我呢?”   “你还好意思说, 我可是初次,你便弄的这样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虞姝撇了撇嘴,诉说着贺云槿的狠心。   “我也是第一次啊,姝儿恕罪。”贺云槿笑着缩紧了手臂,把人抱紧了,亲了亲她的锁骨。   “唔……不许乱动,还得去祭祀和请安。”今日是新婚第一日,万万不能失了礼数,若不是如此,虞姝才不可能这样早就醒了,还不是昨晚上就惦记着了。   娘亲可是再三叮嘱,作为太子妃,尤其是大燕没有国母的时候,她就相当于大燕国母,要担负起太子妃的责任,不能像从前那般跳脱了。   “看来姝儿这太子妃做的比孤的太子还要好啊。”贺云槿都没惦记着祭祀,虞姝倒是心心念念,也不喊累了。   “晓得就好,快些起来。”虞姝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人的胳膊像是一条麻绳把她紧紧地勒住。   “好,起了。”贺云槿无奈,只能把人松开,若非早朝,他甚少起这般早。   洗漱之后用了点早膳,匆匆忙忙赶往永福殿祭祀,再去正阳宫请安,又去凤祥宫祭拜,最后再去皇贵妃的端华宫请安。   虞姝心想,这一大圈请安下来啊,一上午就过去了。   难怪都说宫里规矩多,那是真的多啊。   只是区区几个请安,虞姝竟打了退堂鼓,早知道就不嫁给贺云槿了,也不必早起请安,累的像条狗。   原本想着到了姑母处那就不必再如此拘泥,谁知道端华宫坐满了人,但凡后宫能叫得上名号的妃嫔都来了,还有宁王妃赵映梦,也坐在吴惠妃身旁。   虞姝也不知他们有何好看的,她常在后宫行走,又不是没有见过。   但到底还是礼数在此,她不敢乱说话。   不过她是太子妃,也不必像妃嫔们行礼,只是互相寒暄便罢了。   赵映梦看着虞姝站在太子身边,两人郎才女貌,确实是极其般配的一对,只要见过这两人的,无一不是如此说。   昨日她见到了太子娶太子妃时的排场,她与宁王成亲相隔才过一旬,可是两对新人,排场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   见过太子妃时的排场,还有谁记得她这个宁王妃呢   连虞姝头顶的珠翠,熠熠生辉,都是她戴不起的珍宝,她这个宁王妃,注定屈居太子妃之下。   那日回门,父亲母亲对她皆是冷淡,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沦落到如今的样子,真是可笑啊。   众人也还算识趣,坐了一会便走了。   吴惠妃与赵映梦一道出去,走了几步,吴惠妃道:“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想来圣上无需多久就有嫡长孙了,你和望儿也要抓紧些,若是能抢在太子之前生下长孙,也让圣上高看你们一眼。”   长孙若是出于东宫,宁王又没个盼头了。   “是,母妃,儿臣明白。”赵映梦低眉顺眼,两人才成亲不过十日,她已经听到过这句话三次了,着实压力很大。   从前想和虞姝争太子,如今倒是要和虞姝争谁先生下长孙。   她这一生,真的就逃不开虞姝了吗?   *   端华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太子有急事要去处理,先行离开,皇贵妃拉着虞姝的手,“你服用避子汤了吗?”   虞姝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微点了点头。   成亲之前,娘亲就叮嘱了她先不急着要孩子,新婚夜之后记得喝避子汤,但贺云槿却说他已经喝了,她便不必再喝。   但这句话虞姝不敢往外说,贺云槿叮嘱了她,无论对着谁,都说是她喝的避子汤,免得传入百官耳中,会责怪虞姝不懂事,哪能让储君喝避子汤,所以对着姑母,她也不敢说。   皇贵妃松了口气,“那就好,看来太子还算懂事,你年纪尚小,不急生孩子的事,等再大些,再养养不迟。”   虞姝若不是因为和太子的亲事,怕是兄长与嫂子得留她到十八,不会这样早出嫁,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能这么快生儿育女。   “姑母,皇家不是很重视子嗣吗?为何你与殿下都这样说。”   昨晚贺云槿也是这样说的,让她不必着急孩子的事,等过两年再说,而他口头说的要生一窝闺女和儿子,也只是开个玩笑。   “重视子嗣,那也得是健康的子嗣,还得是母子平安的子嗣,你瞧瞧你如今的身板,哪点像是能生儿育女的,你与殿下都还小,不急这事。”   若不是遇到对方,贺云槿和虞姝都不会这样早成亲,就连宁王也才成亲,豫郡王就更是还没有成亲,比贺云槿大的平王,也才指了亲事,来年成亲。   “知道了。”虞姝抱着姑母的胳膊撒娇,她现在也确实教导不好一个孩子,自己还想别人疼着宠着呢。   “你啊,要好好养着身子,多吃些,吃胖点,身子骨好些,等太医说适合生育了再说不迟,生健健康康的孩子才好呢。”   至于琬宜,皇贵妃也想着多留两年,女子生产可是一脚迈进鬼门关,养好身子最重要。   “我会的。”   “也趁着这两年,和太子好好相处,要让太子离不开你,要不然这日久天长的,他若非说要纳妃嫔,虞家也不好拦啊。”虽说太子对虞家起誓,可男人的誓言啊,也未必能全信。   “蓁蓁知道了,姑母别担忧了。”   虞姝倒是想让贺云槿离她远些,可贺云槿不肯啊。   “看时日,你大嫂也生了,就是不知几时能有信传来,你看你大哥,也是二十有二了才有第一个孩子,小两口感情好最重要。”林氏也有二十了,虞家在这方面,可从未催过。   “要是小侄女的话,怕是爹爹娘亲要高兴的不得了。”   “是啊,若是闺女,怕是虞家又要出一个像你这般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虞家向来都是把闺女捧在手心上,皇贵妃也是如此长大的,虞姝作为同辈里头唯一的姑娘,就更是如此了。   “姑母,我哪调皮了。”虞姝撇了撇嘴不依。   虞姝在端华宫待了好一会,贺云槿才来接她。   “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若是有事派人来说一句便是。”东宫距离端华宫又近,可贺云槿走时让她等着他来接,便不好乱走了。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三日休沐,陪你到各处走走,你想去哪?”   “去凤祥宫可以吗?”虞姝想仔细看看贺云槿长大的地方,这两日都是匆匆忙忙去过,没敢多留。   贺云槿低眸,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你想去哪都可以。” 第111章 第一更 娘子最大,为夫错了   从凤祥宫出来, 虞姝心情有些沉重,宫内打扫的十分干净,仿佛还有人在里边住, 可人气不是打扫就可以打扫出来的, 总觉得心间压着一股子气。   关于凤祥宫的记忆,虞姝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今日多待了一会, 敏锐察觉到贺云槿进入之后心情就不一样。   虞姝握住他的手,“回去用午膳吧,我饿了。”   “行啊,其实凤祥宫早就应该迎入新的主人,不知为何父皇迟迟没有封皇贵妃为后。”贺云槿看的很开, 母后之死和皇贵妃没有关系, 就算皇贵妃为继后,他也不会怎么着。   他也从未指望父皇会把母后放在唯一的位置上。   “我问过姑母, 姑母说不会有这一天, 她拒绝了。”   姑母说两人能在一起就行,不拘什么样的位份,生前足够荣耀, 死后的事她也管不着, 当初她和圣上就是错过了,这个事情永远也弥补不了, 没办法弥补,那她是否为皇后,都不重要了。   “是我低估了皇贵妃。”贺云槿有些讶然,原本也并非所有人对这个位置都汲汲营营。   “姑母和圣上之间的事,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不过还挺羡慕的。”   贺云槿伸手把人揽到自己怀里,“你羡慕什么?我还不够好?”   “嘁,你哪里好了?”虞姝作势要推开他。   “我哪哪都好,回去了。”贺云槿箍的更紧。   虞姝挣扎不开,索性不挣扎了,叹了口气道:“我怀疑你的力气都用在压制我。”   贺云槿低眸笑了笑,“还只是九牛一毛。”   虞姝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话。   回到东宫,用了午膳虞姝就躺床榻上去了,她腰酸背痛,浑身的骨头像是拆开重组一般。   趴在床上待了会,一双温暖的大手摁上她的腰间,“给你揉揉,体质太差了,日后也早起随我一道习武。”   “我不要,我想睡懒觉。”先皇后薨逝,皇贵妃又是姑母,其实在宫里她的规矩也不用太多,请安什么的,也不必日日都赶早,可以睡懒觉。   “你就知道睡觉,日后非得生一个和你一般懒的闺女。”贺云槿在她腰间拍了拍。   虞姝捶了捶床榻,气呼呼的,“贺云槿,你好过分,成亲之前便说要生一个像我这般可爱的闺女,如今成亲了,娶到手了,便嫌弃我懒了,现在男人都是如此这般吗?”   贺云槿笑了起来,“我哪有说话这样的话。”   “你就有,我给不给你生闺女还两说呢,还敢嫌弃我懒。”虞姝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是是是,娘子最大,为夫错了。”贺云槿揉了腰又捏肩,做了十足十的好夫君。   虞姝是真的累,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等贺云槿发觉的时候,睡的不晓得多香,连忙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轻手轻脚的离开寝殿。   出了门,余钧正好来找,“主子,有西北来的密信。”   “去书房。”   贺云槿边走边看,等到了书房,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放下信件,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贺天瑞如何了?”   “主子放心,豫郡王府都被控制住了,便是求死也不能。”   “嗯,人别弄死了,你去请舅舅到东宫来 。”   “是。”余钧转身就要走。   “慢着,先去把杨材喊进来。”贺云槿还有点事要交代。   余钧去了,很快杨材到了。   “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妃回门的礼都备下了吗?”看她累成那样,似乎也没心思管。   “老奴一早就备下了,待会就把名单呈给娘娘过目。”这太子妃还未过门呢,杨材就开始准备回门的厚礼了,晓得殿下对娘娘上心,他哪敢怠慢啊。   “那就行,吩咐厨房,晚上做些好克化的膳食。”   “是。”   杨材走了,贺云槿又拿起那封信件看了几眼,越看眉眼皱的越紧,这天下太平太久,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赵寅急急忙忙赶到,这些日子,因为赵映梦的事,赵寅像是凭白老了十岁,头上白发都多了。   “舅舅,看看这封密信。”   赵寅越看越心惊,“西灵竟然敢?”   西灵国地处大燕西境,背靠西域,虽不算大国 ,但也不可小觑,二十年前和大燕曾有摩擦,但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倒也先安无事了二十年。   密信上言西灵有异动,怕是要挑起两国战争。   “野心谁没有,怕是早就有这个心思,只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贺云槿在大燕各处边境都有安插眼线,这些都是极其靠谱的人,他早就清楚,若想登上最高位,光光拿捏住燕京是远远不够的,整个大燕都该关注。   “殿下得了密信,圣上应当很快也会知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   “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西灵蛰伏二十年,想来早就受够了大燕。”   “难怪圣上万寿节西灵只派了使臣前来,送上的贺礼也平平无奇,十分不驯。”   “舅舅要早做准备。”   赵寅是兵部尚书,掌握着大燕的兵马,一旦开战,他将会是大燕最忙碌的那一个。   “下官明白,只是这一旦开战,不知圣上会派遣谁为先锋。”如今大燕并无闲置的将军,想要培养一个文官简单,可是要培养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大将军却太难了。   不仅仅要精湛的武功,还要有谋略,有勇有谋才是大将之风。   大燕朝堂上能说的出名号的大将都驻守在各地,不能轻易调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地方的大将调往西境,也会勾起原先戍守那处的野心。   “这事父皇会考虑,先不急,好在今年风调雨顺,粮食收获颇丰,粮草充足,这个不必担忧。”   贺云槿心中隐约有想法,但没有说出口。   果然如贺云槿所料,傍晚时分,乾德帝就收到了来自西境的密信,西灵异动,很难瞒过大燕的眼睛。   乾德帝召集几位已经入朝听政的皇子,还有众多大臣入正阳宫。   虽然西灵如今只是异动,可也得早做防备,西境并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如果等到战争爆发,再来调兵遣将,怕是西境沿途那些个城镇都已经沦陷了。   这个晚上,众人就在思索该调谁去西境。   自然有人提了虞家,虞家确实可以考虑,只是大将动不得,因为岭南比西境更危险,岭南沿海还有海盗时时盯着,南疆之下也还有两三个小国。   别看他们平常都乖乖巧巧的,可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如恶虎出山,咬下大燕一块肉。   而那些小将固然有雄才大略,地位上却缺了一些威势,不足以震慑西灵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   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大燕幅员辽阔,同时需要费的心力也更多。   一晚上,没谈出个结果,夜都深了,只能明日再议。   贺云槿回到云梧宫,虞姝在清点回门礼,西灵的事乃是大事,不可能随意流出,所以至今她也不晓得。   瞧见他回来,虞姝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吩咐春儿去摆膳,“晚膳一定还未用吧,先用膳。”   “用了几块点心,倒也不饿,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你再吃点吧,长夜漫漫,几块点心哪能有什么用,当是陪我用了。”   虞姝察觉到贺云槿的神态有些不对,却也没问,等用了晚膳才开口。   “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是挺大的事,西灵有异动,父皇正在发愁该派谁去镇压。”贺云槿把玩着她的手指,心不在焉的。   虞姝咬了咬唇瓣,心中有些不敢相信,“你想去吗?” 第112章 第二更 建功立业乃男儿本性……   “尚在考虑。”贺云槿不想骗她, “想去的念头大过不想去。”   虞姝下意识的咬紧唇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杏眼睁的溜圆, 两人昨日才成亲, 今日就要面对分离了吗?   眼眶莫名的就酸了起来。   贺云槿捏了捏她的下巴,让她松开咬住的唇, “唇都泛白了, 别咬自个。”   “你不想我去吗?”贺云槿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这个其实不大好,两人才成亲呢,他一旦去了西境,少则半年, 多则两三年不能见到。   是他急急忙忙把人娶回家, 可才一日,就想离京, 贺云槿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虞姝摇了摇头, “也不是,就是没有做好准备。”   她低着头,手指在贺云槿的手上勾勒着掌心纹路, “你若是去, 是不是要好久才会回来。”   “最起码得半年,甚至更久。”   “那我能随你一起去吗?”   “不行, 边关战乱,你去了我会分心。”贺云槿伸手把人抱到自己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其实父皇也未必会让我去。”   他到底是储君,上战场危险性极大, 兴许乾德帝不愿意让他去。   “可是你想做的事,从未有做不到的。”   一旦贺云槿打定了主意,乾德帝也未必能劝得动。   虞姝靠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好难受,不想和他分开。   分明两人在成亲之前,是贺云槿跟前跟后,是他离不开她,如今怎的她心中如此不舍呢?只是提了一嘴,也没说一定会去啊,可她就是如此的难受。   “你若不想我去 ,我便不去,你可别哭,你的眼泪我招架不住。”   贺云槿想去,是因为此一去,就能手握兵权,就算日后西境安稳,父皇收回了兵权 ,可他到底在西境待过,这兵权一旦上手,想再收回去就难了。   有了西境兵权在手,对于帝位,他又更有把握。   其次身为男儿,无一不想上战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哪怕贺云槿与乾德帝有颇多嫌隙,可到底也是大燕储君,愿意去做这件事。   他是储君,去到西境,有天然的优势,可以鼓舞士气,也可以震慑西灵。   “我没有不想你去,你想去就去吧,可是你也不能让我不难受啊,你这个大骗子,还说娶我过门就可以日日在一起了,早知道我就不嫁给你了,让我刚刚成亲就独守空房。”   说着虞姝就掉了眼泪,她还在规划着她和贺云槿的未来要怎么过,她要肩负起太子妃的重任,可一想到贺云槿不在燕京,她就也想离开。   本来她就不喜欢燕京,留在这里都是因为贺云槿,如今贺云槿转身走了,她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燕京城,她如何能不委屈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姝儿乖,别哭坏了眼睛,我心疼。”   贺云槿抱紧了泪人儿,他心里也不好受。   离开虞姝,他哪里又舍得。   但世事难两全。   “你才不会心疼呢,大骗子,你最坏了,呜呜呜……”虞姝把眼泪都蹭到了贺云槿的怀里。   其实她心里明白,男子本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就如虞家的男儿。   贺云槿想去,她应当支持,可明白是一回事,要做到又是一回事了,心里怎可能会没有波动呢。   她到底还是做不得那个贤惠的太子妃,自私狭隘,只想贺云槿永远陪着她。   贺云槿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虞姝的哭声传了出来,外边守着的凌珠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何事,也听不大清楚,只是虞姝好久没有哭的这样难受了。   贺云槿哄了好一会,举手投降了,“罢了,我不去了,总归也还有人调遣。”   见不得她哭的这样伤心。   谁知道贺云槿这样一说,虞姝更生气了,从他怀里挣扎开来,指着贺云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故意骗人哭,我眼泪都掉了,你怎么可以不去呢?你若是不去,那我不是白哭了啊?”   贺云槿哭笑不得,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你不是不想我去吗?”   “我没不想你去啊,我有这么不识大体吗?”虞姝抬起袖子抹眼泪,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啊。   “那你哭的这般惨,把我的心都哭化了。”贺云槿用指腹给她擦了眼泪。   “我才成亲的夫君就要上战场了,我还不能哭一哭啊?嗝……”   虞姝哭的太得劲,打起了哭嗝。   “可以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贺云槿都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这个小丫头,分明不想他去,又不拦着他,只要她一句不去,他再想去也会忍住,可她就是不拦。   一边哭唧唧的,一边又要支持他去。   可爱的让贺云槿心里像开了朵花。   后来,贺云槿抱着她哄了好久,答应了许多“不公平条约”,这才让虞姝不哭了。   哭累了,直接在贺云槿的怀里睡着了。   贺云槿抱着她去床上睡,紧紧地圈住她,要是真的去西境,也不知几时能再回来拥抱她。   第二天虞姝醒来,床榻上就只有他,贺云槿去了上朝,说好有三日休沐的,可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是有三个月也是要回去的。   她起身洗漱,去了端华宫。   *   朝上,正议论的热火朝天,贺云槿暂且没有提出他想出征的事,等散朝之后,又是几个皇子和一众朝臣在正阳宫内。   这时,贺云槿才开口,“父皇,儿臣愿领兵出征,守卫西境疆土。”   贺云槿这话一出,满殿哗然,他可是太子,就算是文武全才,可太子乃是国本,哪能上战场呢?   “太子有这份心值得赞誉,但你是太子,不能轻易离京。”乾德帝下意识也是觉得不行 。   他可就这一个嫡子,好不容易如今得点用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伤着了,他又得重新择选储君,太过麻烦了。   更何况他和蓁蓁才成亲,去了西境,岂不是要蓁蓁独守空闺,这不行,不行。   “圣上说的是,哪能让太子亲自领兵。”不少朝臣都是反对的态度。   宁王一听,耳朵微动,这太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上战场可不是小事,出了燕京,想杀太子的人多着呢。   不过也让宁王多想了些,若是去,那便能接触兵权了,这也是一大便利啊。   “父皇,保家卫国乃是大燕子民的责任,儿臣作为储君,更应身先士卒,儿臣习得一身功夫,就是为了大燕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儿臣若去,足以威慑西灵。”   正如姝儿所说,她眼泪都掉过了,怎能不去呢?   “圣上,太子才成亲,当务之急是先诞育皇长孙,去西灵这事,微臣以为不妥。”   “太子,这事容后再议。”乾德帝摆了摆手,让他莫要再说。   朝臣是不可能答应的,至于他,也还得考虑一番。   从正阳宫出来,宁王直奔吴惠妃处,与她说了这事。   “母妃,您觉得儿臣是否要抢这个机会?”   “若是没有利益,太子不可能主动请缨,儿臣想过,若是去了,那手上就沾了兵权,对咱们来说是个大好事。”   “可是上战场太危险了,母妃担忧。”到底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吴惠妃怕是很难苟活。   “儿臣是宁王,哪能真的身先士卒,也就是在幕后做做样子而已。”   “那也不行,既然太子要去,那就让太子去,你留下,等太子离京,这监国的重任就落到了你的头上,战场上刀剑无眼,太子若出了什么事,咱们不就可以渔翁得利?” 第113章 第一更 一年之内,必定去接你……   “母妃高瞻远瞩, 届时太子的死活,可就说不定了。”宁王颇为心动,太子在燕京不好动手, 可一旦太子离京, 死在外边了,想查到他头上就难了。   “对啊, 望儿, 太子这一去,你和王妃可就有足够的时间生下长孙了,你还是留在燕京最好。”吴惠妃可舍不得这根独苗去打仗。   “儿臣明白了。”   *   虞姝坐在端华宫心不在焉,不知出神在想些什么。   皇贵妃招了招手,“蓁蓁, 昨晚没睡好吗?”   “啊, 姑母,要是我和殿下一起去西境, 可能吗?”虞姝现在满心揣的都是这件事。   “不行。”皇贵妃想都没多想就拒绝了, “你一个姑娘家,哪能上战场。”   “可是虞家也并非没有女子上战场啊?”虞姝着实不想离开贺云槿,天知道为何她如今会这般黏人。   “那是不得已, 如今虞家有将可用, 你爹爹娘亲也不会答应。”从前虞家有过一段时光青黄不接,这才不得已娘子军上阵, 如今却不一样,虞家可是有大把的人才,哪能让蓁蓁去冒险。   “那我不上阵也可以啊,我在后方。”   “蓁蓁,太子能否去西境还两说, 你可别在这添乱了,太子必定也不会答应的,你若去了,他还得顾着你,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杀红了眼,什么地位都不管用,在燕京,旁人还能顾忌着你是太子妃,可是在西境,一旦你被敌方抓了,怕是没有囫囵个回来。”   上战场的将军,必定要先安抚好家里的妻儿,蓁蓁待在燕京尚不安全,太子更不可能让她跟着去了。   “我有这么笨嘛。”虞姝很不服气。   “不是笨不笨,而是有万一的可能,都不可能同意你去。”   虞姝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有点想跟去。   皇贵妃也看出来了,放柔了声音,“你去问太子,他也不会答应你去。”   连太子那关都过不去,那兄嫂那关更别说了,还有百官,也不会让太子妃上战场。   无奈,虞姝只好回去问贺云槿了。   贺云槿也是才从正阳宫回来,软磨硬泡,总算是让乾德帝同意了他领兵出征。   听闻虞姝说要跟着他去,二话不说便拒绝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去不合适。”   “我有武功在身啊,哪就不合适了,我不会拖累你的。”   “你那三脚猫功夫,让你学轻功也不愿意,届时逃都逃不掉。”本来说好要教她的,可是她今日喊疼,明日喊累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底这件事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就她那样的功夫,贺云槿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又不上战场,我就在后方支援你啊。”说着说着,虞姝的眼又红了。   贺云槿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下,“姝儿,不是我独断专行觉得女子不该上战场,而是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哪怕是大燕,也未必没有西灵细作,若是被西灵晓得你是我的软肋,便会想方设法对付你。”   在西境距离西灵太近,他怕来不及反应,而虞姝留下,就算西灵晓得,也拿虞姝没法子。   “我不希望你出事,我会尽快结束,早些回来,好吗?”贺云槿又如何不难受呢?他也想和姝儿在一起啊。   “那我留在燕京也好多危险。”虞姝低下头,她一个人留在燕京多难受啊,很无聊的。   “所以你别留在燕京,你跟着岳父岳母回越州去,想来这几日岳父也要动身了。”   原先或许还能多待些时日,现在西灵异动,为了提前防范,得有人在岭南守着,镇南王不可能在燕京久留。   “我可以回越州吗?”虞姝还以为成亲了,她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燕京了。   “可以,我会和父皇说,你先回越州等我,待我得胜归来,就去越州找你。”贺云槿抚着她的面颊,“最多一年就好。”   “那可是你说的,若是没有做到,我便与你和离,越州可有不少俊俏郎君,想来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虞姝忍着心酸威胁他。   贺云槿:“……”   “要不然你还是留在燕京吧。”他都忘记越州还有谢凛川了,那家伙,必定盯着姝儿,哪能让他献殷勤。   “我才不,要不跟着你去西境,要不我回越州,你选吧。”   “好,那你回越州,不过身为太子妃,还是少出门应酬为好,最好是不见外男。”贺云槿眼神忽闪,让姝儿回越州,他也不放心啊。   虞姝哼了哼,“你想的美,回了越州,我肯定日日都出门,好久没有见那些小伙伴了,你若是回来的晚些,说不定我就喜欢上别人了。”   “小丫头胆肥了?当着我的面都敢这样说。”贺云槿一把抱起人往内室去,“看我不让你明白谁才是你的夫君。”   眼瞧着就要分离,这样的夜晚太难得了。   次日一早,虞姝携贺云槿回门,原本太子妃是没什么回门礼的,到底还是贺云槿重视。   回了虞府,果然如贺云槿所说,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回越州去了。   “岳父,岳母,孤已求得父皇同意,不日领兵出征西境,打算让姝儿随二老回越州,姝儿就拜托二老照顾。”   “蓁蓁已是太子妃,能随我们回越州吗?”镇南王不是没有想过,太子去西境,蓁蓁独守空房,在燕京多不方便,可出嫁了的闺女,他们也不好多管,尤其是嫁入了皇室,就没有从前这般自由了。   “孤会向父皇说明,才成亲就分离,是孤的不是,想来父皇会答应。”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镇南王叹了口气,蓁蓁能跟着他们回越州,这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虞姝始终不太高兴,因为她回越州,那就明日就得动身,她和贺云槿才成亲三日呢,这怕是世上最快分离的夫妇了。   回到东宫,思岚和凌珠等就忙着收拾东西,这决定太匆忙,可有的收拾。   贺云槿从书房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虞姝,“这里头是一些闲散的银钱,你带在身上。”   “我不缺银子,你留着吧。”虞姝摇了摇头,她不要。   “把这些放到娘娘的行李中去。”贺云槿不容拒绝。   “是。”春儿接下盒子。   “姝儿,这个丫头是你提拔起来的,也算是忠心,可要带去越州?”她识人厉害,一瞧便瞧中忠心耿耿的。   “不了,偌大的东宫,也要有人守着,让她留在东宫吧。”   “都好,你拿主意就行。”贺云槿现在必然是百依百顺了。   下午,贺云槿去了正阳宫,乾德帝答应了让虞姝回越州,心里也有点亏欠吧,若是早知道有西灵一战,怕是不会让两人这样快成亲,凭白委屈了虞姝。   这个晚上,虞姝紧紧地抱着贺云槿,像是要变小,藏到贺云槿的身上去。   “阿槿,你真的好狠心啊。”才成亲三日,就要分离了。   “对不起,姝儿。”除了抱歉,贺云槿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全须全尾的回来知道吗?要不然我才不会守着你过一辈子呢。”虞姝的眼泪打湿了贺云槿的寝衣,滚烫的泪珠,烫伤了贺云槿的心头。   “好,你也要好好用膳,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若是我回来你瘦了,可是要受罚的。”   “贺云槿,我只等你一年,一年之后还不回来,我可就找其他郎君了。”虞姝带着哭腔威胁,软乎乎的声调,说的贺云槿眼眶也热了。   “好,一年之内,必定去接你。” 第114章 第二更 姝儿,我来接你了   春去秋来, 一年往复,眼看着枝头的柚子由青转黄,像极了一个个黄澄澄的灯笼挂在枝头。   中秋佳节, 又近了。   虞姝坐在院子里仰头看那颗柚子树, 她回来的时候,枝头挂了三个果, 大哥说是给她留的, 知晓她要回家,特意留了几个等她回来摘。   现在一年过去,枝头挂了满树的果。   还有八天就满一年了,就到了两人约定之期。   一年前,匆匆离开, 回到越州,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倒是不做那个前世之梦, 反倒是一直梦到贺云槿中箭、中枪、中刀等等受伤的场景。   若是梦能成真的话, 大概贺云槿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后来逐渐习惯了越州,她才好些。   可是很奇怪啊,分明越州才是她一直生长的地方, 她和贺云槿, 相处不到一年 ,却有如斯感情, 真如鹤霄所言,两人有前世,所以才会冥冥之中一切注定,对吗?   这一年,她故意耳目闭塞, 不让任何人和她说贺云槿的消息,几近逃避一般,只有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只要贺云槿还活着就好了。   去年十一月,西灵和大楚就开战了,这场战争延续了很久,直到今年五月份,大燕才有明显的胜势,但战争一直在持续……   她还以为贺云槿很快就要来接她了,可是并没有,一直到现在,贺云槿也还没有来接她。   在燕京的时候,她一直盼着回越州,回到越州,倒是日夜想起和贺云槿在一起的时光。   爱这一字,可真是恼人。   “蓁蓁,想什么呢,快尝尝看新鲜出炉的月饼。”   谢欣妍端着点心过来,近来蓁蓁越发爱出神,虞沛让她多和蓁蓁玩,打发会时间。   “二嫂,这是你做的吗?看着真有食欲。”虞姝知道谢欣妍心意,这一个月,二嫂是把一半的心思都放到她身上去了。   二哥虞沛,是在今年四月份与谢欣妍成亲,谢欣妍便是谢凛川的妹妹,虞家这个大家族,越发热闹了。   “是母妃做的,让我端来给你尝尝,这是豆沙馅的,她还在做花生和葡萄干馅的。”谢欣妍推到虞姝面前,“有食欲就快吃一个,你午膳都吃的少。”   “好。”虞姝拿起一个咬了小口,大概是时间约近,越是紧张,就不怎么吃的下。   “你二哥早上说北苑的枣子熟了,问你去不去打枣子,若是去,换好衣裳,等他下了值就带你去。”   “好啊,以前每年都会去,就是去年没去。”虞姝想起童年趣事,总算是有了点笑容,“我还记得有年二哥被挂在树枝上,衣衫被挂烂了,得了娘亲好一顿臭骂。”   “我也记得,你二哥最调皮捣蛋。”谢欣妍是同他们一起长大的,和虞沛,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二哥最调皮捣蛋,二嫂还瞧上了二哥呀。”虞姝嘴角露出抹坏笑。   “说什么呢。”谢欣妍被虞姝说的脸红,嗔了她一眼。   “蓁蓁,欣妍,聊什么呢,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林氏抱着小宝上前。   “大嫂,娘亲做的月饼,劳烦二嫂端来给我吃,小宝午歇醒了啊。”   “是啊,睡了一会就闹着要出去玩。”林氏坐了下来。   “小宝,快给姑姑抱抱。”虞姝这一年大部分无聊的时光,都是靠小宝过来的,这个虞家孙子辈第一个孩子,给虞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姑姑姑姑……”小宝伸着手要虞姝抱。   “哈哈哈,小宝就爱找蓁蓁,我这个亲娘都不要。”林氏哭笑不得。   “那是,小宝可喜欢我这个姑姑了。”虞姝笑着亲了亲小宝,小宝也回敬了她一脸口水。   因为大嫂掌管中馈,平日里比较忙,而二嫂又才嫁到虞家不久,小宝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虞姝一起玩,虞姝也提前练习了一下怎么带孩子,现在已是驾轻就熟。   “你啊,也像个孩子似的。”林氏笑容满面,她嫁进镇南王府已经五年了,她初到时蓁蓁才十一呢,也是个小丫头,看着蓁蓁长大的。   几个人坐下聊了一会,说到打枣子的事,都说要去,谁还不是个爱玩的性子,小宝便交给虞叶氏照看着。   黄昏时分,三个姑娘家都换了浅紫色的襦裙,远远瞧上去,像是三朵姐妹花。   等虞沛下了值,并着虞易,一行五个人一同去北苑。   北苑这边没住什么人,是一个极大的果园,栽了许多果树,也是虞姝从小的玩乐所在。   进入果园,就是一颗极大的柿子树,虞姝仰头看着,枝头的柿子已经黄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摘柿子吃了。”   “是啊,我还记得去年的柿子特别甜。”林氏应和着。   往里头去,枣树在最里面。   远远的看见了,虞易就没忍住,飞一般的跑过去,说起来,虞易这两年进步的很大,轻功比虞姝都好。   虞易三两下爬上了树,坐在枝桠上摘了个枣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往嘴里塞,“好甜,阿姐,接住。”   虞易摘了几个扔给虞姝。   虞姝接住三个,还有一个打在了额头上,揉着额头吼他,“没点水准,扔到我眼睛揍你。”   虞易笑呵呵的吐了吐舌头。   虞姝把枣子分给大嫂二嫂,自己咬了一个。   “确实是很甜,今年雨水充沛。”   虽然西境狼烟四起,各地也不是很太平,可却风调雨顺,对老百姓来说是个丰收年。   虞沛也爬树上去,都这么大人了,可成熟稳重大概是只有外人才能瞧见吧,虞家都是一家子“小孩子”,稚气未脱,活的肆意潇洒。   虞沛和虞易在树上打,虞姝和大嫂二嫂在地上捡,很快就捡满了两个篓子。   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了。   “二哥,可以了,差不多该回去用晚膳了,待会小宝找不到大嫂又要哭了。”   小宝是虞家孙子辈头一个孩子,又还小,自然是娇惯了些,十分黏人。   “行,这就来了,小易,下树小心点。”   “好嘞。”   虞沛和虞易,一人背一篓子枣,三个姑娘家则在后面跟着。   等回到家,虞叶氏正好在念叨,“还说要不要让人找你们呢,还不回来吃饭。”   “娘亲,快尝尝看枣子,特甜。”虞姝抓了一把上前。   “没洗不干净,让人拿下去洗再端上来。”   “干净着呢。”虞姝咬了一口。   “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虞叶氏佯怒的瞪了她一眼。   “吃饭吃饭,我饿了。”虞姝做了个鬼脸跑开。   其实在越州真的很开心,像这样的时光特别多,总是能让人忘记贺云槿不在身边。   但是热闹总有尽头,用过晚膳,大家坐了一会就各自回屋,之后的时光,是虞姝最难熬的时候,因为安静让思念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虞姝如何都抑制不住。   躺在床上想着还有几日,甚至想把时间换算成几刻钟。   之后几日,虞姝每日傍晚时分,都会到王府门前走一走,待一会,谁都知道她是在等谁。   可唯独那个让虞姝等的人不知道,迟迟没有出现。   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虞姝叹了口气,“贺云槿,你又撒谎,你个大骗子,你再不出现,我就改嫁了,不要你了。”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狠话,但一抬头,贺云槿还是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她咬着唇瓣,踮起脚尖远眺,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不能再待下去,她转身往王府走去。   “姝儿。”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虞姝站定,蹙了蹙眉,以为自己是太思念贺云槿而幻听了。   “姝儿,我来接你了。”   更加清晰的声音,柔情百转。   虞姝杏眼睁大,猛然转身,视线撞入一双黝黑深邃又多情的眸子中。 第115章 第一更 阿槿,我很想你   贺云槿站在不远处, 身旁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贺云槿张开手臂,“姝儿, 我回来了。”   虞姝瞬间红了眼眶, 提起裙摆奔向他,整个人重重的扑进了贺云槿的怀里。   贺云槿抱住人往后趔趄一步, 冲击力着实是大, 若不是这两年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下盘,怕是得两人一起倒到地上去。   “大骗子,回来的这么晚。”虞姝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熟悉的气息啊,是贺云槿的气息。   “今日正好是最后一日, 我紧赶慢赶回来接你。”   贺云槿哪里不是数着时间过日子, 生怕迟了一日,为了准时来接她, 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歇息了, 马匹都换了三四匹。   “好迟,你应该早点回来的。”虞姝攥着小拳头打他,下了十足的力气, 像是要把这一年的思念都捶打出来。   “抱歉, 是我的错,快别哭了。”贺云槿双手捧着她的小脸, 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泪,他也不想回来的这么晚,可他也着实做不了决定。   “阿槿,我很想你。”虞姝仰头望着他,泪眼朦胧, 一抽一抽的哭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才相处不到一年,竟能爱的这样深,分开一年之后,更让虞姝觉得她此生都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除了贺云槿,再没有人能让她哭的这么难受。   “我也很想很想你,最难的时候,若不是你,我险些没有坚持下来。”   贺云槿低头,两人额头相抵,他应该赶路,身上还是热血沸腾的,似要把滚烫的温度从额间传给姝儿。   他纵然有智谋与武功,可是战场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个太子,到了之后,也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块料。   可他都到了,背负着满朝文武和父皇的期许,还为此和姝儿分离,怎么样也要做出点成绩,要不然怎对得起他和姝儿分离的这段时日。   所以靠着姝儿,一日日的坚持,到底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年之期解决了这件事。   经此一战,贺云槿成熟了许多,也一战成名,再也无人会信大燕太子乃是草包。   “你变黑了,丑了好多。”虞姝一边哭一边又笑,说的话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西境本就常年干旱,缺衣少食,也是十分炽热的地方,尤其是夏日,热的人都能脱层皮,贺云槿去那也不是做做样子,而是实打实的干事,没多久就晒黑了。   黑是黑了些,却更有男子气概,阳刚之气,看着便让人心生安全感。   “哈哈哈,原来姝儿还看重我的脸,没事,养养就回来了,日后我少晒太阳,很快就还你一个白白嫩嫩的贺云槿,”贺云槿把人抱起,坐在他的臂膀上,掂了掂,“似乎轻了。”   虞姝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的脖子,“你小心点,别把我摔了。”   “岂敢,走咯,回家。”贺云槿单手便把人抱的稳稳当当,他这一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可都是实打实的,臂力精进了不少,抱起姝儿,十分简单。   贺云槿吹了个口哨,骏马自发跟随上来。   虞姝被他抱着,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外人呢,到了王府门口,虞姝推了推他,“快放我下来。”待会被爹爹娘亲瞧见丢死人了。   “不放。”贺云槿哪舍得松开她。   “快些,要不然我打你了。”虞姝的眼还是红着的 ,手放在他的脖颈处就要挠人。   眼瞧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无奈,贺云槿只能放她下来,牵着她的手,“待回屋就要让我抱个够,把这一年的都补回来。”   “嗯。”虞姝娇羞的应了一声,她又何尝不想念呢。   很快镇南王等人得到消息出来迎接贺云槿,一众人正要行礼,被贺云槿抬手拦住,“都是自家人,莫要客气,岳父岳母兄嫂们给我行礼着实不妥。”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不行礼才不妥当。   “爹爹娘亲,快别拘泥这些了,殿下风尘仆仆,我带殿下进去洗漱,再让厨房准备些酒菜。”虞姝神采奕奕,和这几日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那也好,殿下快请进。”   行礼这一事,便被搁置下了。   虞姝拉着贺云槿回房,让人准备热水。   贺云槿却丝毫不急,左顾右盼的打量起了虞姝的闺房。   “摆设倒是别致,看得出来岳父岳母很疼你。”院子可不小,连院中栽的花都格外贵重。   “那是自然,你快别看了,先洗漱换身衣裳。”虞姝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贺云槿的衣裳,对着他比划了下,“也不知你还能不能穿从前的衣裳。”   贺云槿挑了挑眉,揶揄的笑了笑,“你怎还带了我的衣裳来越州。”   “哦,收拾东西不小心拿到的。”虞姝才不会承认是特意带的呢。   “这么不小心啊,那收拾东西的婢子该打。”贺云槿伸手把人揽到怀里,亲了亲她倔强的小嘴。   “你才该打,快去洗漱,一身脏兮兮的,不要抱我了。”虞姝挣扎。   “嗯?嫌弃我了?”贺云槿非得把人抱紧了,分离这么久,怎的还嫌弃上了。   “对啊,可嫌弃了,快去洗漱。”虞姝扭开脑袋,这人怎的这么缠人。   “嫌弃可不行,一起洗去。”贺云槿打横抱起人一起进去,一个很大的浴桶,热水都备好了。   “不行,待会得用晚膳了。”虞姝怎能和他一起洗,这待会大家若是瞧见她换了一件衣裳必定知晓发生了什么,多丢人啊。   “不急,速战速决。”贺云槿把人放进了浴桶,虞姝的衣裳霎时便湿透了。   “贺云槿!”虞姝气恼的很,这人像是虎狼一般,“你是急色鬼吗?”   这天还没黑呢,哪有这样着急的。   “什么鬼都行,先让我亲亲。”贺云槿褪了衣裳踩进浴桶。   “……”   思岚和凌珠站在屋外,内里的动静可不小,两人一本正经的守着,可眼神中俱带着笑意,郡主可算是等到殿下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虞姝换了一身衣裳,都没脸见人了,低着头站在贺云槿身边,想咬他两口,都说了不能乱来。   众人都是人精,小夫妻这么久没见,一时情动也是人之常情,无人提起这个,各自入座。   “恭喜殿下得胜归来啊!”镇南王起身端着酒杯。   贺云槿连忙起身,“岳父客气了,小婿惶恐。”   在镇南王这个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面前,贺云槿可不敢托大。   镇南王一敬,虞晋虞沛等也都跟着。   你来我往的,贺云槿还什么都没有吃,就几杯酒下肚。   还是虞叶氏出来拦着,“快让殿下吃些东西,赶路累了吧,酒待会喝也不迟。”   “是是,快吃菜,多吃些,可算是盼回了殿下,蓁蓁也要多吃些,自从回到越州,就没见你吃多少东西。”   “爹爹,哪有的事。”虞姝娇嗔的笑笑。   “是该多吃些,姝儿又瘦了。”贺云槿给她夹菜。   “殿下也吃。”虞姝礼尚往来。   一大桌,这顿饭吃的异常热闹,等吃了饭,大家都很自觉,把时间让给这对分离了一年之久的小两口。   回到院子,虞姝屏退左右,想和贺云槿说些悄悄话。   贺云槿可不管人走没走,回到院子又把人抱起,恨不得成为虞姝的手脚。   “你抱人的手法可是越来越熟练了,不会是在西境练习过吧?”虞姝拽着他的衣领,噘着小嘴,那小模样,十足十的醋坛子。   “哎,你怎的知道?”贺云槿故意逗她。   虞姝皱眉,“你真的抱了?”   贺云槿唇角微勾,“是啊,每日扛着沙袋跑十圈,可不就练出来了。”   “……” 第116章 第二更 小别胜新婚   “你又逗我。”虞姝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嘶, 好狠的心,都说小别胜新婚,怎的, 姝儿就用暴力迎接我?”贺云槿抽气, 仿佛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似的。   虞姝分明知道自己力气没多大,可是瞧见贺云槿这副神态, 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他了, 连忙低头要去查看,被贺云槿拽住了胳膊,“诓你呢,就你这挠痒痒的力道,能做什么。”   虞姝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你这人总是这样, 懒得理你了。”   “哎,别呀, 还没亲热够呢。”贺云槿把玩着她的手指, 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对比,“你瞧,我这皮糙肉厚的, 都配不上你了。”   这一年, 说一句风吹雨打也不过分,贺云槿还真是一改从前“弱柳扶风”的模样, 变得高大健硕。   虞姝看着他的手,手背和手指上满是白色的疤痕,有一条更是从食指和中指之间划到了手腕处,看着触目惊心。   方才沐浴的时候,虞姝也瞧见他的后背有很多伤疤, 这一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伤害。   她伸手去触碰,带着小心翼翼,“肯定很疼吧?”   “不疼,其实男人该是如此。”在燕京的时候,贺云槿身上也没少受伤,但都是在瞧不见的地方,而且豫王到底也知道什么适可而止,不会让他皮开肉绽。   但在战场上,却没有人会适可而止,刀枪也不会知道他是太子,所以什么都往他身上招呼,大大小小的伤不下百处。   “还有你身上的伤,给我瞧瞧。”虞姝从贺云槿的身上挣扎下来,就伸手去扒他的衣服,想要看看身上有多少伤。   贺云槿哭笑不得,“姝儿迫不及待了吗?”   “你快些,脱了给我瞧瞧。”虞姝不想和他打马虎眼。   贺云槿见她是真的着急,眼里都闪着泪花,无奈极了,只好解开衣裳给她看。   虞姝捂着唇看他满满都是伤的上身,竟有一个疤痕在心口处,她颤着手抚摸了下,“这个是怎么来的?”   贺云槿握住她的手,满眼笑意无奈,“你可真会挑,这个是我身上最重的伤了,是一支暗箭,险些死在这上面。”   那时他都以为见不到姝儿了,找了余钧说要写遗书,若是他死了,要姝儿再找个对她好的。   遗书写好了,万幸人救回来了。   此事没有大肆宣扬,怕动摇军心,也是怕姝儿得知会担忧。   “是谁伤的?是西灵的人吗?”虞姝光是想想,便觉得心痛难忍,这要是她亲眼见到,怕是连眼睛都要哭瞎。   她总算是知道为何贺云槿不让她去西境了,一旦亲眼看着他受伤,哪里还有冷静可言。   贺云槿摇了摇头,“并非,那时尚未开战,尚在大燕境地,是宁王派的人。”   “怎么会?”虞姝不敢相信,“宁王竟然敢!”   这可是两国交战,太子若出事,岂不是长了西灵的士气?宁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有什么不敢的,也正是因为是在大燕,所以我才大意了,险些就让他得逞了,好在我命硬,阎王爷不收。”贺云槿也是憋着鼓气呢,西灵战事来的太突然,要不然早该解决了宁王。   “待回京,我非得弄死他。”   若是贺云槿出事了,虞姝也绝对会送宁王去陪他。   “好,回京我们一道弄死他,可别哭了,怎的还有眼泪,姝儿果然是水做的。”贺云槿穿上衣裳,又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久,连封信都不给我。”虞姝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埋怨。   嘴上说着思念,可这么久也没有一封信,而虞姝也不知该找谁递信,又不是在燕京,还可以托付过去,在越州,要特意找人便麻烦了些,她也就一直都忍着。   “心里憋着一口气,生怕这口气会松了,所以一直忍着不给你来信,我知道你在越州肯定过的不差。”如果是在燕京,贺云槿还要担心几分,在越州,是虞姝的地盘,岭南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   “胡说,我过的一点都不好。”没有他在身边,哪能过的好。   “怎么不好了,是谁欺负我家姝儿了。”贺云槿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你啊,除了你,哪里还有人能欺负我。”   “那就罚我今晚好好疼爱姝儿可好?”贺云槿抱起人往内室去。   “不许!你方才、方才已经……不许来了。”虞姝险些翻白眼,这到底是赏还是罚啊。   “方才是方才,现在不一样了。”人都在怀里了,贺云槿哪里还会愿意撒手,素了一年了,这一次两次的,可不得行。   次日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整个院子都安静的很,王妃吩咐了别打扰这二人清净,太子想来也是风尘仆仆,难得有个安稳觉睡,蓁蓁就更是了,孩子大了不由娘,从前喜欢赖在当娘的身边,现在有夫君陪伴才能睡安稳。   等两人起来,都用午膳了。   贺云槿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总算是睡了个舒坦。”   “快把衣服穿上,得用午膳了。”虞姝把衣衫递过去,昨晚她也睡的很好。   这大概就是夫妻的意义吧,有另一半在才能睡好。   “好,姝儿,你打算何时回京?”贺云槿起身穿衣。   “你有急事吗?若是没有,可以再待半个月吗?”   过去这一年,虞姝一直觉得越州不如从前好玩了,如今盼回了贺云槿,马上又要回燕京,她又觉得越州真美好。   “自然可以,西境的后续都处理妥当,父皇那我也早就递了折子,你想待两个月也可以,过年之前回去就行。”   因为今年过年,注定会是贺云槿的主场,他不在可就不好玩了。   去年过年他在西境,前年过年,他被父皇赶出皇宫,是虞姝陪着的,今年,他要姝儿陪在身边,同时让百官的视线也聚集在他的身上。   “不必,半个月就好,吃了柿子我们就回去。”   贺云槿作为主将,想来圣上也很想与他聊聊这一年多的感想。   更重要的是,这一年来,贺云槿不在,据说宁王最得圣上宠爱,多让宁王得意一日,她都嫌恶心,希望今年过年的时候,宁王已经在该属于他的位置上了。   用了午膳,贺云槿和镇南王等人在书房待了一下午,交流这一年来的见识,实战最能积累经验,是很好的老师。   等他们交流完都用晚膳了,用了晚膳贺云槿和虞姝两人去了逛夜市,越州虽不如燕京繁华,却也是不差的,夜市也十分热闹。   最重要的是,贺云槿发觉认识虞姝的人真的很多,走一段路就有人打招呼,同时打量贺云槿。   见两人牵着手猜得到他的身份,都是恭敬的点了点头,并不多加寒暄打交道。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左邻右舍之间很寻常的来往,从前,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馨。   “看来姝儿的人气在越州还挺高。”贺云槿晃了晃她的手。   “那是必须的啊,我小时候可是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哪个纨绔子弟看见我不吓得屁滚尿流的,看见我来了都躲起来。”   虞姝那小眼神啊,别提多得意了,小嘴撅的就要上天了。   “大家都认识我,这条街的人都是我护着的。”   “哈哈哈,那姝儿可得收点保护费啊。”贺云槿失笑,真想看看小时候她是如何拎着一条鞭子打架的。   “还有这好事啊,那快交出来。”虞姝伸出手。   “交什么?”贺云槿挑了挑眉。   虞姝眨了眨眼,“保护费啊,以后我保护你,也不必多,一日一钱银子就好了。” 第117章 第一更 她好乖,乖到想把她揣到兜里去……   贺云槿弯腰低头, 把下巴搭在虞姝的手上,“我如今可只剩下这颗脑袋还算聪明了,只好把这颗脑袋抵给你了。”   虞姝双手捧着他的脑袋, 下巴处还有胡茬, 刺的手心痒痒的。   “可是脑袋又不能卖钱,谁要你的脑袋啊。”   虞姝一松手, 贺云槿往下一个趔趄, 扑到虞姝的身上。   “哎,你做什么?”虞姝往后退了退,贺云槿现在可是浑身肌肉健硕,不是从前那个瘦弱的太子殿下了,她承受不住啊。   “嘘, 别动。”贺云槿胳膊搭在虞姝的肩膀上, 双手把人环住,像是贺云槿抱住虞姝, 在她耳边突然用紧张的那种语气让她安静。   虞姝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越州还有什么危险呢,顿时是真的不敢动了。   贺云槿薄唇微抿,在虞姝瞧不见的地方露出点笑意, 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她, 在这个闹市,闹中取静, 美好如画,用什么来换都不愿意。   她好乖,乖到想把她揣到兜里去。   过了好一会,虞姝才戳了戳他的腰,“好了吗?”   “再抱一会。”贺云槿不想撒手。   虞姝皱了皱眉, 总算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贺云槿说的是“再抱一会”,而不是有事。   她意识到是被贺云槿给坑了,抬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推开,“贺云槿,你又诳我!”   “嘶,夫人好狠的心,真疼。”贺云槿被踩的猝不及防。   “我看你一点都不疼。”虞姝扭头往前走,亏得她还真的以为有什么危险呢,谁知道就是如此危险,大庭广众之下,就是想吃她豆腐嘛。   贺云槿瞧了一眼鞋面,无奈的跟上,真挺疼的,不过也确实是自己活该。   他追上去握住虞姝的手,“别乱跑,有坏人。”   “我觉得你就是最大的坏人。”虞姝想甩开他的手,奈何男人握的紧,根本甩不开。   “怎么可能,我哪可能是坏人,姝儿可得仔细瞧瞧,我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贺云槿死皮赖脸的跟着,在自家夫人面前,脸皮就得厚啊。   虞姝鼓了鼓唇,既然甩不开,那就只好任由他握着了。   两人牵着手从南逛到北,从前虞姝逛夜市都是瞧瞧,不怎么买,这次贺云槿却给她买了许多小玩意,回去的时候手上都提不到了。   今日,是虞姝近些日子最开心的时候,贺云槿陪同她在越州。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真如从前一说,把越州逛了个遍,越州的茶园、竹海,都有两人的身影。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最快,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枝头的柿子也熟了。   贺云槿带着她去摘柿子,两人在树下分享了同一个柿子,甜滋滋的,但吃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涩意。   “还没有完全熟呢。”   “那我们再等等。”贺云槿能看出来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越州。   “不了,其实我知道总有一日该离开,再拖下去也没意思。”   贺云槿是太子,她是太子妃,一直逗留在越州,百官难免有异议。   “抱歉。”贺云槿组织不出措辞,他身上的确背负着使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为了两人的日后,也不能任性妄为。   “没事啊,我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有自己的无奈,这两日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   如果有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好不好,身上不用背负这么多责任,可以任性一些。   但虞姝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想当然,如果是普通人,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别看大燕四海升平,可许多普通百姓还在为温饱而挣扎,她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只不过是在大事上无奈,而寻常百姓,却是事事无奈。   不管如何,和贺云槿在一起,日子总不算太难熬的。   “好,等解决完京中的事,我再带你回来。”   “好呀。”虞姝点了点头,却不太敢相信,越州距离燕京太远了,此一去,其实虞姝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回来。   两人往回走,虞姝开着玩笑道,“若是越州为大燕国都就好了。”   这样也就不必阻隔万水千山了。   贺云槿的眸子闪了闪,唇畔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并未多说什么。   虞姝也不是非得要他的回应,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国都关乎一个国之大计,哪可能随意变动。   两人把要启程回京的事和家中说了,皆是不舍,却也晓得这是没办法的事,虞叶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想着这一次分开,又不知要多久之后才能回来。   临行前一晚,虞叶氏和虞姝待在屋子里说了会体己话。   “你和殿下成亲也有一年了,这次回去,也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再见,宁王比殿下先成亲不过一旬,听说已有两个千金,一个正妃所出,一个侧妃所出,而你和殿下膝下还空着,不过殿下是因去了西境,情况也不一样,但如今再回去,你若是迟迟没有身孕,怕是也会遭人非议。”   太子妃这个位置本就是被众人盯着,开枝散叶又是国之重事,如果蓁蓁是嫁在越州,她还能与婆家商量商量,可嫁入皇家,她也有诸多不便之处,总不好和殿下说这个事。   “但如今你的身子并不适合,还是得再养养,最好是半年后再要孩子,你与殿下商量些,看看殿下是什么意思。”这一年,她虽是想方设法为蓁蓁补充营养,可她吃的少,过于焦虑,也没长什么肉。   “娘亲,殿下之前就和我说了这事,”到底算是闺房之事,虞姝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说等我过了二九的生辰再考虑这事。”如今她还未满十七,还有一年多呢。   虞叶氏松了口气,“殿下当真这样说?”   虞姝点了点头。   “那就好,看来殿下怜惜你,你别着急孩子,只要你和殿下感情好,孩子不是问题,别去与旁人攀比,若不是你自作主张,我必定要留你到十八的。”虞叶氏抚着她的肩,不过好在蓁蓁的自作主张找对了人。   “娘亲,其实我想一直留在您身边。”虞姝抱着她,格外依赖。   “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去闯荡的,你回京之后要多注意些,别耍小孩子脾气,殿下对你好,也得知道界限。”   “我知道的。”   九月初十,过了重阳节两人才启程,一大群人送到城门口,又再三叮嘱,他们才离开。   马车不快,也是不急,路上游山玩水似的慢悠悠的走,走了差不多一月,十月十五才到燕京。   宁王受乾德帝的圣谕前来迎接,虞姝瞥了他一眼,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豫王,意气风发,看来宁王这一年,确实过的不错。   “四弟,四弟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宁王又把称呼给改了,足见他内心有多膨胀。   两人对视一眼,贺云槿点了点头,“劳烦宁王来接孤。”   “都是一家人,父皇可是十分想念二位,让本王一定得来接,本王虽忙,也是十分想念四弟,四弟回来了,总算有人与本王分担一些朝政。”   宁王笑容满面,只是这示威的意思太明显了,像是施舍给贺云槿的一般。   “那这一年可真是麻烦二皇兄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听闻二皇嫂给皇兄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千金,侧妃也给皇兄生了一个千金,双喜临门,真是恭喜啊,我离京太久,竟错过了这么多喜事,皇兄放心,两位小侄女的礼,改日必定送上。”   虞姝用最温柔的语气,最精致的笑容说着让宁王恨的牙痒痒的事。   宁王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有兜住。 第118章 第二更 大权在握   “真是劳烦四弟妹惦记了。”宁王气的咬牙切齿又不能如何。   在大婚之前, 母妃就叮嘱过一定要比太子先生下长孙,太子去了西境,这是多好的机会, 结果一连两个都是闺女, 母妃一次次失望,脸色已十分难看。   他也十分无奈, 日日耕耘, 府里不仅有了正妃侧妃,连侍妾也多了不少,可接连小产两个,生下的两个则是闺女。   这件事对于宁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喜事。   “好说好说。”   虞姝看了贺云槿一眼, 他满眼无奈, 这是故意刺他呢。   有些人不知足,若是他和姝儿能有两个闺女, 他怕是要笑疯了。   一行人入宫拜见圣上, 虞姝听爹爹提过,这一年圣上身子不大好,许是因为之前豫王的事让他大伤元气, 之后柳贵妃谋害皇后一事, 也让他十分失望,再加上西境狼烟四起, 整日忧思,身子哪能好到哪去。   也是因此,宁王才得了乾德帝看重,在这段时间负责协助政务,也让宁王越发得意起来, 恨不得贺云槿死在西境,他好顺利上位。   乾德帝见到太子,神色都好上许多。   “太子终于回来了,蓁蓁也让朕好想啊。”   “让父皇担忧,是儿臣不孝。”   “此次西境一战,你做的很好,大燕能交到你的手上,朕也放心了。”   初次领兵出征,能力克西灵,把大燕的损失降到最小,是十分难得的。   大燕士气高涨,也再次证明大燕储君乃是智勇双全者,文可丹青棋艺,武可领兵出征,大大长了大燕威风。   “父皇重托,儿臣不敢不用心。”   “咳咳……好,先回去洗漱一番,今晚给你办个接风宴。”乾德帝面色红润,但咳嗽却不止。   从正阳宫出来,虞姝有些郁色,“没有想到才一年未见,父皇的身子看着虚弱了很多。”   “父皇瞧着确实有些外强中干,明日我找太医问问。”   贺云槿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是如此,那宁王也太大胆了些。   “对了,阿槿,宁王伤你的证据你何时递给父皇?”   “明日吧,先把今晚这顿接风宴吃了。”贺云槿也是赶路累了,没什么精神,等他歇息一晚再说这个事。   “也好。”   远远的就看见春儿站在东宫门口眺望着,瞧见两位主子,春儿笑容都遮掩不住。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可算是盼到了殿下和娘娘回京。”   春儿奉命守着东宫,心里压力着实大,生怕没有看好出了岔子,辜负娘娘的信任。   “一年未见,春儿越发标致了。”   “娘娘,您就别打趣奴婢了,热水都备好了,殿下和娘娘快些洗漱更衣吧。”   “好,你把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归置一下,对了,再备下两份厚礼,送给宁王的两个小郡主。”   她其实本不该在宁王的伤口上撒盐,这样不地道,可是宁王都想要贺云槿的命,那她也就不想管地道不地道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是按照嫡庶尊卑来准备吗?”宁王府出生两位小郡主,春儿自然是晓得的。   “不,备一模一样的礼。”虞姝心里不痛快了,也要让宁王府不痛快,她可不管宁王妃是谁,这样的结局,也是赵映梦自己选择的。   “是。”   等两人洗漱更衣之后,用了点膳食,贺云槿得去见圣上处理点事,她要去给姑母请安。   皇贵妃也是一早晓得蓁蓁今日会回来,却临时有事走不开,要不然方才也就在正阳宫了。   “一年未见,长高了些,也瘦了不少啊,越州的吃食不如意吗?”皇贵妃拉着虞姝坐下,习惯了蓁蓁三两日就入宫陪伴,这一年来还觉得格外冷清了些。   “没有的事,蓁蓁这是抽条了,哪能一直都胖嘟嘟的,琬宜妹妹呢?”   “用了午膳就出去玩了,这会也不知在哪里,总是在外边野,我想着要给她找个女夫子,好好教教规矩,眼看着也是要出阁的年纪了。”   “琬宜率性可爱,又为公主之尊,哪里愁这些。”   “地位尊贵也得找个合心意的,要像你与太子这般情投意合才好。”   “必定可以,姑母,方才我见圣上,似乎身子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倒没有,只不过去年十一月时候,偶感风寒,病了有些日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皇贵妃说起这事,也有些忧心,“太医说要好好休养,政务上的事便多交给了宁王和平王,宁王占了上风。”   平王向来低调,不怎么出风头,就是从前豫王最盛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出现,平日就好些风雅之事。   虞姝若有所思,便不好开口,压下了心中想法。   晚上接风宴,贺云槿自然是风头最盛,在太子回来之前,宁王在朝堂上还是有很大的威望,可太子一回来,他便不足道也,关注他的人也就少了。   能领兵出征的太子可不是代代都有,如今太子的地位是稳固的很。   “太子这次,甚得朕心,收复失地,平定西境,朕决定,西境的兵权,日后便交给太子,有太子在,想来大燕必定无恙。”   这一次,乾德帝对太子的心也是彻底放下了,贺云槿是堪当大任的储君,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子不大好,所以打算把大事逐渐交给贺云槿了,自己也好歇息一段时间。   蓁蓁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情他清楚,他和太子兴许是不怎么亲近,可只要太子娶了蓁蓁,有蓁蓁在,就算他现在把权利都交出去,做个太上皇,太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都说看人得准,对太子,乾德帝看走眼了,但对虞家,他从未看走眼。   也希望蓁蓁能给太子带来更多的愉悦。   乾德帝这话一出,大家的手都僵了下,兵权可不比之前工部尚书的虚职,兵权在握,那就掌握了话语权,说句难听的,就是太子日后想造反,手中的权柄也多了。   “父皇,兵权虎符乃是国之重器,儿臣不敢收下。”在西境待了一年,该掌握的都差不多了,但贺云槿没有想到乾德帝会不收回兵权。   对他,真的有这般安心吗?   他有了西境的兵权,太子妃又是虞家人,相当于岭南的兵权也在他的手上,他但凡有一点谋反的心思,都无人能抵挡。   宁王攥紧了酒杯,他辛苦了一年,各种拉拢朝中大臣,可面对他的拉拢,大多数人都是无动于衷,要不然就是打马虎眼,而太子一回来 ,那些朝臣便迫不及待的凑到太子跟前去。   连父皇都如此偏心,给太子赐婚了长宣郡主,又给了太子兵权,那他是不是毫无胜算了?   早知道他就该狠心些,没有想到贺云槿的命这么硬。   “无妨,你是太子,大燕日后也是你的,莫要辜负了朕的期待。”   “是,儿臣遵命!”贺云槿欣然接受。   百官也无一人站出来反对,说到底,贺云槿用自身实力向百官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有了这一遭,之后贺云槿身边就更热闹了,连带着虞姝也应酬不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诰命夫人,虞姝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结束晚宴,虞姝都有些醉意,本是小抿一口,但是一口一口的,这人就喝醉了。   贺云槿扶着她下了轿撵,又照顾她洗漱,让她盖好被子躺下了,虞姝却突然拉着贺云槿的手坐了起来。   “阿槿,我有个事想和你说,姑母说圣上去年十一月生病,这都快一年了,身子却一直不好,莫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第119章 第三更 宁王指使   “为何有此一问?”敢给乾德帝做手脚的, 这得多大的胆子。   “因为姑母说因为父皇身子不大好,所以政务都归了宁王和平王,尤其是宁王, 不过平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宁王可能性最大。”   “不会是平王,他是我的人。”   “什么”虞姝不敢置信的睁圆了杏眼, “平王是你的人?我怎的从来都不晓得。”   平王是比较低调, 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贺云槿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去西境之前,他就找过我,这一年来,他也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你可知道, 徐德妃入宫的时候, 家中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官,乃是因为她生下平王, 徐家才一步一步走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可若想夺嫡,机会渺茫。”   “所以他才向你投诚对吗?”   “嗯,这一年, 也一直替我监视着宁王。”   “那你为何还会受伤?”   “世事难料, 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宁王。”   “说的也是,那给父皇做手脚这事, 平王可晓得?其实我也是猜测,到底如何 ,还得再仔细查查。”   “这事我知晓了,你且放心,明日我便派人去查, 你先歇下。”瞧她脸色通红,还要记挂着这事,实在不忍心。   “好,那我先睡了。”   虞姝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过去了,喝的有些多,也有些累了。   等虞姝睡下,贺云槿才离开去了书房,太久没有回来,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处理。   *   次日一早,听闻乾德帝身子又有些不爽,贺云槿和虞姝又匆匆忙忙赶到,守在乾德帝身边的是宁王和吴惠妃。   在场的是韩太医,正在为乾德帝把脉。   随后皇贵妃等妃嫔也到了。   “太医,圣上可有大碍?”圣上正当壮年,怎会因为一场风寒便落下了病根,身边这么多人伺候,太不应该了。   “回禀娘娘,圣上只是风寒入体,昨晚又饮了些酒,这才有些肝火无力,歇息两日便好了。”   贺云槿眼眸微动,看着他,“韩太医,父皇的身子,可是由你一直调理?”   “回殿下的话,确实是微臣之责。”   “孤听说父皇从去年十一月偶感风寒到现在,一直没有好全,既然你不行,那还是找其他太医来瞧瞧为好,别耽误了父皇的病情。”   乾德帝又不是五六十的老人,到如今也不过不惑之年,哪里就会因为一场风寒如此,虽然表面上大家都说乾德帝是因为豫王和柳氏之事才会如此,贺云槿却不觉得。   能登上帝位的人,什么样子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且母后、柳氏与父皇至多算是相敬如宾,并无多少深情厚谊,虽这样说不妥,却也是实话,因此父皇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宁王自然不赞同,“四弟,韩太医乃是父皇最看重的御医,怎能随意让旁人靠近父皇,就算要换太医,也得等父皇好了再说。”   “皇儿说的是,这好端端的换了韩太医,怕是会寒了老臣的心。”吴惠妃看向皇贵妃,“娘娘,圣上对韩太医如何看重,您是最清楚不过了。”   “可韩太医确实无能,太子,还是再请几位太医来吧,集思广益,必定能更好的为圣上诊治。”   他们越是拦着,就越是让人生疑,难不成韩太医有问题?   如果不是和宁王有关系,那宁王又何必维护呢?   “正是如此,来人,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宣来,好好为父皇瞧瞧。”   “四弟……”宁王还来不及拦,已经有人出去了,如今太子说的话,可比宁王重了不少分量。   “宁王,你如此关心父皇的身子,如此及时入宫守在父皇身边,总不能拦着孤为父皇多宣几位太医吧?”   “就是,太子也是关心圣上的身子。”   “宁王一心拦着,莫不是心中有鬼吧?”   ……   众多妃嫔和皇子公主在小声的絮叨,一时之间,宁王和吴惠妃竟变成了孤立无援。   分明在前两日,宁王还是众星捧月,贺云槿一回来,他就成为独木难支,真真是可笑,那这么久的努力,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很快,众位太医到场,依次为乾德帝诊脉,皆是凝起深思,似有所言,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韩太医更是如此,已是后背冷汗连连,甚至在想该如何保全家中老小。   “言太医,你乃是太医院院使,圣上到底有何事,你直言便是。”皇贵妃瞧着,这些人的脸色算不得好看。   “回禀皇贵妃娘娘,微臣把脉,圣上似乎有中毒的迹象。”言太医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意,圣上中毒,首先问罪的便是太医院。   “可查看清楚了,何种毒物?”皇贵妃大惊失色,竟有人能给圣上下毒?   “倒不是极其恶劣的毒药,乃是寒食散食用过多造成。”   “寒食散?孤记得这东西在前朝颇为名流人士所喜,亦是一种名贵的药材。”从前还有传言这东西可以治疗疟疾,至于真假却不知。   “确实如此,只是无故多服,会心生毒.瘾,积累毒素,日久天长,怕是会致死。”   “韩太医,父皇身中寒食散一事你可晓得?”这东西说来也不算是毒,可又确实能致人死亡。   韩太医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圣上极爱寒食散,微臣也没法子啊。”   “所以父皇的寒食散乃是你给的?父皇从前从不食用这东西,到底是为何上瘾的,还不从实招来。”贺云槿厉声质问,登时让满屋子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太子殿下的威严越来越重了。   “韩太医,枉费本王对你如此信任,还当你对父皇一片好心,谁知你竟撺掇父皇食用这般毒物,还不速速认罪,也好求父皇饶了你的家人。”   宁王的威胁,韩太医如何不清楚,“微、微臣不知。”   “谋害圣上,该是诛九族的罪孽,宁王还想为他求情?孤准许了吗?”   韩太医摊倒在地,诛九族!   “咳咳……”龙榻上一阵咳嗽,打断了众人的话。   宁王连忙跑了过去,怕是连逃命都没有这么快。   “父皇,您可算是醒了,儿臣担心坏了。”   宁王和吴惠妃挤在最前面,贺云槿拉着虞姝,不让她上前,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宁王已没有路可走了。   “朕这是怎么了?”乾德帝面色产白,眼神也有些无礼。   “圣上,您中毒了,寒食散有毒,到底是哪位生的如此歹毒的心肠,竟让圣上中毒。”皇贵妃坐在床沿上。   吴惠妃倒是想占据皇贵妃的位置,奈何并无资格。   “寒食散……”乾德帝似乎是在回想,最终还喘了口气,“韩太医在吗”   “父皇,韩太医医术不精,还是让言太医与您瞧瞧,对症下药,想来父皇很快就能好转。”   之后乾德帝似乎没什么力气,言太医在看诊,宁王和吴惠妃都盯紧了乾德帝,却没有发觉虞姝蹲在韩太医面前与之交谈。   虞姝的举动,贺云槿没拦着。   等到言太医退开,乾德帝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这时宁王才有心思看向韩太医,而这时虞姝已经站回了原位,两人都没有看见虞姝的举动。   乾德帝坐了起来,“寒食散乃是朕无意中食用,觉得能缓解头痛,韩太医可从未说过朕有中毒之兆。”   “父皇,韩太医深得父皇的信任,到底是医术不精,还是故意隐瞒父皇,想来也该有个交代。”   “韩中,你说,到底是谁人指使你隐瞒朕?”乾德帝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身而为人,谁能不怕死,乾德帝是不知他已中毒,服用寒食散又确实能让他身心愉悦。   “圣上饶命,乃是宁王殿下指使微臣。” 第120章 第一更 杀弟弑君   “你胡说!父皇, 儿臣万万不敢啊!”宁王目眦尽裂,韩中到底怎么回事,他的一家老小还握在他的手中呢, 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乾德帝看了宁王一眼, 又咳嗽了几声,“韩中, 说清楚, 是宁王吩咐的?”   乾德帝私心还是希望不是宁王所为,豫王那个孩子让他失望至极,好不容易宁王起来些,让他颇为信任,若是如此, 他这副身子怕是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回圣上, 罪臣不敢撒谎,宁王抓了罪臣一家老小, 威胁恐吓, 如果不照他的吩咐,就会杀了罪臣父母妻儿,求圣上饶恕罪臣家人, 罪臣愿意以死谢罪!”   韩中从遵照宁王吩咐那一刻起, 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活着,可是他不敢拿家人冒险。   “咳咳……咳……”乾德帝剧烈的咳嗽起来, 原本苍白的脸都咳红了。   “圣上注意自个的身子,别动怒。”皇贵妃顺着他的胸口,也是她太大意,竟没有发觉韩中有问题。   “圣上,这些都是韩太医冤枉望儿, 望儿对圣上尊敬有加,岂敢做这样的事。”吴惠妃跪倒在地,不断磕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如果没有太子的话。   “父皇,这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如让大理寺或刑部介入,只要查清楚韩太医的家人是否被软禁,那自然可以证明。”贺云槿都不想听宁王和吴惠妃在这信口雌黄的辩解,浪费时间,还是直接了当些好。   乾德帝闭了闭眼,没再看宁王和吴惠妃,“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吴惠妃待在如意殿,无诏不得出,宁王也待在府邸,等着一切查清楚,若是冤枉了你们,朕自会补偿。”   吴惠妃和皇贵妃,乾德帝更信皇贵妃,太子和宁王,他更信太子,毕竟这一年太子都不在燕京。   “父皇、父皇儿臣没有。”宁王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回了宁王府 ,这不就相当于被圈禁吗?难道等着太子上门耀武扬威吗?   “出去!”乾德帝叹了口气,没再看他,有了柳氏的前车之鉴,他已经不敢相信别人了,在自己眼里那样温柔小意的柳氏都会杀人,还有什么是人心不会算计的。   宁王和吴惠妃等妃嫔被人请了出去,皇贵妃、贺云槿和虞姝还在。   “父皇,今日本是想与您说一件大事,谁知您身子不爽,这事正好与宁王有关,儿臣还是一并说了。”   “何事?”乾德帝撑着手肘靠着,有气无力的模样。   “儿臣在西境曾受了一次暗箭,幕后派遣杀手的,乃是宁王。”说着贺云槿扯开胸前的衣裳,把伤口露给乾德帝看,“暗箭再偏一分,父皇如今见到的,只能是儿臣的尸首了。”   “宁王竟然如此大胆?谋害储君,太子可有证据?”皇贵妃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十分惊骇。   “人证物证俱在,父皇可吩咐大理寺卿去查,为了军中士气,所以儿臣隐瞒了这事,直到今日才与父皇说。”   虞姝撇开脑袋,还是不想再看他的伤口,仿佛能看见当初鲜血淋漓的模样。   “看来朕又错了……”乾德帝嘴唇微颤,杀弟弑君,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宁王干出来的。   “父皇还是先养好身子为重,只是日后宁王和吴惠妃,您还是少接触为好。”贺云槿整理好衣领。   “你和蓁蓁先回去吧,这事朕会处理。”   乾德帝遭受这一连串的打击,现在确实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乾德帝和皇贵妃,连李竟都退出去了。   皇贵妃扶着乾德帝躺下,“这次也是妾身的错,没有及时发觉。”   “不怪你,是朕老糊涂了,以为吃些没什么大碍。”乾德帝颇为后悔,他知道那东西吃多了会上瘾,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吃,只为贪求那片刻愉悦,到了如今得知中毒,却害怕的厉害。   不管怎么样,还是活着最重要,他的孩子都小,甚至还有几岁的皇子公主,他若是去了 ,大燕还不得乱套。   “圣上日后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琬宜还没出阁呢,圣上若是有什么好歹,您让我们娘俩如何是好?”皇贵妃红了眼眶,“幸好太子机智,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别哭了,朕也没有想到,原来亲儿子也能对朕下死手。”从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仔细一想,乾德帝才发觉,他就是因为觉得身子不适,所以才把朝政交给宁王处理了些,他若是驾崩,太子又被宁王害死,那这个天下,自然也就落到了宁王的手上。   这一个个,生的都是什么玩意?   从前最喜欢豫王和宁王,对太子多有怠慢,如今才晓得自己大大的错了。   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补偿太子。   *   出了正阳宫,贺云槿又很自然的牵起虞姝的手,“姝儿,你方才和韩中说了什么?”   “我说可以保住他儿子的命,为人父母,没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孩子,他已经是父皇最重视的太医,却还做这样的勾当,必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可不管是什么样子的苦衷,也是不能饶恕的,但对于孩子,虞姝还是不忍,稚子何辜。   “那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韩中所犯下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谋害帝王,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阿槿,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孩子是无辜的,哪怕是柳家的孩子,不也一样留下来了吗?”   柳家诛三族,但其中十岁之下的幼童都赦免了,只是不能再入京。   乾德帝是个仁德的君王。   “柳家说到底是因为豫郡王,贺天瑞是父皇第一个孩子,父皇对他倾注了无数心血,也曾望子成龙,所以哪怕是柳氏害了母后,贺天瑞还有郡王的爵位在。”   父母总是会对第一个孩子格外关注,因为他承载了初为父母的喜悦。   “那我可不管了,我话都说出去了,若是我不这样说,韩太医未必愿意这样简单的说出来,其实做不到也没事,顶多就是让别人骂我不守信用罢了。”虞姝耸了耸肩。   “你呀,净会给我出难题,罢了,这事我去和父皇说。”   “谢谢阿槿,我就知道阿槿最好了。”虞姝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   “有事找我帮忙就最好了,无事恨不得离我远点,这待遇啊,真是天差地别。”贺云槿笑叹了句。   “哪有的事,别冤枉我了,对了,父皇的寒食散应当能解吧?”   “轻微中毒,应当可以,日后不再食用便是。”   “姑母还年轻呢,我希望父皇和姑母都能好好的。”   “你还管旁人,多管管我吧。”贺云槿揽着她的腰身。   “管你做什么?走了,回去用午膳。”   等回到东宫,春儿和虞姝说给宁王府的贺礼送过去了。   “啧,今日送过去,他们非得被气死。”虞姝也没有想到今日就能揭发宁王等的嘴脸。   “娘娘,是奴婢送的不是时候吗?”春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乾德帝中毒这样的大事,自然是三缄其口,谁管胡乱说出去。   “无碍,送都送了。”虞姝摆了摆手,这次可真不是她故意的,她可没想这样啊。   *   宁王府。   赵映梦正为东宫送来的两份贺礼发脾气,虽都生的是女儿,可她的是嫡女,怎么说贺礼也该厚上两分,可打开一瞧却一模一样,这不是看轻她吗?   本来生了小郡主就被吴惠妃和宁王各种刁难不喜,连坐月子都郁郁寡欢,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能嫌弃,如今东宫又送这东西来恶心人,还不如别送来为好。   如今送来这样的贺礼,倒是让刘侧妃嚣张起来,还以为能和她平起平坐了。   太子和宁王差不多时日大婚,宁王已经有妾室不下七八个,而太子却始终只有太子妃,让她如何不嫉妒。   这个时候还送礼来戳心窝子,气都要气死了。   这时宁王回来了,正打算告上一状,却看见宁王后面跟着一群护卫,把王府给围了,赵映梦都傻了。 第121章 第二更 他对你很好   “王爷, 这是怎的回事?”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根本就不是宁王府的人。   “闭嘴。”宁王没给她好脸色,本来就心浮气躁, 她还咋咋呼呼的, 非得他亲口说出父皇软禁了他才行吗?   赵映梦缩了缩脖子,自从她生下大郡主开始, 宁王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又能如何呢?   出嫁之前就与家中闹掰了,如今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她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这一年,她明白了许多事, 却早就没法子转圜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没有资格后悔。   “王爷, 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和妾身说说, 憋在心里不是事啊。”赵映梦心中有不好预感,总觉得宁王这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宁王本想让赵映梦滚回屋子里去,却又突然想到, 她是赵寅的亲闺女, 这次必定也是赵寅负责的,如果赵映梦能去求赵寅, 赵寅还能连他女儿的命也不顾了?   所以当即,宁王改变主意,突然温柔的牵起赵映梦的手,“你进来,本王与你细说。”   两人进了屋, 宁王才叹了口气,满面愁容,“梦儿,本王被太子和皇贵妃诬陷了,诬陷本王对父皇下毒,本王对父皇尊敬有加,怎可能对父皇下毒。”   “那、那如何是好?毒害圣上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赵映梦霎时慌了,她的孩子才出世呢,难道就要因此被连累吗?   “梦儿,这个时候只有你能救本王和怡儿了,怡儿还那样小,你舍得她出事吗?”   “王爷要我做什么?”赵映梦呼吸急促,怡儿是她的命根子啊。   “你现在出府,去找你父亲,这事是你父亲查办,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宁王府,也是放过怡儿啊。”   “可是、可如果王爷是被冤枉的,我爹会查清楚的,王爷莫怕。”在她看来,爹爹一直都是秉公办理的忠臣,不会徇私枉法。   “你糊涂,你父亲现在跟了太子,太子与本王是死对头,你觉得你父亲还会站在本王这边吗?如果你不去的话,你和怡儿都要死,难道你舍得才出生的怡儿就受死吗?”   宁王满眼猩红,握住她的肩膀,“梦儿,本王从未求过你,可是怡儿是没错的,不该卷入这样的夺嫡阴谋中,本王就算被冤枉,死了也无碍,可是怡儿不能死啊,怡儿是我和你爱的延续。”   赵映梦被宁王这样一通说,说的是六神无主,连忙答应了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求爹爹,可是我能出去吗?”   “父皇只说我无诏不能出,没有说你,你可以出去,你抱着怡儿去,一定要求你父亲放过怡儿啊,如果本王出事了,你便再嫁吧。”   宁王情到深处,竟落了两滴眼泪,赵映梦何时见过宁王如此这般,相处了一年,夫妻情分是有的,宁王又这样说,她自然是心软了。   从前那些冷脸,生了怡儿之后的冷淡,都被她脑子一热给忘记了。   赵映梦抱着怡儿出去,护卫确实没拦,宁王府现在还是宁王府,不是大牢,他们只守宁王。   没一会,受宁王之命守在韩中家人身边的护卫回来,说有一群人劫走了韩中家人,宁王扼腕叹息,太子的手脚真快。   赵映梦回到赵府,可赵寅已被圣上召进了宫,只有赵夫人在家,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容易心软。   “你这又是何苦,怡儿才这样小,你带她出来做什么,万一被谁冲撞到了如何是好?”   赵映梦抱着怡儿给赵夫人跪下,“母亲,求求你了,救救怡儿吧,怡儿也是你们的血肉啊,宁王是被冤枉的。”   “你先起来说话,何必闹成这样,你父亲走时什么都没有与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你求我又有什么用呢?”   赵夫人向来不掺和赵寅的事,只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中馈,赵映梦非得嫁给宁王一事,让家中对赵映梦都十分失望,赵夫人也是哭了不少次。   乃至于赵映梦生了孩子,赵寅都不让她去王府探望,她只能从旁人的口中打听小郡主的事。   今日却突然跑了回来,还是哭的这般凄惨,把赵夫人的心都哭乱了。   再瞧怡儿那模样,像极了赵映梦小时候,一时之间更是心软。   “母亲,只要父亲对这事抬抬手,王爷无恙,我和怡儿也无恙了。”   赵映梦从未想过会有回来赵家苦苦哀求的时候。   “唉,早知如此,当初你又为何非得嫁给宁王呢?”赵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受苦自然也是心疼。   若是赵映梦听他们的,好好找户人家嫁了,如何也不可能是现在的光景啊。   赵映梦呆呆的坐在地上,当初?莫提当初,才不过一年,却恍如隔世。   她一直等在赵府,直到赵寅回府。   可她还没有开口,赵寅却直接拒绝了,“梦儿,我早就说过,你若是嫁给宁王,迟早有一天会是这样的下场,宁王弑君已是板上钉钉,还派杀手暗杀太子,人证物证俱在,宁王这一次,再没有救回来的机会了。”   其实在一年前,宁王就该死了,如果不是西灵战事,宁王也不可能多风光一年。   “爹爹,我是你的亲女儿啊,你就不能看在怡儿还小的份上,放过王爷一次吗?”赵映梦抱着怡儿给赵寅看,“就算不能救下王爷,那你别再查了,这样好歹我们母女还有个依靠。”   这么多年,宁王怕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再查下去,她怕宁王这条命要保不住了。   “不可能,你走吧。”赵寅撇开脸,不管是对于圣上还是太子来说,对宁王心软都不会有好结果,赵映梦如此,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赵夫人虽是不忍心,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当初好言相劝,可是赵映梦不听,如今这样的下场,又能怪谁呢?   赵映梦万念俱灰离开赵府。   *   赵映梦这事傍晚时分传到东宫,虞姝听了倒也不是不忍,而是赵寅是阿槿的舅舅,对他有救命之恩,赵映梦到底是赵寅的女儿。   “你且宽心,父皇不可能对宁王下杀手,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父皇不会亲手杀自己的儿子。”   最多也就是圈禁,至于赵映梦,也死不了。   “那皇祖母的事,你何时捅到父皇面前去?”   “你知道了?”贺云槿讶然,他从未在虞姝面前说皇祖母的事。   “猜的,你对付柳氏是因为母后,而对付吴惠妃,就是因为皇祖母吧?”这是贺云槿从前最重要的两个亲人,都先后丧命,他隐忍多年,怕是只为报仇。   贺云槿抿直的嘴角弯了弯,握住虞姝的手,“是,皇祖母是被人下毒害死,是吴惠妃亲手下在了皇祖母的药碗中。”   从前贺云槿也是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后面他成长起来,翻着过往查出来的。   世人都以为母后和皇祖母的死是意外,只有他把仇恨埋在心里,只等时机成熟。   “早知道我该在去年就解决了宁王,这样父皇也就不会中毒了。”   “阿槿,你恨父皇吗?”她初回京的时候,父皇待他如何,她看在眼里,如果是她,一定对乾德帝没有好脸色。   “说不恨是假的,如果父皇对我多些在意,想来也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光景。”   几次死里逃生,如果乾德帝愿意庇佑他,也就不至于如此了。   “可是恨又能如何?他对你很好。”贺云槿深情款款的望着虞姝,“我和你是一体,他对你好,姑且也当对我好吧。” 第122章 第一更 皇祖母旧事   “那这样感觉有点委屈你, 可父皇对我,又确实是好。”   乾德帝对她的好是不掺杂任何利益心思的,宫里妃嫔众多, 妃嫔的侄女外甥女也众多, 可只有她备受乾德帝宠爱。   先是只有她能喊乾德帝姑父,再成为大燕唯独有封地的郡主, 再到两人大婚的时候, 乾德帝竟赏下和离圣旨,让她主宰自己的婚姻。   她嫁的可是太子啊,甚至没有和离这一说,嫁进了皇宫,生是皇宫的人, 死是皇宫的鬼, 可是乾德帝却不顾非议,这般宠爱她。   虞家固然对乾德帝很重要, 可是他对自己的心意, 虞姝能感觉到。   “没关系,对你好就足够了,就当是父皇把对我的好都补偿在了你的身上, 你也别有愧疚, 你想想,我那时为了活命藏拙, 确实平庸无能,也不怪父皇不重视我。”   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怪过乾德帝呢,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还不如不生他,可见到乾德帝对姝儿好, 又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他对姝儿很好。   两人有一个共同想要守护的人。   “你别这样说,你很好,是父皇当初处理的不当。”虞姝缩到贺云槿的怀里去抱住他,“我没指望你不恨父皇了,只是,你别伤害他,就让他以后好好补偿你吧。”   虞姝是个重情义的人,如果说乾德帝对她也不好,对虞家是算计,那她不会拦着贺云槿报仇,可事实却是相反的,这让她如何狠心干看着?   “傻丫头,我何时说了要伤害父皇,不好就不好吧,他与我也没大仇,他没伤害母后,也没有伤害皇祖母,我一人之痛,算不得什么。”   贺云槿抚着她的后背,如果有那些仇恨,他或许要再考虑一下,可没有,为了姝儿,他愿意不再计较过往。   虽说乾德帝对他确实有失偏颇,也因为他的偏心,多次陷入险境,可若是没有他的偏心,贺云槿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有此成就。   安稳麻痹人的意志,苦难铸就精魂,没有这些苦难,或许难成今日的他。   “那我来补偿你吧,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把从前父皇亏待你的那一份补回来。”   既然难两全,那她就暂且委屈一下阿槿,因为阿槿是她的人,她可以对阿槿很好很好,但是对于乾德帝,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对我不好,我可是要生气的。”能用无聊的仇恨换来姝儿的好处,那可是用真金白银也不换的。   “好,我肯定对你特别好。”虞姝傻笑起来。   “我等着你的表现。”贺云槿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   次日,贺云槿去了正阳宫,还带了一个老嬷嬷。   “这是谁?似乎有些眼熟。”乾德帝今日的脸色好了许多,休养了一日,又用了补药,只是昨晚竟然还有些想吃寒食散,好在皇贵妃在劝住了他。   那东西,万万不能再沾上了。   “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关皇祖母仙逝真正的原因要告知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乾德帝这原本尚且红润的脸色,听到这话登时又难看起来。   “你皇祖母不是因为重病离世的吗?”   “并非,那时皇祖母虽偶感风寒,但并无大碍,全是因为吴惠妃在皇祖母的药中动了手脚,皇祖母才会一病不起,逐渐失去元气,撒手人寰。”   “这话如何说?”乾德帝站了起来,先前有一个柳氏谋害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又来一个吴惠妃谋害太后,他的后宫到底养了些什么样子的女人?   “这是吴惠妃的奶嬷嬷严氏,当初害皇祖母一事就是吴惠妃吩咐她去做的,在那之后,吴惠妃把她送出宫,美其名曰是养老,其实是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但严氏跌落山崖捡回一条命,儿臣多番寻找,才找到她。”   其实严氏是舅舅找到的,而且找到已经有几年了,这些年一直控制在他们的手上,但是贺云槿不能这样说,他不想把舅舅牵扯进来,自古帝王多疑心,说的越多越是错。   严氏跪了下来,“求圣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乃是吴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命都被惠妃娘娘捏在手里啊。”   乾德帝身子晃了晃,坐了下去,一掌拍在案上,“哼,好啊,好的很,吴惠妃和宁王,果真是亲生的,连拿捏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他依稀还记得,那时太后还挺喜欢吴惠妃,这是多毒的妇人,才能对一个喜爱自己的老者动手。   “父皇,皇祖母对儿臣有大恩,儿臣那时年幼,也当真以为皇祖母是病故,后边仔细想来,皇祖母身子一直康健,怎会一次风寒便去了,这才发觉了其中秘事。”   贺云槿特意提到风寒,便是也要乾德帝明白,这次他也是因为一次风寒,然后才一点点的身子没落,若不是太子发觉异样,乾德帝的性命也堪忧啊。   “李竟,宣内廷司,”一次两次,弄得乾德帝都不想去后宫了,“严氏留下,太子先退下,这事朕自会查问清楚。”   “是,儿臣告退。”   等贺云槿离开,内廷司的人也很快到了,乾德帝带着严氏去了如意殿。   这个时候吴惠妃还在想该如何为宁王开脱,听闻乾德帝到来,还以为事情是有转机,连忙笑脸相迎。   乾德帝不露声色坐了下来,吴惠妃端来的茶盏却未接,他是不敢吃经手吴惠妃的东西了。   吴惠妃面色有些尴尬,还是勉强笑意把茶盏放下,“圣上,望儿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您知晓,望儿对您有多爱重,哪里敢对您不利。”   “是吗?那你对朕呢?”乾德帝轻抬眸瞧着她,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后宫,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层皮,除了皇贵妃,他仿佛谁也不能信。   “妾身对圣上自然是生死追随,哪敢对圣上不利,圣上,太子如今势大,圣上也得为大燕考虑,储君权势过大于国本不利啊。”吴惠妃这是明目张胆的说太子这是为了对付宁王才诬陷他们。   “有什么不利?日后大燕都是太子的,朕打算早些退位休养生息,让太子登基,你觉得可好?”乾德帝看着吴惠妃,似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妾身自然是支持圣上所想。”吴惠妃愣了下,险些没有跟上乾德帝的思路。   自古帝王,哪个不是想在这个位置坐上千百年,乾德帝竟会有提前退位的想法,若是太子登基,那他们还争什么呢?   可面对乾德帝,她又不能说这样的话。   “你倒是乖巧。”乾德帝哼笑了声,“朕记得,从前你和母后的关系不错。”   “圣上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对妾身很好,妾身铭感五内。”吴惠妃心中紧缩,圣上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太后了。   太后一直都是吴惠妃内心藏着的秘密,不能轻易触动。   “真的吗?你还记得母后?”乾德帝从吴惠妃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这得是多会伪装。   他甚至开始感谢,从前与她睡在同一张榻上的时候,没有被吴惠妃给夺了命去。   “那是自然,太后娘娘可是难得的宽厚仁德。”   “哼,可惜这般宽厚仁德的人,却还是被人害死了。”乾德帝阴阳怪气。   吴惠妃屏住呼吸,“圣上这是何意?太后娘娘不是病故的吗?”   “还不进来。”乾德帝对着门外。   登时,吴惠妃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往外瞧,当看见严氏那张熟悉的面容的时候,吴惠妃的腿开始软了。 第123章 第二更 尘埃落定   “惠妃, 怎么,不认识她了?”乾德帝冷哼了声,她那温柔的面庞, 终于有了破绽。   “圣上说笑了, 这乃是妾身的奶嬷嬷,只是多年未见, 有些恍惚, 当初照顾妾身的奶嬷嬷都老了。”吴惠妃哪敢否认,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啊。   “到底是因为多年未见恍惚,还是因为她尚且活着恍惚呢?惠妃,你好大的胆子,指使下人谋害太后,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惠妃登时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了地上,“咚”的一声, 听着都疼。   “圣上明鉴, 妾身不明白圣上在说什么,妾身怎敢加害太后娘娘。”吴惠妃慌的六神无主,多少年前的事了, 竟也被翻了出来, 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惠妃娘娘,奴婢是被您逼着才给太后娘娘下了药, 您可不能不认啊,奴婢奶大了您,为您做了这么多事,您却想着杀人灭口,娘娘的心真狠啊。”严氏能多活这么多年都是捡来的, 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这个贱婢,竟敢污蔑本宫,看本宫不拔了你的舌头。”吴惠妃凶狠的瞪了严氏一眼,这个早该死去的人,为何还活着呢?   “圣上、圣上,妾身没有,这些都是栽赃,是诬陷啊。”吴惠妃膝行几步,拽住乾德帝的衣摆,“圣上相信妾身啊!”   乾德帝没搭理她,而是由着严氏继续说,严氏把当初如何买通太医,如何下手,如果销赃说的一清二楚,还说出了惠妃宫里几个暗格,一一验证,果然查出不少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东西。   吴惠妃瘫坐在地上,双眸失神,说不出冤枉的话。   乾德帝见她模样,哪里会猜不出来。   “来人,把如意殿的宫人都带下去审,尤其是吴氏的亲随,吴氏圈禁如意殿,无诏不得出。”   乾德帝一甩袖子离开,他就不信重刑之下吐不出点东西。   吴惠妃双目无神的坐在地上,忽然笑了,似疯似癫,“吴氏……哈哈哈吴氏……”   入宫多年,一直风头无两,可只落了个吴氏的下场。   柳氏如此,吴氏亦如此。   之后几日,仿佛宫中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被拉进了内廷刑司。   听说进了刑司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是死人也能撬开嘴巴,整个后宫,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   如意殿仿佛一座死殿,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了,殿内的人都被换了一批,如今的这些人,吴惠妃连认都不认识,他们也不把吴惠妃放在眼里。   刑部和内廷的手段倒是快,不出五日,把如意殿上上下下审了个干干净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乾德帝看着这厚厚的一沓文书,头疼的很,根本不想翻开看一眼,让李竟挑几个重要的说。   李竟看了看,说到有谋害太后,陷害太子,给皇后下绊子,甚至有使柳氏小产。   “柳氏小产的事也是她干的?”乾德帝的眉头都要拧成麻花辫了。   柳氏曾怀过一个孩子,只不过三个多月就小产了。   算起来,柳氏倒是宫里最有孩子缘的那个。   乾德帝把文书拿过来自己看,看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疼了好一阵。   很快,赵寅又把折子递了上来,宁王的一系列罪行在案桌上摊开。   乾德帝一眼就看见了那次归元寺刺杀,原来刺杀蓁蓁的竟是宁王,还有对太子的年礼动手脚的事宁王也有掺和一脚,再到之前工部贪污案,他也从中分了些好处,之前竟未查出。   他揉了揉额头,头痛欲裂,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各种算计着他的江山更难受的事了。   一份文书,一份折子,上头的罪责加起来够这两人死一万次了。   前有豫王,后有宁王,前有柳贵妃,后有吴惠妃,乾德帝从未有如此挫败之感,兜兜转转,总觉得人生无望。   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连江山都能稳固如此,可是却发现,自己连后宫妃嫔子女的心都看不透,对着他阳奉阴违,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女人,或许母后不会这样早薨逝,皇后也还在世,他不会委屈冷脸太子。   怪来怪去,其实还是怪他自己。   乾德帝正是因为明白这一道理,所以心中更是难受。   自从赵寅递上折子之后,乾德帝把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能进,连李竟都被赶了出来。   皇贵妃来了几次,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在侧殿等着,这一次吴惠妃和宁王的事,必定对乾德帝打击很大。   等到晚膳时分,皇贵妃没办法,敲响了门,“圣上,您别饿坏了自己的身子,多少还是用些膳食。”   皇贵妃以为乾德帝不会搭理她,但到底还是给她开了门,这便是同意用膳了,李竟连忙下去安排。   皇贵妃扶着乾德帝,“圣上,您子女这样多,不必为了一两个不争气的生气伤了自个的身子。”   “矜儿,是不是朕一开始就错了,祖宗都说开枝散叶,可是朕瞧着,开出这样的枝叶,还不如没有。”   “这自然不是圣上的错,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一棵树上也有好坏果之分,难道琬宜不乖巧?太子不识大体?”   “唉,说到底,还是朕这个做父亲的错。”   “圣上别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您想想,政务繁忙,您要打理江山事务已是很疲累,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时时刻刻盯着孩子。”   若说寻常百姓,父亲对孩子的影响很深远,那在皇宫,必定是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更大,乾德帝忙起来,那些孩子怕是一个月都难见一两次,江山大过小家,所以教导孩子的责任就落在了母亲身上。   这也并非是乾德帝没有做到当父亲的责任,只是一个人的肩膀上只能承载这么多事,政务多了,对孩子们的关心自然就少了。   再者乾德帝对豫王宁王也算是十分关心了,可还不是养出个这样的性子,说到底,根已经歪了,和乾德帝的关系也不大。   有皇贵妃一通安慰,乾德帝心里好受许多。   过了几日,宁王和吴惠妃的处置下来了,吴惠妃被贬为庶人,赐白绫,宁王被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其王府妻妾,皆为庶人,共同圈禁宗人府。   其中涉及到的官员,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大多都没落个好下场。   这一出闹完,朝堂上又空出不少位置,乾德帝想着,日后选秀倒是不必,只是得把秋闱多举办两届,才好填补上这个窟窿。   这一场大戏在众人看来是落幕了,只是私底下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贺云槿曾去宗人府见过一次宁王,连虞姝都不知他去了做什么,也没有问,他也该有些自己的隐私。   虞姝和宁王也不算有多少过节,所以并未在意,一转眼,就进入腊月,又到腊八这日。   虞姝前一日就吩咐了把熬腊八粥的材料准备好,泡一晚上,第二天好下锅。   “还记得你第一次做腊八粥的光景,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两三年过去了。”回想往事,谁不叹息,贺云槿最记得的是虞姝回京之后的点点滴滴。   “说实话,我第一次做的好吃吗?”虞姝回头看他。   “啧……”贺云槿拧眉,似乎在回想,那表情啊,逗得虞姝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   “有这么难吃吗,连形容词都找不到?”   贺云槿后退两步,又伸手抱住她,“没有,很好吃,我在想该用多美好的词来形容。”   虞姝被他哄笑了。 第124章 第一更 变故   “过几日就是外祖父的寿宴, 你寿礼都准备好了吗?”   这是外祖父六十大寿,也是第一次办的这样隆重,她这个外孙女可不能失了礼数。   “放心吧, 我之前已经让余钧去办这事, 从海外行商那买了六棵梅花,整个大燕都没有的, 保管外祖父喜欢。”   “外祖父爱梅, 那肯定会喜欢。”虞姝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就常常跟在外祖父身边,所以也跟着喜欢了梅香。”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句话我还记得, 那时就想, 我一个大男人,也要你这个小姑娘来教做人的道理, 真真是丢脸。”   虞姝初初回京, 贺云槿正处于人生低谷,也没有想到,两三年后, 能有把人抱在怀里的机会。   “我那时想, 你这个人这么冷,不会是冰雕的吧?”虞姝往后靠了靠, “阿槿,你信不信人生有前世今生?”   她许久未做那个梦了,早就不知道在梦中她回京之后做了什么。   仿佛梦里的记忆逐渐淡去,能记得的只有现实里的爱恨。   “信,我希望, 下一世能早点遇到你,最好是青梅竹马娃娃亲童养媳,自小就把你捆在身边。”贺云槿的手握住虞姝的手,双手交叠圈住她的腰肢。   “你好霸道哦,你说我们这一世的缘分,是不是上一世的错过换来的?”   虞姝眼神微闪,梦境之后,到底藏着什么呢?她真的很想知道,可是想来,如果鹤霄不想见她,是不可能让她找到的。   “胡说,我们是生生世世的缘分,上一世,我们必定也是美满的在一起。”   贺云槿说完这句话,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又很快就恢复了。   有些不安不知为何弥漫在心头。   “如果是这样最好了。”虞姝语气有些低落,可是从鹤霄口中可见,她和阿槿,上辈子必定是个悲剧。   “不说这个,我瞧着天气冷,后院的梅花就要开了,你几时再给我酿梅花酒?”贺云槿转移话题,总觉得这语气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道。   “等开了就去摘,去年在岭南,都没有梅花,也没有酿,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   “多练几次便好了,你知道我在那年除夕夜许了什么心愿吗?”   这两三年,两人只在一起守过一次年岁。   “是什么?”虞姝很配合。   贺云槿低头,鼻端蹭了蹭她的青丝,下巴搭在虞姝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廓,“只愿在每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都能喝你亲手酿的梅花酒。”   虞姝下意识抬手抓了抓耳朵,不惊讶是不可能的,那时,阿槿和她,似乎还没怎么亲近。   “原来我酿的梅花酒这样好喝啊。”虞姝心间荡漾起一阵涟漪,名为甜蜜的情绪围绕周身。   “是啊,看来除夕之夜许愿真的很灵。”贺云槿把全身的重量往虞姝身上压,到底,这个心愿是完成了。   “那今年许什么愿?”   “早就准备好了,希望明年除夕之夜,我们能是一家三口。”贺云槿亲了亲她的耳廓,真的很想要一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小姑娘,见证孩子出生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这些错过姝儿的,他都想要从两人的孩子中找回来。   “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虞姝撇了撇嘴,可算是提到了孩子,还以为他不喜欢孩子呢。   “我说灵就灵。”   “霸道。”   *   外祖父的寿宴在腊月十二,外祖父自从致仕,就在家中养花种菜逗鸟,不再管朝堂上的事了,最多就是和舅舅等聊几句。   但就算这样,老安国公的名号在燕京也是鼎鼎有名的,平常不少人有事求到外祖父跟前,但外祖父基本上不见。   这次寿宴,难得可以见老爷子一次,不晓得多少人到访,请了的自然都到了,没请的,也来了不少。   一大早的,乾德帝的赏赐就到了安国公府,排了一长溜,圣上虽不能亲临,却也有足够的排场给老爷子。   虞姝和贺云槿很早就到了,两人去了书房找老爷子。   “外祖父,蓁蓁恭贺大喜,祝外祖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虞姝特意穿了红色的衣裳,喜气。   “蓁蓁来了,老臣见过太子……”说着老爷子就要给贺云槿行礼。   贺云槿一把扶住,“外祖父,您不是折煞孙婿吗?今日无君臣,外祖父别多礼。”   “好,那老臣便僭越这一次了,倚老卖老。”老爷子站了起来,瞧着蓁蓁和太子金童玉女,十分般配,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成亲也有一年多了,何时要个孩子,也好让老夫抱抱重孙子。”年纪大了,就想着抱孙子,到了如今的年纪啊,抱孙子已经不能满足,得抱重孙子了。   虞姝闻言有些羞涩,抱着外祖父的胳膊撒娇,“外祖父,您说什么呢,表兄不是给您生了重孙吗?”   舅舅家的表兄,比虞姝大上许多,早就成家立业,也有了一儿一女。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啊,就想看看蓁蓁生的重孙啊,还记得蓁蓁小时候跟在外祖身边,教你习字,那时候一手字迹,真是如鸟爪印。”外祖父拍了拍蓁蓁的手背,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去了岭南之后,外祖父都不知有多想念。   蓁蓁的母亲是外祖父最疼爱的女儿,之后生了蓁蓁,外祖父便把爱意给了蓁蓁,可没多久都离开了燕京,总是让外祖父想起。   贺云槿在一旁笑着,他见过姝儿的字迹,现在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虞姝见贺云槿笑了,顿时脸上挂不住,“外祖父,您给我留点面子呀,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在外祖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那外祖父就是老小孩,还和我这个小孩子计较呢。”   “哈哈哈,你啊,罢了,不说了,不过你们两个孩子的事可得提上日程了。”   外祖父虽然深居简出,可不用听说多少闲话都能猜到现在百官必定把眼睛盯在蓁蓁的肚子上,过些日子,蓁蓁的压力可就大了。   “是,蓁蓁晓得了,明年便给外祖父抱上蓁蓁生的闺女。”   不过这事,还真不是她说了算,还得看缘分,孩子和父母的缘分。   过外祖父被蓁蓁这句话哄笑了。   之后客人来的差不多,蓁蓁跟在外祖父身边和客人寒暄。   贺云槿原先跟在虞姝身边,但虞姝觉得他肯定也有自己的事,就让他去忙了,这样的宴席,大多数人也是借个由头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虞姝这个太子妃,虽然也忙,但今日只想跟在外祖父身边 ,好好尽孝。   宴席上觥筹交错,人来人往,整个叶府都是人挤人的。   虞姝觉得有些气闷,转头瞥到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蓁蓁,是不是累了?”外祖父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累了就去歇会,我这里不用你陪着。”   “没有的事,我就想跟着外祖父,您可别撵我走。”虞姝打起精神。   “哈哈哈,好。”外祖父笑了。   虞姝心里想,其实她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外祖父有这么多孙辈,可对她却有些特别的好,还有圣上也是如此。   原本热闹的宴席,突然开始嘈杂,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因为这一句话,大家吵嚷起来,叶府的人都跑去救火了,蓁蓁扶着外祖父,“您别着急,那边危险,别过去。”   贺云槿听闻走水,连忙过来,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神色不轨的对着虞姝。   “姝儿,小心!”   “啊?”虞姝有些愣,转过身就瞧见一只暗箭朝她而来,登时眼睛都直了,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外祖父——” 第125章 第二更 死别   虞姝亲眼看着外祖父在她跟前倒下, 刹那间,空气都静止了,一切嘈杂归于虚无, 虞姝的眼里只有那只射入外祖父胸前的利箭。   她只顿了须臾, 便连忙上前跪下,“外祖父, 外祖父……来人啊, 请大夫……”虞姝的眼眶霎时被眼泪充满,伸手想去捂住外祖父胸前一直往外涌的血,又怕自己碰到伤口加重病情。   贺云槿也呆了一瞬,但到底还是先把那行凶之人拦下,几个轻踏, 就踩中了那人的背部, 一脚把人踹到了庭中央,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个人是谁。   “这不是成勇侯府原先的世子乔磊吗?竟敢谋害老安国公, 真是不想活了!”有人在旁议论。   乔磊一倒地, 自然有人控制住他,贺云槿跑到虞姝身边,“姝儿别动外祖父。”   这一箭伤在心口处, 贺云槿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有个万一,怕是……   “阿槿, 阿槿快救救外祖父。”虞姝哭的泪眼涟涟,险些就要晕厥过去了。   贺云槿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幸好在场的宾客也有太医院的沐太医,立马反应过来,让贺云槿把老爷子抱入屋内,很快府里的大夫也到了, 一同进入屋子开始抢救。   虞姝想进去,却被贺云槿拉着出来了,这般血腥,哪里能看,他怕她见了会长久出不来。   “别急,沐太医医术高超,外祖父不会有事。”贺云槿抱着虞姝安抚,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让她别难受。   陆陆续续的,叶家的人都到了,个个都是惊诧非常,至于那些宾客,不是守在外头就是先行离去了。   “国公,后院的火扑灭了,并无伤亡,属下已经抓到了纵火的下人,乃是厨房的帮工。”   “先找人关押着,不能死了,待会再审,”这个时候国公爷都愁白了头发,“还有外头的乔磊,一并关着,待父亲好转,我非得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   这样大好的日子,居然跑出来一个如此煞风景的,好好的大寿,全搅合了,还让老爷子生死未知,死不足惜。   再瞧一眼虞姝和太子,看太子神色,倒是对虞姝十分忧心。   虞姝听到乔磊的名字,从贺云槿的怀里抽身,“是乔磊干的?”   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她初回京把乔磊给收拾了,她就再没有见过乔磊。   只是听说乔磊被人割了舌头,又斩断了右手,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怀恨在心。   “是,不急,人已被关押,等外祖父好了咱们再去找他算账。”   “他想杀的人是我对不对?”因为那支暗箭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如果不是祖父挡那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得过。   那箭来的太突然了,在今日这样大好的日子,有谁会去堤防一支暗箭?就连贺云槿武功高强,也被暗箭所伤。   “姝儿,你别多想。”贺云槿握住她的肩,如果贺云槿应承了,那虞姝将会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外祖父一旦有个万一,虞姝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就是为了杀我,是我的错……我的……”虞姝喃喃,满脸不敢相信,是因为她,才让外祖父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姝儿,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贺云槿就知道她会这样想,此刻众人皆在,他都不知该如何安抚。   更重要的是,他怕姝儿这样说,把这件事闹大,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姝儿的错,姝儿这一生都要背负自责。   叶府的人都在,更怕叶府因此记恨姝儿。   他知道,姝儿把亲情看的很重。   虞姝靠在贺云槿在怀里小声抽泣,不少人都提着一颗心,有着急的已经红了眼,只有虞姝哭的最惨,一是自责,二是亲眼看着外祖父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沐太医才出来,面色有些凝重,袖口都是血迹。   “太子殿下,太子妃,国公爷。”沐太医行礼。   “太医无需多礼,老爷子如何了?”众人的视线都看着太医。   “微臣无能,老国公中的乃是弩、箭,冲击力比一般弓箭强,虽是取出了弩、箭,可老国公年纪大了,怕是……”沐太医如何也没有想到,只是来参加一个寿宴,突然变成了救寿宴东道主。   “怎会这般严重?”贺云槿单手托住虞姝,她似乎软了骨头,听得这话都站不稳。   “太医,请一定要救救我父亲。”国公爷握住太医的手腕。   “这,微臣实属尽力了,至多能保老国公爷三日,还请殿下把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请来,或许有一线生机。”   “三日……”虞姝呢喃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姝儿,你去哪?”贺云槿连忙跟上。   “乔磊在哪?”虞姝现在满腔恨意,如果当初她没有心软,没有答应,是不是此刻乔磊已经在岭南了,就不可能伤害外祖父了。   “你别急,现在外祖父生死未明,先不管乔磊好不好?”贺云槿倒不是怕虞姝把乔磊怎么样,只是她这个模样让他担忧不已。   “不行。”虞姝不听劝,现在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乔磊,碎尸万段。   “蓁蓁,父亲醒了,在找你呢。”国公爷跑了出来。   “外祖父醒了?”因为这句话,虞姝又扭身跑了回去。   贺云槿叹了口气,接下来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那时他中箭,九死一生,还是因为体格好又年轻力壮,可是老国公都到甲子,身子骨早就不如从前了。   贺云槿追了上去,跟在虞姝后面进去。   这时老爷子床前已经围了里里外外的人,一个个都眼眶通红,小声抽泣,几个年幼的大声哭着。   虞姝进去跪在床边,霎时眼泪又掉了下来,“外祖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蓁蓁……你没事吧?”老爷子出的气比进的气大,脸色苍白似雪,躺在床上,仿佛随时都能闭眼。   虞姝紧紧地握住外祖父的手,咬牙让自己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外祖父,我没事,对不起,都是蓁蓁不好,您一定要坚持住,太医院的太医马上就到了,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虞姝双手用力,似乎要紧紧地握住外祖父的命脉,让外祖父多撑一些时日。   “不是…你的错,你没事、没事就好。”外祖父喘着气,“你外祖母要来接我了……”   外祖母在蓁蓁很小的时候就去了,那时候蓁蓁还不懂何为离开,在那之后还问外祖父为何外祖母不见了。   可如今,她长大了,生离死别,都是能让人肝肠寸断的事。   “不要,外祖父,您不要蓁蓁了吗?蓁蓁舍不得外祖父,求求您了,您不是说要看蓁蓁的孩子吗,您还没有见到重孙女呢。”   虞姝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是一片雨幕遮挡住了视线,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晓得哭,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   外祖父没力气说话了,贺云槿上前抱住虞姝,“姝儿,先让外祖父歇会,太医马上到了,我们先到外边等等。”   虞姝不肯,是被贺云槿强硬的抱出去的,之后太医院有些名望的太医都到了,乾德帝也知晓了这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到了下午,所有人都晓得成勇侯府的公子刺杀了老安国公。   太医都看过,可皆是摇头,□□正好射入胸口,年轻人尚且很难活命,更何况老者。   虞姝开始不吃不喝,就守在外祖父身边,贺云槿劝也劝不住,硬生生的看着她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日傍晚,残阳似血,在一片哭声中,历经两朝的元老,老安国公,驾鹤西去。 第126章 第一更 报仇   得知外祖父去世, 虞姝的眸子全然失了光彩,趁着贺云槿帮着处理后事,就那一会没盯着虞姝的时候, 不管不顾的冲到关押乔磊的大牢, 此时乔磊已被收押刑部大牢。   虞姝闯了刑部大牢,身边有吕达护着, 倒是没有伤到哪里, 就算没有吕达,也无人敢拦着太子妃娘娘。   到了关押乔磊的牢房,旁人不敢开锁,她抢了吕达的剑把锁链给劈开了。   此时乔磊还在睡大觉,他自知已经没有多少活路, 只是后悔, 居然没有射中虞姝,只是死了一个老头。   听得巨响, 猛的睁开眼, 就看见闪着寒光的剑,坐了起来,本想开口, 可惜口不能言。   “乔磊, 我好心留你一命,你却如此放肆, 杀我外祖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虞姝用剑指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用剑,甚至有杀人的念头。   “唔……”乔磊有满腔气愤想说, 什么好心,狗屁好心,如果不是虞姝,他不会成这个模样,如果不是虞姝,他还是成勇侯府的世子,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不会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取纸笔,我当你只有左手,想写几个字还是简单,我问你,你从何处得来的弩、箭?”弩、箭乃是国之利器,每把都是有记载,凭借乔磊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除非是之前就有了,那之前又是谁给他的呢?   这一次,虞姝要连坐了,如果不是弩、箭,而是其他弓箭,或许外祖父就不会出事了。   纸笔放到乔磊面前,可是乔磊却并不动,甚至把左手背到身后,抗拒的模样很清楚了。   反正这次都活不了,那就谁也不拖累,别指望他会说。   “不写?”虞姝上前一步,剑抵着他的心口,“都是死,写了就给你个痛快,不写,那别怪我心狠手辣。”   虞姝不喜欢血腥,可她恨自己不喜欢,如果她狠心一点,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不是所有的心软都能换来回报。   “哼。”乔磊从鼻端哼了声,蔑视的气息很严重,他都已经这般模样了,还能怎么死?   反正他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能连带着成勇侯府去死,也算是他为母亲报仇了。   他只后悔没有杀了虞姝,或者是太子。   豫王告诉他,他的舌头和手,就是太子所为,以太子后面展示的武力,足以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些事。   虞姝面色惨白,眼眶却通红,她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她可是最爱睡懒觉的,如今都感觉不到困了,只是觉得眼珠子越来越疼。   “吕达,你教我,如何挑断脚筋。”虞姝从不会这样,可不会不代表她不会学。   “主子,让属下代劳吧。”吕达知道虞姝此刻心情难受,但挑断脚筋这样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做尚且觉得血腥,主子一个姑娘家,必定也会觉得难受。   “我要亲自动手。”虞姝很坚定。   没办法,吕达只好教给虞姝,告诉她哪里才是最疼的。   乔磊往后退,他至今都记得当初醒来发生手没了的剧痛,他不想再遭受一遍了。   “嗯……啊啊……”乔磊说不出话,却利用喉咙发出浑浊的声音。   大牢外边围着许多护卫,都不敢靠近。   “啊……”乔磊被逼到了墙角,想要起身跑出去,被吕达一直手摁住。   “你写还是不写?”虞姝冷若冰霜,渗人的很。   乔磊摇头,还是不愿意。   之后虞姝没再手软,按照吕达所教,利落的挑断了右脚脚筋。   屋外的狱卒闭了闭眼,太血腥了,仿佛能闻到血的味道。   “啊……”乔磊目眦尽裂,想叫叫不出来,疼痛蔓延五脏六腑,仿佛要把心给掏出来。   “写不写?”虞姝厉声质问,她倒是想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乔磊没开口,下一瞬,虞姝把他左脚的脚筋也挑断了,血流了满地。   如果没有及时包扎,乔磊很可能因为血尽而死。   “还不写?”虞姝冷笑一声,“吕达,把他的裤脚提起来,常听说佛祖割肉喂鹰,不知道你的肉,割下来,鹰会不会吃。”   “唔唔……”乔磊口不能言,双脚疼的已经无法动弹,片肉之苦,谁能忍受?   虞姝不管他能不能动弹,剑尖划过他的肌肤,很快便是鲜血淋漓。   “这把剑可真是好用啊。”虞姝笑起来,有几分疯魔的气息,仿佛走火入魔一般。   “唔唔……”乔磊疼的满头大汗,眼看着她的剑就要化为切肉的刀,连忙伸手指了一下纸笔,他不怕死,可是这样的死太折磨了,他忍不了。   吕达把纸笔放到他面前,乔磊用左手写下了豫王二字。   虞姝捏紧了纸张,提剑插入他的胸口,就在暗箭射入外祖父胸口的位置。   “乔磊,下辈子你最好别遇到我。”   随后拔剑,那瞬间,血迸射出来,溅到了虞姝的裙子上,雪白的裙上,开出了一朵朵红梅。   虞姝捏着剑转身往外走,吕达连忙跟上,乔磊像是一团破布似的被扔在地上。   乔磊睁大眼睛看着胸口的窟窿不停的冒血水,像是一汪清泉一般,身子越来越冷,逐渐感受不到疼痛,就这样睁着眼睛断了呼吸,死不瞑目。   “主子,豫郡王现在好歹是郡王,不然找太子出手?”乔磊就算了,不过是个必死的人,可是豫王却不同。   虞姝什么都没有说,抿紧了唇,上马就往豫王府去,此刻和虞姝说什么都没用了。   吕达没办法,只能跟上。   到了豫王府,原先贺云槿安排的那些人,自然是不可能拦她,只能迅速去报给贺云槿。   虞姝如入无人之境,剑尖还沾着血,闪着寒光,若是寻常人看见,必定是要吓破胆。   她一脚踢开豫王的寝屋,可看见的景象让她也惊了一下。   原来以为豫王只是被圈禁,还是郡王之尊,想来日子也不会多差,可是一路进来,竟然无人阻拦,而此刻,看着豫王躺倒在地上,像是一团抹布,死了一样,与她想象的差距很大。   豫王撑着手肘从地上起来,用手遮了遮突然进来的光芒,看清楚是虞姝,讥笑道:“怎的,连你也要来羞辱本王?”   “乔磊的弩、箭是不是你给他的?”虞姝上前一步。   “你在说什么?”豫王被关在这里,连西灵发生过战事都不知道,有人日夜守着他,他也想过自尽,可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这个见不得关的地方,已经被关了不知道多久,只是觉得像一辈子那样漫长。   “你是不是曾经给过乔磊弩、箭?”虞姝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豫王弄成这副模样,她也不想管,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豫王想了很久,随即笑了,“莫不是贺云槿那个废物死了?”若非如此,虞姝何必这般死了至亲的模样来质问他?   “是不是你?”虞姝的剑抵上豫王的胸口。   豫王低头看了一眼,“是本王又如何?若是乔磊能杀了贺云槿,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得感谢他,如果不是贺云槿,本王不至于成这副模样,贺云槿就是魔鬼,他这般对我,迟早也会这般对你,他根本不是人!”   这些日子,他算是感受到了贺云槿的恶毒,他就像是一只藏起毒尾的蝎子,一旦遇到机会就把毒针狠狠地扎进敌人的心口。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生不如死的刑罚。   “本王府里的那个下人,就是被贺云槿虐杀的,乔磊的舌头和手也是贺云槿所为,这一切都是报应,报应不爽啊!”   “你胡说!” 第127章 第二更 得知一切   虞姝不信, 阿槿不是那样狠毒的人,虽然为了复仇,他设过局, 可是豫王府那个下人, 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磊她尚且可以理解为是伤了阿槿,可就算如此, 阿槿真的会做出割舌断手这样的事吗?   “哈哈哈, 本王胡说什么?从前本王还不确定,如今却是十分确定,太子府的陈成也是本王的人,可是却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想来也是死在贺云槿的手上。”   这些日子, 见识了贺云槿的手段, 豫王才能确认从前那些事都是贺云槿做下的,除了他, 这燕京还有谁藏的比他深?   虞姝用剑撑着地面, 旁人她不知,可是陈成却是她亲自处理的尸首,那时候, 贺云槿说陈成是自己被冻死的。   难怪、难怪管家说陈成身上根本没有酒味, 她还当是酒气散了,原来是贺云槿杀的?   她不觉得贺云槿杀一个人有多可怕, 毕竟陈成是豫王的人,死有余辜,可是阿槿骗她。   “你真可怜,想来你必定也是被贺云槿耍的团团转,你当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不过是为了虞家的权势, 如果你不是虞家人,贺云槿怎么可能会娶你。”   豫王看出虞姝脸色崩裂的情绪,继续刺激她,“贺云槿没有心,就是一个恶魔,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登基了,说不定连你他也会杀,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会把虞家一起杀了!”   “不可能,你别说了。”虞姝抬剑指着他,她不信,不可能,阿槿对她是真心的。   可是这瞬间,虞姝想到了梦境中的满门抄斩,她不知道后面是如何,可满门抄斩的旨意确实是贺云槿下的,他是帝王,如果想杀一个人,还有谁能阻拦吗?   同样的,如果他不想杀一个人,有谁敢开口吗?   “你别自欺欺人了,跟着这样一个恶魔,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王还是郡王,可是他却杀了我的随从,把我囚禁在这里,这些事,他敢正大光明做吗?”   他绝对不信贺云槿敢把这事泄露出去,他到底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会这般狠心,这一切,都是贺云槿暗地里所为,所以贺云槿到底有多大的权势?可以只手遮天,想想都恐惧。   “空口无凭,我不会因为你几句挑拨就信了你。”虞姝握紧了剑,一定是假的,阿槿不会骗她。   “哈哈哈,空口无凭,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豫王把裤脚拉起来,露出了千疮百孔的双腿,上头布满了伤痕,“这些可都是你的心上人所为,背着父皇,背着所有人所为,今日他能如此对我,你敢说他日不会如此对你吗?”   虞姝瞪大双眸,方才掀起乔磊的裤脚都是完好平整的皮肤,可是豫王的肌肤,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这里一口,那里一口,青青紫紫。   “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伤的,是蛇,每个月本王都要被贺云槿扔到蛇窟里头被咬的浑身是血,再把本王救回来,周而复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你挑选的好夫婿啊,本王自愧不如,心狠手辣不足他十分之一。”   豫王也如疯了一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早就不想活了,恨不得虞姝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他倒是要看看,杀了皇子,贺云槿如何还能遮掩。   虞姝的唇颤抖着,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合起来却觉得不可能,荒诞至此!   “你不信是吗?哈哈哈,谁能相信,连本王起初也不信,可如今本王就是证据……”   “闭嘴!如果不是你把弩、箭给乔磊,乔磊不会害死我外祖父。”虞姝努力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杜绝,阿槿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做了,也和她无关,阿槿有自己的考量。   更何况从前豫王如此对待阿槿,阿槿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原来是老安国公死了,可是和本王有何干系,害死你外祖父的人不是本王,不是乔磊,是贺云槿,如果当初没有割了乔磊的舌头,断了乔磊的手,他怎会报复你们?”   “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你和贺云槿害死老安国公,别把罪名推卸到本王和乔磊身上。”豫王看着虞姝手中的剑,上头有血迹,乔磊八成是落不到好。   “当初是乔磊先挑起事端,是他的错。”虞姝精神有些支撑不住了,原本她就自责,现在被豫王点出,脑袋疼的不行,仿佛有人给了她一拳。   “主子,你别受他蒙蔽。”吕达扶住虞姝,很显然刚才听到的话,和吕达从前知晓的也完全不一样,如果太子真如豫王所说,那太子得有多可怕,骗了所有人。   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稳住虞姝的情绪。   “啊……”虞姝握紧剑冲向豫王。   豫王闭着眼睛等待死亡。   可是在剑尖插入豫王胸口的那一刹那,虞姝顿住了。   杀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乾德帝得知……   她已经害死了外祖父,她不能再连累虞家。   “哐当……”剑被虞姝扔到了地上,转身跑了出去。   她分明是来报仇的,可是如今这一切报复的却像是自己。   “哎,主子!”吕达捡起剑追了上去。   身后豫王的笑声如疯似癫。   虞姝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可还未出豫王府大门,就看见了贺云槿。   “姝儿。”贺云槿得知消息就匆匆而来,看到虞姝裙摆上的鲜血,吓得七魂六魄尽失,握住她的肩膀上下看,“可有伤到哪里?”   虞姝茫然的睁着眼,望着他,眼里没有丝毫光彩,仿佛是个木头人。   “你怎么了?”贺云槿哪里会感受不到她的异样。   吕达随之而来,贺云槿看见了剑上的血渍,“你杀了贺天瑞?”   虞姝还是不回答,吕达远远的站着,不敢打扰。   贺云槿以为虞姝是杀了贺天瑞所以吓到了,连忙抱着她安抚,“没事没事,杀了也没事,我会处理好,别害怕。”   贺天瑞本就该死,留着只为了折磨他,如今姝儿杀了也无碍。   虞姝挣扎着推开他,“杀了豫王也无碍吗?”   “无碍,我来处理,你先回去歇会。”贺云槿拍了拍她的背部,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虞姝却退开一步,咬着唇看他,“乔磊的舌头和手,是不是你所为?”   “你知道了?”贺云槿一想便知道,乔磊已口不能言,写字也堪堪,必然是贺天瑞在虞姝面前说了什么。   “是不是?”虞姝凝视着他,双眸泪水盈盈。   贺云槿抿了抿唇,“是,是我做的。”   “豫王府那个死状惨烈的下人是不是你?”   “陈成是不是你?”   虞姝的呼吸都痛了,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贺云槿的,可是并没有,她似乎只看见了贺云槿的一面,还有一面全然不知。   那一面,阴翳,血腥,狠戾,似一只恶鬼。   他杀了人虞姝不惊讶,可是把豫王府的下人几近分尸,割了乔磊的舌头,把豫王丢进蛇窟,这是哪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   今日所知这一切,颠覆了虞姝的心境。   贺云槿咽了口口水,此刻开始后悔,早该杀了贺天瑞。   他伸出手想抱虞姝,“姝儿,这些事我日后与你解释可好?你先回去歇息。”   “别动我!”虞姝重重的推开他,高声质问,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满脸失望,“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她能接受贺云槿杀人,却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瞒着她还有另一幅面孔。   虞姝的头好疼,她双手捂着脑袋,头宛如要炸开了。   瞬息,眼里闪过一阵光,她软下身子。   “姝儿!” 第128章 前世旧梦   贺云槿眼看着虞姝在他面前软下身子, 连忙伸手抱住她,“姝儿,你怎么了?”   拍了拍她的面颊, 像是晕过去了。   贺云槿紧蹙眉头, 打横抱起她出去,只骑了马来, 也等不及马车了, 把人抱上马,一手牵马缰,一手圈住她的腰肢,一夹马腹,向东宫飞奔而去。   才进门就喊着宣太医, 一时之间, 东宫乱了起来。   贺云槿轻柔的把人放到床上,捏了捏她的手, “姝儿。”   她已经两三日没有歇息好了, 又突然知晓了那么多这样的事,想必受的打击不小。   “余钧,去把贺天瑞解决了。”他便不该心软, 若是早些解决了贺天瑞, 今日姝儿便不会知晓这许多事,也不会一时受激晕过去。   “是。”余钧领命便要走。   “慢着……罢了, 先别去。”贺云槿抬了抬手,“此时孤若杀了他,待姝儿醒来又要与孤生气了。”   “是。”余钧站定,其实早该想到有如今,纸包不住火, 主子在娘娘面前可是完全不同的态度,这不就和欺骗娘娘一般,若是突然得知自己的夫君一直在用虚伪的假装示人,谁不会激动。   可余钧跟在贺云槿身边多年,自然晓得主子是极其疼爱娘娘,这般伪装也是为了不伤害娘娘,同样也是怕娘娘害怕,会不再搭理主子。   希望娘娘能明白主子的心意吧。   余钧退下去,吩咐了杨材这些日子把东宫的人管好,若是惹了主子不高兴,怕是很难收场啊。   贺云槿单膝跪在榻前,紧紧地握住虞姝的手,虞姝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连唇色都褪去了红润。   他知道这两日姝儿一直在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外祖父,可这真不是她的错,生死天定,谁也料想不到这个结局。   而且外祖父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她继续这样下去,外祖父在天之灵不知道有多难受。   等姝儿醒来,贺云槿要好好与她谈谈,求得她的原谅。   他这一生,本就生在无边地狱中,如果不如此,他活不下来,可是他却渴望一直生活在阳光明媚下的姝儿,不是她入地狱,便是他到人间。   他不舍得把姝儿拉入地狱,他努力到人间,可是人间不属于他,只能用披上人皮。   贺云槿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如何生气都好,只要平安。   很快太医到了,查看一番只说是受刺激和劳累这才晕倒,无需用药,待休息够了就会醒来。   有这样的话,贺云槿放心下来,也把消息往各处传了,自然是隐瞒了虞姝见过贺天瑞的事。   至于虞姝杀了乔磊,并未引起多少关注,乔磊杀了老安国公,本就是死路一条,什么时候死,死在谁的手上并不重要。   这一晚,许多人没有睡好,贺云槿守在她身旁不敢闭眼,生怕虞姝什么时候醒了。   可是虞姝却睡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上午还没有醒来,这时贺云槿急了。   乾德帝与皇贵妃到了东宫探望。   “这到底的怎的一回事,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未醒?”乾德帝看了一眼,蓁蓁躺在床上,了无生机,几时见过蓁蓁这般。   “太医说姝儿无事,可又迟迟不醒来。”   “再宣太医来瞧瞧吧,实在不行,用金针催醒,这样睡下去也不是事啊。”不吃不喝的,这身子得垮,皇贵妃握紧了手,眉头蹙起,这到底是怎的回事,蓁蓁是不是和燕京犯冲,在越州可从未听说有什么事,这一回京就出事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东宫,可众人皆是束手无策,试了催醒的法子也无用,若不是虞姝还有呼吸,都要怀疑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有太医说,虞姝是不想醒来,所以如何试探也无用。   贺云槿急的眼睛都红了,他也是熬了好几日。   “姝儿,我错了,你醒来如何打骂都行,别睡了。”贺云槿坐在床前捂住她的手。   太医说她不想醒来,是对他失望了吗?可是他还没有道歉呢,姝儿怎的不听听他的解释呢。   “醒来你想和离也可以,不想再见到我也可以,只要你醒来。”   她过的生动活泼就行,他实在怕极了她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贺云槿低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了虞姝的无名指上。   在屋外守着的余钧险些从树上掉了下去,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未见主子掉过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九死一生,他也不会掉眼泪。   可是如今,看着娘娘躺在床上,却独自落泪,他仿佛以为是自己的察觉。   余钧移开目光,有些不忍心再看。   情之一字可真是伤人,连主子这样见惯了生死杀戮的人,也会有一天红了眼,掉了泪。   晕过去第二日下午,虞姝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贺云槿只能喂一些水和流食给她,思岚和凌珠这两人都是红着眼,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一时没有人,就躲起来哭。   跟着虞姝这么久,从未见她这副模样,躺在床上像是个木偶,如何不让人难受。   满宫的太医都无用,没办法,乾德帝只好发布皇榜,只要治好太子妃,便赏赐爵位,珠宝黄金。   皇榜一出,满京哗然,他们还不知太子妃出事了,虽都对那赏赐心动,可那是太子妃啊,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那是要诛九族的,所以心动的人很多,可是行动的人却少。   一直到第三日,虞姝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而她的下巴也在这两日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不吃不喝,要维持生命就只能消耗身体的能量,贺云槿能灌下去的食物也少。   可是看起来,贺云槿却比虞姝还要狼狈,一双眸子红的似兔子,胡子拉碴,毫无美感可言,这个时候 ,他哪里还惦记的到这些。   在第四日的早上,终于有人揭了皇榜,此人正是鹤霄。   贺云槿一看见鹤霄,便想起了前两次的会面。   “道长,你真有法子唤醒她吗?”   “贫道自然有,今日太子妃必醒,只不过需要殿下的配合。”   “你说。”   “还记得上次贫道支开殿下独自与娘娘说了几句话,殿下想知道是什么吗?”鹤霄看着贺云槿,这人变了,又好像没变,还是和之前一样。   此时的模样,真和前世找到他救已死的虞姝一模一样。   “想。”那时姝儿确实有些不对劲,可他又不好问,他也有秘密不敢说,也不能强求姝儿说。   “殿下躺到床榻上去,与娘娘十指相扣,闭上眼睛,就能知道了。”   “那是不是在这之后姝儿就能醒来了?”   “是。”   “可否容孤去洗漱一番。”他不想让姝儿醒来看见他这副邋遢模样。   “可。”   贺云槿连忙下去洗漱一番,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这才回到屋子。   门窗紧闭,所有人都退下,只有余钧和吕达守在附近,不让人打扰。   贺云槿躺下,与虞姝十指相扣,闭上眼睛,果然他的猜测没错,鹤霄并非一般老道。   *   虞姝又做那个梦了,从头至尾,又把这个梦做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梦境里好像多了贺云槿的身影,之前她从未多在意,可这一次,似乎她的目光都在贺云槿身上了。   又到了虞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一家人跪在地上,她看着鬼头大刀落下,原本以为这次又会醒来,可是没有,鬼头大刀就定格在空气中,来了刀下留人的旨意。   “圣上旨意,赦免虞家上下,长宣郡主,请随属下入宫吧。”   虞姝认识他,是余钧。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不仅她还活着,虞家所有人都还活着。   所以这就是之后的梦境吗?   虞姝跟着余钧入宫,此时她已是阶下囚,见到贺云槿自然是下跪拜见。   贺云槿亲自扶起她,抬手为她捋了下鬓发。   在梦里,分明虞姝就是虞姝,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见阿槿应该说些其他才是,可是满腔心绪却又说不出来,嘴巴一张一合,全部都是虞姝所说,并非她。   虞姝退了退,“多谢圣上饶恕虞家,圣上若有吩咐,万死不辞。”   “贺天瑞已经死了。”   “日后你便住在宫里吧。”   虞姝诧异的抬头,“圣上这是何意?”   她本是豫王妃,就算豫王死了,她可以逃过一死,也不该是留在宫里啊。   “留在宫里,当朕的皇后。”贺云槿上前一步,眼神犀利。   虞姝蹙了蹙眉,“圣上,这不妥。”   她已为人妻,怎可能再入宫为后,别说是为后,怕是为妃都要被人嚼碎舌头根子。   贺云槿沉下嗓音,“朕给你选择,入宫为后,亦或者虞家满门抄斩。”   “圣上!”虞姝惊恐。 第129章 一起到白头(有前世刀……   “做好选择了吗?”贺云槿很强硬。   虞姝张了张嘴, 不知该说什么,“臣女有的选吗?”   “没有。”   “那便只能遵命了。”   虞姝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的魅力,让贺云槿执意要她入宫为后。   原以为会遭受百官的反对,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新帝手段狠戾,整个朝堂竟无一人敢开口, 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虞姝住进了凤祥宫, 而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女子。   也许很多人羡慕她,先是嫁给了豫王,豫王死后还能再嫁给新帝,一婚更比一婚高, 整个大燕, 怕是也无人能有她的好运气。   可虞姝却很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境况, 她以为贺云槿应当会很心急得到她, 毕竟她都是贺云槿的皇后了,可是没有。   贺云槿待她细致温柔,晚上会抱着她入睡, 却从不越矩, 老实的很,又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温柔, 这些都是虞姝在豫王那没有得到过的。   不过一个月,虞姝就接受了贺云槿的存在,也接受了自己已经是皇后的事实,对贺云槿也不再抗拒,她其实本没有资格的, 如果不是贺云槿,她早就死了,她又何尝有资格拒绝呢?   虞姝像旁观者一般看着她和贺云槿过了一段很安稳美满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她突然晕倒。   被太医诊断是中毒,而且是慢性毒、药,此时晕倒,已毒入骨髓,无药可治。   贺云槿像疯了一般把整个后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下毒之人,之后根据太医推测,此毒怕是在豫王府的时候就已经中了,长期慢性毒、药,一旦毒发,就是无药可治了。   而此时,豫王府的所有人都被贺云槿斩首示众,他连质问都找不到人,只能瞒着虞姝。   可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怎么可能瞒得过虞姝。   虞姝越来越虚弱,越到冬日越是难捱,可她还是撑着身子为他酿了一坛梅花酒。   “圣上,你我有缘无分,这一坛梅花酒,只当是谢圣上这些时日的照顾,若是能早些遇到圣上便好了。”   这短短两三个月,虞姝仿佛把这一生的美景都看够了,从前嫁给豫王,她一直在心里想,原来这就是婚姻吗?那可真是不过如此。   可和贺云槿的这三个月,虞姝却重新定义了婚姻,这才是她想要的姻缘。   她不知贺云槿是何时开始心仪她的,却能感受到贺云槿待她,真的很好很好,寻常百姓家的夫君都未必有他好。   她还以为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次,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姻缘,如果可以和贺云槿一直走下去,也足够弥补从前的缺憾。   但没有想到,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缺憾还是缺憾,甚至连带上了对贺云槿的遗憾。   这一生,她是没办法弥补这样的遗憾了。   “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人解你的毒。”贺云槿抱着她,他以为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得偿,可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圣上,妾身撑不下去了。”虞姝胸口很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杀你满门,你不要虞家了吗?”贺云槿红了眼眶,他知道虞姝对家人最看重。   从前他就是这样卑鄙的要虞姝留在宫里。   虞姝勉强弯唇,“圣上吓唬妾身,你不会,待妾身走了,虞家就靠圣上照拂了。”   相处这几个月,虞姝足够看出贺云槿是什么样子的人,当初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留下。   也许天下人都冤枉了圣上,圣上是个明君,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朕说到做到,你不许死,若是死了,虞家满门陪你下地狱。”贺云槿厉声斥责,像是要如同第一次那样,把她吓住。   “那妾身只能在奈何桥边等着圣上咳咳……等圣上百年之后,再来质问圣上为何不护着虞家,咳咳……”   虞姝的嘴角咳出了血,她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圣上,放下妾身吧……别、别脏了你的衣裳……”   贺云槿咬紧牙关,他不敢相信,费尽心思博得天下,坐上帝位,可是心爱之人却不能陪他共享,真是笑话,那他独活又有何意思?   “你别喊圣上,你喊一句阿槿好不好?”自从她入宫,谨守本分,可是这句“圣上”太生份了。   虞姝眨了眨眼,努力抬手去抚摸贺云槿肩头的那缕发丝,为了她,不修边幅。   贺云槿紧紧地盯着她,不知她要什么。   忽然,虞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手还未碰触到他的肩头就垂落下去。   一大口血从虞姝的口腔涌了出来,弄脏了贺云槿的衣裳。   虞姝艰难的张口,“阿……”   她缓缓合上双眼。   “啊——”   *   床榻上的虞姝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帐,可脑海里,却只有她满口鲜血,死在贺云槿怀里的样子。   她动了动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扣住了,侧身一看,是贺云槿,安静的躺着。   她跪坐起来去推他,“阿槿,阿槿你醒醒。”   贺云槿也适时睁开眼,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虞姝扑了过来抱住他哭。   “姝儿,怎么了?”贺云槿坐了起来,她还赖在他怀里哭个不停。   “阿槿,我梦见我死了,好多好多血,我躺在你怀里死了,我连最后一句都没有叫出口,你得多难受啊。”   虞姝闷声闷气,一抽一抽的哭。   到底是梦境还是真的,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她和阿槿的前世,这么悲惨吗?那他一个人活着多苦啊。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贺云槿闭了闭眼,抱紧了她。   他都想起来了,关于前世今生的一场豪赌,如今娇妻在怀,他赌赢了。   “可是梦里的你好惨啊,我死了,你怎么办啊。”虞姝还是哭个不停,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个梦,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全然顾不上了。   只顾着难受,太难受了。   “你若是死了,我不会独活。”   他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月亮,月亮落了,星星也不再起。   “你死了,我就更难受了。”虞姝不想抬脸,整个人都埋在贺云槿的怀里,整个人还沉浸在梦中。   “你死了,我一个人独活才最难受。”贺云槿拍着她的背,开始试探着问之前的事,“你还记得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后虞姝就不说话了,抽泣声也小了。   贺云槿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先开口了,“对不起,姝儿,这事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你别和我置气好吗?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三日了,把所有人都急坏了。”   “豫王府的下人、陈成、乔磊和豫王,都是我所为,我只是怕你害怕,所以才没和你说。”   “你骂我可以,打我也行,我并非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些东西都不能见光,我从前便是这样的人,不希望你因此而疏远我。”   若非他故意隐瞒,从一开始便如何狠戾的对着她,怕是早就把她吓跑了。   “别说了,其实我也有不对,你我成长的环境不同,我不能要求你和我一般,如果你不做这些,可能你会活不下去,而且,我也杀了乔磊,我的手上也沾了人血。”   虞姝嚅嗫,从梦境中醒来,有了对比,贺云槿所为的那些事便不足道也。   “那你不生气了?”   虞姝晕倒的时候,贺云槿说,只要她醒来,生气甚至和离都可以,可是当虞姝真的醒来,他又更贪心了,希望虞姝可以不生气。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虞姝从他怀里起来,双眸水盈盈的望着他,“我们谁也不能先死,说好要一起到白头的。”   贺云槿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好,过去的就不提了,日后我们要白头偕老。”   至于贺云槿所知晓的那些事,他还是隐瞒了,说出来只会让她更难受,还是别说了。   “对了,我是如何醒的?”她记得自己一直被困在梦里,怎么都醒不来。   “是鹤霄道长。”   “原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虞姝喃喃,原来真的有前世今生,原来真的有命中注定。   所以前世两人错过,这一世老天爷才会故意让她做那样的梦,让她早早回京,然后嫁给贺云槿。   贺云槿去找鹤霄,奈何问遍了所有人,都说未曾见到鹤霄道长是何时离开的。   他是世外高人,也不知活了多久,来无影,去无踪,也罢。   找不着鹤霄,贺云槿便吩咐人打了水来给虞姝洗漱,送上膳食,凡事亲力亲为,不知道还以为虞姝是不会动弹了。   东宫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第130章 黏人   虞姝才醒, 不能吃太多,只吃了半饱,而且身子无力, 要贺云槿扶着走动。   “乔磊的事, 父皇可有恼怒?”那时虞姝在气头上,自然是不管不顾, 可是如今清醒, 又有些后怕。   “父皇关心你还来不及,还怪我不曾照看好你,哪里会关心乔磊的事。”虞姝这一晕倒几日,就算真的杀了贺天瑞,怕是父皇都会让她一笔勾销。   “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父皇不曾发现豫王的事吧?”若是乾德帝发现贺云槿对豫王做出那样的事, 怕是会多心。   “你且宽心,只要你不生气, 其他的事我都能料理好。”贺云槿抬手抚了抚虞姝的鬓角。   “其实我之前挺生气的, 你骗了我这么多,但是我一想到在梦中我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着这般可怜, 那就原谅你好了。”   虞姝没有说那是前世, 就说是做了一个梦,只当是一个梦吧, 要不然和贺云槿解释起来还费劲,而且她也不想贺云槿知道前世两人这么悲苦。   她自然是不知道贺云槿已经知晓,而且知晓的更多。   两人都在互相隐瞒,希望能护住这一世的美好。   “以后不会了,从前只不过不得已而为之, 我也不喜欢杀戮。”血腥味真的很难闻,如果可以闻梅花香,谁愿意闻血腥味呢?   “嗯,那就从此刻起,之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哦,那之后的事,你得告诉我好吗?”虞姝的手搭在贺云槿的胳膊上,她不想做那个被夫君蒙在骨子里的女子。   “好。”母后和皇祖母的仇都报了,想来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用那些手段了。   “过两日就是外祖父的头七,我得先准备一下。”外祖父猝然长逝,这是虞姝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你先歇息,一应要准备的东西我都会准备,也别自责了,外祖父不希望你这般。”贺云槿摩挲着她的眼角,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可既然发生了,那也不是自责就能挽回的。   虞姝点了点头,可到底能听进去还不知道。   这事之后,贺云槿撤去了豫王府一部分人手,只是守着贺天瑞,蛇窟惩罚没了,贺天瑞的惩罚也够了。   其实纸包不住火,贺云槿从前做的事,难免会被虞姝得知。   贺天瑞还不能死,他还没打算让贺天瑞这么快结束性命。   外祖父出殡那日,天降大雪,百姓相送,整个大燕都是雪白一片,老安国公对大燕的贡献可不少,乾德帝下令,配享太庙,也算是哀荣。   外祖父的去世太突然,导致娘亲和爹爹没办法回京,虞姝作为外孙女,还得替母亲尽一份责任。   她既入了皇宫,守孝之说便短了,一般而言都是以日代月,守孝27日,但虞姝和贺云槿商量之后,还是打算守孝一年。   东宫的一应布置都随着孝义而改变,膳食也是如此,贺云槿是太子,本来没有君为臣守孝的道理,但贺云槿还是打算同虞姝一起。   这事乾德帝和皇贵妃知晓,没说什么,两人都已经做下决定,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便什么都没有说。   眼瞅着就到了除夕,前一日两人在虞府摘梅花。   “今年不能喝酒,正好酿到明年喝,醇厚香浓。”   守孝期间,禁荤腥和酒色,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虞姝来说还是挺艰难的,但难也要做。   “好,多酿些。”贺云槿把摘好的梅花放到篮子里去,待会还得拿回东宫洗净晾干。   “阿槿,时至年关,你若是忙的话便不必陪我了,有思岚和凌珠在就行。”这些日子,贺云槿每日陪着她,都不做其他事,像是虞姝的影子。   “无碍,有父皇在,我能操什么心。”   乾德帝戒掉了寒食散,身子好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虚弱,在政务上也就有了精神,晓得虞姝这些日子心情不佳,所以便让贺云槿多有些空闲陪着虞姝。   既然贺云槿这样说,虞姝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有他在身边,虞姝也是挺高兴的。   现在虞姝特别喜欢缠着贺云槿唤阿槿,黏人的很,仿佛是要把前世欠的都还给贺云槿。   最后时刻,他想要听一句“阿槿”还没有听成,想想便让虞姝觉得难受。   贺云槿也察觉到了虞姝的黏人,对于他来说求之不得,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除夕当晚宫宴,贺云槿和虞姝是当之无愧的焦点,这也是贺云槿第一次,真真正正用储君的身份坐在除夕宫宴上,接受百官的朝拜敬贺,谦逊有礼中却带着意气风发,少年本该如此。   “吃点笋片。”贺云槿为她夹菜,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两人的酒水换成了茶水,膳食也都是素菜,可把御膳房的一众人忙坏了,绞尽脑汁做各种素菜。   “好,阿槿也用点,我方才吃了点心,还不饿。”这种宫宴,从来都不是以吃为主要目的。   “那吃两颗葡萄。”贺云槿用帕子擦干净手给她剥葡萄,当着众人的面,可羡煞不少女子,这样体贴的夫君,可不是谁都有。   更何况太子位高权重,如今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帝王,待太子妃还如此恩爱,可见人品贵重。   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嫉恨,见不得如此美好的一幕,可到底不敢说什么。   此时的太子可非从前。   瞧瞧这大殿内,后宫高位妃嫔少了柳贵妃和吴惠妃,皇子中豫王和宁王也不见了,至于柳贵妃的舞阳公主,如今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生怕惹了乾德帝恼怒,连她的公主之尊都没了。   从前舞阳公主可是大燕最嚣张跋扈的公主,如今怕是连宫婢生的公主也比不得了,乾德帝也好久没有关心她了。   没有了母妃,兄长又被圈禁,无依无靠,连宫人都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了。   而这一切,也只能受着了。   时移世易,谁能想到从前平庸无能,最不得乾德帝喜欢的太子会有今日的光景,世上后悔之人众多,却无后悔药可买。   结束宫宴,正好大雪停了,虞姝提出走回去。   “好,手给我。”贺云槿回头望着她。   虞姝弯了眉眼,把手递给她。   贺云槿整个握住,为她遮挡风雪。   虞姝怕冷,到了冬日手冷脚也冷,从前晚上都要烧地龙,还要准备汤婆子,晚上便不想出门,如今晚上抱着贺云槿入睡,浑身都是暖和的,仿佛贺云槿的体温比她高些,尤其是冬日,像是一个大暖炉。   两人手牵手往东宫走,一路上有不少宫人瞧见了。   走到半路,虞姝撒娇不走了,“走不动了。”   “那我唤轿撵?”贺云槿笑笑,这才走了多远。   “不要。”虞姝松开他的手蹲了下去,地上还有雪花,她伸手去够。   “那我背你?”贺云槿也十分上道,走不动了,又不要轿撵,那就只能是要背了。   闻言虞姝站起来,跳了跳,“好呀。”   贺云槿无奈的蹲下,“快上来。”   虞姝扑到他背上,“多谢太子殿下。”   贺云槿背起她继续往东宫去,“把手藏到我衣襟里去,别冻着了。”   “好嘞。”虞姝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把手伸到贺云槿的怀里,还胡乱的摸了摸。   贺云槿顿了顿,“姝儿,再乱动把你扔下去。”   “唔,不动了就是嘛,好小气。”虞姝晃了晃脚尖,被阿槿背着真好。   贺云槿背着她回了东宫,吩咐人打水洗漱。   原先贺云槿是准备今日守岁的时候要给姝儿放烟花,但外祖父去的匆忙,如今自然是杜绝一切娱乐,今日若不是宫宴,不得不去,怕是也去不了,之后的宴席娱乐便不好去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宫里,君臣有别,其实太子为外祖父守孝百官也有微词,因为太子的子嗣极其重要,如今太子什么都好,可是没有子嗣,百官也有不少人不满意。   再因为老安国公守孝一年,又拖了一年的时间。   但到底无人提起这件事,所以也就只能是私底下议论,无人搬到明面上来。   但不知为何,在开年之后,竟有言官进言要为太子择选妃嫔入宫。   太子身为储君,与太子妃也大婚一年多,但是太子妃一直没有动静,就算是两人分开了一年,那从去年八九月开始算,也是不短的时日了。   在皇家这样重视子嗣的地方,恨不得新娘子在新婚当晚就受孕,成亲三个月若是还没有传来好消息,就有不少人开始担忧了。   有一就有二,有一个人想说,就能带动不少人这样说,对于此类言论,乾德帝全当看不见,听不见。   而太子更不能直言不会纳妃,到底现在他还没有掌权,这个天下还不是他说了算,便只能忽视。 第131章 阿槿,我们要个孩子吧……   但贺云槿越不把他们当回事, 他们越是闹腾,最后没法子,贺云槿想了个解决的办法。   那些跳的最高的, 无非就是家中有适龄的女子。   既如此, 不如给她们赐婚,也就不会闹腾了。   可不是谁都有赐婚的恩典, 能得圣上赐婚, 那可也大大的荣耀,女子在夫家也格外有面子和地位。   “你这法子,可真是够损。”乾德帝无言以对,他一个皇帝,倒是当起了媒婆, 不仅仅要操心皇子公主的婚事, 现在连大臣家的子女都要操心了。   “父皇此言差矣,赐婚可是无上荣光, 儿臣这是成全他们。”   想入东宫, 还不就是有那个赐婚的旨意吗,既然如此,那赐婚给谁想来他们也不会有意见。   “你和蓁蓁, 真打算要给老安国公守孝吗?”其实乾德帝也挺想要两人生个孩子的, 这都两三年了。   “就算不给外祖父守孝,儿臣也并未打算这样快要孩子, 儿臣如今只想专心于政务,为父皇分担一些,姝儿年纪尚小,再大些,生的孩子也更康健。”   “罢了, 既然你们小两口如此想,朕也就懒得去操心了,你说的赐婚,明日朕会提起。”   至于那些人愿不愿意,可就不好强硬的做主,说到底这个法子也是提醒一下他们,管好家里的事,少管别人的事。   在乾德帝提起之后,那些被点到名的官员都瑟缩了一下,都是官场上混的,跟人精似的,哪里会不清楚圣上的意思。   还真有几个促成了好事,之后便再无人提起这件事了。   这一年,虞姝和贺云槿都没怎么出宫,贺云槿专注政务,如今朝堂几乎都在贺云槿的手掌心,真正的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虞姝在东宫忙碌女红,没什么事做,索性便跟着姑母学了女红,学学小娃娃的衣物,两人也该要个孩子了,如今先练练手。   顺带着,贺云槿也有了福利,衣服鞋袜之类的,也做了不少。   又是一年大雪飘扬,虞姝出孝了,她特意把去年埋下的梅花酒挖起来,换了一席红衣,摘了一束红梅摆在屋内,让人准备了一桌膳食,都摆在阁楼上,正好可以赏雪喝酒,就等着贺云槿回来。   贺云槿回来乍一瞧见还有点不习惯,这一年,虞姝的衣裳都十分素净,都快记不清楚她穿红衣的时候了。   他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穿红衣最美。”   像是一株傲雪红梅。   虞姝娇嗔,“人家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可见穿白衣更好看,怎的你偏爱红衣?”   “你穿什么都好看,但是我觉得你穿红色最像长宣郡主,大燕的长宣郡主,就该是一席红衣在风中飒飒。”贺云槿揽着她上楼。   “其实我也特喜欢红衣,娘亲说穿红衣有朝气。”   “看得出来,你的衣裳里十件有七件是偏朱色。”   两人坐下,虞姝给他斟酒,“辛苦阿槿啦,为外祖父守孝一年,快尝尝看去年酿的梅花酒如何。”   今年上元节左右,爹爹娘亲回京了,娘亲和她说其实不该让阿槿跟着她守孝,圣上虽大度,这般却也有些不懂规矩,太子是君,哪里有为臣子守孝的道理。   之后她便和阿槿说过这事了,不过阿槿没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   阿槿为她,真的做了许多。   这些事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都足够感动,更何况是放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身上。   贺云槿端起酒盏,眉眼含笑,“交杯酒可好?”   虞姝抿着唇笑,点了点头。   “不错,比第一次喝的时候酒味更浓厚。”大抵的因为这次酿酒的时间更长。   虞姝顺势坐到了贺云槿的身边,靠在他身上,望着外头的鹅毛大雪,“你看外边的雪,好美。”   贺云槿抚着她的青丝,“我是不是该说不如你美?”   “油腔滑调,我哪有这个心思。”虞姝嗔了他一眼,“我想吃葡萄。”   “我给你剥。”   自从贺云槿给虞姝剥了葡萄开始,她便爱上了葡萄,一年四季,东宫都备着葡萄。   “张嘴。”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虞姝嘴边。   虞姝喊住咬入口中,把籽吐到贺云槿的手心。   “阿槿,你说要是官员晓得你这么伺候我,会不会说我是妖妃啊?”虞姝的手搭在他的肩头,软了身子似的躺倒在他怀里。   贺云槿把她的披风拉了下,遮住膝盖,虽然不远处就有个大火炉。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守岁的时候,旁边没有火炉,可把两人冻的不轻。   “妖妃?”贺云槿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戏谑道:“自古妖妃哪个不是倾国倾城,你这是抬高自个呢?”   虞姝撅了噘嘴,不高兴了,“哼,我不够倾国倾城吗?”   她双手捧着他的下巴,“你快些瞧瞧我,哪里不够倾国倾城了?”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贺云槿低眸,握住她的手,思虑半晌,才慢悠悠道:“确实倾国倾城,从前是小生有眼无珠,竟不知姝儿犹如仙子貌美。”   此时的姝儿和三年前的姝儿大不一样,现在长高了,抽条了,初回京时还有肉嘟嘟的可爱,现在蜕变为娇媚,不见小姑娘的可爱。   “虚伪,好假。”虞姝撇了撇嘴,“看人最重要的是看内在,而不是外表,知道吗?”   “姝儿外表太美,影响我看内在了。”贺云槿低头亲了亲她的下巴。   “唔,不许亲,我想吃梅干。”虞姝指了指那边的碟子。   贺云槿倾身端了过来,“小小点,躺着吃东西别噎着了。”   “可是躺着吃好舒服。”   和他在一起就很舒服,这样大学纷飞的夜晚,有他煮酒烹茶,真是人世间最好的事了。   “冷不冷?”   “不冷,还想喝酒,今晚不醉不归。”虞姝躺着指挥,什么都不做,享受极了。   两人喝了有一壶酒,到底了,虞姝醉意上头,抱着贺云槿不松手。   “阿槿。”   “我在。”   “阿槿。”   “在呢。”   “……”   虞姝一声声的唤着阿槿,似是怕这又是一场梦境。   如果注定要用一世的痛苦换来美满,她多希望痛苦的是她而非阿槿。   阿槿太苦了,他苦了两世,而她两世都被阿槿疼到骨子里,捧在手心。   那些独自孤寂的夜,他是怎么过来的?   虞姝甚至不敢去想。   贺云槿半抱着她,摇头笑笑,“不能喝还喝这样多,明日起来又要喊头疼了。”   “阿槿,”虞姝拉着他胸前的衣襟,水眸盈盈,“我好喜欢你啊。”   “我爱你。”贺云槿抚着她的眼角,这样的时光,美好的让贺云槿仿佛是梦。   如果前世他没有狠心求死,想来也换不来这世的美满。   “我也爱你,我更爱你,比你爱我多一点。”虞姝要比阿槿爱她更爱阿槿,这样阿槿受的苦难才能弥补回来。   “好,你爱我多一点。”贺云槿不与她挣扎,谁爱谁多一点,自有天知晓。   “姝儿,看外边。”贺云槿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夜空中绽放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火。   虞姝的酒意消散些许,略微坐了起来,靠在贺云槿的怀里看着漫天烟火。   一盏暖酒,两个情人,漫天火树银花。   这一幕美到可以收入画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烟火放完。   等夜色重新归于寂静,贺云槿才道,“早该给你的,迟了太久。”   新婚第一年就分隔两地,第二年为外祖父守孝,这都第三年的冬天了,才等到这烟火璀璨。   虞姝笑着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迟,阿槿,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132章 诊出喜脉   “此言当真?”贺云槿有些激动, 之前两人都没有提起要孩子的事,一是贺云槿心疼虞姝还小,二是虞姝不先提, 他不大敢提。   说到底生个孩子受累的是母亲, 如果母亲都不想生,他这个父亲又有什么资格提呢。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 虞家的人都希望两人迟些要孩子, 那是真正心疼孩子的家族,不会一成亲便催着,生怕生不出孩子会被夫家嫌弃一般。   虞家可不怕虞姝被嫌弃,若是嫌弃,怕是转头为她挑选一门更好的亲事。   “真的, 我们也成亲两三年了, 年纪都差不多了,也该要孩子了, 平王都有一儿一女了。”   就是被废黜的宁王, 听说妾室又有孕了。   虽然被废黜,圈禁宗人府,但还是有不错的待遇, 到底是乾德帝的儿子, 只是行动不便。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可得努力了。”贺云槿起身, 弯腰打横抱起她,“回屋去。”   “不是吧,这样着急,你怎的不知你如此急色?”虞姝环住他的脖颈,这说风就是雨, 怕是恨不得明日就生个孩子出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   贺云槿把人抱回屋。   “先沐浴吧?”   “反正待会都得洗,就别浪费水了。”贺云槿可是足足素了一年,说是守孝就是真的守孝,一点都没贪腥。   虞姝被他放倒在床榻上,三下两除二就被他剥了个干干净净。   哭笑不得,“我瞧着你其他的没长进,脱女子衣裳倒是熟练了很多。”   “那也是从你身上学到的,多谢娘子教导才是。”   贺云槿放下帐子,遮住一室春光。   ……   这一夜,屋子里闹腾到了丑时过半,一次一次的唤水,外边守着的凌珠都有些担心自家主子的身子,殿下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等云歇雨散,虞姝闭着眼睛,不知今夕何夕。   打心底里觉着男人不能旷,要不然积累起来能要了她的小命,若不是再三恳求,怕是还不肯放过她。   他就不会累吗?   “姝儿,喝口水。”贺云槿端着温盐水扶起她,今晚有些过激了,有些心虚,爽完也得多照顾着。   虞姝闭着眼睛喝了一大杯水,她快渴死了。   这运动比练武还累。   贺云槿放下她拉上被子,吹灭了屋内的灯盏,也上床揽着她。   虞姝不想他抱,还以为是他还要,挣扎之间还踹了他一脚。   贺云槿吸了口气,要笑不笑,“幸而准头不行,要不然下半辈子你可怎么过。”   虞姝自然没听到他说什么,早就已经睡熟了,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贺云槿强硬的把人抱入怀中,顺了顺她的发丝开始入睡。   这一晚,虞姝睡的很香,大概是太累了,睡的很沉,等她自然醒来,午膳时间都过去了。   幸好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的大日子,要不然她真不知如何与旁人解释,太子妃睡到下午时分,说出去都丢脸。   这就导致虞姝对贺云槿没个好脸色,用膳的时候都不理他。   太没节制了,根本不想搭理他。   屏退左右,贺云槿坐在她身旁,“这是怎的了?嘴巴都要翘上天了。”   “哼。”虞姝撇了撇嘴,转过身去   “生气了?”贺云槿唇瓣含笑,摸了摸她的发丝,“那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吧?”   “昨晚说什么了?我怎不记得了?”虞姝直接装死。   “哎,可不能耍赖啊,说好要生孩子的。”贺云槿伸手去圈她。   “生啊,肯定要生的,什么时候生就不知道了。”   “姝儿,你耍赖。”贺云槿勾了勾她的下巴。   “耍赖又如何?谁让你这样粗鲁,肯定不能这样快有身孕啊,那还不得委屈你啊,生孩子还得素一年,我可舍不得委屈你。”   虞姝撇开脸,不让他摸。   “抱歉,昨晚有些失态了。”贺云槿亲了亲她的耳根子,“原谅为夫一次可好?”   “看你表现。”虞姝哼了哼。   “那为夫可得好好表现,来给娘子捏捏肩。”贺云槿站在她身后,开始给她捏肩捶背。   虞姝抿了口茶,自如的享受着他的伺候,昨晚那一遭,险些把她骨头捏碎了,男人力气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娘子,这般力道可好?”   “尚可,腿也酸,你给我捏捏。”虞姝把腿搭在凳子上,一副快点来伺候我的模样。   贺云槿笑着挑了挑眉,蹲下来给她捏腿。   “舒服了吗?”   虞姝看着他的眉眼,力道轻重合适,这个世道,大多都是女子伺候男子,若是谁家的男子伺候女子,传出去怕是都会惹人笑话。   可她和阿槿,很显然是阿槿照顾她多一点,而且并不怕传出去,从不遮遮掩掩,也不避着宫人,除非是要说些私密话。   “有太子殿下伺候,必定是舒服啊。”   “也就只有你,敢使唤我。”贺云槿哭笑不得,还不是自己宠的,能怪谁。   “因为只有我才是你娘子啊。”   “是,说的对,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贺云槿给她捏了一会,余钧来报赵寅求见。   他看了她一眼。   “你去吧,不耽误你正事,我还想歇会。”   “好,想不想吃蜜斋的点心,我让人去买。”   “想吃梅花饼,还有奶酥。”   “行,我吩咐人去买,那我走了。”贺云槿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去吧去吧。”   虞姝打了一个哈欠,等贺云槿走后又躺回了床上,还想再睡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太久爱的缘故,竟然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一会还没睡着就起来了。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学,现在外边都是白雪皑皑一片,她也懒得出门,就找了一本话本子来看,也好消遣些时光。   别看皇宫挺大的,可真待久了却没劲极了,还不如越州一半好玩。   不过有贺云槿在,倒也不算太无聊了。   虞姝既然开口说要孩子了,就把要孩子这事提上了日程,上元节之后,她特意找了太医询问,得让她的身子大好,才有利于孩子。   太医开了些食疗的方子,让她照着调养。   虞姝也和姑母说了这事,姑母这次没反对,两人也确实大婚两三年,贺云槿大概是大燕第一位大婚两三年之后还没有子嗣的储君。   往常的储君,都是大婚三月之后太子嫔等跟着入府,太子妃若是这三个月没有抢占先机,那便不能阻拦太子妾室生育。   皇家,是最重视嫡庶之别的地方,也是最不看重嫡庶之别的地方。   每个人都念叨着一定要生个嫡子,可到底嫡子登基为帝王的倒也少,庶出子嗣,一样有机会继承帝王。   就如贺云槿,如果一直这样平庸下去,乾德帝许是会废除太子再立。   两人都打定主意,那在饮食和生活习惯上便多有改变,为了能孕育一个最健康的孩子,两人就差照着太医的叮嘱开始起居了。   但时至槐序,虞姝还未传来好消息,人倒是重了几斤,小胳膊小腿有肉了。   她有些苦恼,“娃娃咋还不来?”   “你着什么急,孩子靠缘分,总不能说有就有。”   “还不是有点期待了。”虞姝鼓了鼓唇,一开始不说孩子的事,她也不急,现在说起孩子,她就开始惦记着了。   她现在特别特别想要一个和贺云槿的孩子,把两人的爱延续下去,前世别说孩子,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一个人多孤单啊,她想把前世的错过弥补回来。   “我也很期待,我们慢慢地等,静待她的到来。”   夏去秋来,大雁南去,在第一场秋雨洒下的那日,虞姝诊出了喜脉。 第133章 我闺女我说了算   太医把脉的时候贺云槿在一旁, 乍一听见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恭喜殿下, 恭喜娘娘!”太医也是松了口气, 一直为二人调理,算是大半年了才传来好消息, 他也可以把悬着的心放下, 只要太子妃安然无恙的生下这个孩子,他也能因此步步高升。   “好,有赏。”贺云槿大笑,“你先退下,这事莫要告诉旁人, 孤想亲自告诉父皇。”   “是, 微臣明白。”   等太医退下,虞姝笑着抚了抚腹部, “你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竟不让父皇知晓。   “日后你便晓得, 这事莫要声张。”贺云槿蹲了下来,握住虞姝的手抚摸她的腹部,“可算是盼来了, 你若是再不来, 你娘亲都要急坏了。”   “哪有的事,难不成你不高兴, 瞧你眼角都笑出皱纹来了。”虞姝拍了他一下。   这是两人的头一个孩子,哪里有不期盼的道理。   “真的?”贺云槿连忙收敛了笑意,“你看错了,哪里有皱纹。”   “哈哈哈,当着娃娃的面说这样的话也不嫌臊得慌。”虞姝伸手摸了一下贺云槿的耳廓。   “娃娃还小, 听不见,你先歇会,把几个丫头喊进来叮嘱一些事,我先去趟书房。”   “好,你去吧。”   虞姝总觉得贺云槿是有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这次是闹腾什么。   当晚,贺云槿递了一份折子给乾德帝。   乾德帝看见就召了他去正阳宫。   “你这是胡闹,这份折子拿回去,朕就当没看见。”乾德帝有些生气了。   “父皇,儿臣觉得这份折子挺好,父皇可以仔细考虑一番。”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为了讨蓁蓁欢心,可就算如此,也不能随意拿国都开玩笑。”   乾德帝看见这份折子的时候饶是平常再疼蓁蓁,也有些恼火。   贺云槿上书说要再建一个副国都,就定在越州,一看知是为了蓁蓁。   他爱护蓁蓁之心意,乾德帝很是满意,可是再心仪蓁蓁,也不能拿国都开玩笑,自大燕开国以来,燕京就是大燕国都,是万民朝贺之圣地,积累了多少年,才把燕京发展成如今模样。   今日贺云槿竟然要再修建一个国都,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什么燕京侧重北方,南方也要有一个国都,这样岭南的百姓更能沐得圣恩。   岭南乃是鱼米之乡,修建国都有利于发展岭南。   有两个国都可以展示大燕的实力。   如此之云云,看似很有道理,但乾德帝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答应。   “父皇,儿臣确实有私心,但越州也的确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父皇可以再考虑考虑。”   自从在越州的时候虞姝提了一嘴,他就把这事记到了心上,一直在想合适的法子。   如果这个天下已经是他做主,那自然无需考虑这么多,但到底现在还不是他做主,而且乾德帝年轻力壮,看起来在帝位上起码还有一二十年。   就算乾德帝提前退位,当太上皇,那他的权力也并不是全部的,还是会受掣肘。   所以思来想去,他打算退而求其次,把越州建为副国都,等日后越州建设好了,他再迁都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不行,朕不会由着你胡闹。”乾德帝拒绝的很坚定,“就算朕答应了,百官也不会答应。”   “还有,你对蓁蓁好可以,可到底你是储君,该懂得分寸,你是要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吗?”   小两口感情太好也不是事,贺云槿一点都不理智,这样下去,真怕大燕会毁在他的手上。   乾德帝是父亲之前,先是大燕的君主,得为大燕考虑。   “父皇言重了,儿臣在政务上的能力相信父皇能看得到,儿臣只是觉得在政务之外,也未必不能得些便利,蓁蓁千里迢迢赴京,确实委屈,父皇难道不心疼皇贵妃吗?如果越州得以建设,那日后皇贵妃也可以回越州,越州到底是皇贵妃和蓁蓁的家。”   “你,还是私心重。”乾德帝脸色有些难看。   这话说的好像就只有贺云槿在意虞姝,而乾德帝不在意皇贵妃一样,这话要是传到皇贵妃耳里,又得闹脾气了。   “儿臣的私心从来只有蓁蓁,这一生都将贡献给大燕,也希望这一丝的私心,能全无保留的给蓁蓁。”   要不然蓁蓁嫁给他也太委屈了,成为太子妃可比嫁给寻常人累多了,如此受苦,他总得在旁处补偿些许。   乾德帝不说话。   “父皇,不如这样,儿臣告知父皇一件喜事,父皇考虑则个?”贺云槿对乾德帝,自然不可能是强硬为主。   乾德帝抬了抬眼,有了些兴趣,却又继续拿乔,“那得看你的喜事够不够大。”   “蓁蓁有孕了。”贺云槿漫不经心道,“为了父皇的孙儿,您仔细考虑可好?”   “真的?”乾德帝惊喜异常,站了起来,“你可别诓朕。”   “儿臣不敢,蓁蓁确实有月余的身孕。”   乾德帝终于笑了笑,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不知道多着急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可是太子的子嗣到底不同,百官着急,他也是急的。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拿这事来要挟朕?”因为蓁蓁有了身孕,所以他才故意提出这事,他若是不答应,倒像是他不重视蓁蓁一般,影响蓁蓁安胎。   “儿臣不敢。”贺云槿笑笑,就是要挟又如何呢?   “罢了,你先回去,朕会考虑。”乾德帝微叹了口气,“好好照顾蓁蓁。”   “儿臣晓得。”贺云槿心满意足的离开正阳宫,很明显,在得知蓁蓁有孕之后,父皇的态度截然不同。   唉,都说隔辈亲,还真是如此。   他知道儿子不如未出世的孙儿有面子。   等贺云槿回去,就把虞姝有孕的事传开了。   太子妃有孕乃是大喜事,也好堵堵那群人的嘴。   皇贵妃尤其欣喜,当晚就来了东宫,带了两个老嬷嬷过来。   “蔡嬷嬷和于嬷嬷都是我身边的老嬷嬷了,当初我怀琬宜的时候就是她们照顾,你初次有孕,身边都是几个小丫头不行,你有什么事就和嬷嬷商量着做,对你没坏处。”   “谢谢姑母,我会的。”生孩子这样的事,虞姝也确实没有经验,娘亲又不在身边,太医又是男子多有不便,有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是好事,而且还是姑母信赖的,这更加难得。   “你要多注意身子,莫要劳累,东宫的事太多就吩咐旁人去做。”   “更重要的,有了身孕,就不好和殿下同房了,得注意分寸。”   嫂子不在身边,皇贵妃这个长辈便多叮嘱一些了。   虞姝点了点脑袋,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可到底,分房这事也成了空话,贺云槿根本不同意。   “你有孕,我素着便是,连闻闻香都不行?”贺云槿表示很委屈,他又并非鲁莽之人,难不成还会对蓁蓁不利吗?   “可是姑母说不合规矩。”一般而言,自己有孕,是该给贺云槿抬个妾室的,但这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分房,其实也不大愿意,但姑母这样说也有姑母的道理。   “我就是规矩,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别想太多,我得盯着娃娃,让她乖些。”   “她乖的很,倒是你一点也不乖。”   “是,娘子最乖了,快躺下歇息,别再操这些心了,我的闺女要睡觉了。”   “你怎的就知道是个闺女?说不定是个儿子,我看父皇更希望生个儿子。”   “父皇希望也没用,我闺女我说了算。” 第134章 正文完结 普天同庆   次日, 虞姝才晓得贺云槿往正阳宫递了消息要修建越州为次国都。   “你怎的也不先和我商量一番?”虞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贺云槿挑了挑眉哼道:“我若是与你商量了,你会答应吗?”   “不会,你向父皇提这样的要求, 父皇没揍你吗?”   那可是国都啊, 不是其他的事,他居然也敢往外提, 如果她是乾德帝, 怕是都要揍人了。   这事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啊,国都代表了一个国家的龙脉所在,迁都乃是重中之重,万万没有只凭借一句话就迁都的。   “还好我的闺女救了我一命。”   “父皇不会答应的,你别为了我这样做。”   虞姝虽然感动, 却不想贺云槿与百官为敌, 这并非明智之举,说到底这个天下也还不是他的, 他怎好说这样的话?   “未必, 事在人为,不去做永远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想做就去做, 没有什么做不成的。”就算这次不成功, 日后也总有成功的时候。   贺云槿打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无疾而终。   “你就是如此执拗。”虞姝推了他一下, “你这样,外边真会传我是祸国妖妃。”   越州是她的故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想的到贺云槿为何有此一说。   为了一个女子迁都,怕是天下人的口水都要把她淹没了。   “那又如何,夸你貌美如花呢, 你别想太多,安心把我的闺女生下来。”贺云槿低头靠近她的腹部,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和虞姝在一起。   虞姝见怎么说都无用,索性也就不说了,叹了口气,“罢了,日后你闺女问起来我怎么就成了妖妃,你自个解释去。”   “你终于承认怀的是闺女了?”贺云槿耳朵里如今只听得见“闺女”这个词了。   虞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说有什么用,还得八个多月才知道呢,算算日子会在来年六七月生产。”   “不急,别焦虑,一切事宜我都会打点妥当,我向岳母去了信,希望岳母能回京照料你。”   女子孕育的时候是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候,事事小心谨慎,母后去的太早,无奈只能请岳母来帮忙了,有镇南王妃在身边,想来姝儿也会更安定一些。   “我每日待在东宫吃了睡,睡了吃,整个天下怕是都没有比我更清闲的人了。”   “等你满了三个月,你带你出去走走。”贺云槿握住她的手把玩,“皇宫想来你也没有到处都去过,我有空就带你去各处转转。”   作为皇宫,风景自然也是不差的。   “好啊。”   过了半月,乾德帝首次在朝堂上提起越州之事,不过自然不是修建次国都,而是提出想在越州修建行宫。   朝堂上自然议论纷纷,越州距离燕京太远,几乎是一南一北,修建行宫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都是需要斟酌的。   但比起直接说修建国都,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要说也是乾德帝老狐狸,精明,比横冲直撞的年轻人肯定是多些计较的。   不过这事乾德帝也没有一开始就敲定,只是拿出来让众人讨论。   如今朝堂上大半都是贺云槿的人,要不然就受过贺云槿的恩惠,自然愿意卖贺云槿一个面子。   但自然也有人反对,所以乾德帝不急。   这事多商讨几次,等到了后头,那些官员都懒得浪费口水了。   *   在年前,镇南王妃到了,住进了东宫。   之前贺云槿觉得有岳母在照顾着姝儿好点,可是岳母到了,贺云槿却觉得也并非全都是好事,比如他和姝儿亲热就不太方便了。   虽说姝儿有孕,大幅度的亲热不行,可是偶尔偷个香也是可以的。   但岳母在一旁,两人独处的时间便少了,只有晚上才能抱着姝儿亲近些许。   这夜又是如何,贺云槿突然说,“要不然让岳母早些回越州吧?”   “你干嘛?”虞姝懵了。   “你不觉得岳母在这很影响我们吗?”贺云槿倒也没遮掩。   “我也觉得。”虞姝点了点头。   贺云槿眼睛都亮了,正想再接再厉的说几句。   “既然这样,你和娘亲换一个屋子吧,其实我也挺想和娘亲睡的。”   贺云槿:“……”   “姝儿,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叹了口气,岳母是自己请回来的,照顾姝儿确实妥帖,毕竟是亲娘,可没有想到会体贴到这样的程度,往常用膳都是亲亲抱抱,如今是规规矩矩。   “好了,你一个太子殿下,能不能有点正事,整日围着娘子转羞不羞啊。”   虞姝像抚摸元元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贺云槿抱住她,“闺女啊,你爹我为了你牺牲可够大的。”   两人成亲三年多,同房的时间还不到一年,真是苦啊!   “你少胡说,孩子大了,小心记仇,我听说这个时候孩子已经能听得见了。”   虞姝面上有些羞怯,贺云槿说话总在不正经,娘亲在才好呢,还能治治他,要不然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也罢,不说了。”   贺云槿摸了摸她的腹部,软软的,肚子已经凸显了。   其实镇南王妃在,姝儿明显笑容更多了。   罢了罢了,他便多牺牲些。   很快到了年关,今年的宫宴比去年还要热闹,虞姝有孕,确实让人欣喜,满朝文武都盼着虞姝成功诞育嫡皇孙。   若是晓得贺云槿心心念念都是闺女,怕是得捂着脸叹一句心痛。   今年的雪又下的很大,贺云槿作为储君前去各地受灾严重的村落中慰问百姓,加以抚恤,离开了有半月,等把一切安排好,都已经出了正月。   天气冷,虞姝不爱动弹,整日待在屋里,而且随着月份大,肚子凸显,变化也随之而来,时常难受的彻夜难眠。   都说当了父母才晓得当父母的苦楚,虞姝这下是真的晓得了,对着娘亲时常感叹,她儿时那样顽皮,娘亲怎么没有揍她。   娘亲笑道:“你当我不想揍,还不是旁人拦着,莫说你爹爹兄长,就是叔伯婶娘一听说你犯事了也要来家里坐坐,说是喝杯茶,还不就是护着你。”   虞家那一辈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娇娥,大家可不是当眼珠子疼,虞姝自小到大那是活的比宫里的公主还要自在。   公主还要受宫中束缚呢,她可是一堆人护着。   岁月匆匆,一转眼就到了盛夏,枝头的蝉鸣声声,叫的人心烦,于是余钧等人有了个新任务——捕蝉。   每日带着一群武功高强的暗卫在东宫及其附近的树上蹿来蹿去,元元时常以为那是会飞的老鼠……   等到六月,虞姝的身子已经很重了,不能单独起身行动,都是贺云槿扶着,几个丫头嬷嬷随时守着照顾。   对于这一胎是男是女,众说纷纭,两人都下意识的没有问太医,至于乾德帝有没有问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六月下旬,虞姝的胃口不大好,都是少食多餐,御膳房绞尽脑汁做新颖的菜式送入东宫。   太医说就在这几日生产了,贺云槿晚上睡觉都不敢熟睡,生怕虞姝唤他。   就这样提心吊胆了几日,在二十六那日上午,虞姝发动了。   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东宫没有慌乱,井然有序,贺云槿等在外头。   本想进去,被虞姝推了出去,不想他看见自己面目狰狞的一面,倒不是怕会让贺云槿有疙瘩,而是怕那副场景把贺云槿吓到。   若是中途贺云槿说不生了,虞姝找谁说理去,这不是添乱嘛。   好在虞姝本就是养好了身子才要的孩子,期间又一直按照太医的叮嘱行事,生产进行的还算顺利,一个多时辰后,东宫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叫声洪亮,让每个人脸上都扬起了笑容。   贺云槿等在外头,看见奶娘抱着孩子出来,第一时间过去,“娘娘可好?可是小郡主?”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诞育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孙,母子平安。”   贺云槿愣了一下,闺女变成了儿子……   当日下午 ,太子妃平安诞育皇孙的事便由乾德帝的旨意传遍了大江南北。   同时连下三道旨意:   嫡皇孙降世,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立小皇孙为太孙。   设立越州为大燕第二都城,修建行宫。   一时之间,天下大喜。   众人不知,这位才出生的小太孙,会与父君联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那又是另一个传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