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去做拆一代》 作者:钮钴禄蛋   【本文文案】   胡新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怀二胎的时候把大女儿送回了老家上了两年学。   第二后悔的,就是没有拦着丈夫卖老家房子。   第三,如果可以,她绝不会再嫁给现在的丈夫。   这三件有一件能做到她就很高兴了,然而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不止能挽回一件。   年代日常向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新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囤地囤房包租婆   立意:做个合格的好妈妈 ============ 第1章 你妈妈生了小弟弟就不要你……   十二月的夜晚,风刮的人脑袋疼。   胡新月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拿帽子,给大女儿苏雨晴打电话她也没来送,只能慢悠悠的单手骑着电动车,另外一只手攥着领口让冷风少往衣服里灌点。   好不容易晃到了自家楼下,锁好车正准备上楼,却碰上了隔壁的王姐。   王姐把她拽到了楼梯间,风被挡在了外头,“胡姐,我今儿下午看见雨晴大包小包的往家搬了好几箱快递,也不知道买的啥,就她有一趟摔了掉下来一卷宽胶带,我敲门想还给她,可她就是不开门,给你们两口子打电话也都不接……”   宽胶带……   快递箱……   胡新月的心猛地一沉,脑袋里尽是割腕、上吊、跳楼、烧炭这些词儿,也顾不上跟王姐道谢,赶紧往楼上跑,只想快点回家,快点看到苏雨晴好好的在家里抠手机就行。   苏雨晴抑郁症确诊三年了,自杀未遂过多少次胡新月都已经记不清了。   等她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把钥匙扎进锁孔打开了门,家里黑黢黢的一点光亮也没,胡新月打开灯,苏雨晴的房门是紧紧关着的。   浑身的血仿佛一瞬间全都冲上头顶,胡新月觉得两颊滚烫,心却冰凉。   那扇门,于她而言仿佛是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她抗拒抵触,可还是走到了女儿房门口,门被反锁了,怎么扭也扭不开。   胡新月两只耳朵里都是轰鸣声,她手忙脚乱的找到钥匙打开了门锁,可那门还是推不开。   里面像是被什么黏住了……   胶带。   她拼尽全力用身体朝房门撞去,瘦小的身体一下一下根本感觉不到疼。   终于,房门开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儿,呛得胡新月不停的咳嗽。   苏雨晴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炭火盆里还有未熄灭的炭,桌子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下压着似曾相识的药瓶……   胡新月崩溃了。   可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抱起苏雨晴想把她弄到屋外,可是瘦得皮包骨头的苏雨晴她根本抱不动。   闻声赶来的邻居帮她拽着女儿的胳膊把人拖到了客厅里,打了120。   胡新月想起那盆还在燃烧的炭,接了碗水进去把火扑灭,屋子里那股子怪味儿一点也没减弱,她找到剪子爬上飘窗上去剪窗缝上的胶带。   这味儿有毒,得赶紧通风。   胶带贴的很厚很结实,胡新月剪不开,拿着剪子的刃用力划拉,窗外冰凉的空气一点点侵占她的菲,冲淡了那股怪味儿,胡新月贪婪的撑着窗户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她的电话却在这当口响了。   苏向暖来电。   是她的小女儿。   胡新月的手还有点僵,可她接通了电话,这么晚小女儿打来肯定是有事儿,她又想起还躺在外头的大女儿,站起来想出去,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窗外倒去……   “喂,妈妈,我要交补习班学费了,明天你给我打三千块钱……”   小女儿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胡新月想问她上个礼拜不是才报了个两千多的补习班怎么又要报……   她看到别人家窗户外头的防盗网上养的花,她一直想安一个,可丈夫苏立诚说七楼没必要装那东西浪费钱……   她听到一声闷响,随即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你妈妈要生小弟弟了,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你这个不听话的烦人精了。”   “不!你骗人!放开我大坏蛋!”   胡新月迷迷糊糊得睁开眼,入目一片刺目的白,身边竖着个天蓝色的布屏风,看起来像是在医院。   可她从七楼掉下来,竟然在这么个小破医院就给治好了?胡新月有些庆幸,起码可以省点钱了。   “你乖乖的不许闹,要不然就让警察来把你抓走……”   外头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在吓唬孩子。   胡新月坐起来,床下只有一双黑皮鞋,她穿起来想去找个医生问问大女儿怎么样了,转过屏风,却愣在了那儿。   病房门口那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女人,高高的鼻梁细长眉眼,像极了她的小姑子苏文静年轻时候的样子。   她穿一件高领毛衣配毛呢西装,看起来极具年代感,却又跟现在孩子们所谓那复古穿搭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苏文静不到三十五岁就死了,胡新月肯定会把这人当成苏文静。   女人看到了胡新月,她对面背对着胡新月的小女孩也跟着转过头来,看到胡新月时眼睛一亮,低着头就朝胡新月怀里扑了过来。   “妈妈,雨晴听话,你不要生弟弟,不要不要我好不好……”小女孩的话语无伦次,可字字句句都是委屈。   胡新月却呆住了,这女孩怎么跟苏雨晴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叫自己妈妈,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嫂子,你这闺女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了,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咬人,你看给我这手上刮的口子,真是……还不如这农村孩子大气呢,一个丫头片子惯成这样臭脾气以后怎么嫁人,你们夫妻俩也是真行……”   她跟自己叫嫂子,难道她真是苏文静?   胡新月摸住自己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肚子,她一辈子操劳就没胖过,唯独怀两个女儿的时候肚子大过。   还有这双手,因为常年在后厨烟熏火燎,五十多岁的她手比七八十的老太太看起来还老,而现在这双手看起来还算光滑。   还活着的苏文静,才九岁的苏雨晴,还在她肚子里的二女儿……   她,好像是回到了1998年。   胡新月抬起苏雨晴埋在她身上的小脸,眼泪在女孩眼眶里打转,可她却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副倔强而又可怜的样子让胡新月的心一阵阵抽痛,她想起苏雨晴接受催眠治疗后医生交给她的那段录音……   “如果那么坚定的要生儿子,为什么不在女儿落地的时候就弄死,为什么要留下她再告诉她她一点都不重要?我知道他们不要我了,因为妈妈怀孕了我就要回老家上学,我是负担,是随便可以丢给爷爷奶奶的东西,如果不是妈妈没生出弟弟,他们肯定不会把我接我回来……”   胡新月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更多的是悔恨,她没想到因为怀孕无法照顾大女儿把她送回老家上学,对她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   可是此刻,看着倔强而又委屈的苏雨晴,她忽然明白过来,父母眼中微不可闻的权宜之计,在年幼的孩子眼里可能真的就像天塌了一样。   老天爷可怜她,竟然让她回到了大错未成之时,她的雨晴健健康康,心底还没种下阴霾。   胡新月没理苏文静,深吸一口气忍回了眼泪,蹲下来无比坚定的看着女儿的眼睛,微笑着开口道:“雨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宝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   苏雨晴眨巴着眼睛,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可她并没有亲近胡新月,而是扁着小嘴委屈的看着妈妈,“可是你们已经把我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过两天你们就要回市区去,而我得在农村的学校上学!”   办转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年轻时候的胡新月和丈夫也没想过这事儿得征求孩子意见或者是避一避孩子。   那会儿夫妻俩在鲁阳市区租个小门面开小吃店,每天都很忙,发现怀二胎后想着对苏雨晴照顾不过来,就想把她送回老家。   胡新月的公公是个文化人,还是老家苏家寨小学的校长,丈夫苏立诚觉得回老家跟着爷爷学习更好,跟着奶奶吃穿也更安稳,胡新月也觉得孩子跟着他们在外面太苦,才把苏雨晴送回了老家。   看着女儿委屈的掉眼泪,胡新月无法抑制的想到后来苏雨晴一次次自杀未遂后的绝望,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把将女儿抱进了怀里,“妈妈明天就去跟你们老师说,不,今天就去,我们不转学了,雨晴就跟着爸爸妈妈在市里头上学,雨晴哪儿也不去。”   “真的么妈妈?”   苏雨晴小心翼翼得声音合着眼泪落在胡新月的脖颈上,她止不住的点头,“对,妈妈不骗你,雨晴就跟着妈妈,哪儿也不去!”   话音刚落,她的胳膊便被推了一下,“胡新月,你跟孩子瞎保证什么呢,不是说好了要在村里上小学,我爸我哥那儿手续都已经办完了。”   怀里的苏雨晴明显抖了一下,胡新月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她拍拍女儿的背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站起身来,“手续办好了那就再去改回来,改不回来我就陪着雨晴在老家上学,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女儿分开!”   “你低血糖把脑子抽没了吧,我哥怎么可能跟你回老家,再说你要不回去我哥生意还怎么做!”   苏文静挑剔刻薄,可这话却没错。   胡新月的丈夫苏立诚,是八十年代初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虽然没考上大学,却考进了乡政府,是坐办公室的公家人,生活原本平静安逸,直到改革开放的风头吹遍鲁阳,吹进了金河这座小乡镇,眼看着同学同事辞职下海后一个个风光无限,苏立诚便没法再享受那份安逸了。   男人年轻时大多自命不凡,苏立诚也是。   可他本来就不是个擅交际的人,要不在乡政府多年升迁无望,可安定的工作容易让人丢掉自知之明,苏立诚的父母不点明,只有小学文凭的胡新月以前又是无条件的服从丈夫。   于是苏立诚放弃了公家人的身份,义无反顾的带着老婆孩子去了鲁阳市。   快七年了,他们一家三口在城中村租民房住,冬天冷夏天热,租了临街的门面卖小吃,整天起早贪黑累得半死,是比老家挣得多,可花的也多,而且还不敢停,一旦停下来连生活都保证不了……   “我在那边排队钱都交好了,你们咋不过来,晴晴怎么哭了?”三十多岁的苏立诚,已经没了少年的莽气,身姿笔挺,穿着过年回来新买的西装,倒是挺像个事业有成的生意人的。   “哥,你老婆说让晴晴回市里读书,要去把转学手续都改回来呢!”苏文静气鼓鼓的告完状,转身就走了。   苏立诚知道这两天他们就得回市区,苏雨晴在闹脾气,胡新月不好受,伸手想拉过女儿给她擦眼泪,可苏雨晴倔强的挣开他的手,躲到了胡新月身后。   苏立诚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又怎么了,一天到晚哭哭哭,你都九岁了不是三岁!”   胡新月愣了愣,对面前这个年轻的丈夫感觉很陌生,苏立诚随妈脾气怪,平常没事的时候疼老婆宠孩子,脾气上来发起火却是六亲不认,但是后来女儿大了慢慢变好了很多,苏雨晴诊断出抑郁症后,他更是变得小心翼翼再没发过一次火。   年轻的时候胡新月一直都很听苏立诚的,可这会儿听到他训女儿,又想到后来苏雨晴的心理疾病,想到两个女儿因为她在婚姻里的唯唯诺诺而对婚姻充满恐惧,胡新月知道她不能再一味顺从了。   “九岁也是孩子,九岁也能哭,你妹妹跟孩子胡说八道你不管,来训女儿干什么!” 第2章 被错过的拆迁。   苏立诚很诧异,却自然而然的解释起来,“文静特意跑来看你,她一个小姑娘她懂什么。”   “不懂就闭嘴,不懂就能瞎说么!”胡新月拉着女儿推开苏立诚就准备走。   “你去哪儿,检查单都开了我费用都交了,你得去照B超。”   B超?   胡新月想起来了,她公公有个学生,在乡卫生所算个小官,好像跟苏立诚还是同学。她们是农村户口可以生二胎,但是也只能再生一个,苏立诚想要儿子,以前过得累从来没提过,可这次她不小心怀孕,他却表现的很兴奋。   他是想来照B超看男女的。   刚才苏文静会来,应该是苏立诚想叫她把女儿带走。   反正钱都交了,胡新月没有拒绝,跟着苏立诚来到了B超室,因为女儿在,苏立诚只能陪着孩子等在外头。   胡新月躺在简陋的检查床上撩开衣服,医生在她肚子上涂了凝胶,来来回回的转了好一会儿,才让她起来。   “孩子背对着,看不太清,像是个男孩,要不你们出去转转再回来看一下。”   医生是得了交代的,胡新月却毫不在意的整理着衣服,“不用麻烦了大夫。”   她刚出检查室,苏立诚就急火火的跑了进去,没几分钟拿着个检查单,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直到离开卫生所,才凑到胡新月耳朵边美滋滋的来了句:“医生说十有八九就是个儿子。”   可惜这一胎,还是个女儿。   上辈子胡新月也一直以为肚里怀的是个男孩,到孩子落地是个女孩,苏立诚很是发了一段时间的脾气,搞得二女儿天天哭他也不管,胡新月也在月子里坐下了病。   “是么,这B超不准吧,”胡新月佯装好奇的看那B超图像,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苏立诚高兴个什么劲儿,但是胡新月并不准备让他再高兴几个月,“我昨晚上才做了梦,梦见一个月亮钻进我肚子里,应该还是个姑娘。”   “你怎么知道那是月亮不是太阳,都是亮堂堂的圆圆的,再说这B超比你做胎梦准多了。”   “太阳是圆的,月亮是个弯钩啊,那哪儿会错。”胡新月第一回 怀孕,就梦见过弯月入怀,那会儿年轻觉得好玩,记得特别清。   苏立诚的脸色,终于在胡新月的解释中垮了下来,不再说话快步走了。   胡新月没管他,他发火他自己难受,自己没必要带着女儿上赶着去挨呲。   从金河乡回苏家寨,走路得半个多小时,骑摩托车要十几分钟,苏立诚今儿是从村里老同学那儿借的摩托车带她们来的,可他自己跑了。   今天是小年,乡里没什么人,但是卖烟花鞭炮的摊子却一直有。   以前胡新月很省,因为想在城里落脚就要买房子,一分一厘都只能从嘴里省,一毛钱恨不能掰成两毛来花,这些东西除了苏立诚心情好的时候,胡新月是绝对不会给孩子们买的。   苏雨晴眼巴巴的看着那边鞭炮摊边玩摔炮的孩子,却并没有要,因为她知道开口也没用,以至于后来,她对那些物质畸形的追求,瞒着父母花光了苏立诚给她存的嫁妆钱,还去套信用卡借网贷,心理医生后来告诉胡新月,就是因为小时候缺的太厉害,长大才会不顾一切没有节制的想要得到。   现在几毛钱就能买到的快乐,以后几千几万都买不到,她以前为什么就不给孩子买呢?   胡新月揣着几分懊恼,拉着苏雨晴走到了鞭炮摊子前,“给我拿一把那个礼花棒,还有这种盒子的铁丝棍也来一盒,晴晴,你还想玩哪种?”   苏雨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妈妈,她下意识的想摇头,可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瞥向了在鞭炮摊后面的那几个孩子。   他们在玩摔炮。   摔炮不禁玩,“啪”的一下就没了,不像摔炮礼花棒这些,起码要点火要等,可是它真的是最好玩的。   胡新月看出女儿的心思,指着摔炮对老板说:“老板,再拿一整板摔炮,一共多少钱?”   “一共六块钱,小姑娘真漂亮,叔叔再送你两个飞天礼花。”   苏雨晴穿的是过年回来才买的新衣服,米黄色的棉袄两边口袋上两个带毛线辫子的娃娃十分可爱,头上是今早奶奶给扎得两个羊角辫还戴了两个会动的蝴蝶,但是人看起来确实很精致。   可是后来长大后的苏雨晴,整天就是板寸碎发头,头发就没长超过耳朵去,一天天不是运动装就是男装,从来没见她打扮过自己。   此刻,苏雨晴一手提着装鞭炮的塑料袋,一手牵着胡新月,蹦蹦跳跳的别提多高兴了。   胡新月却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梦,就让她留在梦里吧,苏雨晴会变成那样,是她这个当妈的没做好。   正月里街上很冷,路边还有未化的积雪,若是以前,胡新月肯定会带着女儿在卫生所门口等苏立诚,但是今天她并不打算等,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带蓬的三轮车,掏一块钱坐回了苏家寨。   苏雨晴的奶奶家,就在苏家寨小学的旁边,离村口很近。   胡新月带着女儿到家的时候,苏立诚还没回来。   今天是小年,中午大哥一家子也会回来吃饭,这会儿大嫂李素珍正在厨房跟苏母帮忙,她十五岁的小女儿苏雨薇坐在院子里剥白菜,苏雨晴一进门,就兴奋的抱着她的鞭炮跑去给姐姐看,不过苏雨薇到底大了,对这些没兴趣。   苏雨晴就把鞭炮拿进堂屋放好,小心翼翼得拆出一盒摔炮,喊了一声便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以前苏雨晴放寒暑假,都会被送回老家来,因此村子里她也是有朋友的。   “打这回放寒假回来,还是头一回见雨晴这么高兴呢!”李素珍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端起苏雨薇摘的菜,脸色立刻就垮了,抬手就往苏雨薇脑门上戳,“你说说你,坐在这儿摸摸楚楚这么一上午,你连一颗白菜都没扒好,学习学习不好,干活干活不灵,你说说你这样子以后连个婆家都找不见,你能干啥!”   苏雨薇翻了个白眼瞪着她妈,没说话,一脚踢开剩下的大半颗白菜,转身就跑了。   “死丫头,有本事你别回来,跟老娘摔摔打打,老娘还没混到你手下呢!”李素珍说着,坐在了苏雨薇刚才的位置,干脆利索的扒白菜,没两下就给扒好了。   看着暴躁的李素珍,胡新月不觉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忙的要死还得打发两个女儿吃饭学习,让帮点忙也是磨磨蹭蹭,她也跟李素珍这样骂骂咧咧,直到后来大女儿确诊了抑郁症,小女儿上大学一年都不愿意回家一次。   胡新月是97年年底发现怀孕的,现在正是98年的新年。   苏立诚的大哥苏立明比他大了六岁,因为赶上动乱几乎没上几天学,就是个本分的庄稼汉,他的大儿子苏凯旋今年十八,去年高考没考上正在复读,小女儿苏雨薇十五,最近正闹腾着不想学习非要出去打工,李素珍愁的牙疼,脾气就更火爆了点。   胡新月也进了厨房,苏母正在炸东西,她想过去替把手,却被挡了回来。   “这儿挨着火大,别烤着你肚子了,你去摘菜吧。”苏母心疼孙子,但是儿媳妇还得干活。   胡新月也没觉得什么,比起在自家小饭馆里的忙活程度,这点活儿根本不算什么。   “老二媳妇,那雨薇不想上学你大嫂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用,这几天非闹腾着要去南方那电子厂上班挣钱,我寻思着她一个小丫头还没成年出门太操心,就想着叫你们给她带进城去,吃吃苦受点累,保不齐又好好上学了,明儿你们走,就把她带上吧。”   上辈子,苏雨薇确实在小吃店帮过一段时间忙,不过这丫头跟苏雨晴一样倔的很,没干多久就自己找了工作,学是肯定没再上,苏父那勤奋好学的基因家里这几个小的是一个也没遗传,再后来苏家寨拆迁她爹妈分了房子和钱,一家子整个都不一样了。   回忆的细枝末节在胡新月脑海里飞速穿梭,却还是被她抓到了细节!   拆迁!   对,再要不了几年,金河乡这片土地就会规划成为鲁阳市的新城区,市政府就座落在这附近,鲁阳市未来最贵的房价,就在这里。   可是上辈子,在98年底,苏立诚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处有折扣的商品房,在鲁阳市的西北边,还说那边未来会规划新的CBD,苏立诚的钱不够,刚好苏父退休,他就把老宅卖了买下三室一厅的楼房,将苏父苏母都接进了市区。   苏立明在村里住的新宅子,苏家那处老宅是分给苏立诚的,苏立诚拿卖老宅的钱在城里买了新房,大嫂不乐意了好一段时间。   然而不过两年多后,新的城市规划图出来,城市重心是往南边沿河地块转移,也就是金河乡附近的这一大片,他们的亲戚、邻居都摇身一变成了拆迁户,每家最少三套安置房,市政府紧跟着也搬了过来,那些人只用在家闲着收收房租,就可以过得很安逸了。   而她跟苏立诚,因为卖掉了老宅,跟拆迁一毛钱关系也没扯上。   怨么?   年轻的时候,胡新月没怨过,是女儿出事后,她闲下来就总会想,明明生下来就有的拆迁命,明明清闲安逸的铁饭碗,如果苏立诚当初老老实实的在乡政府上班,安心做他的小文员,算着年限熬上去,再赶上拆迁分几套房子,她们还需要那么累么?   如果不那么累,或许就能多关心关心两个女儿,不至于让她们随风野长,连长歪了她们当父母的都不知道…… 第3章 咱们过两年再生老二,好么……   “妈!妈!我回来了!”   苏文静的声音打断了胡新月的思绪,她手下一滑,刀差点切在手上。   苏文静进来厨房,捏起一块新炸的咸食塞进嘴里,趴到苏母耳朵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妈,我二嫂说要给苏雨晴带回市区去,叫我爸去给改转学手续呢!”   “啥?”苏母目光凌厉的落在了胡新月身上,“这是咋回事儿,你们不早都跟你爸商量好了么?”苏母虽然对儿媳有挑剔,可对孙子孙女们却都是好的。   李素珍觉得跟自己无关,抬脚就溜了,剩下苏文静趾高气昂的看着胡新月,极其欠揍的样子。   可胡新月刺苏立诚没有犹豫,怼苏文静也没感觉,面对苏母苏父,开口却需要认真想一想。   苏父是苏家寨小学的校长,自打当年动乱复考复课后一直就是,勤勤恳恳几十年,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才,在鲁阳市的发展建设中至关重要,苏雨晴当初能进单位上班,靠的就是苏父的关系,而苏母是个勤劳的农村妇女,虽然婆媳之间也有挑剔摩擦,可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围着儿子孙女们转,直到生病倒下之前就没停过。   胡新月年轻时对老太太的两面派做法也有意见,可是后来年纪大了,就觉得那些根本不是个事儿。   “妈,你看她不说话了吧,一天到晚瞎折腾……”   “苏文静!”胡新月一把将躲在苏母身后的苏文静拽住,“怎么说我是你嫂子,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苏文静就是在家被惯的太厉害,才会有后来的悲剧。   “胡新月!你敢打我!”苏文静一撂肩膀挣脱了胡新月的手,支愣着双手就要抓她,全然忘了胡新月是个孕妇。   可没等她摸着胡新月,苏母就动了,但是苏母还没碰着她,苏文静已经不动了。   “死丫头,敢跟你嫂子张牙舞爪的,你想干嘛!”   是苏立诚回来了。   苏立诚拐回去在卫生所门口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胡新月母女俩,火急火燎的,幸亏那卖鞭炮的小伙子跟他闲聊,说起来胡新月买鞭炮又叫三轮车,他听起来像,赶紧跑回来瞧,刚进村子就看见苏雨晴在外头跟小伙伴们玩摔炮,他的火气蹭的就起来了,气冲冲的跑回家,正准备跟胡新月兴师问罪,就看见苏文静往胡新月身上扑,这还了得!   “哎呀!死丫头!”苏母说着,假模假式的在女儿屁股上拍了一下。   就这苏文静还委屈上了,“明明是她找事儿,我爸费那么大劲儿给苏雨晴转学,你做了那么多新被子褥子给苏雨晴住,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她考虑过你们么!我费劲儿扒拉的跑这么远回来给你送信,你还打我!”苏文静去年刚嫁人,婆家在乡里,她可不就是特意跑回来说胡新月不是的。   “死丫头,赶紧回你家去吧!”苏母推着把苏文静撵了出去,回来时正在门口碰上了出门打牌的苏父。   苏立诚一肚子火想回屋单独问问胡新月今天是怎么了。   可胡新月没理他,走出厨房无比坚定的迎上苏父苏母的目光,完全将苏立诚忽视掉,无比坚定的开口道:“爸、妈,雨晴还是在老家上学,不过,我不回鲁阳了,我回来跟你们一起种地,陪着雨晴在家读书。”   “砰!”   苏立诚拽着胡新月进了屋,狠狠把门甩上了。   苏家的老宅,是八十年代末盖的砖房,屋子很大,因为夫妻俩不常回来住,就只有一张床一个立柜,屋里还靠了许多芝麻杆,那是老两口种下的庄稼。   胡新月知道苏立诚会发火,可是重头来一次,她突然觉得这样小小的火气,跟大女儿的抑郁症,小女儿的叛逆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笃定了心思,这一次,绝不会顺着苏立诚的心思再去瞎折腾了。   苏立诚沉着脸盯着胡新月,可对上妻子坚定的眼神,明明一肚子火,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结婚快十年了,胡新月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质疑都没有过,可今天,她先是推翻了女儿上学的决定,而后又变了卦自己也不肯回市区了,他一个人那店还怎么开,出去折腾这么些年好容易攒下点钱有了买房的希望能站稳脚跟,现在说要回来……   这时候的苏立诚,还没有后来那种在家里说一不二不容违逆的性格,他颓然的叹了口气,拽松领带挨着胡新月坐到床边。   “早个把月就开始说要让雨晴回来上学,你也同意了,这再有几天市里就该开学了,就算不叫她回老家来,也得等开了学再去托人跟老师说……”   “不用了,就让雨晴在村里上学吧。”胡新月打断了苏立诚的解释。   上辈子苏雨晴三年级下学期转回老家,五年级下学期又转回了市区的小学,回去后她还怕女儿跟不上学校课程,没想到苏雨晴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后来才知道,这个时间农村小学实行的还是五年制教育,市里面已经换了六年制义务教育,而且这时候城乡教育资源在主课上的差距还不明显,苏雨晴又多了爷爷辅导,比跟在他们身边没人管的时候要好很多。   苏立诚却以为妻子还在跟他生气,“我们出去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呢,好不容易攒下点钱就能买房子了,眼看着咱们就要成为鲁阳市市民了,你这时候突然打退堂鼓,叫我怎么办。”   胡新月没有说话。   “还有之前查出来怀孕的时候你不是不想要么,我看着雨晴哭的那么厉害也难受,要不咱们先不要这个孩子,等过两年买了房子,再生老二?”   苏立诚说的冠冕堂皇,胡新月的脸都白了,她知道苏立诚重男轻女,上辈子那么顺着他,也是因为老旧思想主导下,觉得愧疚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可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她也知道了生男生女不怪女人是男人的问题,不是女人的错。   “不可能!”胡新月蹭的一下站起来,面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立诚,“我不会打胎,不管儿子女儿她都是我的孩子,一开始我说不要的时候是你要留的,现在知道可能是女孩,就要我做掉,苏立诚,你是有亿万家产等着生儿子来继承么?我们每个月挣的是比村里人多,可住的吃的还不如农村人,一个月交了房租扣掉生活费能剩多少钱,一年到头死抠活抠的就等着过年回来充大头,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你死要面子非要去拼我不拦你,反正我不会回鲁阳了,我要留在苏家寨,种地当农民!”   歇斯底里的胡新月,说得不止是此时的委屈,而是曾经那几十年的积压,她顺着丈夫的意思走,不代表她没有思想。   说完,也不等苏立诚跟她分辩,转身就出了屋。   胡新月留下来,当然不是为了在苏家寨种地。   鲁阳市南迁市政府规划新城区,是在两千年前后,可苏家寨具体是哪一年拆迁,胡新月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娘家槐树村拆迁的时候弟弟曾到她家打过几天地铺,那会儿小女儿刚上幼儿园,应该是2001年,但槐树村不是鲁阳市新规划区的核心地段,苏家寨拆迁应该在那之前。   所以她不能让苏立诚在鲁阳市区买房,她甚至打算让苏立诚把俩人的积蓄拿出来,回苏家寨来再买一处宅基地。   可在鲁阳买房不是苏立诚一朝一夕的梦想,要改并不容易,但是好在,他们还有点时间。   这天晚上,苏雨晴跟爷爷奶奶睡,夫妻俩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一早胡新月醒的时候,苏立诚就已经不见了,桌上放了个字条。   “媳妇儿,知道你舍不得女儿,你在家多陪陪她,我先回去打扫卫生了,这月房租已经交了,生意还是得做。”   胡新月将纸条揉成了团,他们在城中村租的单间一个月是四十块,沿街平房的门面一个月是八十块,小吃店的生意苏立诚一个人做不起来,但是今天才初七,要到十五以后回家过节的人都返城后,城中村才会热闹起来。   当初是为什么会开小吃店呢?   胡新月有些记不太清了,但是最初进城,苏立诚是跟着同村的一个干包工的人,想做大生意的,只是他心思太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没半年就被骗了好几次,赔了个干净又不肯回老家,这才进了城中村。   胡新月不怕苦,她听了苏立诚一辈子,再苦再累她都不觉得怎么样,唯独两个女儿的成长戳了她的心窝子,所以这一回,她要顺着自己的意思活!   “啪!啪!啪!”   敲门声刚过,房门就被推开了,苏雨晴先是在门缝露了个脸,看到胡新月后一把推开了门,蹦蹦跳跳的跑进来,见到妈妈,脸上写满了高兴。   “妈妈,快起来吃饭,奶奶做了我最喜欢的枣花馍馍,可甜了!”   胡新月掀开被子拉着苏雨晴的手塞进去,“看给手冻的冰的,你是不是又跑出去玩炮了?”   苏雨晴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暖手,“妈,以前在市里面都是正月十五开学,刚才爷爷跟我说,村里的学校都是等庙会结束后才开学,要到二十了呢,今年我终于可以在家看庙会了!”   这个年代的农村新年,年味儿还是很重的,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几乎整个正月都是热热闹闹的,大一点的村子里还会有庙会,邻近村子间还会有舞龙舞狮串场表演,扭秧歌放大鞭,其实比正月初一那天更热闹。   “好,妈妈陪你看庙会。”胡新月穿好了衣裳,捏捏女儿的小脸,突然一股子恶心从胃里返上来,忙捂着嘴别开了脸。   然而胃里是空的,干呕了两下,并没有吐出东西,倒是那反胃的劲儿让她难受出了几滴眼泪,苏雨晴忙跑过来贴心的替她顺着后背。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同意你在老家陪我……”   “没事儿,妈妈有办法。”胡新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后来跟着苏雨晴去治疗抑郁症,也听过很多心理讲座,明白一个自信的妈妈,对女儿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儿,这回她不会再懦弱,她要让女儿在她身上看到人生积极的一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向女儿展示婚姻的美好,让她不再恐惧和异性的交往。   可胡新月也知道话不能说的太满,就算苏立诚能一个人把店转让出去,可出租屋里的东西还得她去收拾,便拢着女儿道:“不过咱们的小店虽然不开了,可东西还是要收拾,也许是这几天,也许过一段时间,妈妈需要去鲁阳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拉回来,不过妈妈保证,不会去很久,一定努力尽快回来,好么?”   苏雨晴乖顺的点了点头,“那妈妈记得,把我贴在床里面的拼音字母报拿回来,以后还能给弟弟用。”   说到弟弟的时候,苏雨晴明显露出了失落。   看着女儿刻意伪装出来那对小生命的期待,胡新月心酸的很,握住苏雨晴的小肉手,郑重其事的望着女儿,“妈妈肚子里是妹妹哦,跟雨晴一样乖巧听话的妹妹,不是调皮捣蛋的弟弟,雨晴的衣服她也可以穿的。”   苏雨晴愣住了,可她的眼睛里却迸出了亮闪闪的光。   胡新月一瞬间明白过来——或许是更早吧,不是在她怀二胎以后才出现的,那些“你爸妈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的话,或许从苏雨晴记事起,就不断有人提起,才会让她对可能降生的“弟弟”,如此抗拒。   她能怪谁呢?   并不能。   上辈子没给苏立诚生出儿子的她不也自卑的很,要说起来,她这个妈也是凶手之一。   不过老天爷可怜她,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她就一定要把女儿护好。 第4章 靠拆迁暴富的人。   雪白的枣花馍,花瓣叠了两层,每个花瓣中间都夹着颗去了核的大枣,红白相称像是艺术品。   蒸花馍费劲,苏母怕是早上四点多就起了,这会儿才能跟早饭一起摆上桌。   胡新月帮着盛饭拿碗筷,苏雨晴早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捧着个花馍抠上面的甜枣吃。   “馍也要吃,不许只抠枣。”胡新月轻拍了下女儿的手。   苏雨晴吐舌头,“我先把枣吃完再吃馍馍呀。”   胡新月待要再给女儿立规矩,苏母拉着凳子弄出极大动静坐了下来。   “女人就该有个持家的样儿,男人走哪儿跟哪儿,这老二去了城里,冷锅冷灶的还得忙,怕是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苏母一边说一边拿眼剜胡新月。   胡新月坐下捧起碗,隔着热腾腾的早饭没有说话。   对于婆婆的挑剔挖苦偏心眼,多活了那几十年,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可她的沉默,在婆婆眼里可半点不乖巧。   苏母一把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不吃了,也不知道老二有没有饭吃!”   她正要起身,姗姗而来的苏父却把她又按回了椅子里,“快吃吧,老二都多大了,你当他跟雨晴似的,自己都是开饭馆的,那能饿着么!”   老两口先后坐下,胡新月这才放下碗,“爸、妈,如今城里生意不好做,又要添小的了,我想把店转了跟立诚回来过,立诚不同意,这才先回去了。”   “那么多年的生意,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胡闹么!”苏母急了,她先前只当胡新月耍脾气。   “你说那么多干啥,孩子们的事儿自己决定。”苏父拉着苏母坐下,“你们小两口商量好,生意是一起做的,不干了也得俩人好好商量着来,雨晴我们帮着带,没问题的。”   胡新月忙去看女儿,见苏雨晴撇着小嘴低下了头,忙揽住女儿道:“妈妈就算去城里,也是抓紧时间把店铺转了回来陪雨晴,妈妈肯定不会把雨晴一个人放在老家的,要陪着大宝贝。”   “爷爷奶奶陪着你不行么,小白眼狼!”苏母又不高兴了。   苏雨晴哈哈一笑,起身扑到苏母怀里,“晴晴最喜欢奶奶了。”   尴尬的氛围,被小丫头这么一闹瞬间消散,胡新月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苏雨晴是天生的心思敏感,再加上上辈子她们夫妻俩的忽视,才会发展成了后来的抑郁症,医生说对待这种孩子要多沟通,多关注呵护心理状态,孩子虽然小,可她也有很大的情感需求。   吃过早饭也没什么事,胡新月就带着女儿去村里的小学,想让女儿提前看看以后要上学的地方。   比起市区窗明几净的学校,苏家寨小学简陋太多,操场连跑道也没有,角落的健身器材也是油漆斑驳,放假的时候教室门都关着,可校门并没有关,孩子们还可以在操场上运动玩耍。   初春的暖阳给整个学校都染上了一层淡金色,胡新月懒懒的晒着太阳,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记不清了,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或许就是上辈子刚结婚苏立诚还在乡政府上班那会儿有过?   胡新月无比享受此刻的宁静,她希望生活可以一直这么慢悠悠的,更希望两个女儿以后也能享受这样慢悠悠的生活,而不是被迫适应都市的快节奏。   在学校玩了好一会儿,胡新月叫过满头大汗的苏雨晴给她擦了擦汗,叮嘱她到了饭点得回家,自己先回来了。   苏家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好些个人围在车边探头探脑,胡新月一进门,庭院地上堆着的彩色包装盒映入眼帘,是过年串门的礼盒。   可是今天已经初七了,亲戚朋友该串的门子都串完了,还有谁会来?   胡新月好奇的往堂屋走去,还没到跟前便听到屋里传出来爽朗的男人笑声,她踟蹰着不知该不该进去,苏母却从厨房端着一盘瓜子往屋里来。   “是你爸的学生,他是个有出息还念旧的,年年总要来一趟,像是姓牛,你爸都喊他大牛,大名叫啥我倒是不记得了。”   苏母掀起帘子进了屋,胡新月正准备跟着进去见见客人,却正听见那位叫大牛的男人在说话。   “老师,这两年流行有机养生,我这回来就是想请您搭个线,在咱们村置块地搞个有机果园,平时自家吃吃送送朋友,还能带着朋友来闲聊玩耍,现在城里都流行这个,就是我爸妈好些年不在村里了,我也没时间一直在村里耽搁,您老人脉广德高望重,我就想觍着脸,求您老人家帮个忙。”   竟然是他!   胡新月顿住脚步没有进屋,眼前一阵恍惚,仿佛人要从梦中惊醒了似的。   然而胃里猛一阵恶心唤回了胡新月的神智,她捂着胸口难受的干呕几下,没吐出东西倒是眼泪鼻涕淌了许多,听见声音的婆婆出来看,胡新月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炸开了锅。   那个大牛,本名牛广元,将来会是鲁阳市著名的企业家,能被采访上报纸那种。   可他又跟那些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靠眼光能力发家的人不一样,他是靠着拆迁攒到第一桶金,而后几乎拆哪儿哪儿有他,身价几翻,还因此上了报纸,胡新月上辈子,也就是在报纸上见过一次他的照片。   据说当年苏家寨拆迁,一家平均三套房,他牛广元一人就拆出来了一栋楼,而那些地,几乎都是苏父牵线卖给他的。   苏父在苏家寨小学干了半辈子校长,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学生,资助了多少没饭吃没地儿住没钱买书本的学生,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村里人说德高望重,第一个想起来的肯定是他苏明德。   上辈子,胡新月跟苏立诚根本不知道苏父帮村里人卖地这事儿,在拆迁之前,苏父自己也只当那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如果不是后来拆迁村里人闹到她们家要说法,他们也不会知道。   可婆婆刚才说,那个牛广元每年都会来看公公。   今天已经初六,往常胡新月夫妻俩几乎都是年二十七八关店回老家,过完小年初六一早就回去了,而苏立明那一家子分开过也不会天天往爸妈这儿来。她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苏父的牵线,村里那些卖地的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卖,那些人因为对苏父无条件的信任转嫁到了牛广元身上,转眼就发现被坑,所以后来拆迁才会闹到他们家去。   胡新月记得,那些人在她家闹了小十天,直到发现拆迁他们连一根线也没分到,苏父还因为生气得病住了院,那些人才走了。   可苏父的名声就此臭了,身体也垮了。   胡新月虽然开了一辈子小饭馆没多大见识,可她也明白,牛广元肯定是得到了内部消息才会来买地,毕竟连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重生回来,还盘算着想再买一块宅基地,更何况牛广元这样做大生意的人。   但他不该把心思打到苏父身上,拿着老人的好心坑害村民,胡新月不了解对方的具体计划,可她知道拆迁是大势,这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人更是手眼通天,她只想拦住公公,至于卖地的人,就像当初她跟苏立诚卖了老家的宅子,自甘自愿那是怪不得旁人的。   但这话,她这做儿媳妇的没法直接说,就算唐突的说了,公公也不会听。   她得想个法子。   院子里响起说话声,是那位大牛要走了。   胡新月还没想好怎么拦下苏父的热心肠,苏雨晴却从外头大喊大叫着跑回来了。   “妈!妈!我爸给你打电话了,快走!去接电话!”小丫头跑的满头大汗,抓住胡新月的手就往外拉,应该是苏立诚到了市里给她来报平安带游说的电话。   院子里,苏父还在跟牛广元客套,胡新月客气的对他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了盘算。   这年月,村里没几家装电话的,只有学校对面的供销社里接了公用电话,好多外地打回来,村民们帮忙到家里喊喊人,再给回过去。   可苏立诚怕胡新月还气着,就没敢挂断,听见胡新月接起来,忙开口道:“媳妇儿,我到城里了。”   胡新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有意晾着苏立诚。   电话里很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咱家的油壶被老鼠拱倒了,流了一地,屋里一团乱。”   “媳妇儿,你啥时候回来啊?”   “我过几天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你这两天问问看有没有人要接咱们家店的,到时候把店转了,屋里的东西能要的都还带回来。”   胡新月很平静的安排着叙述着,让苏立诚的火气无处安放,不知该怎么发泄。   “没别的事就挂了吧,电话费也挺贵呢。”这时候的公用电话一分钟两毛钱,胡新月等了一会儿不见苏立诚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嘟嘟”声,苏立诚突然有些怀疑,电话那头,是他媳妇胡新月么?俩人当年是自由恋爱结婚的,苏母很看不上胡家,胡新月也知道,结婚后一直都是苏立诚说什么就听什么,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意见。   可刚才,她却安排起了苏立诚……   胡新月撂下电话,牛广元的小汽车正好从她身边开过去,扬起一地尘土乌烟瘴气的,看那车子开出了村子,胡新月才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跑回了家。   苏父还在家里,正琢磨着要从哪一家开始牵线,苏母在屋里收拾牛广元送来的东西。   “爸,刚才我去供销社接电话的时候,跟上午来咱家拜年的那个车擦边走的,车窗户没关,我听见车里那人他说什么,他像是跟谁在打电话,说什么拆迁、土地……还有补偿款的词儿,上午在堂屋门口我也听了一耳朵,您是要帮他买地,还是他要来买咱们村的地拆了盖别的东西呀?”   苏父明显一愣,“没呀,他就说来村里弄块地盖个果园请客吃饭,没说拆迁啥的呀。”   “呀,别是咱们村要拆迁,他们听见风声来买地的吧!”   苏母这一句可谓画龙点睛,胡新月松了口气,苏父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那广元他爹妈不都是咱们村的人,”苏母越想越不对劲儿,“村里的人他自己也都认识,买块地么又不是搞选举拉人头,他找你干嘛?”   是啊,这道理没读过书的婆婆都能想明白,上辈子公公是为什么会牵扯进去的呢?不过因为帮人帮惯了,又是件小事儿,捎带上几句话就能解决,根本就没深想过。   胡新月赶忙趁着婆婆的话往下说,“爸,他们这些外头做大生意的人,万儿八千在他们眼里就跟几十几百似的,您去帮忙谈买地肯定得谈价钱,别到时候人家再说您抽成赚昧心钱,后头有了什么摩擦再赖到您身上,毕竟这不是哪家婆媳打架斗嘴劝架的事儿,牵扯到了钱,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唉……”苏父拍拍膝盖,一脸哀叹,“原是想着这几年村里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出去家里也没了老的就没打算回来,地荒着,还有的老两口在家种地忙不过来,收成不好的时候连公粮都交不齐,要是能把地卖出去换成钱,老的少的不都能好过点么。”   “爸,说起来这地的事儿,我跟立诚不打算回市里了,您看着哪家要是地多有空闲,帮我们租下来点,一年给人家钱也行粮食也行,左右回老家来,咱们庄稼人就还是得种地。”   这下,苏父愣住了,苏母脸色变得极难看,“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也不是不赚钱,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立诚同意了么?”   “妈,他会同意的。”   “妇道人家啥也不懂,就跟着男人的步子走才是,这昨儿你大嫂才说叫雨薇去你家那店里给帮帮忙,今儿你就说不干了,这不是打你大嫂的脸么,真不懂事儿。”   苏父忙推了苏母一下,苏母瞪他一眼,骂骂咧咧的出了堂屋。   “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决定,好好商量,别听你妈的。”苏父拍拍腿起身,“那地的事儿,我帮你们留意着,怎么也得等麦收了才是,不急在这一会儿。”   “知道了,爸。” 第5章 经年未见的老母亲   苏立诚见天往老家打电话,可胡新月根本不可能动摇。   这天上午,胡新月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供销社,电话响起老板直接示意她去接,拿起听筒,却不是苏立诚,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胡新月一下子挺直了脊背。   “喂,月儿啊!新月么?喂!”   那是藏在记忆深处,永远不会遗忘的,妈妈的声音。   电话那头不是苏立诚,是胡新月已经几十年未见的母亲。   胡新月张了张嘴,嗓子干哑难受竟发不出声音,眼前仿佛出现了老母亲癌症晚期在医院骨瘦如柴握着她手的样子……   “立诚啊,你看这没通呀,咋没人说话呢……”   “喂喂喂?”   苏立诚接过听筒,他听到了电话那头被听筒放大了的喘气声,正奇怪胡新月怎么不说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胡新月沙哑的声音。   “妈……”   胡新月的母亲,在她重生前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   母亲疼爱弟弟胡新宝,一辈子宠着惯着那唯一的儿子生怕拖累到他,最后胡新宝也如母亲一开始希望的那样,毫不留情的把她丢在了医院里,到死都没再去看一眼。   恨么?   最初知道母亲那么些年打着看病的旗号跟她们姐妹三个要的钱,其实全都填给了胡新宝那个无底洞时,恨过,一样的儿女她们姐妹几个过得都不富裕,二妹的丈夫甚至瘫痪在床,可每次母亲要钱看病也都尽力去凑,可那些辛苦俭省出来的钱,却成了胡新宝的摩托车、皮夹克、电影票。   “女儿是外姓人,养不了老的……”   这是胡母曾经最爱说的一句话,胡新月曾经也不觉得怎么样,老人家老观念她能理解,只是现实狠狠打了胡母的脸。   电话那头又换成了母亲的大嗓门,胡新月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98年的胡母其实也才五十出头,身体硬朗,却常常生病,那时候胡新月跟苏立诚顾一个小店省吃俭用攒钱买房根本不敢休息,更是脱不开身陪母亲去看病,于是每次都是拿钱,直到后来母亲得了癌症进医院,才知道原先要了那么多次看病的钱,竟然连医院的大门都没进过。   而这回,胡新月不在,苏立诚闲着自然要陪岳母去看医生,胡母觉得进医院是花冤枉钱,便跟女婿同气连枝,教育胡新月赶紧回去做生意。   撂下电话,胡新月往家走时还有些魂不守舍。   如果说能重来一次养育女儿她求之不得,再见母亲去直面她的偏心,胡新月是害怕的,毕竟后来出现的网络名词“扶弟魔”,就是她年轻时候的写照。   她忍不住想起苏雨晴被确诊抑郁症前,说得最多的那句话——“你们偏心”,后面缀的指责往往是又多给小女儿买了什么带小女儿玩了什么,虽然苏雨晴小时候没有那些,可她们想着大女儿那会儿条件不好,小女儿喜欢的就尽可能满足她,全没想过要顾忌大女儿的心情。   偏心而不自知的父母,对孩子的伤害最大。   胡母也是这样,只不过曾经的胡新月身在其中,并不觉得母亲偏心而已。   胡母说身体不好要看病,说胡新宝找了女朋友要结婚想托苏立诚给介绍个工作,苏立诚为了让胡新月回去只怕会被胡母牵着鼻子走,她必须得赶紧回去一趟,索性把鲁阳的事儿一次性给解决了。   回到家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主要是给苏雨晴做心理建设,苏雨晴一开始表现的很开朗大方,好像对胡新月毫不留恋,可胡新月说得多了,她的不乐意才慢慢显露出来,委屈巴巴的提了好几个要求,胡新月一一答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有话说出来就好,她也不明白,苏雨晴为什么会如此心思敏感,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拉住女儿交待道:“妈妈这次去鲁阳,是帮爸爸把店铺转了,再把出租屋里咱们家的东西收拾收拾带回来,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妈妈有空就给你打电话。如果有人跟你说妈妈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那是放屁,你就拿棍子打她,往死里打,妈妈给你撑腰!”   苏雨晴咯咯笑了起来。   胡新月宠溺的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把女儿抱在怀里,“雨晴是妈妈的大宝贝,疼还来不及,没文化的人就好胡说八道嚼舌根,我们雨晴以后是要上大学的文化人,别听那些文盲的鬼话,记住了么?”   “嗯,记住了。”苏雨晴发现,对于妈妈的离开,她一点也不怕了。   这边苏雨晴云开雾散的帮胡新月收拾,外头她大嫂李素珍却领着苏雨薇骂骂咧咧的来了。   “你瞅瞅你瞅瞅,谁家大姑娘跟你似的整天吊着一张脸好像人人都欠你钱似的,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爷爷有文化,跟你爷爷说去!”   胡新月出了屋,正在做饭的苏母也从厨房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孩子都大了你这当妈的说话也不注意点!”苏母当然不会数落孙女,说的就是李素珍。   可李素珍骂骂咧咧半点没停,苏雨薇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低着头一张脸几乎被厚厚的刘海遮严实,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好似身边发飙的李素珍是个陌生人。   这画面,让胡新月想起了曾经的苏雨晴,苏立诚教训苏雨晴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的,后来在心理讲座上,胡新月才知道这是孩子无声的叛逆,她们违抗不了父母,只能用不作为来反抗。   上辈子,苏雨薇并没有去胡新月的小店打工,本来她就不想去,胡新月也不乐意让她去,一来二去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着电子厂招工的人跑了,为此苏立诚还跟她闹了一场。   胡新月刚才还在为难怎么把胡新宝从小吃店赶出去,见着苏雨薇,忽然便有了法子。   毕竟跟她那不求上进拖着老娘坑姐姐们的弟弟比起来,苏雨薇不想上学一门心思要去打工,简直太上进了好么。   就像李素珍说的,孩子们不吃点苦,根本不会明白读书有多好,她虽然没有教育苏雨薇的想法,可顺水推舟叫苏雨薇吃点生活的苦,也不算难事儿。   吃过午饭,苏立明和李素珍一人一个包袱把胡新月和苏雨薇送到了上了进城的长途汽车。   苏家寨离鲁阳并不远,也就二十多公里,不到一小时也就到了。   到了长途汽车站,胡新月领着苏雨薇换乘公交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胡新月曾经租住的城中村曲家屯附近。   车水马龙的大路,一边是房叠房拥挤不堪的城中村,一边是时髦高耸的写字楼,苏雨薇并不是头一次进城,可也好些年没来过了,下了公交车就一直仰着头看,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   胡新月趁机道:“鲁阳理工大学就在前面,再过两个路口左转就是,等哪天有空了让二叔带你去看看,那学校可气派了。”   苏雨薇没说话,而是抓紧了手里的行囊,极轻的点了点头。   胡新月便没再说,熙熙攘攘的曲家屯,隔着一条河不过几百米就是鲁阳市政府,村子里的人从九十年代就觉得村子要拆迁,又因为位置好来这儿租房的人多,家家户户都是房摞房房叠房,恨不能在半亩宅基地上盖出高层电梯房来。   可到胡新月重生前,这曲家屯还是曲家屯,也没轮着拆迁。   也是因为拆迁成本太高,政府才往南征收了金水乡附近的土地,搬迁市政府打造了新城区。   胡新月领着苏雨薇七拐八拐,倒是没耽误,让她找见了曾经租住的院子。   这家房东有个跟苏雨晴只差一个月的小孙女,是苏雨晴在市里上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后来她们从城中村搬走后两个女孩也还有联系,所以胡新月对这家房东的印象很深。   院门边房东开的书报亭里放了台小电视,几个男人围在窗口那儿看球,书报亭的墙上挂着最流行的海报,那上面的人胡新月不认识,可那人穿着球服踩着个足球,让“世界杯”这个在她记忆里尘封的词儿又蹦了出来。   1998年是举行了世界杯!   她清楚的记得那年夏天,她怀着老二,苏立诚却整天晚上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大排档看球了,无比空前的热情,不仅仅是因为对足球的喜爱,更是因为苏立诚赌球。   那会儿,胡新月是觉得快生了想取点钱放在家里以防万一,可是到了银行她才发现,卡上就剩下一万块,绕是她当年根本不了解俩人的储蓄状况,也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个数字,如果只是这个数字,苏立诚根本不会托人帮他找特价房。她以为钱被偷走了,疯狂的要去报警,才知道苏立诚拿了钱去赌球,输的血本无归。   也正是因为赌球输掉了那么多钱,苏立诚在朋友找到特价房的时候拿不出钱来,才会卖了老家的宅子。   一环扣一环,别人是朝着幸运越来越近,而他们,却是一步一步把幸运甩开了。   而现在,胡新月却有些庆幸当年那样的闹腾,让她记住了那场世界杯的决赛。   苏立诚一个夏天就能输掉万把块,那赌球到底能赚多少呢?   胡新月有点不敢想。   “小胡你可算是回来了呀,我都馋了好久,明天店里开门不?去你家吃面呀!”   胡新月回过神来,跟打招呼的租户邻居寒暄了几句,先把世界杯的事儿按在心底,领着苏雨薇穿过幽暗的天井爬上二楼,狭窄的过道七零八落的堆着各家杂物,看到那扇陌生而又熟悉的老旧木门,胡新月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车坐的,她真有些累了。   门没锁,可苏立诚不在,胡新宝也不在,胡母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本杂志,见胡新月进来,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么精神抖擞的。   胡新月立刻就确定了她妈没病的事实。   因为苏雨晴还小,也为了省钱,胡新月一家三口只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除去夫妻俩的大床和苏雨晴的小床板,还有一堆苏立诚趁便宜囤的调料食材,一个大纸箱子放着一家子平时穿的衣裳,屋子里几乎没什么能下脚的地方了。   胡新月坐了一路车累得很,这会儿被那些调料味儿一冲,胃里返酸忙冲出去在洗手池干呕起来,没吐出什么来,可公共厕所的味道扑过来,胃里翻江倒海再止不住,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都给倒了出来。   胡母十分贴心的倒了热水来给她拍背,一边拍一边道:“这地方环境也太差了,要说你们在城里也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了,不是我说你,过日子一点也不俭省,要不早就买下新房了吧。”   胡新月接过热水漱了漱口,就着冰凉的水洗了把脸,压下了涌上眼眶的酸楚。   上辈子胡母是得胃癌去世的,她一个人省吃俭用拉扯大四个孩子,到了最疼的小儿子不管她,只剩下最不待见的胡新月跑前跑后。本来发现时是中期,大夫说切除一部分胃就好了,可因为胡新宝的抛弃,胡母郁郁寡欢,做完手术排异严重,去世时快一米六的人体重连七十斤都不到。   胡新月想起那事儿就难受,可胡母直到死,都没说过胡新宝一句不是,反倒常常跟她发脾气。   儿女天然欠着父母的,可她欠母亲的上辈子已经还过了,这辈子她要为自己和自己的女儿活。   想到这儿,胡新月抹了把脸,抬起头毫不客气的对胡母道:“妈,我跟立诚做那么点小买卖哪儿能存住钱,一年年的光给您看病都得好几千,我们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要回老家种地了,还存钱,您当我们那是做生意还是开银行印钞票的呀!”   “啧!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我这是为你们好让你们节俭些,怎么又说到我看病上了,我养你这么大你给我看病难道不应该么!”   胡新月没再理她妈,转身回了屋。 第6章 给亲妈掏生活费   苏雨薇局促的站在出租屋的门口,脑袋里飞快转过无数个念头。   明明刚才那么繁华的大马路,车水马龙,离这儿也就几分钟的路,可这地方也太……   长这么大,苏雨薇还没见过这样逼仄的屋子,农村虽然落后可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她家堆破烂的窝棚都比这敞亮,可爸妈口中在城里挣大钱的二叔二婶,就住这样的地方?   苏雨薇感觉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十分难受,却因为是在别人家,不好显在脸上,于是将头埋的越深,好让厚厚的刘海把自己挡住。   “雨薇?”   是个男人在叫她,这地方还有谁认识她呢?   苏雨薇转身抬头,果然见二叔苏立诚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年轻男人,穿着一套不怎么合身的灰色西装,正是胡新宝,见苏雨薇抬头,笑得十分谄媚。   苏雨薇还没想好怎么跟二叔打招呼,胡母跟着胡新月也从厕所回来了。   因为刚吐完,胡新月的眼圈发红脸色唰白,看起来十分憔悴,苏立诚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胡母忍下了到嘴边的关切,让着众人一起进了屋。   苏立诚把苏雨薇的行李放到了苏雨晴的小床上,胡新月凭着感觉在屋里翻出几个装硬货的箱子充作凳子,没办法,这屋子太小了,除了苏雨晴写作业的小马扎,竟找不出第二张能做凳子的。   “大姐,这是雨晴她大伯家的闺女吧,咱们见过,你得喊我一声舅舅呢!”胡新宝坐下来就跟苏雨薇套近乎。   可苏雨薇只是用蚊子似的声音应了一声,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胡母白眼翻到了天上,却不敢当着苏立诚的面,胡新月却只当没看见,好容易捣腾出来一块地方站人,才坐下问起苏立诚今天跟胡新宝一块出去干嘛了。   “去看了一处房子,阳光花园的,”苏立诚显得十分激动,“新宝说他有个朋友在那儿的施工队里上班,承包商抵了好些房子急着变现,比外面售楼处的便宜多了。”   房子?!   陈旧的记忆在胡新月的脑海里错综交缠,她突然意识到,胡新宝和胡母这次来,竟然远不止看病要钱那么简单。   胡新宝托朋友帮他们看特价房的事儿,胡新月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那事儿最终没成,因为胡新宝所谓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个骗子,苏立诚交了五千块的首付款打了水漂,房子也没到手,派出所报了案最终也是杳无音信,再加上后来苏立诚赌球的事儿,胡新月竟然差点忘了这茬。   可这些情况,只是胡新月夫妻俩以为的。   胡新宝后来娶的媳妇儿叫刘晶晶,是个嫌贫爱富好吃懒做也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因为她苛待胡母,胡新月姐妹几个没少回去说和。   刘晶晶每次吵架,总绕不开胡新宝骗她要在城里买房结婚,后来却被骗的事儿,说胡新宝没出息,说胡家人骗她。   胡新月初听时迷糊,日子久了才慢慢迷瞪了过来。   胡新宝一开始打算的就是买房给自己结婚,可他没钱,便托辞帮苏立诚找特价房,从苏立诚这儿掏钱,本来掏了首付款他的如意算盘已经成功了八成,却没想到那个跟他说有特价房的所谓朋友,竟然也是个骗子。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苏立诚被骗了钱,胡新宝却靠着买房的积极假象搞大了刘晶晶的肚子娶到了媳妇儿。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个笑话。   最可笑是她以为胡新宝被骗受挫,怕他在刘晶晶那儿抬不起头,还特意在他婚礼上包了个大红包安抚新弟妹。   看来,这阳光花园的房子,就是胡新宝钻的套了。   “谁要买房,是新宝么?”胡新月打断了胡新宝滔滔不绝的介绍吹嘘。   苏立诚一愣,“是咱们买房呀,新宝啥时候说要在市里买房了?”   胡新宝忙道:“对啊大姐,我哪儿有姐夫那本事,能在市里买房呢!”   胡新月佯装惊讶,“妈不是说你谈了个对象,要在市里有房有工作才肯跟你结婚,那姑娘叫啥来着……”她说着看向胡母,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刘晶晶,是这个名儿吧妈?”   见面就这几分钟,胡母根本提都没提胡新宝的事儿。   可胡新月说的有鼻子有眼,胡母被儿子瞪着想否认,却也忘了究竟是不是自己说的了,难道这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   胡新宝瞪着胡母,心底埋怨老娘嘴上没把门把他谈对象的事儿漏了出来,胡母想辩解,可脑袋里一团浆糊自己都没整明白。   “新宝啊,我跟你姐夫在市里头这么些年,虽然没啥大本事,可给你介绍个活儿也不太难,这些天叫你姐夫在周围多帮你打听打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工作。”胡新月说着话锋一转,看定苏立诚,“至于房子么,你还年轻,努力干几年总能在城里安下家的。”   刚才还一脸喜色的苏立诚,这会儿脸上已经没了喜气,他知道这个小舅子不正干,隔三差五来打秋风,这回来还是他主动跟自己说的有特价房,苏立诚本以为小舅子长大了,可哪知道他谈了对象,还夸下海口要在鲁阳买房,这他跑前跑后帮自己找房子,究竟是为啥呢?   苏立诚的目光转到胡新宝身上,难道他忽悠自己买房,是想占为己有?!   胡新宝这小子,只怕还真能办出这种混不吝的事儿来呀!   苏立诚只觉得遍体生寒,正想往外躲,胡母却拉住了他。   “立诚啊……先前不是说叫宝儿在你这店里给你帮忙么,咋滴这又变了呢?月儿说叫你去外头给他找活儿干,这城里人一个个贼精贼精的,再把他骗了可咋办呢!”胡母可没听出来胡新月话里的弯弯绕绕,可她听见胡新月说要去外头给胡新宝找工作,以为这是苏立诚瞒着她给胡新月交代的,毕竟胡新月对她的话一直都十分顺从。   “是,昨儿我是这么说来着,可……”   “妈!”胡新月拉过胡母,“妈,过年前回苏家,大哥大嫂就跟我说了叫雨薇来店里学点本事,新宝虽然是我亲弟弟,可雨薇也是立诚的亲侄女儿,都亲,就只能讲个先来后到了。”   “你、你这死丫头!”胡母这才明白过来,这事儿是胡新月做主,双手一拍大腿,身子顺势秃噜到那巴掌大的一块空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哎呦我的天爷呀!老头子你去的早,我辛辛苦苦拉扯大几个孩子,不成想养了个白眼狼呐……”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胡新月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回见她妈这样。   不过不等他们夫妻去安慰,胡新宝先上前拉了胡母一把,“妈!都是亲戚的你这么闹丢不丢人啊!”胡新宝才不稀罕在苏立诚那小破店打工呢,他寻摸的是房子,真叫胡母这么闹僵了,还怎么让苏立诚掏钱买房子。   于是不用胡新月夫妻俩动嘴,胡母自己就不哭了,不过抽抽噎噎的让苏立诚赌咒发誓,要给胡新宝找个好差事干,这事儿才算完。   出租屋很小,也不透风,好在是初春时节还不觉得什么,可苏雨薇和胡新宝到底是不相干的大姑娘大小伙子,住在一个屋实在不好,晚上吃过饭,苏立诚便领着胡新宝去小吃店打地铺了。   这天夜里,胡新月和胡母睡大床,苏雨薇睡小床。   小床上帘子一拉,就是个独立的小空间,那是胡新月专门给苏雨晴做的。   才刚躺下,胡母就扯着胡新月絮叨起来,左不过还是胡新宝如何如何用功,又如何如何艰难,如今好容易有了相好的姑娘,叫胡新月一定要帮衬帮衬弟弟。   以前的胡新月,对母亲的这番话十分认同,可如今,她不想再当个扶弟魔了。   毕竟胡新宝这样的人,一心为他的母亲都可以抛弃,她这个姐姐付出再多也讨不到好。   于是胡母顾自絮叨,胡新月闭着眼睛假装睡觉,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真睡了过去。   苏立诚先前想叫胡新宝给他小店帮忙,并不是客套,他已经把开门迎客需要的菜蔬调料食材都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小店便同往年一般开始营业了,只是胡新月到底没来,即使她亲自把苏雨薇送到了苏记小吃店,可她连店门都没进去。   熟悉的小店,是重生以来让胡新月觉得最亲切的地方了,毕竟十几年后曲家屯还没拆,她们虽然搬到了商品房里,可店却一直是在这儿。   他们夫妻俩靠着这间小店在鲁阳买了房,养大两个女儿,蹉跎了半辈子,可后来他们老了,女儿大了,老二苏向暖偶尔放假还会到店里帮帮忙,可苏雨晴……一次都没来过。   苏雨晴后来毕业,靠着苏父的关系进了事业单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了胡新月陌生的虚荣样子。   他们夫妻俩省吃俭用,怕女儿在外面受苦,可女儿……却觉得他们丢了她的脸。   胡新月的眼眶湿润,抬起头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不会了,不是女儿不懂事,是她从小没有给她正确的影响,这次她一定会做好苏雨晴和苏向暖的妈妈。   胡新月抚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转身离开,在心里对小女儿道:“妈妈一定会努力的!”   看着一脸懵懂的大侄女,还有胡新月毫不留恋的背影,苏立诚才真正意识到,妻子这次是真的不打算要这个小吃店必须回老家了。   可这么多年的经营,真就这么说舍就舍弃了?   苏立诚不甘心,可眼前只能带着苏雨薇,先把今天的生意做好了。   胡新月回到出租屋,胡母却不肯跟她去医院。   “你要真孝顺,就把钱给我,我自己买点想吃的想喝的,病也就好了。”胡母可不愿去医院当那冤大头。   “妈,胡新宝没给你钱花么?”   “宝儿那么年轻,哪儿来的钱呐,他自己还不够花呢!”   “那往常您说看病跟我们姐几个要钱,真去过医院么?”   胡母先是不说话,然后变了脸,“你个死丫头片子,你管我干什么去了,老娘养你们这么大,花你们点钱怎么了!”胡母厉害惯了,又习惯了女儿们的顺从,被胡新月这么一呛很是不受,便拿出了一贯的泼辣作风。   胡新月却笑了,“妈这话很对,要我说啊,我们姐三个应该跟新宝一样伺候您,您如今年纪大了干不了活没了收入,老跟着新宝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都坏了,要不然这样,我们姐三个跟新宝一起,四个人一人伺候您一个月,到谁家吃谁的花谁的轮着来,您看怎么样?”   胡母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撇了撇嘴,“那敢情好,亏得你们有孝心了。”   “也不是这么说的,法律上头说啊,男女平等,我们姐三个跟新宝一起伺候您,婆家那儿到底不好说,不过好在咱们家也没啥东西,也就那一块老宅,既然儿女一般伺候了,那一处老宅就该平分成四份……”   “你做梦!”胡母急了,“我说你今儿这么好呢,敢情是惦记上娘家的宅子了,那宅子要给你们分了,新宝住哪儿,新房子还没买下呢!”   胡母这话,像盆冰水把胡新月浇了个透。   原来胡母真的知道胡新宝算计房子的事儿,原来在她眼里女儿什么都不算。   可她面上仍笑着,“妈,那老宅子我们能去住么,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不过是立个字据说我们四个一人一份,好堵了婆婆们的嘴用心伺候您,您说是不是啊妈?再一个,您要是不愿意来啊,我们就按着生活标准给您按月掏钱,您还在家跟新宝住着,我们姐三个一年九个月的出钱奉养您,哪点不好呢?”   这回,胡母不说话了。   胡新月趁热打铁,“您要是拿不定主意,回头问问新宝看他的意见,这医院您要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   “那……”胡母问道,“你们一个月给我多少钱生活费啊?” 第7章 一个月一百块钱。   胡新月笑了,“按着现在的物价水平,一个月一百块钱,您看行么?”这会儿的猪肉才四块多一斤,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才二百块多点,“不过还得我跟老二老三商量一下才能定。”   “得了吧,你们姐三个,你跟老三一个月一百还能拿出来,叫老二拿,那不是要她命么,守着那么个瘫子还带着俩儿子,先头我跟你说叫你把她那小儿子抱回来你也不肯,半点不顾姐妹情谊的。”   胡新月的二妹胡新芬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命却不好,原先想着她找的那个男人老实本分肯干活是个好的,哪成想结婚没几年男人就在工地出了意外双腿瘫痪,婆家的宅子还是跟大伯子小叔子一起的,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伺候老的伺候小的还得下地干活,真是看着都心疼。   可二妹婆婆那一家子也是真难,老两口和三个娶了媳妇的儿子住在一个宅子里,后来拆迁,连一家一套房子都差点没能均出来,还是胡新月的二妹去大队部哭闹了几场,才给扶贫补贴了点,勉强仨儿子一家一套房了。   原先胡母说胡新月没儿子,她二妹俩儿子又拖着个瘫子男人顾不过来,叫她把小外甥抱回来养,可苏立诚不同意,这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妈,老二要出不了,我替她出,她分的那份宅子给我不就行了,大不了老三要是不愿意,我连她那份也出了,您看行不?”胡新月起初就是想把胡母的东西从胡新宝手里要出来点,万一以后胡新宝犯浑老人家也不至于太可怜,可这会儿,她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你别是憋着什么坏呢吧?”天上掉馅饼,大女儿突然这么大方,叫老太太有点不安心了。   胡新月也确实是憋着坏呢。   胡家的老宅地方大,原先也是兄弟几个同住的,不过胡母做媳妇那年月宅基地还不按块划,后来叔伯们都起了新宅,可怜胡新月姐弟几个从小就没了爹,老宅就给了胡新月一家子。当初拆迁,胡新宝光房子分了六套,一套自住五套出租,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就是几千块的高工资水平。   槐树村拆迁是在她小女儿上幼儿园那年,也就是2001年,还有三年,三十六个月就是三千六百块钱,还没排除胡新宝奉养的时候她不用给的几个月。   这些天在村里拉家常的时候,胡新月也了解了如今村里宅基地的价格,一块宅基怎么也得五六千块,再起起房子水电家具,没有一万块钱根本不行,再说那拆迁还不单纯是按地,主要是按宅基地上的房子多少。   可眼前,不到四千块钱,她就能分走胡新宝四分之三的房子,怎么不划算呢?   “妈,您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反正咱们村里的规矩么,女儿嫁了就是外姓人,老人要是病了是女儿伺候,可还是得儿子花钱呀,您看村里不都这样。”   “你刚才还说每月给我一百块呢!”胡母显然已经怕女儿反悔了,毕竟现在的村里,人人都想往城里来,谁还稀罕那老破宅子。   再说一百块钱,在如今这个年月可不少了,毕竟许多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一个月有没有二百块还是不定数,农村地里刨食儿的庄稼汉,交了公粮买买种子化肥日常开销,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攒到几百块呢。   胡母怕胡新月反悔,也怕胡新月憋着什么坏,稳了稳神道:“这样吧,我问问宝儿怎么个意思,也去问问老二老三,过些天再给你答复,不过这个月的钱……”   “行!一会儿我先去取一百块钱给您,就当我过年孝敬您的!”胡新月知道,这事儿八成能行,便叮嘱胡母,“妈,您要是回去问老二老三能成的话,就叫她们约个时间咱们跟新宝一块去村里大队写份证明,回头您到市里拿着身份证来,我去信用社给您办张卡,要不我在这市里头也没法老回去给您送钱,那钱捏在您手里,不比给了宝儿好,省得他拿了不给您花。”   “宝儿才不会不管我呢!你这死丫头尽会挑拨离间!”   胡新月笑笑,没再说话。   办了卡,每个月往里存钱是有记录的,让胡新宝没法抵赖,胡新月上辈子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儿,可后来苏雨晴为了还信用卡借网贷闹到警察局,这些取证的事儿她后来也了解过。   安顿好胡母,胡新月找了个借口说去店里送东西出了门。   苏立诚一门心思要在鲁阳买房是多年的夙愿,现在夫妻俩又因为回老家的事儿闹着矛盾,虽然昨天让苏立诚对胡新宝有了怀疑,可再往下去闹就要撕破脸了,现在她打着槐树村老宅的主意,索性到银行把钱全划走,断了他们的财路,随便胡新宝折腾,没有钱看他们拿什么买房。   这年月的人还没有出门拿身份证的习惯,苏立诚这些东西惯常都在家里藏着,胡新月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先是到农业银行办了张银行卡,然后拿着苏立诚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在柜台把钱全取了出来,等了几个人才又去排号,把钱全存在了自己新办的卡上。   这样一来,苏立诚就算知道是她拿走了钱,也不知道她究竟把钱弄去了哪里。   其实上辈子,在苏立诚买房凑钱之前,胡新月根本不知道他们俩有多少存款,只是后来苏立诚被胡新宝连累受骗以后便着了急,迫不及待想在鲁阳拥有自己的房子,铤而走险触碰了赌博这条底线,将原本的小窟窿变成了大窟窿填不上,她们最终还跟银行贷了款,才终于买下了房子。   那时候的房价在四百块钱左右一平米,一个月不到一百块的房贷在短短几年后就变得微不足道,现在确实是买房的好时机,她现在卡上有四万六千块钱,将将够在市区买下一套一百平米出头的商品房,可是如果拿这些钱回村里置产置地……   胡新月不奢望如牛广元那般一夜暴富,可她希望能给女儿们稳定舒适的生活环境,好让她们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胡新月那边一切顺利,苏记小吃店里,苏立诚头都要炸了。   他这小店主要是卖些家常炒菜,馄饨手工面什么的,干了这么些年,这些东西他跟胡新月都会做,所以领着苏雨薇干活儿,一开始他没在怕的。   可是还没到中午上客的高峰期,苏雨薇一会儿砸了碗一会儿撞了桌子,一会儿又把水洒在了客人身上,他一趟趟的去跟客人赔礼道歉,锅里的菜都糊了只能倒掉重新做,忙的鸡飞高跳,一中午营业额连二十块钱都没有,好些客人都是直接被苏雨薇这架势给吓跑的。   其实这事儿也怪苏立诚,苏雨薇才十五岁的孩子,在家虽然也干活可哪儿这么高强度的忙过呀,苏立诚以为端个盘子没啥技术含量,可那是他以为。   客人散去,苏立诚萎靡的瘫在椅子上,没等他开口,苏雨薇已经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知道是自己没做好,可是、可是她也没想到端个盘子竟然这么难呀。   离开家后的第一天,苏雨薇已经开始想家了。   胡新月来到店里的时候,正看见苏立诚望着抽噎的苏雨薇,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立诚是个不会做人的性格,对人对事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所以他在乡政府时升不上去,干工地得罪人,唯独这小饭馆不用跟人打太多交道,算是做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起来了?”胡新月坐到苏雨薇旁边给她递了张纸,抬头又仗着孕妇身份使唤苏立诚,“老板,想吃担担面了,给我来一碗加麻加辣的。”   苏立诚忙不迭就跑后厨去了。   苏雨薇缓了缓止住眼泪,委屈巴巴的抬起了头,“二婶,怎么连端个菜都这么难啊,你们这店也太小了吧,还那么多人。”   胡新月笑了,“傻孩子,开门做生意客人多还不好么?”   苏雨薇愣住了,她今天来店里苏立诚说让她端菜,她真是一点没在怕的,不就上个菜么,她在家几乎天天帮她妈端菜,这算什么活儿,可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胡新月又柔声安慰了苏雨薇几句,苏立诚端着碗担担面过来了。   知道胡新月爱吃菜,他特意给媳妇多烫了几颗青菜,青翠欲滴的小青菜一颗颗码得周正,淡黄色的面条上浇着调好的担担面酱,上面还有碎花生和香菜,看起来就有食欲,那麻麻辣辣的调料味儿,更是勾的胡新月口水都要下来了。   这店里的菜色,都是这么些年她跟苏立诚照着市面上卖的菜谱,自己琢磨出来的。上辈子他们也想过要把店面升级做大,可一开始是买房,后来还房贷,再后来两个女儿都上了学钱流水似的往外出,他们更不敢让这维持一家生计的小店停下来了。   胡新月先吃了颗青菜垫了垫肚子,用筷子将面条和酱充分搅匀,呲溜呲溜吃进去一大口,实在太满足了。   苏立诚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样子,完全被她视而不见了。   胡新月正吃着,门上挂的小铃铛发出一声脆响,又来客人了。   苏雨薇一下子站了起来,局促的搓着手,苏立诚只好迎了上去。   “李姐,这点才忙完,吃点什么呀?”进来的是个熟客了,是在胡新月回来时下车的公交车站对面开汽修店的老板娘,平时大家都跟她叫李姐,经常来光顾小店。   李姐看了眼墙上的菜谱,闻见一股子鲜香的麻辣味儿,正瞥见胡新月吃得面,便道:“就你老婆这样的,给我也来一碗!”   “好嘞!”苏立诚应声去了后厨,苏雨薇忙去拿水杯给客人倒水,这次她谨慎了许多,好在心不慌,没出岔子。   李姐的面还得等一会儿,胡新月这边已经吃完了。   她记得这位李姐,后来发了大财,连锁店都开了好几家,还会隔三差五的回到苏记小吃店吃面。   她做的汽修行业现在还是冷门,毕竟现在的车少,汽车美容还是个新鲜词,可往后十多年华国的车辆增速,绝对奠定了她发财的根本。   对了!后来的汽修店总是在招学徒!   胡新月忙拿纸擦了擦嘴,笑着问道:“李姐,您那汽修店缺人不?我弟弟从老家来,想找个活儿干学点本事,您看能给安排安排不?”如果胡新宝能在汽修店好好干,未来也是不可限量的。   “行啊,叫他来我店里帮忙呗!”李姐一口答应,毕竟现在的汽修店也很缺人,这行的活脏,虽然不太累可年轻人觉得没什么前途,再说学徒工的工资也不高,多养个人根本不算事儿。   这么一来,胡新宝的去处就有了。 第8章 农村的土地不值钱。   胡新月十分坚定的拒绝了苏立诚在店里帮忙的建议,回出租屋睡了个午觉。   胡母跟胡新宝到傍晚才回来,胡新月就把汽修店的事儿跟他们说了,本以为胡新宝不一定愿意吃这个苦,可他竟然没有反驳的应了下来。   “新月啊,妈把你的打算跟你弟弟商量了一下,这一个月一百块钱,妈又得自己做饭还要吃药买菜,恐怕不够呀。”   胡新月一愣,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胡新宝的主意,毕竟原先没有这每个月的一百块钱,胡母和胡新宝的日子也没说过不下去。   她笑着握住胡母的手:“妈,这也就是我跟您提了个建议,您要觉得不行,不这么来就好了,可别为这事儿为难。”   “不、妈不是这个意思,我……”胡母无助的看向了胡新宝,在她心里,只有这个儿子是她的依靠。   胡新宝的脸一直沉着,看起来十分为难的叹了口气,“大姐,你看我也进城来了,妈妈一个人在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不在跟前,我觉得这一百块确实有点少,起码一个月一百五,才能顾住妈的开销。”   呵,原来是想多要点,真是差点叫胡新月错以为,胡新宝有了孝心。   “既然这样,一百五就一百五,不过妈,这新宝进城干活来了,您在老家他也没法伺候你,要不然把新宝那份也给我,我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给您一百五十块,您看咋样?”   胡新月答应的爽快,胡新宝立刻觉得自己要少了,可胡母却不关心这个,她只听到胡新月要把胡新宝那份宅子也要走。   “那怎么行!大宝儿是我们老胡家唯一的独苗苗,老宅子必须有他一份!”   胡新宝其实想说他想要钱不想要宅子,可胡母怎么都不同意,于是胡新宝就提出说要胡新月一次性把一年的钱给胡母。   “那可不行,这一百五十块钱,妈一个月也花不完,总有盈余,必须按月给,”胡新月当然明白胡新宝的算盘,只怕他现在都把自己当人傻钱多的土大款了,“再说了,我跟妈提了,这分家产供养老娘的事儿,得回村里在大队部立下个字据,必须叫二妹三妹都在场,最好再找几个叔伯做见证,省得将来有什么瓜葛说不清楚。”   “大姐,咱们亲姐弟之间,用得着这样么?”胡新宝显得很委屈。   “这也是为了叫我在婆家有个说辞不是,也防着你犯浑把老宅卖了,左右我也不会回去住,你们要不愿意,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算了吧!”   “别别别,这样吧,我这就跟妈回去,跟二姐三姐约个时间把这事儿定下来,然后再回来去你说的那个汽修店上班,其实也快,主要是叫二姐三姐来家里麻烦。”胡新宝想着,先按月拿钱,再回来汽修店上班,顺道忽悠苏立诚那买房的事儿。   于是,胡新宝急吼吼的领着胡母就走了。   虽然算计了亲妈和亲弟弟,可胡新月一点也不愧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还是上辈子的胡新宝教给她的。   胡新宝抛弃了重病的母亲后,胡新月姐妹几个凑钱给母亲看病,后来实在是没钱才出了院,没多久母亲就去了,再后来胡新月就没跟胡新宝联系过。   虽说母亲对她从没有多好过,她对母亲也问心无愧,可也不能再看着胡新宝办出那种混蛋事儿来。   胡家母子走后,胡新月也没闲着,她到房东的书报亭用公用电话给女儿打了过去,苏雨晴正急着跟人玩,没和她说几句就跑了。   她又在那儿跟人唠了会儿闲话,把想转让小吃店的事儿往外宣扬了一嘴,又听了会儿男人们看球的胡侃,觉得累了,这才买了本杂志回了屋。   她买的是一本体育杂志,封面是个胡新月不认识的足球明星,封面下方用黑色加粗字体写着这样的标题——“中国队1:0险胜科威特收官世界杯预选赛”。   世界杯。   苏立诚是个球迷,胡新月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几十年里,听他喝醉后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要生个儿子培养他进国家队打进世界杯为国争光。   可惜他没儿子,胡新月也极其反感他看球,根源就是98年的法国世界杯,那场让罗纳尔多捧得金球奖一战成名获得外星人殊荣的球赛,曾经差点让胡新月的家分崩离析。   赌球,短短一个月能让苏立诚输掉将近两万块,那一个月的时间又能赢回来多少呢?   胡新月有些跃跃欲试。   她翻开杂志,上面写着世界杯小组赛的时间,是六月十号开始,第一天是挪威对战摩洛哥和巴西对苏格兰,巴西……   一个月的赛程,苏立诚当年输得特别惨,每天在家里念叨连梦话都是足球,所以胡新月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的世界杯决赛,是巴西对战东道主法国,最后法国赢了,而且是爆了冷门。   等到六月世界杯开始,她只需要跟着这两个国家押……   可这么一来又犯了难,赌球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呢?她真是一点也不清楚,约摸记得苏立诚那年是每天半夜去大排档喝酒,那大排档里肯定有赌球的人,只是她想赢得多点,还是要避开人言。   毕竟树大招风。   她今儿去银行的时候还在街上问了,后来能买世界杯的体育彩票现在还没上市,网络也不发达,实在不行这赌球的事儿,就还是得让苏立诚出头,毕竟到六月的时候,她挺着个大肚子也就快生了。   可这件事儿到底有多大的回报率,胡新月不能确定,更因为上辈子的遭遇,她对赌这个字其实还是抵触的,她更倾向于回老家去买宅基租地种果树等拆迁,毕竟那件事儿是她可以控制的。   第一天营业结束,苏雨薇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晚上回到住处,累得身子挨着床就睡了过去。   胡新月没睡,苏立诚这一天也是折腾的够呛,顾着后厨还得支愣着耳朵听前面动静,他整个人像散架了一样,原来跟胡新月在店里,俩人换着班在后厨,还有喝口水的功夫,根本不会这样。   看着累瘫了的苏雨薇,苏立诚坐到床边,握住了胡新月的手,“媳妇儿。”   他喊了一声,却没再往下说。   苏立诚骨子里是个清高的知识分子,他有大部分男人的自负,可任何时代,没有八面玲珑的圆滑劲儿,都不会有太大前途。   从前在店里,胡新月总是尽可能的多做,十分的活往往她要干完六七分,她捧着苏立诚的男人面子,却完全忽略了两个女儿,在店里累成那样,回家她是真没有力气管孩子了。   所以,她不想惯着苏立诚了。   她疑惑的看着苏立诚,等着他的下文。   “我……”   苏立诚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以前有胡新月的无条件跟随,他觉得自己混的还不错,可过完年这些天,胡新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可她坚定着自己的主意,不听他的了。   最初他很愤怒,认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遭到了侵犯,可胡新月的坚定,又让他开始思考,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对?   今天领着苏雨薇在店里一天,虽然客人走了许多,可他仍旧累得有些受不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等他回来见到妻子,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么些年,是胡新月在替他分担、成全。   苏立诚一直不说话,胡新月这才开了口,“你看雨薇累的。”   苏雨薇睡得很沉,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力气,都打起了呼噜。   “其实我在店里,每天都很累很累,可我回到这个出租屋里,还得照管这个家,洗洗涮涮,连过问女儿的力气都没有。”胡新月想了想,眼眶不觉有点润,“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戴上的红领巾,不知道她考试考得不好是因为什么,不知道她在班里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再绷不住,趴在苏立诚怀里哭了起来。   以前陪着苏雨晴看心理医生听讲座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可是她从未深入去思考过,她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苏立诚也是一片心酸,可他又觉得,这年月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咱们马上就能买房子了,不行爸也快退休了,把老家的宅子卖了把爸妈都接城里来,也就这一年,一年后就把雨晴再接回来上学……”   “不!老家的房子不能卖!”胡新月擦掉眼泪,觉得苏立诚对苏家寨的老宅,真是一点留恋也没,一有事就想卖老宅,“那天你走后,爸的那个学生,叫牛广元的到家里来了,给爸提了大包小包的,说是想在村里弄块地整个庄园。”   “我认识他,还比我小两届,听说挣了大钱了,”苏立诚的语气有点酸,他知道牛广元这个人,眼子活会来事儿,听说这两年还攀上了大领导钱挣了老多,都住上大别墅了,“他不也是咱们村的,虽然老宅子卖了一家子都迁走了,可他叔伯在村里的也有啊,都能帮他问,干嘛来找爸?”   苏立诚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敏锐,一下就把问题点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正好跟他的车擦边过,车子开的慢,我听见他跟人说什么拆迁。”   “拆迁?”苏立诚惊了,“别闹了,咱们那说郊区都是远郊的地方了,这市中心曲家屯还没拆呢,能拆咱们那儿?”   “那你看,苏家寨又不是离市区近,又没厂子也没景致,他干嘛冷不丁要来咱们村买地呢?”   “可我跟新宝去看得那阳光花园,是在市区西北边,开发商打的广告就是新城中心,鲁阳市中心就算要迁,也应该是往那边迁的呀。”   “开发商的广告语,能信么?”   广告这玩意儿,确实不好当真。   可有了胡新月这番话,苏立诚肯定不会再动卖老宅的心思了。   “我听那牛广元说啊,这两年鲁阳市搞城建,绿化树苗市场特别好,那些树苗都是好活的,按时浇水就行,还有果树,虽然麻烦但是见效快,咱们回去又能看着女儿,也能种树挣钱,不比在这城中村里累死累活要舒坦许多。”   “可、可万一拆迁那是你听错了呢?”   “错就错吧,这店虽然比种地来钱快,可咱们两个老黄牛似的转,孩子也顾不上,而且根本也挣不到什么大钱,到时候钱钱没落着,孩子孩子跟咱们离了心,累死累活换个鲁阳市民的称呼我不稀罕!我宁愿守着女儿回村里去种地,也不想在这污糟的城中村里待了。”胡新月说完翻身上了床,再不说话。   这时候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城市去,哪里会想到不过短短十年后,人会反过来往农村跑呢。 第9章 娘家分家。   胡新月的话,像一颗石头,打破了苏立诚看似平静的心湖。   他一晚上几乎没睡,看着狭窄杂乱的出租屋,看着熟睡的妻子因为冷蜷成一团拉着被子的身子,想起女儿拒绝回老家时的抗争和委屈。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么?   以前在乡政府上班的时候,朝九晚五,周末还能带女儿放风筝拍皮球,有时候跟胡新月去逛逛小店,日子悠闲得一眼就能望到头,可后来她跟着自己进了城,这么些年冬天倒还不显,每年为了过年回去充面子都有添新衣,可夏天一件十块八块的短袖她都舍不得买,那么多年前在乡里买的衣裳现在还穿着。   这间乱糟糟的屋子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可这么多年的努力,真能说放弃就放弃?   苏立诚还是不甘心。   第二天一早,苏立诚照常起床,领着苏雨薇去了店里。   胡新月赖了会儿床,起来就开始收拾出租屋里的破烂,能要的用袋子打包起来,不能要的不值得要的都丢了,忙活了一天,发现这满当当的屋子里,值得背回老家的东西连带着衣服,也不过才三大包。   傍晚,胡新月照旧去跟邻居们唠嗑,她又提起了转让小吃店的事儿,这回就有人问了。   “你家生意不错呀,那店铺位置还好,真舍得转啊?”   “没办法,为了孩子这不是得回老家去,舍不得也得舍啊,毕竟孩子重要么!”   她这么一说,那有想法的就记在心里了。   胡新月也不急,每天给苏雨晴打电话,跟邻居们唠嗑,不过才悠闲了两天,胡新宝就打来电话了。   果然如胡新月想的那般,老二老三都不肯要胡母的宅子,更别提一个月给胡母一百五十块了。   胡新宝的意思是怕胡新月想通了反悔,催着胡新月回去姐弟四个去大队部签声明书分家,好叫胡新月给胡母打钱。   时间约的是第二天上午,胡新月打算先回苏家寨,明儿一早直接回娘家去。   她给苏立诚留了张字条,就跟他留给自己的那种,又去商场给苏雨晴买了个美少女战士的新书包,她吃不准金水乡有没有农业银行,又去取了一千块钱现金,想着万一乡里没有农业银行也省得再折腾。   午睡起来,胡新月提着收拾出来那包自己的衣服,上了回苏家寨的车。   苏父和苏母都以为小两口和好又出去做生意了,全没料到胡新月一个人回来了,苏母的脸耷拉的老难看,却碍于苏父在没有数落胡新月。   苏雨晴倒是高兴的很,拿到新书包就背上了,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显摆,那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   这样的书包,在村子里算得上头一份,可对于鲁阳市的孩子们来说,却是最普通不过了,曾经在学校泯然众人的苏雨晴,现在回到苏家寨几乎成了头一份,小孩子的那点虚荣心被完全满足,她就没了那种小心翼翼的自卑,完全开朗了起来。   以前在鲁阳去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还特意留下胡新月跟她交流过,说苏雨晴太过内向脾气有点怪,在班里没什么朋友,胡新月因为太忙,根本没当回事儿,她觉得学习跟得上就行了,有没有朋友不重要。   她后来知道了情商的重要性,现在再看女儿的转变,只觉得这样阳光开朗的苏雨晴,比多少个一百分都重要。   晚上,苏雨晴坚持要跟妈妈睡。   马上就三月了,可温度还是没上来,胡新月怀着孕,不好直接睡电热毯,便先开着暖被窝,坐在床边一边泡脚,一边听苏雨晴小嘴叭叭的不停说——她跟着谁谁谁去爬了河堤,又跟爷爷去见了未来的新班主任,她们还牵着小伙伴家的羊去偷吃了麦苗……   苏雨晴一边说一边蹦哒,显然是十分激动,而这宽敞的屋子,也足够容纳她的激动,不像那个出租屋,落个脚都要找地方。   倒掉洗脚水躺进暖洋洋的被窝,胡新月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苏雨晴的兴奋劲儿却还没下去,她迷迷糊糊得替女儿掖了掖被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胡新月起晚了。   这天正是苏家寨的庙会,苏雨晴早就跑没了影儿,苏父苏母也都不在家,锅里给她留了饭,胡新月快速扒拉了几口,便推着苏父的自行车出了门,临走前跟隔壁的大娘说了声,怕家里人回来找不见她着急。   胡新月的娘家槐树村,就挨着苏家寨,走路二十多分钟的脚程,骑自行车就只用一半时间。   农闲时节,村里的闲人多,村口的大槐树下站着好些人,见着胡新月回来一个个指指点点的,还有问她回来干嘛的,胡新月只笑笑,全当没听见。   到了家门口,正碰上她二妹胡新芬,胡新芬一脸紧张的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大姐你是魔怔了么,要跟胡新宝分家还给妈钱,那钱是给妈花么?不都得填了大宝那无底洞!”胡新芳是胡家老二,比胡新月小了三岁,常年在地里劳作她的脊背有些弯,黑黢黢的皮肤,看起来比胡新月显老很多。   这个妹妹,是个操心的命。   胡新芬的男人刘援朝当年在建筑工地出了事儿,这么多年瘫痪在床,家里还有两个小子要养,她又跟公婆叔伯住在一起,这么些年了,那一家子的饭几乎都是胡新芬在做,没人觉得她艰难要多帮衬,反倒觉得男人们时常要帮着刘援朝翻身换铺盖,是胡新芬占了他们的光。   胡新月当年就很看不惯刘家人的做派,许是觉得刘援朝这个儿子已经废了没指望,也全然不把胡新芬母子当人,妯娌们的磋磨只当看不见。   可后来胡新月才知道,胡新芬被那样欺负,她自己的原因也很大。总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性子软偏又爱管闲事儿,弄得谁都能数落她两句,好不容易拆迁分到了自己的房子,大伯小叔子都不肯叫公婆一起住,老两口就又成了她一个人的负担。   胡新月有一段时间,总去帮衬二妹,可她去胡新芬家里做活人家根本不闲着,巴巴的跑去大伯小叔子家献殷勤,胡新月去了几次,就觉得这个妹妹真是无药可救,便不再管她了。   而现在,胡新芬又在操心胡新宝的事儿。   胡新月把自行车停好,“给谁花是妈乐意,妈愿意分家,咱们孝敬妈不是应该的嘛!”   胡新芬不以为意,拉住了胡新月,“你看那边,看见没……”   胡新月顺着胡新芬的手,倒是看见了个熟人。   “我听隔壁婶子说,那是大宝的女朋友,都住咱家来了,你看那什么样子,那是能结婚过日子的人么!”   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胡新月心里想着,却还是把话忍了下来。   那边坐在邻居家门口嗑瓜子的刘晶晶,一头大波浪长发,穿着紧身裤小皮衣,浓妆艳抹的确实有点花哨。   刘晶晶就是后来胡新宝的媳妇儿,也是撺掇着胡新宝抛弃亲妈的人,胡新宝结婚后被她拿捏的死死的,跟结婚前耀武扬威的完全不是一个样,胡新月也是真羡慕这姑娘的本事。   只不过……   胡新月的目光落在刘晶晶紧身衣绷紧的小蛮腰上,上辈子胡新宝结婚时她是刚做完月子,起码还有七八个月,现在刘晶晶应该还没怀孕。   “大姐,你可回来了,三姐都回来老半天等你呢!”胡新宝从家里出来,招呼胡新月进门,完全无视了胡新芬,可胡新芬根本不觉得怎么样,一个劲儿唠叨自己的。   胡家的院子大,建的跟四合院似的,三面宅子一面墙,每一面都有两间大屋,那是原先叔伯们年轻时候盖的,现在都搬了新宅子住。   农村也是有鄙视链的,像胡家这院子,还有苏父苏母住的,差不多都是当初老人结婚时起的房子,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舍着土地随便盖,没什么规制,像胡家叔伯们搬去住的新宅子,还有苏父给苏立明起的宅子,那是村里新划的宅基地,一排排整整齐齐,统一下水,现在村里人家娶媳妇,都得要那样的宅子。   所以胡新宝对这宅子,一点也不在乎,可老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拆迁分的多。   胡新月打从动这个心思起,就做好了跟胡新宝对簿公堂的准备,她也明白,将来拆迁,肯定是要闹一场的。   胡新宝上辈子抛弃了绝症的胡母,纵然有刘晶晶这个媳妇儿的功劳在,可他身为人子,受了母亲那么多年的照顾说翻脸就翻脸,哪怕是换个媳妇儿只怕也是不遑多让。   胡新月并不想跟这种人渣多费工夫,所以她并不打算去拆散他跟刘晶晶。   胡家院子里,胡母坐在那正跟老三胡新芳说话,见胡新月回来,胡母一脸高兴,胡新芳原本笑呵呵的脸却立刻傲了起来。   “大姐,最近是做什么生意又挣了大钱,现在出手越来越阔气了呢!” 第10章 娘家分家。   胡新芳比胡新月小了五岁,还不到三十,本来长得就好看,她男人也舍得给她花钱,捯饬的很是时髦。   三妹夫李丰国,是个心思活会来事儿的,做生意上比起苏立诚都不逊色,可就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李丰国年轻,没赶上那遍地捡钱的发财年代,却又不甘心去做那小摊贩挣小钱,总觉得自己是做大生意发大财的人,索性蹲在家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胡新芳从小就爱跟人比,比不过了就回家发脾气,胡新月曾经以为她那是孩子心性闹脾气,后来日子久了,才明白,嫌人有笑人无,那是她骨子里的性格,不管你对她再好都没用。   “三妹才是挣了大钱的人,笑话我干嘛,我就是想多孝顺孝顺妈,这不还拉着你们一起么,二妹条件不好,三妹要不跟大姐一起孝顺妈?”   胡新芳立刻跟触电了似的,“我才不要,分个宅子我又不回来住,妥妥的冤大头。”她说着发现胡母脸色不对,忙改口:“再说我也没钱不是,丰国天天在家歇着,不跟大姐夫整天辛苦的,哪来的钱呀!”   “行了!都别卖嘴了!”胡母板着脸打断了她,“各家都有事,把你们叫回来,也就是商量着老婆子的事儿,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你们几个也都是大的,要肯一视同仁的跟大宝一样养老娘,这宅子就分你们一份,要不肯,你们就还跟从前一样,过年过节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东西就行了,表个态吧!”   “妈,我没钱啊,真不是不孝顺,实在是能力有限。”胡新芳迫不及待的表了态。   胡新芬一脸的为难,“妈,我……”   “行了,也不指望你。”胡母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那就这样,你大姐每个月给我一百五十块钱,这宅子她跟大宝一人一半,咱们去大队部立个字据,都不许反悔。”   “妈,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胡新月站着没动,倒也不急,“您忘了?说的是我们姐弟四个轮流奉养您,一家三个月,您要是不愿意上我们那儿去,我们一个月给您一百五,可不是我每个月都给您。”   “那老二老三不是能力不够,给不了么!”   “那我也提了啊,她俩给不了,我可以替她们给,不过应该分给她俩的那份宅子给我就行了。”胡新月条理清晰,不急不躁,完全跟曾经的少言寡语变了个样。   两个妹妹都愣住了,胡母和稀泥没成功,便有些气恼,“那你说明白,咋弄!”   胡新月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来几页纸,那是她在城里时写好了的。   “一年十二个月,如果妈要给大宝一半宅子,那我给您六个月生活费,每个月一百五,如果是四分之三,那我给您九个月,如果全都给我大宝不要……”   “不行!大宝必须留一份!”   胡新宝真是一点不想要,但是为了钱能快点到手,他开口了,“大姐,就按你纸上写的这样,你养妈九个月,她不去你那儿就给一百五十块的生活费,我养三个月,宅子你得四分之三我得四分之一,咱们签字就行了。”   “不行,老二老三签字就行了,咱们得去大队部,叫村里给盖个章做个见证咱俩再签字,还有,这钱每个月我给妈打卡上,妈自己去取,不给现金。”   “这……这妈以后要是动不了了咋整?”胡新宝觉得麻烦。   “动不了就得咱们伺候了,哪儿还能自己拿生活费管自己,您说是吧,妈。”   这话说得……好像也在理。   胡母点了头,胡新宝有意见,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去完大队部,胡新月把签字盖章的分家书收好,又跟胡母一起去乡里信用社办了张存折,直接往里转了一百五十块。   拿到钱以后,母子俩连个招呼都没打,美滋滋的骑着自行车就走了,赶晌午的光景这娘俩连顿饭都没打算招呼胡新月这个孝顺的女儿。   没在娘家妈那儿混上午饭,胡新月也不好在这个点回苏家去吃饭,她知道苏母因为小吃店的事儿对她很有意见,折腾一上午也确实累了,索性找了家小店吃饭。   胡新月这次怀孕没什么感觉,唯独爱吃辣的,她点了碗担担面,刚坐了会儿就觉得朝阳的小店热燥燥的,便把外套放在了一边。   赶巧又有客人进来,冷风飕飕的往店里灌,那人边打电话边坐下,那玻璃门却还大敞着。   老板在后面忙。   胡新月只好起来关门,下意识的往刚进来的一男一女那儿瞟,这一看,却把她吓了一跳!   那桌的男人,是她小姑子苏文静的丈夫,王宝庆!   王宝庆当过兵,是个高大粗壮的男人,一张国字脸板正严肃,就算往前倒了十几年的年轻,胡新月也不会认错他。   胡新月慌忙回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这里背对着那张桌子还隔着过道,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就在胡新月心烦意乱的当口,老板把面端了上来。   猛然回过神来的胡新月手一滑筷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却瞥见那打扮的十分文静气质的女人,凑在王宝庆的耳朵边笑嘻嘻的样子。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收腰西装,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脸上的妆很淡,可一看就是个精致而且不俗套的女人。   女人的直觉,这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胡新月心烦意乱的搅着面条,一不小心洒在了桌子上,老板赶紧过来给她递纸,可她僵着身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小姑子苏文静,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可她的履历也有资格骄傲。   苏文静在金河乡税务所上班,她的丈夫是金河乡派出所所长的儿子王宝庆,王宝庆自己在外面做生意,家里一点也不缺钱。   可苏文静结婚快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苏母在家里供着送子娘娘,整天替女儿祷告。   然而那都没有用。   胡新月知道,苏文静一直没有孩子,因为这事儿被公公婆婆看不起,丈夫还在外面找了小三,那个小三怀孕后王宝庆逼着她离婚,连公公婆婆也不帮她说一句话甚至还逼她,苏文静一气之下,骗王宝庆回家说要离婚,在饭里掺了安眠药,跟着王宝庆一起在家开煤气自杀了。   那一年,她才30岁。   胡新月记得很清楚,小姑子是属鼠的,算起来她今年才26岁,离王宝庆把怀孕的小三带回家还有四年,难道说这么早之前,王宝庆在外面就已经有人了么?   胡新月心慌意乱,扒拉了两口面,穿上外套便往外走,可推门时却不小心把手套掉了,她弯腰去捡,正看到桌子底下女人穿着丝袜的腿翘在王宝庆两条腿中间,这样明目张胆的暧昧,胡新月就是再不愿意相信,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离开小饭店后,胡新月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乱逛。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浮现出苏文静惨死的模样,她努力的不去想,可那张脸越发清晰,不知怎么的,她就走到了税所门口。   跟后来的柜台大厅不一样,现在的税所还是一个个办公室做业务的。   胡新月根本不知道苏文静在哪个办公室,可她看着税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想起方才王宝庆和那个女人的嬉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新月终于还是忍下了冲动,拐进了一个小卖部,给苏立诚的BP机发了条速回电话的信息去。   苏记小吃店里,苏立诚终于送走了中午的最后一位客人,坐到苏雨薇对面,看着大侄女微颤的肩膀,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来。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胡新月的信息。   他们夫妻俩做生意时几乎都在一块,从来没发过什么速回的信息,苏立诚当时就慌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百种可能,在公用电话亭拨电话的时候手都是抖得,直到听见那边胡新月平静的声音,才终于冷静下来。   胡新月拿着电话,张了几次嘴,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照苏立诚那个怪脾气,只怕听见这话立刻就能杀回来去找王宝庆拼命,可王宝庆是当过兵的,有权有势有钱,哪里会怕苏立诚。   想了想,她还是把话忍了下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雨薇怎么样了?”   苏雨薇已经撂挑子了,要说一开始的累,她可能还憋着股劲儿要独立,可连着这么些天,苏雨薇已经明白上学比打工容易了,她想回家想回学校,就在今天中午之前,号啕大哭着跟苏立诚发泄了一通,整个中午都趴在桌子上没动一下。   “可能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我就给她买票让她回去了,孩子说想上学,就不在这儿耽误了。”苏立诚很沮丧,好像胡新月不配合,他就只能跟着胡新月的决定走。   胡新月并不知道苏立诚的想法,可她明白苏雨薇这么一回来,小吃店的生意苏立诚一个人是做不起来的,她也不在深究,干脆换了个话题,“大宝可能这两天会去找你,你把他送去汽修店就行,店铺如果有人问就转了吧,我想在老家置处宅子,你不回来,妈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是分开住好点。”   苏立诚叹了口气,最终应了声“好”。   这时候的苏立诚,还没养成后来那种唯我独尊的怪脾气,除了有些冲动暴脾气,对着冷冰冰的电话听筒,想象着电话那端为他怀孕受苦的媳妇,心不自觉就软了。   就像胡新月说的,哪怕不拆迁,他们攒下的钱回老家置处宅子,再种几亩地的果树卖到城里,未必不比小吃店挣得多。   他们夫妻这么些年,一直是有商有量的,以前胡新月什么也不问就听他的,苏立诚想,听听老婆的,总比两地分居让老婆在家受婆婆气要好。   胡新月骑着自行车回了苏家寨,当晚就感冒了,可孕妇不好乱喝药,苏母就给她熬了姜汤,为了防止传染,也怕她照顾不过来,苏雨晴晚上就没再跟她睡。   第二天一早,苏立诚打电话回来,说给苏雨薇买了票坐下午的长途车回来,让家里人去接。   又过了四五天,苏立诚也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第11章 租地种田。   春天的脚步说来也快,路边的杏花不知道是哪天突然就开了,地里的麦子也开始往高拔,天渐渐暖了起来。   苏雨晴很快适应了苏家寨小学的生活,村里的孩子闹腾,老师的容忍度也高,苏雨晴也每天蹦蹦跳跳的出门蹦蹦跳跳的回来,比起从前在市区上小学时的拘束,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许多。   苏立诚把小吃店转让出去,收了三千五百块钱的转让费,加上之前的四万六,她们手里现在有将近五万块钱。   胡新月便跟苏立诚提起了买地起宅子的事儿。   “咱们这么提出要搬出去,只怕爸妈会不乐意。”苏立诚这几天虽然多数时间在休息,可他也能听见苏母对胡新月的挑拣。   当初他俩结婚的时候,苏母就不乐意,嫌弃胡新月家穷又没读过书,弟弟年纪小要帮衬的多,是苏立诚坚持俩人才结了婚,所以胡新月认定了这个男人,崇拜着他,也愿意跟着他的想法走,哪怕再苦再累都没抱怨过。   可她没想过,她的任劳任怨,落在女儿眼里,就成了唯唯诺诺被奴役。   苏雨晴上班后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单位和家里给她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一开始她还去见,后来索性女装都不穿,剪短了头发天天穿男装,摆明了不肯结婚,逼得急了才说出来,不想结婚去伺候别人看别人脸色的过活。   胡新月到那时才知道,女儿眼里,她就是父亲的奴仆,连保姆都不如。   她想让女儿独立自强,就必须把作为母亲的独立让孩子们看到。   现在,是胡新月的坚持让苏立诚盘掉了经营多年的店铺,苏母自然觉得是她拖了儿子的后腿,发发脾气在所难免,只是这样住着,两个人都不痛快罢了。   更何况,胡新月要买宅基,还有另外的想法。   “那就不急,咱们先悄悄看着,”胡新月指了指外头,“当初给大哥起新房的时候,爸说过这老宅子就是咱们的了,只是这么些年咱们也没想过回来,所以这宅基证上,应该还是爸的名字吧?”   苏立诚点头。   “那大哥住的那处宅基证上写的谁,你知道么?”胡新月是故意这么问的。   苏立诚皱起了眉。   “大哥的宅子是爸掏钱起的,如果咱们又起了新宅基,到时候拆迁,你那大嫂能按照爸当初说的不争不闹,把这老宅子给咱们么?就算为了爸妈少生闲气,咱们也得想个法子,把宅基证的事儿光明正大的办了,再买新宅。”   苏立诚点头赞同,他是男人,他当然明白兄弟间有些事能和稀泥,有些事必须拎清楚。   看着若有所思的苏立诚,胡新月想了想,还是把苏文静的事儿给咽了回去,毕竟还有四年呢,苏立诚那个不藏事儿的脾气,她得想到可行的对策,再跟苏立诚提。   忙了这么些年,猛地停下来,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可苏立诚很快就发现,从前那些腰酸背疼的小毛病不见了,虽然有时候闲的也有些心慌,可看着胡新月那般泰然自若的模样,他也乐得逍遥自在。   过日子就是这样,一个家里只要女人稳住了,一家子都能稳。   苏立诚在村里,偶尔傍晚碰见放学回家的苏雨薇,那丫头低着头就往家蹿,一副不想跟他打招呼的样子。   胡新月可没有苏立诚潇洒,说白了,也就是儿媳和儿子的区别。   苏母觉得苏立诚那么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都是胡新月瞎捣乱,夹枪带棒的数落了她几次,见她没反应,索性撂挑子不做饭了,好在胡新月身子已经稳了,也就一家子几口人的饭,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苏立诚也能给她帮忙。   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村里溜达,听听东家长西家短,想寻找可以入手的宅子。虽然也可以申请宅基地一点点盖,可那样成本太高,左右过两年就要拆,要是能买到像胡家那种有年头的老宅子,就最好不过了。   可村里的宅子多是祖辈相传,这样的宅子并不好遇。   好在另一边,胡新月托苏父问的事儿,很快就有了眉目。   像她一开始打算留在老家时说的,想租几亩地种。   这时候,农村已经实行了包产到户,可农业税还没取消,农民每年收了粮食,还是要到粮站去交公粮。   种地的甜头远比不上外出打工,村里有胆量的年轻人大都闯了出去,家里失去了壮劳力,往往都是年迈的父母一边种地一边帮着小夫妻带孩子,年轻点的还好说,那些上了年纪的是真有点吃不消。   所以当初牛广元提出要回来弄块地做什么庄园,苏父才会那么热情,要是没有后面拆迁的事儿,这绝对是件各取所需的大好事儿。   苏家寨的北面临河,耕地约摸有三种,一是挨着村民居住区的菜地,都是紧挨着村子,一家两分三分的,因为浇水便捷又离家近,多是种点日常吃的蔬菜红薯萝卜什么的。   第二种是大块地,是按人头分的,一个人六分半,村里的规矩是二十年一分,上回分地的时候胡新月还没嫁过来,现在苏父苏母种的,也就是他们俩跟苏立诚的地,种一季小麦一季玉米,交公粮就是用这些。   还有一种在河堤北边到岸边的沙土地,这种地灌溉方便却不适合种小麦玉米,种豆子花生这些却因为土壤透气,比普通土地种出来的更好吃,苏家寨的人一般都在河滩地里种花生,这几乎也是村民们拿出产换钱的最固定途径。   苏父帮胡新月找的这六亩半地,两亩是大块地,四亩半的河滩地,来自于三户人家。   李大爷的儿子是当兵转业后在市里头安了家吃公家粮的,每个月都给他有汇款,老两口年纪大了嫌种地累,早就想把地租出去了,只不过那些本家亲戚只想占便宜,连一点地租都不想给。   杨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跟儿媳一起出去打工了,老两口帮着带孙子孙女,还要替儿子儿媳种那份地,精力有限实在弄不动了,听说苏父要租地,就也动了心思。   牛大伯的年纪是这三位里头最年长的,可因为辈分问题,苏父跟他喊大哥,胡新月就跟着喊大伯。   牛大伯今年都快八十了,他的孩子孙子都去了城里,原先他老伴在时老两口还种种地,现在剩下他自己个儿,城里也不想去地也不想种,他那两亩大块地去年就是同族的侄子们帮忙种的麦,草都半人高了,他老人家根本不想管。   胡新月并不打算买地,那样做太缺德,而且她手里的资金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所以她大概跟苏父讨论了一下租金的问题,约了三家老人第二天在大队部见面。   晚上,胡新月跟苏立诚提起了合同的事儿。   苏立诚字写的好,便由他来执笔,胡新月说着她认为需要的再让苏立诚补充。   只是没写一会儿,苏立诚却停了下来。   “这稿纸里头夹的什么咯着纸,字都写不顺了。”说着,就从稿纸本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自然而然的打开来看。   那是胡新月从槐树村拿回来的分家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苏立诚一脸的震惊,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胡新月连提都没跟他提过,就这么悄没声的给办了。   “就我从市里回来的第二天,胡新宝催着我去办的,他只想要钱,才不想要这破宅子。”胡新月一点也不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反正每年我妈总要打着看病的旗号找咱们要钱,一回三五百一回三五百的,这每个月一百五给过去,她就不好再单独找咱们要钱了。”   “可你要这宅子干嘛呢?还盖着你们村大队部的章,就不是家里说说的事儿,这不早晚传到苏家寨来,叫爸妈听了也就给给你脸色,要是叫大嫂知道了……”   “我怕她干什么,我花自己的钱!”   “就你那个弟弟,你还能从他那儿占到便宜么?不把你卖了就不错了,瞎折腾!”   胡新月想跟他说拆迁难道会只拆苏家寨一个村么,肯定得连着一片,可她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她怕苏立诚心软,喝醉了被人一哄去乱说。   “对了,昨天胡新宝还给我发括机信息了,问我怎么把店转了,叫我跟他去看房子。”   “你别理他。”提起这个弟弟,胡新月就脑仁疼。   苏立诚倒没料到胡新月这么坚定,有些震惊反倒调笑起来,“这是你说的哦,别回头我不理他,你又跟我闹。”   “是我说的,我让你别理他,尤其是关于钱的方面。”   “只怕过几天,他就擎着我丈母娘那面大旗来家里找咱们了,到时候怎么说?”   “你就说咱们生意赔了钱,店面给人家抵账了,剩了点钱还得找个事儿做好每月给妈发生活费,没钱买房也没钱跟他折腾了!”胡新月越说越气,脸色白的吓人。   苏立诚忙替她拍了拍背顺气,怕她双身子被气出个好歹来,也不敢再提胡新宝,夫妻俩认真商量起了明天要用的合同。 第12章 村委会的信息量。   第二天,送苏雨晴跟苏父出门后,小夫妻俩没像往常那么闲逛,而是夹着本草稿纸,郑重其事的去了大队部。   苏父给约的是九点,这会儿才刚过八点,大队部的办公室都没开几间。   胡新月原本是想着老人家觉浅,怕让人等了着急,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可来都来了,又不值当回去。   夫妻俩便在大队部的院里溜达,没一会儿,大爷大妈们还没来,倒是苏立诚碰见了熟人。   “呵!我还当自个儿眼花,没想到真是你,这可真是稀客啊!”   苏立诚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拍了一巴掌,恼的很,可听了这话就知道自个儿白挨了一下。   他自小在村里长大,结婚也是在村里,到结婚后几年才去了鲁阳,村子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他几乎都认识,比他年长的也都知道,倒是实在没料到,会在大队部碰见苏大川这家伙。   “你咋会在这儿?”苏立诚回了苏大川胸膛一下,不过力道比这熊货轻多了。   “大班长,我现在可是村里的书记员!”苏大川一脸的得瑟,看得苏立诚心里一酸,倒也说不上嫉妒,反正心底不好受。   苏大川跟苏立诚是小学同学,苏大川学习太差也没进初中的门,那会儿苏立诚是班长,苏大川吊车尾的成绩还调皮捣蛋好欺负女同学,绝对是班干部眼里的坏分子。   可他竟然当上了村支部里最需要文化的书记员?   虽说村支部的这些职位,除了村长村支书还有妇女主任通过选举产生,别的都是委派的,可苏大川这关系户也太……   苏立诚被苏大川迎进了办公室,心底的嫌弃戛然而止。   只见屋子里的长桌上铺着毛毡和草宣纸、摆着笔架,墙上挂了幅裱好的兰亭序,字迹也算刚劲有力,落款赫然竟是苏大川!   这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苏立诚的表情,叫苏大川很是得意,乐呵呵的给胡新月抽了张椅子,又去打水泡茶,知道胡新月要跟村里的老人们租地还要签合同,还自告奋勇要替他们看合同。   胡新月便喊苏立诚。   回过神来的苏立诚把稿纸递给胡新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夸赞道:“你小子,看不出来啊,真人不露相啊!回头你得给我写两幅,我也挂屋里装装斯文人。”   “那必须没问题!”   俩人又寒暄了两句,苏大川接过胡新月的合同一看,发现竟然严丝合缝找不出问题,又夸起了苏立诚。   俩人又是一通客套,花都快吹到天上去了。   胡新月见他俩聊的起兴,趁机问道:“大川哥,我有个专业的事儿想请教请教你。”   “说啥请教,都是乡里乡亲的,照我跟立诚这交情那搁过去必须得噶亲家的,有啥事儿吩咐就行!”   胡新月笑笑,“就是我公爹那处宅子的事儿,我想问问,咱们村里的宅基地能过户么?要怎么过,去哪儿办呢?”   苏大川皱眉,“这过户倒是没办过,村里新办的宅基证我倒是办过不少,咱们农村人多半都是父死子继,哪儿听过过户啥的呀!”   难道不能办么?胡新月看向苏立诚,后者很快把话接了过去,“你知道的,我大哥当年结婚,是我爸出钱给起的新宅子,后来我结婚想着乡政府能分房就没在村里起,哪成想如今越混越回去,这不连个窝都没,我那大嫂又是个爆竹脾气的,想着要能把宅基证换了我的名字,也省得以后老两口跟着生闲气。”   听了这话,苏大川总算认真的想了想,还从抽屉里翻出两张表格来,“新办是得填这申报表格,要不你也填一份过两天去县里送文件,我帮你问问看行不行,不行的话还得要啥手续。”   苏立诚忙说谢谢,哥俩还没客套起来,外头却有人敲门。   “你好,请问咱们乡金河段的护堤员是在这儿办公么?”伴着声音,进来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一看就是刚晒伤不久。   这才春天里,咋就晒伤了?   “护堤员老陈年前退休了,乡里说招新人,这还没招来,老陈原先的办公室倒是在我们大队部,你找他有事儿?”面对陌生人,苏大川立刻摆出了疏离的官架子。   胡新月下意识的去看苏立诚,可苏立诚正研究着苏大川桌子上的毛笔,心思压根儿没往这边飘。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学习好有个屁用,仗着亲爹当个班长有个屁用,情商太低不会交际才是硬伤,啥年代见面办事儿都不会拿个数学题物理题叫你去算,算得好了才能当朋友。   苏立诚还真不是个当官的料,只不过……   那个年轻人是县里派来传达防汛精神的,听说他们乡的护堤员空岗,把苏大川数落了一顿,这眼看着夏季汛期没几个月了,护堤员可是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护堤员,顾名思义,看着河堤不被破坏,有啥事儿冲在前面报信维护,并不怎么需要跟人打交道。   这岗位,倒挺适合苏立诚,好歹是碗公家饭,领工资还不用去乡里上班。   “大川哥,这护堤员,您看苏立诚他能干么……”   苏立诚是在乡政府握过笔杆子的人,可护堤员要的并不是文化,而是充分的防洪经验和对地形的熟悉,这两条苏立诚站了后者,而前者倒是能通过前人经验来弥补。   苏大川洋洋洒洒的跟俩人讲起了前任护堤员老陈的光荣事迹,苏立诚听得入神,倒是也没直接拒绝胡新月叫他当护堤员的建议。   三人又聊了会儿,那边杨奶奶老两口带着还没上学的小孙子来了。   杨爷爷赶着下地干活,杨奶奶中午还得回去给家里的学生做饭,听胡新月说要签合同,立刻表示了自个儿不认字。   杨爷爷还是当初跟着扫盲班勉强学了几个字,杨奶奶是真的一个字也不认得,胡新月便把合同条款一个个给他们念了又讲清楚,最后觉得还是不放心。   “要不这合同,等你们的孩子回来再签吧?”   老两口却连忙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你们是校长家的孩子,不会诓骗我们老骨头,签吧签吧,只是这地里还有庄稼没收,校长说等俺们收了庄稼再把地给你们,到时候一亩地一年一百块,是吧闺女?”   胡新月忙点了点头,“是的大娘,咱们签了合同就不能反悔了……”   杨奶奶连连应声,苏立诚拿出印泥和笔递给两位老人,胡新月却把合同抽了回来。   “这上面得再加一条。”   她提笔刷刷,落下了一行字。   “租地双方如有违约,按一千倍租金赔偿。”她这是怕,怕遇见牛广元那种财大气粗的人来截胡她的地,所以以防万一。   “这是啥意思啊闺女?”   “就是说,您这地租给我了,除非是国家要收回去,否则咱们都不能毁约,谁要是毁约,就得给对方掏出来十万块钱。”胡新月耐心解释,“直白了说,就是除非咱们双方同意,我不能不租,你们也不能因为别人给的价格高把地转租给别人了。”   “我的老天爷呀,十万块那得是多少钱啊,骡子拉不拉的动呀!”   杨奶奶两口子觉得,胡新月又填上去的这条对于他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害,又觉得多余了,这平平无奇的耕地,又能变出来多少钱,值当人家掏出来十万块去违约,世上哪儿会有这种傻子!   送走了杨奶奶,牛大伯和李大爷一起来了,胡新月又照着先前的方法给两位讲解了一遍,这租地合同,租的是土地的使用权,万一哪天国家收回土地,地还是老人们的,可地上的东西却是胡新月的,牛大伯倒是没说啥,李大爷却问了胡新月弄这么些地想干嘛?   干嘛呢?   胡新月把先前的打算又在心里过了一遍,“想回来种树,就是不知道种啥树挣钱,这不还没定,要不就先种两季粮食。”   她说的轻巧,落在老人耳朵里就像玩笑似的。   李大爷撇了撇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日子是踏踏实实的过呢,哪儿跟你们这今天想东明天想西,一榔头一榔头的下去,日子就该垮了。”   牛大伯笑着拍了拍李大爷,“河边那南方人来整的葡萄园,收成不错,娃娃们学学也挺好。”   “葡萄园?”胡新月倒是一点印象也没,不过她前世回苏家寨的时间寥寥可数,还都是年关里,那会儿也不结葡萄,自然不会有人提。   “就河边往东点,那广东还是福建来的在咱们河边种葡萄,都三四年了。”   说起葡萄园,两位老人也是一脸的不赞同,毕竟他们心底农民的地比天大,那是几千年传下来的老思想。   九十年代,农业税还没取消,农民种了粮食得交够国家的留够自己的,对于土地饱含敬畏之情,粮食才是硬道理,很少有人会拿种粮食的地去种什么水果。   可胡新月种果树,虽然也想有点收益,可最多也就三四年的功夫这苏家寨就得拆了,她种果树,只是记得当年槐树村拆迁时胡新宝曾废了好大劲儿从三妹胡新芳的村子里弄回来一批野桃树,偷摸栽在自家地里,因为怕被举报发现,使唤的都是自家亲戚去帮忙种的,苏立诚也去了两天,那是为了多骗拆迁赔偿。   这种事儿后来挺多,登记拆迁的人当然不给他赔,胡新宝就跟人耍无赖,最后还弄到了派出所去。   但胡新月记得苏立诚提过,拆迁时果树的赔偿是按棵算的,还有什么初果期盛果期衰果期,具体的赔偿胡新月也就听了一耳朵早就忘了,但是这果树的经济产出价值越高,拆迁能赔的钱就越多。   不过适合葡萄种植的河滩地,得等几位老人夏天收了这季花生才能给她,眼前牛大伯那两亩麦地也要等他家侄子们收了麦以后,所以种果树的事儿先不急,眼前最急得,是苏父那宅基证的事儿。   这事儿胡新月不适合出头,只能苏立诚自己找苏父说。 第13章 婆婆发脾气了。   手里有了这两份合同,胡新月的心里是越发有底气了,抛开地租和胡母的生活费,起码有四万块她可以随意支派。   催着苏立诚去办宅基地过户的事儿之外,胡新月也去了河边的葡萄园,那片葡萄地大概有个三四亩,老板是一对福建来的小夫妻,男人叫吴建国,女人叫宋珍,据说是家里不同意私奔来这里的,想着有了孩子再回老家去家里人也就同意了,可出来几年这才怀上了。   因为口音问题,他们跟村里人交往不多,宋珍也正怀着孕,不过下个月就要生了。   可这春天正是葡萄容易生病闹虫害的季节,小夫妻全指着这葡萄园夏天的收入过日子,宋珍身子重了不好干活,吴建国整天一个人忙着,也确实有些忙不开,拖的时间久了,又怕虫子闹坏了葡萄根影响挂果。   胡新月第一回 去,跟宋珍聊了半天,她有后来看台剧的基础,对闽南语虽然不会说也能听个大概意思,而且小夫妻这几年在苏家寨弄葡萄园也学了普通话,算是闽普吧,胡新月听是一点也没问题,她的普通话对方听起来当然也无压力。   两个孕妇在一起,胡新月又有经验,自然是十分投机,毕竟宋珍在这边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现在孕晚期腿也肿的厉害走路都不方便,干不了活看着男人自己累也着急,可又不敢多说怕让男人操心,只是这样憋着一点也不好。   胡新月连着去了几天,也没进葡萄园,就是跟宋珍聊聊天,到了第四天上,总算碰上了干完活来找媳妇的吴建国。   宋珍是个娇小白净的女人,吴建国也没比她高多少,黑瘦黑瘦的,倒是十分精壮。   “胡姐,这就是我男人,你喊他小吴吧。”宋珍对胡新月很有好感,毕竟来了这儿以后她除了吴建国和来收葡萄的人,就没怎么说过话。   胡新月客套的点了点头,“你好,小吴。”   吴建国就像宋珍说的那样,不擅交际,就是个只会做事的闷葫芦,他冲胡新月点了点头,抱着宋珍身边的大茶缸子灌了几口水,转身又进了葡萄园。   “唉,他这个脾气呀,要是他能多说几句话,我们当年也不至于偷偷跑出来了。”宋珍说过,他俩是家里不同意私奔出来的,主要是宋珍家里看不上吴建国。   “男人么,对你好最重要了,你看他累成那样,对你连一句重话也没,挺好了。”胡新月想起刚才吴建国提防的眼神,她这两天也明白了点,如果她在这附近种葡萄肯定会影响宋珍家葡萄园的生意,即便她的目的不是卖葡萄。   到底是办不出坑蒙拐骗的事儿,胡新月略一犹豫,就把自己的初衷倒了出来,“小珍啊,其实我是听村里的人说有人在河滩种葡萄,想来跟你们学学的,可来这儿看你一个人这样也没人管,闲扯起来倒是忘了正事儿。”   本来她光明正大的把想学种葡萄的事儿说出来,人家同意也罢拒绝也罢,她是光明正大的,现在套近乎倒是显得自己有点图谋不轨了。   可学习这事儿,啥时候都得是你情我愿才行。   宋珍听见这话吃了一惊,想起她一开始跟吴建国说有个大姐来陪她聊天时就说的那句‘无事献殷勤’,可她觉得胡新月人挺实在的,没想到还真是有事儿。   见宋珍不说话,胡新月也没了底,“要是不行就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不过你这快要生了,葡萄园也不能不管,要是到时候需要人帮忙就叫你男人去家里找我,乡里乡亲的总是近一点。”   胡新月想着这葡萄种不了,种点别的也行,胡新宝后来是去胡新珍她婆家村子里找的野桃树,好像是山上野长的,往那边问问也行。   宋珍看着胡新月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话。   头一个想法落了空,胡新月整个人都跟着有些不舒坦了,蔫蔫的回了家,倒是碰上苏立诚骑着自行车从外头回来。   “咋了这是?”他说着伸手就摸到了胡新月的额头上,感觉温度正常,才略微松了口气。   胡新月嫌弃他大惊小怪,拍开苏立诚的手,“没事儿,就是这种葡萄的事儿怕是不成了。”其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种不了葡萄咱们种别的呗,这也值当你发愁。”苏立诚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到了胡新月眼前,“你看!”   那是一张宅基证,写的正是苏父这处宅子的位置,可上面的所有人却变成了苏立诚的名字。   总算有一件事儿顺利了!   胡新月大喜过望,心底的阴霾瞬间消散,那地已经租到了,反正离拆迁还有两年呢,左不过再看看种点他们会的就是,这老宅的宅基证办好了,那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去买新宅子了。   “妈,你们看啥呢这么高兴?”苏雨晴放学到家门口,看见爸妈一脸喜色,踮着脚尖往俩人手里看,“宅基证……苏立……”   胡新月忙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又把宅基证塞到了苏立诚手里叫他收好。   旁边尽是放学的学生,这事儿要是叫她大嫂李素珍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场闹腾,说来也是气人,明明是自己占理儿的事儿,反倒因为别人泼辣自己得忌惮三分。   不过想起当年李素珍分了房子在她眼前得瑟的样子,胡新月心底立刻就畅快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日子长着呢,得慢慢看。   胡新月这边是拨云见月了,她正在厨房忙活晚饭,院子里忽然“咣当”一声巨响,她忙探头去看,见苏立诚尴尬的把院子里的大铝盆扶起来,苏母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进了堂屋。   这是怎么了?   晚上吃饭,苏母也没上桌,苏父端着进屋去劝,没说几句就听见屋里嚷嚷了起来。   “撕烂她们的嘴……”   “好好的生意不做……天天在家里睡……”   “那哪儿是我儿子的错……”   “这春长着呢就啥也不干……”   七零八落的几句话,听得苏雨晴一脸迷茫,胡新月却跟苏立诚对视一眼,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原来,苏母前一段才学会了打麻将,又不用做饭不用下地,就常常往麻将场去玩。   现下不是年节,麻将场的生意冷清,扯闲篇的人倒是多,苏母今天去的晚没赶上趟,就在旁边坐着看,上厕所的功夫,正听见人说她儿子的闲话。   “咦——你不知道,校长家那小儿子混不下去从城里回来了,现在跟媳妇儿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正事儿不干,这会儿说要租地,那不得等到收完麦才能种上,几个月嘞,搁家吃老人的喝老人的,那那新词叫啥来着……”   “啃……啃老!”   “对!就是啃老,老人给他们养那么大多不容易啊。”   “呀,现在这年轻人们咋这不知道脸红呢!”   “就是,原来还想着校长家那小儿子有本事,成城里人了,现在看看还不如老大,规规矩矩种地也算置办下一套家业。”   苏母本来就是个炮仗性格,只是这么些年跟着苏父被拘束着没显出来,而且她也没闲话让别人扯。听了这话火气上蹿,当时手边正有东家放的一铁皮桶水,想也没想提着就朝那群人泼了过去。   说闲话的人挨了泼当然不乐意,几个碎嘴婆娘跟苏母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大家伙儿出来劝,吵闹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些个碎嘴婆娘弄走了。   可苏母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发泄,一路黑着脸回家,进门对着那大铝盆就是一脚,脚尖生疼可还是气,气自家儿子没出息叫媳妇管了家,气胡新月耽误她儿子前途,反正就是不想看见这小两口。   屋里苏父还在劝解苏母,胡新月扒拉着碗里的饭,觉得还是得快些找处宅子搬出去了。   毕竟已经三月中旬了,六月份的世界杯她还想去市里头碰碰运气,七月她就该生了,这宅子的事儿还是得赶在六月前弄妥当了才行。   打定了主意,胡新月也不让苏立诚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的在村里问起来谁家要出老宅子了。   没几天,苏校长家的老二要置办新宅子的事儿,就在苏家寨传了个遍,好些天没回过老宅的大嫂李素珍这天也回来吃饭,拐弯抹角的说起苏雨薇去城里干了好几天,也没个工资啥的是白干了。   胡新月记得苏立诚是给了苏雨薇钱的,可苏立诚这会儿不在,“雨薇去城里时我都回来了,是立诚办的,大嫂问他吧。”   “他一个男人家家的,哪儿知道家里这点事儿呢。”   李素珍难得的好声好气,也没揪着苏雨薇的工资继续说,倒叫胡新月的心里没了底。   不过李素珍也不是个能存住气的性子,见胡新月不理她,自顾自道:“新月啊,你看这凯旋去年没考上不是复读了这么一年么,多花了好些钱,可咱爸说供我们这做爹妈的也不能不叫孩子念,这要是考上大学又得交学费,我跟你大哥都是种地的,一年那点收成养着两个孩子连嚼用都不够,偏偏你大哥他……唉!”   到底忌惮着是在老两口的院子里,李素珍没敢直接编排苏立明的不是。   “大嫂,谁家不是这样呢?好歹你那两个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已经养成了,马上就能挣钱孝敬你了,你看看我这俩,一个才小学不通人事儿,一个还在肚子里呢,往后花钱的地方别提多少了,原先爸的工资还能帮补你们,可爸眼看着要退休了,我这俩可得全靠我跟立诚自己了。”胡新月脸不红心不跳,对付李素珍这种人,就要脸皮比她更厚。   “你这还小,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再说凯旋跟雨薇大了,也能帮补妹妹了嘛,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分那么清呢。”   呵!这会儿成一家人了?   胡新月清楚的记得,苏雨晴借网贷闹到她跟苏立诚这儿的时候,第一时间他们也没想过要去报警,而是下意识的想着赶紧替女儿还上钱让她远离那些人,可他俩七八万块钱扔进去一点用也没,那利滚利的雪球早就不是他俩能填上的了,苏立诚迫不得已去求过苏立明。   结果当然是一分钱没借到,还被李素珍夹枪带棒的嘲讽了一番,说他家雨晴在外面沾惹这些人不清不楚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没干什么,他们的钱干干净净,可不敢往这无底洞里填。   那幅嘴脸,再过多久胡新月都不会忘记。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嫂大哥挣的钱一毛也没花到我们雨晴身上,当初雨晴满月你也就给拿了几件雨薇小时候的旧衣裳,这雨薇上初中凯旋上初中上高中的时候,他二叔可都是给过红包的。”   “那不是雨晴还小,还没上初中呢嘛……”李素珍有些讪讪的,觉得胡新月跟从前像变了个人,以前胡新月好面子温温柔柔的,对苏家人比她娘家人还舍得,今儿这是怎么了?   胡新月没接她的话,拍了磨磨蹭蹭剩一口饭的苏雨晴一巴掌,把碗摞起来端着就往厨房去。   苏雨晴知道妈妈心情不好,也不跟大伯娘搭话,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14章 忽悠一次到位。   李素珍还想跟到厨房,胡新月一把将门给关上了,差点没碰上她的脸。   这么一来,倒还真不好继续说了。   李素珍是盘算着苏立诚要起宅子,手里一定有钱,好歹他在外面混了这么些年。   可她这边软磨硬泡,胡新月一幅生冷不忌的样子,她是一点窟窿也没找着,还被胡新月挤兑了一通。   她也不敢把话说绝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胡新月这儿不行,不还有孩子他二叔呢,李素珍见胡新月躲她就也没再纠缠,悄没声的走了。   晚上苏立诚遛弯的时候,碰上了大哥苏立明,苏立明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跟苏立诚说起了借钱的事儿。   “老二啊,听说你要起房子,你这手里要是有闲钱先借你大哥点,这两年收成不好,凯旋今年上大学也得要学费,雨薇这回要考不上高中去上中专学费也贵,你大哥难啊,你得帮我啊……”   苏立诚当时就想答应,可又想起胡新月近来的专断,话到嘴边打了个弯,说要回家跟胡新月商量商量。   苏立明倒是没反对,只是转过身走的时候,念叨了几句“气管炎难治”。   说他是妻管严么?   苏立诚觉得为难,却奇怪自己并不觉得生气。   小吃店转出去以后,村里虽然有人说闲话,可他觉得这悠闲的日子挺舒服的,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个奋进求上的人?   再说自家孩子自家养,他大哥这说是借钱压根就没想过还,他这么几年在城里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攒了那么点钱,他苏立明在家悠哉悠哉的,现在两片嘴皮子一碰自己就得给他钱,不给就是妻管严?   放屁!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立诚自己越想越气,回家干脆提都没跟胡新月提,自己就决定了不借苏立明钱这事儿。   农村人信奉落叶归根,而且农村的宅院卖不上价,轻易不会有人卖老宅,要不过年过节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那就真不算这村里的人了。   就像胡家那处宅子,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胡新宝恨不能把宅子都给了胡新月,他只要钱,可胡母不能同意就是这个道理。   想买现成的宅子还得是稍微修缮就能住人的,其实一点也不容易。   他们能找的,就只有那种儿子们都早早分了家,老人又已经不在了的,时间还不太长的,这种宅子还有几间房,都有新宅子的儿子们也不稀罕老人家的宅基,基本都会同意卖。   可苏家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邻居们给胡新月推荐了两家,可那两家老人去的时间长了,院里的房子早就塌了,连界墙都倒了不知被邻居们侵占过来多少,虽然也行,可夫妻俩都觉得可以再看看。   胡新月一门心思找宅子,因为觉得葡萄园的事儿没了指望就全然抛到了脑后,却没想到这天,葡萄园的男主人吴建国却找到了她家里来。   苏立诚不认识他,见他黑沉着一张脸话还不清不楚,当时就想把人往外赶,好在胡新月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小吴,你怎么来了,是小珍出什么事儿了么?”手艺学不成,她倒不至于真跟人翻脸成仇了。   “你不是要学种葡萄么,怎么不来地里了,你给我帮俩月忙,我帮你育苗教你种葡萄,还能帮你找销路,行不行?”   那天胡新月提出要学种葡萄,晚上宋珍就跟吴建国提了,一条宽广的金河岸,放眼望去其实也就吴建国一家葡萄园,因为距离近成本低,每年夏天他的葡萄都是供不应求的,他其实并不在乎多出来一家两家葡萄园的影响。   只是胡新月后来倒不去了,宋珍以为有什么误会,便催着他来找胡新月。   这事儿胡新月都以为没谱了,听见这话当即喜笑颜开,“行行行!当然行!”说着就想跟吴建国往葡萄园去。   旁边听得一脸迷茫的苏立诚赶忙把媳妇儿拉了回来,“什么玩意儿你就行行行的?”   “呀!”胡新月撸到苏立诚的手,“不是说河滩地种葡萄呢,他就是那葡萄园的老板,他答应教我种葡萄,让我去地里帮他俩月的忙,他媳妇快生了忙不过来……”   胡新月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可苏立诚这回听懂了。   “你去给他帮忙种葡萄?”他的目光落在了胡新月已经隆起的肚子上。   “葡萄是精细活儿,又不累,再说我这早着呢,不耽误干活儿!”   “那也不行!”苏立诚挡在她跟前,摆明了不答应。   胡新月却“噗嗤”笑出了声。   这是打她重生以来,头一回重见了苏立诚霸道专横的样子,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那不然你去?反正我听宋珍说这葡萄苗得在秋天插,到时候我也生了,带着小的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也不一定能下地。”   “我去就我去!”老爷们儿家家的,哪儿能让媳妇儿去学种地自己在家闲着,传出去让人笑话!   只是这后半句,苏立诚瞥见吴建国看热闹的眼神,到底忍着没说出来。   可干活容易,苏立诚去跟吴建国学给葡萄除虫除害,首先语言这一关就过不去,他没有闽南语电视剧的经年洗耳做打底,哪怕吴建国努力标准了发音,他还是一知半解的。   没办法,胡新月只能跟着帮他们做翻译。   好在苏立诚的语言天赋还不错,跟了几天差不多把葡萄除虫的要领记清楚了,吴建国夫妻俩的话他也能听明白个百分之九十了。   胡新月就偶尔往葡萄园去看看,回村里继续找宅子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找了几天,还真让她找到个合适的。   村里有位姓谭的老人年前去了,留下一处老宅,老人膝下三个儿子,结婚时各自都在村里又起了宅基,这处便空了下来。   那宅基是老早划的,地方比现在新划的宅基大,可院子里只有一处一层的砖房屋,剩下的都是以前的土坯瓦房,土房子摇摇欲坠的,等于就是一块空地,要的却是带房子的价钱。   这家的房子不多,可院子实在大,谭家老宅子在村边,后面挨着个水沟,老人家圈了院墙又给沟填平了许多平常在院子里种菜,划宅基的时候村干部是把院墙里面的都给算上了的,所以这处宅子,面积差不多跟胡家那处一般大了。   苏立诚觉得那院子太破,可胡新月却觉得可以。   现在手里的钱不多,他们可以先不管那几间土坯房,就在原先老人种菜的空地上再盖两间屋子来住,后头手里钱多了再推了土坯房多盖砖房,甚至还能把院墙后面的沟都给填平了再悄悄把院墙往外移几米,悄没声的,哪怕地上面积不给她算,可只要她盖了房子那拆迁的时候就得赔她房子钱。   胡新月越想越合算,恨不能马上跟谭家的三个儿子们把合同签了去过户。   可苏立诚死活不同意。   “拆迁是没谱的事儿,咱们不是说好了买宅基起新宅子是要住的,你弄个那地方,咱们怎么住?”   是夜,苏父苏母带着苏雨晴早就进了屋,可胡新月还是小心的四下察看,关紧了门窗。   她郑重其事的想了好几天,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一次性把苏立诚给忽悠到位了!   胡新月的两个女儿,可能没什么大出息,可能有点坑父母,可一个个嘴皮子利索,把中年妇女胡新月的嘴皮子也训练的十分利索。   看着妻子这么神神叨叨的样子,苏立诚刚才的气势瞬间就没了。   “我跟你说个事儿。”胡新月拉过苏立诚,贴着他耳朵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过年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那个牛广元来咱们家找爸收地,后来咱们村拆迁那些卖了地的人找到咱们家叫爸赔钱,爸被气得一病不起。”   “梦怎么能当真……”   “你听我说!我那时候根本没见过牛广元,可没两天他真来家里叫爸帮他收地了。”   苏立诚不说话了。   “我还梦见胡新宝跟我妈去城里说要看病跟咱们要钱,他说帮你找熟人要买房子,后来卖房子的是个骗子咱们被骗了几千块钱的意向金。然后胡新宝真的带着妈去了城里,还带你去看了房。”   “我还梦见你去赌球,输了好些钱,然后最后那场球赛是法国队赢了,可球赛好像是六月开始,但是我觉得我梦见的都是真的。”   “对了!我还梦见我又生了个女儿。”   “所以,你得听我的。”   当苏立诚接受了胡新月先前对拆迁的构想,他其实已经选择了相信胡新月的决定。   可当胡新月一股脑倒出来这么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时,他也懵了。   牛广元的事儿他不知道,可胡新宝确实偷偷带他去看房,那个人叫他交意向金他没带身份证也没带卡就想回家拿,然后发现自己银行卡里的钱都被胡新月取走了,所以意向金没交成。   而赌球,他去年就赌了,还赢了几百块钱。   那是他晚上收店跟几个开店的朋友在外面吃饭时看到的,那会儿还是世界杯的预选赛,他那个朋友是国足的铁杆球迷,他胡乱跟着投了几十块还赢了,那朋友邀请他夏天总决赛的时候继续赌。   本来回了老家他已经放弃赌球这事儿了,可胡新月却说她梦到了世界杯的冠军队伍。   大排档里的赌球,低到几十块钱,高到几千几万,是没有什么定数的,他原先也听过那些球迷赌球的疯狂,去年预选赛的时候就有几个疯狂的,喜欢的球队输了球无缘世界杯,他们喝醉了酒赔了钱,闹事儿被抓到警察局去……   看着神色变换的苏立诚,胡新月知道,以后的事儿,苏立诚都会听她的了。 第15章 盖新房。   说服了苏立诚,谭家的老宅很快就办好了手续。   本来谭家老爷子去后那三兄弟就没打算管老宅,他们都起了新房子,一处老宅兄弟三个分也不好分,大概率过个几年就会跟别家老了人后的宅子一样倒成废墟。   可这时候农村的地皮不值钱。   谭家兄弟三个全当苏立诚夫妻俩是一对儿傻子,生怕他们反悔了,亲自跑前跑后,也就两天功夫,一手交钱一手换证,要价九千块还抹掉了一千五,总共花了七千五百块钱,不过这块宅基证上写的是胡新月的名字。   拿着新换了名字的宅基证,胡新月感觉她离美好生活更近了一步。   苏立诚看媳妇高兴,便提出想去割几斤肉回家做顿好的,一家人也算庆祝庆祝。   原先他们在城里开小吃店的时候,食材饮料上从没短过苏雨晴,家里虽然不富裕,可店里的这些东西女儿想吃夫妻俩从来也没管过,可回了苏家寨,到底是在村里,去乡里还得一段路,买肉买菜都不方便,村里人大部分都是地里有啥吃啥,没产出的时候就吃自家腌的咸菜。   回来这个把月,苏雨晴虽然看起来皮实了黑了,其实也是瘦了,小丫头不止心思敏感嘴巴也刁,就是看着家里气氛紧张,一直都没张嘴。   苏立诚骑着苏父的自行车,洋洋洒洒跑去乡里一阵采购,可除了二斤猪肉其实也没买回来什么好吃的,毕竟是乡下的市集,比不上城里的批发市场。   于是做饭的时候,苏立诚还是有些恹恹的,“唉,这村里虽然日子潇洒,就是嘴巴被勒紧了裤腰带。”   苏立诚也是个嘴馋的,口味刁的很,所以才能凭着一根舌头几本菜谱就自己开起了小店。   胡新月一边摘菜一边笑他,“那咋办,咱们置好了新房,再去城里买几套?”   “你开玩笑呢吧?”苏立诚头也没抬。   “不开玩笑,”胡新月说着往外看看,凑到苏立诚耳边低声道:“咱们过俩月去市里赌球,要能挣到钱,就在市里头买房,现在房子那么便宜,就是咱们现在在村里住,以后雨晴上中学还是得回去,万一真拆迁了还得租房住,有个窝也便宜。”   苏立诚这回抬起了头,手里正在拾掇的五花肉都掉在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一裤腿都不在乎,他觉得胡新月这白日梦怕是还没醒吧。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胡新月是见识过后来房价飞升速度的,她就想拿手里这些钱多囤点,以后就是夫妻俩没什么大本事,房租也够养活俩孩子,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累死累活的日子了。   可苏立诚觉得,就算要拆迁,拆迁以后的日子还得过,俩人手里就这么点钱还能一下都给计划出去了,以后咋办?   “你就听我的就行了,咱们悠哉悠哉的过日子,也没想过去奔什么大富贵。”   苏立诚还想继续说,可苏母回来了,他只能把话咽下去。   中午,老两口小两口跟苏雨晴一起吃了丰盛的一顿红烧肉,那肉味儿飘出去老远,中午苏父领着苏雨晴去上学,邻居还问他家中午吃了什么好东西,苏父笑笑只说割了点肉,便领着孙女上学去了。   知道苏立诚买了新宅基要起房子,苏母有些不乐意,苏父便给他们推荐了村里的泥瓦匠苏国庆。   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是苏父的堂伯家的孙子,原先是学木匠活的,这两年在村里帮着起宅子盖房子,也算是小有资产。   这天正赶上周末,苏雨晴休息,苏父领着小夫妻,跟这位堂哥约在了新宅子碰头。   苏雨晴刚出生的时候,苏立诚在乡政府有宿舍住,可那会儿她小根本不记得,后来有记忆时就跟着父母进了城中村,印象中逼仄狭小的环境还有房东的讨租,让苏雨晴一直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而苏父苏母的宅子,又跟她同学们说的不一样。   以前在鲁阳,同学们都只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周末或者去爷爷家或者去姥姥家,可只有自己跟爸爸妈妈一起的地方叫做“我家”。   回到苏家寨,村里的同学也大多数是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他们也有爷爷家姥姥家,可自己却是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好像还不是“我家”。   所以当知道爸妈又买了新宅基地要起房子的时候,苏雨晴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她不停的趴在胡新月和苏立诚耳朵边。   “妈妈我们要有自己的家了么?”   “我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么?”   “会不会这是一个梦啊?”   虽然很困,可胡新月明白,那些从小因为她不注意埋藏在苏雨晴心底的阴霾,其实还并没有完全清除干净,她得再努力点才行。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收拾齐整便往新宅子去。   宅基证到手后,胡新月就没想过要隐瞒了,毕竟这卖买双方的事儿,谭家又是三个儿子三户人家,她想瞒也瞒不住。   看到新宅基上面破败的土坯房和孤零零的一间砖房时,苏国庆都惊呆了,唯独苏雨晴一脸兴奋的在园子里跳来跳去,院子里还有老人先前种的菜籽发的新芽,绿油油的冒着尖,间或一丛小黄花颜色绚烂。   “立诚啊,你们买这宅子……为啥不去大队部申请新宅基地呢?”苏国庆强忍着没直接吐槽,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子不高有点胖胖的,人看着也喜庆,按着辈分苏立诚得管他叫声大哥。   “大哥,这院子地方多大,比新宅子大多了,还有现成房子么。”   “这房子都没法住人了,现在村里谁还住土坯房啊,就这么一间巴掌大的砖房,跟野地啥区别嘛。”   苏立诚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胡新月笑着道:“大哥,买都买了,您就帮我们看看这房子怎么盖起来就行。”   苏国庆这才意识到自己管的太宽了,别人已经花了钱就不该说这些让人心塞的话了,于是连忙笑笑,“我也是糊涂了,咱们是准备盖房子的。喏……把这片土坯房全清理了,废料直接把地基垫高,后面的这间砖房拆了砖头应该还能用,后面三间大瓦房你们一家子住,前面一排倒座能放点农具啥的做仓库,应门这做个迎门墙后面连着厨房跟后面的三大间连起来,中间还能做客厅,现在村里都流行这样,敞亮!”   “那样改动有点多了吧。”胡新月并不打算把原来的老房子都拆了,毕竟这院子这么大,在空地上盖也没事儿,“我想着原来的土坯房和砖房都不动,就在这边空地上盖三间我们娘几个住,原来那个小砖房给改成厨房就行了,后面的厕所塌了,还得再垒个厕所。”   “那不没院子了,而且这土坯房南北向的,挡光啊。”都是亲戚,苏国庆很认真的提着建议,想从苏立诚那儿征询点意见。   可苏立诚带着女儿抓蚂蚱,根本没打算发表意见。   “没事儿,我们买这宅基手里也不富裕了,就想着先盖两间房能住就行,以后等手里有了钱,再去推土坯房也不晚嘛。”   胡新月态度坚定,苏国庆也就不劝了,约摸给夫妻俩算了算,把院墙修葺一下,再盖三间大瓦房一间厕所,把那个土坯房稍微加固一下做储藏间,原来的小砖房垒个灶台改厨房,这么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要三千块。   这很明显是优惠过的亲情价了,这年头的亲情还没有后面那么淡泊,尤其是农村的乡里乡亲之间,都觉得是自己人不会很过分。   胡新月点了点头,苏立诚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跟苏国庆说自己要去河边的葡萄园跟人学种葡萄,媳妇儿又大着肚子,说晌午去取了钱,一切叫苏国庆帮着打理就好。   虽然是农村盖房子,可都是准备住一辈子的,哪家都是小心谨慎的恨不能天天来盯着,苏立诚夫妻俩这么大甩手,倒是叫苏国庆受宠若惊,当即拍胸脯保证一定帮他们收拾的妥妥贴贴。   苏立诚去乡里取了钱,亲自送到了苏国庆家。   而随着苏国庆领了工人开始往新宅子那儿去动土开工,苏校长家老二在村里买了新宅基要起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苏家寨。   胡新月这几天有点不舒服,孩子长的大了有点顶她的胃,吃不好睡不好的,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原因,村里的大夫说她没啥事儿就让多休息。   这天中午她正坐在院子里摘菜,苏立诚去了葡萄园,大嫂李素珍却来了。   “新月啊,中午做啥饭呢,这么早就拾掇上菜了?”   胡新月手里是颗开了花的大白菜,还是冬天苏母囤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正掰着看呢,“白菜炖粉条,大嫂留下来吃饭不?”   “我那家里还有俩学生呢,不好来妈这儿蹭饭吃。”李素珍见胡新月不理她,便笃定了她心虚,搬了个二靠椅子坐到胡新月对面,“月儿啊,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呀。”   胡新月头都没抬,“嗯?”   “不是说好了,先把钱给你大侄子上大学,大侄女上中专呢,你咋买了地呢,咱们家两处宅子又不是没地方住,用钱的地方可多了,你咋就不知道计划呢!”   胡新月放下手里的白菜,这白菜是从中间开花的地方烂了,倒是外面一层帮子还能吃,“大嫂,我可没答应过你,要拿钱给凯旋和雨薇上学,再说了,我自己个儿的钱怎么花,咋还得报大嫂你批准么?”   李素珍立刻起了高腔,“那是一家子的钱,咋成你的钱了,都是姓苏的,立诚给大侄子上大学赞助点没错吧!” 第16章 期中考试了。   胡新月笑了,“大嫂,咱们可都分开住这么些年了,当初爸盖了新宅子要给立诚娶媳妇儿,你死乞白赖的去占了,还闹着要分家,现在说咱们是一家子的钱,咋我也从来没见你给雨晴花过一毛钱呢?”   “雨晴一个小学生,她能花什么钱,培养凯旋当大学生那是光耀苏家的门楣,你怎么不知道哪轻哪重呢!再说了,凯旋可是爸唯一的孙子,以后那是要顶立门户的,万一你们以后……你们俩还得指望凯旋养老呢!现在花点钱是投资,以后想花都不一定有地方花了!”   胡新月脚往前一错,地上装菜的大铝盆发出一声空响,空气一时凝滞下来,她直直的盯着李素珍,冷笑道:“大嫂是想说啥呢?说我万一再生个闺女以后没人养老送终,还得指望你儿子?所以这钱不能给我自己的闺女花得给你儿子花?你还想说啥?说我跟苏立诚是绝户头?那我俩置办东西不都是给你儿子置办的了,傻了吧唧的还不落好?”   李素珍被胡新月的气势给吓到了,她印象里胡新月连重话都不会说,一直是柔柔弱弱的小媳妇儿样,“我、我可不是这意思,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不全是大嫂你的心里话么?”胡新月强忍着怒气。   上辈子小女儿出生,苏立诚就给她摆脸子,胡母劝着她趁孩子小赶紧送人再生一个,那会儿苏立诚还把村里的宅子卖了,买地的人拼命压价,村里的邻居们都说他们家是绝户头不敢在村里留了才跑市里去的。   恶言恶语伤人心,这些说闲话的人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大嫂,你要不在家吃饭我也不留你了,但是你放心,我跟苏立诚挣的钱是给我姑娘花的,你要是没钱养苏凯旋,你把他户口过到苏立诚名下叫他给苏立诚当儿子我不拦着,要真过继给我俩,他上大学也罢娶媳妇买房子那是该我俩出力,要是不行,你就别再跟我提要钱的事儿!”   说罢,也不管李素珍什么表情,转身就进了厨房。   提起菜刀的时候,她的手还止不住的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宣扬重男轻女思想最勤奋的,反而是那些受害者的女人?   男人的重男轻女都藏在心里,女人为什么就这么热衷于宣扬!   李素珍被胡新月一通挤兑,倒是没敢再直接找他们夫妻俩,她在村里到处翻闲话,说苏立诚没闺女,家产以后便宜外人都不给侄子,还说他们见死不救,大侄子上学都不肯借钱,转头去买那没人要的宅子就是不想伺候父母。   她还找了苏父和苏母闹,苏母是准备替她出头的,但是被苏父拦了下来,孩子们早就分家了,老两口可不能在里面瞎掺和,再说是苏立明自己没本事,还想占弟弟的便宜。   于是苏父把苏立明叫来数落了一通,叫他管管自己的媳妇儿。   苏立明回家后也不知跟李素珍怎么吵了嘴,第二天李素珍就跑回娘家去了。   头一天,苏立明还撑着在家给儿女做了三顿饭,第二天中午放学,不用他赶,苏凯旋和苏雨薇自己就跑到了奶奶家。   苏母正坐在门口晒暖,几个老太太坐一块扯闲篇呢。   见着大孙女大孙子来了说家里没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边骂李素珍不贤惠,一边领着孙子孙女回家,喊胡新月多做几碗饭,又叫苏雨薇家去把苏立明也叫过来吃饭。   胡新月不言不语的添了三碗饭,一顿饭就听苏母骂李素珍了,不过这回苏父没拦。   老大苏立明的头都快扎进碗里去了,胡乱扒拉完了饭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吃完饭,苏母怕饿着两个孙儿,特意嘱咐苏雨薇和苏凯旋,“你妈不回来,就到奶奶这儿来吃,别管你爸,让他饿着!”   李素珍好几天都没回来,苏立明好像还真没去找。   可饭能来奶奶家吃,衣裳却不好拿来洗,苏母眼见着两个大孙儿的衣裳脏的没眼看,到底还是动摇了。   这天苏立诚去了葡萄园,苏父和苏雨晴上学去了,苏母破天荒的留在了家里,要跟胡新月谈谈。   “老二媳妇,按说这话我不该说,可是这上大学是大事儿呀!”   好嘛,看来自己没儿子,给别人掏钱上学连老太太都觉得是应该的。   胡新月在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不怎么热络的回了老太太一句,“咋了妈?谁考上大学了?”   苏母一愣,这李素珍在街坊邻里跟前骂街说胡新月不给她儿子掏钱上大学,那苏凯旋今年不是还没高考呢!   “唉,万一凯旋要是考上了,你们手头宽裕就借他们点,都是亲叔伯的,总不能看着孩子没学费上不了学吧,实在不行,就叫你爸把棺材本掏出来。”   要是从前,胡新月绝对着急忙慌的否认,可现在她根本没接胡母的话,“妈,凯旋要真考上大学,我跟立诚做叔叔婶婶的肯定给他发个大红包,但是现在大嫂就是不想叫我跟立诚买宅基建房子,觉得我们没儿子盖房子就是瞎浪费钱,敢情因为没儿子,我跟苏立诚就不配活了么?”   要说孙辈,苏母定然是偏心大孙子的,可说的是儿子,苏母就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苏母张了几次嘴,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几天,苏雨薇说她妈妈回来了,兄妹俩也就回自己家吃饭去了。   这年的春天有点旱,没见着几场雨,天就热了。   地里的麦穗由绿转黄,苏家寨小学安排的期中考试在五一劳动节前,这是苏雨晴回苏家寨上学后的第一次考试,胡新月和苏立诚都特别重视。   胡新月的重视,体现在一日三餐上,她让苏立诚去乡里买了几箱纯牛奶,临时抱佛脚给孩子的补营养,一天三顿尽量不重样。   而苏立诚的重视就不那么招人待见了。   女儿长这么大,他都没翻开过小学课本,见苏雨晴在家努力准备考试,就提出要替苏雨晴补习。   苏雨晴并不想让她爸爸补习,可出于尊重,她把数学练习册递给了苏立诚,“爸爸,这第三张卷子最后一道应用题是加分题,我有点不明白。”   说完,自己继续埋头做题了。   苏立诚有点愣,他觉得苏雨晴应该眼巴巴的趴在自己手边,跟自己一起读题然后等着自己给她讲解才对,可这让自己看……好吧,时间宝贵他能理解。   五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苏雨晴做完了手里的语文练习册,苏立诚还在盯着那道题。   “爸爸,怎么了?”苏雨晴奇怪的很,她爸爸竟然出了一头细汗,是跟他们班最后一排那个男同学得了一样看书就出汗的病么?   “没、没什么……”苏立诚一把合上了练习册,有些局促,“我、我肚子疼要去上厕所,你先自己看看题吧。”   说完他就跑厕所了。   苏雨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翻开练习册撑着小脑瓜思考起来。   可她等啊等,等啊等,爸爸都没从厕所回来,就在她为难的打算去厕所找爸爸的时候,爷爷回来了。   “你把这道题从这里反过来看就简单了嘛,要找对问题,你看这个数量和这个放在一起,列式子求解……”   见苏父回来,躲在屋里一直盯着堂屋的苏立诚,总算是松了口气,怎么现在小孩的题都这么难了,他可是个高中生,竟然不会做一道小学数学题,好在没被女儿发现。   期中考试这天早上,胡新月起了个大早。   用发好的面给苏雨晴炸了两根油条,又用四个鹌鹑蛋摆出两个一百分给女儿做早餐。   这是苏雨晴打记事以来,头一次被父母这么重视的考试,以前总是因为太忙,爸爸妈妈根本顾不上她的考试。   小丫头吃完早饭,高高兴兴的牵着爷爷的手上学去了。   苏家寨小学要到五年级才开英语课,苏雨晴只用考两门,上午是语文下午是数学。   考完试又上了一天课,紧接着就是五一长假,成绩要到假期后才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苏雨晴,放了假也在家蔫蔫的,看到她爷爷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爷子被小丫头瞪的莫名其妙,直到晚饭时候才借着摆桌子吃饭的工夫凑过来跟大孙女搭话。   “丫头,爷爷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哼!”苏雨晴脾气跟苏立诚很像,脾气上来就很难劝。   胡新月板起脸看着女儿,“雨晴,要好好跟爷爷说话,不能这样没有礼貌。”   苏雨晴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可还是跟爷爷好好说了起来,“妈妈说我考到两个一百分就带我去市里的动物园玩,可是等成绩出来小长假都结束了,根本就去不了么!”   苏父笑了,“爷爷还当多大的事儿呢惹得我们小祖宗不高兴,想看成绩,多简单的事儿,爷爷明天早上亲自去学校找你的卷子,保准明天中午就叫你知道成绩!”   “真的么!”苏雨晴一跃而起,抱住了苏父的脖子。   “当然是真的!别的地方爷爷管不了,你们的卷子爷爷还是能管的,不过爷爷可提前说了啊,爷爷只管看成绩,可不兴替你作弊的,要是你没有考到双百分……”   “那我就在家待着,不去动物园了!”小丫头斩钉截铁,倒是骨头硬的很。   一家子都被她逗的开怀大笑,哪里还有方才的阴霾。   第二天,苏父果然一早去学校翻了卷子。   其实这时候小学的低年级试卷很好改,放假前的一天时间没什么课,低年级的试卷其实已经批改完了,就是还没有分班,苏父也没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苏雨晴的卷子,竟然真是不负众望的两个一百分。   定好要去动物园的日子,苏立诚是不想叫胡新月去的。她的身孕已经六个多月了,虽然很稳,可挺着个大肚子天又热,也是实在不方便。   可胡新月还有别的心思,想着两个月前进城坐车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次顶多父女俩去玩她找个地方坐着等就是,况且就要夏天了,苏雨晴的个子拔高许多,去年的衣服今年穿都小了,她很记得上辈子女儿的敏感点,所以能力之内一点也不想让她感觉到委屈。 第17章 去市动物园玩。   到了约定好的这天早上,一家子起了个大早,坐公共汽车往鲁阳市区。   因为是小长假,外出游玩的人很多,公共汽车上一大早就是满满当当,大多是带孩子出门的,还是个小姑娘看她是孕妇给让了个座位出来,胡新月才有了个位置。   到这会儿,胡新月才意识到这时候的交通状况,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这么折腾,却确实有点唐突了。   可出都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   这个时候的鲁阳市区,和未来的鲁阳新区,中间隔着一条金河,金河上这时候还只有两座桥,西边的鲁城桥和东边的谷新桥,联通着繁华的市区和郊区。   她们坐的车经过鲁城桥,现在的谷新桥是新修不久人流量并不高,可后来的市中心迁移后,谷新桥相对来说更靠近繁华地带,地位也相对提升了。   车在鲁城桥上走,坐在车窗边的胡新月,目光穿过仍旧荒芜的金河河岸一眼望到了十几公里外的谷新桥,可她的目光却不在那孤零零的桥上,而是桥的北边,那隐隐约约树立起来的楼房上。   上次带苏雨薇坐公共汽车进城的时候,她的位置不靠窗,并没注意看这桥头的景象。   胡新月记得,后来发展新区,谷新桥的交通地位直线上升,它周边沿线的房价也是翻的最多的,因为最初那里的房子实在太便宜。   就像上次胡新宝忽悠苏立诚去那个阳光花园买房交预付款一样,鲁阳人都觉得市区要往北面扩张发展,也觉得鲁阳不会发展多快,往市中心延展出去五公里就很不错了,可谁曾想后来的城市发展,竟然快得像是坐了火箭,规划后的鲁阳城市半径别说扩张了五公里,五十公里都不止了。   苏立诚转让小店后,他们的积蓄是四万九千五,起宅基是一万一千块,租的六亩半地一年租金六百五,一年要给苏母一千三百五十块钱,扣除这些还有日常开销,算他们手里还有三万六千块。   如果能够申请到贷款去买房的话……   胡新月使劲儿摇了摇头,买了房子就没了流动资金,硬挺着等拆迁还有两三年呢,她虽然嘴巴上跟苏立诚说着不想太累想过清闲日子,可再一想后来两个女儿的性格观念,就觉得自己不能只是做个包租婆,还是要给孩子们树立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才好。   至于做什么,苏立诚当了这么些年的厨子做的都挺好,继续做他们的老本行最好不过。   不过眼下她挺着个大肚子,再不久就得生孩子坐月子喂奶,最快捷扩充流动资金的方法,还是世界杯!   长途车到了火车站,一家三口又下来换乘公交车,没几站就是鲁阳市动物园了。   动物园离他们以前租住的城中村并不远,可除了刚到鲁阳的时候他们带着苏雨晴去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去过,苏雨晴班里的春游秋游夫妻俩也没去过,每次只能是多花点钱给女儿买足了零食作弥补。   苏立诚带着苏雨晴买了票去动物园,胡新月这回没再逞强,就在动物园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汽水坐着等,只是豪爽的老板见她大着肚子,主动把小摊里头自己的躺椅让给了她休息。   进动物园的人一拨一拨,老板根本没法进屋休息,得空了几个小店的老板在外面闲聊几句,胡新月躺着也睡不着,就听他们唠嗑。   “这公园门口的生意,也就这周末放假好一点,可一个月大半的时间都没有人,尽是些老头老太太来晨练,不会花一毛钱,公园管理处还非让买铺子说要以买代租,不租给咱们了,你听听你听听,这又不是生黄金的地方,买了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把买房子的钱给赚回来。”   “每次还都是捡着周末人多的时候来说,怎么不工作日来看看有几个人,烦都烦死了,要是这地方真能生出黄金来,大家都抢着买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呦……”   “哈哈哈……”   嘈杂人声,间或夹着外面小老板们的闲聊,小长假的动物园人确实不少。   胡新月倒是不知道这动物园门口的门面房值不值钱,可她知道,这地方却是后来鲁阳市出了名最能生钱的地方。   鲁阳在千禧年时开办了菊展,乘着旅游业兴旺发达春风飞速发展,每年秋天全国各地的游客都来这里看菊花,动物园门口的这些门面房,那在鲁阳市民的口中,妥妥就是一年开门一个月,一个月营业额吃一年的风水宝地。   不过现在,靠着周末节假日的这点人流量卖饮料零食小玩具,确实没什么奔头。   胡新月迷迷瞪瞪的睡了一小会儿,到半下午的时候,苏立诚就领着苏雨晴从动物园出来了,他记得胡新月说要给女儿买衣服,所以提前领着女儿出来了。   一家三口又买了两瓶汽水,谢过老板后便打算离开。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往公园里进,又没到出园人流最大的时间,老板正准备进去躺椅上休息,胡新月却喊住了他。   “老板,动物园这地方,什么时候都不缺人的,你们付租金给动物园一个月几百块,要是贷款把这门面房买过来,一个月不也就几百块嘛,可贷款买过来交的几百块是给自己买房子,付租金那这房子就始终是人家动物园的,您这么精明的生意人,怎么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呢?”   “贷款?”胖胖的光头老板挠着头惊奇的看着胡新月。   “叔叔,我妈妈可是顶聪明的人呢!算账可厉害了!”苏雨晴兴奋的小脸放光。   胡新月揉揉她的头顶笑着摇了摇头,一家三口便坐车去附近的童装店了。   她倒是没料到,这个年纪的苏雨晴,会觉得她厉害。   是因为她重生回来的改变么?   应该是吧,以前的她……女儿后来除了要钱在苏立诚那儿走不通的时候会找她,平常也就是吃饭睡觉的几句话,她也想过办法,可是问题显出来的时候早已扎根深埋,根本不是她偶尔抽的那一点时间去努力能够拔掉的。   鲁阳玩了一趟,胡新月回来歇了好多天才缓过来。   差不多就是苏雨晴在学校把动物园经历讲疲惫的时候,天也暖和到她能穿上新买的裙子那会儿。   苏立诚最近还是在吴建国的葡萄园里帮忙。   夫妻俩决定等收了地后,赶着今年秋天把河滩那四亩半地都种上葡萄,吴建国月前就把葡萄苗给育上了,现在花盆里的种子都已经发了芽,不过到了昆虫肆虐的季节,最近忙着要给葡萄挂袋子,防止苍蝇金龟子还有麻雀这些鸟来偷吃葡萄,工程量也不小。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公鸡都还没打鸣,苏家的大门便被人急促的敲打了起来。   四邻养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唤醒了整个村子的看家狗,绵延出去好远。   胡新月揉着惺忪的睡眼推了推苏立诚,仔细听门外的喊声,倒像是吴建国,忙又推了把苏立诚催他,“快去看看,我听着像是吴建国的声音,阿珍是快要生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立诚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敢再瞌睡,披着衣裳踢啦了拖鞋,到院子里回了父母一声赶紧开了大门,果然是吴建国在外面。   他拉着吴建国想往院子里来,可吴建国见着他,也不顾苏立诚衣裳都没穿齐整,就要拉他往外走,“阿珍看不见了,今天早上起来就看不见了,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能帮我找辆车送她去医院么!”   宋珍的预产期还有一周,吴建国说过想提前去医院,可宋珍怕花钱又觉得生孩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肯去,哪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她竟然看不见了。   吴建国当时就慌了,可又不敢贸然带着宋珍出来,只好来找苏立诚。   先前胡新月是给他们说了村里两位村医的位置,想着万一发动了去找村医接生就行,毕竟这年代村里人生孩子大多都还是在家找接生婆,却没想到还没发动,宋珍竟然出现了别的妊娠并发症。   苏立诚一边安抚着吴建国,一边跑回屋子穿衣裳,“媳妇儿,你也起来吧,吃完饭就去葡萄园帮吴建国他们看着门,我先跟吴建国去找村医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毕竟去乡卫生所都得要些时候,先让医生诊断诊断。”   先就近找医生看,苏立诚也算是遇事不慌。   他叫吴建国先回葡萄园看着宋珍,自己骑着苏父的自行车冲到了平常给村里接生看病的王医生家,等王医生起床赶紧用自行车载她去葡萄园。   吴建国已经跑回了葡萄园。   宋珍还是看不见。   王医生把药箱放下,摸了摸宋珍的肚子,又掀开她的眼皮左右看了看,而后戴上听诊器取出血压计让吴建国帮着把布包给宋珍裹在胳膊上。   水银柱升起又一点点落下,王医生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脸上尽是震惊。   “这是怎么了?”吴建国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王医生却摆了摆手,放气,再一次替宋珍量血压。   水银柱还没落下来,王医生就取下了听诊器,“快!快送大医院,去市里!这血压都要二百了,应该是妊娠高血压引起的暂时性失明,咱这儿治不了,得赶紧上大医院手术!”   吴建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立诚哪儿顾得上他,转身上了自行车,赶紧去村里找车去了。 第18章 新的入账。   这一天,天不亮就出门的苏立诚,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一身的疲惫,他是坐着苏国庆的拖拉机去的,俩人也跟着在医院跑腾了一天,进了门也不说吃饭,直接倒在了床上。   胡新月有心想问,却只是上前替苏立诚脱了鞋,拉过被子正要替他盖,苏立诚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肚子。   “媳妇儿,我今天才算知道,为啥都说生孩子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了。”他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像个孩子似的抱住胡新月的腰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这时候的通讯不发达,人们的认知也就是眼前生活圈的那些东西,村里老一辈的妇人们总说以前生完孩子就下地,身边同龄的生孩子也就在村里找个村医,条件好点上个乡医院,苏立诚一直觉得生孩子就像感冒发烧一样简单,从来也没想过,生孩子会是这么惊险的一件事儿。   今天,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回来再看到大着肚子的胡新月,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寒意——他有点怕,怕胡新月不久以后生产会出什么事儿,可他又不敢说,怕说出来就会印证,怕本来没有的事儿被他一说反倒成真了。   胡新月当然不明白他的心思,就以为他吓到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安抚他。   “我们到了医院医生就给做了手术,孩子有点感染送进了保温箱,宋珍剖腹产生完孩子血压就正常了,医生说大人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孩子可能有点不好……”   胡新月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见着生产这样凶险的人,她听说过医院的保温箱,都是说贵的,忙问苏立诚,“白天给你取那两千块给吴建国了么?”出门前苏立诚回来了一趟,胡新月取了两千块给他以防万一。   苏立诚点头,“给了,手术前吴建国就去交了三千块,孩子送到保温箱医生又让他交,我就给他了,可儿科的医生说让再准备点钱。”   这时候,村里人生娃请村医去帮忙,里外里连一百块都花不上,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儿,可生死关头进了医院,那钱就一点不经用了。   “那咱们……”胡新月想着,毕竟一场交情,宋珍在这儿一个亲戚也没有,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吴建国说要把葡萄园卖了,他跟卖给他地的牛叔打了电话,他这葡萄园也是前年才开始赚钱,总共就攒了那么几千块准备养孩子,哪想到会碰上这事儿。”   葡萄园是吴建国经营了多年,他们夫妻俩在这儿唯一的生计,如果卖了,他们拿什么养孩子,又要住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葡萄园虽然大,可急卖怕是连苏立诚那小吃店的价钱都卖不出来。   宋珍和善的笑容在胡新月的脑海中浮现,她想了想自己手里的存款,下定了决心,“明天你去医院,再取五千块给吴建国,就当咱们借给他的,让他安心照顾老婆孩子,葡萄园不能卖!”   胡新月不知道短短几个月的相处,自己对宋珍的认知有多深,可她知道这对小夫妻在这儿无依无靠,正是犯难的时候自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那时候苏雨晴胡闹去借了网贷,那利滚利滚出来的高额数字让她跟苏立诚都傻了眼,没头苍蝇似的找人借钱只想赶紧把窟窿堵上,可他们那些个亲戚,经过拆迁后没有一家日子难过的,却一家比一家的脸难看,一家比一家的话难听,不借钱就算了,还要把她的女儿夹枪带棒的数落一通,人间险恶也不过如此吧。   胡新月知道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所以此时她看着宋珍夫妻俩,心不可避免的软了。   这一晚睡觉的时候,苏立诚一直把胡新月圈在怀里,他真的吓到了。   第二天一早,胡新月跟苏立诚一起去葡萄园给宋珍收拾了些换洗衣物生活用品,让苏立诚带着去医院给他们送去。   对于苏立诚又拿去的五千块,吴建国没有拒绝,而是当场就给苏立诚跪下了。   宋珍的情况已经好转,她主要是因为孩子出现的高血压,现在孩子出来了她也就没事儿了。   现在就剩下保温箱里的孩子,苏立诚跟着吴建国去看了一眼,他的儿子黑瘦黑瘦,倒是一点也不像宋珍白净。   医生说孩子的情况在好转,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苏立诚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黑色的大众汽车突突突的开回了村子里,然而这次却没往苏家来。   放学回来的苏雨晴兴奋的跟胡新月描述着大汽车从他们学校外面过的情形,那会儿正是下课,孩子们都趴在栏杆上看,可热闹了。   是牛广元么?   这年头汽车还是顶稀罕的东西。   胡新月想起苏父说牛广元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他都推脱村里的地是种粮食的,村民们是想往外租,但说卖倒是没人愿意了。   后来牛广元就没再打电话。   胡新月以为他的消息可能也不确定,就放弃了卖地的想法,怎么今天他又回来了?   村子里,最藏不住的就是消息。   苏父听说牛广元回来,也担心他骗了别人,略一打听,便得到了消息。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知道了河边的葡萄园要卖,回来看地方呢。”   不是已经给了吴建国钱,怎么他还要卖葡萄园?   胡新月和苏立诚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了过来,怕是吴建国觉得这七千块的情谊太重,想把葡萄园卖了还他们钱吧!   宋珍说过俩人是私奔出来的,一直想着生个孩子后回老家,家里人也就同意了,但是现在孩子还那么小,生下来又遭了难,这会儿抱着长途跋涉回福建那怎么能行。   到宋珍出院这天,吴建国也没说,夫妻俩是坐的公共汽车回村子的。   胡新月这两天一直叫苏立诚在葡萄园等着,叫他跟吴建国说不能卖葡萄园不急着还钱,如果真的非要卖,他们买。   胡新月听村里人说吴建国夫妻俩回来了,溜达着还没走到葡萄园,牛广元的大众汽车就已经从她眼前开了过去。   汽车扬起高高的尘土,胡新月被呛的咳嗽了起来,她不比汽车快,但是离葡萄园也没多远了。   走到葡萄园门口,就听见吴建国的声音。   “这位老板,我原先是想着老婆生孩子钱不够打算卖葡萄园,现在没花那么多,就不打算卖了,毕竟这是我们唯一的营生,害你空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了。”   好吧,苏立诚把话已经带到了。   牛广元从葡萄园里出来,正跟胡新月打了个照面,过年那会儿他们在苏家见过一面。   胡新月并不知道牛广元认不认得她,她礼节性的浅浅笑了一下,却看到牛广元眼中一瞬狠戾,却很快也变成了客套的疏离。   两人擦肩而过,好像谁都不认识谁。   牛广元得了消息,要来苏家寨囤地,胡新月一点也不反对,因为她自己也这么做了。可他不该走捷径让苏父出面,如果是他自己,或者托了别的人在村子里收地,随便他怎么样胡新月都不会管,可没想到他第二次打算出手,却是吴建国这儿。   她也真不是故意跟牛广元作对的,苏父当初分文不取替他联络土地,最后被众人唾骂名声扫地,她不能不管,而吴建国这儿……这夫妻俩帮他们培育葡萄苗又是对可怜人,她也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牛广元从葡萄园出来,车里的大哥大就响了。   他急忙回到车上接电话,听到他说葡萄园不卖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显示出了不耐烦,“你不是说你是苏家寨出来的么,怎么回自家村子弄点地都弄不下来,这事儿你要办不成我就换别人了,后面的项目你也别干了!嘟嘟嘟……”   牛广元愤怒的砸了下方向盘,想起方才在葡萄园门口碰见的那个女人,那是苏校长的二儿媳,他记得。   回苏家寨囤地这事儿,是上头的领导交给他的,明着是他囤,可东西是一人一半,不过领导不能出头,叫他来顶着罢了。   一开始往苏校长家去,他以为这种事儿根本就是妥了,这两个月忙着新项目的事儿也没问,哪里想到苏校长说这村里的地不好买,根本就没进展。   他又问了自家堂伯,堂伯在村里也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声望,答应帮他找找问问,却到底没苏校长那番人望,只是他堂伯说,苏校长给他的儿媳妇在村里租了六亩多地说要种果树,他那儿媳妇还在村里又买了宅基地。   难道只是巧合?   牛广元认真的想着自己有没有说漏嘴什么,可他跟领导对这消息都是半信半疑,又怎么能往外宣扬,他们不过也是觉得农村地不值钱,花几顿饭钱囤一些,万一真拆了就是一本万利,哪想到会这么复杂。   他想起堂伯前几天给他打电话说有人要卖葡萄园的事儿,提起村子里好多过世老人荒废下来的老宅子,乡里说荒废的宅子要注销宅基证。   牛广元一脚油门加足,扬起几米高的尘土,往他堂伯家开去。 第19章 大牛又来了。   宋珍坐月子也只是小夫妻俩,好在吴建国贴心,换洗的尿布衣裳都叫宋珍丢在一边,等他闲了再洗,饭也是按时做好,也多亏了有苏立诚在葡萄园帮忙,他才能抽身照顾妻子,因此很感谢他们夫妻俩。   吴建国全部家当也就这一处葡萄园,便也只能以此为谢。   特意买了瓶酒,请了胡新月去,又做了两个小菜,要谢谢他们。   因为天热,坐月子也没必要特别注意,宋珍抱着儿子小辉也坐了下来。   小辉穿了个上衣包着尿布,白白胖胖的,胳膊腿儿都是一节一节的,看得人好不喜欢,胡新月大着肚子,也忍不住想抱他。   “真是个帅小伙儿,随你妈妈呢!”   吴建国和苏立诚面面相觑,俩人可都记得吴小辉刚生下来时那黑瘦黑瘦的样子,特别像吴建国,就是这长了半个月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倒像妈妈了。   “是吧胡姐,我也觉得像我,建国非说像他。”宋珍笑着把孩子抱回去,怕胡新月大着肚子累着了,小家伙闻到妈妈身上的味道,立马精神的挥舞起了小手,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老苏,你说像谁!”吴建国赶紧拉同盟。   “原先看着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现在这……”   胡新月忍不住笑了,“快别逼他说违心的话了,谁带的多像谁,孩子是最不会说瞎话的呢!刚生出来像爸爸,那是生物的求生本能,告诉你们,我是你的孩子,你得养我呢!”   这些都是后来胡新月从电视手机上学来的,现在这个时候,这种说法一点也没流行开,所以几个人听她这么一说,反倒研究起来自己小时候是谁带的,长得像谁了。   胡扯了一会儿,酒过三巡,吴建国从屋里取出一张纸,郑重其事的放在了桌子上。   “老苏,嫂子,没有你们,我吴建国这家就散了。”他说着给两人酒杯满上,眼眶都红了起来,“这是我吴建国唯一的东西了,我拿了你们七千块才救回我的老婆孩子,可、可我一时半会儿真还不出来这么些钱,我只能、只能……”   宋珍忙拍了拍哽咽的吴建国。   苏立诚道:“小吴,你这话可外道了,我们借钱给你,是交你这个朋友,等你有钱了还给我就成,现在说这话,你这酒菜是叫不叫我们吃了嘛!”   “不、不是这个意思苏大哥,”吴建国忙拿起酒杯往苏立诚手里塞,“我当初带着阿珍出来,是她偷了家里的首饰跟我出来闯荡的,我到你们苏家寨买下这片地,种了几年葡萄,想着收成不错,等有了孩子再攒些钱,就能回去见阿珍的父母,可、可差点就没了……”   “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们儿子也有了,老婆也没事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胡新月也跟着安慰。   “我知道这间葡萄园不值那么些钱,可是我、我要不做点什么,我心里难受,总觉得对不住你们的好。”   苏立诚看向胡新月,他现在倒是有了征求妻子意见的习惯。   胡新月想了想,便道:“这葡萄园的地契,我们能收,但是也只是暂时收着,就当你借了我们七千块钱的抵押,你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们,这地契还是你的。”   其实胡新月也不知道这葡萄园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可她知道十多年后,那些经年积累下去卖水果的人,都是资产丰厚的。   “这、这怎么能行,这地契根本就不值……”   “谁光要你的葡萄园啊,”苏立诚打断了吴建国,“我们啊,想认你家小辉做干儿子,剩下的就当是认干儿子的见面礼了!”   宋珍夫妻俩,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一时愣在了那儿。   还是吴建国先反应过来,“嫂子这也不是快要生了么,咱们互相认干儿子这是应该的,这地契你们收着,葡萄园我们住着,不过以后就当是我们给苏大哥你打工的,要不这钱欠着,我真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胡新月以前只当吴建国是个有城府算计的男人,倒是没料到,他竟然如此耿直,不过也难怪,能让一个姑娘家舍弃一切跟他孤零零的到异乡来,这男人就该有点本事。   她拦住了苏立诚推拒的话,“这样吧,既然是打工,那就等到秋天,我们在这河滩不是也弄了四亩多地,到时候也做葡萄园,这葡萄园算作我跟苏立诚的产业,不过葡萄园由你们夫妻俩打理,每年的净收入咱们一家一半,你看这样行么。”   胡新月跟宋珍认识以来,从没打过葡萄园的主意,却没想到一场变故,这葡萄园反而自己跑到了她的手里来。   这么一来,苏立诚在葡萄园干活,那是更上心了,早上起床就出门,晚上才回家。   这天中午,胡新月正在家做饭,刚抽开煤炉子,外面却闹哄哄进来了许多人。   胡新月闻声出来,就见一人搀着苏父回来,可不正是牛广元!   他怎么又到家里来了?!   胡新月心一沉,忙丢开手里的丝瓜擦了擦手,上去扶苏父,牛广元忙在院里拽来一把椅子扶着苏父坐下,胡新月这才看清,苏父脚踝肿得老高,都发紫了。   “爸,我去找村医来看看吧,这扭着脚是可大可小的。”   苏父却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不用了,我屋里桌子上放的还有红花油,你去拿来我自己搓搓就没事儿了,不是啥大事儿。”   胡新月犹豫了一瞬,看到苏父坚定的眼神,这才进了屋。   院子里,和牛广元一起进到苏家来的,是苏家寨的几个乡亲。   “老校长,这大牛是你的学生,出去这么些年了还不忘本要回村里来置产业,咱们这些老家伙得支持不是。”说这话的人叫苏有福,跟苏父也算是拐着弯的同辈堂亲。   苏父笑着点了点头,“支持支持,你们今儿到我这儿来是……?”先前他见着牛广元跟这些人在一起就觉得奇怪,才会走神崴了脚,这会儿一群人都跟着来了家,那就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前头你家老二不是买了谭家老爷子的老宅子么,这不大牛说想买,我们哥儿几个呀,就寻思把先前老爷子住的那块宅基地卖给他,就是不知道这手续该怎么走,那会儿不是早,村里还没给办宅基证呢。”   苏有福跟苏父差不多年纪,兄弟四个成年后都自己盖了新房,他家老人也走了快有二十年了,那老宅子苏父都忘了在那儿,可经年的土坯房肯定倒了,连胡新月那一间砖房都不会有,说是宅子,其实就只有一块宅基地。   而且,牛广元当初,不是说想回来弄地做果园,怎么现在又买起来宅子了?   苏父想起先前胡新月说的“拆迁”俩字,心底虽然还是不敢信,可也明白牛广元一家子当初卖了村里的宅基地,如今又这么回来折腾,肯定不单单是不忘本这么简单。   可要真有“拆迁”的消息,他也不能明着打人家脸,那是断人财路了。   不过这些人卖买宅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非来缠着自己问……要没胡新月提前招呼,苏父往常是最乐意这些事儿的,可他这一会儿脑子里转了几百个念头,也明白过来,万一哪天苏家寨要真拆迁了,牛广元买地得了利,这苏有福绝对会找他来闹。   这事儿,不能管!   于是苏父笑笑,示意牛广元坐下,“大牛啊,我这儿今年不是老二回来了么,还带着孙女,孙女在城里学习跟不上课落的很,先前你说的事儿也总没帮你问,真是对不住呀!”   牛广元一点也没想过他的第一手消息会走漏风声,根本没怀疑苏父的话,“校长您忙,我那算什么事儿啊,等您有空了再帮我寻摸也行。”   苏父却没接他这话,转头对苏有福兄弟几个道:“我家老二买那宅子,也就是个窝棚,你们去看看那盖的像个啥,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想回来种地的,这不再过些日子收了麦就该种新庄稼了,也是没本事,不像大牛在外头扎了根……不过他们那宅子是怎么办的,这我还真不清楚,要不把我家老二媳妇儿叫来,你们问问她?老二媳妇儿!”   早就找到了红花油的胡新月就站在堂屋里,苏父的话让她松了口气,闻声高高应了一声,掀开帘子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爸,这红花油掉桌子底下了,叫我一通好找呢。”她说着,全当没听见刚才的话,扭开瓶盖准备给苏父揉脚踝,却被苏父拦了下来。   “你有福叔有事儿问你,你们那新宅子是咋走的手续?”   胡新月笑得一脸憨厚,“手续?哪儿有啥手续呀,不就是跟谭家几个兄弟去了趟大队部,队长和村长咋说俺们就咋做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的,您们问我究竟干了点啥,早就记不得了。”   苏父崴了脚,胡新月又是这样说,苏立诚还不在家。   苏有福兄弟几个面面相觑,还是牛广元察觉到了这话里话外的避嫌疏离,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满脸憨厚的胡新月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多年做生意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不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俩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还真看不出来。   好在牛广元也没再多强求,跟苏父客套了几句,就领着人出门往大队部去了。 第20章 小女孩的自卑。   牛广元很快买下了苏有福家的宅基地,并且搞的全村都知道了。   这时节,村里人起新房并不喜欢要别人家的老宅基,新划的宅基地整齐方正,村民都喜欢新的,老人们去世后的宅基地往往扔着扔着就成了一堆废墟,经年累月也没人去看一眼。   牛广元买地的那一片,就有好几块废弃多年的老宅基,知道牛广元愿意买,就都想卖。   苏父本来想劝,可胡新月觉得,那一片既然都是废弃的老宅,他们说多了只怕别人当他们是嫉妒挡人财路,你情我愿的买卖也没扯着别人,自己实在不好出这个头。   不过个把月,牛广元就在苏家寨西边那块盘下了三块宅基地,连成一片约摸有小两亩,轰隆隆的挖机开进村来,他要在那里起房子了。   不比牛广元那边气派,胡新月的新宅子终于也是修好了。   按着她规划的布局,院子里一侧是从前的土坯房,苏国庆收了几根老房梁给加固了,另一侧盖了两间大屋,以前留下来的老砖房改成了厨房,这院子打眼一看没什么格局,就觉得满满当当房子多。   这正是胡新月要的结果。   知道他们房子盖好了,苏母就老大不乐意,不过胡新月一点也没急着搬。   眼瞅着世界杯就要开始了,她得跟苏立诚往市里去好些天,苏雨晴还是得托给老两口照顾,便推脱新房子要散味道,说是等生完孩子坐了月子,再搬过去。   进了六月,胡新月就开始给苏母打预防针,说自己肚子疼。   村里的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建议他们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因为有前面宋珍的遭遇在先,苏父苏母也是怕的很,催着小两口上市里医院去看。   胡新月推拒了几天,这才跟苏立诚收拾了几件衣裳,坐公共汽车往城里去。   世界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他们得找个落脚的地儿,本着熟悉的原则,胡新月想着回曲家屯租间屋子,也方便苏立诚去找地方赌球,可偏偏原先他们住的那家房东没有空房了。   夏天的城中村,人流变动不大,这空房子租一时,也还真不好找。   他们是一早出的门,这会儿都要中午了。   胡新月挺着个大肚子又累,她最近腿也有点开始发肿了,知道这是孕晚期的症状也没放在心上,就是走路多了,真有点扛不住。   苏立诚到门口的小卖部给她买了瓶水,小卖部里的电视机正在放足球比赛,一群下了工的老少爷们围在旁边看,胡新月坐着,只能听见点解说的声音,看不到球赛。   对了,这城中村的民房还不行!   他们俩来赌球,总得找个有电视的地方吧。   胡新月喝了口汽水,心底泛起一股燥热,一个穿白裙子的小丫头,却蹦蹦跳跳停在了她跟前。   “雨晴妈妈,苏雨晴跟你一起回来了么?”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背着书包,显然是刚放学回来,这是原来他们租房子这家房东的孙女王嘉仪,跟苏雨晴是同班同学。   胡新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呢,阿姨是来看医生生宝宝的,苏雨晴现在在老家上学,等她上初中了才会回来,王嘉仪要上哪所初中呢?”   小姑娘摇了摇头,刚好她妈妈停好了自行车走过来,两个大人客套了几句,听说他们要租间屋子短期住,便指了指街口,“去那边吧,你们短期住又不值当备东西,马上放暑假小旅馆也没生意,去跟老板娘说说让她便宜点租你们间屋子,虽然比租屋子贵点,好在热水电视都有,离路边还近,孕妇住起来方便多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胡新月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灯牌,上面写着“鲁城旅社”。   从前来来往往,她倒是一点也没注意过这家小旅馆。   胡新月笑着跟王嘉仪妈妈道谢,一大一小两个人要往家里回,王嘉仪却突然又拐了回来,“阿姨,你能帮我给苏雨晴带个东西么?”   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满脸的童真,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妈妈又会打扮,从前胡新月从来不觉得,只是现在一看,就觉得哪怕她现在已经舍得花钱给女儿买衣服之后的苏雨晴,跟在她身后,也是十足的一个丑小鸭,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到长大都很好,可……   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她并没有教会女儿怎么去发扬自己的美好,所以女儿后来掩藏自卑的方法,就只能是穿男装剪短发,以此来模糊自己的性别,弱化内心的自卑。   可她还是笑着问道:“你要给苏雨晴带什么东西呀?”   “之前我爸爸去海南出差,说给我带贝壳,我跟苏雨晴说了要送她贝壳的,可是我爸爸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好呀,你把贝壳给我,我带给她,阿姨替苏雨晴跟你说谢谢呀,回头让她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好!”小姑娘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儿,蹦蹦跳跳的跑回家里找东西去了。   苏雨晴在鲁阳上的学校,是房东帮着安排的,那是一所厂矿的子弟小学,里面的孩子大多数是本单位子弟,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厂矿职工,每天要上班偶尔会出差。   可他们呢?   她们忙的要死,每天几乎见不到人影,他们每天一身油烟味,住在晦暗的城中村里,他们没有像王嘉仪的妈妈那样打扮过女儿,也没有告诉过女儿要如何与人相处,那些好的或者不好的习惯都是苏雨晴自己琢磨出来的,以至于后来她出了问题,所有人都在怪她,可日积月累被忽视产生的问题,并不是她的错。   胡新月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只觉得心里堵的慌,像有一把锤子在敲打着胸口,她真的从来没想过,女儿在那种环境里生出的自卑。   她看着王嘉仪托她带给苏雨晴的贝壳,阳光洒在贝壳上映出淡淡的七色光泽,那才是童年该有的绚丽色彩。   以前他们总想着,给她钱,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给女儿点钱,就能让她跟别人一样长大,且不论他们给的根本就不多,那些钱也只是弥补了他们做父母在女儿心理引导上的缺失而已,成长所需要的,根本不是那些。   苏立诚去找旅社的老板问价钱,胡新月突然特别的想女儿,便起来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上拨通了苏家寨小卖部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老板说孩子们正放学,可以帮她喊一喊。   她听到苏雨晴的名字被大声的喊出来,隐隐约约像是听到了答应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粗重的喘气声先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妈妈,你到鲁阳了么?”   胡新月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她眼眶发酸甚至有点哽咽,“嗯,妈妈到鲁阳了,妈妈还见到了你的同学王嘉仪,她说你们之前约好了要送你贝壳,就托妈妈帮你带回去。”   “真的么?”   “嗯,她已经把贝壳给妈妈了,过几天妈妈回去就带给你看。”   “好!妈妈,你帮我谢谢王嘉仪,等我回去了请她吃冰棍!”小姑娘的声音里藏不住情绪,苏雨晴说完立刻就不高兴了,“不对,我好长时间都不会回去了,上次去动物园的时候应该去找她玩的。”   “没关系,等过几天妈妈回去了,你放暑假的时候还可以让爸爸带你来动物园玩啊,到时候你还可以邀请王嘉仪跟你一起去玩,再请她吃冰棍。”   “真的可以么?”   胡新月肯定的应承了女儿,那边不知道是谁在喊苏雨晴,她便嘱咐女儿快点回家吃饭,撂了电话。   这边,苏立诚也已经跟鲁城旅社的老板娘谈好了,一个月一百块钱,房间里有热水和电视,但是房东不管打扫卫生,要自己做,做饭的东西可以用房东的,但是要另外加十块钱。   原来他们租城中村的屋子,一间一个月是四十块,门面房一个月也才八十块钱房租,这旅馆的屋子还没有原先他们城中村租的大,只是好在了方便上。   好不容易有了安顿的地方,胡新月直接就瘫在了床上,现在天热,她又挺着个大肚子,这么折腾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苏立诚把他们随身带的东西拿出来分了分,衣服洗漱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贵重物品贴身放在了口袋里,又从行李包的最底下,翻出来一本快被翻烂了的体育杂志来,无比熟练的翻到了世界杯小组赛时间表的那一页——   “1998法国世界杯小组赛时间表:六月十号,A组挪威对战摩洛哥,巴西对苏格兰……今天已经是八号了,第一场比赛的赌局应该早就开了,咱们真的要买么?”   苏立诚还是有点虚,虽然他早就存着要赌球的心思,可转完小吃店回老家以后,他就没再这么想过了,专门跑来赌球,他更是没想过。   胡新月却是斗志满满的,“总决赛是巴西对法国,巴西胜,这一场咱们就先试试水,押巴西!”   “那押多少呢?一百?”原先苏立诚都是几十几十的押,预选赛的时候也赢了小一千块。   “押五百吧,先开始魄力大点,后面再稳妥,要不别人都跟着咱们押,那是不是就挣不到钱了?”   “五百这也太多了吧……”大排档的赌球,是有个庄家,大家把钱押给他,他会出个票据给你,等到球赛结束,输的赢得都去找他兑换,能押一赔一,也能押一赔几,赌法很多。   “那你自己看着押吧,反正记得押巴西。”   “巴西队呼声很高的,估计赔率不会多高。”   胡新月并不打算去研究足球,可苏立诚却是劲头十足,胡新月就想在床上瘫着,苏立诚却借口出去找朋友问路子,吃过午饭就跑出去了。 第21章 世界杯来了。   胡新月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苏立诚还没回来。   她在路边的书报亭买了份报纸,走到了原先自家小吃店的位置。   苏记小吃店的招牌已经换成了成都小吃店,门面和店里的摆设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变,还没到吃饭的点店里没什么人,胡新月扶着腰拿着那份报纸,走进了小店里。   招呼她的是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口音倒是带一点点川味。   胡新月点了一碗担担面,让老板加麻加辣。   老板娘笑呵呵的劝她,“大姐,你这快生了吧,我们家面很辣的,加麻加辣可以么?”   “那就正常做吧。”   “好嘞!”老板娘去了后厨,夫妻俩用四川话在交流。   胡新月听得七七八八,尽是日常琐碎的拌嘴,便把报纸摊开在桌子上,认真看了起来。   她买的是体育日报,因为临近世界杯,报纸上通篇的报道几乎都跟世界杯有关,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几乎全都是赌球的电话网站。   胡新月知道,这些小广告的电话网址虽然不同,可他们最终都是同一个上线。   苏立诚在大排档里跟人赌球,几千块钱就是顶天的收入了,赢多了恐怕还会惹人眼红,这年月的网络诈骗还没有后来那么猖獗,网上赌球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很快,老板娘就端了担担面上来。   面条在上面,料底在下面,老板娘的这个担担面是最正宗的四川风味,跟胡新月他们夫妻俩照着菜谱研究出来的那种放了很多料的担担面,并不一样。   胡新月收起报纸,看着熟悉的面碗里完全不同构造的担担面,就知道这两口子只是盘了个店,压根不在乎他们的菜式。   没有加麻加辣的担担面,比苏立诚做的担担面还是辣了许多,也颠覆了胡新月觉得自己能吃辣的印象。   那碗面她并没有吃完,可是她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饭点,小吃店里人来人往,也有许多他们从前的熟客。   原来熟悉,也并不是非君不可的习惯啊。   晚上,苏立诚拿了张纸回来,他在大排档跟从前一起赌球的庄家搭上了话,直接押了两千块钱,一赔十,押的巴西。   “你不是说两千块太多了么?”白天她说押两千的时候,苏立诚还觉得太冒险了。   “那不是话赶话到那儿了嘛,他们说巴西是热门球队,就算一赔十,赢了最多也就是一万块,稳一点,我就想试试嘛。”   胡新月了然,看来这些大排档的赌博头子,不仅管赌局坐庄,还管忽悠人多往里面扔钱呢,怪不得,上辈子苏立诚这样小心谨慎的人,赌球能输掉两万块,八成都是刚开始放放水让人赢钱,后面厉害了再圈住人宰吧。   对外,胡新月就让苏立诚说他们是来医院看病的,可不能让人觉得他俩就是专门来赌球的。   第二天一早,苏立诚在老板娘的灶上面做的早饭,吃过早饭,胡新月拿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广告,背着提包,上街找网吧去了。   1998年的鲁阳市,正处在经济腾飞的初期,街上人来人往虽然热闹,可网吧在这时候还不属于热门产业。   她走了几条街,才在一个家属院的小楼下找到了一家只有不到十台电脑的网吧。   网吧管理员看她大着肚子,以为是来找事儿的,说了好半天才算沟通明白,给胡新月开好了机器。   古老的大疙瘩电脑,开机的“嗡嗡”声好像拖拉机,网吧里只有两架破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带出用处不大的一点点凉风。   胡新月掏出随身带的小手帕擦着汗,孕妇本来就怕热,这小网吧里还不透风,一股子陈旧的烟味儿混合着脚臭味儿,可这已经是离她们的落脚地最近的网吧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Windows97的系统界面亮了起来,桌面背景竟然是一张仙剑奇侠传的游戏图片,而桌面最显眼的位置,也是单机版仙剑奇侠传的图标。   胡新月没玩过这游戏,可她看过后来拍成电视剧的《仙剑奇侠传》,后来她女儿上高中的时候,还没日没夜的追过《仙剑奇侠传3》,为此还跟她吵过嘴,说她不懂情怀不懂游戏多么无趣。   后来小女儿大了,也追这电视剧,不过她后来却没见这俩人搞什么情怀去玩游戏,要她说,她们纯粹是为了追星看偶像剧,拿什么狗屁情怀来忽悠她。   回忆的当口,电脑界面已经正常加载成功。   上辈子的胡新月用电脑的次数寥寥可数,倒是后来全民普及了智能手机,她在手机上用过网页搜东西,中间那几年孩子们上学,她偶尔闲的时候还会用百度搜索电视剧,不过后来百度好像也落寞了。   胡新月打开那一个小写“e”字母图标的浏览器,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才把报纸上剪下来的那张广告贴在手心,对照着键盘一个一个字母按完,又仔细对照了好几遍,才敲下了回车键。   可这却是一个下载软件的页面。   胡新月第一反应这是骗人的,可又拿另外两个小广告试了试,竟然还是这种软件下载的页面。   于是她点击了下载。   胡新月对电脑并不熟悉,在智能手机流行前,她顶多会在电脑上搜个电视剧,而智能手机流行后,她就没碰过电脑了。   页面上的软件很快下载成功,她只能跟着操作指南一直点“下一步”,可她却找不到自己安装的软件在哪里。   折腾了好一会儿,胡新月还是没弄明白,最后是网吧老板看不下去,过来帮着她找到了安装好的软件,可是点开以后,胡新月还是不会弄。   她总不能让人家老板来帮她下注吧。   沮丧的胡新月关了电脑,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她这样一个电脑白痴,回到98年仍然对电脑一无所知,去参加网络赌球,确实有点冒进了。   她沮丧的关了电脑,把上网卡还给老板,打算回家再买份报纸研究一下,网吧老板却叫住了她。   “大姐,你是想买世界杯赌球么?”网吧老板是个又高又壮的胖子,窝在吧台后面看着还是很壮实。   胡新月大着胆子点了点头,“看了报纸想试试运气,就是没想到这么麻烦。”刚才她在那儿研究世界杯赌球的网站,网吧老板应该都看到了的,所以也没必要隐瞒。   “我这儿有个电话,你可以去打这个电话,不过这个电话需要提前注册,然后等到世界杯开赛前一个小时,打电话下注的。”网吧老板说着,从手边翻出本杂志,熟练的翻开找到了那一页,上面有个用红笔圈起来的电话。   “这是直接对□□公司的电话,就是得打长途,不行你记下来,用这个试试也行。”   胡新月笑着谢过老板,把那个电话抄了下来,同时还把那本杂志的期数和名字也记了下来。   临走前,网吧老板乐呵呵的问她,“大姐,都说大肚婆运气好,这回世界杯你看好哪个队啊,分享一下,让我也沾沾财气呗。”   胡新月想了想,才道:“我也不太懂,不过人家不是说这届是法国世界杯,那法国队肯定厉害的了,我想买法国试试呢。”   “法国队不行的,都是新人,我看好巴西呢大姐,要不你也研究研究,回头有什么心得,还来这儿找我呀,我陪你分析分析,咱们一起赢钱。”   胡新月笑着谢过了老板,转身离开了网吧。   她找了个书报亭买了张IC电话卡,在住处的附近选了个电话,拨通了网吧老板给她的电话。   就像网吧老板说的,电话那边的人工提醒,让她绑定银行卡注册会员号,等到开赛前一个小时打电话买进,每个礼拜结一次账。   胡新月跟着引导完成了注册,也得到了自己的账户号,可比赛是跨时区的,都在半夜,她一个孕妇就算能熬夜,也没法半夜跑街上打电话呀。   苏立诚回来后,胡新月就跟他说起了这件事儿。   “咱们在大排档买个一两千就可以了,你再电话上买,是不是有点贪心了?”苏立诚虽然赌球的热情很高,可他对胡新月的那个梦还是持怀疑态度的,起码没有胡新月这么的肯定。   可一两千的买,输是一两万,赢也就是一两万,在大排档里买太多也怕被人惦记上,胡新月觉得,还是要在电话里买一些。   为了赌球,苏立诚基本上午在旅社睡觉,晚上给胡新月做了饭就去大排档了。   第一天的时差没算明白,胡新月错过了打电话买球的时间,苏立诚倒是阔绰,第一场押的两千直接翻成了八千,巴西果然是大热球队。   十一号这天,没有法国队和巴西队的比赛,苏立诚随机买了五百块的意大利,竟然是平局,不输不赢。   十二号这天有法国对南非,苏立诚照样买了两千块钱的法国,胡新月则在凌晨拿着电话卡,按照人工客服的指点,也买了两千块的法国队。 第22章 看房子啦。   十三号这天,没有法国队和巴西队的比赛,胡新月就拉着苏立诚去了趟医院,她怕被人注意到。   从医院的后门出来,她也没去别处,而是跟苏立诚做公交车到了谷新桥北附近,想看一看上次在鲁城桥上看到的那些新楼盘。   鲁阳新区还没有拆迁,老城区核心地段的房价现在也不低,可新建的谷新桥附近,现在仍然是类似于郊区的荒凉地段。因为鲁阳的机场和火车站都在主城北边,鲁阳人竟整齐划一的都以为城市重心会往北偏移,谷新桥南北都是荒地,比起毗邻机场火车站的那些新楼盘,价格要低一些。   公交车从中心医院到谷新桥北,走走停停行了快半个小时,公交车拐上谷新桥连接的新华路后,没两站,车上就只剩下了胡新月和苏立诚两个人。   苏立诚不知道妻子要干什么,可他觉得听胡新月的没错。   两个人在将要过桥的公交站下了车,公交车一骑绝尘的过了桥,那司机的油门踩的跟飞机似的。   “媳妇儿,来这儿干嘛?”苏立诚抬手在俩人跟前扇了扇,好像这样就能够把那公交车的刺鼻尾气给扇走似的。   “看房。”   胡新月的身后,几乎全是高矮不一的在建楼盘,建筑工人的吆喝声夹杂着机器的轰鸣声,因为周围太过安静,这些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看房?!”苏立诚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咱们不是才在老家买了房,你说要等拆迁,现在怎么又来这儿看房?”苏立诚是有些生气的,胡新月当初一意孤行的逼他转让小吃店,半点余地都不留,现在小吃店转了,老家的宅基地也买了房子也起了,可胡新月现在又说要看房,那她当初干嘛非得回老家,又干嘛非得逼他转店?   看着男人气鼓鼓的样子,胡新月当然明白他为了什么,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苏立诚的胳膊,顺着人行道往回走,前面不远就有个售房部。   “老家拆迁后,咱们住哪儿?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咱们在老家生活,也用不了多少钱,买了房子等升值不好么?再说女儿以后上初中还是要往市区来的,你不能只看眼前……”说着,她左右看看见周围十几米都没个人影,还是压低了声音凑到苏立诚耳朵边道:“再说了,赌球赚了那么些钱,存银行哪有买房子划算。”她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可道理已经讲清楚了。   苏立诚原本还想反驳,可听到胡新月最后那句压低了声音的话,生生又把那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是相信买房升值的,要不然,胡新宝忽悠他买特价房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积极,况且就像胡新月说的,万一苏家寨拆了,大家肯定都是四处租房子找地方落脚的,到时候房租肯定都会涨,那事先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会手忙脚乱被人宰了。   可就这么不说话,也实在太不爷们儿了。   苏立诚撇了撇嘴,“那咱们买哪儿?不过买了宅子,又给吴建国那些算是换了葡萄园,咱们手里拢共也就三万出头,加上这两天赚的勉强也才四万块,根本就不够买房子。”   “世界杯不是好多场呢,且有你赢的时候呢。”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尤其这新华路也是才修没几年,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还没有长成,几乎就是大太阳底下硬晒的,胡新月出了一身的汗,心跳突突的,总算是走到了售房部的门口。   “欢迎光临。”   因为不是节假日周末,售楼部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售楼小姐都堆在门口,看到胡新月夫妻俩上了台阶,售楼部的门就已经打开了。   一股凉风从售楼部里吹出来,略微缓解了胡新月的不适。   可售楼部里也没有空调,这时候的空调还是顶金贵的东西,只有几台风扇在呼呼啦啦的吹着风,不过因为售楼部是在新楼盘的底商一楼,上面的楼高挡着日头,一楼也不会很热。   胡新月进门就坐了下来,喝了售楼小姐递过来的两杯水,才慢慢平缓下来。   苏立诚一进门就被售楼小姐引到了沙盘边上,小姑娘正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你们这是卖的哪个楼盘啊?”胡新月问身边的售楼小姐。   “大姐,我们这是新华家园,就在这后面,一边挨着金河一边挨着新华路,以后肯定是很热闹的。”   新华家园?   确实是以后很热闹的地方,在鲁阳新区开工的前十年人流量巨大,可是后来因为堵车的问题这边修了立交桥,最靠近谷新桥的地方受影响最大,因为车辆根本没法在这里停留。   胡新月一边点头,一边走到了沙盘边,售楼小姐正在跟苏立诚介绍他们小区的住宅,而胡新月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沙盘上的门面房上。   这个楼盘很大,占据了新华路临近河边这块纵横路下的一整块地方,门面房也是四面都有,可选择性很大。   胡新月指着模型西边跟新华路平行的那条路问售楼小姐,“这条路的再西边,是什么小区啊?”   她记得,这片是有几处国企家属院的,只是没有深入了解过,具体是哪些国企在哪里,她还真没什么印象。   售楼小姐听她这么一问,倒是来了精神,“大姐,您一看就是懂行的人,西边那块地是邮政公司给买了呢,听说是要盖家属楼,不过他们还没动工,但是咱们天天在这边转悠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那边就是邮政公司的地方。”   看来她的记忆没错。   胡新月点了点头,将注意力放到了苏立诚这边。   售楼小姐洋洋洒洒讲了大半天,苏立诚一直在点头,却没有任何回应,那售楼小姐就有点泄劲儿了。   “小姑娘,你们这儿的房子,现在多少钱一平米呀?”   “现在是三百八一平米,我们有一百二、一百四和一百六的户型,三室四室都有,您要是一次性全款的话,咱们还有优惠能申请的,您现在买是非常划算的,等那边邮政公司的楼盖起来,大家都知道国企过来了,我们这边肯定也会跟着涨的呀。”   这倒是实话。   “你们这是期房呀,市中心的现房也才四百出点头了,你这个价格可是一点也不优惠,还得等几年才能住呢。”胡新月说完,那小姑娘就觉得遇到行家了,正想着怎么往下接,胡新月却转了话锋,“你们这里的门面房是多少钱一平米呀?”   听到这话的售楼小姐都惊到了,他们看胡新月和苏立诚的样子,一点不像大款,竟然要买门面房?   “门面房是六百到一千不等的,要看位置在哪边,挨着新华路这边的就贵点,往里面的就能便宜,不过也就是一点点了。”   “那这儿呢?”胡新月的手,落在了整个小区的西北角,那个挨着邮政地块的十字路口处。   “这……”售楼小姐犹豫了,这个地方,之前是属于次二等价格的门面房,可邮政买地的消息也才出来没几天,领导们没有瞎打改价格的指示,她不知道该按着哪个价格去说,而且人家国企买了地究竟是干嘛,他们也吃不准。   “没有价格么?”几十年小吃店里的迎来送往,胡新月对这些小姑娘的面部表情,还是有些把握的,她知道,这价格应该是有争议,有争议,就是有机会。   “大姐,实话跟您说吧,这地方先前定的便宜,也才七百多,可是那边地块变动卖了出去,领导们没有指示到,我们也不敢跟您乱说,说错了是要受罚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地方不卖是吧?”   “卖!当然卖了!这样吧,如果您真的想买,这个路口位置的门面房,就按之前的价格,七百八给您!”   这时候,预售期房其实还不流行,开发商在这儿搞个售楼部,也就是想着卖一家算一家,根本没想过房子建好前能卖多少去,更没想过,会有不等竣工要来买门面房的。   “小姑娘,你这价格一点诚意也没有,你们领导在不,你们要是能给我一个合适的有诚意的价格,我今天就跟你们签合同交定金了!”   “大姐,我去给您找领导!”   售楼小姐兴高采烈的去后面找领导了。   胡新月又坐了下来,苏立诚坐在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要买个落脚的地方,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买门面房了,那门面房都那么贵,哪里是咱们能买得起的,再说钱也根本不够。”   “钱不够可以贷款,你别管了,那些户型,你觉得哪个好些?”   “那个一百四的四室就不错,还有一百四的三室,不过那样少一间屋子还是没有四室好。”   他们如果自己住的话,确实得要四室,毕竟苏父苏母年纪大了还得接来住,两个女儿一人一间,他们夫妻一间,是刚好的。   苏立诚怕妻子真跟买菜似的把房子买了,忍不住还是把心里话倒了出来,“咱们不再多看看么?买房子啊,你就看这么一家就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第23章 一套门面一套房。   售楼小姐很快把领导找了过来,是个个子不高还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身形就像个冬瓜,偏偏他还戴着安全帽,看起来很是滑稽。   他是小跑着过来的,但是听售楼小姐介绍胡新月夫妻俩就是想买门面房的人,那股热情劲儿立刻就消散了许多。   他们俩,确实不像有钱买门面房的人。   “大妹子,你们眼光是真好啊,这附近的楼盘里,就属我们家位置好了,在我们这儿买门面房做投资,那是最好不过了,你们是真有眼光。”被售楼小姐称呼为李经理的男人笑呵呵的客套。   胡新月对这个人的观感却不怎么样,“你们的售楼小姐说,这里的门面房,要七百八一平米,我想问问,还能便宜么?”   “大妹子,刚才姑娘们也跟我说了,你是知道的呀,咱们这新华家园西边,挨着的是邮政的家属院,那可是国企啊,国企都过来了,那人还会少么,这地方只会越来越贵,实在是底价了,便宜不了啊。”   “你们这是期房,”胡新月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再说了,你们买地的时候西边还是荒地,买的是挨着荒地的价格,怎么卖就非得按着挨国企的价格卖呢?不行的话,我们再看看吧。”   这话一出,冬瓜似的李经理立刻惊到了——这是行家啊,一般外行人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他的腰立刻弯了几度,笑呵呵的挡在了胡新月往外的路上,“大姐,咱们有话好商量,您这么说走就走,我们也不好跟领导交待不是?”   “那这价钱,你做不了主呀?”   胡新月是真打算买房的。   已经过去的这两场比赛,苏立诚押巴西那场赚了六千块,押法国那场赚了八千,这都是抛去本金的,还不算胡新月自己买的法国那场,她今早打了咨询电话,人工客服说她账户上的余额是六千,扣除一开始放进去的本金,她赚了四千。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这就是小两万的入账,说不兴奋不浮躁,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胡新月才会带着苏立诚来看房,她要把这钱花出去些,免得苏立诚头脑发热,在大排档那地方鱼龙混杂,虽然说苏立诚有熟人嘴巴严,可要是遇上那种有心人成心忽悠你,苏立诚上当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况且,房子早晚要买,早买还便宜,干嘛要把钱闲放在那儿。   “大姐,您要是成心要,我豁出去今天跟领导交不了差,也给您做主这价格了!”李经理见胡新月口气很大,心里突突的,但是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毕竟这年月买房大多是买现房的,老百姓信奉看过的才踏实,他们这预售是资金紧张,再说旁边几个楼盘都在搞,所以才跟风搞一下。   一套房子虽然没有多少钱,可放在工地上那也能多垒几堵墙呀,比起求爷爷告奶奶跟银行贷款交利息,这样当然更舒服。   胡新月笑了,其实打这位李经理出现,她就知道他说话算数的。   苏雨晴后来进的事业单位,就是鲁阳最大的建筑公司,经常跑工地做质检安全方面的调研工作,她知道白色安全帽在建筑工地代表着什么,而这位李经理,戴的就是白色安全帽。   “这位经理,你们这小区的房子,定的是什么时间交工啊?”   李经理满肚子正盘算究竟能给到胡新月什么样的底价呢,胡新月却岔开了话题,问得他一愣,“暂定的是明年年初,不过按照现在的工程进度,肯定是能提前的。”   “那我想要这门面房,老板您究竟能给到什么样的底价?”胡新月指着她看中那套十字路口的门面,“就这套,咱们既然是搞预售,卖的是期房,你们总得拿出点预售的诚意吧。”   大热的天,售房部里几台风扇吹着凉飕飕的风,李经理还是热得一头汗。   他擦了把汗,斟酌再三,伸出一只手正要摆出个六的手势,却被胡新月伸手挡住了中间三根手指头,他愣住了。   胡新月却笑了,“五百这价格,确实挺有诚意的。”   “这这这……这可不是五百啊!”李经理纠结的看着自己的手,慌忙变成了六的手势,“大妹子,咱们这、不带这么吓唬人的,这五百真不行,就算西边邮政没来买地的时候都不行,大老板在上面压着呢,这价格的底线还是人家卡着的,我们真不敢胡来啊!”   “可这手势是你自己打的,咱们谁也没逼你不是。”   旁边的售楼小姐被李经理抓耳挠腮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李经理立刻一个眼刀瞪过去,转过头来,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大妹子,这么着吧,就怪我嘴瓢了,但是最低咱们也不能低过六百这价格,要不然你就是签了合同,大老板也得逼着我把钱退给你的,这价真卖不了。”   “那你们这住宅呢?住宅的底价是多少?”胡新月推了一把苏立诚,“就刚才你看的那个一百四十多的四室,最低价是多少钱?”   李经理没说话,刚才给苏立诚介绍的售楼小姐上来笑眯眯的问道:“大姐,咱们这每栋楼跟每一层的价格都不一样,您看的是哪一栋?”   胡新月在沙盘上瞅了一眼,这时候的开放商卖房子,还没整出来那些什么楼王的噱头,这新华家园都是多层,最高七楼,一共十二栋楼,几乎都是临街盖的,就中间两栋楼一南一北在中间,旁边还挨着个小广场,胡新月的手落在了不临街的南边那栋楼上,这栋离河边更近。   “就这栋楼的一楼,对了,这是多大面积的?”她看了位置,倒是忘了问这是不是苏立诚看的那种户型。   “大姐,这栋是8号楼,一楼东户西户都还在,就是这是一百六十平的四室,是咱们小区最大的户型,准确面积是167.8平米,一楼的话,是带花园的,这花园都有小二十平米的,铁栏杆围着,那是您自己的地方,养花种菜带孩子都方便。”   苏立诚真的急了,这么大的房子还带院子,好是好,他们现在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啊,“媳妇儿,这都快一百七了,也太大了,以后就是想转手都难。”   “那刚才我问得那个门面房是多大面积的?”胡新月又指了指那个十字路口的位置。   “门面房是64.5平米的,咱们给您报的都是实用面积,不像别的售楼部,给您加着公摊报的黑心面积,您可以拿尺子去量的。”   胡新月伸着手指头在脑袋里头算,那么些年在店里收钱算账她,她自认为算数挺好的,但是这回的数字可能有点大,她来来回回算了几遍,最终笑着问售楼小姐,“能借我个计算器用用么?”   小姑娘愣了愣,赶紧喊着给她找计算器去了。   跑到一边吹风扇的李经理听见这动静,也是巴巴的过来坐到了胡新月的跟前,看她扒拉计算器。   胡新月也没扒拉多久,便撒开了计算器,喝了一口售楼小姐又换上来的橙汁儿饮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今天本来也就是闲着,想来看看房子,没打算今天买的。”   “是、是得多看看!”苏立诚赶紧在旁边劝,他是真有点怕胡新月应了人家,回头又拿不出来钱。   “对,大妹子这话在理,买房子嘛,就得多看看,不过也得看缘分不是。”李经理笑呵呵的,他的汗已经都落下去了。   “可是你们这新华家园的房子我很喜欢,我这大着肚子也是要生了的人,折腾不了几趟了,经理您要是能给到我的预期价格,那这合同咱们今天就能签。”   整个售房部的小姑娘,都围了过来。   “这房子越大,单价越便宜的道理我们也是懂的,我也不跟老板您说那虚头巴脑的话,咱们把零头都给抹了,都是做生意的人,大家都讨个吉利数,就我看中那套门面房加上这八号楼的一楼西户了,两套房子,五个八,您看成不成。”说完这话,胡新月心都是在颤抖的。   虽然按照人家售楼部给的低价,这两套房子的总价也就十万块刚出个头而已,可放到二十年后,苏雨晴一个人一年的开销都不止十万块,而她今天,竟然给人家开出来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价格买一套门面一套近一百七十平米实用面积的房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得这么夸张,她竟然在做。   那李经理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拿过桌子上的计算器叭叭叭的按了起来,按了好几遍,才用一种震惊的目光跟胡新月商量,“大姐,这价钱是好听,可这也太低了点,我们这真是不好交代……”   胡新月拍了拍身边的苏立诚,站了起来,“那就算了吧,咱们没缘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李经理没想到胡新月会这么干脆,后面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等着劝她,可人家这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反倒把他弄了个愣怔   就在苏立诚的手握住售房部玻璃门上的不锈钢把手时,李经理开了口。   “行!五个八就五个八,就冲着大妹子你这爽快劲儿,这价钱我认了!”   苏立诚明显察觉到妻子扶着他胳膊的手一紧,旋即面不改色的回了头。   售楼部的小姑娘们兴奋的去拿合同准备签字打款,胡新月重新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听着李经理抱怨这房地产如何难做如何不景气,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终于在那份买房合同递到她手中时,她没有打开,而是将合同翻过来盖在了桌子上,“李经理,这两套房子,我们是打算贷款买的。” 第24章 新的商机。   “贷款?”   李经理的声音,让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售楼部,产生了一瞬的凝滞。   胡新月点了点头,“我们夫妻俩是做水果生意的,没有营业执照也没有什么不动产,普通的个体户,也没有固定工作,但是我们想贷款。”   李经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要不是看在胡新月大着肚子的份上,他几乎觉得这夫妻俩就是特意来售楼部耍他玩的。   “你们这种情况,贷款根本批不下来呀。”   胡新月笑了,“批不批的下来,李经理应该最清楚了,你要是愿意帮我们试一试贷款的话,咱们现在就签合同,我给你们交定金,办下来我就来补首付款,要是办不下来,你们再把定金退给我就成。”   房贷房贷,房子就是最好的抵押物了,所以一穷二白根本算不得什么。   后来楼市一路飙升后,城中村边上开汽修店起家的李姐还经常开车到他们店里吃饭,胡新月有时候不太忙就陪她唠几句,听她提起过,千禧年之前,曾经有熟识的做房地产生意的朋友求着她贷款买房子,只要身份证号和一千块钱就能买房,一个月还几百块就行,那会儿她实在不需要房子,就没理那人,后来是真后悔啊。   几百块的房贷,正是胡新月现在想要的。   她知道这些开发公司都有自己的门路,能从银行贷款盖房子,那帮着别人从银行贷款卖房子显然不会太难。   而胡新月的这一番话,更是让李经理认定他们夫妻俩要么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要么就是有做房地产生意的知近人,懂他们这行的套路,便也不再跟胡新月废话,叫售楼小姐去重新打合同。   一个小时后,胡新月和苏立诚离开了新华家园的售房部。   苏立诚挎的手提袋里,装着一份认购合同,他们定下了八号楼一楼西户的那套门牌号暂定为8-102的房子和十字路口编号3-101的门面房,交了五千块钱的定金,一个月后如果贷款能够办下来,他们来补齐三万块的首付款,如果办不下来,那他们就来领回这五千块钱。   苏立诚忧心忡忡的觉得这贷款办不下来。   胡新月却在认真打量着周围的其他楼盘,她想买的,远不止这么一套。   新华家园离河边近,以后金河边会修建滨河公园,老年人晨练遛弯特别方便,一楼也适合老人,四室的房子他们跟苏父苏母带着两个女儿也够住,带个院子还能种点什么,近乎完美的一套房了。   胡新月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买到这样方方面面都合适的房子,可既然迈出了这第一步,她就肯定不会止步于这第一步。   苏家寨拆迁的房子都在金河南岸,那边是新的市中心没错,可是鲁阳的教育资源在几十年后还是集中在老区的,毕竟这种东西几十年的发展,在没有刚需的情况下,轻易不会搬迁。   新华家园这套可以说是给苏母苏父和他们两口子准备的养老房,那给两个女儿准备学区房,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那些好的学校周边都是人口密集,新房子到十多年后也没几栋,想入手的也就只能看看二手房了。   因为没有巴西队和法国队的比赛,后面连着几天苏立诚都没往大排档去,他也不想跟前面那样随机赌,毕竟赌输了那也是钱,还是别乱赌了。   到了十六号这天晚上,苏立诚吃过晚饭就去了大排档,胡新月则在旅社边上的IC电话亭押了六千块的巴西胜,最高赔率一赔五,接电话的客服小姐听到她说的数字毫无波澜,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胡新月一开始就往这个户头上打了两千块,电话赌博是一周结一次账,她上次押法国把两千变成了六千,这次巴西虽然是大热球队,可六千翻一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而且这一场过后,她电话赌博账户里的钱,应该就能结算出来了。   这一场,苏立诚押了五千,翻了一万五千块,大排档的人嚷嚷着让他请客,他在外面喝到几乎凌晨才回家。   看着烂醉的丈夫,胡新月的心突突乱跳,她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苏立诚这样一路畅通的赌钱,显然已经受到了别人的特别注意。   第二天,苏立诚在旅社睡觉,胡新月去IC电话亭通过人工操作,将自己账户里的钱提到了银行卡上,一共两万四,她只在那个电话赌博的账户里留了两千块,将剩下的两万两千块转到了自己的银行卡上,她用来赌钱的是苏立诚的银行卡。   等到苏立诚睡醒后,胡新月便开始交待他。   “不管后面的比赛押谁赢,你都只押两千块钱,押的多赚的多,只怕会惹祸上身。”胡新月帮着把桌子清了出来,让苏立诚摆晚饭。   晚饭是他用老板娘的厨房做的,简单的炒了个青菜熬了两碗稀饭。   苏立诚宿醉过后,脑袋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也不舒服,他一直很少喝酒,也从来没有喝成这样过,听了胡新月的话,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过了好半晌,才问道:“那买房子的钱从哪来,要是赢不够怎么办?”   “买房子是贷款啊,不需要那么多钱!”胡新月放下筷子,看向苏立诚,可后者很快低下了头。   这么些年的夫妻,白天在小吃店晚上在家,夫妻相对这么些年,胡新月自认为对苏立诚的一些小动作十分了解,他这么躲闪自己,肯定有事儿。   “你在大排档里赢了那么些钱,是有人找你说什么了么?”胡新月压下火气,她知道苏立诚绝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咱们俩是夫妻,我还给你怀着老二,这么辛辛苦苦的熬夜不都是为了俩孩子和这个家,你有什么计划打算,也应该先跟我商量。”   苏立诚呼噜呼噜将碗里的小米稀饭喝了个干净,“我没打算跟着他们干,所以才没跟你提,怕你担心。”   真的有事儿!   胡新月庆幸自己多问了一嘴,端起碗藏住眼底的波澜,“要干什么,如果是好事儿,咱们也能干呀。”   “是以前我刚辞职来鲁阳时跟着干的那个包工头郑国安,他现在开了建筑公司还开着小汽车拿着大哥大,上一场比赛的时候在大排档里碰见了他,昨天又碰见了,他好像知道我这回赢了不少钱,还知道我把小吃店转了,就跟我说他想做餐饮生意开个火锅店,让我跟他一起,说算我技术入股,不用投资就能分钱。”   胡新月是知道郑国安这个人的,比起那上了报纸的传奇人物牛广元,郑国安没有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可他一直也是顶着有钱人称号的。   当初苏立诚从乡政府辞职到鲁阳来,就是跟着郑国安,郑国安是苏立诚的高中同学,俩人在学校时关系还不错,可以说苏立诚会从乡政府辞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听了郑国安的忽悠。   苏立诚辞职后,郑国安让苏立诚替他管工地,可苏立诚那会儿才从乡政府出来,以为外面的世界跟乡政府不一样,可兜兜转转,人多的地方游戏规则其实都差不多。跟圆滑世故丝毫不沾边的苏立诚,没干多久就害得郑国安差点倒了大霉,后来还是苏立诚自己提出不干了的。   中间十多年俩人都没怎么联系,还是苏雨晴后来找实习单位,恰巧找到了郑国安的公司,他们才又有了几次联系。   胡新月约摸记得听苏立诚说过一耳朵,郑国安是上了大学的,虽然在家复读了四五年,可他后来上了大学,后来鲁阳最出名的山城火锅店,全国连锁遍地开花的时候仍然在鲁阳一枝独秀,就是郑国安的大学同学开的。   对了,火锅店!   山城火锅店胡新月也去吃过很多次,毕竟在鲁阳生活了快二十年,她去的不多可也去过,那家火锅店的锅底小料跟后来攻占鲁阳的那些全国连锁根本没有可比性,可就是鲁阳人吃惯了那个味道,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其实就是习惯。   而山城火锅店从一众小店里脱颖而出屹立二十年的核心,就是一碗无限供应免费喝的米酒甜汤,在别的火锅店锱铢必较想着怎么赚钱怎么提升味道的时候,他家就凭着一碗不要钱的米酒甜汤,招走了不知道多少顾客。   毕竟想占便宜的人,挺多,但是一个人真的去吃火锅,敞开了肚子喝,又能喝几碗呢,米酒甜汤虽然好喝,但是不顶饿啊。   原先胡新月去那儿吃饭,就总算着那大不锈钢锅的一锅米酒汤连工带料也不会超过十块钱,钱赚的真容易,可点子是别人想出来的,她再眼红也没用。   苏立诚收好了碗筷,胡新月还坐在那儿发呆,他怕媳妇真的生气,就蔫搭搭的上去劝,“媳妇,我不跟那郑国安合作了,我也不想什么火锅店,我就是想着那葡萄园也挣不了多少,咱们手里这点死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怕你跟孩子受苦……”   “我知道你的心思,就是这几天没什么胃口,突然想吃火锅了,我听隔壁住的大妈说鲁阳开了家山城火锅店,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听说很好吃。” 第25章 赌红眼了。   十八号法国队的比赛,苏立诚押了两千,胡新月也押了两千,大排档的人觉得苏立诚很旺,跟着押的不少,他这一场才翻了五千块,胡新月这边还是六千。   夫妻俩都是热情高涨,却没想到,二十三号巴西的这场比赛,竟然败给了挪威。   巴西可是这届世界杯最被看好的球队。   大排档里当天晚上就有人闹事儿打架被抓进了警察局,苏立诚也差点被掺和进去,好在他听了胡新月的话后面都是一场两千,就算赔也没赔多少,只是胡新月先前那一场翻出来的六千块一下子押了巴西,算是打了水漂。   其实这些钱,跟他们这些天赢得比起来根本不算多了,可人么,在赌博这个事儿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想赢,输了自然不高兴。   二十四号法国对丹麦的比赛,苏立诚犹犹豫豫有点不敢押,最后只押了一千块,胡新月却干脆利落的又去存了两千块,押了法国,赢了四千块,相当于这个礼拜的七天,她投进去四千块赢了两千块,苏立诚那边一千块翻成了三千块,算是把把上一场的本钱赢了回来。   这场比赛以后,世界杯的小组赛就结束了,紧跟着后面的就是八分之一决赛。   苏立诚打听到了山城火锅店的位置,就在苏雨晴以前的学校旁边,苏立诚说那片开了好多家火锅店,山城火锅店的味道很一般,就是米酒甜汤便宜,好些人奔着这个去的。   这时候的火锅店,大多都还叫麻辣烫,白天不做生意,跟大排档差不多模式,都是晚上才做生意,就跟后来那种露天的烧烤涮小摊,铁桌子中间有个架子放着小煤饼炉子上面腾的火锅。   苏立诚他们两个来的早,老板正在摆人行道上的桌子,屋子里的桌子也是空荡荡的,不过现在天热,很少有人去坐屋里。   胡新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桌子有点矮,凳子也矮,她大着肚子坐的很不舒服,只能离桌子远一点,老板娘看见后,就特意把屋里的高桌子高凳子搬出来一张帮他们换了换,服务热情而周到。   胡新月笑着谢过老板娘,拿过菜单简单点了锅底几道菜,他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只是这位老板,怎么看也不像是郑国安的大学同学啊。   他光头剃得发亮,肚子微微发福,看起来也就是小四十岁的样子,那手和那胳膊,一看就是常年掂勺的大厨,早些年的大学生特别金贵,那是包分配的,就算发展的不好,也没道理来做厨师啊。   胡新月点的鸳鸯锅,虽然知道临生这时候要忌口,可她还是想吃辣。   因为人还没上来,她便趁着上菜的功夫跟老板娘闲聊,一来二去,倒确实弄了个明白,他们夫妻俩确实是苦出身做了十多年厨子的,这几年才开始做麻辣烫生意的。   那郑国安提的那位山城火锅的同学,八成是合伙人或者股东吧,毕竟那么大的生意,有好几个老板也正常。   一餐饭,味道和后来的山城火锅没有差别,让胡新月吃得很心酸,仿佛回到了未来的某一年,苏父过生日,一家子围坐热热闹闹的给老人家庆生的时候,那会儿两个女儿看起来还都十分乖巧,她也觉得虽然没多少钱可人生还算圆满。   谁会想到,那都是假象。   她回到了1998年,这个时候,下海做生意发财的人都已经做大了,股票的黄金年代也过去了,唯一能抓住的也就是拆迁这个机缘,可她跟苏立诚总是还要做点什么,就算包租公安逸,可难道两个女儿以后也过这种无欲无求的日子,人生还那么长呢。   所以她想着,夫妻俩还做餐饮这行,只是如果他们手里有钱,就能把小店开的大一点,再雇些人,他们夫妻俩就不用那么累了。   可就像苏立诚说的,这边的麻辣烫很多,山城麻辣烫的生意也就那样。   而且按照郑国安后来说的话,山城麻辣烫在鲁阳的崛起,肯定是有了别的合伙人一起出主意才能走出那样大的局面的,他们现在会的也就是苏记小吃店的那些东西,贸然去做什么麻辣烫和火锅,只怕赔的几率更大点。   或者,还是做从前的小吃店,把它做大?再不然,做到繁华的市中心或者景区附近?   胡新月突然想起了那天去动物园的时候,那老板说起动物园想往外面出门面的事儿,如果能把小吃店开到动物园门口去,到时候鲁阳举办菊展那就是核心地带,肯定不缺人流,她跑去那新华家园买门面,怎么把动物园的门面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这动物园的门面房,肯定不会给贷款。   想来想去,也只能等世界杯结束了,买过房子看看手里还能留多少钱,再看他们做什么吧。   世界杯的八分之一决赛,顾名思义,就是之前小组赛排名前十六的十六支球队,决出胜利的八支球队,进入下一阶段的四分之一决赛,按照苏立诚的解释,到了这个阶段,输赢就是能不能进入最后总决赛的关键,所以如果确定了最后的决赛队伍是巴西和法国,那就放开胆子去押。   胡新月才把自己在电话里赌球的事儿告诉了苏立诚。   “你在大排档,都有认识的人,押的太多也不合适,万一遇到那输多了急眼眼红的怎么办。”   苏立诚却满不在乎,“怕什么,世界杯一完咱们就回老家种葡萄去了,又不在这附近活动,怕啥。”   胡新月还是不放心,苏立诚最后妥协,也只答应她最多就押五千块。   六月二十七号这天,是巴西队对智利,苏立诚押了五千,胡新月在电话里押了一万,她知道,这次世界杯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是心存忌惮,可眼看着比赛就要结束了,她想多存点钱,就只能赌的更大点。   这一天的比赛结束,五千块翻成了一万五,一万块翻成了三万。   二十八号法国队对巴拉圭队,苏立诚押了三千翻成九千,胡新月押了两万翻出来六万。   她承认她有些赌红了眼,可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任凭谁都会红眼的。   后面就没有了法国队和巴西队的比赛,这两支队伍成功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   进入七月,苏雨晴放暑假了,胡新月打了个电话回去,跟她说爸爸妈妈很快就回去了,可其实她的预产期就快到了,苏向暖的生日是7月29号。   到目前为止,这场世界杯进行到此时,他们卡上的存款已经将近十五万了,新华家园的两套房款已经够了,可胡新月还是坚持办贷款。   苏立诚跑去售房部又转了一圈,那边却说贷款还没批下来,想劝他们付全款,苏立诚回来跟胡新月商量,胡新月却是一点也不动摇,只跟他说耐心等着。   许是售房部那边看他们真的是铁了心要贷款,没过两天,正赶着七月一号,电话就打到了鲁阳旅社的一楼,让他们带着身份证去办手续。   胡新月本来想把门面房办成苏雨晴的名字,可售房部说这样要回村里开证明要再等等,索性就把夫妻俩的名字都给写了上去,虽然知道这辈子到五十多岁夫妻俩的身体都好的很,可该预防的还是提前预防。   贷款手续很快,小半天就弄好了。   胡新月他们补了两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块钱,加上之前的五千块定金,总共从银行贷款了六万块,分期三十年还,每个月要还三百三十六块钱。   他们现在就要开始还房贷,而房产证要等到房子交工,也就是今年年底或者过完年后来办。   拿到购房合同和贷款协议书从售房部出来,胡新月把这两份东西抱在胸口,忍不住总想笑,真是想不到,每个月不到四百块的房贷,她竟然拥有了一套六十多平的门面房和一套一百六十多还带院子的四室,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胡新月这种瘆人的笑一直持续了两天,直到苏立诚告诉她,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晚上就要开始了,她才板正心情好好睡了一觉,准备晚上去打电话。   七月三号,上午是法国队对意大利队,下午是巴西队对丹麦队,因为时差的缘故,这两场球等于就是要从七月二号的凌晨开始,一直持续到早上了。   熬夜对于胡新月来说确实很难受,她特意让苏立诚去买了个闹钟定表出去打电话。   这两场,苏立诚都是押的三千块,翻出来两个九千,而胡新月押的都是一万块,翻出来两个三万块。   只是七月三号的早上,苏立诚迟迟都没有回来。   胡新月提心吊胆的出去买早饭,回来的时候苏立诚还没回来,越发担心了,就出去给苏立诚的BP机发了个信息,但是也一直没有回复,她就坐在旅社的门口等着。   “大妹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旅社的老板娘见她坐着发呆,想过来问问出什么事了,打照脸后却发现胡新月脸色惨白。   胡新月回过神来,刚想说自己没事儿,小腹却传来一阵阵痛,像是一只手狠狠地绞着她的肚子,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第26章 别去大排档了。   老板娘连忙扶住了她, “呀!你是要生了么?你男人呢?”   那阵痛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胡新月摇头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儿, 借着老板娘的搀扶打算回房间去, 然而没等她走上楼梯,那阵痛又来了。   胡新月扶着楼梯扶手, 不停的深呼吸希望可以模糊痛感,虽然隔了几十年, 可她毕竟生过两次, 这种感觉她有记忆, 她八成是要生了。   可这会儿的阵痛不规律, 表示她离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可苏立诚一点消息也没, 万一等不到他回来自己一个人在这旅社里真要生了该怎么办。   一直扶着她的老板娘可没她淡定了,“大妹子,你这还是赶紧上医院去吧, 你要真在屋里生了我可不会弄呀……”   这是人家的旅社,她确实不能把孩子生人家屋里。   好在刚才那阵阵痛过去, 好一会儿都没疼起来。   胡新月借着老板娘的帮忙, 回房间大概收拾了点东西, 又扶着老板娘走到路边, 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往离城中村最近的中心医院去了。   司机师傅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不仅没有嫌弃她, 还一脚油门直接把胡新月拉到了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门口,这一路胡新月又疼了两次,时间长短不一。   中心医院算是鲁阳市这时候最大的医院了, 来来往往全是人,急诊室里也很忙,那个接胡新月下车的小护士见胡新月就是来生个孩子,转头又有危重病号来,根本顾不上胡新月这边。   不过到了医院,心就安定下来了。   胡新月自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那阵揪心的阵痛过去,找了个保安问到妇产科的位置,摸索着自己往楼上找去。   直到傍晚,苏立诚才到了中心医院妇产科。   胡新月下午才在小护士的帮助下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说她宫口开的很快,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生,她搬进病房没多久羊水就破了,只好在床上躺着等,而同病房的另外两个孕妇,一个去了待产室,另一个在外面转悠着加快开宫口。   苏立诚就是这时候跑进了病房,护士跟在他后面跑了进来,以为他是哪里来的疯子。   而胡新月也是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一身狼狈跟乞丐似的,头发和脸还一个色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苏立诚。   “媳妇儿。”   苏立诚喊了一声,他的嗓子哑的厉害。   胡新月悬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听见他这一声心底发酸,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上辈子几十年,他们做夫妻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两点一线的日子不是家里就是店里,生活平凡的一眼就看到了头,要不是两个女儿后来出了岔子,她其实并不觉得那样忙碌劳累的生活有哪里不好,又或者是日子塞得太满了,她没时间去想过这些。   可重生回来以后,她想着拆迁想着买地,想赌钱想买新房子,苏立诚也算跟着她的脚步一路过来了。   她是真的怕极了,在剧烈宫缩疼痛的时候,悬着的心担忧都没有一丝减弱,她怕苏立诚出事儿,万一他出了事儿,她怎么办?   他们的女儿怎么办?   好在他没事儿,他回来了。   “我没事儿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就是衣裳脏了点而已。”苏立诚把胡新月揽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胡新月的情绪是被一阵宫缩阵痛压下去的,她疼得受不了,可宫缩过去却又没什么事儿。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弄成这样的,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苏立诚知道不说出来胡新月不会安心,到时候生孩子只怕还要悬着心,索性将昨晚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原来,昨晚苏立诚一去大排档,就跟平常赌球的庄家小辉押了钱,上下两场,一场三千,大排档里赌球都是现金,他拿着票跟往常一样,买了瓶啤酒,坐到电视机前面跟大伙儿一起看球。   第一场法国对意大利的时候,还都是好好的。   比赛结束,庄家小辉把钱发给了大家,这场赢的人不多,不过还有一场,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还在红着眼睛看。   苏立诚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也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儿,照旧坐在了自己的原先的位置上,那瓶喝得差不多的啤酒他也没再动。   中间那庄家小辉过来跟他坐到了一桌,端了杯白水过来,苏立诚没有察觉,后来想想也就是这时候上了他们的套。   第二场比赛到后半场的时候,苏立诚就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了,感觉头晕恶心,整个人云里雾里的,他当时以为是熬夜熬的太厉害身体吃不消的缘故,就趴在桌子上想眯瞪一会儿,然而没想到,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排档的后厨仓库。   那会儿天都亮了,比赛早就结束了。   小辉拿着他这场赢的那六千块钱和三千块的本金,笑眯眯的问他感觉如何。   苏立诚开始的时候一脸懵逼,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被下了药,那股子劲儿过去后整个人虚脱了似的,靠在椅子上就像一摊烂泥。   “苏哥,这么几天就赚了那么些钱,弟弟有门好生意想跟哥哥你一起做,不知道苏哥有没有兴趣?”小辉说着,掏出个玻璃瓶子摆在桌子上,里面是半瓶带着亮闪的白色粉末。   苏立诚从来没见过这些,他从乡下来,一路到大排档赌球也就是跟做庄家的小辉多说了几句话,平常很少跟人交流,可他听说过这些,原先在城中村做生意,偶尔相熟的朋友喝酒吃饭扯几句闲篇,鱼龙混杂的城中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那茶余饭后的消遣,自然也少不了这样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毁掉一辈子的。   苏立诚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小辉的那杯白水有问题。   这么些天,苏立诚赌钱一直是找的小辉,他跟这个人认识几年了,去年世界杯预选赛的时候,也是被他拉着进的赌局,当时俩人还商量好了等到世界杯小组赛的时候再多赚一把,所以苏立诚这回顺着胡新月的意思来赌球,找的自然还是他。   可这么些天进进出出的账面,苏立诚自己清楚,帮他买球的小辉当然也清楚,苏立诚一直赚着,那小辉其实也就没在他身上赚到什么。   眼看着世界杯的决赛就在这几天了,小辉总算是压抑不住,苏立诚动起了心思。   他开了这么多年的赌局,知道世界杯这种大赛那是澳门那边的人操控着的,说苏立诚一直赢钱靠的是运气,小辉一点也不信,他就觉得苏立诚是得到了内部消息,想从苏立诚这儿套消息,又怕苏立诚骗他,所以想出了拉他吸毒的烂招数。   毕竟这玩意儿会上瘾还烧钱,是小辉对那些赌博运气极好的人回本的最快手段。   一忽儿的功夫,苏立诚脑子里过了千万种可能,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出来混的,硬碰硬他碰不起,就顺着小辉的意思往下说:“赚钱的事儿谁会没兴趣,不过辉哥你们这都是大生意,我一没本事二没本钱的,就怕你们不乐意带我玩。”   苏立诚表现的这么识时务,小辉跟大排档的老板就没太当回事儿,把那小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教苏立诚享受,为了让他们放心,苏立诚把那一管粉末抖掉一半吸了一半,劲儿太大,冲的他当时就脑袋发晕迷糊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那个仓库,只是被捆在椅子上,第一场赢的那六千块钱也被搜了个干净,好在他习惯在内裤里藏钱,留了三千下来。   苏立诚顾不上想钱,就想着赶紧从这地方出去,万一那小辉再回来,只怕还会拉着他吸那粉末末,这种东西上了瘾人就毁了,苏立诚心惊胆战又怕被发现,翻了窗户从那仓库里跑出来,没想到外头养的有狗。   他被狼狗追得狼狈不堪,好在捡到根棍子没叫狗咬着,但是身上摔的七零八落的都是伤口,总算是从那地方跑了出来。   大排档外头就是大路,那店里的人也就没再追他。   回到旅社,老板娘跟他说胡新月要生了,苏立诚连把脸都没顾得上洗,就赶紧跑来了,这才有了一开始那让护士拦他的一幕。   也不知道是精神过于集中,还是提着口劲儿,苏立诚说这些讲了约摸十分钟,胡新月竟然一次宫缩也没来。   “我想着去报警,他们赌钱那是输赢自愿,可弄那玩意儿害人就太缺德了,那东西下到白开水里头无色无味儿,真是太缺德了。”苏立诚毕竟是政府出来的人,三观还在。   胡新月却不赞同,“你还是先去洗洗吧,那些人只怕这么些天也知道咱们在哪儿落脚,你要报警只怕他们会来报复咱们,这种人不要命的,惹上了他们一辈子不得安宁,还是别了。”   “那就由着他们害人?”   经历过那种被全世界抛弃感觉的胡新月,下意识的想说与我无关,可对上苏立诚的眼睛,她知道不能这样,可她更不愿苏立诚去惹那些亡命之徒,只好借着肚子疼转了话题,“你先去洗把脸吧,今天就别回旅社了,等明天人多的时候,你回去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带到医院来,那大排档也再别去了。” 第27章 向暖而生。   一九九八年七月四号的凌晨, 胡新月生下了小女儿。   差不多可以算成足月出生,各方面发育良好,只是因为这番变故, 狮子座的苏向暖变成了处女座, 就是不知道性格会不会也跟着变了。   胡新月是顺产,出产房后特别困, 她已经连着两天没好好睡觉了,回到病房的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去。   这时候医院的新生儿都是在育婴室统一管理的, 并不放在产妇身边。   胡新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就见着苏立诚坐在旁边, 恍惚以为还是昨天,孩子还在她肚子里, 伸手一摸,瞬间清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趴在床边打瞌睡的苏立诚也跟着醒了, 揉着眼睛问她,“你醒了, 饿不饿?”他一边说一边提起了床边的保温壶, “我给你打了稀饭和包子, 护士说刚生完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也没地方做, 只能先将就了。”   今天一早, 苏立诚就照着胡新月的意思, 回旅社收拾了东西退了房,一大早悄悄的去又悄悄的回来,他也觉得医院人多安全。   “孩子呢?”胡新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已经把孩子生了出来, 可她记得的是后来亲戚朋友生孩子,孩子一落地都是在妈妈身边的,她的小女儿呢?   “孩子在育婴室啊,你想看的话等会儿我去抱回来让你看。”苏立诚说着,把保温饭盒打开,又拿了勺子摆好,端过盛着温水的水杯拧开递给了胡新月。   胡新月想起来了,孩子在育婴室让护士照顾三天,出院的时候才给抱回来,这也是九十年代那么多抱错孩子的根源,后来在零几年往后才慢慢改了过来,孩子一落地就给了家人,医院不担责任。   热水进了肚子,胡新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肚子紧接着就闹起了革命,她饿了,很饿,到这会儿差不多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还生了孩子费了那么大劲儿,当然得饿。   胡新月这边填着肚子,便着急的催促苏立诚去抱孩子,她差不多已经忘了两个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了,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想着要给孩子照相,后来长大了才觉得遗憾。   抱孩子要经过护士的允许和教导,苏立诚虽然已经养大了一个女儿,可大女儿小时候他忙,很少抱,护士见着他那蹩脚的抱孩子姿势,当即义正言辞的喊住了他,一番纠正这才放他离开。   只是这么一折腾,小小的奶娃娃就醒了,苏立诚见着小家伙不高兴的撇着嘴巴想哭的样子,想也没想,双臂端着女儿发足狂奔起来,刚巧进到病房里,小家伙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胡新月赶紧把孩子接了过来,心疼的低声哄着。   刚出生的婴儿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会儿就不哭了,只是凭着本能往胡新月怀里拱。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初乳的说法,在医院生了孩子就统一送到育婴室喝奶粉,胡新月却在后来听过很多这方面的说法,刚好胸口也涨涨的,她就解开扣子把乳头塞进了女儿嘴巴里,小家伙嘬到东西,立刻用小嘴裹了起来。   苏立诚松了口气,想起来另一件事,“我去给老人们打电话报喜吧。”   不同于上辈子的失落,因为一早就说是女儿,苏立诚对这个小女儿并没有很大的情绪落差,只是刚才抱着小小软软的孩子,那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他心里热乎乎的,感觉很神奇。   “还是先别打吧。”胡新月并不赞成,他们现在在鲁阳没有落脚的地方,老人们听说她生了肯定第一时间会来看,胡母那边肯定也会来,到时候人多也分不清到底谁照顾谁了,反正苏立诚现在也没事,夫妻俩在医院里照顾一个孩子,足够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苏立诚也没有反对,就是算着4号凌晨生的,住三天院差不多7号就能出院,到时候是直接回老家还是怎么着,他经过那两管□□末的冲击这脑袋还是有点昏,但是想到胡新月之前说的法国夺冠,这么一路世界杯看下来,胡新月或许不懂,苏立诚却是明明白白,那总决赛肯定是爆了冷门的,这样的比赛,翻几倍都是有可能的。   胡新月也想到了这些,可病房里还有别人,有些话不好当着人说。   “可不告诉老人,这孩子总得有个名字吧,我看别人家的婴儿床上都挂着名字了。”苏立诚对小女儿的关注明显比上辈子高了许多。   苏家第三代的名字,都是苏父取的,苏向暖原本也应该随着苏雨薇和苏雨晴的雨字往下续,是苏父当时看了本杂志从里面选出来的向暖两个字。   胡新月觉得这名字挺好,“叫暖暖吧,向暖。”   苏父不是个老封建,当然应该也不会计较给孙女取名字这种事儿。   “不随着雨薇雨晴往下续了么?”苏立诚觉得这名字好听,可没了辈分。   “现在哪儿还流行那个呀,雨过天晴,向暖而生,多好的寓意,爸肯定也喜欢的。”毕竟这名字上辈子是苏父取得。   苏立诚撇了撇嘴,没再说,看到女儿撇开了咪咪,伸出手指去逗她却被小家伙一把握住,他得意的看向胡新月,“暖暖更喜欢爸爸!”   胡新月瞪他一眼,索性把女儿递给了他,“你们俩亲,好好亲亲吧!”   苏立诚得意的抱着女儿,把小小的人儿圈在怀里悠,那步子那胳膊晃动的幅度,看得同病房另外一个产妇眼红的很,也催着丈夫去抱孩子过来。   玩了一会儿,苏向暖就打着哈欠犯困了。   苏立诚送孩子回育婴室,胡新月就跟着一起出来了,夫妻俩瞅了个没人的地,这才说起世界杯的事儿。   “大排档不能去了,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行情……”苏立诚沮丧的很。   “还有别的路子,”胡新月用电话赌球,一直是瞒着苏立诚的,到这会儿才把她跟着赌了这么多天的事儿,都告诉了苏立诚,“这几天就在医院待着,晚上你出去找个IC电话,开赛前一个小时下注,结算的钱在你的卡上,每周我都会转到我的卡上。”   苏立诚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胡新月,“这么大的事儿,你连说都没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能让我做?”   苏立诚不说话了。   “可今天才4号,你这住院也就三天,到时候医院不让住了,咱们去哪?”难道再去找个小旅馆?苏立诚是真的有点怕大排档的那群人了。   胡新月摇头,“想办法吧,7号出院,12号是最后一场,还是别出去找旅馆了,人少还是提着心,回老家又没IC电话了,还是得想个法子,留在医院里,等到13号再出院。”   这时候医院的妇产科,大多是收一些疑难杂症或者有钱讲究的人,村里的接生婆几十块就生个孩子了,曲家屯那城中村也有这种接生婆,住院一天几块钱虽然跟后来比起来便宜太多了,但是生孩子根本不是个事儿的思想,现在还是主流,中心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并不是很紧张。   胡新月打定了主意,护士要非让她出院,她就装病好了。   盘算完后面的事儿,苏立诚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夫妻俩抱着苏向暖送回了育婴室,等回到病房,胡新月把电话号码、IC电话卡和苏立诚自己的银行卡都给了他。   入了夜,胡新月和苏立诚挤在一张病床上睡觉,护士却突然抱着苏向暖来了。   苏向暖的哭声格外响亮,在安静的住院部楼道间传出去好远,那个负责育婴室的小护士气鼓鼓的抱着苏向暖进了病房,直接把孩子塞给了苏立诚。   “你们是不是让孩子吸咪咪了!”   胡新月一愣,难道不能吃么?   “你们家孩子不吃奶粉了,一直哭,搞得整个育婴室的孩子都不睡觉跟着哭,说了不许喂咪咪不许喂!你们不听,你们自己带吧,我们是带不了了!”小护士说完还是气鼓鼓的,估计想到育婴室那此起彼伏的哭声头大,捂着脑袋就跑了。   苏立诚和胡新月面面相觑,怀里的小家伙却一无所觉,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扎着脑袋往胡新月那边拱。   旁边被吵醒了的产妇揉着眼睛告诉他们,“刚生完的时候护士长来交待过的,为了让产妇好好休息孩子一出生就送育婴室喝奶粉,不让喂奶,好多孩子吃了妈妈的奶就不肯喝奶粉了,这么一来护士就弄不住了。”   胡新月一出产房就睡了,她还真没印象。   至于苏立诚,他这一天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说过,反正他不记得了。   胡新月只好压下瞌睡,撂开衣服喂奶,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是真忘了孩子初生那两年的辛苦了,这会儿强打着精神抱着苏向暖,苏立诚坐在她后面给她当人肉靠背来缓解她腰上的压力,好歹有点用。   只是苏向暖来了病房,一晚上三次奶,胡新月跟苏立诚挤在一张床上肯定是挤不下了,苏立诚只能坐在椅子上趴会儿,还影响得另外两位产妇和家属也睡不好。   可新生命的降生,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第28章 不孕不育科。   两个小时一喂奶, 喂一次半小时,喂完还要给孩子拍嗝半小时。   胡新月都不敢想,上辈子的自己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 喂奶是胡新月的事儿, 拍嗝自然是苏立诚来了,毕竟胡新月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 而他也没什么事儿。   这样晚上睡不好,白天医院里人来人往也补不了觉, 人熬的疲惫不堪, 倒是压住了苏立诚心底的那几只小蚂蚁。   大排档里的那东西劲头下去后没过一天, 他就觉出了不对劲儿, 心里总觉得痒痒,不自觉的会想起那东西吸进身体后的感觉, 苏立诚是个烟瘾都没的人,他一开始奇怪,可这种感觉持续的冒出来, 他也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第一次是加在水里,第二次是吸进了鼻子里, 拢共也就两次, 难道他就上瘾了?   苏立诚没想到, 胡新月更不会想到, 他们根本不懂这玩意的厉害。   因为怕胡新月担心坐不好月子, 苏立诚更不敢提这事儿, 强压着心里的那股子劲儿, 除了喂奶的时候把孩子给胡新月半个小时,其它时候拉屎拉尿拍嗝都是他在学着弄,他故意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那事儿, 可这么几天过去了,那股子劲儿虽然淡了些,却还时不时会冒出来,冷不丁就憋得他一头汗。   这下,连胡新月都看出了不对劲儿,让他去看医生。   苏立诚觉得住在医院里,看看也不值什么,可他这毛病……看个什么科呢?这中心医院里也没有专门的戒毒科啊,再说人家问他怎么染上的,他要怎么说?   门诊大厅乌泱乌泱的人来来往往,苏立诚坐在长椅子上满脸的纠结,个把小时过去也没个头绪,算着苏向暖差不多该醒了打算先回去哄孩子,却迎面碰上了个熟人——苏文静。   苏文静并没有看见苏立诚,她低头捏着一堆票据,满脸愁云的随着人流往楼上走,门诊医生都在这栋楼上坐诊。   苏立诚喊了她一声都不见反应,索性凑到跟前,眼睛很自然的朝苏文静手里的票据瞥了过去,“小静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三十不到的姑娘,苏立诚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毛病,可目光落在那摞单据上,“不孕不育科”几个大字清晰可见,他的步子一顿,苏文静已经走出了几步去。   她根本就是想假装不认识自己!   “苏文静!”   苏立诚大喊一声上前拉住了苏文静,门诊大厅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好在苏文静没有继续假装不认识他,围观的人也都各有各事儿很快就散开了。   苏立诚把苏文静拉到了门诊大厅的外头,他这会儿还不知道王宝庆在外头有人的事儿,看到妹妹挂号单上的不孕不育科,他作为当哥哥的还实在是不好问,便把气往妹夫身上撒,虎着脸问:“你来看病,怎么不叫王宝庆跟着?”   “他上班忙着,我自己请假就行了。”苏文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耐烦得瞪着苏立诚,“这个大夫一个月就坐班一天,我等着去看医生,你让开!”   苏立诚乖乖退到了一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走出几步的苏文静却又拐了回来,“我来看病的事儿不许告诉爸妈。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她说着,还往苏立诚的手里瞥。   苏立诚慌忙拍了拍手以示清白,今天已经六号了,按规定胡新月明天就得出院了,万一苏文静知道胡新月已经生了回去肯定会告诉苏父苏母,到时候再把老人折腾来,他们想留在医院电话赌钱这事儿,肯定就办不成了。   于是苏立诚打哈哈,“我陪你嫂子来产检,这两天她肚子有点不舒服。”   “那你忙去吧,咱们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回去都把嘴巴管严点!”苏文静说完,转身便回了门诊楼。   有苏文静在这儿,苏立诚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想今天去看医生,赶紧跑回了住院部。   病房里就胡新月自己在,先前同屋的那两位产妇,家都是鲁阳市区的,就在这儿住了一天就回家了。   正当盛夏,护士说这几天很闲,妇产科的病人都喜欢扎堆儿,也说不出什么规律来,所以今天病房里就剩了夫妻两个,如果下午也没人进来,苏立诚今天晚上就能捞到张单人床躺躺了。   夫妻俩都觉得同屋那两位产妇出院,肯定有苏向暖的功劳,她晚上要吃夜奶,哼哼唧唧几声大人就睡不着,休息不好还不如回家。   苏立诚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出了一身的汗,反而浑身通畅。   苏向暖刚吃了奶睡着,胡新月赶紧摆手示意他动静小点。   苏立诚就在门口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才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在门诊大厅里,碰见苏文静了。”   胡新月瞪大了眼睛。   “她一个人来看不孕不育,想想文静结婚也都三年了还没个孩子,不知道在老王家受多大气呢,唉……”   这时候的不孕不育医生并不多,看不孕不育的人也少,因为信息还不发达,很多生不出孩子的男男女女根本想不到这是个病应该治,而且多半都会把责任怪在女人身上。   苏文静是个要强的性子,她一直没怀孕公婆包括王宝庆在家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来看不孕不育应该是想证明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胡新月想,大概率应该是苏文静的问题,因为后来王宝庆在外面的小三怀孕领回家,一家子合起伙儿来逼苏文静离婚,才让她走上了那一步绝路。   可还有另一种可能,外头那女人的孩子不是王宝庆的,又或者……王宝庆和苏文静都有问题,但是换个没问题的人就能生出孩子来。   苏立诚替妹妹担心,胡新月却更担心,她仔细盘算了好一会儿,觉得王宝庆那事儿,还是告诉苏立诚的好。   “我先前去槐树村跟胡新宝签合同的时候到乡里,碰见了你妹夫王宝庆,不过他应该没看见我,那会儿他……他跟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在饭店里勾肩搭背的看起来好不暧昧。”   “这个混蛋!”   苏立诚一巴掌拍在小柜子上,吓得苏向暖立刻嗷嗷哭了起来。   胡新月赶紧去抱女儿,苏立诚跑的更快,抱着孩子在怀里熟练的悠了一会儿,苏向暖再一次沉入了梦乡。   夫妻俩这才面对面坐下来,商量起苏文静的事儿。   “王宝庆是独生子,文静要是生不出来孩子,就她公公婆婆都不会放过她的,哪里还用王宝庆自己说话。”这件事儿在胡新月心里盘旋很久了,她想来想去,这俩人能分开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苏文静既然能想到来鲁阳最大的医院看不孕不育,那医生的建议她肯定会跟着走,有没有治好未可知,但是他俩一直没孩子连怀孕都没有过却是事实。   “我当初就不赞成她嫁到王家去,那王家有权有势又是个独生子,惯的没边了,哪想到还跟着没孩子这事儿,文静在王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那就叫他们离婚吧,再给文静找个不要孩子的。”   苏立诚立刻板起了脸,“瞎说,这还没定就是我妹妹的问题呢,咋就要离婚了,万一是他王宝庆自己有毛病,还耽搁了我妹妹呢!”   苏立诚那幅样子,看得胡新月只想笑,真是个护犊子的。   “咱们退一万步说,万一是文静的问题她不能生,咱们跟王家的离了再找个不要孩子的照样能好好过日子,可万一那王宝庆在外头搞三捻四弄出个大肚子回家,只怕老王家的父母会跟王宝庆穿一条裤子逼文静走,照你妹妹的性子,到了那时候只怕是要出大事儿的。”   “那万一是姓王的有问题呢?”苏立诚很不服气,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还是家里最小的,当哥哥的自然心疼。   “行!算是姓王的有问题,那不是更应该赶紧离婚么?你妹妹还年轻,再找个没问题的生个孩子过日子多好,跟着姓王的再多耽搁几年,就算是他姓王的问题,那你妹妹也被他耽搁了,他们王家有权有势,说不定还要到处给你妹妹造谣呢!”   王家的人,确实是能办出来这种事儿的。   当年苏文静跟王宝庆一起在家里煤气中毒死了,王家就到处嚷嚷说苏文静是谋杀,要让苏父苏母给个说法,来来回回闹了好长时间。   苏立诚也觉得王家不是个好相处的,但是劝妹妹离婚,这也太……   “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了,等过几天咱们回去,你没事儿就去乡里转转,那王宝庆在乡里横行无忌惯了根本不怕人看见,哪天你真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就上去拦住他把事情闹大了,苏文静只会气王家,不会怪咱们了。”   “我再想想吧,就是不知道文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万一……”   胡新月要气死了,这些男人好像觉得生不出孩子是大事儿,但是男人出轨就不是事儿,“他都在外头明目张胆的找人了,你还管他到底谁有毛病不能生啊!” 第29章 回家了。   胡新月又问苏立诚看了医生怎么说, 苏立诚嗫嚅了半天,说医院没这科室不知道找哪个科室挂号。   是了,吸毒是违法的, 就算是被迫不知情的, 真照实说了,医生肯定会联系警察来询问, 再把大排档那几个人出卖了,只怕这些人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不行就问问医生, 戒烟能吃点什么药辅助?”   “能行么?”   胡新月想了想, “行吧, 你别说是你自己戒烟, 就说家里老人肺不好医生让戒烟,但是戒不掉, 问问有啥能辅助戒烟的药物,去门诊问问人家挂号的人,戒烟挂哪个科室。”   第二天一早, 苏立诚照着胡新月的法子,人家挂号人员给他挂了个呼吸内科的号。   医生说戒烟最好还是靠自己, 多运动多忙让自己想不起来这个事儿, 慢慢的就没那么大瘾了, 这东西, 最重要还是意志坚定。   而且因为苏立诚是借口替家中老人问得, 医生更不建议他用药戒烟。   这么一来, 苏立诚更是把十二分的精神都投入到软软糯糯的小女儿身上, 如果不是喂奶必须要胡新月,只怕他连抱都不会让媳妇抱一下孩子。   因为医院最近床位不紧张,胡新月跟主治医师说想多养几天, 也并没有很难办。   七月七号这天晚上,哄睡了女儿,苏立诚拿着胡新月给他的东西,到医院门口的路边,找了个IC电话亭。   胡新月的电子账户上留了一万块,这场是巴西队对战荷兰队,胡新月让他押一万。   苏立诚从病房出来的时候,觉得一万块太多了,可是走到电话亭边,他突然意识到,这届世界杯带今天这局只剩下四场比赛了,还有一场季军赛,他们并不知道结局,所以就是三场。   他狠了狠心,按照胡新月的意思押了一万的巴西。   第二天,一万翻成了三万。   八号晚上,是法国队对克罗地亚队,胡新月的意思还是押一万,苏立诚押了两万,反正这两万是翻出来的,赢就赢,输了也不算亏。   但是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怕大排档的事儿再发生,可是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对着冷冰冰的电话筒,他的胆子也被放大了,这场过去,就剩下最后一场决赛了,苏立诚是懂足球的,所以他当然也比胡新月想的多。   到这时候,巴西队已经被各大媒体捧上了天,仿佛无冕之王,可按照胡新月的梦,冠军是法国队,一路追着巴西队下来的球迷这时候已经被连番的胜利冲昏了头,他们在决赛当然也会紧跟着巴西队的步伐,一旦爆冷……   那作为最上端赌局的庄家,能赚多少?苏立诚根本不敢想,他在大排档里听人说,这些小盘的庄家,都是从澳门那边连过来的线,他有点怕胡新月的这个电话赌局,会像大排档里那些人一样,敲诈不成便侵吞耍手段,可又觉得对于那些站在游戏规则之上的人,他这几万几十万,只怕就跟他眼里的几块钱似的。   怀着这样的忐忑,苏立诚九号这天,留下一万块,把电话账户里剩下的六万块都划到了自己的银行卡里,又去银行把这钱转进了胡新月的银行卡里。   然后,他看到了胡新月银行卡上的余额数字:200000.00。   他跟胡新月从老家来鲁阳租房子的时候,卡上将将剩了两万块,现在,整整多了一个零,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啊!   中间他们还花了小三万块付了首付!   想想那么多年,他跟胡新月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干,连五万块都没存下来。   苏立诚心底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他又从胡新月的卡上取出了三万块,存回了自己的卡上。   离开银行在路边找了个IC电话亭,将那三万块仍旧存回了电话账户里。   他并不是个一毛不拔贪得无厌的人,这四万块输就输了,万一真的赢了,就去新华家园再买两套小户型,一个女儿一套,让她们以后长大有底气!   他也并没有告诉胡新月,最后一场他打算押四万下去。   十二号凌晨的比赛,押过之后上午就能把钱取出来,夫妻俩盘算着十二号办了出院直接回苏家寨去,毕竟离家一个月了,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大女儿了。   胡新月差不多两三天给家里小卖部去个电话,知道苏雨晴已经放了暑假,苏雨晴貌似每次都很忙,风风火火的接了电话,风风火火的就又跑了,完全没有上辈子那种,一接到妈妈电话就想哭的行为。   也许,这就是她内心笃定的原因吧,她不怕爸爸妈妈离开,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再一个就是葡萄园,虽然有吴建国招呼着,但是说好了对半分利益,马上到了葡萄上市的季节苏立诚也该去帮忙。   七月十二号凌晨,世界杯爆冷,法国队以3:0赢得了比赛,巴西队的主力罗纳尔多在赛前昏厥,让巴西队手足无措,赛后各大酒吧、大排档都是疯狂到失去理智的球迷和赌徒,谁都没有想到,巴西队在世界杯的最后一场球赛,会是以这样诡异的原因输掉了。   苏立诚也没想到,他的四万块,竟然整整翻出了二十万。   他留了五千块出来,想着这几天的住院费,过些天还有小女儿的满月酒应该够了,剩下的钱都存进了胡新月的卡上,整整四十万,在今天之前,苏立诚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存款,能上六位数。   胡新月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的是,苏立诚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吃惊之余,自然免不了高兴,手里多出来这么些钱,应该怎么好好利用起来,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更有意义,夫妻俩还得慢慢盘算。   。   半下午的时候,公共汽车停在了苏家寨的村口。   胡新月提着几件生活用品,苏立诚抱着孩子背着包袱,刚进村子,就看到了跟一群小孩儿玩在一处的苏雨晴。   “苏雨晴,你爸妈回来了!还抱着个娃娃!”   原本正跳皮筋的苏雨晴兴奋的抬头看去,脸上露出喜色,然而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了爸爸怀里的襁褓,和妈妈连衣裙下空荡荡的腰身。   她前天才接过妈妈的电话,可是妈妈根本没提过妹妹已经出生的事儿啊!   苏雨晴忽然觉得很难过,迎着父母亲切的目光,忽然丢开皮筋往家跑去了。   苏立诚和胡新月都是一愣,俩人都没料到,女儿会是这个反应。   临上车前苏立诚还特意跑到百货公司给苏雨晴买了个现在鲁阳最流行的芭比娃娃,胡新月前天给女儿打电话也听她乐乐呵呵的,怎么今天一见面,就成了这个样子?   苏立诚满脑子的问好,胡新月的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她不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夫妻俩进门的时候,苏父苏母已经从苏雨晴那儿听到了消息,见苏立诚抱着孩子进门,苏母赶紧将孩子接了过去,顺手就掀开了襁褓的下端,脸上的喜色也跟着淡了下来。   “爸、妈,又给你们添了个孙女。”   “好好好,孙女好。”苏父笑着从苏母手中接过孩子,小人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无意识的砸吧起了小嘴。   苏雨晴跑进了堂屋,听见苏父这话,翻着白眼把嘴巴撅得老高。   而她的表情,被一进门就找大女儿的胡新月,完完整整的看在了眼里,好像有一点明白,女儿的不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母的淡然,苏父的客套,当然也都落在了苏立诚的眼里,苏向暖从落地几乎就是他一手拉拔的,见母亲这么不加掩饰的嫌弃小女儿,苏立诚立刻就不开心了,上去从苏父怀里接过孩子,“我的宝贝闺女,给爸爸笑一个!”   苏母直接就进了厨房。   苏父笑笑拉住儿子,“取名字了没有,这生了孩子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好让你妈去照顾你媳妇,这坐着月子的,咋就直接坐车回来了。”   “取了名,小名叫暖暖,大名叫向暖,正好跟雨晴两个字配。在市里头也没啥事儿,我们俩也能照顾孩子,就不劳动爸妈了。”   苏父知道苏立诚对苏母的反应不高兴,但是这农村么,现在计划生育还在呢,连着生了两个闺女那就没法再生三胎了,苏立诚这还乐乐呵呵的不在乎,苏母可不着急么。   这一家三口围着苏向暖,胡新月却悄悄进了堂屋,手指竖在嘴巴前示意苏雨晴噤声,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了那个大芭比娃娃来。   “看!将将将!喜欢么?”   苏雨晴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个芭比娃娃甚至比爸爸怀里的小妹妹还大,她兴奋的把芭比娃娃连同盒子一起抱在了怀里,然而不过一会儿,却又把娃娃丢给了胡新月。   她的气还没消呢,不能接受妈妈的贿赂!   小小的女孩这么想着,故意咬着嘴唇背过脸去高高仰着下巴。   那幅傲娇的小样子,看得胡新月眼前恍惚,觉得这样的苏雨晴特别熟悉,但是究竟是哪个阶段的她,胡新月竟一点也记不起来。 第30章 再生一个吧。   苏雨晴后来在家里很少发这种小孩子脾气了, 她读书不好,苏立诚掏钱给她报辅导班,辅导班里还学不好, 苏立诚到处求人给她找工作, 找到了工作怕她没有底气,就把一早存好的嫁妆交给她……   参加工作后的苏雨晴, 极尽所能的在家里表现着自己,满足她能满足妹妹的一切要求, 听从父母的话, 虽然也不乖巧更谈不上懂事, 但是一个顺字, 那会儿苏雨晴是做到了的。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苏雨晴再也不跟他们这对父母撒娇了呢?   好像……就是苏向暖出生以后了。   那会儿苏雨晴被送回了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 胡新月一个月抽出一天的时间回来看看她,苏雨晴每次都很乖很懂事,但是每次见面, 也都在强忍着泪水。   经历的时候胡新月从来没有把女儿的心情当做一回事儿,也是后来陪着苏雨晴看心理医生做治疗, 听到她跟心理医生的交谈, 才渐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苏雨晴的眼里, 爸爸妈妈是因为没有生出儿子来, 才勉强把她这个大女儿接回了身边, 所以她感谢苏向暖的到来, 她觉得是苏向暖拯救了被抛弃的她, 所以她极尽所能的对妹妹好,满足妹妹的一切要求……   胡新月的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中抽离,她看着眼前傲娇的大女儿, 笑着抬手顺了顺她有些毛燥的头发,“宝贝,妈妈错了,但是妈妈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你来告诉妈妈好不好?”   “哼!”苏雨晴把下巴抬的更高了。   胡新月强忍着笑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好不好么,你总要帮帮妈妈,要不妈妈怎么知道哪里做错了,怎么改正呢?”   “妈妈答应过我,会让妹妹一出生第一个就看到我!”苏雨晴的话掷地有声。   胡新月也紧跟着松了口气,“妈妈肚子一直不舒服,在医院住着,肚子疼是突然的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法带你去医院,爸爸又要照顾妈妈,没办法回来接你,所以就让妹妹先出来了。”   “那她现在不听我的话了,怎么办!”小丫头还是气鼓鼓的,不过接过了妈妈递过来的芭比娃娃。   “那我们多跟妹妹说说话,她听惯了你的声音,自然就听你的了呀。”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胡新月拉着苏雨晴从堂屋出来,苏向暖正撇着嘴巴打算哭,胡新月赶紧把孩子接了过来,坐在椅子上,刚好把苏向暖的小脸递到了大女儿跟前。   苏向暖已经出生一个星期了,小脸白白嫩嫩的,虽然还是很瘦,但是已经没有褶皱了,看起来虽然没有芭比娃娃精致,但是明显更可爱。   苏雨晴下意识的伸出小手,想戳戳小婴儿的脸蛋,但是她的手伸到一半,自己就发现了手上黑乎乎的泥点,赶紧转身跑去洗手了。   苏立诚二胎又得了个闺女的消息,在苏家寨不胫而走,最高兴的,当然莫过于他大嫂李素珍了。   苏家唯一的男孙是她的儿子,老二家只有两个闺女,那老两口的东西肯定都得留给她儿子了。   每每想到这儿,李素珍就忍不住偷笑。   这天吃了饭跟街坊在门口扯闲篇,平常跟李素珍家这片邻居们也没多少来往的王大娘异常热情的凑了过来,挤到了李素珍身边,“苏家嫂子,我听说你婆家弟妹又添了个闺女,家里两个姑娘,想没想过,要送出来一个?”   这年头的农村人,骨子里的老思想还占据着主导地位,觉得家里必须还是要有个儿子的,要不会被人欺负。可计划生育在农村也只让生两胎,所以很多两个女儿的,会动送养的心思。   这王大娘是苏家寨的媳妇儿,她娘家村里同支的一个堂弟,是读书上了大学进城去发展的文化人,可是结婚多年夫妻俩仍旧没孩子,一直想抱个孩子回去养,可夫妻俩都是读书出来的文化人,收养的要求也多,挑挑拣拣也没遇到合适的。   所以王大娘一听说苏校长家的二小子又得了个闺女后,就动了中间说和的心思,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夫妻俩的谢礼肯定是少不了的。   李素珍听了王大娘的话,心里多少是不太乐意的,苏立诚要把闺女送养出去那肯定还要卯足了劲儿生儿子,要真让他生了儿子,那她家凯旋的地位怎么能显得尊贵呢。   所以,李素珍面上应承的好听,压根儿也没往老二夫妻俩跟前去传话。   李素珍这边虽然没动静,但这话还是传到了胡新月夫妻俩的耳朵里,信息来源也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婆婆,苏立诚的妈。   胡新月在老宅坐月子到底不方便,老太太虽然伺候的周到但是秉承着那一套老说法,把胡新月当个母牛似的喂,胡新月不好正面说,就跟苏立诚商量着往新宅子搬了。   偏偏苏父在办退休手续,家里的氛围一片低迷,苏母就跟他们商量着,两个孩子在家热闹点还能分散分散老爷子的注意力,要是家里静悄悄的,只怕苏父心里会更难受了。   这话在理,况且葡萄正是上市的季节,苏立诚连去乡里蹲点王宝庆的时间都没有,胡新月便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可是她没想到,重生一遭,竟然能从婆婆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   “这丫头虽然可人疼,但终归是要嫁去别家的,到时候两个丫头都嫁了,你们孤孤单单的过年跟前都没个人,该多难受啊。”   “妈,那样多清闲,不用带孙子孙女,我跟立诚正好出去旅游见识见识。”胡新月刚把苏向暖哄睡了,准备找点事儿做,苏母这就来了。   “那没个儿子,立诚出去会被笑话的,老苏家总得有个后,不能叫人骂绝户呀!”   “他们想说什么咱们管不了,随他们去呗。再说了,计划生育在那儿圈着呢,我跟苏立诚最多也就是这俩孩子,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妈。”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苏母拉住胡新月凑到她耳朵边,“把暖暖送给那些没孩子的人家,你跟立诚再生一个,保准是儿子!”   胡新月脸上的笑意在苏母的话中一点点消失殆尽,她呆呆的看着苏母,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母从前很疼苏雨晴的,甚至超越了唯一的大孙子苏凯旋,对苏向暖虽然不如苏雨晴那么关心,可毕竟苏雨晴在她身边长了两年,更亲近点大家都明白。   胡新月从来没在苏父苏母这里感受到过重男轻女的老封建,所以她一直以为苏母没有这样非要孙子的思想,却没想到,竟然是她浅薄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口口声声喊着要儿子的不是男人,反倒是女人。   苏母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动摇了,“那家人夫妻俩都是知识分子大学生,就是身体有问题生不了孩子,看中你爸的身份,暖暖跟了他们,比在咱们家更享福。”   胡新月强忍着怒气,握紧了拳头。   “趁着你们还年轻,你爸也退休了,再生个我们还能帮你们带带,不耽误你们做生意……”   “妈!”胡新月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苏母的话,甚至恶趣味的想知道苏母万一知道苏文静不能生孩子,会是什么反应,可她最终忍了下来,“暖暖是我的女儿,谁也带不走!我也不会再生,我这辈子就这俩闺女,不会再有第三个孩子!”   苏母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你就不为立诚想想,你们回来村子里了,别说人家骂你们绝户头我们跟着丢人,就是你这俩闺女以后嫁了人娘家连个撑腰的都没,能嫁好人家么!”   “能不能嫁好人家是看她们自己有多优秀,不是看兄弟,妈您觉得胡新宝那种货色,能给我撑什么腰?他不来坑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你们不听,这事儿不是你能做主的,我找立诚去!”苏母说着就往外走,然而到了门口,却又突然拐了回来。   “对了,雨薇没考上高中,你爸说给她找个中专上,得交择校费,你们俩在外头是挣了大钱的,这雨薇上中专的择校费,我看就你们俩给出了吧。”   胡新月气得都想笑了,她真的是头一次见识婆婆的胡搅蛮缠,然而不等她开口,苏母已经把门摔上出去了。   苏雨薇上辈子是初三都没念完就跑去南方的电子厂打工去了,根本没有上学这回事儿,可苏凯旋后来考上大学,苏立诚是给了两千块钱的。   可后来苏雨晴生病,这兄妹俩一点帮助也没给过,避他们如蛇蝎,什么狗屁亲情,就他们要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这东西。   这辈子,冤枉钱胡新月绝对不会多花一分,她要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的可能去给两个女儿最好的,她想看看她的女儿一路顺顺当当的,究竟会选择哪条路,走上哪种行业。   晚上,苏立诚回来,苏母就拦着他把这话又说了一遍。   苏向暖从落地,几乎都是苏立诚照顾的,人对自己付出越多的事物,就会越在乎,苏母如果只跟儿子说让他再生一个,苏立诚或许还会有些动摇,可苏母上来就说要把苏向暖送人,苏立诚直接就炸了。   “不可能!不行明天我就去结扎!”   苏立诚进屋,苏向暖刚好睡醒了,乐呵呵的看着爸爸,苏立诚赶紧就把闺女抱了起来。   “你跟妈吵架了?”胡新月明知故问。   苏立诚不想提这事儿,含糊的应了一声。   “妈今天也跟我说了,要把暖暖送给别人,叫咱们再生一个。”   “瞎说什么!当着孩子呢!”苏立诚赶紧捂住了苏向暖的耳朵,“暖暖不可能送人。”   “那你可就没机会要儿子了。”胡新月故意拿话赶他,她知道苏立诚绝对不会把孩子送给别人的,上辈子他们没有钱,苏向暖落地苏立诚也很沮丧,那样他都没有动过这心思。   “等忙完这一季我就去结扎,你在家看好孩子就行了!”   葡萄成熟了,最近果园里忙得不行,要往城里送,要采摘装箱,葡萄是不禁压的水果,装不好路上就会损失惨重,苏立诚跟吴建国学着,慢慢也算是摸到了技巧。 第31章 卖葡萄。   鲁阳这边正应季的葡萄七月底熟, 一茬一茬约摸能到八月中。   吴建国原先在周边有合作的水果贩子,但是今年葡萄大丰收,几家果贩来收完剩的还不少, 苏立诚往市里跑了一趟, 跟以前城中村认识的水果摊联系送去了两三轮车,剩下的一些长得慢的, 他跟吴建国打算自己每天少拉点,到路边去卖。   三轮车都会骑, 开门做生意也并不难, 可苏立诚不会用称。   这会儿路边摆摊, 用的都是那种老式的一根秤杆带着秤砣称盘那种, 秤杆高高的,买的人看着就会觉得踏实。   吴建国那儿刚好有多余的, 就给苏立诚拿回来了,说是让他提前练练。   苏立诚本来想着这东西没多大技术含量,回来就丢在了一边, 还是苏雨晴回来看到拿着玩,他才要了回来。   “爸爸, 你会用这个么?”苏雨晴撇着小嘴儿, 满脸的不相信。   苏立诚当即从边上扯了块抹布挂在钩子上, 小心翼翼的抹着秤砣……   “咣!”   秤砣掉地上了, 差点砸到苏雨晴的脚, 吓得小姑娘尖叫一声跳开老远, “爸爸, 你小心一点啊!”   苏立诚点了点头,捡起秤砣挂回去。   这次他约摸着给秤砣挂了个位置,一点点一点点很小心的挪……   “咣!”   秤砣跟称盘撞在了一起, 挑起的秤杆差点戳到苏立诚的脸,抹布也掉在了地上。   “噗……”   小姑娘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胡新月抱着苏向暖从屋里出来坐到了苏雨晴身边,“爸爸在学呢,不许笑话人。”   “爸爸也太笨了啊。”   虽然确实有点吧,但是胡新月觉得不能让苏立诚的形象就这么毁在一杆秤上,“这个本来就很难,难道你会么?”   苏雨晴壮志满满,“当然会!”   “那你来,爸爸看看你多厉害!”苏立诚特别识时务的把称塞到了苏雨晴手里。   小小的人儿提起秤杆的那一瞬,就觉得自己被骗了,明明看着爸爸拿感觉很轻松啊,爸爸就是控制不好那个秤砣而已,怎么这个秤杆竟然会这么重。   但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总不能不战而退。   苏雨晴用满把手的手指头拽起秤杆上的绳套,提起整杆秤还没等把抹布放上去,秤砣顺着秤杆就往下滑……   “快闪开闪开……”   苏立诚伸手,将掉落的秤砣牢牢握在了手心里,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苏雨晴闹了个大红脸,放下秤杆跑到了胡新月背后,不敢去看爸爸。   “任何时候,都不要只因为眼睛看到的东西去嘲笑别人啊,毕竟你不知道事情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贸然去嘲笑别人,只会让人讨厌的。”胡新月按着想在她腿上蹦哒的苏向暖,笑着将苏雨晴拉到了身前,“任何时候嘲笑别人本来就是不好的行为。”   “哦,知道了妈妈。”说完转过身对上了爸爸,“爸爸,对不起,我不应该嘲笑你,这个秤杆确实有点难。”   苏立诚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爸爸原谅你了,出去玩吧。”   苏雨晴跑了出去。   苏父和苏母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个和刚满月的苏向暖,苏立诚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秤杆,一边道:“我明天想去乡里摆摊卖葡萄。”   “不是说去市里么?”胡新月跟小女儿大眼瞪小眼的玩着,问完这话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医院的事儿,心里止不住一咯噔,“你是想去堵王宝庆?”   “嗯。”   “那你别跟他打架,他是当过兵的,你打不过他肯定吃亏。”   苏立诚笑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么?”   胡新月翻了个白眼,跟王宝庆比起来,确实很弱,毕竟人家是正规部队练出来的,你呢?可这话她不好直接说,只能沉默着表达了自己的默认,   “我想了想,如果文静不能生,在王家的日子肯定不长久,把这事儿闹开了,要么王宝庆低头断了外面的,要么文静跟他离婚,反正这事儿不能拖,拖的越久对文静越不好,对男人影响却不大。”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毕竟不管哪个年代,婚嫁中女人的年龄很重要。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立诚就去了葡萄园,跟吴建国一起摘葡萄装箱,吴建国打算去市区就装了三大筐,苏立诚去乡里就装的少点,只装了两大筐。   金河乡最繁华的街道,就是乡政府门口的那条街,乡里的一些职能单位都在这一片,包括王宝庆他爹工作的乡派出所和苏文静工作的乡税务所。   来之前苏立诚也没看日子,没想到正赶上了会集,他从葡萄园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赶到乡里都快九点了,路上人来人往,路边好一点的位置早就被来的早的人占住了,他拉着一三轮车的葡萄在集市上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停车摆摊的位置。   会集上的人越来越多,他骑着三轮车在人流中穿梭都很困难,索性一边骑车一边吆喝起来。   “卖葡萄嘞!又甜又好吃的葡萄嘞!快来买啊!”   他这么一吆喝,边上的人都好奇的扭过来看他,三轮车上筐里的葡萄上还盖了层葡萄叶子防晒,隐隐约约能看到底下的葡萄红里透着黑,看着就很甜。   这时候的会集,还是农村必不可少的生活组成,农村生活的人全靠着会集购置生活用品和农具农用品,卖零嘴的也有,但是至多是个糖葫芦糖人什么的,再不济有一两家卖西瓜的,葡萄这种东西因为种的少,本地葡萄品种也不好,外地的运输成本也高,所以在鲁阳并不常见。   苏立诚几嗓子喊出去,大家伙都生了好奇,但是看得人多,上来问他的却是一个也没有,明明很多人都探着脑袋往这儿看,但是苏立诚一招呼,那些人就都别过脸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立诚索性停在了人流中间吆喝,然而好多人擦肩而过,还是没人光顾他的摊子。   看着别人的摊子前热热闹闹的情景,苏立诚郁闷了,他到底算漏了什么呀?   “别动,那东西贵的很,咱们不吃!”   一个小孩子在妈妈怀里探着身子来拽苏立诚三轮车上绿油油的葡萄叶子,被他妈妈一巴掌打回去,哇哇的哭了起来。   那年轻女人拽着孩子的手,忙不迭往前走了。   是谁说了,这葡萄很贵呢?   过年时候胡新月给苏雨晴买鞭炮都买了六块钱,那铁丝棍的梨花一盒十二根都要一块钱,他这葡萄也才打算卖一块钱一斤了呀!   吴建国说这价钱不贵啊,他进城去是准备卖一块五一斤的。   难道因为这葡萄稀罕,所以大家下意识就觉得贵?   苏立诚好歹也是开了七八年小饭馆的人,来来往往的迎客之道他也明白,就是没掂过秤杆子而已。   他坐回三轮车上,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边走便喊。   “卖葡萄嘞!又甜又好吃的葡萄只要一块钱一斤嘞!今早刚摘的葡萄能甜倒牙嘞!”   这么一喊,没走几米远就有人问他了。   “小伙子,这葡萄真那么甜?你别是瞎说骗人呀!”   苏立诚把三轮车一停,就在路当中,掀开葡萄叶子从筐里直接拽了颗滚圆的葡萄递给那大爷,“大爷,您尝尝看甜不甜!”   对于吴建国的葡萄,苏立诚是有百分之百信心的。   那大爷得了免费的,立刻笑嘻嘻的用手擦了擦,一口塞进了嘴巴里。   “真甜!来给我称两斤,整一串回家给我孙子吃!”   “好嘞大爷!”   苏立诚兴奋的就打算在路中间开张他的第一笔生意,但是旁边摆摊的摊贩们不乐意了,他这么一停,旁边的人就很难走了,都围着来看苏立诚的摊子,人流都不动了。   苏立诚只好收起心思,拉住那大爷,“大爷,咱们往前面走走,我记得前头有个小胡同,我去停在那儿给您称葡萄,绝对给您称得高高的,您可别走啊!”   “成!”   苏立诚这才放心,蹬着三轮车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吆喝。   “卖葡萄嘞!又甜又好吃的葡萄只要一块钱一斤嘞!今早刚摘的葡萄能甜倒牙嘞!”   他把车子拐到了刚才的那个小胡同里,这条街倒是通着的没被堵上,就是路边一家卖扫帚的一家卖铁器的,他只能往里面摆,就远离了最热闹的街道。   好在刚才那大爷跟了过来。   苏立诚赶紧拿开葡萄叶子,掂出几串葡萄摆在三轮车边上,“大爷,您要哪串,我给您过称!”   大爷从筐子里掂出来一串,苏立诚赶紧拿塑料袋去装,装完了正准备上称,大爷却又掂了一串,他赶紧把塑料袋又张开。   “大爷,咱们这葡萄长得密,一串就两斤多了,您要两串?”   “咋滴,不让买呀?”   “让让让,肯定让!”苏立诚赶紧把塑料袋套好挂在了称钩上,让秤杆翘的高高的,挪准了秤砣递到大爷眼前,“大爷您看,五斤三两,您是我头一门生意,收您五块钱,您看成么?”   “成!”大爷爽快的接过葡萄,让苏立诚给多套了个袋子,掏出了五块钱。   送走了大爷,苏立诚很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张了。 第32章 摆摊卖葡萄。   后面的客人, 就没有第一位大爷那么干脆利索了,但是大半天下来,整体还算顺利, 两大筐葡萄也卖了百分之九十, 剩下个底子。   苏立诚发现,这卖东西, 真是比开小吃店还要累。   他那小吃店一碗面一碗粥多少钱明码标价,几乎就没遇见过砍价的人, 顶多叫他多给点份量, 可这买水果的人, 虽然大部分也都是善良好说话的, 但也有那有打着买的旗号来蹭吃最后不买的,还有硬要压价搞价的, 还有那嫌东嫌西嚷嚷半天最后也不买的,搞得人精疲力尽。   因为剩的不多了,还有些散碎的葡萄, 苏立诚就打算减价处理,吆喝起来五毛钱一斤, 刚吆喝起来, 在他旁边摆摊卖扫帚的那位大爷就过来, 把他的底子给搓了个干净。   “我老伴年轻的时候就好吃个葡萄, 家里原来也种了葡萄树, 就是好些年没结果了。”大爷提着一袋子碎葡萄, 脸上却是满足的笑。   苏立诚想到家里的媳妇儿闺女, 也跟着傻笑起来。   这一天出门时,苏立诚装了五十块的零钱,卖出去两筐葡萄, 最后手里是一百一十三块五,也就是两筐葡萄换了六十三块五毛钱,那两筐葡萄差不多是七十斤,吴建国给水果贩子的价格是五毛钱一斤,算下来,卖了这一天的葡萄,苏立诚赚了二十八块五毛钱。   比他小吃店赚的还多了,看来卖水果也是个赚钱的路子。   不过金河乡里的会集不是每天都有的,差不多隔一礼拜一回,按照农历的日子,每逢初一初七是金河乡有会集,初二初八是往南胡新芬婆家那个南定乡,初三是马沟镇,都是临近的乡镇,照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日子轮回往复。   苏立诚并不打算去别的乡镇赶会集摆摊,他想看看,王宝庆那个混蛋到底有没有对不起苏文静。   对比苏立诚的收益,吴建国那边当然是更好的,就是骑着三轮车往城里去太远,一部分葡萄颠的不好了,而且人也累的更多。   葡萄摊子摆了过了两个集,苏立诚都没在路边碰见王宝庆,倒是碰见苏文静了一回,给妹妹装了三斤葡萄叫她提回去尝鲜,问起王宝庆,苏文静就说他最近生意忙。   苏立诚就觉得,可能是胡新月看错了。   园子里的葡萄卖了这么些天,也剩不下什么了,吴建国说剩下的能酿点葡萄酒自家喝喝,他也没再往城里去,苏立诚想着再赶一个集,他也不卖了。   家里的新宅子修好了,可还什么东西都没置办也没法住,房子盖都盖好了,总是得搬过去住下。   这天下午,葡萄卖的差不多了,苏立诚挑拣着筐子里的葡萄打算减价处理,却来了个大波浪长发穿西装高跟鞋的时髦女人。   “师傅,你这葡萄还有新鲜的么?”   女人涂着大红嘴唇画着妆,一看就洋气,跟这灰突突的乡镇街道格格不入。   苏立诚在城里做了这么些年生意,倒是还不至于眼浅到这地步,他愣了一下,笑着回答:“姑娘,今儿卖完了就剩这点了,你要是拿的话我给你便宜点,就都给你了。”   剩下的葡萄是熟的太狠,但是也并没有坏,坏的苏立诚当时就给扔出去了。   女人有点犹豫,“我能尝尝么?”   “当然!”   苏立诚从筐里挑了个递给那女人,又从车子边上打开了水壶,示意女人帮她洗,那女人就着清水涮了涮就把葡萄塞进了嘴巴里。   “真甜!师傅,都给我装起来吧,但是你得给我便宜点!”   苏立诚把葡萄装好,按着五毛钱一斤的价格全都过了称,一共是六斤二两,收了女人三块钱。   女人转身要走,苏立诚收拢了葡萄筐也打算回家。   他骑着三轮车顺着乡政府门前的路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刚才跟他买葡萄的时髦女人,他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却发现那女人旁边挽着胳膊的男人,竟然是他妹夫王宝庆!   苏立诚车把一歪,拦在那俩人跟前一下刹住了车,坐在三轮车上的他个子仍旧没有王宝庆高,可作为大舅子的气势,苏立诚丝毫没弱于人下。   “师傅,这是怎么了?”女人被突然杀出来的苏立诚吓了一跳,直接扑到了王宝庆怀里。   王宝庆脸色难看,但是却一点尴尬都没有,显然,他根本不怕被看见,也不在乎被看见,满不在乎的撇着眉毛,示意苏立诚闪开。   “王宝庆,你跟我妹妹离婚了么,你就在外面搞女人!”   那小鸟依人的女人听见这话,一瞬就明白了苏立诚的身份,轻蔑得拿眼将苏立诚整个打量了一遍,冷哼道:“原来是那不会下蛋的母鸡家的哥哥,真是晦气!”   “别理他!”   王宝庆搂着女人,将烟头摔在苏立诚脚前面,绕过他的三轮车就准备走,可苏立诚哪儿能放他走。   怒火中烧的苏立诚完全忘了胡新月的交待,也忘了王宝庆到底是个什么身手,跳下三轮车挥动拳头就朝王宝庆抡了过去……   往常苏立诚回来的挺早,苏雨晴放学前肯定就回来了。   可胡新月今天在院子里哄暖暖,听见动静见苏雨晴都放学回来了,可苏立诚还没回来,就有些担心,抱着孩子走到了村口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苏立诚还没回来。   胡新月的心越发悬起来,怀里的苏向暖闹腾的她心烦意乱,胡新月正悠着怀里的小人,苏雨晴却从家里跑了出来。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腰弓着身子好一阵喘。   “妈、妈我爸,我爸被派出所抓起来了!”   就像胡新月之前跟苏立诚交待的那样,王宝庆人高马大又是当过兵的出身,苏立诚那掂大勺的小身板,在他面前根本就跟小鸡对老鹰似的。   且不论俩人遇上究竟是谁先动手,那乡派出所的所长就是王宝庆的亲爹,哪里有不向着自己儿子的道理,可苏文静到底还是王家的儿媳妇,胡新月想过苏立诚跟王宝庆打架肯定吃亏,却没想到,王宝庆直接把苏立诚给弄到了派出所拘留去了。   苏文静下班回家,还是从她婆婆口中知道了打架的事儿,王宝庆作为当事人也还在派出所里,她着急慌忙的跑去派出所,看到的是戴着镣铐鼻青脸肿的苏立诚,还有眼眶一点点瘀血的王宝庆。   王宝庆身边站着个涂脂抹粉的妖精,正拿棉签小心翼翼的给王宝庆上药。   看她进来,王宝庆跟那女人都没有一点反应,苏文静也只当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到了被关起来的苏立诚身前。   “哥,你这是干嘛呢!”   苏文静局促而难堪,显然王宝庆和这女人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   苏立诚本来一肚子火儿要给妹妹伸张正义,看到苏文静这幅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话到嘴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宝庆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乡招待所的,叫杨梅,她是什么时候跟王宝庆好上的,苏文静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俩人的苟且也已经有快一年了。   一开始她闹过反对过,可公公婆婆不帮她出头,王宝庆就更不把她的愤怒当回事儿,她知道,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没孩子,可没孩子,就只能是她的问题么,她在乡里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她没事儿,让王宝庆去看人家觉得这种事儿怎么可能是他有问题。   孤立无援的苏文静,最终选择了服软,好言好语的哄着王宝庆,让他顾念俩人的夫妻情分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王宝庆面上答应了,但是私底下跟那个杨梅根本就没有断。   苏文静甚至很清楚的明白,如果有一天杨梅怀了王宝庆的孩子,她的公公婆婆只怕会帮着王宝庆赶自己出门,所以她到处打听不孕不育的法子,问到了鲁阳市中心医院有个坐诊的老大夫,可一切检查的结果,她只是有一侧输卵管不太通畅,但是那根本不影响她怀孕的。   她回来把诊断结果告诉了王宝庆,可王宝庆仍然拒绝检查,轻蔑得继续嫌弃她不能生。   女人在被背叛的时候,往往习惯于把错误归咎到女人身上,很少去想问题其实是在男人那儿,苏文静也是这样。   她在王家孤立无援,王宝庆根本不在乎她,她只能把火气撒到了杨梅身上,她跑去乡招待所闹,那杨梅干脆请假躲着她跟王宝庆出去鬼混,还撺掇王宝庆跟她离婚。   这样的屈辱,苏文静忍不了,却又没办法。   她最近一直在想该怎么办,可还没等她想出法子,王宝庆竟然说自己被苏立诚打了,把苏立诚抓到了派出所。   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但是在乡派出所这一亩三分地,他们王家要是不张口,苏立诚一根头发丝的事儿只怕都能被捏死,更何况他还真的跟王宝庆打了架,吃了一肚子憋屈。   明明受伤更严重的是苏立诚,可苏立诚现在被关在牢房里,王宝庆却在外面装着一副受害者的架势。   苏文静抓着看守室的铁栏杆强忍着情绪将眼泪咽了回去,转身走到了王宝庆跟前。   “说吧,你想怎么样。” 第33章 录取通知书。   王宝庆颐指气使的靠在椅子上, 杨梅毫不避讳的跟他贴着耳朵不知道在讲什么。   苏文静强忍着怒气,又问了一遍,“怎么样才能放了我哥。”   “离婚吧!”王宝庆站了起来, “好歹夫妻一场, 虽然这么些年你也没能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但是我大度, 想跟你好聚好散。”   苏文静死死盯着王宝庆,眼底写满了绝望。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过日子, 可是当初, 是你求着……”   “够了, 当初是当初, 当初谁也不知道你是个不会下蛋的啊,我们老王家一脉单传, 总不能毁到你手里吧!”王宝庆不耐烦得打断了苏文静的话,全然不顾半点夫妻情面。   比起苏立诚头上脸上的淤青还有一瘸一拐的样子,王宝庆只有眼角的一小块淤青, 可是,确实是苏立诚先出手打的人。   从发现王宝庆在外头有人到现在, 苏文静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硬撑着是在争什么。   王家人说她生不出孩子, 她去看医生, 医生说她没毛病, 病历单拍到桌子上, 那还是她的毛病,一有摩擦就拿这件事儿出来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我去城里的医院看过了, 医生说我没有毛病,不是我……”   “放屁!不是你难道还是老子,你给我闭嘴!”话音落时,王宝庆抬手打了苏文静一巴掌。   苏文静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宝庆,眼底的光亮和希望一点点熄灭,而看到这一幕的苏立诚,隔着铁栅栏大喊起来。   “王八蛋你打女人算个什么东西!放我出去!”   旁边值班的警察直接给了苏立诚一棍子,打得他痛弯了腰。   苏文静强忍着不去看苏立诚,深吸了口气把泪水咽了下去,“好,我跟你离婚,你把我哥放出来。”   “等着吧,明天办好了手续就放!”   王宝庆趾高气昂的走了,苏文静却久久的呆立在原地。   苏立诚被关在拘留室里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可是看着王宝庆那幅样子,他觉得自己这一顿打挨的挺值得,哪怕能早一天断了苏文静的想头离开这个王八蛋,都是好的。   苏文静跟王宝庆离了婚,也从王家收拾了东西搬出来。   她本来想回税务所申请单身宿舍,可是那边没有空位置,苏文静只好先回了父母这里,家里的屋子都是现成的,只是苏父的大二八自行车苏文静骑着不合适,苏立诚直接去乡里给她买了一辆女士自行车回来。   然而这些,都没让苏文静有一点开心。   因为都在金河乡的政府系统里工作,苏文静跟王宝庆离婚的事儿被她的前公公婆婆宣扬的整个金河乡政府系统都知道了,还歹毒的到处说苏文静不能生,苏文静成了大家口中不会下蛋的母鸡,虽然她还年轻,可是再想在这附近找对象,只怕也是难了。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王家是金河乡的地头蛇,苏家就只是平头百姓。   苏父一次次气不过想去找王宝庆,都被家里人拦了下来,慢慢的,大家也都不提这事儿,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容易到了八月中旬,大学下发录取通知书,没几天,苏凯旋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总算是添了一件喜事儿。   苏父叫苏立明夫妻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吃饭,算是给大孙子庆祝。   饭桌上,苏凯旋把大红信封装着的录取通知书递到苏父手里,苏父激动的双手发颤,不住说好,怕只有这位当了一辈子小学校长却从未进过大学校门的老人家自己,能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   苏母则掏出了个信封塞给了苏凯旋,“拿着,这是爷爷奶奶给你考上大学的奖励!”   苏凯旋推拒着不肯收。   “这是你爷爷奶奶的心意,快拿着呀!”   他妈李素珍站起来伸手想拿,老太太眼疾手快,一把将信封塞到了苏凯旋裤兜里,“拿着,这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呢,想吃啥喝啥买啥,自己去买,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得自己做得了主!”   苏凯旋这才收下,坐回了位置上。   苏雨晴虽然小,可昨天晚上她看见奶奶往那信封里塞钱了,好几张一百块的票子呢,一时眼红的很,又觉得这时候提钱有点丢脸,就拽着胡新月撒娇,“妈妈,我长大也要考大学,你也给我做好吃的!”   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苏立诚亲自下厨做的,苏雨晴很久没吃到爸爸做的饭了。   苏立诚倒以为女儿真是馋好吃的,爽快道:“好,等雨晴考上大学,爸爸请你下馆子吃好的!”   胡新月给女儿夹了一块红烧肉,苏立诚高兴的跟苏立明开了瓶白酒,撺掇苏凯旋也尝尝,老爷子在孙子旁边拍了板,老太太给孙子拿了个酒盅,一杯酒下口,辣的苏凯旋呲溜呲溜直喝水,满桌子人都笑了,包括坐在苏母旁边一直静悄悄的苏文静。   酒过三巡,饭菜也去了个七七八八,苏立诚和苏立明都有些晕乎了,苏雨晴跟着苏雨薇都跑掉了,苏凯旋被酒劲儿冲的有些蒙趴在桌子上。   胡新月以为这饭局差不多到尾声了,然而她大嫂李素珍却突然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爸!妈!这凯旋考上大学是喜事儿,你们高兴,我也高兴,我也忍不住想喝一杯酒!”说话间一仰头,那杯酒就下了肚。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当然不会跟苏凯旋这毛头小子似的被酒辣的受不了,可李素珍还是被辣的红了眼,她双手一抹脸,突然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态来,“爸妈,二叔、弟妹跟文静都在这儿,我要不是逼的实在作难,我真不会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张这个口,可是眼看着都该开学了,两个孩子又是择校费又是学费生活费,苏立明个没本事的就会在地里刨食儿,这么些年我们省吃俭用,可存折上的那点钱,跟人家要的学费一比,根本就显都不显了……”   热闹的气氛被她这一席话浇得透凉,苏母面露不悦,苏父看看大儿媳又看向大儿子,苏立明低着头像是喝晕了,可他不停往下压的脑袋,却显示着他根本没晕。   空气一时凝滞了下来,僵持了好一会儿,苏立诚没接话,胡新月自然也不开口,不过她也很是奇怪,苏立诚竟然没出来自告奋勇?   上辈子苏凯旋考上大学,苏立诚可是给包了两千的红包的,说是苏立明借的钱,可那根本就不可能还。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李素珍便又道:“爸,我们是真没能力供两个孩子,可要是不让雨薇上也真不忍心,都是我的孩子总不能叫人戳脊梁骨说我重男轻女虐待闺女呀!”苏文静都上了大学,苏父当然不可能让苏立明为了儿子上大学不叫女儿上。   于是苏父还是接下了这话茬,“上学是大事儿不能耽搁,你们差多少,我来补!”   李素珍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不过转瞬即逝,“雨薇上中专的学费是一年五百,她学习不好进去得交三百赞助费,凯旋的大学学费是一年八百,每个月生活费两百,一年也就是两千块钱,零头我们自己出,爸您给我们三千就行了。”   一桌子人除了苏立明都被李素珍这话惊呆了,苏立明和苏凯旋的头低的都快藏到桌子底下去了。   苏母冷笑,“敢情你们这爹妈白当的,儿女上学得你们老子全出了?这几天你们拉个车带着我跟你爸赶集去吧,看看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能卖多少钱,把我们俩给卖了吧!”   这时候的农村,勤快点种地一年刨去吃喝能落下个千把块,苏立明夫妻俩就算不勤快,一年攒个五六百也是没问题的,俩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俩不可能拿不出这点钱,就是想从外头要。   苏立诚再憋不住想说话,却被胡新月拽了一把,离了凳子的屁股又稳稳坐了下来。   “爸、妈,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是您说给俩孩子补的,我这才张嘴的呀……再说爸跟我们这种农民不一样,爸可是校长,拿着国家工资的,现在爸退休了每个月啥也不干就能拿退休金,咱们村里有几个人能这样啊!”   苏父有多少工资,这会儿苏立明跟苏立诚兄弟俩是全不知道的,但是胡新月知道,因为后来苏父养老一直住在她家,苏雨晴跟老爷子唠嗑时候知道的。   退休前苏父每个月工资是一百四十二块钱,刚退休的时候,每个月退休金是一百四十块钱,差别不大,但是老两口都有老年病,常年吃药也从来没跟两个儿子要过钱,说他们手里有点积蓄那是有的,但是也不会有很多。   只是在李素珍眼里,这每个月啥也不用干还按时发的退休金,就成了骨头上的肉,不啃怎能罢休。   “大嫂,你是想让爸妈都不吃不喝,只管喘口气儿替你们领退休金就够了是吧!”苏文静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对娘家这两个嫂子都很看不上,憋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没忍住。   “话不能这么说呀,你们兄妹三个,就文静你学历高吃了公家饭,立诚也是高中毕业进了政府,就立明早早就不读书给家里干活了,这才落到这步田地,那地里刨食儿全凭老天赏口饭吃,我们俩哪儿有钱呀!”   “砰!”   苏母一把摔了筷子,“你放屁!你问问你男人,是老娘不让他上学的么!是他自己要死要活不肯去念书的,现在倒怪上父母了!”   “妈,这话不能这么说呀,小孩子不懂事儿咱们当……”   “够了!”苏凯旋突然大喊一声站了起来,“这学我不上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苏父给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把录取通知书一撕两半转身就跑了。   “别!”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人们都伸手去捞那录取通知书的碎片,七零八碎的纸片几乎都被拽在了手里,却有一片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那红烧肉粘腻的汤汁儿里,脏了。 第34章 胶带纸。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苏母还因为抓那录取通知书的碎片动作太大,把腰扭了,疼得直哎呦。   苏文静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让她趴在了床上, 转身去找了红花油来,倒在手心里捂热乎了, 在老太太扭到的地方揉搓起来。   “不就是一张纸么,看把您累的, 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苏文静是当小女儿的, 没有外人在时, 对自己的妈说话又直又冲。   老太太却觉得这话听着舒坦, 这些天苏文静在家里跟个小鸡崽似的温顺,都不像她了。   “改不了, 你不也是随了我这臭脾气!”苏母知道女儿气什么,“那是孩子上大学的凭证,粘粘还能用, 掉饭菜里脏了可怎么说。你爸还常说那父母之罪不及子孙呢,他对外人都能这样, 咱们自家孩子, 难道还不行了?”   苏文静稍微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却没说话。   要说孩子, 这世上的孩子不偷不抢那都是好孩子, 可苏凯旋跟苏雨薇两个……苏雨薇还有点苏家人爽利的样子, 可苏凯旋整天闷头学习, 对大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说不出来是像谁了。   可说到底,也还是自己的亲侄子, 闷了一会儿苏文静才道:“等会儿把那碎片片粘好,我给凯旋送过去。”   院子里,苏雨晴跟苏父正拿着透明胶带纸小心翼翼的给苏凯旋拼那录取通知书,苏父拿着纸把弄脏了的碎片仔细的擦干净,又试着沾了点水去擦,怕把上面的油墨字擦掉,小心翼翼的拿笔尖戳着纸去一点点蹭,快赶上绣花的精细了。   苏父戴着老花镜,眼睛撤得老远却还是看不清楚,倒把个照手电的苏雨晴看得抓耳挠腮着急上火,觉得爷爷这样不行,“爷爷,你这样也太慢了吧!”   苏雨晴放下了手电筒,伸手去拿老爷子手里的纸片,被她拽走才反应过来的苏父,直接哎呦了起来,“这个不能乱弄,弄坏了你哥就上不了学了!”   “爷爷,你这样弄,弄到哥哥开学都弄不好,让我来吧!”说着,还腾出手来把手电筒塞给了苏父,“爷爷你把着手电筒光,我来擦!”   小孩子眼明手快,躲着字擦油污还是可以的,苏父眯着眼看苏雨晴确实擦的好,这才老老实实的打起了手电筒。   胡新月从屋里抱着刚睡醒的苏向暖出来,看到女儿小大人的样子忍俊不禁,目光一转看到厨房里刷碗的苏立诚,却是一脸愁云。   她知道苏立诚在愁什么,现在俩人卡上有将近四十万,却让父母跟大哥为了那三千块钱跟孩子闹成这样,苏立诚肯定是在想着要怎么跟自己说,把这钱替两个孩子出了。   前两天,苏立诚就问过她,孩子考上了大学,是不是得封个红包意思意思,胡新月当时跟他说父母在前头呢,他这么拿不合适,不如等孩子出发的时候再给,也省得被他妈拿走,苏立诚表示了赞同。   上辈子,苏家寨拆迁以前,进城奋斗还在鲁阳买了房子扎根的苏立诚,就是苏父苏母的骄傲,但是胡新月二胎还是个闺女,李素珍就坐不住了。   她觉得苏凯旋是老苏家唯一的男孙,苏立诚的东西早晚都该是苏凯旋的,那会儿苏雨晴在老家上学,苏父苏母给孩子买根笔买个本子她都要计较,张口闭口都是“女孩子花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都是后来苏雨晴生病后,胡新月从心理医生的磁带中知道的。   苏凯旋本质是个好孩子,可是在李素珍常年打头阵的行为下,他也变得跟苏立明一样装聋作哑,坦然享受着李素珍豁出脸面得来的实惠,从上大学到拆迁再到工作、结婚生孩子,他就是个妥妥的妈宝男,根本就忘了要怎么奋斗成为一个家的顶梁柱。   原本,胡新月是一毛钱都不打算再给苏立明家的一儿一女花的,但是今天苏凯旋因为李素珍的没有底线爆发了,他觉得难堪窘迫宁愿不去上大学,让胡新月觉得,起码这个时候的苏凯旋,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于是胡新月抱着孩子进了厨房。   早就刷洗干净的苏立诚见她进来,赶紧把旁边刷干净的碗盘又放回了池子里,打开了水管。   “行啦,我们都看见你刷完了才进来的。”胡新月托着暖暖去臊苏立诚,“瞧见没有,你爸爸这模样就叫做贼心虚,记住了嘛?”   苏向暖还不到三个月大,她只会咧着嘴笑,看到爸爸兴奋的直流哈喇子,苏立诚赶紧关了水龙头擦干净手把小女儿接了过去。   “我哪里就做贼心虚了,别听你妈妈瞎说。”   “你想给凯旋掏学费就掏吧。”   苏立诚一愣,迅速低下了头去逗小女儿。   “我没在试探你,我是说真的,”胡新月十分诚恳,“就是这钱最好还是直接给孩子,别过你大哥大嫂的手最好……”   苏立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素珍是个什么样的人,苏立明又是个怎么样的状况,苏立诚是可怜两个孩子,却也绝不会去当那冤大头,去填这对夫妻那无底洞。   这天晚上,苏父领着苏雨晴熬了好几个小时,粘好了苏凯旋的录取通知书。   苏雨晴这是头一回看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指着胶带纸下带着纹理的字迹,念出了学校名称,“河东理工大学……爷爷,这学校离我们家远么?”   苏父一辈子囿于苏家寨这一方小天地,所知所见也就仅止于金河乡,鲁阳对他来说都是挺远的地方了,更何况是鲁阳之外的地方,只不过,老爷子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反倒十分开朗,“爷爷也不知道呢,回头让你大哥带咱们去他学校玩,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啦!”   “好!如果大哥的学校漂亮,那我以后也要考这个河东理工大学!”   “行!”   苏父本来想直接把粘好的录取通知书给大孙子送去的,可苏立诚说他去送,还跟老爷子说这事儿不让他管。   见小儿子拦下了这事儿,苏父也是松了口气,嘱咐他,“别耽误了孩子们,这种大人也没必要顾忌他们脸面了。”   苏立诚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屋把这话跟胡新月说了,夫妻俩心知肚明,苏父这回,是真被气到了。   第二天,苏立诚照旧去了葡萄园忙,摘了果子的葡萄树得修剪,新培育出来的葡萄苗得剃根,最多也就是九月底,这些新苗都得下到他租的那六亩半地里去,所以葡萄园的活计,还是挺忙的。   到了晚上吃过饭,苏立诚才喊了苏雨晴出门,溜达到大路边的汽车站坐下,使唤苏雨晴去苏立明家把苏凯旋喊出来,不过不能叫人知道是他喊的。   “那有什么奖励么?”小女孩手掌一摊,显然这腿儿不能是白跑的。   苏立诚出门时就被胡新月叮嘱过了,从兜里摸出来一块钱,“行了吧。”   苏雨晴把钱卷了卷塞进口袋,却摇了摇头,“跑腿儿一块钱可以,但是你还让我动脑筋帮你打掩护,这得废好多脑细胞的,起码再加一块钱。”   “不是你要钱干嘛呢?”苏立诚奇了怪了,这苏家寨又不跟鲁阳似的遍地小超市小吃摊和商场,苏雨晴要钱干嘛?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多劳多得,你给不给,不给我就直接去我大伯家门口喊大哥,说他二叔喊他出来了……”   “行行行,给!我给还不成么!”苏立诚掏出口袋里的钱,正准备再翻一块钱出来,苏雨晴却眼疾手快的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张五块的。   “爸爸,我保证替你圆的妥妥当当的,保证不让大伯大娘发现你!”苏雨晴蹦蹦跳跳一眨眼就跑出老远。   苏立诚一脑门子的问号,觉得这么不对,可自己的闺女,总不能脱了鞋子给她按趴下抽一顿吧,想想,也只能忍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不惯着还能谁惯呢!   苏雨晴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路边的野蚊子晚上没见过血,逮着苏立诚一个劲儿猛咬,可他跟苏雨晴说好了让苏凯旋来这儿找他,也不好挪地方,只能噼里啪啦的拍死一只算一只。   苏凯旋过来的时候,老远先听见了噼噼啪啪的巴掌声,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快走几步跑上前,见是他二叔在那儿拍蚊子,不禁觉得好笑,还笑出了声。   苏立诚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着苏凯旋,赶紧从路牙子上站起来,胳膊还不往挥了挥赶蚊子,尴尬的解释,“这路边竟然这么老些野蚊子,快把我这老骨头给啃没了。”   “二叔,咱们往村里走走吧,那边蚊子少。”   苏立诚从善如流,跟着苏凯旋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把怀里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了苏凯旋,“喏,你的东西,你爷爷点灯熬油拼了一晚上才拼好的,还不让我们碰怕给弄坏了,这回可得好好收着,别再弄坏了。”   苏凯旋接过了录取通知书,却没往怀里揣,“拼这个干嘛,我又不去了……”他的声音里尽是落寞,显然,李素珍在外头哭穷,在家里也没给孩子们什么底气。 第35章 苏凯旋走了。   “上!咋能不上呢!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 虽然现在的大学生不如前些年金贵了,但是上学还是最有用的路!”   苏立诚斩钉截铁,可苏凯旋却不说话了。   叔侄俩顺着村里的小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直走到了河堤上, 沁凉的河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苏立诚找了个没长草的斜坡先坐了下来, 苏凯旋也坐在了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河对岸,远处是鲁阳一片星星点点的霓虹, 在这静寂的夜色中, 显得格外绚烂。   苏父粘好的录取通知书被苏凯旋捏在手里拿了一路, 寒窗苦读十几年好容易考上了大学, 又有谁愿意放弃呢。   就像老两口说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可爹妈不是东西。   苏立诚叹息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你觉得, 爷爷奶奶该给你出学费么?”   苏凯旋一愣,抬起了头, 继而迅速摇了摇头, 然后想到这河堤上黑乎乎的苏立诚看不见, 低下头去闷闷的说了声, “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还算有点良心, 比你爹妈都强。”苏立诚拍了拍苏凯旋的胳膊, “想上大学么, 想上的话,二叔给你掏学费。”   苏凯旋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 却问了另外一件事儿,“那、那雨薇呢?她上中专也得要钱。”   苏立诚被这小子给气笑了,不知道该夸他顾念手足之情还是该骂他死脑筋。   “你是真当你爹妈手里一毛钱积蓄都没有,还是揣着明白跟你二叔我装糊涂呢?”   苏凯旋低下了头,他妈在家哭穷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他二叔从城里抱着小闺女回了苏家寨,他妈就在家忙忙活活的盘算开了,说什么以后爷爷的宅子推了给他盖新房娶媳妇儿,二叔的钱给他上大学,反正他是苏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可这话……他又怎么能跟二叔说。   见苏凯旋不说话,苏立诚就也不跟他绕弯弯了,“二叔给你掏学费,可不是白给的,算是借给你的,按照银行利率收你利息,你得给我打借条这钱才能给你,而且这借钱的事儿不能叫你爸妈知道,要不然可就不算数了。”   苏凯旋没想到苏立诚会是这么个操作,但是听到这话,他心里的石头竟然落了下来。   “你要是想用二叔的钱,明天你算算你得要多少,写个借条给我送来,我去取了钱给你。”说完,苏立诚想起了苏雨薇,“至于你妹妹,你要是不用家里的钱,他们的积蓄足够供雨薇上中专了,根本不用你操心。好好学习,想着毕业了怎么赶紧还你二叔的钱,才是正事儿!”   叔侄俩说完了正事儿,也没在河堤上多留,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苏凯旋也确实没让苏立诚失望,悄没声的寻到了葡萄园,趁着苏立诚干活儿的当口,把借条塞给了他。   借条上,苏凯旋也没多写,只写了两千块钱。   吴建国不知道这是干嘛,一脸好奇。   苏立诚就把侄子上学没钱,他当银行往外放钱赚利息的盘算简单说了说。   “这可不是个划算的买卖,万一这小子跟他爸妈一起忽悠你,这钱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吴建国很不看好苏凯旋。   苏立诚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他觉得,两千块钱看清楚自己这个大侄子,也不算亏,毕竟他还跟自己喊了这么些年的二叔,就当给他结婚随礼了。   “对了,今年的收成我昨天才算出来,就打算今天你来了给你呢。”   吴建国说着,拉了苏立诚回了他住的小屋边,宋芳带着孩子去河边凉快了也不在,吴建国进屋拿出个账本和一沓百元大钞,放在了小桌子上。   “咱们当初说好的,那七千块钱算你入股,葡萄园的收益咱俩一人一半,这是今年收益的一部分,账在这儿,今年夏天卖葡萄总共赚了六千两百七十一块五毛钱,咱们俩对半分就是一人三千一百三十五块七毛五,”他说着把那沓钱都推到了苏立诚面前,“这里是三千一百三十六块,是苏大哥你的收益。”   “三千多块?”苏立诚惊呆了,他没料到,这葡萄园一年的收益竟然能有这么多,可是如果收益这么好,吴建国怎么会连七千块钱的医药费都掏不出来?   吴建国显然也看出来了苏立诚的震惊,“这葡萄园到今年是第四年,这果园里的葡萄苗算是刚刚迈入盛果期,前几年的收入差不多连我们俩的吃喝都顾不住,我还找银行贷了款,才勉强熬到了今年,手里哪儿会有积蓄呢。”   “那这钱我怎么能要!”苏立诚赶紧把钱推了回去。   先前吴建国说七千块的医药费,把葡萄园赔给他们的时候,苏立诚跟胡新月都不太明白这葡萄园的收益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想着夫妻俩干了那么些年,连七千块都没攒下来,以为葡萄园的收益也就那样,没想到这一年的收成,就是六千多,比他们开小饭馆还多呢。   吴建国哪里肯收,“苏大哥,你跟大嫂救了阿芳和小辉两条命,让我不至于家破人亡,我吴建国怎么样都不够谢你们的,咱们先前说的好好的这葡萄园给了你俩,我帮你们打理你们分我一半的收益,都是说好了的,你怎么突然又变卦。”   “我先前以为这葡萄园一年到头不过勉强能顾住你们小两口的吃喝而已,以为这葡萄园不挣钱更不值钱,才跟你嫂子收了那地契,明儿我、一会儿我就回去取了地契给你送回来,咱们都是当朋友处的交情,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占你这便宜呢!”   苏立诚到底没拿吴建国的钱。   回家还把葡萄园一夏的收益告诉了胡新月,虽然这一季葡萄,苏立诚也在葡萄园里帮了吴建国不少忙,可是当初说的好好的,帮忙是为了让吴建国帮他们育苗给租的那六亩半地里栽葡萄啊。   胡新月也被这葡萄园的收益吓了一跳,继而也觉得先前收下地契的事儿有些趁人之危了。   夫妻俩一番合计,第二天,苏立诚揣着葡萄园的地契给吴建国送了过去。   吴建国当然是不肯收,给出去的东西哪里能再要回来的,可苏立诚后头还有别的事儿求他呢。   好在这兄弟俩都是敞亮人,把事情摆出来一道道说了个清楚。   最后,苏立诚把葡萄园的地契还给了吴建国,但是收下这一季一半的收入算是吴建国还了他们的钱,而苏立诚租的那四亩半的河滩地和两亩的大块地,都由吴建国帮着建成葡萄园并且打理,苏立诚这六亩半的葡萄园,收益跟吴建国对半分。   收下了吴建国的钱,苏立诚也没再进城去取,直接拿了两千块给了苏凯旋。   苏凯旋得了钱,是真的把父母瞒了个严实,家里是谁也没说,自己买了火车票收拾了行李被褥,给家里留了个字条就悄悄走了。   也不能说跟谁也没打招呼,他临行前跟苏立诚说了。   到了大学后还给苏立诚的BP机传了讯息来。   苏凯旋是头天下午走的,李素珍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发现苏凯旋柜子里那几件衣裳还有被褥都没了的,哭天抹泪的跑到老宅跟苏父苏母跟前闹腾,就在苏立明两口子实在忍不了想着就算犯到王家手底下也要去派出所报案找人的当口,苏立诚把苏凯旋已经上大学报道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啥?他已经去学校报道了?”李素珍脸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脑袋一时很有些转不过来弯。   苏父捏着苏立诚的BP机,上头确实是“已到大学报道,苏凯旋留,勿念。”   “他咋吭都不吭一声就跑了啊,他哪来的钱买车票交学费啊!”   李素珍继续哭天抹泪,苏雨薇却从外头跑了进来。   “妈!妈!我哥给留字条了!”   原来,苏凯旋给留的字条,被苏雨薇的书夹着摞在了一起,苏雨薇在屋里翻找东西的时候才掉了出来。   字条上跟BP机上的留言差不多,都是让家里人无需牵挂的。   李素珍趁势抹了把脸,“他二叔,这凯旋咋会有你的BP机号码的,你是不是给他钱了?”她的脑袋也转过弯来了。   “是啊,我给凯旋掏了学费。”   李素珍又抹了把脸,把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的藏了起来,“他二叔,这凯旋跟雨薇都是你的侄儿,你给凯旋出了学费,这雨薇是不是也该……”   “大嫂你可别这么说,”苏立诚慌忙摆手,“苏凯旋那钱是跟我借的,算着利息的,你们家雨薇要是也想跟我借钱肯付利息的话,我这当叔叔的也不是不能……”   “什么利息不利息的,他二叔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你别这么看我大嫂,”苏立诚知道李素珍盘算的什么,“苏凯旋可是打了借条的,到时候他要是不还我钱,我就上法院告他去,毕业证都给他吊销了,我苏立诚可是真能办出来这事儿!”   “你!”   李素珍还想再闹,想让苏立诚把借条掏出了,却被苏立明拽着离开了老宅。   苏立明到底是个男人,他心里明白,苏凯旋的事儿老二帮着给解决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拽着雨薇上学的事儿往上靠,逼急了老二只怕连苏凯旋都得遭殃,还是见好就收吧! 第36章 坑姐的又出来蹦哒了。……   暑假转瞬即逝, 新的学期,苏雨晴需要自己去上学了。   苏父退休,不用再去学校了, 就在家带着苏向暖, 胡新月松开手来,就跟着苏立诚和吴建国, 一起去建葡萄园。   这六亩半地要分两处,不过之前都是种着庄稼的, 地也不难翻整。   吴建国说河堤里侧的两亩地种葡萄怕是产量不如河滩地好, 只是苏立诚觉得再去寻桃树苗折腾的麻烦, 也不管他收成好不好, 反正要不了几年就得拆。   所以河滩地就按照吴建国的规划,正正经经的挖下80厘米见方80厘米深的定植沟, 还烧了草木灰均匀的在地上撒过一遍,河堤内的那两亩地就种的密点,定植沟只挖了60厘米见方80厘米深。   一开始翻整土地是力气活儿, 后来挖好了定植穴就是精细活儿了,要在定植穴底下堆出5厘米高的小土堆, 将培育出来的葡萄苗放进去, 让葡萄苗的根系充分舒展, 再埋下一部分土把葡萄苗慢慢提起一点点, 再填上剩下的土, 用脚踏实, 再用水浇透, 水全部渗透下去后再覆一层干土,这就算是种好一棵葡萄苗了。   这活儿要干个把月,胡新月许久没这样出过力, 很有些受不了。   不过好在也没干太久,栽完了葡萄苗夫妻俩在家很是歇了几天,总算是缓了过来。   由秋入冬,种下小麦,农民的日子就清闲起来了,这时候村子里最热闹的就是麻将室了,苏立诚偶尔去摸两把,胡新月却不会这个,在家带着小女儿,时间久了,人竟然懒得难受起来,她跟苏立诚说起这事儿,没想到苏立诚也有这感觉。   忙忙碌碌这么些年,一开始的清闲觉得自在,可闲久了,是真的不习惯。   夫妻俩就琢磨着还是得干点什么,打算悄没声去把新宅子后面的水沟给填了,院墙往后挪两米,不过这事苏立诚干就行了。   手里的钱,胡新月还是盘算着想去买房子,毕竟现在的房价是真白菜,可她又想跟苏立诚再做点什么有前途的营生,一时想不出来,怕手里的钱动了不好干,就也没动。   这天上午,胡母打了电话来,说是胡新宝病了要上医院,叫她回去帮忙。   这大半年,胡新月每个月都按时给胡母打钱,母女俩面虽没怎么见,联系却不弱,胡新月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听胡母说胡新宝病了,想着手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回了槐树村娘家。   胡新月是下午回去的,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屋里胡新芳跟胡新宝在嚷嚷。   “妈,我哪儿有钱给他买房子啊,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了好么!”   “你是当姐姐的,你不能不管你弟弟,你爹就这么个独苗苗,宝儿要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哎呦喂!”   母女俩在争执着,背景音乐是胡新宝的哭声,还有间或的一句“我不活了”。   胡新月当时就顿住了脚步,敢情是知道胡母装病没啥效果,换成胡新宝自己折腾了,她还真是多余来这一趟。   胡新月把给胡母买的牛奶放到了门口,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出几步,胡新芬骑着自行车挡在了她前头。   “大姐,小宝是怎么了?年纪轻轻咋就病了呢?”   胡新月在心里冷笑,“可不是么,年纪轻轻的咋就得了这懒病,没得治了。”   “啥病?!”胡新芬停住自行车,一脸震惊。   可胡新月并不打算管这事儿,抽身要走,胡新芳以为她是怎么了赶紧去拦,姐妹俩争执间,在院子里听见了动静的胡母已经跑了出来。   见着两个大女儿,眼泪还没下来声音先哭了出来,“老天爷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们的妈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胡母说话间就又想往地上坐,好在胡新芬扶住了她,母女俩一边说话一边进了院子,胡新月看着心疼母亲的二妹,不觉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她也跟胡新芬一样,完全把娘家事儿当成自己份内责任的,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胡母跟胡新宝连在了一起,胡新宝的事儿胡母管不了就让女儿们想办法,胡母自己的事儿胡新宝不管还是得女儿们想办法。   胡新月跟着进了这间她拥有四分之三产权的老院子,正看见胡新宝站在院当中的梧桐树下,树上吊下来一根细麻绳打结做了个圈,看样子是准备上吊。   可那绳子的粗细……只怕吊不动胡新宝。   胡新芬一看这架势,直接冲过去就抱住了胡新宝,“大宝儿你干嘛,多大的事儿值当你这样,再把妈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二姐,他胡新宝今天要干的可是大事儿,气死谁咱们姐几个估计都没啥办法了。”胡新芳来的早,看不惯胡新芬这老母亲的架势,句句嘲讽,不过她倒是奇怪,胡新月如今的镇定。   “那是啥事儿啊?”胡新芬松开了手。   胡新宝立刻拽着绳套就要往上挂,吓得她赶紧转身抱住这大小伙子的腿。   “哎呀!大宝你先下来,你姐姐们都回来了,肯定有办法的,你别再摔了呀!”胡母拍着腿嚷嚷。   胡新宝闻言弯腰就准备从凳子上跳下来,显然这就是他跟胡母唱的双簧。   “别呀,下来干嘛,你三姐都说了,今天你要办的事儿就是把咱妈气死我们姐几个也给你办不出来,那还是你去吊死吧,别气妈了。”胡新月说着进堆杂物那屋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根拇指粗的草绳,“你这绳子不结实,大姐给你换根结实的,快快快,老三你愣着干嘛,帮把手呀倒是!”   胡新芳很快反应过来,拽着绳子搬了个凳子就准备往树枝上套,被胡母一伸手擓了下来。   “有你们这样当姐姐的么!不帮着劝好还帮着去死!我怎么生出来你们这样黑心肝的东西!”   胡母这话骂的很难听了,起码上辈子,就是胡新宝把她丢在医院门口不闻不问以后,她都没有这样骂过胡新宝。   胡新芳把绳子一扔,也是气到了,“妈!你讲讲理行不行,你儿子一毛钱没有要去鲁阳买房,还得买到市区,让我们姐三个想办法,这是你要看病那千儿八百的事儿么,我大姐两口子上鲁阳闯荡了七八年,都没能买下房来,您让我们仨给他买?要不要我们都离了婚回来,你再嫁一回闺女看看谁家愿意出彩礼?!”   “那不是他那对象这么要求的么,说不买房就不跟大宝儿了,大宝儿也是真稀罕那闺女,妈才叫你们回来想办法的么!”   对象?   胡新月看向胡新宝,四目相对胡新宝却明显不敢看他,直接别过了脸去。   胡新月这才明白,那阳光花园的事儿,在胡新宝这儿只怕还没过去。   上辈子,胡新宝跟他那媳妇儿刘晶晶谈恋爱的时候,乱夸海口,说能在鲁阳买房结婚,胡新宝诓骗苏立诚去买特价房掏的定金,最后那个中间人是个骗子。   可是因为这样折腾着买房的行为,让刘晶晶以为胡新宝是真的能买房,俩人住到了一起,刘晶晶还怀了孕,最后勉为其难嫁给了胡新宝,可那房子的事儿,在她那儿一直都没过去,回回拿出来挤兑胡母回回说,都是他们胡家如何骗她如何对不起她。   可如今,苏立诚没进胡新宝的坑,买房子的假象都没有,刘晶晶自然不会跟他往一块去,就更不会有奉子成婚的事儿了,刘晶晶怕是发现了胡新宝根本没钱买房子的事儿,才把胡新宝逼成了这样。   胡新月一直没说话,胡新芳也不吭声了,胡母坐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捶胸口,还是胡新芬看不下去,过去拦住了胡母,“妈,这事儿,我们也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三个姐妹里,胡新芬的条件最差,家里伺候着个瘫痪的丈夫还有俩半大小子,全都靠在她一个人身上,胡新芬能扛着不找胡母要钱就阿弥陀佛了。   胡母叫姐妹三个回来,也没指望胡新芬,她的目标是胡新月和胡新芳,尤其是胡新月。   打从胡新月给她签了合同,每个月的一百五十块生活费,极大的提高了胡新宝的生活水平,也让这母子俩觉得,胡新月的手里有钱。   胡母快走几步,拉住了胡新月的手,“月儿啊,你是大姐,你爸早早就不在了,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姐弟几个真是难啊,现在你们姐妹三个都有了着落有了自个儿的家,可是你弟弟的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胡新月推了下胡母的手,没推开,“妈,先前您说他找了对象要去城里找活儿干,那汽修店的生意多好啊,苏立诚请老板吃了好几回饭才说定叫大宝去当学徒长点儿本事,可他呢,嘴上应着,根本连人家汽修店的门都没进去,您可别说我不管他,那当官盖章的清闲活我给他找不来,有那活儿我自己还想去呢!”   “你找那是工作么!那就是去伺候人的奴才!”胡新宝拽着麻绳反驳。   胡新月怒极反笑,“想当被伺候的人,你也得有那本事!”   “月啊,别听他瞎说,”胡母狠狠冲胡新宝摆了摆手,挡在了他们俩中间,“咱们得给新宝娶媳妇,立诚听你的,你得帮帮你兄弟啊!”   胡新月借机挣脱了胡母的手,“妈,当闺女的孝顺您是应该的,可胡新宝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的事儿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他要死了我带着男人孩子回来给他发丧,别的事妈您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一口气说完,不等胡母反应过来,胡新月转身就跑了。   胡母的技能都还没来得及发挥,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回身看着另外两个女儿,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37章 亲妈的盘算。   胡新月跑了, 可胡母显然不会这么放过她。   毕竟另外两个闺女那儿也没要到钱,要上城里买房子那是笔大数目,她也不傻, 知道家里这几个孩子也就胡新月勉强挨着了城里买房的边。   更何况, 从前胡新月的钱就是姐妹几个里最好要的。   胡母先是给女儿打电话,村里的电话都是通供销社的, 一回两回的大家都还不说什么,打的多了, 帮着接电话喊人的就难免多嘴问一句, 胡母就说自己想女儿想病了。   胡新月再去接电话的时候, 街坊邻里就会跟着劝。   “立诚媳妇儿啊, 多大的事儿跟自己亲妈较劲儿,这电话费多贵啊, 赶紧回去看看你妈吧。”   村子里生活的人,最怕闲言碎语,又是这样一顶不孝顺的大帽子压下来。   可胡新月真的不在乎, 别人说起她就只是笑,后来再接起电话叫一声“妈”, 就不说话了, 任凭胡母怎么唾沫横飞, 她就不吭声, 看看到底谁先心疼电话费。   好些天过去, 胡母不打电话了。   胡新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胡母竟然亲自来家里找她了。   要说槐树村跟苏家寨也没离多远, 可胡母不会骑自行车,胡新宝也没跟着,她就只能是自己两条腿走来的。   胡新月当时就有点生气, 但是苏母还在家,两位老人热呵呵的打招呼,她也不好直接板着个脸。   “新月啊,妈听说你起了新房子,想着到你们村来认认门,也没跟你说,你不会怪妈吧?”   “怎么会呢?快把孩子给我,新月你领你妈去那边新房子看看,立诚好像也在那边收拾院子呢,快去吧!”苏母从胡新月怀里接过苏向暖,笑吟吟的催她们去看。   胡母也是一脸慈祥的笑,可今天,胡新月是真有点摸不清她老人家的路数了。   自己态度这么坚决,老太太还是好不退缩,就只能是胡新宝在后面撺掇的,胡新宝可不是个东西。   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就是一副铁心肠,他们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胡新月领着胡母一路往新宅子走去,胡母走了一段,就拉住了胡新月,“月啊,你这新宅子咋不跟新宅子一块,咋越走越往里头了呢?”   “妈,我买的就是老宅基地,又不是新划的宅基。”   “你建新宅子,咋能去买别人不要的呢,应该新划一处方方正正的宅基,漂漂亮亮的盖几间房子才对呀!”   “那不是没钱,买了那样的宅子我就没钱盖房子了。”   胡新月把没钱说得理直气壮,她也真正明白,是真的手里有,才能把没有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全然没有留意到,胡母突然难看起来的脸色。   要说往这老破宅子中间走,胡母只是脸色难看,真正到了胡新月的院门口,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院门是从前人家留下的,胡新月就补了补院墙,院子里还留着老旧的土坯房,一边的红砖大屋倒是敞亮,可这院子乱七八糟,宅子歪三撇四的,连苏家老两口的老宅子都还不如。   “你们花这冤枉钱,盖这破房子是干啥!真是叫钱烧得慌!”   胡新月撇了撇嘴,好像也没那么差吧,房子么,反正早晚是要拆的,这院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舒服,所以她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搬过来住么。   苏立诚在后头填水沟,听见动静跑了过来,见着胡母也是一愣,不过还是赶紧喊了一声,“妈,您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我就是来看看,你先忙你的吧。”   苏立诚被胡母的怒气冲的一脸懵逼,胡新月就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院子里两个小马扎还是先前干活的工人留下来的,这屋里啥也没添置,胡新月就只能把马扎上的灰拍拍,递给了胡母。   “妈,您有什么事儿明跟我说就行,不用藏着掖着的。”   听见这话,胡母的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一点,顺势坐了下来,“妈是心疼你,这么大年纪又生了老二,怕你照顾不过来。”   胡新月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又提到孩子了,她还真是吃不准胡母想干嘛了。   “这不是有公公婆婆帮衬着呢,不用我怎么管。”   “唉……你爸没得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拉车大你们姐弟几个,总是不能放心,那别人的爹妈,哪里有自己的亲妈好。”胡母说着,拉住了胡新月的手,虽然知道这是在苏家寨胡新月不会跑,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你既然已经起了新宅子,就该早早从老宅子里搬出来了,你们这么住着,苏家老大夫妻俩只怕心里不定怎么骂你们呢,万一以后老两口养老他们不管,你们也没底气去说他们。”   “妈,没事儿,养老本来就是我们应当应分的。”   “你跟公婆分开,妈来替你看孩子,你跟立诚想干嘛还是不耽误,不比让你公公婆婆看着好?”   好嘛,原来是这样的打算啊。   想到胡母发现这宅子的位置不好时的神态,还有进了门后的嫌弃,胡新月的脑海里萌发出一个念头,她有些不敢相信,可想想从前她又觉得不能不信。   然而面对胡母的好意,她也只是高兴的抓住了胡母的手,“好啊妈,您快点搬过来吧,我这几天就跟立诚看着去给这边屋子添置些东西,咱们都搬过来住。”   “好好好,自己的妈当然还是比别人的妈贴心,你懂就好。”   “是啊妈,您搬过来,我跟立诚赚钱养您,就不用给您打生活费了,还是妈您知道心疼女儿,知道我们手里没钱……”   胡母突然触电似的推开了胡新月的手,“妈来给你们看孩子,你不给你妈再多拿钱,还想少掏,有你这么当闺女的么?”   胡新月笑了,“妈,那生活费本来就是因为我不能近前伺候您才给您的,如今您要是跟我住到一块来了,那衣食住行都在我身上了,还要生活费干嘛,您这么大年纪了,身上揣点钱万一丢了,可不得气出个好歹?”   “那、那不行!”   “妈,您要是想来跟我住,就该是胡新宝给您掏生活费了,虽然他一年就分了三个月,可也是四百五十块钱呢,够您花了。”   “算了算了算了!”胡母恼火的拍了拍衣裳站起来,“当我没说,你们这破房子还没我那老宅子住着舒坦,我这就走了!”   虽然亲妈偏心,可胡新月也不能真不管她,胡母嚷嚷着要走,苏立诚跑出来说要送被胡新月拦了回去,她自己骑着自行车,把胡母送回了槐树村。   临到家门口,胡母跳下自行车,却拦住了胡新月往院子里进的打算。   “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自个儿进去就行。”   胡新月愣住了。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胡母就催促她赶紧走。   胡新月被连推带赶的骑上了自行车,走出十多米后胡母才推门进了院子,胡新月回头瞥了一眼,仿佛瞧见了院子里一个花花绿绿的年轻身影,可那门很快就给关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胡新月刹住车子掉了个头,又拐回了胡家老宅院墙外。   胡母进门,确实不是胡新宝来迎的,来的是胡新宝那个对象,刘晶晶。   “妈,我大姐家的新房子咋样,气派不?”   “别提了,还不如我这陈年的老破院子,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咋想的,弄个那破院子也好意思说是新宅子,给我我都不想住。”胡母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在厨房忙活的胡新宝听见动静,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妈,我大姐咋说的?”   “她说没钱。”   “她就是小气,不肯给我花!”胡新宝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凳子,“妈,要不然还是照晶晶说的办吧,咱们把这老宅子给卖了,得两万块去城里付个首付,跟银行贷款慢慢还。”   围墙外面偷听的胡新月听见这话,真真吃了一惊。   她怎么忘了呢,这一片都是会拆迁的,越往后只怕风声散出去的越多,当年既然有人会去苏家寨买苏立诚的老宅,那也定然会有人能看上胡家的老宅,可这宅子已经在大队部定了字据是给她的呀!   “你们俩,拿啥还贷款?靠你大姐一个月那一百五,够么?”   “妈你别管够不够,我们俩自己不是还能挣钱么,这去了城里,买东西坐车都方便,那是城里人了,孩子上学都跟村里不一样,妈您忍心看着您孙子生下来还在土坑里扑腾么……”   后面的话,胡新月已经不需要听了,她本来想直接去村委会,但是到了门口又改了主意,先去乡里买了两包烟,然后又去了槐树村的村委会。   先去找了老村长,虽说胡新月是外嫁女,可老村长这年纪像胡新月这年龄的孩子他也都认识,胡新月也没说别的,就请他多照顾胡母,把烟给了老人家,又说起胡新宝年轻不懂事儿,这胡家的老宅子胡母既然给了她四分之三,就还请村里的长辈帮忙看着点。   毕竟,这村里盖了公章还有书记员村长签字证明的分家书,拿到法院去人家也是认的。   虽然去槐树村的村委会转了一圈,可回到苏家寨,胡新月对这事儿还是不放心,她记得苏立诚在槐树村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就把胡新宝想卖宅子的事儿告诉了苏立诚,苏立诚觉得也得提防起来,主动提出要去找他那个同学。   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话,哪家有点风吹草动,到底比他们隔着一层的近些。 第38章 大女儿的生日。   十月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进入十一月, 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冬天的衣服也该翻出来了。   苏雨晴最近跳脱的很,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大人眼前晃, 天天如此, 倒是搞得苏立诚一头雾水,问胡新月大女儿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   胡新月正在帮苏母压棉花,天冷了, 大人们翻出来去年的衣服, 苏雨晴去年的衣服也还能对付几天, 唯独今年才落地的苏向暖, 是必须得紧赶着做新的了。   苏立诚上集市去买了好些棉花,胡新月挑的纯棉花布, 一块黑底粉绿点点的,一块红底小熊头的,苏母盘算着给苏向暖做两身薄一点的三身厚一点的, 苏向暖今年冬天正是学爬学坐的时候肯定不安生,是得多备点。   再说老家也没暖气最多生个炉子, 比不得城里暖和, 苏向暖这个年纪正是容易尿裤子的时候, 又爱往街上看热闹在家待不住, 万一真尿湿了有的替换, 也免得手忙脚乱。   胡新月针线不好, 并不会做棉衣, 苏母就让她在旁边学,在布的反面用粉笔画出来布样子用剪刀裁好,再把棉花蓄成一层, 两边一折再把边缝上,就差不多好了。   胡新月认真的点了点头,可她的耳朵听懂了,手却没懂。   “呀!雨晴要过生日了!”埋头苦想的苏立诚突然大喊了一声,吓得苏母手下一哆嗦剪子歪了个角,躺在小竹车里玩的苏向暖直接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胡新月瞪他一眼,赶紧去看孩子,苏立诚倒是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干嘛呢!”苏母数落苏立诚一句,继续干手下的活儿,显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原本想着要给女儿大过一下十岁生日的胡新月,也有些改了主意。   苏雨晴原先在鲁阳上小学,那学校还不错,同学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人家本单位子弟,家庭条件在鲁阳起码都是排中等的。   苏雨晴以前去参加别人的生日宴,还跟她要钱给同学买礼物,胡新月觉得小孩子家家根本不需要过生日,更别说什么买礼物,每次都会数落女儿,次数多了,苏雨晴说要给别人过生日的时候就很少了,时隔多年,她也就记得苏雨晴给他们原先租房子的那家房东的孙女王嘉仪过生日了。   当时,觉得女儿乱花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心里也有落差,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赚钱养孩子,女儿知道给别人庆生却不知道对她感恩,但是真当后来苏雨晴省吃俭用攒下钱在她生日时给她买了礼物,她却又数落女儿乱花冤枉钱。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给她当孩子,真的挺难。   所以现在手头宽裕了,她就想着弥补一下女儿,但是却忘了考虑,现在他们是在苏家寨,不是鲁阳了。   村子里闲人多,苏雨晴今天办了生日宴,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苏家寨,三五天就能传到他们家那些犄角旮旯的亲戚那儿,一群人盯着苏立诚没儿子都虎视眈眈的呢,再出这事儿给他们递话柄,不值当。   晚上孩子们都睡下后,胡新月就把心思告诉了苏立诚。   苏立诚倒是不觉得什么,反而一脸奇怪,“我想着带雨晴去省城玩两天,她原先不是说过,她们班同学去那什么……世纪什么园的,咱们也去转转。”   他们生长的河东省,鲁阳只是其中一个地级市,而省会南州,上辈子苏雨晴和苏向暖都是在南州上的大学,可胡新月也就是送两个女儿上学时去过两次而已。   而且,她一点也不记得苏雨晴说要去什么世纪什么园了,显然,那应该是去年之前在鲁阳时说的。   胡新月不说话,苏立诚以为她不乐意,就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她现在在苏家寨这儿的同学也才认识小半年,而且家庭条件跟城里比不了,真请人家来参加生日宴,万一没人给闺女买礼物,她不是更难受?”   胡新月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们夫妻俩从前的条件,在没拆迁的苏家寨也还算不错,女儿给同学买个礼物都要叨叨半天,何况那些全靠土地吃饭的庄稼人呢。   于是第二天中午,苏立诚特意送苏雨晴去学校,路上问她想怎么过生日。   “爸爸,我想要一个那种会唱歌的铅笔盒!”苏雨晴的要求很简单,她并不知道这半年来父母的经济变化,就是在日常的东西上,稍稍提高了一点点。   “好!”苏立诚答应的也爽快,毕竟这些事儿从前都是胡新月决定的,他从来不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文具有什么不值得的,“不过,爸爸本来想说带你去省城玩,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那个什么世纪园的……”   “真的么?!”苏雨晴一下子跳了起来,“世纪欢乐园啊爸爸!”   “对,世纪欢乐园,就在南州嘛,爸爸记得的。”   苏雨晴一下子抱住了苏立诚的腰,感觉自己高兴的都满了,要溢出来了,“爸爸最棒了!爸爸万岁!”   从来没有被女儿这么夸赞过的苏立诚,心里也笑开了花,脸上却强撑着镇静,一旁路过的人就看到他被女儿抱着,脸上一抽一抽的,还以为他怎么了。   于是苏雨晴去了学校,苏立诚回家就跟胡新月说定了要去南州的事儿,不过南州路远不像鲁阳,估计得请一两天假,还是看看课表,挑一天主课少的。   想到要出远门,胡新月跟苏立诚也很兴奋,毕竟那是南州啊,河东的省会呢!   然而兴奋也就持续到了晚上,苏雨晴回到家时就闷闷不乐的,一个劲儿的朝苏立诚翻白眼。   吃过晚饭,胡新月就问女儿怎么回事儿。   “爸爸骗人!我差点就被他骗了,世纪欢乐园是去玩水的,别人都是暑假去的,他现在带我去,根本就什么也玩不了!”小姑娘气坏了,显然觉得爸爸是故意的。   胡新月也根本没去过那什么世纪欢乐园,可她知道,有些水上乐园确实是夏天才开放的,“爸爸也不知道啊,爸爸就是记得你说过想去,想着你过生日,带你去玩的,不过……如果世纪欢乐园要夏天才能去玩,那咱们改成明年暑假去好不好?”   “真的么?”苏雨晴嘴巴撅的老高,眼睛都红了。   “当然是真的!”胡新月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不过,再过几天就是雨晴的十岁生日了,如果世纪欢乐园去不了的话,咱们去哪儿呢?”   小丫头也为难的歪了头。   “要不然……咱们还去动物园?”胡新月知道的能玩的地方,好像也就这一个。   “好,只是……”苏雨晴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你过生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爸爸妈妈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你!”   苏雨晴还是欲言又止的,胡新月又说了一遍鼓励的话,她才小声道:“妈妈,我可不可以邀请几个同学跟我一起去动物园玩啊。”   “当然可以啊!”   “我想邀请王嘉仪,还有李琼,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以前她们过生日都请了我的。”苏雨晴的胆子大了起来。   这两个女孩,胡新月后来也经常听苏雨晴提起过,她突然觉得心酸,女儿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小学过去是初中高中大学,十年的人生,她后来处的好的,竟然还只是最早在小学里的朋友,而后来的同学分开后,也就不怎么联系了。   她分不清这里头的因由,也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可她直觉以为,是他们做父母的错。   “好,你有他们家的电话么?要不就这个周末吧,我们周六就去鲁阳,爸爸妈妈带你去商场买几件冬天的衣服,周日中午你先请同学去吃饭,下午你们去动物园玩,妈妈安排的可以么?”   “好!妈妈我有电话本,记得都有她们的电话,我可以去供销社给她们打电话说!”苏雨晴从来没想过,妈妈会这么安排,只是,“妈妈,我们周六就去,那晚上还回来么?晚上我们住哪里呀?”   “我们去住旅馆。”话到这里,胡新月突然生出个念头,贴到女儿耳朵边小声道:“妈妈跟爸爸还有个秘密,如果雨晴能保守秘密的话,妈妈就告诉你。”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好!”   然而不等胡新月开口,她突然又皱起了眉头,“妈妈,爷爷奶奶也不能说么?小姑呢?”苏文静现在在家里住,跟苏雨晴的关系比从前好了太多。   胡新月摇头,“除了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呢。”   苏雨晴咬着嘴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妈妈,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奶奶说我晚上总是说梦话,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还是妈妈你跟爸爸一起守着这个秘密吧,我不要知道了。”   胡新月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房子的事儿,她也没打算瞒很久,该撕破的脸早晚是要撕破的,抓紧当下先谋划好自己一家子的生活,才最重要。 第39章 别人家的面条。   苏雨晴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九号, 这天是星期五。   正日子这天,胡新月跟苏立诚在家里弄了一桌子菜,算是跟老人家一起庆祝了女儿的生日。   第二天一早, 两口子抱着苏向暖牵着着苏雨晴, 再一次坐上了往鲁阳的公共汽车。   因为要去动物园玩,再加上之前苏立诚在城中村那块闹的不愉快, 这次进城就没往城中村那片去,直接在动物园旁边的一家快捷酒店住下了。   先前在城中村的小旅馆, 一个月才一百块钱, 而这快捷酒店, 一晚上就要49块钱, 还不能讲价,服务员很鄙夷的跟他们讲这是淡季的价格, 房间里热水暖气都是24小时供应,还有单独的电视机沙发。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胡新月根本不屑于跟那势利眼的服务员计较, 就是看着女儿对这酒店里的一切都好奇的很,咬了咬牙, 又想着这种地方安全, 反正就一天, 住就住了。   酒店虽然只有四层楼, 却也安着电梯,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 服务员给了房卡还问他们会不会坐电梯, 胡新月拿鼻孔瞪了她一眼,拽过房卡就走了。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上班的人都觉得自己天天跟有钱人打交道, 连带着自己都高贵的不行,其实也就是个服务人员。   酒店大厅里有一个假山鱼池,里面养了不少红红黄黄的锦鲤,上面的假山还做了水景,胡新月牵着苏雨晴从假山边路过,小姑娘看着那会喷水的假山,眼睛都看直了。   胡新月拽不动女儿,回头见不止苏雨晴,连苏立诚都抱着苏向暖目瞪口呆的,一大两小三个人微张着嘴巴的惊讶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嗯哼——”胡新月清了清嗓子,“晴晴,咱们先上去把行李放下,再下来看好么?一会儿还要出去吃饭逛商场给你买衣服呢。”   “好,妈妈我们走吧!”苏雨晴点了点头,拽着胡新月的手往前走,然而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看。   胡新月忍俊不禁的同时,突然明白过来了苏雨晴以前的怨怼。   当年,苏雨晴大学毕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刚好当时苏父的一个学生成了鲁阳某局的一把手,托人情将苏雨晴送进了那个单位,虽然没有编制,但是各方面待遇也都比私企高出了一大截。   这样的单位,托人情送进去上班的子弟当然不少,夹杂在各种真官二代富二代里不起眼的苏雨晴,在各种领导的权衡利弊之下,自然就成了被使唤最多的那个人,毕竟那些人的父母小领导哪个都得罪不起,而苏雨晴的关系,又实在不够近。   一开始,苏雨晴还会跟他们提,想买这个包包或者那个衣服,动辄大几千的价格根本不是她的工资能负担的起的,也更不是胡新月夫妻俩能负担的。   被拒绝的同时,夫妻俩总会教育她几句,他们觉得自己尽了最大可能把女儿送进了自己最大能力的位置,已经足够了,却一点也没注意到,那个位置的周围,别人都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就像是一条狗走进了狼群里,想拼命去伪装,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的摇尾巴。   或许在生活方面,他们没有欠缺女儿什么,但是在精神上,他们的女儿极度匮乏,才会为了那些所谓的高端用品,去刷信用卡去借网贷,最终万劫不复。   电梯到三楼很快,苏雨晴看着墙上的指示,首先找到了312的房间,胡新月教她拿房卡刷门禁。   “滴!”的一声门就开了。   苏雨晴没心没肺的跑了进去,跟在后面的苏立诚却用一种极震惊的目光看着胡新月。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个的?”   胡新月不置可否,“电视上看来的呀!”   可城中村的屋子里没有电视,苏家寨也没有,也就是偶尔去一次商场能看到那些会动的大屏幕罢了。   然而,胡新月没有再解释。   他们要的是个大床房,晚上胡新月跟苏立诚把着边,苏雨晴挨着妈妈,苏向暖挨着爸爸。   进了房间的苏雨晴,也是东看西看止不住的兴奋,摸摸这看看那儿。   电视的遥控器怎么开?   上厕所竟然是可以坐着上的。   洗澡的淋浴头竟然可以一整排的喷水。   落地的大窗帘好漂亮。   柜子里还有白色的浴袍。   ……   直到苏雨晴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们才拔掉房卡下了楼。   按照女儿的想法,一家四口进了一家中西混合餐厅,这里是吃牛排的,以前苏雨晴给别的小朋友过生日来过。   她本来想去吃肯德基,但是想了想,决定第二天跟小朋友们一起去吃麦当劳,就把牛排留给了爸爸妈妈。   苏雨晴点的儿童牛排套餐,带着冰淇淋和面包红酒配餐,苏立诚点了碗牛肉面,胡新月点了份卤肉饭套餐。   等上菜的功夫,苏向暖躺在沙发座椅里头踢腾小腿儿,苏雨晴看到那边的儿童游乐区,迫不及待的就跑了过去。   “这么来回一对比,城里就是好,抬手动脚都是钱呀!”苏立诚喝着不要钱的栀子花茶,满心感慨。   这里一碗牛肉面要五块钱,他以前在店里小碗一块五大碗两块,起码七八块肉丁盖上去,也不知道这里的牛肉面是什么样,卖的这么贵。   “是啊,咱们想想再干点什么营生,弄起来了,把爸妈跟孩子都带到城里来住,其实也挺好。”   “什么?”苏立诚惊到了,“你说回家种地,这才一年都不到,又要回来,那逼着我转让小吃店干嘛?”   苏立诚是有些生气了,小吃店的事儿,其实一直在他心上也没过去。   “你想开饭馆,咱们可以再开大的,但是你看原先那小吃店,你转让出去,别人换了口味,生意不还是那样,人家吃的就是个方便便宜,再做多少年也挣不了大钱。”胡新月想了想,“要是真还想做餐饮这行,冬天反正地里闲着,要不你就去找个小饭馆应聘后厨跟人家学学,再不然报个厨师班,正儿八经的把后厨那一套学全乎了,咱们也好开个大饭馆。”   正说着,服务员把苏立诚点的牛肉面端了上来。   偌大的晚只盛了一半,一筷子面条上面稀拉拉的摆了四五块牛肉丁,还有两颗油绿的青菜,汤底泛着红油光。   苏立诚直接就皱起了眉头,“你们这面是一碗么,怎么就装了一半?”   “大叔,我们这是摆盘,西餐讲究摆盘的。”   二十出头的服务员管苏立诚叫大叔,不止胡新月惊到了,连苏立诚都气到了,他气得都忘了跟服务员较真,等那服务员走出老远,才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哼!连骨头汤都没用,调出来的汤底,竟然敢卖五块钱一碗,也不怕黑了心肝!”   胡新月按住了他的手,“咱们是出来吃饭给女儿过生日的,人家这么大的店房租员工水电都是钱,你不能拿咱们那价钱来这儿比。”   苏立诚不说话了,闷头狠吃了一口五块钱一碗的面……没两筷子,就吃完了,于是气鼓鼓的放了筷子,“哼,我也去那些大饭店学学,看看怎么把这一碗面卖出五六倍的利润去!”   话音刚落,苏雨晴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妈妈,我的牛排上来了么?我好饿啊……”   胡新月忙抽了纸巾帮女儿擦汗,苏雨晴抱着茶杯灌了几大口,看到她爸爸面前的碗探过头去,碗里却只有汤了。   “爸爸,你这牛肉面这么好吃么,都不留一口给我尝尝。”小丫头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苏立诚吐槽,“难吃死了。”   “难吃还吃得这么干净!”苏雨晴以为她爸爸说的是反话,作势去捧她爸爸面前的空碗,想尝尝汤底有多好喝。   胡新月忙拦了下来,正好服务员端着苏雨晴的牛排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先前那个跟苏立诚叫大叔的小姑娘了,而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木制的托上面放着煎牛排的黑铁盘,用不锈钢的盖子盖着,服务员把牛排放在了苏雨晴面前,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这是干嘛?”   苏立诚话音才落,苏雨晴已经很镇定的把餐巾纸展开挡在了脸前面,服务员就撤走了牛排上的不锈钢盖子。   这张桌子上,除去不懂事儿的苏向暖,重生回来的胡新月,跟同学吃过牛排的苏雨晴,也就苏立诚一个人没见过牛排怎么吃了。   而且他刚才的话完全被女儿和服务员无视了。   苏雨晴把半熟的鸡蛋翻了个面,又把意大利面拨到了一边,用刀叉把牛排一点点切成了小块,分别给爸爸妈妈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两块。   “妈妈快尝尝,我才不像爸爸那么小气呢,哼!”   “不能这么说爸爸。”   胡新月接过了盘子,顺带把苏立诚那份给他递了过去。   这时候的牛排还都是用的纯正牛肉,比起后来胡新月出去吃到的那种,这牛排的口感倒是还不错。   苏立诚红着脸没说话,虽然那牛肉面难吃,但是他一口气吃完没让老婆孩子尝尝味道也确实不太对,难为女儿还想着他。   苏雨晴的牛排吃了大半,胡新月的卤肉饭套餐才上来,一个餐盘端上来的,一份米饭一份卤肉汁,还有一份排骨汤一份白灼青菜,都是巴掌大的小碗盛着,看起来满满当当其实份量不多。   苏立诚瞥了一眼,正打算吐槽,苏向暖却“嗷嗷”了起来。   原来小宝宝被放在沙发椅上什么也看不着,时间长了不乐意,这是开始抗议了。 第40章 国营饭馆。   吃完牛排, 一家子去逛街。   这时候,鲁阳最大最高档的商场,还是国企改制的百货大楼, 在它的后面还有几家南方人来办的服装商场, 衣服质量差不多,但是比百货大楼要便宜许多。   一个下午, 给苏雨晴买了心心念念会唱歌的文具盒,还有从里到外两套厚衣服和鞋子, 还有一套秋装, 是个小西装配棉布裙子, 现在的天气穿正好, 胡新月想着女儿过生日明天还要跟小朋友一起出去玩,就把这套也买了下来。   苏立诚跟胡新月一人买了一件羽绒服, 胡新月本来是不想买的,但是苏立诚坚持这才买了下来,还给苏父苏母一人带了一件羊毛衫, 满满当当的手提袋苏立诚一个人都快拿不下了,胡新月抱着孩子牵着苏雨晴, 想着在外面简单吃点再回酒店去。   胡新月记忆中, 百货大楼这片地方, 在鲁阳新区开发后依然是很繁华的, 因为这里有很多国营改制的小饭店, 价格便宜又实惠, 味道还不错, 是老鲁阳人最爱来的地方,其中就有一家做担担面的四川小吃。   她有心,想让苏立诚进这家店去学学, 回头他们找个地方开店,生意说不定也能做大起来。   然而,在百货大楼的后街转了两圈,始终没找到那家四川小吃,街上还有好多家小吃店,里头多多少少都有几个人,唯独一家挂着国营食堂牌子的饭馆,冷冷清清的连个服务员也看不到,门口却挂着招聘的告示。   “妈妈,这里面都没有人。”苏雨晴很看不上这家馆子,跟她中午吃的牛排也差太多了吧。   胡新月左右看看,又对比了一下百货大楼的位置,记得那家四川小吃就是在这儿啊,难道还没完成改制,所以挂着国营食堂的牌子?   但是这门面怎么这么小啊,好像也不对。   “想吃这家就进去看看,杵在门口干嘛。”苏立诚提着一堆东西,早就饿了,说话间自己提着东西,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门面,也就以前他们小吃店的两倍,进门应着一排窗口,就像是食堂打饭那种模式,旁边的柜台后面坐了个人,听见有人进来,却是头也没抬的喊了声,“吃饭买票,今天只有担担面供应。”   这态度,好像自己欠她二百块似的。   苏立诚扭头就想退出来,胡新月却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是了,外面看起来不一样,可里面却跟后来一样的大食堂风格,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冷清呢?   胡新月想去买票,苏立诚却拦住了她,“这家只有担担面,孩子吃不了。”   “咱们尝尝,等会儿带她吃别的就行了。”说着,也不顾苏立诚阻拦,到柜台那儿买了两碗面和一瓶汽水儿,却不急着去取饭,站在那儿跟售票员唠了起来。   “大妹子,咱们这儿招人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招呼啊?”   服务员把票撕了递给她,又去开汽水,“国企改制,老板让群众入股,没钱入股的就下岗,可不没人肯干了么。”   “那这店这么荒着,不干了么?”   “那谁知道,反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在这儿一天他就得给我开一天工资,待着呗!”服务员说着,把汽水递给了胡新月,“拿票去窗口给师傅,一会儿好了他会叫你,面要自己端。”   胡新月笑着说了谢谢,抱着孩子把票递到了窗口,这才坐到了苏立诚对面。   她记得,这家四川小吃,后来多少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卖的东西很多很杂,但是味道都还可以,又因为处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方,客人一直都很多。   以前苏雨晴带他们来这儿吃饭,苏立诚还说过,给他这么个黄金店面,他也能让这儿生出来金蛋蛋。   但是谁能想到,二十年前,这地方竟然还有过这么冷清的时候。   担担面的料底是调好的,后厨下两碗面捞出来,也就好了。   苏立诚去端了面来,一脸不情愿的帮胡新月把面和料搅拌均匀,到底没忍住唠叨了一句,“吃这干嘛,多少年的担担面你咋就吃不烦呢!”   以前他们开店的时候,胡新月就好这一口担担面。   胡新月没接他这话,趁着苏立诚抱着苏向暖没闹,苏雨晴在喝汽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味道跟十几年后的味道一个样,还比他们从前卖的便宜,才一块钱一碗,虽然份量也不太足,但是这一碗足够胡新月的饭量了,除了料底和几粒葱花就是面条,技术含量比他们那烫青菜的简单多了。   胡新月吃得差不多了,把苏向暖接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苏立诚,“你看这个位置,咱们在这儿做小吃店怎么样?”   苏立诚刚吞了一大口面条,听见这话都来不及咽也来不及咬断,就那么直愣愣的盯住了胡新月,仿佛在听笑话。   可胡新月浅浅笑着看定了他,那神情一点也不像在说笑话。   苏立诚反应过来,赶紧把面条吞进了肚子里,三两口下肚空了嘴巴,才道:“你疯了吧,人家这么大的地方原来还是国营饭店,能给咱们做小吃店?”   胡新月撇了撇嘴,示意苏立诚看那服务员,“刚才服务员说,因为国企改制,他们老板让员工入股,不入股的就下岗,所以这儿正缺人缺钱呢,难道不是个好机会?”   “可人家是国营饭店,那些人都是政府的有编制的,哪儿会让咱们干?”这时候正是国企改制热火朝天的时候,或许内行看着企业艰难,可在苏立诚这种从农村出来的普通老百姓眼里,跟公家沾边的东西,那都是很难高攀的。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啊。”   吃完了饭,一家子也没多在饭店逗留,只是从饭店出来后,苏立诚又拐了回去。   刚才是胡新月跟服务员搭的话,这柜台很高,服务员根本也没抬头,对苏立诚一点印象也没。   “大妹子,你们这招人么?缺后厨还是跑堂的?”   服务员低头在看一本书,仍旧头也不抬,“都缺,但是来我们这儿工作你得入股,没钱就别来了,我们这儿不养穷人。”   这服务态度,也是真傲气。   苏立诚不跟她计较,仍旧好言好语,“大妹子,我想来应聘后厨,你们这儿入股是得多少钱,我看看我现在的钱够不够。”   那服务员终于抬起了头,拿眼打量起了苏立诚,“千儿八百的总是要的,但是一个月也就百八十块,你真的要来应聘?”   苏立诚点了点头,“那可不是认真的么,又不是闲的没事儿跟你逗乐子。”   “你有钱入股么?”   “要是几千块钱,我还真有,多了也没,要不怎么急着找活儿干呢?”   服务员再次认真的把苏立诚看了个囫囵,然后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你等着,我上去看看老板在不在。”说着往后厨喊了一声,“张师傅,你来帮我看一眼柜台!”   她说完,就小跑着往楼上去了。   苏立诚这才注意到,柜台的后面有一道很窄的楼梯,勉强也就只够上一个人的。   出餐的窗口边上有一扇门,里头走出来个个子不高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光亮的脑门和几乎消失了的下巴,还有凸起的啤酒肚,一看就是伙食好的人。   他就是那服务员口中的张师傅。   张师傅看见苏立诚,也是毫不避讳的从头打量到脚,看完才道:“小伙子,来应聘什么呀?”   “想干后厨。”   苏立诚也是在政府机关工作过的,知道这些人眼高于顶,也不在乎。   “后厨可不好干啊,现在这后厨就我一个人了,你要真能来给帮把手,也是好事儿,起码咱们不用只供应担担面了,起码加个小笼包,能叫人吃一顿饱。”张师傅乐呵呵的,倒是乐观。   苏立诚想起胡新月从服务员那儿听来的入股,就问:“张师傅,劳烦问您一句,这入股上班,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小伙子,你都不懂,就跟人家李丫头应承说能入股,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呦!”   苏立诚憨厚笑笑,“不懂就问,这不是想着您这儿是国企门槛高,招人那不都上赶着来,我可不就来碰碰运气么!”   张师傅见他嘴甜也踏实,闲着也没事儿,就给他讲了讲这国营饭店改制的事儿。   早些年,国营饭店这些都是铁饭碗的时候,人人挤破了头想进,政府也增加了不少新饭店新编制,慢慢的,这饭店多了编制满了,政府要养的人也越来越多,满满的,这些饭馆子不仅不能给政府赚钱,还成了拖累。   前几年鲁阳开始实行国企改制,这两年风才刮到了国营饭馆这儿,人家别的饭馆子都有手腕子硬的当家人,重组联合承包经营,反正一个个都热火朝天的改完了,但是他们这川菜馆子,缺少硬手腕的领头人不说,把这儿当养老闲差的人还尤其多。   现在的老板张开行是个有能力但是没背景没实力的,他扛着头从政府手里把这国营饭馆接了下来,但是肯定就不愿意再给那些个领导们养家属了,可这些人都不好惹,张开行就想了个法子,叫员工门参股经营饭店改制,以后股权分红大家都能得利。   一股二十块钱,最低十股起参,他给这饭店零零散散划出来了一千股叫大家伙儿买,那谁肯啊,饭店还欠着大家伙儿几个月工钱呢。   于是闹的闹,走的走,张开行跟大家伙儿保证,不肯干的等饭店赚了钱还大家伙儿工资,肯干的就买股权留下来,这不没几天,就只剩下了站柜台的李凤霞跟张师傅两个人,外加张开行一个半光杆的司令了。 第41章 员工参股。   一股二十块, 一千股就是两万块。   这两万块救起一家小饭馆可不少了,苏立诚那小饭店带着里头全套的家伙事儿,才转出去了三千五百块。   没一会儿, 上去找老板的李凤霞跑了下来, 说她们老板请苏立诚上去。   狭窄的楼梯通到二楼,位置竟然很大, 一排排的小房间像是包间,苏立诚边看边走找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 这国营饭馆的老板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杂物。   “你好你好!”   张开行作为老板, 以前饭店是国企的时候, 专门有人给他打扫办公室,现在没了人, 屋子里报纸刊物乱成一团,他也就临时抱佛脚收拾一下。   苏立诚客套的打了招呼,顺着张老板的指引坐了下来。   “听说你想入股我们饭店?”   苏立诚摇了摇头, 反应过来紧跟着又点头,“不是的, 我想来你们这儿应聘后厨, 柜台里的姑娘说要入股才能来上班。”   张开行皱眉, “话不是这么说的呀!唉, 喝茶喝茶……”   苏立诚看了看眼前, 空荡荡的玻璃茶几, 夹层里满满当当的废纸, 旋即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不可否认,这饭店的位置确实不错, 边上都是大商场,是如今鲁阳一等一的位置了。   “你们这饭店,转让么?”   “转让?!”张开行愣了,“怎么可能,我们这可是国营……不对,如今是国家参股的,怎么能转让!”   苏立诚点了点头,气氛一时尴尬下来,苏立诚第一感觉这个老板的脑袋有点与众不同,就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张开行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我们这儿能参股的,如今政府把地皮给我们经营,我们经营获利要给政府百分之二十,税费别的是另外算的,算算还剩下个百分之七十的利润,我们正在寻找投资,把店子盘活起来,只要供应跟得上,你也能看到的,这附近的店面,哪一家都不冷清的,大兄弟手里要是有闲钱的话,可以考虑投资我们的。”   “老板,我就是想来你们这儿后厨上个班,楼下张师傅说参十股就能留下来上班,一股是二十块钱。”   按照张开行的算法,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分成一千股,一股二十块钱,十股就是百分之零点七的利润。   “这个老张,嘴上一点把门的都没有!”张开行满脸的不开心,“老张说的那个价钱,是对我们本来员工的福利政策,人家本来都是有编制的员工,这个政策也算是补贴,但是你是外面来的,跟在国营饭馆贡献了这么些年的老员工不一样的。你要想来后厨上班,起码……起码得买三十股,每股二十一块了。”   六百三十块钱,对苏立诚现在也不算很难,可是坐地起价就有点不厚道了。   苏立诚点了点头表示清楚,然后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了。   “唉唉唉!你怎么要走啊?”张开行一把握住了门把手。   “这个太多钱了,本来想上班就是来赚钱的,这没赚到钱先贴进去几百块,还比别人都贵,回家没法跟老婆交待,所以还是算了吧。”   “别急别急,咱们有事儿慢慢好商量嘛……”   胡新月带着女儿在外面转了一圈,夜市边上许多三轮车拉着的小摊子,其中有家卖桂花小汤圆的,苏雨晴说想吃,胡新月就要了一碗,陪她坐了下来。   这家除了汤圆,还有豆腐串夹馍,胡新月担心女儿吃不饱,又给要了个豆腐串夹馍,母女三人坐在路边的小摊里,一边吃一边看着夜市上来往热闹的人群。   苏雨晴吃得很慢,她从小对饭食就很挑剔,吃饭也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可是直到苏雨晴把东西都吃完了,苏立诚还没出来。   刚才逛街买的东西都在胡新月这儿,又抱着个小的牵着个大的,她想先回酒店也不太现实。   “妈妈,爸爸去干嘛了呀?”   “爸爸去找工作了,我们在这儿等一等吧。”胡新月拉着女儿安慰。   这会儿过了饭点,夜市上人虽然不少但是吃饭的也不多,汤圆摊的老板娘坐在旁边,听胡新月说起找工作,立刻来了兴致。   “大妹子,你男人是去哪家找工作了呀?”   那家店现在还不叫四川小吃,胡新月想了想,“是去国营饭店。”   大姐听见这更来劲儿了,“呀,是那边拐角那家么?”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胡新月刚才吃担担面那家。   大姐见她点头,立刻严肃了面孔,“大妹子,不是大姐我吓唬你,这片街上原先几乎都是国营饭馆的,你看这家、那家,还有那边街上的,这几家跟拐角你男人去那家原来都差不多,都是国家的铁饭碗,里头的员工啊……别提多骄傲了,看人都不拿眼睛看的。现如今,国家没钱养他们这些闲人了,说改制,叫他们自己经营,你看这几家有人的热闹起来的,都是单位里头有能人,把局面撑开了,那家的老板不顶事儿,听说是哪位大领导的小舅子呢,他拉不来投资,还想出个员工入股的臭法子,员工跑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一天都难得有几个客人呢!”   可是以后的生意,会很好啊,胡新月在心里想。   “大妹子我跟你说,你男人要是有那给人打工的能耐,干嘛给这半死不活的老板干活儿,”大姐说着,左右看了看,凑到胡新月耳朵边,“你瞧见没,我们这几家生意还不错的,先前政府的头头去那家巡查的时候说了,说他们要是再拉不来投资,店面半死不活的,就要取笑他们国企改制的优先权,把那片门面拿出来往外租,我们几个都盘算着去租个门面做生意,价格也能往上稍微提一提呢!”   这话刚落,苏立诚的身影就从拐角那边过来了,见着胡新月他就想开口,然而胡新月却把女儿塞到了他怀里,提着袋子跟卖汤圆的大姐说了谢谢,一家子先走了。   回到快捷酒店,苏雨晴很兴奋的洗了澡,拿着遥控器看电视,胡新月又抱着小女儿,让苏立诚举着花洒帮忙洗。   “刚才在那家国营饭店,那个老板,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也不知道怎么能把那么大的店面盘下来的。”苏立诚帮着淋水,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卖汤圆的大姐说,那个老板是关系户,等那家国营饭店干不下去倒闭了,政府会把那块地方对外出租,他们这些骑三轮摆摊的好多都准备去租门面了。”   “那家店铺可不小啊!”苏立诚就把店铺的二楼包间,还有他们如何分股如何买股的事儿告诉了胡新月,夫妻俩一番合计,觉得这个位置做小吃店确实很不错,但是跟着张开行这个老板是肯定要砸的。   “明天你再去看看,跟那老板说按二十块钱一股买三十股进去后厨上班,等到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出钱直接把这个铺面盘下来,咱们直接对着政府承包,可以的话,给那个张老板点小恩小惠,都是可以的。”   苏立诚进了那家店,也是很看好那家店位置,但是那么大的店那么冷清,他还是有点顾忌,只是胡新月让他先进后厨观察着,倒是可以跟那后厨的老师傅好好学学,也算是经验。   第二天一早,胡新月给苏雨晴扎了两个小辫子盘在头上,还用扎丝带的假发卷卷给她套了起来,一身卡其色格格的裙子配着暗红色的小西装外套,把苏雨晴本来不白的皮肤显得格外有气色,小丫头自己在镜子前面转了好几圈,才被苏立诚拉着出了门。   苏向暖还在睡着,胡新月不好跟着去,就让苏立诚买票把孩子们送进动物园,又额外给了苏雨晴五十块钱,让三个孩子自己玩。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胡新月去动物园门口的肯德基等她们吃饭,下午再去动物园还是哪里,由小朋友们自己商量。   而苏立诚把孩子送进了动物园之后,还有他自己的事儿。   他要去看看新华家园的房子,再继续去国营饭馆应聘。   苏向暖醒来后,胡新月就把行李寄存到了酒店前台,退房以后抱着女儿去了动物园。   她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那位大哥说动物园要出售门面房的事儿,特意寻到那家小卖部门口,买了瓶汽水抱着小女儿坐了下来。   胖胖的光头老板,胡新月还认得,可老板早就认不出她来了,毕竟上回来还是夏天,胡新月还挺着大肚子。   胡新月瞅着老板得空,问起买门面房的事儿,“这门面房谁买得起啊,人家公园不给贷款,得全款一次性付清,这么点个门面房一平米要一千块,真是漫天要价。”   看着也就四五十平米一间的样子,一间差不都就是四五万,确实有点贵了,还不能贷款。   有这钱,还不如再去多买几间新华家园的门面房。   所以胡新月也就没再往下问。   中午带着孩子们吃了肯德基,小姑娘们精力旺盛还想再去动物园,胡新月就跟几个孩子约好了下午四点半在动物园门口集合,抱着孩子跟苏立诚一起上了公交车,往新华家园去了。   原先她以为,做个大点的餐饮生意,怎么也得十万八万块,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那么多,手里留下五万装修钱,十万应急做生意,剩下卡上那二十五万,她打算全都买成不动产。   通货膨胀一来最先崩掉的就是现金,胡新月吃过一次那种苦,绝对不想再吃第二次。 第42章   公交车很快就驶上了新华路, 道路两边好几家售楼部,可能因为是周末,又或者因为这边房子差不多要交工了, 街边的人三三两两, 各家售楼部门口进进出出的,看起来比上次来的时候, 可热闹多了。   胡新月这次没有坐到谷新桥头的最后一站,她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 这个车站的左右两边差不多距离都有一家售房部, 胡新月略看了看, 就往左边那家走去, 这家再往前,就是他们买的新华家园了, 两家楼盘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   到了售楼部门口,并没有售楼小姐来迎他们,胡新月自己进门大概瞥了一眼, 屋子里有两家正在看房的,五六个售楼小姐围着, 剩下三四个站在吧台后面, 毫不避讳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胡新月低头看了看自己, 裤子衣裳都很干净, 苏立诚也是一身干净, 没什么不对劲儿, 只不过这衣裳, 也都是穿了有些年头的了。   重生以来,除了昨天逛商场,胡新月并没给自己添置过衣裳,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的身材除了怀孕几乎没怎么变过,多少年前的衣裳,只要还合适她都能穿,反正在小吃店里系着围裙绕着锅台转,也根本没人会注意她穿什么。   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她好像从来没有打扮的概念,苏雨晴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苏向暖就洋气的多。   苏立诚被那几个售楼小姐的指指点点看得气闷,拽了拽胡新月就想走,然而胡新月却拉着他走到了沙盘旁边——他们是来看房子的,又不是来看人的,跟这些小姑娘计较个什么劲儿。   胡新月很认真的在看沙盘,每一栋楼离出入口的距离,东西面是否会被遮挡阳光,她认认真的看完,又走到了旁边的户型沙盘那儿,这一看,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家开发商用的方案显然更新潮一点,客厅特别大,除了主卧宽敞,其他的卧室都小的可怜,几种户型都是这样。   客厅的需求是近几年才从沿海地区流行过来的,鲁阳的接纳速度更慢一些,先前新华家园那套房子,因为面积本来就大,客厅整体也大,还连着外面的小花园,但是几个次卧都还宽敞,是胡新月一眼就看中了的,但是今天这家就不怎么样了。   旁边接待客人处在边缘位置的一个售楼小姐发现了胡新月,见她看得认真,又没人接待,赶紧凑了上来。   “大姐,想买多大面积的房子,我给您介绍一下吧?”   胡新月点了点头,“你们这儿现在多少钱一平米呀?”   “均价四百六了,不过要看楼层和面积,不同户型不同位置的也都不一样呢。”   “四百六?!”苏立诚吃了一惊,这才几个月,竟然涨了这么多。   “大哥,咱们林熙佳苑西边可是邮政的家属院呢,邮政公司肯定也要跟着搬过来的,挨着国企的地方,再说我们这房子马上就要交工了,就是准现房,这个价格很实惠了。”   “早知道应该当时买了……”苏立诚小声嘀咕了一句,抱着女儿别过脸去。   胡新月笑笑,一平米多了八十块,一百平米就是八千块,她跟苏立诚夏天买的那房子,这真是坐涨了几万块,这个时代,有什么比买房子更划算的呢?   “你们这儿有小户型么?”   新华家园的房子,已经是胡新月给一家子准备的养老房了,再买定然是用来出租,面积太大也不容易出租。   “我们这儿最小的是这种,”售楼小姐指了指最里侧的模型,“这是一百零五平米的大两室,但是设计师推荐的是这里——”她伸手指了指客厅中间,“这里足够隔出来一间大卧室,也跟三室一样了。”   按照售楼小姐的比划,这个大两室的户型隔成三室后,中间的部分用来做客厅,被夹在三个屋子和厨卫中间,没有自然光源就得全凭灯光调节了。   胡新月摇了摇头,“这户型不太好。”   那售楼小姐就引着她去看大的,“现在买房子都是大事儿,太小了孩子跑不开,万一老人过来也住不下不是,您看看这个三室的,一百一十九平米,客厅通阳台,南北通透……”   这样的房子,根本不会好出租的。   胡新月对这个林熙佳苑的房子很不看好,已经失去了购买的欲望,但是售楼小姐还在洋洋洒洒的讲,她出于礼貌还是站在那儿听着,只是耳朵里却灌进了旁边那对夫妻的声音。   “这附近有学校么?以后有了孩子总归是要上学的,这片附近现在可是没学校,你们知道政府规划学校了么?”   学校?   学区房!   胡新月上辈子跟苏立诚买的那个房子,也不算什么学区房,苏雨晴跟苏向暖小时候上学也没有学区房这个概念,是后来两个女儿长大,差不多到她们的孩子那辈儿,学区房才重要了起来,因为只有小学是就近划片上的家长可以努努力,但是初中以后那就全凭孩子成绩了。   虽然对学区房没有什么了解,但是胡新月电视剧看得多啊,这种类型的电视剧几乎每年都会出新款爆款,学区房在大城市一平米都卖到了几十万,他们鲁阳虽然没有这样的天价,但是好的小学附近那些老破小,也都是跟黄金位置的新房一个价的。   只是现在,普通人都还没意识到学校优劣的重要性,像这对夫妻问的,他们只是觉得附近有个学校上学近一点就可以了。   但是这片后来很多年……也没什么在鲁阳叫得上名号的学校。   好的学校,还是在曲家屯那城中村西边,上辈子他们买的房子虽然划片不算好的学区房,但是离那些好学校,其实也并不远。   反正新华路这边的房价已经涨了,不如去那边看看!   说走就走,胡新月拉着苏立诚直接就出了售房部,到了公交车站仔细一看,这儿还真跟后来一样,有一趟35路公交车通到他们以前住的园林小区那儿。   不过这趟车少,夫妻俩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趟,赶紧上了公交车。   上车以后,苏向暖就醒了,眨巴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的到处看,显然对这会动的大车子很感兴趣。   苏立诚一手托着女儿的屁股一手托在女儿的腋下,举着她往外面看,把小姑娘兴奋的咯咯直笑。   高高低低的大楼层叠错落,这一条路的西边,都是政府大力开发的楼盘,连带着国企家属院都往这边来,或许这个时候,开发鲁阳新区的蓝图就已经定下了,但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得而知,上辈子苏立诚紧赶慢赶的赶着买房,最后买是买了,可一辈子也就是那一套了。   胡新月上辈子的家在园林小区3栋7楼702,大门开在园林路,是座落在园林路的最南边,而这条路的最北边,就是后来鲁阳赫赫有名的鲁阳一高,是鲁阳唯一一所升学率进入全省前三的高中。   只是苏雨晴没考上,苏向暖也没考上。   35路公交车顺着园林路向北正到了鲁阳一高门口,因为是周末,学生都放了假,学校门口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说笑的孩子。   通过电视剧的多年熏陶,胡新月对学区房的路数也算是有些了解。   小学的学区房重在户口,只能通过买卖升值,是一锤子的生意,但是中学,尤其是这种好的中学旁边,高中生的时间多么金贵,浪费在路上极其可耻,所以看重孩子时间的家长,在学校门口就近租房就是最好选择。   下了公交车,不过转个身的功夫,胡新月就看到了绿色安全网包裹着的在建楼盘。   园林路这边也是政府大力开发的一个位置,苏立诚当年买这里,也是听了很多人说,政府要把城市重心往西迁移,这边又有很多国家扶持的工业产业,相比之下,这边的房价肯定比风声弱一点的新华路那边要贵些。   毕竟,鲁阳一高是实实在在的,离学校近这一点就比什么邮政家属院加分了。   但是夫妻俩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售房部。   苏立诚就跑到人家工地门口跟保安大爷攀交情,大爷说这小区是人家耐火厂的内部家属院,不对外销售的。   胡新月当然不信什么不对外销售的话,只是这房子显然不像新华路那边好买了,起码托人找关系进去给钱,恐怕连贷款也不一定能办了。   “人家大爷还说,这小区挨着鲁阳一高,多少学生家长虎视眈眈呢,说咱们孩子还这么小犯不着,让咱们别想了。”   胡新月沮丧的很,重生回来,她抓住了苏家寨的土地房子,抓住世界杯的契机有了钱,可是人脉一途,苏立诚不行,她更不行了。   先前坐公交车耽误的时间长,两边折腾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夫妻俩还得回动物园去接苏雨晴,再回酒店拿行李去赶长途汽车回苏家寨,明天孩子还得上学呢。   夫妻俩就往公交车站走,没走两步,突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路边,车窗摇下来,一颗梳着三七分寸头的脑袋从车里探出来,格外热情的喊了声“苏师傅,居然在这儿碰见你,咱们真是有缘啊!”   胡新月一脸迷茫的看向苏立诚。   苏立诚也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压下脸上的尴尬,笑呵呵的跟那人摆手打招呼,“张老板,真是好巧啊。”   车上这人,可不正是张开行。 第43章   苏立诚上午才去过国营饭馆, 跟张开行谈妥了上班的事儿,他买五十股去后厨上班,每股还按原先老员工的二十块, 也就是一千块钱。   只是老婆孩子都跟着, 他得先把家人送回村子里去,说定了是下周一去上班, 国营饭馆不管住宿,苏立诚这还得先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这才分开没多会儿, 竟然在这儿又碰上了自己的新老板。   张开行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后座上还有个人, 不过车门矮角度原因, 苏立诚也没看清。   “苏师傅,你住这附近?那咱们挺近啊, 我就住那边的老耐火厂家属院,那边!”张开行踮着脚使劲儿往路那边指。   苏立诚也就看个大概,尴尬的点头笑笑, 把胡新月和张开行两边介绍了认识。   张开行是个话多的性格,可到底跟苏立诚不熟悉, 胡新月抱着孩子也没跟他们搭话, 两个大男人客套了几句, 张开行说要去拉投资, 转身跟着刚才进了建筑工地的黑色桑塔纳, 也进了里头。   方才跟苏立诚把话说的死死地门卫大爷, 对着张开行笑容和善, 这一切,都被胡新月看在了眼里。   苏立诚往公交车站走了几步,回身发现胡新月没跟上来, 拐回来见她在发呆,就拿手在她眼前晃,“看啥呢,时候也不早了,快走吧。”说着,顺手把苏向暖也接了过去。   胡新月回过神来,眼底流露出一丝兴奋,“那个张开行,他说他住在对面的耐火厂家属院,他刚才说要拉赞助,但是跟着进里头这工地去了。”   苏立诚不知道胡新月怎么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去上班,探探他的口风,看能帮咱们在这儿弄个买房的名额不能!”   对于买房这事儿,苏立诚其实没多大热忱了,新华家园已经买了,剩下的钱存起来,等以后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夫妻俩过日子起码没负担了,可胡新月却执意要继续买房。   见劝不住胡新月,苏立诚只好含糊应下,反正张开行那边能不能成,不都还看他的。   胡新月知道苏立诚的心思,也不强求,就在他耳朵边絮叨起来,“这鲁阳一高是市里头最好的高中了,旁边的学校也都好,咱们是两个姑娘,要是以后住在新华家园,叫她们跑这么远来上学,你个当爹的能放心么,这路上这么远,两个女孩子家家的,咱们又不可能天天接送,万一再碰到个坏人……”   “行了行了,要是张开行可以,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成了!”苏立诚觉得,自己这媳妇儿,是真会往自己心窝子上扎刀。   毕竟一块生活了将近三十年,苏立诚那点护短的小脾气,胡新月是拿捏的准准的,且不说这一回苏向暖是苏立诚自个儿一把屎一把尿带过的,他嘴上虽然一直想要儿子,却是一点也看不得自己的闺女受委屈,两辈子都是个纯正的女儿奴。   “我这也是为了女儿,人家那些有文化的人都说,高考的时候,差一分就是几万人,孩子每天少在路上耽误五分钟,一个学期得是多长时间啊,多看几道题成绩提高上去一分这房子就值了,再说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要是住在这鲁阳一高的门口,孩子天天耳濡目染成绩也会好呢。”   苏立诚说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坐车回到动物园接住了苏雨晴,母女俩在公交车站等着,苏立诚回快捷酒店把行李取了出来,寄存行李还收了他两块钱,让他很是不高兴。   上了公交车,胡新月抱着小女儿找到个位置,苏立诚拉着苏雨晴站在旁边,苏雨晴戴着今天在动物园里自己做的发卡,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弹簧,上头夹着两个绒布片片,是苏雨晴自己剪出来的耳朵形状。   公交车一走一停,免不了晃动,每每这时候,苏雨晴就踮着脚尖把她那两个假耳朵往爸爸的下巴上蹭,一次两次,苏立诚还没感觉自顾板着个脸,次数多了,苏立诚才低头来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嘴巴都快笑到耳朵去了,忍俊不禁的捏了捏女儿的假耳朵,脸色才自然起来。   坐车回到苏家寨时,天都已经黑了。   大人孩子今天都是在外头折腾了一天,苏向暖早就睡了,趴在苏立诚的肩头,胡新月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女儿,走到苏家寨的范围内,才松开了苏雨晴。   苏雨晴坐了一路车被拘得难受,得了自由立刻就撒欢跑了起来,初冬的天黑的早,夜里还凉,村子里也没路灯,黑灯瞎火一片,路上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   苏雨晴跑了一会儿,就把爸妈甩开了几十米,她已经跑过了苏家寨小学的范围,而爸妈才走到围墙那边,她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站在那儿打算等一等,顺带吓一吓爸爸,但是没等那边的苏立诚夫妻俩过来,她听到很近的位置,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雨晴当时就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像是被电了似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正想喊她爸爸,那脚步声里却杂出了一道人声。   “时间真的很晚了,路上黑,你还是先回去吧。”   这声音她认得!   是她小姑的声音!   苏文静这样的知识女性在苏家寨几乎是独一份的,她又常年在税务所上班,跟人说话拿惯了架子,声音尖尖的还捏着腔调,苏雨晴一下就认出来了。   可是,小姑这是跟谁说话呢?   难道小姑看到了她,是让她回家?可是那不是应该说回来,怎么让她回去呢?   苏雨晴一脑门子问号,从背风的墙角拐出来,想问问苏文静是怎么回事儿,这一看,可把她吓得不轻。   黑洞洞的夜色,全靠天上一弯不怎么敞亮的镰刀月照明,可因为离得近,苏雨晴明明白白看见了两个人,她一开始看不清还吓了一跳喊出了声音,那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听见这动静猛然分开,才叫苏雨晴看明白,那真的是她小姑,不过刚才被旁边这个瘦高个子的人抱在了怀里。   “小姑,你……”   苏文静上前一把捂住了苏雨晴的嘴巴,使眼色让那瘦高个子的男人走,等他蹬上自行车走了,她才松开了乱扑腾的苏雨晴。   “呼——呼——”苏雨晴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被小姑给捂死了,埋怨的拿眼瞪苏文静。   然而,苏文静比她更厉害的瞪了回来,“刚才看到的不许说出去,你要敢说,我就把你在学校收男生情书的事儿告诉你爸妈!”   “我什么时候收了,根本就没有!”   苏雨晴冤枉的很,那天放学她被同班一个男生□□飞堵在校门口不许回家,□□飞拿了个破饼干盒子非要她收下,她不收就不让她走,刚好小姑下班回来碰见了,这才解救了她。   十岁,正是小男生小女生对爱情产生好奇的年纪,苏雨晴虽然五官不够漂亮,但是她乐观开朗,又干净整齐,说话还洋气,在苏家寨小学里,她就像是孔雀一样。   “我都看见了,那饼干盒子里的情书,那小子喜欢你!”苏文静气势满满的威胁小姑娘,弄得苏雨晴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正好这会儿,慢悠悠的苏立诚跟胡新月走了过来。   “刚才那人谁呀,天这么黑车还骑得那么快,也不看路,差点就撞上我了!”苏立诚刚才差点被人撞上,幸好他身手敏捷闪开了,这会儿走着还在抱怨。   苏雨晴立刻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冲上去就准备告状,然后再一次被苏文静捂住嘴拖到了一边,“宝贝听话,要不然小姑给你买十套练习册,一个学期哦,还可以连续买十年。”   苏雨晴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想像到苏文静阴险的笑容,想了想还是点头妥协了,她的小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跟男生约会不会挨骂挨罚,但是一个学期十套练习册的威胁,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等苏立诚跟胡新月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就看见苏雨晴跟苏文静姑侄俩非常和谐的牵着手站在路边。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苏立诚奇怪的很,虽然去之前跟家里说了今天晚上会回来,可就算是出来等他们,也不应该是苏文静啊。   苏文静咧着嘴笑,“晚饭吃多了,出来溜达溜达。”   苏立诚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家,倒是胡新月跟在后头,注意到了旁边做鬼脸的苏雨晴,母女俩目光相接,苏雨晴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她头顶那晃悠晃悠的假耳朵还有一圈夜光的,配着小姑娘古怪的表情,别提多搞笑了。   苏立诚回到苏家寨,先跟吴建国提了去城里上班的事儿,就把葡萄园的事儿托付给吴建国了,如果春天需要打理,轻便的就胡新月帮着,重体力的就在村里找人帮忙,拜托他帮忙把葡萄苗栽活。   吴建国当仁不让的应了下来,他们夫妻俩孤身在外,这么些年也就交到苏立诚这么一个朋友,在他有难时拔刀相助,后来还把葡萄园还给了他,别说打理葡萄园,就是让他把自己的葡萄园再送出来也没二话。   再一件事儿,就是夫妻俩的新宅子,一直说搬也没搬过去,现在苏立诚去了城里上班,胡新月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孩子,当然还是跟老人家住一起更方便些了。   而且再过不久就该过年了,索性脸皮厚点,也就不折腾了。   安排好家里,苏立诚就出发往鲁阳去了,他得先去国营饭馆附近找房子落脚,等他找到了地方,胡新月再去帮他收拾一趟,剩下的不管是鲁阳一高门口的房子,还是国营饭店的经营权,就看苏立诚自己努力了。 第44章   苏立诚去了鲁阳, 如果能够顺利拿下国营饭店一部分股权的话,胡新月只怕也得跟着去打理,到时候差不多新华家园的房子也就交工了, 真到鲁阳去, 胡新月打算带着苏父苏母一起进城去。   苏立诚那个耿直倔驴的脾气,她其实是有点不放心的, 但是比起赚钱,当然是女儿更重要, 苏立诚好歹那么大个人了, 办不成最多也就吃点亏。   不过那个国营饭店的老板张开行, 看起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但是跟他站在一起,人却觉得舒服, 这种人能坐到一家国营企业一把手的位置,要么他深藏不露,要么他的后台深藏不露, 反正都是不能轻视的。   说起来,也就是年前这一段空闲的时间了, 胡新月打算继续推进她的拆迁计划。   先前买了新宅基起房子, 胡新月是心存忌惮的, 但是这回去了市里, 那些新奇事物给她的冲击很大, 让她抛开了那层顾虑。   不管是胡新宝还是苏立明, 从她决定守住自己的东西那一刻起, 不想吃亏就只能跟这些人翻脸,既然早晚都是翻脸,现在干嘛还缩手缩脚的怕他们闹, 自己光明正大,不行就去派出所!   想开了以后,胡新月就打算照着牛广元那规格去改建自己的宅子。   牛广元在苏家寨买了连在一起的三处老宅基,干脆利落的建起了四层小楼,就跟城里那种办公楼似的,一个单元门进去根本没留院子。   村里人都说他是要建招待中心,可是除了一开始大刀阔斧的挖机铲车工人,小楼房子建成装了门窗后就丢在了那儿,一直没见后续动静。   苏家寨的村民说他破产的有,说他进监狱的也有,还有说他暴毙了的,反正啥话都有人说,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出不了苏家寨去。   只有胡新月知道,那房子建成就足够拆迁赔偿了,再多填装修费用进去增加不了多少赔偿款,不划算。   胡新月也打算有样学样,这天苏向暖午睡起来,她就推着小竹车找到了苏国庆家,快到年底修房子的人多,苏国庆不在家,只有他的老婆坐在门口织毛衣,旁边的小推车里放着个孩子。   人家这小推车跟胡新月这市集上买的农民自己编的不一样,那是塑料把手帆布棚子的,轻便快捷,虽然跟很多年后各种各样的还不能比,可现在在苏家寨,已经是头一份了。   “这小车真好看。”胡新月毫不吝啬的表达出了自己的羡慕。   苏国庆的老婆闻声抬头,浅浅笑了笑,“这是她爸爸在城里的大商场买回来的。”   胡新月记得苏国庆闺女办满月的时候苏母还去吃了席面,回家提过他的老婆叫周明芳,模样好人也温柔。   胡新月这也是头一次跟周明芳打照面,她确实漂亮,就算刚生完孩子有些浮肿也仍然漂亮,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这刚过晌午,村里人大多会回屋歇个午觉,可周明芳却一个人坐在这大门口看孩子,也是奇怪。   “孩子睡着,怎么不在屋里歇歇,坐一天也挺累的。”   苏国庆家的满月酒,是胡新月坐月子的时候吃的,算起来这娃娃应该跟苏向暖差不多大,不过苏国庆家的闺女,明显比苏向暖好看,毕竟人家亲妈的底子摆在那儿呢。   周明芳腼腆的笑了笑,“婆婆说躺多了人懒,让我多带着孩子在外头转转。”   好吧,这婆婆……连这都管。   人家婆媳的事儿,胡新月自然不好多说,毕竟这苏国庆跟苏立诚拐弯抹角的还沾着亲戚,自己肯定不能乱说话。   于是胡新月笑着夸了孩子几句错开了话题,问起苏国庆,“弟妹,你男人呢?我想着再把房子修一修,想着一事不烦二主还托他来。”   “他在城里接了活儿,都住在工地,七八天回来一回,大姐你要是急的话,年前怕是都指望不上他了。”周明芳的声音也是柔柔的,好听。   这年月,正是房地产蓬勃发展的前奏阶段,像苏国庆这种有手艺能领人的泥瓦匠,出去确实抢手,只是他这不得闲,自己却等不了年后了。   胡新月不免有些后悔,先前苏立诚捣腾葡萄园的时候,她就应该把房子盖起来了,只是那会儿还忌惮着李素珍跟胡新宝两个阎王,现在竟然是没了工人。   “大姐,你是要给自家盖房子么?”周明芳显然是看出了胡新月的着急,“我兄弟也是跟着国庆干出来的泥瓦匠,现在在我们村领着人给乡亲们建房子,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去看看他的手艺。”说完这话,周明芳还小心翼翼的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   胡新月想,这周明芳在婆婆手下熬日子,只怕过得不是很好,而且看她这幅小心谨慎的样子,她说的兄弟这手艺应该没问题,“别说看手艺了,他只要能来干活,说白了咱们这都是亲戚一家人,大妹子你敢说我就敢用,自家院子,随便弄弄也就行了。”   “那我跟他说一声,叫他去找大姐你。”周明芳也很高兴,她兄弟跟着苏国庆这么些年了,前俩月因为一点事儿跟苏国庆的舅舅在工地上吵了几句嘴,就被苏国庆撵回家了。   苏国庆本来是想叫两头冷静冷静再往一块共事,毕竟一个是他小舅子一个是他爹的小舅子,谁也得罪不起。   可苏国庆的妈知道了这事儿,就死活闹着不让周明芳弟弟再往工地去了,这不在家闲着,也没了收入。   胡新月带着苏向暖跟周明芳扯了好一会儿闲篇才走,她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葡萄园找宋珍,这回去城里她还给宋珍的儿子小辉捎了件棉衣,这夫妻俩是性情中人,她愿意交这对儿朋友。   上辈子胡新月跟苏立诚整天的窝在店里,除了苏立诚偶尔出去跟人喝酒还有几个铁杆,胡新月除了跟同院子的几个同龄人能说得上几句话,连个算得上朋友能说话人都没有。   宋珍的儿子小辉已经能坐起来了,宋珍把他放在坐铺里,放了几个玉米杆子还有磨牙棒给他玩,小家伙啃的唾沫横流,看得苏向暖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探着手就想跟他抢。   “喏!这是你的!”   宋珍进屋转了一圈,又拿出来个跟吴辉同款的磨牙棒,细白的木头磨的一点刺棱都没有,做成一个中间胖两头细的造型,既方便孩子们啃还方便抓,又能绑根绳子挂在小车或者坐铺上,设计的可以说是非常周到了。   苏向暖一把抓过了磨牙棒,吭哧吭哧得往嘴里塞,然而她到底小些,又是个女孩嘴巴也小,那磨牙棒的大小跟她的小嘴儿不匹配,怎么也塞不进去,小丫头急得满脸通红,撇了撇嘴就开始哭起来。   “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我去找个小刀来削一削好了。”   宋珍赶紧进屋去找小刀,可这东西根本不是她做的,是吴建国弄的,她翻箱倒柜找到了小刀却也不会削,胡新月却已经把苏向暖哄好不哭了。   “不急不急,改天我们再来拿,这是谁的手艺,挺精致的呀,都能拿到集会上去卖了。”胡新月抱着苏向暖一边悠,一边跟宋珍说话。   “这是他爸做的,”宋珍指了指小辉,“河滩找了棵花椒树,他给人家最粗那一根枝整个砍了下来,费劲巴拉才做出来几个这个,还不合适,真是丢人丢死了,还拿去集会上卖,谁会买呀!”   胡新月忍不住笑了,跟宋珍熟稔起来以后,两个人的对话也轻松许多,对于宋珍这样抱怨自家男人的行为,胡新月其实是有些羡慕的,哪儿像她跟苏立诚,推一下动一下,要不是重生回来已经有了这两个孩子,她是真不想跟苏立诚过了。   “为什么用花椒树啊,这花椒的木头……不麻么?”苏家寨这河边其实很多花椒树的,都是野生野长的,村子里人做饭也很少用花椒,成熟的花椒挂在枝头连拽都很少有人去拽,大家都觉得这树跟枣树差不多,就是用来当篱笆的,甚至还不如枣树,起码枣子甜能吃。   “我们那儿的孩子,都是用花椒枝干做磨牙棒的呀。”宋珍很奇怪,“你们这儿没有么?”   胡新月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老人们说这花椒的木头开胃健脾,多啃啃能帮助孩子们消化,防止积食,反正好处挺多的呢,我们那儿的孩子小时候,基本上人手都是这么一根花椒木头的磨牙棒。”   “那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呢!”胡新月想伸手去接那磨牙棒,但是苏向暖比她更快的伸了手,胡新月立刻反应过来,这磨牙棒苏向暖塞不到嘴巴里准还得闹,还是等吴建国回来修理修理造型,她们再来拿吧。   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个孩子趴在地上玩了会儿,天色就不早了,胡新月准备回家的时候,吴建国却回来了。   天慢慢冷了,先前种下的小葡萄苗都得用塑料布蒙起来,但是也会有不小心压到的,吴建国这两天就是一行一行的在田里扶那些被塑料布压倒的小葡萄苗。   宋珍见他回来,赶紧把小刀和磨牙棒一起递了过去,嗔怪他做的造型不好,害暖暖哭了,吴建国也不反驳,顺从的接过小刀三两下就把磨牙棒的两头削小了一圈,像是个两头的奶嘴儿似的,又去屋里拿了块砂纸磨了好几下,递给宋珍叫她检查完,这才递给了苏向暖。   小丫头连着好几天,都捧着那磨牙棒不肯松手,连苏雨晴这个姐姐都没能战胜磨牙棒的受宠地位。 第45章   周明芳的弟弟周凯, 隔了一天自己找到了苏家,说自己是周明芳的弟弟。   胡新月本想着,周明芳长得那么好看, 她弟弟起码也得是个神仙少年吧, 但是周凯长得也实在太普通了点。   他看起来年纪很小,一张肉乎乎的圆脸, 五官平平,皮肤还有点黑, 个子也就一米七出头中等身材, 反正哪怕他跟周明芳一起走在路上, 别人也不会把他们看成是姐弟。   “小兄弟, 你今年多大了?我听你姐姐说你在你姐夫工地干了好些年了,竟然还这么年轻。”胡新月把苏向暖的小竹车推了出来, 一边给女儿灌奶瓶一边问周凯,“老早就出来干活了么?”   周凯腼腆的笑着挠挠头,“嗯”了一声, 就不再说话。   收拾好了女儿,胡新月喊周凯跟她一起去新房, 担心这个男孩局促, 就想去苏国庆家把周明芳叫上, 没想到周凯却急了。   他脸涨的通红, 不住摆手, “大姐, 我一个人就行, 别、别去找我姐了。”   胡新月奇怪了,亲兄妹俩,难道这兄弟到了门口连姐姐家得门都不登么?   “你姐姐整天在家带孩子也没事儿, 我们俩这闺女差不多大,叫她出来还能散散心,帮咱们提点意见不是。”   周凯急得直挠头,憋了半天才低着头吐出一句话,“大姐,我姐她婆婆管的严,不许她管我们家里的事儿,要是知道她给我介绍活儿,只怕又该挤兑我姐了,咱们、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我真的行,村里的房子我能盖,我跟着我姐夫出去四五年了,我没问题的。”   那天看周明芳的神情,胡新月就猜到她那婆婆不好相处,但是没想到,连跟娘家来往也管,既然这样,胡新月当然不好再去找周明芳,还特意叮嘱周凯,“要是你姐的婆家人碰见你,你就说是城里的朋友介绍你来给我干活的,别提你姐了。”   周凯感激的点了点头,俩人这才往新宅子那儿去。   胡新月这院子平常没人来,树叶落了满院,要不是那房子上的水泥红砖透着新,谁能想到这是新房子呢。   周凯一进门,就蹙起了眉头,“大姐,你这边的土坯房,拆了才好么,院子都挡在中间,没有采光了。”   苏国庆原来也说过这话,看来这小伙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胡新月坦然一笑,把跳腾的苏向暖从小车里抱了起来,走到了土坯房和新房子中间的过道里,指着那土坯房跟周凯道:“这边的土坯房都拆了,堆到院子后头,把那剩下的土沟填平了用围墙圈起来,再盖新房子。”   周凯不明白,“姐,你这院子挺大了,还占那么点面积干啥呢?”   “谁还会嫌院子大啊!”   周凯又抬手挠了挠头,局促的笑了笑。   “然后我想把这一整个院子,都给盖成房子,盖成城里那种小楼,办公楼或者酒店那种,一层好几间屋子,盖个三层吧,这么长的院子,一层能分出来十间屋子不?”   周凯认真的跨起大步,从院子这头走到那头,又量了个宽度,没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大姐,这个院子真的都盖成屋子,那就没院子了呀,院子差不多是十米宽,十五米长,横着能分出来两间带个过道,每间占三米五,长度上十五米,要是按三米一间那就能分出来五间,再扣掉楼梯的面积算是一间吧,一层九间屋子,三层就是二十七间,姐,你家里人多么?村里人盖房子都带个院子的,你这……倒像是人家城里的办公楼了。”   胡新月笑了,故作神秘的凑到周凯耳朵边,“我男人在城里得到的消息,说咱们这边要建厂子,这地反正空着,先把房子盖起来呗,回头手里没钱了,想盖也盖不起来了。”   周凯听周明芳说过,有人在苏家寨盖了个四层小楼,说是要开会所,还用了他们工地的机械设备,现在又说是建厂子……   他挠了挠头,有点懵了。   “再说人家城里的房子不都是这么盖的么,咱们村里就是地方大点,这么盖也不耽误事儿,楼顶上的天台晒衣裳,不比院子里更干净。”   周凯继续挠头,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这原先的屋子能不能不拆,直接挨着它在空地上开始盖,行么?”毕竟那几间屋子也花了几千块钱呢。   “这……盖是能盖,但是这房子年头久了后头怕是会出问题的,这房子拆了砖头还能用啊姐。”   胡新月摇头,“那就挨着建吧,能住个三五年就行,难道你看大姐就没个发财的面相?”   “大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跟周凯敲定了计划,胡新月直接回家给他取了一千块钱,让他找材料找人工。   又取了三千块给苏父。   “你这孩子,给我钱干啥?”苏父当然不肯要。   “爸,立诚在城里找了个铺面,我们俩想着在家闲着也不行,就想看看能盘下来了继续回城里去开小吃店,但是这新房子动着土,还是得有人在边上看着才行,可立诚一个人在城里我也不放心,就想着……您能不能帮我招呼招呼,那边宅子里的活儿。”   “这事儿你开口,我当然得看着,不用给我钱。”   “爸,这干活儿人家工人得要钱,这钱您拿着,回头工人要了,也省得我跟立诚来回跑不是,不过您二老要是花销完了,我再给您补。”胡新月对苏父苏母,是仅次于苏立诚的放心,因为上辈子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十年,她很了解苏父苏母的为人,也绝对信赖。   苏父这才没推辞,“那房子不是都盖好了,不过你们要是想去城里做生意,还盖房子干啥呢?”   胡新月笑了,挡着嘴巴用口型跟苏父说了两个字,“拆迁。”   苏父立刻把钱卷吧卷吧揣进了怀里。   “爸,要是我跟立诚在城里稳定下来买了房子,还是想叫雨晴回城里去上学,只是两个孩子我们俩要都忙就招呼不过来了,您跟我妈能……”   “能!就是你们不买房子,需要我们去给你们带孩子,我们也去!自己的孙女,哪儿能不管呢!”苏父就差拍胸口了,“不过暖暖现在还是小,等她断奶了,你也就不用到哪儿都带着她,能干你们自己的事儿了。”   苏立明结婚的早,又比苏立诚大许多,当年苏凯旋和苏雨薇小时候,就是苏父苏母一把手带大的,是后来苏立明搬去了新宅子,俩孩子也大了上了学,才慢慢不往这边来了。   当初苏立诚要去城里奋斗,苏父就说过把苏雨晴留在老家他带着,但是胡新月坚持要把苏雨晴带在身边,这才作罢。   只是在苏父的观念里,爷爷奶奶带孙子孙女,那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尤其像他两个儿子,只给老大带了不给老二带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如今胡新月提起,自然是满口答应。   周凯那边不好往周明芳那儿去,胡新月就带着孩子自己去了一趟,跟她说了盖房子的事儿,刚好这天苏国庆也在家,就跟着胡新月到新房子那边看施工,狠夸了周凯一通,还跟胡新月留了个名片,说他如今打算在鲁阳买房子,以后在城里,乡里乡亲的多联系。   看来这年月,盖房子的钱,确实来的快。   又过了几天,周凯那边土坯房都拆了,后面的水沟也都填平了,院墙直接连到了后面的菜地。   胡新月开始给苏雨晴打预防针,试探女儿的态度,苏雨晴倒是没有很大的反应,不过胡新月还是不敢大意。   这天早上,苏立诚的电话一大早就打到了供销社。   “我槐树村那同学说,最近老有陌生人往你家去,会不会是胡新宝想卖房子了?”   撂了电话,回家给苏向暖喂了奶交给苏母,胡新月便蹬上自行车往娘家去了。   胡新宝不在家,就胡母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呵呵的,也不提要钱的事儿,明显不正常。   胡新月便问胡新宝。   “宝儿跟刘晶去城里打工去了,俩人最近商量着要结婚,可好了。”   “妈,刚才听外头婶子说咱家要卖老宅,有这回事儿么?”   胡母脸一肃,“谁说的!谁胡说八道,这房子咋可能卖,这是咱们胡家的老宅呀,是咱们的根儿,你别听她们那些碎嘴子胡说八道。”   胡新月也没再往下问,“妈,这宅子不是经村里分给我了四分之三么,您要是真卖,也得问过我,要不然就是卖出去了,法院判着也会把收进口袋的钱给人家退回去,说不定还得吃官司,不值当呢。”   胡母愣了一愣,笑着打哈哈,“不会不会,妈咋会做那事儿呢!”   “是啊,也卖不了几个钱,换不了城里的一套房的。”   看着一心替弟弟打掩护的母亲,胡新月心酸的紧,她不知道某一天拆迁到来的时候,胡母为了胡新宝会跟她闹成什么样,可她知道,无论胡新宝做了什么,胡母的心也永远都是向着他的。   凭什么呢?   都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就因为是个男人,就这么不一样么?   儿子,真的那么不一样么?   可苏母对苏文静,却是比对苏立诚和苏立明兄弟俩好多了,唯独胡母,这么一心一意大公无私的护着胡新宝,哪怕被抛弃也是毫无怨言。   胡新月有些心酸的吸了吸鼻子,她突然特别特别的,嫉妒起了胡新宝,嫉妒他拥有胡母这样完整的爱,而自己没有。 第46章   进城的事儿, 胡新月循序渐进的跟苏雨晴提了几次,小丫头一直没表现出什么抵触来,只是胡新月到底不放心, 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问。   苏雨晴并不知道妈妈心底的忌惮, 就是被问得烦了,喊了胡新月一声, 打断了她的唠叨。   “妈妈,暖暖要从小车上掉下来了!”   胡新月赶紧回身, 见小女儿正从小竹车里探着身子, 小竹车是挨着桌子放的, 她撑着桌子刚好能够到苏雨晴摆在桌子上五彩斑斓的笔, 胖乎乎的小手正努力的把彩笔从卡盒里抠出来。   “这个小宝宝还不能玩。”胡新月笑着把小女儿从小车里抱了出来,“乖乖, 我们看姐姐画画好不好?姐姐画个什么呢?暖暖喜欢什么?”   苏雨晴从文具盒里拿了一支自动铅笔,把桌子拉得离苏向暖远一点,一本正经的打起了草稿, “妈妈,我要画手抄报, 不要让妹妹捣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胡新月笑了, 苏向暖像是明白了姐姐赶她走的意思, 更加用力的想往桌子上扑, 胡新月只好抱着女儿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   没一会儿, 苏雨晴就把轮廓草稿打好了。   胡新月凑过去看, 见她画了一个三层房子的形状, 尖尖的房顶,柱子上缠着丝带,中间还有各种点缀的位置, 好像构图确实还不错。   不过这份房子里的手抄报,让胡新月想起了他们即将交工的房子,抱着苏向暖在苏雨晴边上坐下来,貌似无意的问道:“晴晴,你希望自己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呢?像你画的这样,有很多装饰么?”   苏雨晴头也没抬,她正拿着黑色的水彩笔在描边,“我想要一个窗户很大的房间,最好能在窗户外面养许多植物,那样说不定拇指姑娘就会到我的房间来啦!”   苏雨晴有一本《安徒生童话》和一本《格林童话》,胡新月也忘了到底是谁买给她的,但是这两本书是她自己从鲁阳背回老家来的,因为她每天都要看,书页都有些散了,苏母用钉鞋子的绳子给她捆了捆,才不至于散架。   胡新月原本以为,苏雨晴会喜欢那种粉嫩蕾丝的公主房,她以为所有小女孩儿都喜欢那样的房间,“你不想要粉色的墙壁粉色的床和粉色的床单被罩么?”   苏雨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胡新月,“妈妈,那太矫情了,我才不喜欢粉色。”   好吧,苏雨晴已经过了小女孩儿爱幻想的年纪,进入了叛逆期审美。   胡新月忍俊不禁,觉得苏雨晴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晴晴,你是喜欢苏家寨的学校,还是鲁阳的学校呢?”   这问题,还是苏雨晴第一次听到,哪怕当初苏立诚跟胡新月决定把她一个人送回苏家寨的时候,也只是不停的夸赞苏家寨的学校有多好多好,也从来没有问过苏雨晴自己会怎么想。   不过,听到这个问题的苏雨晴,却放下了手里的水彩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喜欢鲁阳的学校,有大大的操场和跑道,没有那么多土和灰尘,但是我还喜欢村子里的学校可以跟爷爷奶奶在一起。”要是爷爷奶奶可以陪着我,去市里头上学就更好了。   只是最后一句话,苏雨晴没说出来,就算她现在很笃定爸爸妈妈是爱她的,但是她已经十岁了,很多事儿大人以为她不懂,其实她是明白的。   爸爸把他们在鲁阳的小吃店卖了,妈妈把城中村的房子退掉了,他们在鲁阳没有了家,所以妈妈才会带着她去住酒店,所以回鲁阳,她知道是不可能了。   胡新月其实也大概能猜出苏雨晴突然蔫巴的原因,她想了想,拉过苏雨晴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晴晴,妈妈这次去找爸爸,是为了去赚钱,然后再带着晴晴和暖暖,回鲁阳去上学,去有大操场和跑道的学校。”   苏雨晴眨巴眨巴眼睛,“买房子……不是很难么?”爸爸一直在努力买房,可是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租着王嘉仪家的房子,所以她一直觉得,买房特别难。   胡新月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会有这种想法,但是转念一想,那么些年,虽然孩子还小,可她跟苏立诚省吃俭用,每天都把攒钱买房挂在嘴边,只怕是被孩子记在心里了。   她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个说辞,“妈妈跟爸爸会努力工作,在鲁阳买房,然后很快就会接晴晴跟爷爷奶奶一起去鲁阳住,只是到时候,不知道爷爷奶奶愿不愿意跟我们去鲁阳呢?”   “当然愿意!”苏雨晴笑着跳了起来,“如果爷爷奶奶不愿意,我有法子说服他们!”   苏向暖像是听懂了姐姐的话,也跟着起劲儿蹦哒,院子里欢声笑语,让胡新月觉得,生活正好。   又过了两天,胡新月提前给苏立诚打电话让他去汽车站接她,抱着苏向暖就上鲁阳了。   苏立诚并没有在鲁阳租下房子,张开行就把空闲的仓库钥匙给了他,两张凳子一块门板就是他的床,胡新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屋子,不知道女儿跟自己要睡在哪儿。   “这……我还没来得及去找房子,可是你非要现在来……”   苏立诚到鲁阳的第二天,就进国营饭店上班去了,张开行说他有让饭店起死回生的法子,但是整天在外头跑着不见人影,店里虽然因为苏立诚的到来,加上了小笼包售卖,但是人是趋热闹的动物,国营饭店里冷清了这么久,又种类匮乏,就算有那想吃小笼包或者担担面的人,也不会再进这家店。   胡新月没接苏立诚的话,进门坐到了床上,接过苏向暖喂了起来。   一大早出门,苏向暖睡了一路,早该饿了。   苏立诚见她不说话,很是松了口气,说店里还忙,就回饭店干活去了。   胡新月无奈的叹了口气,苏立诚看来是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饭店是让他来观摩的,他全当成了自己的店去拼死拼活,但是那么大一个店就他自己拼根本没用。   想来想去,胡新月看着这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的屋子,还是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因为打算长期奋斗,胡新月这回是推着苏向暖的小竹车进城来的。   苏立诚走后,她抱着女儿在那破仓库里睡了一会儿,就带着女儿上街了。   仓库就在国营饭店的后面,一出来就是繁华街道,胡新月推着小竹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她其实是在找中介公司。   这个时候的中介公司,胡新月脑子里其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这时候房地产浪潮已经开始萌发了,中介公司哪怕少也应该是存在的。   只是她连着转了两天,都没找到。   这天傍晚,转的太累,胡新月从正门进了国营饭店,买了一碗担担面一笼小笼包,把票递进了窗口。   苏立诚正站在窗口边上,接过票时还没看,出餐的时候才注意到,立刻从后厨跑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胡新月把小车跟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我饿了来吃饭,你看着你闺女。”说罢,端着担担面和小笼包就找了个桌子坐下。   苏立诚看得目瞪口呆,可胡新月大口大口吃得酣畅,似乎真就是来吃饭的。   听见动静的李凤霞从高高的柜台里抬起了头,见苏立诚抱着个孩子,不免张嘴逗了几句,又问苏立诚,“这就是你老婆孩子?”   苏立诚点头,抱着孩子坐到了胡新月对面,“你怎么跑这儿吃饭来了,还买票。”   “这是人家的店,你就是个打工的,我来吃饭,当然要买票了。”   李凤霞一直支愣着耳朵听,见苏立诚吃瘪,也笑着凑了过来,“大姐是个实诚人,知道公私分明,比苏师傅明白。”   胡新月记得苏立诚提过,这国营饭店的工人,以前都是有编制的正式工,那应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说不定李凤霞知道哪家有房子要出租。   “这位妹妹,我姓胡,是苏师傅的老婆,劳驾问一句,你知道这附近,谁家有空房子要往外租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李凤霞一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平常哪会操心这些东西。   倒是后厨的张师傅搭了句话,“那边不是有中介公司,听说中介公司就是专门给人找房子的,要不弟妹你去看看?”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着睡了几天门板,胡新月的腰很有些受不了了,苏向暖也睡得不好,夜里总闹,可苏立诚跟头猪似的怎么吵都不会醒,气得胡新月一脚把他蹬到了地上,可人家倒好,揉揉眼睛爬上床继续睡,十足一个没事儿人。   胡新月迫切的要换房子,要不然她就要去买张床,反正她真的是受不了了。   一大早苏立诚去了店里,她也没再睡,毕竟那“床”躺着也难受。   按照张师傅的指点,胡新月没往繁华的步行街走,而是到了百货大楼对面的巷子里,找了几个人问路,总算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招牌单薄的一家中介公司。   那招牌,就是石灰墙上用红漆写了“中介”俩字,两扇门大小的门面,胡新月推着小车还进不去,只好侧身进门,把小推车放在了外面。   屋子里没人,倒是能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   胡新月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里面立刻有人应声,过了一会儿锅铲的声音停歇,一个眼睛黑亮瘦巴巴的小姑娘,笑着跑了出来。   “大姐,您好。” 第47章 中介公司。   屋子里, 一台颜色发黄的老式电脑,一张破旧的双人沙发,掉了一条腿用凳子撑着的玻璃茶几, 还有用毛线绣着富贵花开的白色门帘, 这里的门帘不像用久了那种头顶的位置刚洗完都发黄,正因为它很白, 更像是新的,门帘后面, 就是刚才她做饭的厨房了。   这就是现在这年代的中介公司么?   还真是挺简陋的。   胡新月坐在沙发上, 抱着苏向暖, 小姑娘用带竖棱的玻璃杯给她倒了杯水, 放的远远的,防止在妈妈腿上乱动的小宝贝踢到。   “大姐, 我叫丁当,您是想买房,还是想租房?”她落落大方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然后蹙着鼻子呲牙冲苏向暖做了个怪脸,“嘻嘻——”   苏向暖本来很认真的在妈妈腿上蹦哒, 被丁当吸引了目光, 立刻转过来拿手指着丁当“啊啊”的叫——她是想让丁当抱, 苏向暖素来不认生, 但是这自来熟的速度, 也有点太快了吧。   胡新月当然不好把女儿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而且她还有正事儿, 于是松开了托着苏向暖胳膊帮助她蹦哒的手,让女儿坐在了腿上,掏出手帕给她玩。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房源。”胡新月不确定这人的底细, 话说得也模糊。   她穿的是好几年前的西装外套,还有一条喇叭牛仔裤,鞋子也是旧的,胡新月对穿戴一直都不在乎,尤其还带着苏向暖,身上总是被她的口水蹭的湿答答的,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是有些邋遢的。   可是叫丁当的小姑娘却很热情,跑到电脑桌后面弯着腰一通翻找,搬出来厚厚一摞文件袋,放到了胡新月面前的茶几上。   胡新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那台电脑,她以为……电脑放在那儿,难道不是给客户看资料的么?   丁当注意到了胡新月的目光,“大姐,电脑费电,我们这纸质的资料也有图片,您看——”   文件袋里掏出来的资料,是一摞摞的房源信息,都是手写的,而且那上面的图片……其实也是手画的户型图和一幅带透视的立体图,户型图还能看看朝向房型,那幅立体透视图,就真的是很难看出来实地了。   胡新月不禁皱起了眉头,心底还是有点失落的,期望也落了下来,估计也没钱买打印机,但是这手抄版的房源信息,看起来虽然很费功夫,但是也确实随便了点吧。   可丁当还在房源信息里翻找,好一会儿,才扒拉出来一张纸,铺到了胡新月眼前的茶几上,这张的立体透视图,那是上了色的。   画的是客厅,电视柜上头的大电视和木质沙发都有显示,客厅旁边直接就是阳台,阳台是一整排窗户,窗户底下摆满了花盆,植物只是虚虚上了色,但是打眼望去,就觉得郁郁葱葱。   胡新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是一套两室的房子,进门正对着客厅,客厅那边是阳台,右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再就是两个卧室,连着电视墙。   最重要的是,客厅和两个卧室还有厨卫,都有窗户,采光够好,而且一家三口住会很舒服。   这个小姑娘,推销的时候,是考虑了客户需求的,胡新月不免对这个叫丁当的小女孩儿刮目相看。   “大姐,这套房子可是学区房呢,采光又好,原来的房主还养了好多的花,人一走进去神清气爽的,特别舒服。”   “学区房?”胡新月没料到,这时候就有了学区房的概念,可是98年的时候……好像离按片区划分上学的事儿,还有小十年呢。   “是啊,离学校近的就叫学区房,大城市人家都是这么叫的。”丁当指了指那两幅图底下的一行小字,“大姐,这房子在实验小学对面,出小区门过个马路就到了,孩子上学连五分钟都用不上。”   实验小学在鲁阳,还是很出名的。   可胡新月却摇了摇头,说起学校,她倒是更想买第五中学附小附近的,那是苏雨晴以前上的学校,如果过完年要接苏雨晴过来,她还是倾向于把女儿送回原来的学校上学的,毕竟那里有她以前的朋友和同学,习惯起来更快一点。   “有没有第五中学附小附近的,你说的这样的学区房?”   “当然有!”丁当很快又投入了房源信息的资料里,一边翻一边问道:“大姐,你想买什么样的房子啊?两室还是三室?”   买?   胡新月愣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说是来买房的,“我是来租房子的呀。”   “租房?”丁当瞪大了黑溜溜的大眼睛,“大姐,现在这房子跟白菜一个价格,干嘛租房啊,买了不好么,想怎么捯饬就怎么捯饬,那是自己的房子呀。”   胡新月笑了,这丫头,到底是年纪小,推销起来痕迹还是重。   “买房子没钱,怎么买?”   “贷款呀!”丁当说得理直气壮,“就刚才那套房子,首付你连一万块都不一定需要,每个月还一百多块钱,租房子咱们不是一个月也得小一百块钱,可要是贷款买房,你交几年那房子是你的,但是租房子,那就是替别人还贷款了,多不划算呀!”   这话,真是似曾相识。   所以胡新月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好房子也难找,我想买鲁阳一高对面那耐火厂的房子,这不根本买不着,才想着租房子住。”   “锦绣花园?那房子确实不好买,因为挨着鲁阳一高,但是那块地是人家耐火厂的,那儿的房源,我还真没有啊大姐。”丁当露出几分落寞来,但是很快就重燃了斗志,从一堆房源信息里又拉出来一张,拍在了桌子上。   “大姐您的孩子还这么小,急着买鲁阳一高那儿的房子干嘛,这就是你刚才说那第五中学附小旁边的房子,挨着学校的,在家就能看见学校,就是小区门在路上,上学得从大门走,而且是最好的楼层,三楼呢。”   这一套房子,是个三室,跟胡新月上辈子的家很像,但是没有阳台,进门就是客厅,电视墙后面是厨房和卫生间,进门的左手边一个房间,右手边两个房间,这时候的老房子都不太突出客厅地位,房间也没有主次之分,大小都差不多。   这套房子,倒是还不错。   “这个小区是第五中学的家属院,房主原先是第五中学的老师,现在都退休了,唯一的孩子在帝都上大学,就去那边买了套房子,老家这边就不要了,租或者卖都行,但是老人家更偏向是卖出去,所以租金要的有点高,一直也没租出去。”   “能去实地看房么?”胡新月有点心动了,毕竟这个房子,挨着第五中学附小,离第五中学就也不会远,第五中学在鲁阳的初中里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能!”丁当差点喊了出来,“不过得等一会儿,我跟店主委托拿钥匙的大姐,联系一下问问,大姐,您要去看么?”   胡新月看了看怀里的苏向暖,第五中学附小虽然离这儿挺近的,但是坐公交车也是四五站路呢,她带着苏向暖,这去看房还真有点不好操作。   但是丁当拍了胸脯,“大姐,我骑车带你们,我有一辆三轮车,专门带客户看房的!”   三轮车?   这时候的电动车还没有后来普及,街上要么是摩托车要么是自行车,可是摩托车还是那种笨重的男士大摩托,自行车带人又太过亲密,这么一看,好像带客户看房,也就三轮车合适了。   于是胡新月点了点头,丁当让胡新月在店里等她,还给苏向暖抓了颗糖,冲出大门后没一会儿却又拐了回来,还带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孩。   “大姐,这是我男朋友,他刚下夜班回来吃了东西就去睡觉了,你别管他就行。”   胡新月应了一声,丁当转身就没了影子。   高大的男孩从外头进来,看都没看胡新月一眼就掀开门帘进了厨房,胡新月听到一阵锅铲碰撞的声音,透过门帘下面的空隙,坐着的她刚好能看到男人抱着个碗蹲在厨房吃了起来。   苏向暖到了陌生的地方,一直很亢奋,胡新月抱着她走到了门外,放她在小车上玩,过了好一会儿,丁当才踩着三轮车回来了,她还提了个肉夹馍,喜滋滋的跑进屋塞给了男人,男人埋怨了她一句乱花钱,捧着肉夹馍就啃了起来。   丁当倒是一脸满足,跑出来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大姐,我带你去看房!”   三轮车上放了个小马扎,胡新月坐上去,小姑娘把小竹车也给放在了三轮车里,叮嘱她坐好,转身就用力踩了起来。   看她瘦巴巴的样子,胡新月没想到她能把三轮车踩得飞快,抱着女儿赶紧扶稳了把手。   穿梭在不太熟悉的街道上,胡新月觉得有点冷,但是苏向暖却兴奋得要命,她挥舞着小手扒着胡新月的肩膀总想站起来,一次次被妈妈按回去还是不死心,也不生气,下一次继续努力,可见她是特别兴奋了。   闹腾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小区门口。   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冷冷清清,人行道上满满当当停的都是自行车,都是学生们的。   “大姐,您看这儿,离学校多近!”   胡新月点了点头,跟着丁当进了小区,这排家属楼也就是一栋楼,四个单元,他们看的这间是进大门后的第三个单元,离大门有点距离,应该不受马路多大影响。 第48章 房子。   胡新月抱着女儿, 丁当帮她搬着小推车,没一会儿就上了三楼。   打开门进来,第一反应是阳光真好。   正是上午九点多的光景, 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满满当当的洒进来, 屋子里家具的摆设很全,但是没有什么装修, 水泥地面和批白带着绿色墙裙的墙壁,处处都透露着八十年代的风格来。   户型中规中矩, 倒是跟那手绘的房源信息上差不多, 胡新月抱着女儿在屋里转了两圈, 目光落在了过道里摆着的大书柜上。   这个书柜, 比门还宽还大,原木色的釉面看起来倒是很新, 玻璃门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书,满满当当的一柜子。   苏雨晴很爱看书,从世界名著到街边书店对外出租的盗版小说她都看, 胡新月曾经被女儿拖着去过学校两回,去要上课时被老师没收那租过来的书。   在旁边介绍的丁当回过头, 看见胡新月的注意力在书柜上, “大姐, 这些书还有家具, 房主都是不要了的, 您要是买下来, 这书不就归您了。”   “这么一柜子都不要了?”胡新月一直觉得, 对于爱书的人,哪怕是看过十几遍的书,都还是宝贝, 可这房东两个知识分子,这么大一柜子书,说不要就不要了?别是小姑娘想卖房,混说的吧。   丁当点了点头,“房东夫妻俩都已经去了帝都,这边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不要了的。”   “那这买房子的手续怎么办啊?”胡新月动心了,买下这套房子,只需要稍微收拾一下,就能搬进来住,老房子也不存在什么散味儿的问题,如果现在就买,那过了年就能把苏雨晴接回来,还回第五中学附小去上,还有那一柜子书,真是一本一本买下来,怎么也得好几百吧。   “房东跟我们签了委托协议,到时候一切都办妥了的话,房东就会回来签字的。”丁当不住的搓手,显然很兴奋。   “那这房子,要卖多少钱?”   “这套三居室是一百二十六平米,家具齐全直接就能进来住,卖五万块。”   这个价格,买套老房子,可真不便宜了,胡新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家具虽然齐全,但是大多都是以前木工打制的老家具,结实是结实,但是一点也不好看,拉出去二手市场根本卖不上价钱,就算那一柜子书能值一千块,这些林林总总的家具值不值一千块还是另外一说了。   四万八买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一平米划四百了,比新华家园那套还贵。   “大姐,这个价钱您要是觉得贵,咱们还能商量不是。”   苏向暖看到了窗户上贴着的纸蝴蝶,咿咿呀呀的指着喊,胡新月走到窗户边,一副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房子是不是还能出租,租的话,一个月是多少钱?”   丁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租房一个月是一百五,这个价格不便宜,所以才说,房东压根儿没打算往外租的。”   胡新月就没有再问,跟着丁当下了楼,小姑娘还是很贴心的帮她扛小车,半点没有觉得她不买房就不打算理她了的想法。   坐着三轮车回到了那个破旧的门面房,胡新月正想跟小姑娘说要抽时间带丈夫来看看再下决定,屋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儿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苏向暖被吓得哇哇大哭。   “呀!我的锅子!”丁当后知后觉,她刚才在厨房做饭,听到人来把火关到最小跑了出来,这一趟起码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的鸡汤……   丁当张牙舞爪的往屋里跑去,可是没一会儿就被她那高大的男朋友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提溜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沉着张脸,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不忘埋怨。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什么也干不好,厨房都能炸了,还往里头冲,不要命了!”   听见这话的胡新月,不觉皱了眉头,她已经哄好了苏向暖,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男人提溜着丁当的衣领子把她放到了三轮车上,动作看似随意却一点也没伤着她。   丁当蹲在三轮车上乖乖的眨巴着眼睛,“可是我煤气罐还没关呢!”   “我关了。”男人大手一挥,打开了门面房的屋门痛风,又绕到屋子后头去开厨房的窗户了。   丁当这才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不管不顾跑进了屋子里,翻箱倒柜好一会儿,把她那摞手绘的房源信息图都给抢救了出来。   胡新月没再说话,别人的事儿看看就足够了。   她喊住丁当,“小姑娘,我这两天带着我丈夫来找你看房,那套房子的价格要是能再便宜点,我们就直接买了,不过我们想贷款,还要看看你们中介公司,有没有办贷款的路子。”   “贷款?大姐,那套房子不支持贷款的吧,那是老房子,还是单位房,银行是不贷款的。”   这会儿的贷款政策,是银行鼓励大家去买新房的,二手房谁给贷啊。   胡新月皱眉,倒是没想到这一出,“那你帮我看看有什么能贷款的房子,或者直接就能住的出租屋也行,我明天再来看吧。”   胡新月回了国营饭店后头的仓库,刚进门把睡熟的苏向暖放到床上,苏立诚回来了。   见她在屋里,也是一愣,“找到房子了么?”   胡新月摇头,这房子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她打量着这个闲置的仓库,是四四方方的一间屋子,旁边还有个大窗户被柜子挡去了一大半,只有一点点光亮从外头透进来,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要不然,咱们跟张老板商量商量,把这个仓库买下来,收拾收拾能住就行,你上班不是还离得近。”   苏立诚摇头,“还上班,这饭店马上就该倒闭了,到时候我那股份就是鸡飞蛋打,这老板也是真不争气,根本不会经营饭店不说,投资也拉不回来,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块地方。”   “这地方好么?”虽然知道这里后来是多么热闹的地方,可是胡新月觉得,这里头肯定不会是张开行的功劳。   就像先前那个山城火锅,现在的老板也根本不是后来郑国安提起的那个大学同学,这中间什么资本重组、注资啊改制什么的,只怕根本就不会是像他们的那个小吃店那样,简简单单能说出来的。   苏立诚狠狠点了点头,“好,人流量起码是咱们原先那个小店的三倍,就这还不是周末的时候,周末这地方的人流量至少翻番,店里的两个老员工都说,这片住的人都习惯他们家的味道,如今没了,一开始每个路过的人都会进来问问什么时候恢复正常营业,后来冷清的久了,就只是看上一眼,没人再进店里问了。”   “那咱们就去跟张开行谈谈,让他把这个店给咱们经营。”   “没有张开行在这儿捣乱,好好做生意,这店重生一点也不难的。”紧跟着胡新月跑了两步,发现女儿还在床上,赶紧回身抱住孩子,出去追胡新月了。   仓库跟饭店之间的小门在楼梯下面,胡新月从仓库出来的时候,饭店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柜台和后厨都没了人,张开行领着个陌生人在大厅里看。   “你看这些,都是有年头的好木头,再用几十年不成问题的,五万块,店转给你,你跟政府来干这国营饭店,怎么样?”   陌生人皱着眉,摇了摇头,“这饭店被你折腾成这样,基本已经彻底死亡了,再说你大姐交代了,谁也不能给你投钱,你还在这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听见这话,张开行突然炸了,“投钱就投钱,不投就拉倒,你无端端总拿我姐压我干什么,我姐可是结了婚的人,她老公也不是你!”   张开行觉得自己最近晦气的很,那么多熟人,一个肯给他支援的都没有,要不是老爷子逼着他结婚不敢回家,他至于落魄成这样么。   真是要气死了。   两个年轻人骂骂咧咧散了伙,张开行这才注意到了胡新月,奇怪她从哪儿出来的。   “张老板,你刚才说,这店五万块,就能转给那个人?”   张开行点头。   胡新月有点兴奋了,“那我拿五万块出来,这店能转让给我们夫妻俩么?”   张开行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不住摇起了头来,“不行不行,这饭店虽然有五万就能盘下来,但是没有十万块,这饭店你转不起来,根本就没法活,但凡生意一做开,那些欠着工资的人立刻就会来要工资,到时候还得关门,又是一趟瞎折腾了。”   见胡新月没有动摇,他还特地补了一句,“你们这是白扔钱,没必要的。”饭店现在赔钱,不用给政府交租金,张开行始终也没找来投资,让他觉得这店没有什么前途了。   可胡新月和苏立诚却不这么觉得,苏立诚是从开饭店的角度出发的,而胡新月就干脆点,她知道后来这家店会火更大的原因是价格和情怀还有位置,情怀是老一辈就有的,价格是因为政府拿地参股了,位置也确实是好。   正在这会儿,苏立诚过来了,胡新月冲他点了点头,苏立诚拉住张开行,把他俩的想法说了出来。   “张老板,我们俩想试试经营这家饭店,好歹原来也是国营企业啊,这么黄了多可惜,再说我还有股份呢。您之前说的百分之七十股权需要多少钱,我们给您,让我们夫妻俩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您什么也不用管占百分之十的干股,剩下给政府交红利的事儿都算我的,您看这样,行么?” 第49章 员工开会。   张开行还是不同意。   倒不是觉得苏立诚夫妻俩掏不出来这个钱, 只是觉得,这俩人太孤注一掷了,毕竟十万块这时候起码能买两套房, 对哪个普通家庭, 都算得上是巨款了。   “就是十万块,我们愿意投, 是赔是挣,全凭自己本事, 就有一件事儿得张老板您答应, 咱们这饭店, 立刻就能重整旗鼓开张了。”   胡新月比苏立诚笃定的多, 也让张开行更信赖。   他疑惑的问道:“什么事儿?”   “您占百分之十的干股,店里头的经营人事您不用管, 但是对外头的政府关系,您得帮帮我们,对外来说, 您始终是大老板,好让我们蹭蹭您的威风, 省得别人瞧不起我们农村来的, 欺负咱们不是。”   张开行突然觉得, 眼前这个女人, 并不像她的外貌那么普通, 他甚至有点好奇, 这个女人, 想要怎么经营这个可以说已经黄了的国营饭店。   两天后,由张开行牵头,胡新月和苏立诚一起到了区工商局, 跟曾经想都没想过的区领导坐在了一起,签下了国营饭店的承包合同。   承包款五万块,租金以利润方式分成,政府占百分之二十,张开行百分之十,胡新月跟苏立诚,一人占百分之三十五,店面归夫妻俩人经营,张开行仍旧担任总经理职务。   拿下了经营权,胡新月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买了张床,放在了他们住的那间仓库里,房子一时半会儿看不下,她的腰也是真受不了那门板了。   张开行回到饭店,当着李凤霞和张师傅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表示自己以后只是个名誉总经理,把办公室的钥匙和账本工资表都交给了苏立诚,张大老板极其潇洒的就走了。   “苏师傅,不!苏老板,那我们之前的工资,怎么办啊?”张师傅觉得,这是张开行糊弄他们想跑路的法子。   胡新月从苏立诚手里接过算好的工资本,认真翻了几页找到张师傅和李凤霞的名字,上面显示的李凤霞一个月是一百二十块钱,张师傅是一百七十八块,工资一直从五月欠到了现在。   八个月,两个人总共是两千三百零八十四块钱。   怪不得,张开行交权交的这么干净利索,敢情真的就是个烂摊子啊。   除了李凤霞和张师傅,别的员工陆陆续续是从九月份开始不干了的,二十多号人平均一百五的工资,就按满员的六个月算,起码也得一万八的工资,但是这个数绝对是不够的。   “张师傅,我看这账本上,店里都是每个月月初发工资,这个月刚到,欠你跟李凤霞都是八个月工资,一会儿你们分开到楼上办公室领自己的工资就行。”   胡新月说完,拿着张开行给的那堆东西,就上了二楼办公室。   张开行虽然成了挂名分干股的总经理,但是他的办公室胡新月也没打算动,毕竟还指望着张开行充脸面打外联关系的。   张开行的办公室旁边,一边是财务室一边是采购部和员工休息室,胡新月找到钥匙,打开了员工休息室的门。   她没当过领导,可她知道,公司里的财务室在财务不在的时候,是不能乱进的,而能进采购部这样有油水地方的,肯定有点后台关系,她也不想去惹,索性先进了休息室。   胡新月记得原先的四川小吃,就让苏立诚去定门头,先把国营饭店这几个字换下来。   她则开始看账本。   以前开小吃店的时候,她跟苏立诚也记账,一个月多少进项多少出项,不过他们那账简单,不像她手里这些账本,又是固定资产又是负债又是工资,一本本分的清清楚楚,每一本都有自己的规矩。   胡新月看得不是很懂,索性都丢在了一边,专心看起了工资账本。   苏立诚出去没一会儿,张师傅先上来敲门了。   屋子里,胡新月坐在茶几旁翻账本,苏向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张师傅跟胡新月拢共没打过几次照面,见到这个情形,愣在了门口。   “呃……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我是来领工资的。”   胡新月笑了笑,“我跟苏立诚现在是这家饭店的老板,你们以前怎么称呼老板的?”   张师傅搓着手道:“这……以前没改制的时候,是按着政府那套,店长主任什么的,后来改制,我们就喊他总经理了。”   “那我就是□□经理,苏师傅就叫他苏经理吧,以后,我管饭店,他管后厨,对了,咱们这国营饭店的招牌也要摘下来,换成别的。”   “□□,这工资……”   胡新月翻开工资账本,找到了张师傅那一页,“张青风,八个月工资,一共是一千四百二十四元整,一会儿在这里签字吧。”说着,她从身边的包里取出来数好的现金,又认真数了一遍,递给张师傅,“您数数。”   张师傅当着胡新月的面把钱数了数,然后在工资表上签了字,转身要走,却被胡新月喊住了。   “张师傅,我还有事儿请教您,坐下歇会儿吧。”   胡新月从张师傅的口中,了解到了国营饭店厨房以前的经营状态,原先满员的时候,厨房是十三个人,一人负责一种食物的出餐,凭柜台的票取餐,大家各司其职。   张师傅走后,李凤霞来领工资,胡新月又通过她了解了饭店整体的经营模式,饭店里有一个出纳一个会计,柜台后头是两个人卖票,大厅里两个打扫卫生的,二楼包间配一个服务员,还有一个采购。   她让张师傅和李凤霞去跟原先的老员工传话,说后天在饭店里给他们清算工资,让那些人都过来,然后又在饭店门口贴了歇业整顿的告示,同时挂出了招工的牌子。   晚上,胡新月躺在新买的床上,软硬适中的床垫却让她失眠了。   “真要把他们的工资都给补了么?”苏立诚憋了一天,到底还是把疑惑问出了口。   胡新月翻了个身,“签合同的时候,张开行不是都说了,这工资必须得给解决,不能让人闹到劳动局去。”   “可那不是能拖拖么,这么急着给他们发工资,人别都领了工资跑了,咱们贴钱还得再招人,那就两头空了。”   苏立诚的声音有点大,苏向暖翻腾着手臂抖了一下。   吓得夫妻俩赶紧去拍着哄她,好容易安抚下来,俩人对视一眼,却都笑了。   这小魔星好容易睡下,再要醒了又是几个小时的闹腾,大家都睡不好了。   发工资的消息传的很快,胡新月本以为得两天才能把人聚齐,没想到,第二天下午,那二十个离职的人就都到饭店来了。   冷清了好多天的饭店大堂人声嘈杂,胡新月抱着孩子进来也没人注意,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就是新老板!”人群在一瞬的静寂后,忽然更大分贝的嘈杂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胡新月把孩子递给了苏立诚,面对这么多人,她一时还真有些犯怵,愣了片刻让大家坐下来,那些人三三两两的找位置坐了,目光仍然汇聚在胡新月身上。   “□□经理,是真的要给我们补发工资么?”   一个披着大波浪卷发涂脂抹粉的女人喊了一声,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   胡新月还是那副朴素的样子,这一身没有半点老板的样子,也难怪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儿。   随着这女人的声音,坐着的人群又闹腾了一阵,苏立诚脸上显出了焦急,喊了几声让大家安静,可人群却更嘈杂起来。   然而,胡新月却只是耐心的等着他们自己安静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终于再次安静下来,胡新月这才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道:“大家好,我叫胡新月,是承包这家饭店的人,也是这家饭店现在的老板。”   “那张开行呢?他还欠我们工资呢!你们不能赖账!”   “是啊!发工资!”   “那是这饭店欠我们的钱,你们换了老板也不能赖账!”   底下再一次乱了起来,胡新月还是静静的等着,不过这一回,等待的时间很短,下面很快就静了下来。   “我跟政府签承包协议的时候,领导们没提过各位工资的事儿,所以,我没有这个义务给你们补发工资,但是……”   “你……”   最早发言那个大卷发的女人张口要说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她旁边的人拽了一把,大家伙儿不约而同的瞪了她一眼,堵回了她嘴边的话。   “我觉得,对未来饭店经营有用的人,工资我可以补发,就算是留住人才的投资了,但是没什么用的人,那工资你们就只能自己去找张开行想办法了,不归我管。”   “我这饭店,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满一个月被辞退的,发放拖欠工资的百分之八十,满两个月被辞退的,发放拖欠工资的百分之九十,满三个月就算是固定员工了,我会把原先饭店拖欠你们的工资都补上,而且在你们原先的工资基础上上调工资,保证福利待遇,希望各位,可以跟我一起让国营饭店再次活过来。”   一番话说完,胡新月的手心都湿润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   “那我要是不愿意回来上班呢?”   “对啊,我们都又找到工作了,怎么回来呀!”   这些曾经算是端着国企铁饭碗的人,真是没一个好说话的,不过刺头越多,才越容易剩下真正有用的人。   胡新月仍旧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这样的人,可以去找原来欠你们工资的张开行。” 第50章 摩托车。   话音刚落, 底下就闹腾了起来。   一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中年女人站了起来,满脸不屑得看着胡新月,“你是哪里来的乡巴佬,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使唤!”   企业改制前, 这些国营饭店的员工,那可都是端着铁饭碗的, 眼睛长在头顶上都是常态,如今被胡新月和苏立诚这么寒酸的两夫妻吆来喝去, 心里当然不乐意。   坐在胡新月跟前的李凤霞小声给胡新月递消息, “她是王亚丽。”   胡新月了然, 翻了翻手里的工资本, 得到了这人的信息。   王亚丽,会计, 月薪一千六,九月八号离职。   “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活过一辈子的胡新月, 回到如今的年纪,看起来总是不卑不亢, “这不是在商量么, 我这儿有你们的工资表, 如果同意我的建议想回来上班, 那明天就可以回来上班, 如果不同意, 明天张总可能会来, 大家可以找他要工资。”   王亚丽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她踹翻凳子站了起来,“你说这饭店是你的就是了?这可是国营饭店, 你们这些乡巴佬懂什么是国营么!国家怎么可能会把饭店交给你们。”   胡新月笑了,笑得自信满满,“虽然我是乡巴佬,我什么也不懂,但是我有钱,可以吗?”   “你……”王亚丽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个农村女人欺负成这样,她可是这里的会计,就是以前没改制的时候,店里的工资开销都是她来记账的,这些人见到她哪个不是好言好语的,包括张开行这个一把手,可胡新月她竟然敢这样。   于是跋扈惯了的王亚丽,顺手一抓就朝胡新月扔了过去。   她抓的是一包瓜子,噼里啪啦从她的位置撒过去,坐在她前面的人全都遭了殃。   最倒霉的当然还是瓜子的主人,那个留着大波浪卷发涂着口红的女人,她叫刘欢欢,原来是饭店二楼的服务员,主要招待包间里的客人。   “王亚丽你赔我的瓜子!”刘欢欢拍着桌子大喊。   前头被殃及的人一个个回过头来瞪王亚丽,大家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深深刺激到了速来高傲的王亚丽。   “看什么看,姑奶奶请你们吃瓜子,还不赶紧说谢谢!”说罢,一把甩开要她赔瓜子的刘欢欢,转身就跑了。   人群,又一次沸腾了。   “她是怎么回事儿,乱发什么脾气!”   “人家是会计,不愁工作,当然脾气大了,跟咱们不一样。”   “得了吧,好像谁不是托关系进来似的,就她脾气大,真是给惯的……”   胡新月耐心的等他们发泄完火气,才道:“按照我的提议,试用期三个月,愿意留下来工作的人过来报名,不愿意的,明天张总经理来了可以去找他说。”   这一回,不免就有人动心了。   “那你要骗我们怎么办,要不先发两个月,让我们安顿住一家老小也行啊!”   “可以,”胡新月答应的爽快,“愿意留下来上班的,可以先补发一个月工资,剩下的,就按照之前的法子,试用期满一个月被辞退的,发放拖欠工资的百分之八十,满两个月被辞退的,发放拖欠工资的百分之九十,满三个月就算是正式员工,我会给你们调薪。”   一听到签字立刻就能拿到钱,马上就有人站了起来,毕竟这些人虽然过去端着铁饭碗一个个傲的不行,可大部分都是有家有口的,这么久没发工资,家里早就吃不消了。   第一个来签字的,是后厨的李师傅,然后是出纳,再就是打扫卫生的两个人……   字很快就签完了,最后,除了走掉的王亚丽和根本没出现的采购员,剩下的全都签字了。   “大家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下班的时候,就会把一个月的工资补给大家。”   员工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其中有人想过来跟胡新月说几句,但是却被旁边人拽走了。   很显然,这些人都看不起胡新月夫妻俩,并不只是王亚丽一个。   不过,胡新月不在乎。   她只是需要这些熟手帮她把饭店的摊子撑起来,至于这些人能力如何人品如何那都不是现在需要考量的,如果他们不得用,那也得等这个摊子撑起来后,她才能找到人来换。   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怎么也得三千多块,再算上那两个不愿意回来上班的前头六个月的工资,胡新月跟苏立诚到银行取了七千块钱,发工资三千,店铺的采购预算两千,还打算给张开行两千,让他把那两个刺头的工资打发了。   从银行出来,马路对面的三层小楼上,“摩托大楼”几个字赫然醒目,对面商场门口摆着几辆崭新的摩托车,好些人围着在看,却没人上去试骑。   这时候的摩托车,普通的半套房,高级点的一套房才能换辆车,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上辈子,在那个汽车遍地的年代,他们夫妻俩也没买上车,家里还是零几年苏立诚买的那辆二手雅马哈,胡新月则是自行车换成了电动车。   如果骑摩托车,按照如今的路况,回一趟老家,来回也就一个小时差不多了吧。   而且苏立诚去采买店铺的消耗品,靠公交车和自行车,只怕会耽误功夫,更甚者像王亚丽那种,明目张胆的看不起他们,许多事就会变得难办。   于是,胡新月开口了。   “咱们去看看摩托车吧。”   本来抱着女儿正看得起劲儿的苏立诚一愣,立刻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花那钱干啥,齁贵的。”一辆最次的摩托车起码也得七八千,更别说那种差不多的了。   “后头你得顶下来店里的采购,来来回回的,怎么不得有个代步工具,再说有了摩托车,不忙的时候晚上回去早上再回来,还能回去看看晴晴。”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苏立诚当然也喜欢,只是卡上虽然有那么些钱,因为是听胡新月的法子赚来的,他理所应当觉得要听老婆的。   现在,胡新月这么一说,苏立诚当然也不再推辞。   夫妻俩抱着孩子进了摩托大楼,里头买的人不多,看得人却不少,服务员都在一旁嗑瓜子,嘴巴叭叭的不知道在扯些什么。   现在的摩托车店,就像是后来的汽车4S店,里面装修的干净敞亮,一台台摩托车停放在圆形方形的展台上,还有各种不同颜色的车停在大落地窗边,比后来那些卖电动车摩托车的店面,看起来高级多了。   胡新月对摩托车并没有什么了解,不行就还买上辈子苏立诚骑那种,那辆雅马哈125虽然是二手的,但是苏立诚买回来后骑了那么多年,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   “现在骑摩托车,是不是还得考摩托车驾驶证?”   “那肯定啊!”苏立诚抱着女儿在摩托车的倒车镜上照镜子,小丫头看到圆圆镜子里的自己,新奇兴奋的不得了,伸手想去抓,苏立诚抱着她往后一撤,不能摸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服务员却尖叫着跑了过来。   “只能看不能摸,墙上那么大的字儿看不见啊!”她那幅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像苏向暖刚才是要抢她家大米似的。   “我们没摸,小孩子不懂事儿。”苏立诚跟她解释,苏向暖确实也没摸到,她伸手的时候被苏立诚拽了回来。   “摸没摸我看不到么,都以为大家跟你们一样不会看嘛!”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来真是哪个年代都不缺。   胡新月在那服务员侧后方,见她这么胡搅蛮缠,直接把手往摩托车油箱上一拍,“我摸了,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你!”服务员转身拿手指住了胡新月,可是她还真不能怎么着。   胡新月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不能怎么样,费那么大劲儿嚷嚷什么,要是把我女儿吓出什么问题,我肯定拉你上派出所!”   嚣张跋扈的服务员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左顾右盼希望谁能来替她出个头,然而刚才怂恿她过来耀武扬威的同事也都没了影。   然而胡新月也没打算跟她好说好话,“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要投诉你。”   她的声音很大,足够附近看热闹的其他服务员听到。   服务员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我们领导来了也是你不对,你不买摸什么摸,摸坏了你赔的起么!”她还是觉得,像胡新月跟苏立诚俩人这样,一身旧巴巴的衣裳,都是穷鬼。   因为这年代,好一点的衣裳还都不便宜,人们习惯以貌取人。   不过一会儿,摩托车店的领导就被人叫了来,领导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吆喝了一声,旁边看热闹的员工立刻散开了,不过看热闹的客人却都还兴致勃勃的围着,没人怕他。   “你好,我是店里的经理,我们的员工服务不周,还请您见谅。”经理特别的有礼貌,倒让胡新月有点脸颊发烫,虽然那服务员不对,但是她也确实是在跟着无理取闹。   不过毕竟多活了一辈子,胡新月脸皮还是够厚的,她指着那辆摩托车,“你们的服务员说这车不能摸,我摸了,该怎么赔你们说吧,不过这车摸都不能摸,买回去我难道要用香案供起来么?”   “当然能摸,只不过……”经理伸手在那摩托车镜子上摸了一下,光亮的金属面上立刻留下了一个手印,“会留下印记,这个用布一擦就会干净,只是在店里人多,你摸一下我摸一下,这些服务员每天就什么事儿也不用干了,只需要不停的去擦展览品,一天恐怕都擦不过来了。”   “这辆车多少钱,你们这儿,能帮着办摩托车证么?”   经理本来高傲的笑容,听到这话也有了一丝松动,露出几分惊讶来,然而他很快恢复了过来,“这辆车是雅马哈125L,是现在最紧俏的车型,售价是一万三千八,我们提供免费□□的服务。”   “价格还能便宜么?”苏立诚忍不住拽了拽胡新月的袖子,他们就是来看看,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说买就买呢。   “价格是全国统一的定价,而且是全国联保,所以我们无法给您优惠,但是我们可以送您骑行包和前挡风板。”   “行吧,我要一辆,不过……”她转了一圈,找到了还杵在原地的那个跋扈的服务员,“我女儿就是想摸摸这些摩托车的倒车镜,但是还没摸到,就被你们这个服务员吓到了,难保我买了摩托车回去我女儿不敢坐也是麻烦,能不能让你们的这个服务员跟着,让我女儿摸摸你们这里……”她拿手画了一个大圈,“所有的倒车镜。”   “当然。”   经理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拽了几块抹布跑过来塞到了那个服务员手里。   胡新月则抱起苏向暖,走到了那辆雅马哈125跟前,小姑娘从生下来就跟着父母奔波,根本不是个胆小的主,看到那亮闪闪的倒车镜,立刻伸出了沾着口水的肉爪子。   摸完一辆,摸第二辆,第三辆……   那个服务员跟着后面哭丧着脸在擦。   苏立诚看得目瞪口呆,经理却笑着走到了他跟前,“先生,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咱们到这边付款呢。”   卡在胡新月那儿,苏立诚身上只有刚才取的那七千块现金,不够。   于是他有些局促的咽了咽口水,“卡在我媳妇儿那儿,我去抱着孩子让她来刷卡吧。”   虽然这车不如房子值钱,但他就是觉得胡新月今天超有魄力。 第51章 采购员出缺。   摩托车店后面有一块场地, 是进行摩托车驾驶考试的,有弯道有坡道,现在这种考试的模式还不统一, 苏立诚以前在老家也借过别人的摩托车骑, 这种考试一点问题也没。   只不过,胡新月却跟那经理提出, 她也要考一个来。   已经通过了考试的苏立诚抱着女儿,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家媳妇儿。   考试用的摩托车是一辆旧的大阳摩托, 比他们买的那辆雅马哈要大一点, 像胡新月这样瘦的女人, 根本推着都是费劲儿的。   可胡新月坚持。   不止苏立诚, 旁边看的经理和工作人员,都是替她捏了把冷汗。   然而, 胡新月却压根没注意这些人的紧张,她围着那辆大阳摩托转了一圈,先跨了上去, 两只脚刚好够住地面,身子往右边一侧撑住摩托车, 勾脚就把左边的支架踢了起来。   她根本不像个新手。   握着车把点油门打火, 稳稳当当的把车开了起来。   这些, 都是上辈子苏立诚教她的。   通过了考试, 但是需要提供照片等一天才能拿到驾驶证, 胡新月跟苏立诚就在他们这儿拍了照片, 约定隔一天来拿驾驶证和车。   第二天, 员工们都到了饭店上班。   原先的工作时间是早九点晚八点,下午两点到四点休息。   苏立诚原先定好的牌匾正好来安装,胡新月便组织员工整理自己的工作范围, 打扫卫生,后厨工作人员报出来三天的材料量。   因为想着马上就能领工资,大家都十分配合,本来就是一个运转多年的老系统,这些老人们给了面子,按部就班做的又快又轻松。   报齐了各项菜品所需要的菜品,苏立诚先打了原先供货商的电话,想着毕竟是老关系东西齐全也熟悉,但是他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却无论如何不肯往他们这儿送货了,问原因,却只是一句不乐意。   哪有人会放着现成的钱不挣呢?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张师傅跟苏立诚一起打电话的,这边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叫这小老头气得不行。   “别急别急,别生气。”   苏立诚本来也是一肚子火,可没想到张师傅这脾气比他更爆更先一步,他不好再发脾气,那阵儿火也就是一瞬过去了,下意识的,安慰起了人。   “肯定是李红旗那狗东西背后使的绊子!”   李红旗就是以前的采购员,昨天开会连面都没露。   胡新月正跟员工们一起搞卫生,主管卫生的秦姨今天来时给搬了个旧坐铺,是她家孩子小时候坐的,四四方方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个小桌板,中间一层是孩子坐的,最下面还有两根木梁给孩子的脚使劲儿,这东西就是一岁前看孩子用的,不过等九个多月后孩子腿部力量上来,坐在里面就没现在这么安全了。   坐铺上面还系了根绳子,上面挂了一排小铃铛,孩子的小手一扒拉叮叮当当的响,苏向暖玩了半个多小时,还是兴致勃勃的,这么坐着也也不用担心孩子摔倒,胡新月就能腾开手来做点别的。   听见柜台那儿的声音,胡新月就想去看看,秦姨也跟着过来了。   “当初李红旗跟张开行抢这店的承包权来着,后来张开行的后台比李红旗大,李红旗就撺掇大家伙闹事儿。”   “李红旗的姐夫,是咱们这儿工商局的办公室主任,正管着咱们这片的。”   胡新月了然,幸亏当初留了后路,把张开行给留了下来。   没了供货商,老员工们有冷眼旁观的,有忿忿不平的,但是胡新月和苏立诚却觉得,没有那么严重。   他们原先也是开小吃店的,店里的日常消耗也是菜农送的,只是比起原先这个国营饭店的供货商种类怕是不会那么齐全,但是这些菜农之间也都互相有联系,一个不行,他们多找几个,无非费点功夫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开始撂挑子的,竟然都是店里的核心位置,怕是都揣着饭店离了谁动不了的心思,心存威胁吧。   好在胡新月,也不是贸贸然盘下的店铺,她也是有饭店经验的。   既然没有供货商,店里厨房也是空的,中午这么些人在店里吃饭也是个事儿,胡新月便决定,提前给大家伙儿发了一个月工资,让大家下班。   真把一个月工资拿到了手,这些员工对胡新月,无形中又多了几分尊敬,不拿他们当乡巴佬了。   明天开始正式营业,还要搞个小的开业仪式,去买挂鞭炮放一下。   新的门牌已经换上了,但是还拿红布包着,苏立诚跟说了买鞭炮的事儿,张师傅立刻拍了胸脯子,说要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员工们三三两两的就走了,胡新月跟苏立诚在后头仓库住着,留下来锁门,中午稍微歇一会儿,还得去搞菜农的事儿,还有张开行,明天好歹算是个仪式,张开行这尊大佛还是得请回来的。   “胡经理,你们忙,要不我帮你们带着孩子吧。”秦姨落在最后,人都走了,她才把这话说出来。   说得胡新月一个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看孩子是帮她带苏向暖,立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秦姨,快回家歇着吧,暖暖虽然乖,但是她认生离了我怕是不行,谢谢你的好心了。”   苏向暖其实并不认生,也好带的很,但是胡新月跟这些员工虽然说是上下级,但是照面也才打了一把手都不够的次数,她不放心把孩子交出去。   “那行吧,以后你们夫妻要是忙,尽管跟我提,我喜欢孩子,也乐意看孩子的。”秦姨说完,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苏向暖刚睡醒,苏立诚又把她放进了秦姨拿来的坐铺里,哈喇子淌了满下巴,小家伙嘬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费劲儿的想去掰脚趾头,但是被坐铺卡着不是很顺利,小脸憋得涨红。   胡新月赶紧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被解放了脚丫子的苏向暖也不管厚厚的袜子阻隔,抱起自己的小脚丫子隔着袜子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你呀你,吃你的脚丫子吧,爸爸妈妈吃好的!”苏立诚端了两碗面出来,他们后面的仓库有个液化气罐和炉子,这两天夫妻俩都是在后面自己做着吃的。   只是今天,苏立诚把饭端到了前厅来,还把胡新月之前买床时跟人家要的大抱枕抱了过来,把苏向暖放了上去,夫妻俩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看着女儿把个脚趾头啃的津津有味,胡新月忍俊不禁,想起了苏雨晴,“好些天没给晴晴打电话了吧。”她这回进城来,还没给女儿打过电话呢。   苏立诚刚吞了一大口面条,“唔用干里唔干话嘎……”   胡新月白他一眼,不知道他说了个什么。   苏立诚赶忙梗着脖子把面条咽下去,“我说就用店里的电话打!”   这回,胡新月听懂了。   “再把号码告诉家里,以后家里有事儿,就让爸妈和晴晴直接打店里来找咱们。”   胡新月点了点头,这样倒是方便,不过她很快又摇头,“还是别说了,有事儿让他们发BP机你再回过去吧,村子里人多口杂的,晴晴又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到处嚷嚷人家肯定以为你苏立诚赚了大钱,到时候你大哥我弟弟只怕都得闻着味儿过来,麻烦!”   于是吃过饭,胡新月给苏家寨打了个电话,苏雨晴正准备去上学,母女俩没说两句,她就被小伙伴给叫走了。   这下,真是轮到胡新月失落了。   吃过饭,苏立诚先去摩托车店拿车和驾驶证,胡新月跟女儿小睡了一会儿,刚好那边摩托车骑回来,夫妻俩一起往郊区去找之前给他们供菜的刘老汉。   原本苏立诚给刘老汉发BP机信息的时候,人家说要过来找他们,但是胡新月想着这么大个店要的多,怕刘老汉一个人吃不下,他们家那片都是种菜搞供货的,去一趟说不定能多谈几家,才跑了这么一趟。   刘老汉的家就在谷新桥南,村子名叫青杨沟,别看跟城区就隔着一座桥,可一边是市区一边是郊区,一边是高楼一边是耕地,差别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夫妻俩从新华路上过,看到新华家园的房子窗户都已经安装好了,就算过了年装修,那最早也得下半年才能住,于是胡新月又想起了那天看得五中附小旁边的房子,寻思这两天忙过去,还是得再去那儿看看。   才下桥,就看到一排排的塑料布大棚,比起苏家寨那一层层的麦田,这里根本没人种麦子,都是种蔬菜的。   苏立诚原先跟刘老汉挺聊的来,也往他家来过,轰隆隆的大摩托停在刘老汉家门口,要不是明天店里还等着做生意,胡新月真想直接跟苏立诚回老家去看孩子了。   苏向暖又睡了,被苏立诚接了过去。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刘老汉家,老爷子正跟人打叶子牌呢,听见他们进来,头也没回。   胡新月他们这个年纪的,已经很少有人打这种叶子牌了,苏父苏母那一辈还有,再往上一辈更多些,只是好多老人家不在了,这东西玩的人就更少了。   夫妻俩找了个凳子坐下,等着刘老汉把这局牌玩妥,转过来跟他们说话,却拦着那几个牌友不肯散场。   “坐下坐下,等着我就两句话的事儿!”刘老汉一边安抚牌友,一边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索子!出来谈生意!□□的睡啥觉呢就知道睡!”   他喊了两声,屋子里才有人答应,刘老汉安抚苏立诚,“等着等着,老汉摔了腿送不了菜了,现在是我儿给城里送菜,你们跟他谈吧。”   胡新月这才注意到,刘老汉的腿上盖着个摊子,底下还盖着个拐棍。   又等了一把牌的功夫,屋里那人还不出来,刘老汉抓着拐棍直敲地,嚷嚷着又喊了一遭,第二把牌快打完的时候,屋里的那位才总算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了。   “爸,我昨晚收菜收到两点,早上五点又去城里送菜,大白天的睡会儿咋的了嘛!”   刘老汉掏出拐棍就砸他,却砸了个空,他儿子跳着躲开,又捡起拐棍送了过来,“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打人,忘了你这腿咋断了的嘛!”   苏立诚怕这两父子吵起来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说正事儿,忙拦住了他们,“我姓苏,原先一直跟你爸爸合作的,现在又开了个店,还想定你们家的菜,不知道行不行?” 第52章 男人和女人。   苏立诚拿出了根据后厨需要, 他认真增加删减过的清单,这是明天八点前就得送到店里的。   老爷子还在打叶子牌,一点也不操心生意, 刘汉索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狠狠的吸了几口, 这才接过苏立诚的清单,只是刚翻到第二页, 就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把清单还给了苏立诚。   “不行不行,你这要的太多了, 供不出来。”   “我可以加价。”苏立诚也知道, 这样临时找货源确实不容易。   然而刘汉索接过清单又看了一遍, 还是摇头, “加价起码也得等三四天才能开始送,明天真的不行, 就算把村里问一遍,也很难在明天早上给你凑出来这么两大张东西来。”   打牌的刘老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牌,从儿子手里拿过了那份清单, “苏老板是我老顾客了,人好, 这生意咱们得帮着他做。”老爷子翻了翻那两大张纸, 脸上也露出了为难, “这单子要想在明天早上凑齐……现在只有一种办法了。”   “什么办法?”   “这上头的鲜菜在村子里凑凑, 各家少个斤半的也就差不多出来了, 可是这肉啊, 找肉贩子怕是来不及了, 只能去菜市场买,”刘老汉一边说一边想,“这些干货倒是还好说, 这种东西贩子家里存的都多……”   苏立诚一把抓住了刘老汉的手腕,“老爷子,您得帮我啊!您帮我这一回,以后我这菜雷打不动,都还从您家进!”   “得,苏老板,咱们好些年的交情了,这个忙,老头子帮定了,就是以后这兔崽子做生意嘴上笨手下懒,您多担待。”他说着伸手去拽刘汉索的耳朵,却被大小伙子不耐烦的躲了去,只能尴尬的搓了搓手。   苏立诚也是为人父的人了,自然知道天下父母心,当即应承,“那是自然。”   跟刘老汉说定了鲜菜干菜,夫妻俩就离开了青杨沟,往市内最大的农贸市场去,又分别定下了肉和半成品的面食,一家家定好,备选也都预备下了,才算把这材料的事儿给敲定。   回到住处,胡新月说起那两个不肯上班的员工工资,还是得提前给张开行送去,顺道叫他明天来剪彩,想去前头柜台打电话,却被苏立诚拦住,叫她带着孩子休息,自己拿了手电筒从仓库进后厨,再往柜台去。   饭店的大门关着,大厅里一片漆黑,苏立诚拿着手电筒也就没开灯,进到柜台正准备去拿电话筒,却听到一阵笑声。   在这黑漆漆的店里头,显得格外瘆人。   苏立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着手电筒四周扫了扫,却没见人,只觉得后脊梁发寒,猛地一回身,背后是烟酒柜子,也是什么都没有。   正疑惑间,那笑声又来了,仿佛就在头顶……   苏立诚拿天花板照向头顶,白乎乎的天花板上光溜溜的啥也没,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电影似的过。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来,会不会是有人没走,在楼上的房间?   这个念头刚过,那笑声又来了,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就是模糊得很。   大厅里黑洞洞的,可外头天还没黑呢。   想到这儿,苏立诚的胆子又大了些,握紧手电筒顺手提了柜台边的拖把,顺着狭窄的楼梯,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排包间一条过道,过道边上有窗户,傍晚的天色还很亮堂,过道里灰蒙蒙的透着光线。   这让苏立诚镇定了许多,他又听到了那声音,不过这回,他还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他还认得,像是张开行,而且那声音,仿佛就是从过道尽头张开行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苏立诚轻手轻脚的又退回了楼梯口。   下了楼顺着后厨回到了仓库,胡新月问他有没有找到张开行,苏立诚却指着头顶摇头。   “怎么了?”胡新月看了看头顶,天花板上什么也没。   “张开行不知道跟谁,在办公室里,一楼的门关着灯也没开。”   “什么!”胡新月吓得惊叫出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夫妻俩都是成年人了,苏立诚也在政府机关待过,黑洞洞的办公室不开门不开灯,孤男寡女在办公室里,会干嘛呢?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没有好事儿。   可他们,难道也是从这仓库里进去的么?   胡新月看了看他们住的这间屋子,这是大仓库里的一小间,原先是存放干货的,刚才苏立诚去前头,是从这个屋子出去后才到了后厨的,如果张开行是从仓库进的店里,他应该是没有往这儿来。   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到底别扭起来。   这饭店的仓库,钥匙可不止张开行有,原先的采购肯定也有,说不定财务也有,那个王亚丽跟自己呛声气鼓鼓的走了,万一哪个人要是动点歪心思,他们住在这儿,真是一点也防备不了,再说大人能防备,可小孩子呢,苏向暖的东西那么些,一根针掉进去,都足够当爹妈的提心吊胆了。   不行,还是得买房子!   苏向暖睡着,胡新月就让苏立诚看着孩子,自己从仓库出来,准备去找丁当。   也是赶巧,胡新月从仓库的后门出来,正撞上了从楼梯上下来的张开行,还有他身后的……刘欢欢。   “这么巧啊胡经理。”张开行一副坦然的样子,倒是显得一直往他身后躲的刘欢欢更尴尬了。   胡新月顺着他们下来的楼梯往上,发现这楼梯是在房子的外头,钢架焊接的,正通往张开行的办公室,于是她笑了笑,“张总,明天早上饭店恢复营业,记得来剪彩啊,刚才还跟我家那口子说给您打电话呢,没想到就在这儿碰上了。”   “采购都安排好了?”张开行也是客套。   “那当然。”   “那你这会儿是……去哪儿?孩子跟苏经理呢?”张开行说话间,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刘欢欢站在他后头,也早没了局促,大大方方的站在他身后。   这个刘欢欢,确实长得不错,还会打扮,更重要的是,她原先是在饭店里负责二楼包间的,是二楼唯一的服务员,而张开行的办公室,就在二楼。   “去中介看看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仓库里吧,孩子晚上睡不好,老哭。”   胡新月本来是客套,也权当给搬家做个预备,却没想到张开行听见这话,立刻把刘欢欢推到了前头,“让欢欢带你去啊,她跟中介公司的老板娘很熟的,保准给你找到好房子呢!”说着,一边叮嘱刘欢欢带胡新月去找个好房子,一边开了小车就走了。   张开行一走,刘欢欢脸上的笑容立刻跨了下来,胡新月跟她说再见,准备自己去找丁当,却没想到刘欢欢跟着她一起过了马路。   “走吧,以后你就是我老板了,托朋友帮你找个房子,也算老板娘欠我个人情。”她说着还傲娇的拨拉了一下大波浪的马尾发梢,那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前进左右摇摆,看起来别提多得意了。   过了马路,又往东勾了一百多米,刘欢欢就拐了弯。   胡新月喊住她,“不对呀,中介公司不是在前头,怎么在这儿拐弯了?”   刘欢欢停住,看了看路口,身子一侧指到了巷子中间,“那不是中介公司的灯牌么,没错啊,你记错了吧。”   还有灯牌?   胡新月记得那个小姑娘的门牌都是自己个儿拿油漆刷到墙上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刘欢欢在前头带路,她也就跟着进了小街,没走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中介公司的灯牌,跟理发厅那种带灯的字体差不多,就是没了转轮,通透的玻璃落地门上贴了好几家优质房源,这显然,不是丁当那个简陋的小破门面房。   “别看啦,这附近就这一家中介公司而已,不会走错路的!”刘欢欢说着推门进去,胡新月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丁当的公司不是在这条街上,就也跟着进了屋。   这间门面挺大,起码顶了胡新月原来那家小吃店的两间,屋子两边摆满了铁皮柜,中间放了许多分隔工位,看起来倒是跟港台片里的摆设很像。   他们一进来,就有个跟刘欢欢同款大波浪红唇的女人迎了出来,“欢欢,带朋友来啊!”   刘欢欢跟那人扯了会儿闲话,介绍胡新月想租房,自己就走了,女老板带着胡新月坐了下来,顺手从旁边的文件盒子里抽出几张纸,问她想要什么房子。   拿几张纸,是打印出来的房源信息,上面有位置价格户型,还有彩色的户型照片,跟丁当那种布局很像,内容却又完全不一样。   这两家中介公司,应该是有什么联系的吧。   胡新月跟这个大波浪红唇的销售不是很投机,就借口回去看孩子,从她店里退了出来。   回到大街上,顺着上次带苏向暖走人行天桥时候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丁当那家简陋的门面。   天色这会儿已经暗了下来,墙壁上用油漆写的门牌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小小的门面房里亮着灯,胡新月正准备进去问问怎么回事儿,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过身来,一个个子不高瘦巴巴的男人站在她身后,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冲胡新月笑。   胡新月左右环顾,周围并没人,只有她一个,然后她有些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男人点头,“大姐,丁当是我的朋友也是老乡,我是刚才那边那条街上中介公司的员工,我叫陆航。” 第53章 影响市容。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 小街上没有路灯,三不五时谁家里的一盏灯亮起来,勉强给路上照出一块亮堂。   男人斯文白净, 穿着一身西装还打着领带, 看起来跟这条简陋的巷子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胡新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保持足够安全距离的情况下, 礼貌而疏离的回了一声,“你好。”   可这个男人既是丁当的朋友, 又是那家大中介公司的员工, 这两家中介公司之间, 肯定是有些什么联系的。   然而, 陆航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倒直接抛出了他的目的, “大姐,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胡新月挑眉,她不知道自己能帮眼前这个男人什么, 可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帮他, 实在有点自以为是, 所以她没有说话。   陆航却不在乎, 继续说自己的话, “之前您在五中附小旁边的教职工家属院里看了一套三楼的三室一厅老房子, 老教师夫妻想去帝都要卖房子那家, 丁当给您的报价是五万带家具, 这两天我跟那边房东联系了,他们这两天正好在鲁阳,想把房子尽快出手, 我约了他们后天去那套房子里见面,到时候,您让丁当带您过去,就可以直接见到房东,跟他们讲价了。”   这哪里是帮他忙,明明是给自己送了个大馅饼来。   不过,胡新月虽然没怎么跟中介打过交道,可她也知道,中介是赚中介费的,尤其忌讳客人和房东直接见面,可眼前这个中介小伙子,竟然教自己去跟房东见面,还是带着别的中介公司的中介一起去,而且……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们又没见过,难道就凭那小姑娘的描述,你就能认出我来?”这也太扯了吧。   陆航摇头,“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神,是丁当找不到您画了速写,刚好您的朋友又说您在找房子,我才认出您来的。丁当是个天才,她的手……天生就是为拿画笔而生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个小姑娘,要跟我说?你就不怕我直接去跟房东讲价钱,不通过你们中介走了?”   陆航笑了笑,他看着胡新月,可目光却在胡新月身后。   胡新月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直接看到了那间小小的门面里头,屋子里头,丁当笑盈盈的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胡新月上次碰见的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朋友坐在沙发上,小情侣也不怕烫捏着盘子里的菜你一口我一口,看起来真是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这个叫陆航的男人,也喜欢丁当?   “大姐您不是想贷款,我跟丁当的另外一个老乡在银行工作,她能帮您把贷款办下来。”陆航终于把目光挪回了胡新月脸上,淡淡一笑,转身就走了。   这不是妥妥的偶像剧标配……痴情温柔帅气多金男二么。   虽然这个陆航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中介公司职工,但是跟里头那位看起来像是下苦力赚钱的男人比起来,也勉强算是多金了吧,起码在丁当的事业上,这个陆航是能够给予帮助的。   不过,别人家小年轻的感□□儿,胡新月并不打算掺和。   她想买房,想贷款买房,陆航给的信息里丁当都能帮她办好,这就够了。   于是胡新月推门,走进了丁当的中介公司。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立诚定的表就响了。   胡新月按了闹钟,看看才四点半,翻个身就打算继续睡,可苏立诚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起这么早干嘛?”   青杨沟那边的菜定的是八点送到,农贸市场的肉蛋半成品面食七点多去拿就成,这会儿天还没亮,外头冷风嗖嗖的,出门太受罪了。   “菜市场的东西得提前去拿,我怕有人在后头使坏,这些东西少了哪一样,今天都得出事儿。”苏立诚对开饭馆是有自己的见解的,他也确实喜欢做厨子,要不上辈子,也不会一干几十年。   四点多,赶到农贸市场差不多五点,正是农贸市场刚开门,摊贩们上货的时候,一般饭馆进货都在六点,普通人买菜就在七点左右了。   于是胡新月叮嘱他,“那你穿厚点,把那件羽绒服套在皮衣里,摩托车骑慢点,别着急。”   苏立诚应了声,拿着牙刷毛巾,“我直接洗漱完就不回来了,外头风凉,别再带进来冷风冻着你跟孩子。”说完,他就推门出去了。   胡新月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在外头洗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眯瞪了过去。   再睁眼都已经七点了。   苏向暖还没醒,小丫头的半边胳膊在外面露着,胡新月赶紧给捞回了被窝里,拿手给女儿捂热乎了,她才把被窝掖好自己起来了。   推开门,外头的凉风一拥而进,仓库的后门开了两人宽的一条缝,胡新月赶紧把小门关住,转身正碰上苏立诚吭哧吭哧得往厨房运东西。   大冷的天,苏立诚的头上一层汗,胡新月弯腰帮他,苏立诚却推开了她的手,“这是冻肉,冰得很,你去看着孩子,我这儿已经弄完了。”   “孩子还等一会儿醒呢。”胡新月说着,拽住那袋子的一角,凉飕飕的冻货袋子上还挂着冰渣渣,她使足了劲儿,夫妻俩一起把袋子送到了厨房里。   苏立诚关上了仓库后门去洗手,胡新月喊他回去换身衣裳,这大冷的天出了汗,再一吹风是会感冒的。   可苏立诚不放心,想到昨天张开行跟刘欢欢那事儿,怕人去厨房下绊子,胡新月让他回去换衣服,自己去厨房看着。   夫妻俩把冻肉放到了水槽里,这肉已经解冻得差不多了,水龙头冲一会儿就能解冻。   一早上,忙忙碌碌过得很快,可眼看着都过了八点了,青杨沟那边的鲜菜干菜,却还没个影子,苏立诚有些慌了。   他给刘老汉留言,那边回过来说东西早就凑齐往这边来了个把钟头了,别说骑三轮车,就是走路也该到了。   苏立诚的心底咯噔一沉,叮嘱胡新月守好店,跨上摩托车赶紧顺着路找去了。   八点半,菜还没来,苏向暖醒了。   胡新月给女儿穿衣服喂奶,捣腾利索从屋里出来,已经八点四十五了。   饭店的前门一阵动静,张师傅扛着板红彤彤的大鞭来了,进到厨房看见摆满了的食材,喜色还没露出来,就皱紧了眉头,“这菜呢?这东西不够啊!”   胡新月抱着孩子跟他解释,可苏立诚那边也是一点消息都没,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眼瞅着九点越来越近,员工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家伙儿也都知道了材料不齐的事儿,往常这会儿厨房已经热火朝天的忙起来了,大家看胡新月的眼神,就充满了怀疑。   九点整,菜还没来,会计王亚丽来了。   跟她一块来的还有采购员李红旗,那是个发福还秃了顶的油腻中年男人,长相一般的王亚丽站在他旁边,都被衬成了一朵花儿。   “哪位是新老板啊,我们是来领拖欠工资的。”李红旗拍着手里的皮包,眼睛在店里四处瞟,就是没往胡新月这儿看。   王亚丽素手一指,李红旗才朝胡新月看了过来,一番毫不避讳的打量后,露出了轻蔑的笑声,“这位就是新来的胡经理啊,这还抱着孩子呢,怎么当老板啊。”   他这话音一落,员工中传出几声笑,都是男性的声音。   胡新月也不在乎,抱着孩子走到他跟前,笑道:“你们的工资,等张总来了找他谈吧,我们这儿还没到营业时间,客人请先离开,等十一点开始营业了再来吧。”   她说着往前跨了一步,李红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退完才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挺着大肚子想往前找回来,可胡新月抱着的苏向暖却伸着沾满口水的小手朝他伸了过来,猝不及防得叫李红旗又退了一步。   “哈哈哈……”   屋子里看热闹的员工中又一次爆发了笑声,不过这回不止是那寥寥的笑声了,差不多算是哄堂大笑。   气急败坏的李红旗拿手指着胡新月,却又恶心苏向暖那黏糊糊的口水,没想到又退一步踩到了门口的台阶,身子失去重心他再端不起架子,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在撑住了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脑袋,没有摔个狗吃屎。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打扫卫生的秦姨拿着扫把跑出来在李红旗跟王亚丽刚才站的地方用力扫了几下,还恶狠狠得瞪了他们一眼,“真是脏,这天冷什么都往店里刮,扫地也怪累的。”   “咱们饭店十一点营业,张总十点半来,到时候你们有事,直接去张总办公室谈吧。”   赶走了闹事儿的狗,可菜还没来,这眼看着九点都过十分了,苏立诚还没回来,大家都急了。   胡新月甚至想抱着孩子去路上找,可她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就是这店里的顶梁柱,她不能慌,苏立诚也肯定在努力的往这边赶呢。   许是知道出了事儿,苏向暖这一早上都很乖,胡新月抱着也不闹,把她放到坐铺里也乖乖的玩,连声音都很少发出来。   就这么焦急的又等了十分钟,急脾气的张师傅说要出去找,胡新月正要安抚他,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仓库的门开了。   立刻有人慌慌张张的往后面仓库去看,确实是苏立诚回来了。   他崭新的摩托车上左右挂了两大袋子的菜,急得一脑门子的汗,见人过来忙大喊道:“找点绳子和结实的袋子给我,谁有自行车,帮忙去搬搬东西!”   这是菜来了!   胡新月松了口气,等大家伙儿帮着把摩托车上的两大袋子菜卸下来,才凑过去问苏立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汉索骑着个三轮车被交警拦住了,那些警察非说他妨碍城市交通还影响市容,不让往这边来,吵吵了半天不让走,我只能骑摩托车拉了。”   这时候菜农骑的三轮车,还都是靠人力蹬的,妨碍交通影响市容?这分明就是找麻烦的托辞。   卸了车,苏立诚拿了袋子和绳子就赶紧要出发。   后厨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跨上自行车,拿了袋子准备跟他一起去。   “苏经理,你摩托车跑的快多拉点,我们自行车少拉点也是帮忙,咱们赶紧去把菜弄回来,这后厨还等着开火呢!”这两个小伙子,是改制前刚从学徒升成厨师的,年轻的很,也是热血方刚。   对内,大家伙儿或许有些看不上胡新月和苏立诚农村来的,但是对外,大家伙儿可都是一条心! 第54章 开业啦!   材料备齐, 后厨热火朝天的忙起来,前厅的员工也在忙着,饭馆死气沉沉了这么久, 重新营业当然要让人知道, 赶巧这天还是周六,门口这条步行街上人流量挺大的。   胡新月也没打算搞多大动静, 她就想把张开行这个官给顶出去,继续给她当大树。   可十一点的时候, 张开行没到, 工商局的人却来了。   大家伙儿在店门口拉着红绸鞭炮, 头顶用红布包着的匾额也得从下头扯开来, 工商局的人却把东西从员工手里抢走扔在了地上。   “干什么呢!干什么!你们报备了么就开业,你们这是违法经营懂不懂!”为首的人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凶神恶煞, 当时就把苏向暖吓哭了。   胡新月赶紧从秦姨手里接过孩子来哄,秦姨压低了声音跟她咬耳朵,“胡经理, 那就是李红旗的姐夫,咱们这片工商局的办公室主任, 姓汪, 我们都喊他汪主任。”   敢情, 这后头虎视眈眈的眼睛, 还真不少啊。   胡新月越发觉得自己捡到了大便宜, 苏立诚正好声好气的跟那位汪主任递烟塞红包, 可汪主任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挡了烟不说还把红包扔在了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胆敢腐蚀国家干部,你这是行贿!”   苏立诚哪里见过这阵仗, 他也没弄明白这位汪主任的来头。   于是胡新月只好抱着啼哭不止的苏向暖,走了过去,“汪主任,有话好好说,您跟咱们张总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了,我们哪儿是新开业啊,就是改制完换了个名字,还是张总的地方,您多担待。”   她说着,从苏立诚口袋里又掏出来两个红包想往汪主任口袋里塞,红包里是她跟苏立诚昨晚上准备的,每个红包装了十块钱,就当是派喜气,还够不上行贿的边。   这回,这位工商局主任倒是把红包塞进了提包里,脸色略显松动,却明显是因为烦苏向暖。   “你们这店承包就承包,打着张开行的名号,在我们工商局也不管用,反正你们之前没跟工商局打招呼,今天就不能营业。”他说完,跟在他后头的两个年轻小伙子就冲到了店门口,一左一右一把大锁,“咣当”就把店门给锁上了。   这这这……这不讲理啊!   胡新月也有些急了,后厨那些东西废了多大劲儿她才准备好的,怎么这边说不让营业就不让了,这会儿旁边路过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两层,瞧见店门被锁,人都又散了开去。   大门被锁,店里的人也听见了动静,脾气爆的几个人就聚到了门边,隔着门缝跟那两个守门的小年轻嚷嚷起来,要不是隔着一扇门,只怕立刻就能打起来。   胡新月怕他们把门玻璃砸了,赶紧抱着孩子去劝。   苏立诚又继续跟那汪主任说好话,他十分真诚的握住了汪主任的手,然而汪主任却突然喊了一声,“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们非法营业还殴打国家干部,这就是证据!”   吓得苏立诚赶紧松手,却被他拽着手腕高高举了起来,“同志们,你们都是见证人,要替我做个证啊!”   店里的员工和路人都选择了沉默,人群中却窜出来一个人,正是早上被胡新月赶出来摔了个狗吃屎的李红旗,他高举着手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我作证!我看到他殴打国家干部了,真是太可恨了!”   汪主任冷笑一声,拽着苏立诚的胳膊就准备走,“跟我去派出所,今天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这些人颠倒是非全凭一张嘴,哪怕苏立诚也是在政府单位上过班的人,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他一时愣怔倒被汪主任拖着走了几步,被胡新月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一把推掉了汪主任抓在他手腕上的手。   “我没打人!”   然而,汪主任却顺着他那股子劲儿,“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边守门的两个小年轻见状,冲过来一左一右就把苏立诚给架了起来,李红旗把汪主任扶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冲苏立诚晃着手指,“哪里来的乡巴佬,这种地方,你们也配!把他带到派出所去,殴打国家干部可是犯了刑法的,这回看你不吃牢饭!”   胡新月觉得这些人不讲理不要脸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可她除了冲上去拦住这些人,倒是一点别的办法也没。   那些个早上还跟他们同仇敌忾的员工,此时都选择了沉默的明哲保身,连一直对苏向暖照顾有加的秦姨也不往她这儿凑了,胡新月只能孤零零的抱着孩子,挡在了工商局的那几个人前头。   “不准走!”   丁当就是这个时候从人群里跑出来的,她是听胡新月说饭店重新营业,带着男朋友来捧场的,却没想到撞见这么个架势,一群看热闹的人和一个抱着婴孩的妇女,她直接就跟胡新月站在了统一战线。   “你们把人放开,□□可是有王法的!”   跟丁当一道的崔小磊没有拉住她,只好也跟着她站到了一起,成了胡新月的同盟。   “你们这些人都是同党,再敢挡路,就把你们都送到派出所去吃牢饭!”汪主任横行无忌惯了,一点没在怕的,胡新月抱着孩子他也没去拉,见丁当瘦小娇弱直接拽住丁当的胳膊往后一拽。   丁当确实被他一下子拽动了,然而跟着丁当一起动的还有她身边无比高大强壮的崔小磊。   男人一条胳膊圈着女朋友另外一条胳膊攥紧了拳头就朝汪主任的脸上招呼,吓得胡新月赶紧大喊“不要打!”   好险,那铁榔头似的拳头停住了,就停在汪主任鼻尖两指的距离,拳头带过来的风让汪主任呼吸都停了,在拳头停住后踉跄着退后一步,好在趋炎附势的李红旗在后面搀住了他,才没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这个……”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干嘛呢?”   汪主任的指责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饱含戏谑的声音给打断了。   众人循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见是张开行,他叼着根牙签夹着个皮包,一派轻浮二世祖的样子,却让胡新月看到了曙光。   “李红旗,不是说过别让我再在这条街看见你了么,你怎么还敢来?”张开行张嘴把牙签吐在了地上,漫不经心的目光,却让李红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直往汪主任背后躲。   这些细节,都被站在他们后面的胡新月看在了眼里,她此时无比庆幸,留下了张开行这座大佛,而且依眼前所见,张开行这尊大佛,只怕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加厉害些。   胡新月怀里的苏向暖还在哭着,她抱着女儿越过人群冲到了张开行跟前,顺势把女儿往张开行怀里一塞,人就软倒在了地上,“张总,工商局的汪主任说我们非法运营,非要把苏立诚给抓去派出所,还说我们打着您的旗号胡作非为,说您不是这个店的头头了……”   张开行撇了撇嘴,看着怀里的苏向暖,这软软糯糯的一团小人,叫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可胡新月的话却精准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汪主任,我不当这儿的头头,你那小舅子李红旗就能卷土重来了?就算围了不叫他得逞,我这个总经理也得稳稳当当的坐着不是,该哪儿忙哪儿忙去,我这今天重新营业呢,别在这儿给小爷添堵!”   “是是是,张总的店,我们当然不敢造次。”汪主任一点刚才的风光样子都没了,拽着还想说话的李红旗就要走。   “还有这门上的锁呢!”胡新月指了指被锁住的大门。   汪主任一巴掌拍在小年轻的脑袋上,立刻有人过来把锁开了。   “敢锁我的门,汪大军你也是长本事了,跟着李红旗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东西,连带着你这工商局办公室主任,也跟着不清楚了,想坐你这个位置的人,怕是这条街都排不完吧!”   “不敢不敢,恭喜张总贺喜张总,”他说着,从提包里把刚才胡新月给他的红包塞给了张开行,“我们这就走,立刻就走!”   场面一度恢复了和平,然而因此聚集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却还没有散开。   哭了好一会儿的苏向暖坐在张开行怀里,也是没再哭了。   胡新月趁着这个当口把早先准备好的红绸递给了张开行,“张总,您来开幕吧,咱们重新营业换个新招牌,就当冲喜了!”   旁边安排好放鞭炮的人,和端着盘子准备往路上撒一毛五毛硬币还有糖果的人也准备好了。   张开行攥着红绸,他怀里的苏向暖也拽住了那块绸子,大小两个人四目相对,张开行头一回觉得好笑,可手下却是一用劲儿,那被红布包裹着的新牌匾,便露了出来。   四川小吃。   红底金漆的匾额,落款竟然是他张开行的名字。   这字……他张开行可写不出来,不过这面子给得足,谁都高兴。   鞭炮声和着大家伙儿的吆喝声,路人兴奋的捡着地上的糖果和硬币,店门口一派热闹,人群循着这股热闹劲儿很快涌进了店里,后厨也跟着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张总,您要不来,可就出大事儿了。”苏立诚抹了把汗,刚才他是真怕了。   胡新月伸手想接苏向暖,可小家伙抱着张开行的胳膊却不肯松,苏立诚也打算伸手,却被胡新月压了下来。   “张总,您家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张开行明显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呃……我还没结婚。”   这下轮到胡新月吃惊了,张开行看着怎么也不像二十出头的毛小子,看起来也三十上下的人了,竟然还没结婚?   “怪不得,我还一直当您就是显年轻呢,原来真是年轻啊!”胡新月笑着逗苏向暖,小丫头撅着嘴巴,对张开行皮包上的拉链头兴趣正浓,胖乎乎的手指头转啊转啊的,根本看也不看自己的亲妈。   苏立诚见自己插不下话,就打了个招呼进店里帮忙去了,胡新月正盘算着怎么能跟张开行这棵大树关系更近点,张开行自己却开口了。   “你是个聪明人,你这男人就一般。”   胡新月瞪大了眼睛,有些讶异张开行会说这话。   “把你的小崽子弄走啊!”张开行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一边胳膊托住苏向暖的姿势不敢动,才会让小丫头拿他的皮包拉链胡作非为,这可是国外带回来的,很贵的!   胡新月却笑了,“张总讨女人喜欢,真是老少通吃啊,就没想着结个婚自己生个孩子玩玩?”   张开行拨浪鼓似的摇头,“得了吧,这……哪点好玩了?”   胡新月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张总,实话跟您说,我闺女平常可认生了,生人别说抱,就是逗她一下她都得哭,村里的老神婆跟我说,这孩子孤僻,得认个干亲戚才能平安长大,可她一直见谁都哭,今儿难得她跟您这么亲近,要不您就当做善事儿帮个忙,给我们家暖暖认门干亲戚吧!”   张开行摇头,“我连自己都管不好,可别让我管孩子,你快弄走……”   胡新月却没动,“这您就不懂了,干亲戚,您给我闺女当干爹是救她是做善事儿,我们做亲爹妈的得谢您的,而且就跟您分这饭店的干股一样,有空了您带她玩玩,等她长大逢年过节去看您孝敬您,那得跟她对亲爹妈一样的!”   “我要是不答应,大姐你是不是不准备把她弄下去了?”张开行自己还是个孩子,也是无奈的很。   胡新月却堂而皇之的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行吧行吧,我给她发压岁钱可以,但是我可说到前头,别让我带孩子!”   胡新月笑着把苏向暖从张开行怀里提了出来,小丫头张牙舞爪的还想反抗,显然仍旧留恋着张开行的怀抱,但是却被亲妈粗暴的打断了。   于是,苏向暖撇着小嘴,嘴唇包啊包啊的,“嗷呜”一声再次哭了起来。   这下,不止是张开行,连胡新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丫头是真的很喜欢被张开行抱,甚至到了连亲妈都要退后的程度。   张开行却因为小女孩迷恋而咧开了嘴,有点得意的看着孩子亲妈,然后故作心疼的朝苏向暖伸出了手,“来吧来吧,干闺女,快来干爹这儿啧啧啧……”   小丫头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   上辈子,苏向暖好像没有这种……狗腿子技能的吧。   胡新月作为一个亲妈,她很失落,但是看到店里热火朝天的景象,觉得有张开行替她带孩子,其实也不错,“张总,那你看着你干闺女吧,我去店里忙啦!”说完,也不等张开行回答,抬脚就走了。   反正一会儿拉了尿了,自然就抱下来了。   张开行抱着苏向暖,还特别得意,跟苏向暖玩得就像亲父女似的,叛逆青年张开行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回,萌生出来了结婚生崽的念头,如果被他父母家人知道,只怕都要来谢谢胡新月。   。   饭店里,一切都按照以前的程序,井井有条的执行着。   今日供应上写的有小笼包、米酒汤圆、担担面、排骨面、牛肉面、过桥米线、锅贴、粉蒸肉还有抄手和馄饨,都是以前店里卖的最好的菜品。   胡新月还特意问过后厨,说这抄手和馄饨的包法不一样,而且抄手的汤底是辣的,馄饨不辣。   苏立诚去了后厨,大厅里服务员只管收桌子打扫卫生和协调座位,打扫卫生的两个人兼职洗碗,而菜品则是顾客们自己拿票去窗口取的,这么一来,起码省掉了上菜的人力,也只有这种偏快餐形式的饭店,才能这么来搞,快捷方便。 第55章 学区房。   张开行把苏向暖抱到二楼办公室里没待多久, 小姑娘就被负责二楼的服务员刘欢欢抱了下来,两条裤腿都往下淌水,刘欢欢是托着孩子的胳膊一路举过来的, 胡新月赶紧把闺女接了过来, 谢过刘欢欢,这没结过婚的小姑娘, 愿意抱着个尿湿的孩子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干脆利落的把尿布扯出来,拿纸先给女儿的屁屁擦干又往裤腿边塞了点纸, 做完这些才抱着女儿往后头去。   胡新月穿过后厨去小仓库给孩子换裤子, 苏立诚问她怎么回事儿, 胡新月就把给女儿认干爹的事儿告诉了他。   “张开行?他愿意么?”苏立诚倒是没想过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就是觉得这个张开行,看起来不那么靠谱。   “又不让人家帮你养孩子, 认个亲戚攀攀关系,你当干嘛呢!”今天要是没有张开行来,只怕现在他们都进了派出所, 还做什么生意,强权压迫只怕那些钱都要打了水漂。   “那行吧, 不过认干亲戚, 得叫孩子请干爹吃饭, 定到哪天啊?”   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还是得赶紧拾掇个落脚的地方才能招待客人, 胡新月又想起之前苏立诚进城来上班那会儿, 让他跟张开行说耐火厂那边房子的事儿, 这会儿一问,苏立诚果然就没提这茬儿。   “你招呼着店里,我带着孩子, 得赶紧把住处的事儿给办定了,过完年还想让雨晴回来上学呢,不能再拖了。”   “饭店有我,你不用操心。”苏立诚对饭店这些比胡新月在行多了,他毕竟是个男人,先前他们那个小店里头的活儿虽然是胡新月干的多,可外头的事儿都是苏立诚打点的。   今天刘汉索送了菜来,明天的肉菜也都定好了,有些干货苏立诚打算多储备点,回到他擅长的领域里,如鱼得水这四个字其实很能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于是第二天,胡新月就很放心的跟丁当看房子去了。   上次来是上午,这次胡新月特意约的下午,老教师夫妻俩就在家里等着,房门打开,厨房窗户那边透过来的光线不太满,但是厅里却是一点也不暗。   “夏爷爷夏奶奶好!”丁当在楼下买了些水果,进门一个深鞠躬,倒是把抱着孩子的胡新月吓了一跳。   老人家开心的笑着,他们其实已经不住这儿了,这次回来也是住的酒店,今天过来,就是因为跟丁当约了胡新月。   屋子里的东西上次胡新月都看过了,她也没打算再看,开门见山的坐了下来,“其实我在新华家园买了房子的,只是大女儿在旁边的第五中学附小上学,那边又还没交房缺个落脚的地方,才想着在学校旁边,买套房子。”   “夏爷爷夏奶奶,胡姐是真的想买你家房子的,跟之前那些虚头的都不一样。”丁当在旁边帮腔。   老两口对视一眼,夏爷爷道:“这样把姑娘,我知道这房里的家具不值钱,这些家具就都算是送给你的,我们还赶着回帝都去带孙子,四万块钱,你拿钱我们签字,明天就能去房管局办过户了。”   对比原先的五万块,这就是打了八折了,可胡新月觉得,以现在的房地产市场行情,这套房子就跟她在老家买的破宅基一样,其实是不那么好出手的,毕竟这个价格,周边新小区同样的面积,也是能拿下的。   于是胡新月摇了摇头,“夏爷爷夏奶奶,我之前买的新房子,一平米才三百块了,你们这可是旧房子呢。”   “可我们这离学校、菜市场都很近啊,多方便呀。”夏奶奶有点不高兴了,“你想要多少钱买,你说个价钱,如果可以咱们就成交,不行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   “三万……五千块吧。”   这下子,夏奶奶直接想掀桌子了,丁当也吃了一惊,拉着胡新月低声劝她:“胡姐,这个买房子,没有这么杀价的,你这样老人家会吃不消的,容易谈崩了。”   胡新月却不为所动,“如果能够办下来贷款,我可以接受到三万五的价格,如果不能办下来贷款的话,那三万二,就是我的极限了。”她已经吃了一辈子脸皮薄的苦了,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干嘛还得在乎别人的感受。   许是胡新月的坚定震撼到了两位老人,又许是他们确实没了别的买家,老两口拉着丁当,进了里屋。   胡新月抱着小女儿走到了窗户边,外面正对着第五中学附小的操场,操场上有孩子们在上体育课,热闹的笑声打开窗户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雨晴的学籍还在第五中学附小留着的,上辈子,把大女儿送回老家上学,实在是权宜之计的过渡,她跟苏立诚从来没有过,老二是个儿子就不要她的想法,可孩子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大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这些天,见不着苏雨晴的时候,胡新月的心,总是悬在半空的。   可是,如果把苏雨晴接回来,她跟苏立诚还要忙生意的话,就肯定得要苏父苏母来帮忙,到时候……苏立明那边,胡新宝那边都会慢慢得到消息,麻烦自然也会跟着来了。   但是那些麻烦,跟两个女儿的健康比起来,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胡新月深吸了一口气,见苏向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笑着问道:“暖暖喜欢这个房子么?”   苏向暖傻乎乎的咧着嘴就笑了起来,粉嫩嫩的牙床上露出一个小白点点,苏向暖长牙了!   胡新月早就忘了两个女儿原先是多大长牙的,她喜滋滋的抱着女儿逗她笑,盯着那颗牙喜不自胜。   然后两位老人跟丁当从屋里出来了。   两位老人勉强同意了三万五的价格,但是贷款手续需要一礼拜的时间,他们却没有时间在鲁阳留这么久了。   按照中介行业的套路,就应该是中介把这个钱垫出来,等手续理好再给买家签合同,但是丁当根本没有这个钱。   于是当天,这件事儿就没能谈成。   回去的路上,丁当一直耷拉着脑袋,她对着胡新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却最终没有开口。   胡新月知道她想说什么,三万五的全款其实也不多,但是短期内买房的利益无法变现,她还是得留着手里的钱,精打细算才好。   晚上,胡新月在店里头帮忙,那天刘欢欢带她去的那家中介公司里头,烫着大波浪卷发妆容浓艳的女人却来了。   胡新月以为她找刘欢欢,客套的帮她指路,那人却说找的是她。   于是胡新月找了个没人的包间,跟她坐了下来。   “胡经理,第五中学附小教职工家属院三单元302的那套一百二十六平米的房子,是您打算要的吧。”   胡新月一愣,她怎么会知道?但是转念一想,记起那个让自己约丁当去跟房主砍价的陆航,他就是这家中介公司的员工,可这其中是什么关系呢?   “是在第五中学附小旁边看了套房子,但是具体哪个单元哪一户我倒是记不清了,三楼倒是没错,不过我不是在你们家看得呀。”胡新月还是知道中介之间抢客户的事儿的,她还是更相信丁当那个小姑娘。   “我姓李,是海天中介公司的总经理,之前我们这儿离职的员工盗窃公司信息骗到了您这儿,非常不好意思。”   李经理态度非常的谦逊,“我听说您跟房东已经谈过价格了,而且您想贷款买房,这样吧,您跟欢欢也是同事,她带您来的我肯定得给您优惠,本来我们的中介费是房款的一个点,但是您这个情况特殊,就这套房子,三万五的成交价,按规矩是得收您三百五的服务费的,给您破个例,咱们也算交个朋友,我们只收您一百块的服务费,明天就让您跟房东签合同,我们这边走贷款手续,等贷款批下来,您再跟我们确定最后一道合同,房子就是您的了。”   服务费?   胡新月倒是把这茬儿给忘的干干净净了,中介公司跟售房部是不一样的啊。   而且这个海天中介公司,可以直接让她跟房东签订合同再等贷款,丁当那边没有钱来垫资,她做不到。   胡新月有点心动,但是毕竟人家小姑娘跟着自己跑了这么几趟,临了自己跟了别人,有点太不厚道了,于是她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毕竟是从人家那儿看到的房源,跟你们这边走,不太厚道。”   “胡经理,她那是非法经营,资料都是从我们公司剽窃的,这些房源靠她自己哪儿能跑来啊,都是我们的员工辛辛苦苦挖来的。工商局已经把她的门面查收了,只怕她人都得进去蹲几天,您还想让她给您买房子,这人都找不到了呢,那房子资源多好啊,价钱还压的这么低,要是那个房东早点松口这个价格,只怕根本等不到你来看房了,所以说么,也是你跟这套房子有缘。”   “查封?!”胡新月是奇怪过丁当那些手绘版的房源信息,但是查封坐牢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是啊,下午工商局就去人了,这会儿你去根本就找不到她了,这么着吧,明天早上九点,还在那套房子里,我们跟房东等着您来签合同。”李经理看出了胡新月的动摇和纠结,所以直接留下了时间,等着胡新月自己去确认过,自然就会去了。   李经理走后,已经是七点多的光景了,店里正忙着,苏向暖也撒不开手,胡新月神不守舍得等到八点多店里清闲些了,才把孩子交给苏立诚,急匆匆的往丁当的小门面走去。 第56章 买到了。   丁当不见了。   崔小磊是在工地干活, 晚上回到他跟丁当的那个小“家”,却是黑漆漆的一片,门上贴着白色的纸条, 他直接就给撕了, 拿钥匙打开门进屋,一脚就踢到了个倒地的高脚凳, “咣当”一声巨响在屋子里回荡,显得小小的屋子格外空荡。   平常他回来的时候, 丁当都在, 崔小磊自己都没怎么开过灯, 他摸着墙边找开关, 墙上都摸遍了,才在柜子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开关。   “啪!”   墙角的电棒灯闪了两下, 终于亮了,屋子里的一切尽入眼底,崔小磊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瞬间沉了下来。   屋子里乱得不成样了。   两个铁皮柜的门和抽屉都被打开着,里头原本码放整齐的资料袋和纸张都不见了, 电脑桌上的纸被翻得乱七八糟, 电脑也都不见了, 缺条腿的玻璃茶几面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原来当支撑的凳子, 正是刚才崔小磊开门时踢到的那一个。   这是发生了什么?   崔小磊握紧拳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丁当日常用的东西都还在, 可是柜子里的资料几乎都不见了,地上扔的也都是还没用的白纸。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崔小磊回屋从枕头的夹层里找到了俩人辛苦攒下的钱,打算去派出所报警,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正碰上了来找人的胡新月。   刚才被崔小磊撕掉的封条还挂在门上,胡新月摊开那一团纸,看到上面果然盖着工商局的红印章,崔小磊也看见了。   “你知道丁当去了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见过胡新月两次,最近也经常听丁当提起她要买房子。   “你先告诉我,丁当以前是不是在那边那条街上的海天中介上过班,她那些手抄版的房源信息,是不是从海天中介抄来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沉稳的,所以胡新月先把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   “她之前就是在海天中介上班的,但是她画的那些都是她自己画的,不是抄的。”崔小磊急的拽住了胡新月的胳膊,“大姐,你告诉我丁当她到底怎么了?”   胡新月其实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白天我跟丁当去看了房子,价钱基本讲好了,可是晚上海天中介的人来找我,说他们帮我跟房东签合同,我不同意,他们就说丁当是偷盗他们公司的房源信息,还说丁当已经被工商局的人给抓走了,我这才赶紧来看的。”   崔小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拳砸在了门口的水泥墙上。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找个熟人问问……”胡新月猛然想起了一个人,拉住崔小磊道:“那个,海天中介的陆航,之前让我和丁当一起去跟房东谈价格的就是他,他说他是海天中介的员工,也是丁当的老乡,你快去找他呀!”   崔小磊点了点头,却瘫坐在地上没动。   胡新月又劝了几句,毕竟只是个外人也没再多说,她还有自己的事儿,就赶紧回饭店了。   第二天早上,到了海天那个李经理跟胡新月说好的时间,胡新月却并没有往新房子那儿去。   因为她先入为主的感觉,胡新月是更相信丁当的。   所以李经理往店里打电话,她也推辞了有事儿,总觉得应该等丁当回来确认一下再做决定,毕竟人家小姑娘跟着她跑了这么好几趟了。   可是十点多的时候,李经理竟然带着夏爷爷夏奶奶直接到了店里。   “胡经理,夏爷爷和夏奶奶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帝都,要不是真的时间紧迫,也不会逼着我带他们来这儿找您啊。”李经理一脸的为难,她的大波浪卷发盘了起来,妆容也没有昨天那么浓艳,看起来干练许多。   “可我这……还没考虑好呢。”胡新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急,不过昨天在房子里,老两口确实说过急着回帝都带孙子的事儿。   “也是孩子那儿出了点问题忙不开,我们得赶紧回去,要不然昨天那样的价格,怎么我们也不会答应的。”夏爷爷很着急,毕竟眼前最有可能成交的买家,只有胡新月一个,他们这一趟回帝都去过年肯定是不回鲁阳了,那这房子起码又得拖到明年,明年小孙子就该上幼儿园了,他们怕是更没时间回来了。   找不到住处,就得一直住在仓库里,这饭店慢慢忙起来,好些东西都得常备上,仓库肯定得放东西,到时候只怕住着更难受了,何况那仓库里有老鼠还养着猫,胡新月每天晚上睡觉都是提心吊胆的,怕苏向暖被咬着。   胡新月也是为难了。   李经理看出了胡新月的挣扎,拉着她走到了一边小声道:“苏经理,看你是欢欢带到我们店里去的我才跟你说的,这消息可是没多少人知道,要是传出去了,别说三万五,就是七万块,只怕都不一定能买下这老两口的房子了。”   “什么消息?”胡新月不记得苏雨晴上学的时候,有什么学区划房的事儿啊。   “五中附小要划市重点了,原先它就是个厂矿跟政府合资办的小学,这要划了市重点小学,以后肯定是水涨船高,它旁边的房价,难道还不跟着涨?”李经理早就从刘欢欢那儿,把胡新月的底细摸了个透了,知道她现在没有地方住,急需这么个落脚的地方。   “再说马上一月了,新年刚开始的时候银行放贷款都小心,越是到年底了冲业绩,才能钻空子批的多些快些,你还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么!”李经理说着,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胡新月,“大姐,你跟我交个实底,这房子你准备掏多少钱?贷多少钱?”   “当然是……掏的越少越好了。”   胡新月承认,她已经动摇了。   海天中介是个成熟的中介,他们的合同以及贷款流程都是成套的,李经理开着车带胡新月和夏爷爷夏奶奶回了房子那儿,直接就在房子里把合同签好了,但是因为房贷没有办下来,所以合同暂时还保管在中介公司里。   胡新月付首付款一万块,她把一万块交到了中介公司,由中介公司给她开了收条,剩下的两万五在贷款到位之前,由中介公司先行垫付给两位老人。   当天下午,两位老人就离开了鲁阳。   李经理的原话是,最多一个礼拜,就能让胡新月开始搬家了。   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虽然有点旧也不值钱,但是使用起来都是不碍事儿的,只是到底是自己买的房子,胡新月还是打算大概收拾一下,主要就是收拾厨房和卫生间了,至于床品沙发垫什么的,这些东西本来都得自己重新置办的。   在装修这方面,胡新月和苏立诚并没有什么熟人,于是胡新月就想到了苏国庆,她找出之前苏国庆给她的名片,叫苏立诚打了个电话,那边倒也爽快,当天晚上就骑着摩托车来了店里,拉着苏立诚要喝酒。   “行啊二哥,这么大的店面这么好的位置,你混的可以啊,都不跟弟弟说一声,怕我混不下去来找你打秋风啊!”苏国庆跟苏立诚算起来,也是本家兄弟,拐弯带点血缘的那种。   “我就是个打工的打工的,这是人家政府的店面,不敢胡说不敢不敢……”苏立诚说着,自己到柜台下了几个小炒还掏了钱,拉着苏国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边吃边聊。   胡新月只过去跟苏国庆打了个招呼,就抱着女儿回仓库去了,苏向暖晚上睡得早,夜里还得吃两回奶,她实在没那个精神头去陪他们熬,睡着了,连苏立诚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一点印象也没。   第二天一早,苏向暖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转着圈的踢腾,直接把苏立诚挤得从床上掉了下去,揉着眼睛趴在床板上冲着调皮的小脚丫来了一巴掌。   “坏蛋。”   苏向暖像是听懂了爸爸的话,翻了个身对上苏立诚,咧着嘴毫不顾忌的笑了起来,她那牙龈上的小白点这两天又长多了一点,小小的牙齿已经长出来一半了,但是别人家的孩子几乎都是两个下门牙一起长的,苏向暖却只长了一颗。   “昨天晚上跟国庆喝酒,他说有个好项目在拉投资,叫咱们跟着一起投来着……啊呜。”苏立诚说着打了个哈欠,宿醉真是难受,他困得不得了。   “什么项目?”胡新月上辈子跟苏家寨的人都没什么交集,对苏国庆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大概就是沙石厂一类的,说是好些人一起,一家投个几千块钱的,到时候赚了钱,大家按股份去分利润,”苏立诚揉着眼睛总算从地上爬回了床上,苏向暖看他上来,立刻傻笑着又伸出了小胖脚丫子,还想再把爸爸踹下去,却被苏立诚一把捉住了小脚丫,“他还说现在黄金便宜,可以去囤黄金。”   沙石场?   这确实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后来随着房地产行业的暴涨,这些建材供应的生意也都是相当火爆,算得上是个好项目,但是几千块钱对苏国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自己就能办,干嘛还来跟苏立诚说呢?   “他怕是看着咱们如今这么大的饭店风光,想卖个好吧。”苏立诚是这么认为的,“不知道砂石厂怎么样,但是我觉得,买点黄金放在家里屯着,倒是不错的想法。”   “不错?这个想法可是一点都不好!”胡新月白他一眼,“你是觉得咱们家的门锁,能拦得住你大哥大嫂还是能拦得住胡新宝那个败家玩意儿,这种东西放在咱们家,人家就是拿了,咱们空口无凭的也拿人家没办法,难道还真要在家里装个监控么,还是别惹这种麻烦了。”   胡新月一开始不是没想过买黄金,但是黄金这种东西,虽然涨的快,却不像房子存折这些,明明白白谁的就是谁的,胡搅蛮缠抢不走的,金砖那种东西拿回家是得藏着的,家里还这么几个极品亲戚,哪天真露了财被人寻摸走,他俩就是报警也找不回来。   “那就给你买个金戒指戴戴,再给两个女儿一人买个金佛,你看人家孩子都戴那玩意儿呢!”苏立诚有些赌气,“自己的钱,花起来还得藏着掖着,真是麻烦。”   “买就买呗,不过暖暖就算了,晴晴等过了年她回来上学,你要想买带她自己去柜台挑个,小姑娘家家的,现在也懂事儿了,可以开始攒嫁妆了。”胡新月可不想让闺女跟上辈子似的,再当个假小子了。   苏立诚却被她这话点着了,“怎么就要提嫁妆了!这才几岁,你这闺女尿布还没脱掉呢就想嫁妆,有你这么盼着女儿出嫁的妈嘛!”   这是就护起来了呀。   胡新月撇了撇嘴,瞪苏立诚,“人家古时候嫁闺女,哪个不是从孩子落地就开始攒嫁妆的,还有那陪嫁什么千工拔步床的,孩子一落地就得请木匠到家里做,做到结婚才能做好呢,你们家苏雨晴都十岁了,不早了好不好!”   “哪里不早了!”苏立诚来了劲头,也不瞌睡了,“我闺女最早也得三十岁再结婚,这连一半都没过上呢,还有二十年,急什么急!”   弄得胡新月哭笑不得,“你过完年才三十五,你都俩闺女了,当初你可是二十五不到就当爹了,现在到了你自己闺女,三十都嫌早,有你这么老封建的么!”   “我不管,我是她爹,我说了就算!”   说完一拽被子,蒙着头又睡去了。 第57章 装修工人。   苏国庆帮忙找的工人, 第二天就有了着落。   也是一对儿夫妻,男人姓林,是南方人, 活做的好还利索, 这两天刚好有个空档,苏国庆直接就带着人来了店里。   可是那边房子的手续还没办完, 钥匙还在中介公司手里。   “要出来不就得了,反正定金你都付了, 中介占着房子也没用。”林师傅给她出主意。   “能行么?”苏立诚表示怀疑。   但胡新月其实也真是急着住, 如果这等贷款的当口真能把房子拾掇好, 那手续一出来就能搬进去, 也省得在这边仓库里凑合。   于是胡新月抱着孩子先去问了刘欢欢,这样的顺水人情刘欢欢当然乐得做, 当即满口答应,下午休息的时候,就陪着胡新月去中介公司把房子的钥匙给拿到了。   中介公司的李经理还说, 因为胡新月跟苏立诚现在有了产业,银行放款会更快, 应该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能把手续办好。   于是当天下午, 胡新月就跟苏立诚带着林师傅夫妻俩去了新房子。   这套房子, 是80年初左右的单位房, 装修也是当时单位统一的, 只有里头的家具是原房主按照自己审美添置的, 但都是找木匠做的。   林师傅在屋里转了一圈, 大致了解后给出了建议,“家具都是实木打的,再用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就是样子差了点,你们是打算简单点赶紧住,还是要稍微把样子也拾掇一下?”   苏立诚是想拾掇一下的,但是如果墙面刷漆,最快也得等一个月才能住。   胡新月对装修房子这件事儿,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什么经验,上辈子她就买过一次房,还是苏立诚找了熟人外包出去的,那会儿小吃店也忙他们夫妻俩根本就没怎么跟装修。   可她知道装修材料有污染,需要时间才能挥发出去,大人还好,两个孩子还小,真是一点险也不想冒,更何况如果重新刷涂料,还得多等一个月才能搬。   “还是别动墙面了,”老教师夫妻俩搬到这里的时候,孩子都大了,墙壁上只有一些日常的使用痕迹,“就把厕所里东西换换,再贴一米的瓷砖防水,厨房的管道灶具换换就行了吧。”原先的厕所没贴瓷砖,墙角已经发霉的厉害了。   “那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苏立诚心底,这可是他们第一回 往自己的房子里搬。   “还是先尽快搬进来吧,回头那边的毛坯房再好好装修,”见苏立诚不是很同意,胡新月忽然软了语气,委屈巴巴,“我是实在不想住仓库了,多一天都难受。”   “行!听你的!”   媳妇都委屈成这样了,他还能说啥。   第二天,林师傅进场去砸旧的便器,胡新月跟着他媳妇儿高芳去市场买东西,想着周种店里也不太忙,就把孩子留给了苏立诚。   高芳骑着她的机动三轮车,他们是打算一趟搞定所有东西的。   可胡新月一会儿忘了给交代尿布在哪儿,一会儿又回去给苏立诚说几点给女儿喂奶粉,一会儿又怕孩子尿了他找不到裤子……   高芳在路边等了不知多少个红绿灯,终于在胡新月不知道第几趟上车的时候,没等她缓过神来,就一踩刹车点火加油,蹿了出去。   “呀!我忘了跟他说奶瓶在哪了……”   胡新月拍着高芳让她停车,可高芳却不为所动。   “行了吧,你这样明天都出不去门,这心是操不完的,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怎么去买东西吧。”   胡新月这才不说话了,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对于两个女儿,她完全就像个惊弓之鸟一样,生怕自己不能面面俱到。   但是谁又真的能面面俱到呢。   被迫放下了对孩子的担忧,胡新月跟着高芳去了建材大市场。   高芳对这行很熟,在这儿都有熟悉的门店,胡新月是苏国庆介绍的自己人,她带去都是要的最底价,两个女人风风火火的在市场转了大半天,从便器到洗手池这些大的,还有床上铺的盖的沙发上垫的零碎,总算是在天黑前,把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胡新月累的腿都要断了,高芳却还得骑着三轮车把这些东西送回新房子里去。   后面车斗里头没有坐的地方,胡新月就跟高芳挤在前头的驾驶位,整个人萎靡不振,遭到了高芳的嘲笑。   “国庆不是说你们都是村里出来的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在农村种地,不比这个累多了,那会儿你们咋干活儿的。”   胡新月愣了,她好像……确实没怎么种过地。   她做姑娘时,因为是老大,小学毕业就没上学在家里做饭了,家里的活儿都是她的,大点以后就去了厂里干活挣钱,地里的活儿她真是没怎么做过。   二十二嫁给了苏立诚,二十四就生了苏雨晴,那会儿苏立诚在乡政府工作,苏父在村里小学做校长,苏家没有多少地,有苏立明夫妻俩忙活,她只是干些家里的活儿,后来进城开小吃店,也是厨房里外的忙活。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极能吃苦的人,但是被高芳这么一说,好像跟着苏立诚……倒是免去了种地的苦。   于是胡新月笑了笑,问高芳,“你们做装修认识这么多开店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带着客人来建材市场买东西?”   “你是国庆介绍的自己人,领着别人来,那不得赚点回扣,”高芳是个瘦弱但精干的女人,咧着嘴憨憨一笑,倒真透着憨态,“不过现在人都精明了,不肯叫我们领着来了,这回扣现在也不好拿了。”   胡新月想起后来商场里那种高级的整体家装公司,“我听国庆说,你们夫妻俩,再找个木工,一套房子都能装修下来了。”   “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有几个合作的木工,他们接活儿了会找我们,我们也会给他们介绍,互相帮忙互相得利嘛!”高芳干这行也有些年头了,要不在建材市场也不会认识这么多卖东西的商户。   胡新月的脑袋里那一根根线来回晃悠,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她猛然想起了后来那种装修模式,“你们可以做整体家居嘛,直接签合同到拎包入住那种的,反正工人你也认识材料商你也认识,这个做得高档起来,利润空间不是更大么!”   “拎包入住?”高芳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你的意思是,直接把毛坯房给我们,我给他装出来一个直接搬进去就能住的房子,是这个意思么?”   胡新月点头,“对啊,你领着客人来市场上买东西,还得陪逛街磨嘴皮子花时间,一天能买好一样东西就不错了,可每家有啥东西其实你门清,还不如你找个设计师把图纸弄出来,打包价报给客户,只要保证质量,客人绝对是只多不少的。”   这时候干装修的,大多都是些手艺人,做好自己的事儿赚自己的钱,像高芳这样会拉客人赚回扣的都很少,更别提想把工人商户设计师联合在一起去搞整包价的人了。   高芳又问了胡新月一些细节,其实胡新月自己也没搞过装修,她也只是见过听过别人这样弄,真正的细节她也不清楚,但是她还有一套即将交工待装修的房子。   “过完年我还有套房子得装修,要不你们夫妻俩计划计划,到时候先拿我那房子当个样板间也行。”高芳拿她当自己人,胡新月反正也是要装修,当然也不会跟人家见外。   高芳想了想,“别的都好说,这工人啊商户啊都是现成的,就你说那……设计师!这个人不好找,那玩意儿都是大城市才有的,咱们这儿哪有啊,听我也是在电视上才听过几回,搁鲁阳,我就还没见过设计师,设计院的那种高级知识分子,人家也不会跟我们搞这个的。”   是啊,设计师。   胡新月他们上辈子买房子那会儿,就是找了个熟人介绍的工人,那个工人又带着别的工人,一系列也就做了下来,根本没考虑过什么设计,好在那个熟人靠谱真把他们当的自己人,钱有没有被坑且不说,活做的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心里都把这个做整包的事儿记在了心里。   三轮车很快到了新房楼下,高芳让胡新月在车上看着东西,提了一箱瓷砖上楼去喊林师傅帮忙去了。   等待的过程,有个三四岁的孩子从胡新月眼前跑了过去,跟在后头的孩子妈气喘吁吁的扛着小竹车使劲儿追,让她突然想起来丁当帮她抗小车的事儿,也是在这个院子里。   丁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昨天去海天中介拿钥匙的时候,胡新月本来想找她那老乡陆航问问情况的,可是李经理说陆航辞职了,她跟胡新月说丁当那个事儿已经从工商局转到了派出所,怎么处理现在他们谁都干涉不了了。   丁当、崔小磊、陆航这三个人一下子就这么都消失了,好像胡新月从来没误打误撞进过那家简陋的小门面,也没坐过那个瘦巴巴却无限阳光的小姑娘的三轮车一样。   只是丁当的那些手绘图纸,还有她给陆航画的速写人像,让胡新月觉得,或许比起中介,丁当应该更适合去做个设计师吧。   高芳对设计师的敬畏,源自于她的知识盲区,可胡新月虽然没跟设计师接触过,却在电视上手机上看到过,她知道好的设计师都得会画画,起码她认识的这些人里,也就丁当够得上这一条。 第58章 搬新家啦。   搬好东西, 就已经是七点多了。   胡新月想着请高芳跟林师傅去店里吃个便饭,高芳推辞不肯去,说家里还有孩子, 夫妻俩把门锁上准备回家, 高芳跟林师傅还要送她,胡新月赶紧拒绝了。   “你们不去吃饭, 就别再绕路了,家里孩子还等着, 赶紧回家吧。”   胡新月对高芳是佩服的, 跟她那股子干练爽快比起来, 自己确实逊色多了, 像高芳这种性格,到哪儿都能成功, 那就是胡新月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   于是临分手前,胡新月又提了一嘴回来路上的话题,“高芳, 那个做整包装修的事儿,回去你跟林师傅说说看, 反正不管行不行, 后面我那套房子, 还是得劳烦你们夫妻的。”   “好嘞!”   高芳走后, 胡新月循着路边走到了公交车站。   等车的时候, 她才猛然想起了苏向暖, 白天忙的时候真是不觉得, 这会儿闲下来,心又不由得悬了起来,怕女儿拉了尿了吃不饱了, 总之当妈的人,就是操不完的心。   胡新月回到饭店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员工们把凳子翻在桌子上打扫卫生,后厨也在收尾了。   苏向暖就坐在柜台边的坐铺里,苏立诚在旁边蹲着,拿了个白乎乎的东西在逗她。   胡新月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一响,在柜台里收拾的李凤霞先看见了她。   “胡经理回来了!”   苏立诚看过来时,胡新月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他跟前,伸手把还没发现她的女儿给抱了起来。   满怀的奶香沁软,让胡新月的心瞬间安定下来,然而被她抱着的苏向暖,却不是很舒服,不仅如此,她很快就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感受到怀里小人的挣扎,胡新月一愣,略微放松了胳膊的力道,小丫头立刻伸着手朝苏立诚扑,胡新月没反应过来,小家伙头重脚轻就想从她怀里栽下去,幸亏旁边的苏立诚反应及时,兜头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   苏向暖目的达到,一把抓住了爸爸手里那团白乎乎,心满意足的咧着嘴,还发出了“啊啊”的音节,哈喇子也跟着淌了下来。   胡新月这才看清楚,苏立诚手里拿的那是一团面,捏出来两个大耳朵,勉强能算是个兔子。   但是,她就这么被女儿完全无视了?   胡新月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垮了下来,她这么兢兢业业几个月,难道还比不上一只丑了吧唧的兔子。   员工们陆陆续续的跟他们打招呼离开,苏立诚抱着孩子对胡新月的小心思毫无所觉,还是张师傅走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句,他才发现媳妇儿不在自己身后。   胡新月回到仓库小屋,床上横七竖八的摊着好几条裤子,尿湿的干净的都混在一起,扯得乱七八糟,不用想就是苏立诚的杰作,她坐下来把脏衣服收拾到盆子里,又把干净衣服都收起来,有的染脏了的也丢到盆里,等会儿拿去水池洗。   苏立诚推门进屋,就看到胡新月在默默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是他白天手忙脚乱时扯的,想着要收拾的,但是带着孩子在前面,就给忘了。   他有点心虚,就把女儿举到了前头,苏向暖已经睡着了,小丫头玩得太嗨,说睡脑袋一歪就睡了。   胡新月在床上腾出一片位置把女儿放好,端着盆子不想说话准备去洗衣服,却被苏立诚拉住了。   “东西买完了么,咱们什么时候能往那边搬啊?”   “买完了,”胡新月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她就是有点伤心,自己不是女儿心里最重要的唯一,“应该也就是三四天的活儿,到时候弄完打扫卫生再跑两天味儿,贷款手续办完应该就能搬了。”   “这眼看着就要元旦了,我想着赶着放假,让爸妈带晴晴来一趟,好歹咱们搬新家,自己闺女不能不来吧。”   胡新月点头,“是得让晴晴来,下半年想让她回原来的班级上学,应该还得提前跟老师打个招呼,还是得回去找房东帮忙,这几天有空,你先买点东西过去,跟老人家先提一嘴吧。”以前苏雨晴上学,就是房东帮忙托的关系,苏雨晴跟王嘉仪一起上学放学,还是一个班的。   “行。不过也不能硬等他们来,咱们先搬过去,把该添置的添置了,该买的买了,老人孩子来了,住的也舒坦。”   “可是……”胡新月想到了胡新宝,他那边闹着卖老宅的事儿没了消息,但是也没说要跟刘晶晶结婚,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立诚却以为胡新月忌惮苏立明,“老家的宅子爸看着起好了,宅基证上都是咱们的名字,就算大哥大嫂要闹,最多就是他们不赡养爸妈,咱们自己养也行,别的……他们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   上辈子苏立明分了房子分了钱,苏立诚什么也没分到,老两口他们也没有养。   可是苏父苏母帮着他们料理家事照顾孩子,胡新月给老两口养老送终一点也不觉得亏,甚至一直懊恼,苏母临去前神志不清,没能让爱干净的她一直干干净净的。   “这店你管着,过完年我想跟高芳,就是林师傅的媳妇儿去看看装修的事儿,现在盖了这么些房子,装修的人肯定多,如果能弄个装修公司就好了。”   苏立诚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新月被他看得脸红,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啊,我脸上又没花儿。”其实她自己要不是仗着多活几十年的经验,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魄力。   她原先就想着趁低价买几套房子到时候出租一家子什么也不用干就能衣食无忧,可慢慢的看得多了,她想要的也多了,看看手里那些投机赌球赚来的钱,投出去靠房租回本还得等些年呢,难道身边这么多的好机会,她就这么干看着?   高芳的干练爽快,让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也想成为这样独当一面的女人,而不是躺在家里收房租,或者躲在苏立诚身后。   “不是,”苏立诚挠了挠后脑勺,像个害羞的小伙子,“我听国庆说过他们去上什么建筑培训班,想着你要开装修公司,要不要也先去上上课?”   苏立诚的震惊,是他以为四川小吃,也就是夫妻俩下半辈子的营生了,却没想到胡新月的志向还不止于此。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挺好,他们买了房子买了门面,银行里还有存款,现在又开了这么大的一家店,上面还有张开行这样手眼通天的二代罩着,是能够让胡新月去折腾的。   以前他在乡政府上班,胡新月在家做家务带孩子,他去工地拼前程胡新月跟着他住工棚,他去城中村开小吃店胡新月也是毫无怨言的跟着他,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儿,自己当然得支持她。   胡新月倒是还不知道有这种培训班,不过她记得后来苏雨晴毕业不好找工作,苏立诚是给她找了个学设计师软件的班,学什么3D建模,不过那班学费贵的很,后来苏雨晴也没干这个。   “等房子弄好,把国庆跟林师傅他们都请到家里去吃个饭,也让我请教请教。”   “不是还要请张总去家里,叫暖暖正儿八经的认干爹么?”   是啊,还得让爸妈带着雨晴来,还有张开行,还有林师傅他们,这么一算,胡新月才发现她已经预备了这么些需要请的人,不过白天在建材城虽然床铺窗帘什么都买了,但是锅碗瓢盆却没有,这种东西还是得去批发市场,等这两天下午有空,跟苏立诚一起去一趟好了。   第二天下午休息的时候,胡新月从店里给老家去了个电话,跟老两口说了买房的事儿,让他们等过几天元旦假期,带着苏雨晴到城里来。   一个星期后,中介公司的手续办了下来,胡新月跟苏立诚一起去签了字,拿到了崭新的房产证。   这是他们的头一本房产证,新华家园那边,也要等到交房才能去□□。   夫妻俩都很高兴,特意去菜市场买了好些东西,请了苏国庆跟高芳夫妻俩过来吃饭。   约的是中午,苏立诚这天就没去饭店,在家忙活,高芳夫妻俩来的早,还给他们搬了盆绿油油的植物,摆在门口看着就舒服。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凉菜,苏立诚还在厨房忙,高芳进门跟胡新月打了招呼,直接习惯性的就往厨房去帮忙,推门见苏立诚围着围裙一副专业的样子,不由愣住了。   “呦,苏大厨在家也做饭呀?”高芳是个干练的女人,家里家外一把抓,都是干净利索,她知道苏立诚做过厨子,却没想到他在家还做饭。   胡新月把她从厨房拉了出来,“让他做吧,这种人多的场合,让人家显摆显摆手艺,咱们去歇会儿。”   于是拉着高芳进了卧室,苏向暖趴在床上玩一个娃娃,屋子里的窗帘铺盖都是高芳跟胡新月一起挑的,白底小蓝花的窗帘,浅粉色底子浅黄色牡丹花纹的床单被罩,床头上铺着白色的蕾丝方巾,看起来特别温馨。   虽然年轻了好些岁,可胡新月还是觉得这些图案好看,后来两个女儿大了后,是特别不喜欢她买的这种床品的,都要那种纯色或者素静格子的。   不过高芳也喜欢这些,正是因为高芳跟她的审美统一,胡新月才随着自己的喜好买了这些,孩子还小,以后她们喜欢什么自己收拾自己的房子,现在她的家她做主。   这么收拾出来,看着立马有了女主人的风格。 第59章 一起吃饭。   “你这屋子, 可比我那强多了。”高芳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我家那屋子里,什么便器板子旧门窗, 堆的啥都有, 床也就是个睡觉的地儿,屋里下脚都得踮脚尖走, 一点也不像个家。”   高芳他们的房子在曲家屯旁边的小区,是跟工地干活时拿内部价买的, 离这儿也不远。   听她这么说, 胡新月不觉想起原先他们在城中村租房子时, 那一屋子的调料干菜, 苏雨晴刚去学校上学时,同学还说她身上一股子花椒味儿, 小姑娘脸皮薄为这回家哭了好几回,那之后,苏立诚就再不把有味儿的东西往住处拿了。   “这就是刚搬进来收拾的立整, 等几年,说不定也跟你家一样了, ”胡新月打趣道:“不过我们家也只能堆点干菜调料, 没有门窗板子堆呢。”   高芳笑着推了胡新月一把, 见她桌子上摆了好几本杂志, 便拿过来看。   那是胡新月去买碗盘的时候, 路过书店买的, 有《瑞丽》, 还有《世界时装之苑》,店里的年轻姑娘们整天聚在一起就讨论什么发型衣服,也会给胡新月建议, 说她脸小不挑发型,再用点粉底液就会显年轻很多。   胡新月总是笑笑就走开了,不是她不爱美,只是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就结婚那天涂过一次口红,化妆打扮什么的真是从来没有过,连染发也是后来苏雨晴大了带她去染过黑色,不过那太花钱,她也就去了一次,后来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去了。   可哪个女人又真会不爱美呢?   她就是那么多年围着灶台打转,习惯了忽视自己的性别特性。   “这本杂志好,我在工地见过那些老板娘都喜欢看。”高芳翻开一本《瑞丽》,翻了几页,眼睛一会儿圆瞪一会儿皱着,时不时还呲牙咧嘴的,“这上头的衣服,平常根本穿不出去嘛,咱们干活儿的时候,哪儿能跟这上头的小姑娘似的,根本不实用嘛!”   高芳指着杂志上的一张图片,那个模特穿着个米黄色带垫肩的短西装,配着一条低腰喇叭裤,尖尖头的红色细高跟鞋,看起来特别时髦,不过……也确实是一点不实用。   “咱们肯定不会跟他们这么穿嘛,不过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嘛,我看了个发型……”胡新月从杂志里翻出来一本,哗啦啦翻到她之前掖了角的那页,“你看这个发型,会不会不适合我?”   那是个齐耳的短发造型,不大不小的卷在头上不是很明显,但是纹理清晰。   高芳虽然衣服不怎么时髦,但是她也是经常弄头发的,一看胡新月指的这个,就不住摇头,“这个不行,理发店做不出来的,去那儿人家理发师就只会说,这个是吹风机和夹板搞出来的,要去他们那里搞才行,烫不出来的。”   还有这种说法?胡新月倒是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你这么长的头发,剪了多可惜啊。”   胡新月结婚后就很少收拾头发了,梳子一拢在后脑勺扎个低马尾,几十年都是这个样子,后来苏雨晴带她去理发店,理发师和女儿都说她适合短发,才一剪刀咔嚓了几十年的长头发。   不过剪成短发以后,胡新月自己也觉得舒服,脑袋整个都轻松了,洗起来也方便,所以胡新月看杂志,那些复杂的长卷发她一点也不喜欢,就还想弄个轻省简单的发型,在这基础上再兼顾好看才好。   “短发好洗还轻巧,挺好的。”   “你有常去的理发店不?”高芳天天跟着自家男人在工地上打转,很少有机会跟女性打交道,尤其胡新月跟她还年纪相仿,孩子的年纪也差不多,聊起来更有话题。   胡新月摇头,她还真没怎么进过理发店,苏雨晴小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在家剪的,自己的头发也是两剪刀的事儿,还真没怎么进过理发店。   “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个?那家师傅的手艺特别好,还洋气。”   “行啊!反正下午店里也休息,把孩子丢给苏立诚,咱们出去吧!”胡新月像个要翘课的小孩子似的,“你儿子呢?下午用送他上学不?”   高芳摇头,“不用,我给他留得有饭,吃完自己就去上学了,大小伙子的没那么娇贵。”高芳的儿子比苏雨晴大一岁,在市第一小学上学,离这儿也不远。   这么合计好,胡新月就跟高芳坐在那儿翻杂志,两个已婚已育妇女对着杂志上朝气蓬勃的小姑娘们品头论足,聊得起劲儿把吃饭的事儿都给忘了。   还是苏立诚进来叫,俩人才想起来吃饭这回事儿,意犹未尽的放下杂志上了饭桌。   苏国庆已经来了,跟他一块的还有周明芳,还带着他们的闺女。   胡新月上回在村里见周明芳,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这回再见,觉得周明芳整个人又好看了些,她拉着周明芳跟高芳介绍,“你们两个都是小芳,她叫周明芳,你叫高芳,倒真是缘分了。”   周明芳年纪小些,脸皮薄,高芳却拉着她的手十分热络。   “这是你闺女?要在外头碰见你抱个孩子,我最多也就觉得你是孩子她姐姐,哪里像个当妈的呀!”   周明芳被她说得脸颊通红,头埋得很低,“哪有,大姐说笑了。”她刚从老家过来没多久,苏国庆整天都很忙,她就带着孩子在工棚里,工地上都是男人,一开始她还在工地上溜达,后来男人们总盯着她看,那眼睛都吓人,慢慢的,苏国庆不在跟前时她连屋门都不敢出了。   她身上自有着一股天然的纯净怯懦,配上那张明艳的脸就显得娇弱无辜,连大大咧咧的苏国庆对着她,说起话来都是柔柔的。   看得高芳眼红,拿胳膊肘顶了顶胡新月,用眼瞟自家男人,“瞧见没,这就是娶个漂亮媳妇儿跟娶个丑媳妇儿的区别,你看我们家这位,进了你家门看过我一眼么他。”   胡新月笑着撇了撇嘴,也拿眼瞪苏立诚,“我们这也没有看我一眼呢。”   “二位嫂子,这可真是性格问题,不是别的,”他说着贼溜溜的一笑,紧接着说出了更欠揍的话,“我就是那疼媳妇儿的性格,挡不住啊。”   “啊呸!”高芳嚷嚷着站了起来,“你这真是扯旗杆放炮,生怕别人不知道!”   桌子上的氛围一下子就活络开了。   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拿了个垫子铺在地上,把两个奶娃娃都丢在上面,也省得操心孩子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男人开始喝酒,胡新月怕他们一会儿喝多了,就先问苏国庆,“我听立诚说你们在外头上的有那种建筑培训班,在哪儿啊?”   “咋滴?嫂子你要上?”   “咋?”胡新月佯怒道,“我不能去上呐!”   苏国庆一副讨饶的样子,嘴上却道:“不是啊嫂子,这你要出去上课,孩子咋办?难不成让立诚哥在家看孩子呢?”   “他在家看孩子也行啊,也不是不可以。”   “立诚哥,你可以?”   苏立诚却是笑笑,没接这个话题,“快喝,你这杯酒还满着呢,别想逃。”   苏国庆吐了吐舌头,把跟前的那盅酒一饮而尽,辣得直吐舌头,“培训班都是建委开办的,我们去上培训班,是为了五大员的证,工地上检查没这玩意儿不好办事儿,我们才去考的,不过都得找自己人去,过几天就有个安全员证的培训班,嫂子要是想去,你帮我们考一个下来也行啊!”   胡新月没说话,这房子刚住进来,苏立诚在饭店里还是摸索阶段,她想的是等过几天苏父苏母来了跟他们商量一下年后苏雨晴回来上学的事儿,也想让老两口过来帮他们照顾一下孩子,这个方案可行,她才能出去折腾自己的事儿,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高芳也好奇,“五大员是什么?”   “五大员就是造价员、施工员、质检员、安全员还有材料员,听名字就差不多知道是干嘛的了,去建委上课完了开卷考试,其实都能过,就是工地人员流动太大,来来回回用的时候找不到,整得我总得找人去考。”苏国庆提到正事儿,还是挺正经的。   “你那安全员找着人没?”高芳的孩子都大了,需要操心的也就一口饭的问题,到时候要真忙给他钱街上吃就行了,所以她是能抽出来时间的。   “没呀,嫂子你也想去?”   苏国庆问完,旁边的周明芳也跟着一脸期待的看着高芳,本来这个安全员,苏国庆找不到自己人去学,是打算让她抱着孩子去学的,现在如果有了高芳那她肯定就去不了了。   高芳没注意到周明芳的表情,胡新月却注意到了,她拉了把高芳,“这跟咱们的目标也不太符合,装修公司,好像也用不着这些什么什么员的吧。”   这时候的装修公司还很少,就算高芳他们夫妻俩天天干这些,也不是很懂。   但是比起让自己媳妇儿抱着孩子去上课,苏国庆是更希望高芳去的,“那儿上课的都是干工地的,你们去了那儿多问问说不定能听见什么消息呢,再说这课管的可松了,有事儿还能请假,要不是我媳妇儿这还带着孩子,我肯定就叫她去了。”   周明芳尴尬的笑了笑。   在村里时,她被婆婆管着白天孩子睡了连屋都不能回,到了城里,苏国庆虽然对她好,但是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圈在他的领地范围内,可他们越是这样,周明芳反而更加想往外去看一看这貌似很可怕的世界。   尤其,桌上的另两位丈夫对妻子的高谈阔论,毫不打压的姿态,更让她反感苏国庆的桎梏了。 第60章 做头发。   而高芳的男人林家栋, 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对这件事儿发表意见,因为他明白自己做不了高芳的主。   他跟高芳出来打拼这么些年了,他是有手艺, 可高芳脑子快嘴巴利索, 干这行总会遇见欠账的,他好说歹说都要不出来的钱, 高芳却能要,建材市场的那么些商户, 多少做工的都带过人去, 可就高芳能把整个建材城的商户都认全了, 人人见着她都有话说。   林家栋觉得现在的日子挺不错的, 他们在鲁阳有房还有三轮车,儿子也大了不用操心, 他们夫妻一起干活能做的快点,可他自己其实也行,所以高芳想折腾他觉得没什么所谓, 赚了赔了反正自己有门手艺兜底,总是饿不着一家子的。   可苏国庆不这么想, 他现在满脑子后悔, 不该带周明芳来苏家吃饭了, 本来想着周明芳在工地谁也不认识闷的慌想着她能跟胡新月唠唠嗑, 却没想到这胡新月跟高芳搅在一起, 还想开什么装修公司, 这出去抛头露面的, 可不是什么好品性。   “你们还想开装修公司?傻不傻呀!”苏国庆完全没注意周明芳的表情,他就是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开了装修公司,就得交税,还得跟工商局打交道,哪儿哪儿都是麻烦,还不如就跟现在这么干着,钱直接就到了自己手里,省心省事儿!你看看整个鲁阳,现在除了政府合资的那几家,谁没事儿去注册公司啊!”   他本来是打击别人的,可胡新月却借他的话想起来一个事儿,“那是不是注册了公司,就能接政府的活儿了?”   苏国庆瞪大了眼睛,盯了胡新月好一会儿,才缓慢的点了点头,他算是这三个男人里赚钱最多的那个了,上头的领导关系他也攀,都还是挂靠政府公司自己做,从来也没想过要开公司,觉得麻烦。   “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政府的活儿,可不是你报名投标就能上的,那得领导发话,关系绕来绕去可复杂着呢!”苏国庆虽然有点吓唬人的意思,可他的话却是实话。   高芳跟他认识也久了,就笑着给苏国庆倒了杯酒,“那不简单,以后苏总接活儿,顺带帮我们这小装修公司美言几句不就行了。”   苏国庆佯装推拒,高芳硬逼着他喝,林家栋也来凑热闹,周明芳却坐在一旁静静的端着饮料像是在神游,一点反应也没有。   胡新月也在想心事,她在想张开行的事儿。   多活了一辈子,听苏立诚说,听女儿说,她明白机遇有时候是跟人际关系连在一起的,她趁着国营饭店的低谷攀上了张开行这棵大树,那个工商局主任见着张开行就跟个孙子似的,可见张开行的来历,绝对比那个主任要高,还不是一两个级别的那种。   可张开行到现在为止,对饭店的事儿不闻不问,除了帮她解决掉那两个刺儿头员工的工资问题,根本连面都很少露,胡新月说把苏向暖认给他那事儿,好像过了那天就没什么信了似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开行,把这关系拉的更近一点。   而苏国庆,算是胡新月所认识的人里头,本事最大做人最玲珑的了,还是同村的远亲。   胡新月把话在肚子里斟酌了好几遍,才出言打断了高芳的胡闹,“国庆,开装修公司的事儿就是个雏形,不过现在有个摆在眼前的事儿,还得请你苏总经理给出谋划策才行。”   苏国庆一愣,放下了林家栋给他倒满的酒杯,紧了紧领带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什么事儿,问吧。”   胡新月就把张开行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苏国庆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能让区工商局的主任见着跟孙子似的,三十上下的年纪,这人肯定是个子弟,不过是干部子弟还是大院子弟,这就不好说了。”   胡新月跟苏立诚倒还从没想过张开行的背景是来源于他的家庭,他俩都没有这方面打交道的经验。   “你想跟他攀关系,认干爹这步走的很对,不过人家说不定扭头就忘了,这种人一天到晚遇见的都是想巴结他们的人,你应该把暖暖这步棋再往前走走,没事儿请他吃个饭,实在不行摆个认亲宴,借闺女的名头给他封个大红包,这情分自然就重了!”   “哪有认干爹,干闺女给干爹发红包的。”高芳很是鄙夷。   苏国庆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别说干闺女给干爹发,这些领导们想收钱,今天儿子过生日明天亲妈过生日,后天儿子升学老婆升职,什么名目想不出来,还是你们见识短了。”   高芳白了他一眼,看出来苏国庆已经有些醉了,没跟他计较。   胡新月却把苏国庆的这些话,认真记在了心里,想着要怎么跟张开行拉关系。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快两点,苏国庆喝得醉醺醺没法骑车,胡新月就让周明芳陪着他在家里休息,苏立诚跟林家栋下午也都没事儿在家看电视带孩子,胡新月就跟着高芳,去了高芳说的那家理发店。   这时候的理发店,还处在变革阶段,有些新奇时髦装修前卫的,要价也是高得离谱,高芳带她来的这家理发店,门面还是老式的,不过老板娘却时髦的很,头发弄得就跟电影明星似的,看着就洋气。   “老板娘,今天不是我弄,是我朋友想换个发型。”高芳跟老板娘打招呼,推着胡新月坐在了理发椅子上,“你帮着设计设计,看看她适合什么发型?”   老板娘把胡新月的头发解了开,披散在肩膀后面,她的头发差不多过了肩膀两指头的长度,没有一点层次形状,这还是胡新月自己在家拿剪刀剪的。   老板娘把她的头发在耳边摆弄了几下,用夹子固定,“呀,你这看着年纪不大呀,怎么这么多白头发。”   胡新月的白头发很多,可她从来也没怎么管过,以至于后来女儿问她到底哪一年开始出的白发,她都不记得,现在被老板娘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尴尬,“我都快三十五了,有白发不是正常嘛。”   “染一染吧,白头发藏起来,出去说你二十五都有人信,本来嘛,你这么瘦眉眼还细属于不显老的那种长相,打扮起来多好看。”老板娘说着,把胡新月的长发都翻到里面用夹子固定给藏了起来,“我觉得你适合短发,这下巴尖尖小小的多好看,短发才能把优点更好的显出来。”   胡新月本来也想剪短发,老板娘这么一说,她当然同意,高芳在旁边还有点不舍得,不过她还是很相信这位老板娘的眼光的。   两个小时后,胡新月的头发剪到了齐耳的长度,其实跟苏立诚也就差不多长短了,染了个在太阳底下才能看出来的红棕色,垫了发根还在发尾都烫了大卷,头发蓬蓬的,衬得整个人都年轻靓丽了不少。   高芳拉着她从理发店出来,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忍不住咂舌,“原来没想到,我们胡经理还是个美人呢,虽然没苏国庆他老婆那么祸国殃民吧,不过你这个程度,估计苏立诚也不会叫你跟我去开装修公司了,唉……”   胡新月笑着轻拍她一巴掌,“胡说八道,我开装修公司,还用他批准嘛!”   高芳一个劲儿的笑,“你这发型太时髦了,这衣裳就不搭了,趁着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再去逛逛街?”高芳本来就是个爱打扮的,虽然是做装修工的,可她平常闲下来也会化妆,今天来胡新月家吃饭,她就是打扮过了的。   “还是改天吧。”胡新月摇了摇头,出来这么久,饭店晚班要开始了,苏立诚今天中午就没去,晚上就不能不去了。   晚上,苏立诚去了饭店,胡新月在家带着苏向暖,顺带收拾白天宴客的狼藉。   碗筷苏立诚都已经收拾好了,就是地上沙发上有点脏,这些细节男人一般是看不见的。   胡新月做了新发型,感觉整个头都轻了,拿着笤帚在家里扫地,忍不住总往镜子前头晃悠,一圈,两圈,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发型做的不错,却也觉得跟自己身上的衣服不配了。   她觉得,自己很需要买几身衣服回来,改造一下自己了。   女人一旦有了花钱的想法,那是根本等不了的。   第二天下午店里休息的时候,胡新月就拉着苏立诚,百货大楼旁边的几家服装商场逛街去了。   听说媳妇儿要逛街买衣服,苏立诚一开始是挺高兴的。   可胡新月进了商场,竟然直奔化妆品柜台而去,就叫他有点不乐意了,看见柜台小姐拿着面扑给胡新月洗脸,他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不是买衣服嘛,买这些干嘛,都快四十的孩子妈了,还抹这些个妖里妖气的东西干啥。”苏立诚总觉得,画得妖里妖气的女人,都是不正经的女人。   胡新月仰着脸被柜台小姐洗脸,没法说话,那柜台小姐倒是替她开口了,“先生,您太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您不高兴么?”   “当然不是!”   苏立诚否认的很干脆,他是真没这个意思,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化妆的女人不正经,不想让胡新月化妆。   可柜台小姐这么一说,他也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怎么开口了,虎着个脸憋得通红,见女儿也是一脸好奇的死死盯着柜台小姐的手,完全不搭理他,刚好看到柜台上摆的有糖,索性化悲愤为食欲,坐到旁边守着人家柜台上摆的糖果盘,一颗接一颗的吃起来。 第61章 买衣服。   胡新月其实没打算买化妆品, 她是来买护肤品的。   以前她用过贵一点的护肤品,都是女儿买了不合适丢给她的,几百几千的她也用过, 根本感觉不出来什么, 但是也确实比她七块钱一瓶的大宝好用。   既然都打算美美的生活了,那护肤品肯定不能少, 她得给女儿们做精致女人的榜样。   胡新月进的这个柜台品牌叫做昭贵,是火了很长时间的一个牌子, 不过她家只有护肤品, 主打是芦荟类的产品, 胡新月就在她家买了一整套擦脸的还有洗面奶, 可她还想买点化妆用的,像高芳说的那些粉底液啊口红什么的。   于是热心的柜台小姐, 把她带到了一个彩妆专柜。   台面上,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看起来特别好看,品牌名称都是英文, 看起来就高大上。   “女士,您想看哪方面的呢?”柜台小姐特别的热情, 眼睛上亮闪闪的好像会发光似的, 跟胡新月在外面见着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 一点都不一样。   胡新月有些看花了眼, 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想买个粉底液和口红, 嗯……最好是能画的跟没画一样, 就、就是裸妆!”这词儿还是原先听苏向暖上大学后老提,她才记住的。   柜台小姐甜甜一笑,从一堆小盒子里拿过来一个, “大姐,这是我们美宝莲最新款的粉底液呢,按压出粉取量均匀还可以防止粉底氧化……”柜台小姐一边介绍,一边往胡新月的户口处挤了点,轻轻拍匀。   然而胡新月的心思却不在那粉底液上,她震惊于这个化妆品牌子她竟然听过,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老土了。   顶着苏立诚不乐意的目光,胡新月买了一瓶粉底液,一支淡粉色唇膏质地的口红,不会那么浓艳但是刚好可以提升气色,还有一块粉饼和一支眉笔,柜台小姐说这个眉笔也可以画眼线,还帮胡新月示范了一下。   柜台小姐给画的妆,不像平常在街上看到的那种浓艳的样子,细细的眼线贴着睫毛,唇膏也是一点点红,远远看上去不觉得化了妆,但是人却好看了许多。   苏立诚反对的情绪,在看到媳妇儿这幅样子后,也跟着偃旗息鼓了。   漂亮的头□□亮的脸,胡新月照着镜子,越发觉得必须得买衣服了,可衣服却不像化妆品那么十几块几十块一件,动辄大几百上千的价格,还是让俭省惯了的胡新月有些犹豫。   她试了一件羊绒大衣,黑色中长风衣款的,试衣服的时候服务员还给她配了条深卡其色的裤子和白色高领打底衫,胡新月很瘦,脖子细长,小时候同学们笑话她像个鸭子,她总是把脖子缩起来,被胡母看见了总是训她。   可是细长的脖颈配上高领毛衣,整个人不仅靓丽了许多,气场也出来了。   “姐,这一身真衬你呢!”卖衣服的小姑娘嘴巴很甜,胡新月上了二楼女装部,服务员看见她都是爱搭不理,又的还嫌弃她去碰人家衣服了,就这个小姑娘,远远的就拉着胡新月把她请到了店里来,还帮她配衣服。   “这个裤子毛衣百搭的很,配羽绒服也刚好呢,我们家羽绒服正在打折,您先试试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说着,就去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来,几乎到脚踝了,不过这个时候就流行这种。   胡新月却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太长了。”她还得带孩子,又不是上班坐办公室的,这么穿一点也不方便。   于是小姑娘又去换了一件短的,刚刚过腰线的长度,看起来精致小巧,但是感觉还不如羊绒大衣暖和。   胡新月不想试,可耐不住小姑娘劝说,还是把那小巧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看起来倒是年轻了许多,整个人都朝气蓬□□来了。   “姐,您看多合适啊!相信我没错吧!”   坐在一边边带孩子边看得苏立诚也跟着点头,男人嘛,当然都希望媳妇儿漂亮,但是在一起过的时间长以后,谁都明白漂亮是要花钱的,那漂不漂亮也就无所谓了,省钱重要。   “姐,把这几件都带起来吧!”服务员胳膊上还挂着刚才胡新月试的那件大衣,“大衣是499,打底衫79,裤子是119,这件羽绒服咱们品牌做活动,原价是699现在打七五折,多划算啊!”   嗯,确实不贵……   胡新月点完头以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这,这会儿还是1998年,房子才四百块一平米了,于是立马就觉得衣服贵了。   服务员也没劝她,反倒去跟苏立诚说了。   “大哥,您看大姐这么一穿,跟那电影明星似的,不好看么?”   苏立诚坐在真皮沙发上,扶着女儿的小推车,大爷似的点了点头,“好看。”   “对了大哥大姐,咱们店里除了羽绒服做活动,还有满赠活动呢,瞅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小姑娘一拍脑门,从柜台后头拖出来个带包装的床品方袋子,“这也是品牌做的活动,这个羊绒被用的是跟大姐试的那件羊绒大衣一样的东西,外头也卖五六百一床呢,别看它薄,盖着可暖和了!”   小姑娘说着打开了拉链,也没给胡新月递,直接送到了苏立诚手边,“大哥您摸摸,多软,多滑!”   苏立诚从善如流,抵不住人家小女孩的奉承,伸手一摸,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惊,“真是软哎!”   看得胡新月忍不住想笑,这时候各种花里胡哨的被子还是刚刚兴起,什么羽绒被羊绒被蚕丝被,都还处在摸索阶段,棉花被子还是大众生活里的主流,不过这种东西稀罕,不是大厂家做不出来,也能从侧面证明,这被子的成分更真。   胡新月也凑过去摸了一下,确实很滑,但是那是外头的被罩滑啊。   “大哥大姐,咱们品牌的活动,实付满一千九送这么大的一个羊绒被,您看划算不,等于您一下子省下来五六百,得了这么好一个被子呢!”   苏立诚撇了撇嘴,心道真贵。   胡新月却指了指自己里面穿的高领打底衫,“姑娘,这个打底衫有没有别的颜色?”她其实不喜欢白色的衣服,感觉不耐脏。   “还有黑色和红色,还有这个浅卡其色。”小姑娘立刻放下被子去拿了剩下几个颜色来,“不过还是白色百搭,好配衣服啊姐。”   可胡新月不喜欢白色,她拿起了那件浅卡其色,现在还没有后来那种裸色的概念,她身上的深棕色裤子配上浅卡其色的上衣,其实也挺搭的,而且胡新月本来皮肤就不黑,就是经年的围着灶台转熏得脸色发黄,这大半年没再围着灶台其实好了许多,不过今天的粉底液一用,才显出来了好气色。   “就拿这件浅卡其色的吧,裤子、大衣还有那件羽绒服,一共多少钱?”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衣服,赶紧去拿计算器,一番点按后给胡新月报出了价格,“姐,一共是1221!”   “零头都不能抹么?”苏立诚站了起来,胡新月的包在他那儿。   小姑娘立马为难起来,“大哥,我们这是品牌直营店,你看这哥弟的牌子,只有厂家做活动的时候才能给您打折,我们没有权利抹零的。”   小姑娘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显然是怕为这么点零头把大客户放跑了。   “一千二,行不行?”胡新月知道这小姑娘以为苏立诚想让她抹二百的零头,少这二十几块钱,她的提成肯定还有很多。   小姑娘立刻答应了下来,帮胡新月叠衣服。   苏立诚提着盒子巨大的羊绒被,却在掏钱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小姑娘,我们满一千得个羊绒被,那还有二百呢?二百块送什么?”   小姑娘愣了,胡新月也愣了。   苏立诚掏钱的动作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看着小姑娘。   “大哥,送您一双袜子吧,特别好的袜子,不过这是满五百才送的,我偷偷给您一双,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小姑娘非常有眼力见的跑去柜台后头翻袜子,苏立诚也跟了过去。   送袜子显然是小姑娘临时说的,她在柜台底下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来一包袜子,也就是比普通线袜好一点那种,她拿出来三四双让苏立诚挑的时候,换好自己衣服出来的胡新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立诚这个人,大便宜占不到,总爱占点小便宜,以前胡新月是觉得这是年纪大了出来的老毛病,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毛病。   “你看你这袜子也不怎么样嘛,我们夫妻两个,家里还有老人,也不跟你多要了,这四双我都拿走吧。”   小姑娘愣住了,显然是没料到,拿一千多块钱买衣服的有钱人,竟然会跟她计较几双袜子,不过她也就晃了一下神,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大哥,这不行,我们是有规定的。”   可苏立诚已经把那几双袜子拿在了手里,“你要是不送我袜子,我就不买那些衣服了,羊绒被也不要了。”   小姑娘又假装为难了一下,这才帮苏立诚把袜子也装了袋子,收钱开票。   胡新月心满意足的提着自己买的新衣服准备回家,然而下了一楼,苏立诚却拉住了她。   “唉?不买鞋么?”   胡新月一愣,“买鞋干嘛?”她今天没打算买鞋啊,脚上的这双也是去年买的,天冷刚又翻出来穿,跟新的差不多。   “买吧,要买就买全身,新嘎嘎的回去也跟胖人夸夸你男人。”   说完,拉着胡新月就往后面的女鞋柜台去了。 第62章 发工资啦。   虽然买了新衣服, 胡新月也不是天天穿得那么周正,她跟着店里年纪差不多的周姐又在饭店边上的小店买了两件日常点的衣裳,换下了以前的旧衣服。   苏立诚跟父母打电话说了买房的事儿, 元旦那天是周五, 村子里的学校没有那些文艺汇演什么的,周四下午学校放假, 苏父苏母就带着苏雨晴来市里。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办, 饭店要发工资了。   店里沿用以前的老员工, 缺了会计和采购, 原先苏立诚管着采购, 胡新月负责会计这块儿,不过她不是很懂账要怎么做, 苏立诚倒是懂一点,胡新月本来也不想夫妻俩都拴在这个饭店里,索性叫苏立诚把会计也给兼了。   当初开业的时候她跟大家说好的, 试用期满一个月被辞退的,发放拖欠工资的百分之八十, 可一个月过去, 按照夫妻俩的观察, 并没有哪个人特别出挑需要被辞退的。   虽然也有偷懒的吵嘴的, 可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国营饭店的工资标准本来就不算低, 胡新月一开始跟大家说的还要在原来基础上涨工资, 所以大家珍惜工作,也没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苏立诚把他跟出纳理出来的工资表偷偷拿回了家,跟胡新月商量。   老员工们, 都还是按照以前的工资来算的,有请假的扣掉请假时间,清清楚楚也没有什么疑问,只不过……   “这上面,怎么没有算你的工资?”胡新月从头到尾找了一遍,都没找到苏立诚。   苏立诚愣了一下,“怎么能有我的工资,我不是老板么?”   可工资表上还有张开行的名字,胡新月拿手指给苏立诚看,“你看,张开行的工资估计也是从前延续下来的,一个月二百九十块。”   以前夫妻俩开小吃店,苏立诚也记账,不过记得都是开销收入,也没算过工资,就这工资表,其实是出纳小王算出来拿给他看的。   “虽然你是老板,但是你在店里也干员工的活儿啊,你兼着会计和采购,按理说该拿两份工资,不过这样说出去不好听,就把原来会计和采购的工资加起来除以二,当做你的工资吧。”   “以前会计的工资是一百六,采购李红旗的工资……”苏立诚拿着工资表的本子往前翻了翻,声线不由得拔高了,“采购工资竟然有两百二这么多!”   “采购本来就是肥缺啊,”胡新月扒着手指头算了算,“那明天你回去跟小王说,给你也造进工资表里去,一个月一百九十块。”   苏立诚点了点头,他也跟着小王学了这么些天了,知道员工工资也是要从利润里扣出去的,扣除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费,才是利润,店里的利润是要跟政府分成的,当然能省就省。   “不过以前欠的那些工资呢,怎么办?”苏立诚一开始是想跟胡新月商量这个的。   没人离职,难道这个月就只发这个月的工资?   胡新月摇了摇头,他们要拉拢人心,肯定不能这么办,而且那些钱早晚都是要发出去的,早点发还能落个人情。   “明天去问问张总吧,发工资他总要来店里,到时候我去跟他说,再请他元旦的时候,来家里吃个饭吧。”胡新月想请张开行,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她还跟苏立诚骑着摩托车去耐火厂家属院附近转过两次,根本找不到。   “不过扣掉开销,再发发员工工资,饭店的收入其实也没多少了。”也就跟以前他们的小吃店差不多,现在的店虽然大,可养的人太多了,而且他们前期投进去了那么多钱,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能顾住么?店里的收支?”胡新月倒是没想过,这个店会不赚钱。   苏立诚点头,“顾倒是能顾住,只不过……要是再扣掉我的工资,这个月也就赚了还不到四百块钱。”   “那还真是不多。”胡新月表示赞同,不过以前的国营饭店,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模式,要不然也不会被改制还失败了,想走到未来那种火爆的局面,肯定还有别的过程,只不过现在,需要他们自己来想了。   于是她给苏立诚打气,“等稳定下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啊,是精简人员还是想点别的奖励机制提高劳动积极性,这不都是可以想的嘛,至少现在没有赔钱,我们有事儿还可以抽抽身,每个月也有进账,其实也是进步了,比以前那个小店,只要我们一天不在就赔钱,已经进步很大了不是么?”   而且她还能出来干别的。   不过后面这句,胡新月没说。   苏立诚有点垂头丧气的,可还是认同了胡新月的话。   第二天,是三十一号,因为元旦放假,苏立诚一早就跟大家伙儿说了提前一天发工资。   十点多的时候,好多天没露面的张开行也来了。   胡新月今天特意穿上了她的新衣服新鞋子,还化了妆,一到饭店,就跟苏立诚抱着坐铺上了二楼,她知道张开行的办公室有单独的楼梯,怕见不着他,就抱着女儿等在他办公室门口。   自从饭店改制后,二楼的包间用的就很少,刘欢欢负责包间,一天到晚基本就是闲着的,见胡新月抱着孩子上来,就逗着苏向暖玩。   胡新月知道她跟张开行的关系不一般,也想从她这儿打听点张开行的底细,“欢欢,你跟张总,是男女朋友么?”原先她以为这俩人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可张开行说他未婚,那这关系就正当。   谁知刘欢欢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哪能呢,张总那样的人,我哪儿配啊!”   “呦呵,什么样的人啊,你长得这么好看,配他可是足够了,别给自己泄气。”平心而论,刘欢欢长得确实挺好看,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小鼻子小嘴巴嘴唇厚厚的,配上有点婴儿肥的瓜子脸,虽然没有周明芳那么惊艳,但也绝对算是个美人了。   “呀,胡经理你取笑我。”刘欢欢笑得前仰后合,人哪有不喜欢被夸的,她抱着小小的苏向暖往窗外看,左右瞧了瞧没人,才压低声音凑到了胡新月耳朵边,“张总的爸妈都是大领导,他的结婚对象得是家里安排的,我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哪儿敢想啊。”   “我先前听他说,他姐夫是耐火厂的这个?”胡新月偷偷比了个大拇指给她看。   看得刘欢欢咯咯直笑,“胡经理,那是他表姐,他是独生子。”   “这样啊,我还说托张总帮我找找耐火厂的房子,看能不能让人家卖我一套呢。”   “你没问问中介公司啊,不过耐火厂的房子紧俏的很,确实不好问。”   正说着,听见一声门响。   刘欢欢抱孩子的手一僵,两个大人侧着耳朵仔细听,果然是张开行的办公室里有了动静,刘欢欢赶紧把孩子还给了胡新月,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头应声,这才进去。   刘欢欢没进去多久,就提着热水壶出来了。   她下去打水,胡新月也没遮掩,抱着苏向暖就进了张开行的办公室。   躺在老板椅上四仰八叉的张开行眼睛都没睁,高高伸起两条胳膊,“过来抱抱。”   胡新月知道他把自己认成了刘欢欢,刚好怀里的苏向暖看他伸着胳膊以为是要抱自己,胡新月干脆将错就错,走过去把苏向暖塞到了张开行的手里。   软绵绵的小肉团落在手里,张开行吓得两手一紧赶紧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苏向暖一双弯弯的笑眼,腿都给吓软了。   “瞎胡闹这不是!万一掉地上了怎么办!”他是真的给吓着了,气鼓鼓得瞪着胡新月,见她一身衣裳干净舒适,做了头发还化了妆不觉气势弱了几分,默默把苏向暖圈在了怀里。   “我是她亲妈,我不还在这儿看着呢么,掉不了。”胡新月说着,转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往前一推。   张开行立马往后退了退,“这是什么?”   “你还挺廉洁的嘛,”胡新月笑他,“这是总经理您的工资,我还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不知道总经理大人您这会儿有空么?”   张开行把苏向暖放在腿上,拿过信封撑开看了一眼,放下心来,“我不是分干股么,怎么还有工资拿。”   理论上是可有可无的,但是胡新月想把这份关系夯得更结实点,更何况这钱也不多,比起张开行能给四川小吃的庇护,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今天给大家发工资,员工们这个月表现的都很好,我跟苏立诚不懂过去的行情,想着来问问您,是只发一个月的工资比较好,还是把拖欠的工资再补发一个月?”   “如果你们俩手里有钱,当然是补一个月好了。”张开行其实没料到,这对看起来不怎么洋气的夫妻,手里竟然攒了这么些钱。   “那就按总经理的意思办吧,不过这个月的收入不多,还得留着下个月的买菜钱,估计咱们是分不到什么钱了。”   张开行没有说话,脸上却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胡新月也没再提这事儿,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去家里吃饭的事儿,“我们搬了新家,您是暖暖的干爹,理应请您过去正式吃个饭,说起来因为这个闺女咱们成了亲戚,家里的爷爷奶奶听说了,非得要见见您。”   张开行本来想说不去的,可是听到胡新月提起苏向暖的爷爷奶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僵硬,然后很顺利的应承了下来。 第63章 粉色丑死了。   下午苏雨晴跟着爷爷奶奶来鲁阳, 胡新月回家等,苏立诚去接。   老人家是来过鲁阳的,苏雨晴也知道怎么坐公交车, 可苏立诚不放心, 店里头午高峰一过,就去汽车站等着了。   胡新月在家里, 把给老两口准备的房间又打扫了一遍,还有苏雨晴的房间, 铺着她特意挑的HELLO KITTE图案的粉色床单被罩。   可她等啊等, 哄睡了暖暖靠在沙发上都眯瞪了一觉, 苏立诚还没把人接回来。   胡新月就又起来拿着抹布把家里转了一圈, 透过阳台窗户看到学校里边放学了,今天五中附小里的孩子们在搞元旦联欢会, 孩子们都穿得花里胡哨,远远看着就喜庆。   公交车站就在学校门口和家属院的中间,苏雨晴在公交车上就看到了她原来的小学, 眼睛瞪的老大,脸上止不住的惊讶。   “爸爸, 我们的新家在学校旁边么?”她拉着苏立诚小声问, 车上还有别的人, 爷爷奶奶有座位, 而她跟爸爸站在过道里。   “是的, 等过完年, 晴晴还回这里上学好不好?”说起这话, 苏立诚才想起来,还没去找原来的房东,说女儿回来上学的事儿。   苏雨晴有些犹豫, 她小声的应了一句,然后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站在旁边的爸爸都没接收到。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这一站停下,苏立诚牵着女儿下车,又转身去扶苏父苏母,几个小孩子拿着零食坐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苏雨晴瞥了一眼,就把脸转到了一边。   “走吧,咱们回家。”   苏立诚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小失落,他提着包领着父母,见女儿不动就推了她一把,三个大人脸上都十分高兴,可苏雨晴却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学校今天有文艺汇演,同学们会表演节目,班主任会拿班费买好多零食,大家用课桌在教室里围成大圈,中间的位置空出来,给有节目的同学表演节目,老师还会有特别的小奖品给他们。   可这些,苏家寨小学里都没有。   他们今天早早的就放了假,爷爷奶奶带她来鲁阳本来是很高兴的,但是看到自己曾经的学校,那点在苏家寨小学养出来的优越感,瞬间被击溃,小女孩儿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如果胡新月在,她可能会察觉到苏雨晴的不对劲儿,可是苏立诚没有,他沉浸在买了新房带父母看的成就感中,涛涛不绝的介绍着自己买房的经过。   落在最后的苏雨晴把头埋的很低,天已经很冷了,但是她今天还特意穿着秋天妈妈给她买的那条裙子,被奶奶硬逼着在里面套了秋衣秋裤,都能看到袖子裤腿里面秋裤的褶皱,很不舒服,可她一路上都很高兴。   现在,这条裙子却成了她的难堪。   她害怕碰到以前的同学,她想快点进到屋里去,但是又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爸爸跟爷爷奶奶都那么高兴,她也不知道这份难堪该怎么表达,于是只好低着头,希望不要碰到熟人。   然而,越不想发生的事,总是越会发生。   “苏雨晴?”   苏雨晴的背僵了一下,可她没停,紧着步子还快走了几步,想逃离别人的视线。   然而那声音爸爸和爷爷奶奶也听到了,大人们转过身来,苏立诚一下子就认出了穿着白色蓬蓬纱裙还化着妆的王嘉仪。   “是王嘉仪啊,这么久不见又漂亮了呀!”苏立诚纯属见到朋友家孩子的客套招呼。   然而,苏雨晴也等于是被他间接暴露在了别人的眼中。   她使劲儿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笑着抬头转身,看到漂亮的王嘉仪同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李亚捷,到了嘴边的“你好”,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点生气,以前她跟王嘉仪一起上学放学,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可她才走了多久,王嘉仪就跟她最讨厌的李亚捷成为了好朋友,还吃着同一包辣条!   王嘉仪当然看出了苏雨晴的不高兴,她有点局促的把辣条塞回了李亚捷手里,以前她妈妈不许她吃这些垃圾食品,所以从来不给她零花钱,但是苏雨晴有零花钱,会买了带着她一起吃,可是苏雨晴走后,她很久没吃这些东西了。   李亚捷愿意跟她做好朋友跟她分享零食,所以她才……   两个小姑娘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旁边的李亚捷却开口了,“苏雨晴,你怎么在这儿?”   该怎么说才能显得有气势呢?   苏雨晴还没想到,李亚捷就又补了一句。   “你不是说不穿裙子么,怎么也穿上裙子了,还在裙子里头套秋衣。”   “你不是回农村上学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苏雨晴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她攥紧了拳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不过这回,粗线条的苏立诚总算是注意到了女儿的不对劲儿。   他微微皱眉,把苏雨晴拉到了自己身边,冲那个满嘴辣条的小女孩笑了笑,“苏雨晴,这也是你的同学么?小同学,苏雨晴下个学期就会再回到你们班里来了,你们还可以做同学呢!”   “真的么苏雨晴?”王嘉仪特别震惊,她还像电视剧里的女演员那样捂住了嘴巴。   苏雨晴点了点头,“对,我下个学期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手跟她……还是跟我。”   王嘉仪被这话问得有点尴尬,不过她跟苏雨晴这么多年的朋友,当然也感觉出来了苏雨晴的不高兴,可她刚刚还吃了李亚捷的东西,总不能直接就翻脸。   于是王嘉仪选择了不说话。   “你怎么能回来呢,你妈妈超生,被警察发现是要被抓起来的。”李亚捷小朋友,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苏雨晴。   “你胡说!”苏雨晴气得想伸手,好在苏立诚拦住了她。   这半年在苏家寨跟小朋友疯玩,苏雨晴肉眼可见的皮实彪悍了。   “好了好了,跟你的同学们再见吧,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苏立诚想大事化小,但是苏雨晴却哼了一声,不肯说话。   苏立诚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又觉得小孩子之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拉着苏雨晴走到前面跟爷爷奶奶汇合,一起往家属院里走去。   再往家里去,苏雨晴就没了一路上的兴奋劲儿,胡新月开门的时候,小丫头还撅着嘴,进了屋先把身上的裙子给脱了下来,狠狠扔在了地上,她憋了一路的气,总算可以发泄了。   “这是怎么了?”胡新月满心欢喜的抱着小女儿,可苏雨晴连看都没看妹妹一眼,她疑惑的看向苏立诚,奶奶捡起裙子,爷爷赶紧过去拉住了小祖宗。   “这是怎么了,一早上哭着闹着非要穿,这么薄的裙子,怎么这会儿又不要了?”奶奶很奇怪。   胡新月把苏向暖递给了苏立诚,提着爷爷奶奶的手提袋放到了卧室去,也大概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儿。   不过从苏立诚的描述来看,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一点点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可胡新月却不这么认为。   她以为,给了女儿足够的爱和关怀,让女儿在老家跟他们分开的时候没有半点怨怼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她碰见以前的同学,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客厅里,爷爷奶奶对着不高兴的大孙女束手无策。   胡新月让苏立诚带着爷爷奶奶在家里看看,拉着苏雨晴进了给她准备的卧室。   粉色的HELLO KITTE床单让苏雨晴的眼睛亮了一瞬,然而下一秒,她就又想起了李亚捷的话,别扭的挤出来一句话。   “我不喜欢粉色,丑死了。”   胡新月愣住了,这句话,曾经在苏雨晴长大后也跟她说过,那会儿她在超市给苏雨晴买了一套绣着HELLO KITTE的加绒睡衣,总记得女儿喜欢这个,看到价格合适就买了,可苏雨晴不仅不领情,还为此跟苏立诚大闹了一场。   后来那套睡衣她再没见过,也不知道给丢到了哪里去。   然而现在的苏雨晴,还不到十岁,正是小姑娘最喜欢粉嫩颜色的时候,她怎么会这么说呢?   胡新月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拉着苏雨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如果不喜欢粉色,明天妈妈带你一起去商场,我们再买别的颜色换上好么?”   苏雨晴愣住了,刚才还忿忿的脸色变得尴尬,显然没料到妈妈会这么顺着她。   “妈妈都不知道,你不喜欢粉色啊,”胡新月有些失落,对着眼前小小的苏雨晴,也好像是对着曾经二十多岁的苏雨晴在说,“以后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告诉妈妈好不好?”   苏雨晴点了点头。   胡新月夸张的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妈妈就给你准备了一套床单被罩,本来妈妈逛街看到了好多裙子衣服想给你买的,又怕不合适想等你来了一起去逛街,要是买了你不喜欢,就都只能留着妹妹长大穿了。”她说着,笑得一脸庆幸。   苏雨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她从椅子上挪到了床上,摸着粉红色的床单,用极小的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我觉得粉红色,应该是漂亮的女孩子用的。”   “胡说。”胡新月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没有人规定什么颜色谁可以用啊,再说了,我们苏雨晴也很漂亮啊……就是有点黑。”   苏雨晴本来还觉得妈妈在安慰她,不过听到后一句,立刻扑到了妈妈身上,“妈妈我不黑!”   “好好好,你不黑不黑……”   母女俩笑作一团躺倒在小床上,阴霾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64章 元旦吃饭。   因为要过节, 店里忙的很,苏立诚把人送回家,没多留就赶紧往店里去了。   临走前交代胡新月晚上带着老两口和女儿一起去店里吃, 这是想在爸妈面前臭显摆, 不过男人么,也就这么点虚荣心而已。   坐了一路车也累, 苏立诚一走,苏父和苏母就进屋休息去了, 苏雨晴的注意力全在那一柜子书上, 拉着胡新月跟她翻找喜欢的故事, 直折腾到晚上。   又去店里吃了饭, 老两口看着那么大的店面,许多人喊苏立诚经理, 对这个小儿子是更加满意了。   第二天是元旦,苏立诚照旧得去店里忙,胡新月在家陪着老人孩子吃了饭, 下午就带着一家子去了商场。   她要买东西,不止给女儿买, 还要给苏父苏母买。   老两口不想要的时候, 她就拿张开行做借口, 说是明天有贵客往家里来, 要给苏向暖认干爹, 那是苏立诚的领导, 不能丢了面子, 老两口这才随着她的意思,买了两身新衣服。   而苏雨晴,虽然胡新月一直带着她在看裙子, 可小姑娘到底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她虽然也喜欢那种蓬蓬的纱裙,可那种衣服,王嘉仪一年也只有元旦汇演会穿一次,太浪费了,她更喜欢舒服点的衣服。   最后买了一双小靴子,和一件领口带褶皱花边的格子衬衣,还有一条牛仔裤和一个短款的白色棉衣,换上新衣服的苏雨晴,整个人都精致起来,越发女孩子气了。   不管苏雨晴的风格是什么,反正胡新月是不会再放任她在中性的道路上自由飞翔了。   第二天,因为要请张开行,苏立诚早早就去了店里,说是十一点半回来。   胡新月本来也没指望他,把两个孩子丢给老两口,她也是一早就进厨房忙了起来。   这算是苏向暖的认亲宴,不能太随便,胡新月计划了八个菜,四凉四热,凉菜昨天在菜市场买了现成的卤牛肉和猪耳朵,再拌个三丝拍个黄瓜和木耳配着,就是四个凉菜。热菜就麻烦点,准备的是红烧肉和宫保鸡丁,还有白灼生菜和家常茄子,除了白灼生菜简单,剩下的要么耗时间要么过程复杂,也是得先把菜给备上。   胡新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苏母来看过两次,帮她剥了两头蒜,就被胡新月从厨房赶出来了,这几个菜她一个人弄绰绰有余,老两口在老家带着苏雨晴整天也不清闲,来了这儿当然不能再让老人干了。   十一点刚过,有人敲门。   趴在茶几上跟爷爷看《三国志》的苏雨晴立刻像小狗似的支愣了起来,确认敲门声是自己家的,立刻大喊了一声“妈妈”。   厨房的门关着,火上正炒着东西,胡新月没听见。   苏父就拍了拍大孙女,又指了指膝盖上趴着的小孙女,“是你妹妹的干爸爸来了吧,去问问,再开门。”   苏雨晴就搬着个小板凳到了门口,凑到猫眼上头一边往外看一边问道:“你是谁呀?”   猫眼把人的身体拉长变形,可苏雨晴还是看到外面的人,一头长发还穿着短裙长靴,这是苏向暖的干爸爸么?不应该起码得是个男人么?   她有些疑惑的偏头看了看苏向暖,又对上爷爷询问的目光,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爷爷,外面是个女人啊。”   苏父用胳膊托着苏向暖走到了门边,凑到猫眼上一看,确实是个姑娘。   这时,门外的人许久不见动静,补了一句,“我是来找苏向暖的。”   还知道他们家孩子的名字,这应该是认识的人吧。   苏父觉得一个姑娘家家,也没什么威胁性,就把门打开了。   “你好啊暖暖!”   打扮时髦的小姑娘一进门,先托着苏雨晴的脸吧唧就是一口,她身上叮叮当当的挂了好多东西,走起路来都会响,吓得苏雨晴直往后退,惊魂未定的擦了擦被她亲过的地方,“我不是苏向暖,她才是——”   她指着爷爷的怀抱,小丫头片子带着围脖,却一点不妨碍她的口水往下淌。   时髦小姑娘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像亲苏雨晴那么再给小宝宝来一下。   因为开门声感受到了动静的胡新月从厨房出来,看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也是一愣,满屋子老小都等着她介绍,可胡新月不认识这姑娘啊。   “你好,你是胡经理吧,我是张开行的未婚妻,我叫夏冰,你好。”   胡新月看了看自己刚才还在做饭的手,尴尬的跟夏冰表示了歉意。   小姑娘也不在乎,放下提着的礼盒,非常自来熟的坐在了沙发上,就挨着苏母。   “张开行还没来么,他比我早出门唉,真是磨叽。”   桌子上有胡新月准备的点心、瓜子和糖果,糖果被苏向暖翻了一个遍,里头的几颗巧克力都被她藏起来了,里面只剩下水果糖,还有几颗掉在外头。   胡新月一边招呼夏冰吃瓜子,顺带瞪了苏雨晴一眼,小姑娘跟着爷爷奶奶久了对妈妈的忌惮明显下降,只是伸手把掉在外头的糖果收进了果盘里。   小小的房间,也没有电视,苏雨晴本来跟爷爷在看书,这个夏冰来了以后就坐在他们刚才看书的位置,小女孩不好意思到她跟前去拿书,就也抓了把瓜子,跟爷爷逗起苏向暖来。   好在,不过一会儿,又有人敲门了。   这一次,夏冰比苏雨晴跑的还快,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直接就打开了门,苏雨晴都还没跑到门口呢,门就已经开了。   穿着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的张开行看到夏冰,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苏雨晴他也没见过,于是特意退后一步看了眼门牌号,没错啊。   听见动静的胡新月从厨房跑出来,这才把张开行请了进来,凉菜早就摆在桌子上了,热菜也都弄好了盖着保温呢。   苏母帮着胡新月上菜,苏父跟张开行客套着请他坐,然而张开行自打看见夏冰,就一直在不停的拽领带,好像哪里不舒服似的。   小孩子最天真,苏向暖看他很难受的样子,直接问道:“叔叔,你脖子不舒服么?”   张开行顿住了手,瞥了一眼浑身挂得跟圣诞树似的夏冰,清了清嗓子,“没有,就是领带有点紧。”   “把领带解了吧,都是自己家人,别客气啊小张。”苏父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校长的人,什么大领导他都教过,对张开行也没有多上赶着。   “没有没有,不用解。”张开行连忙摆手,想去拽领带的手到了半路,又给放回了腿上,他坐在苏家的沙发上,局促的就像是上课的小学生,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盖上,脊背笔直。   夏冰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苏雨晴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你看你张叔叔屁股上跟钉钉子了似的,因为他平常就没穿过西装,今天穿得跟个新郎官似的,当然浑身不自在了!”   上完了菜的胡新月也觉得奇怪,“是啊,张总你今天穿这么正式干嘛,快过来吃饭吧。”   张开行平常可是大摩托皮夹克配喇叭裤的,有时候还戴个□□镜,就跟那港台明星似的,哪儿见过他这么人五人六的样子啊,真挺像个新郎官的。   不过今天这个叫夏冰的小姑娘,这一身小皮裙大马靴的,头发上尽是不灵不灵的小卡子,倒是跟往常张开行的打扮挺像一路人的。   胡新月想起刘欢欢说张开行的父母是大领导,他的婚姻要包办,不禁替夏冰担心起来,保不齐这又是张开行不知道哪里留的情,小姑娘一心跟他过日子,半点内情不知道呢,于是特意拉着夏冰,坐到了张开行旁边。   众人落座,还没坐好,苏立诚就回来了。   人齐以后,作为长辈的苏父对孙女认干爸爸这个事儿表达了祝福,又感谢了张开行在工作和生活上对苏家的照顾,众人碰杯喝酒的喝酒喝饮料的喝饮料,正准备开吃,张开行却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   “这是我这个干爹,给暖暖的见面礼,你们先替她收着吧。”   苏父把东西递给胡新月,是个大红色的锦盒,胡新月把锦盒塞给苏向暖,小丫头喜滋滋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坐在她旁边的夏冰却突然把苏向暖抱到了自己腿上,就着小胖爪子打开了那个锦盒,里头竟然是个金佛,看起来比苏向暖的手指头还长,个头可真不小呢。   “呀,暖暖你干爹真大方呢,快叫声干妈来听听。”   胡新月在看到金佛的第一瞬间就朝苏立诚看了过去,他们这儿想给张开行送礼还没想好怎么送呢,怎么这认个干爹,人家还送了她闺女这么大一个金佛,弄岔劈了不是。   “夏冰,别弄我干闺女,你瞎说什么呢!”   这是进了苏家门后,张开行第一次面对面的跟夏冰说话,之前夏冰说话,他也就做点小动作,根本不回应她。   “我瞎说了么?”夏冰扑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看向胡新月,“姐姐,我们俩可是两家爷爷定下的娃娃亲呢,他一直拖着不肯娶我,你看我都快老了。”   “噗……”胡新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姐姐,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怎么会老呢!”苏雨晴是很喜欢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姐姐的,五中附小的同学要是看到她,肯定都会崇拜死了的。   苏母在一旁拍了苏雨晴一下,“瞎叫什么呢,夏冰是你妹妹干爸爸的未婚妻,就是你妹妹的干妈,你得叫嬢嬢。”   苏雨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却没顺着苏母的意思叫,她实在觉得嬢嬢这个称呼太老土了点,还是叫这么时髦的小姐姐,真是太不般配了。 第65章 培训班。   元旦假期就三天, 苏雨晴还得回苏家寨上学,不能在鲁阳多留。   老两口提起来苏文静的事儿,说王宝庆半个月前在乡里办了酒席, 把他那个姘头给娶回了家, 想着苏立诚夫妻俩在城里时间长,金河乡是王家的地盘, 最好能在鲁阳给苏文静介绍个对象。   苏立诚夫妻俩自然满口答应。   “我小姑早就有对象了,不用你们找了。”   正在看书的苏雨晴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把苏母听得目瞪口呆, 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苏雨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想到小姑的威胁, 她有点害怕,使劲儿摇了摇头。   可老两口这么大年纪, 就这一桩事儿放不下心了,哪儿能让她糊弄过去,苏父更是把脸都板了起来,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但是苏雨晴哪里怕这个, 索性往沙发上一趟, 就是不理他们了, 任凭大人们如何威胁讨好, 就是缝死了嘴巴, 怎么都不肯说了。   没办法, 苏父苏母也只能作罢。   三号这天下午, 夫妻俩送他们去坐车,胡新月故意拉着女儿落在后头,问起她苏文静的事儿。   “我小姑不让我说。”苏雨晴知道, 爷爷奶奶肯定会回去问小姑,但是妈妈在鲁阳,一时半会儿还见不着小姑,所以放松了警惕。   “你偷偷告诉我,我帮你保守秘密。”   胡新月笑着伸出了小拇指,苏雨晴略一犹豫,也伸出了指头,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盖章,就算是契约成了。   “我小姑的男朋友,又高又帅又年轻,比之前那个姑父好看多了,个子那么高……”她拿手比了一下,只看得出特别特别高。   “那你知道,小姑的男朋友是哪里人么?”   苏雨晴摇头,“不知道,我就在家门口碰到过两次,小姑不许我说,妈妈,你一定要帮我保守好秘密呀!”   “当然!”   送了女儿上车,胡新月抱着苏向暖就没往汽车站去,还是苏立诚跟着。   送完人回来,已经差不多到了晚班时间,可苏立诚还是特意往家里跑了一趟。   “怎么样?怎么样?问出来了么?”   胡新月正在收拾床铺,屋子空着被褥就要收起来,要不整天晾着落灰,铺盖还容易发黄,看见苏立诚这存不住气的样子,不禁好笑。   “你都奔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八卦。”她去套苏雨晴的话,就是受苏立诚指使的,不过她也觉得苏立诚的思路对,苏父苏母听了苏雨晴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回去肯定要对苏文静逼问,到时候苏雨晴肯定是要暴露了,还不如从苏雨晴这了解点消息安了老两口的心,如果苏文静那边成了,到时候自然会跟老两口说。   “哎呀,快说,我还得去上班呢!”   “没问出来什么,晴晴也就是在家门口碰见那男的送文静回家过两次,你妹妹不许她说,她这才不敢说的,一会儿给二老打电话,还是别让他们问了,时机到了,文静自己就会说的。”   家里人主要也是怕,有了王宝庆那王八蛋的事儿,苏文静再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了。   于是,苏文静谈恋爱的事儿,在一家子心知肚明的默契下,没有被捅开。   元旦一过,就是99年了,临近春节,做工地的都忙,高芳忙着要账,装修公司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胡新月也闲着,就又带着女儿跟苏立诚去了店里。   她中间碰到过张开行一次,问他夏冰的事儿,张开行只说两家是世交婚约都是玩笑话,就不肯再跟胡新月说了。   这天中午,周明芳却抱着女儿,来了店里。   周明芳不像高芳,有使不完的劲儿和说不完的话,她太耀眼了,而且总是静静的,就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让人连跟她大声说话都觉得罪过。   苏向暖正迷糊着想睡觉,胡新月在二楼抱着她哄,周明芳也抱着女儿,她的女儿跟她一样漂亮,大大的眼睛盯着睁不开眼睛的苏向暖,不哭不闹只是坐在周明芳的怀里。   “嫂子,我听国庆说,年前建委还有一个突击短班,白天上课,上十天,就能拿证的那种,你想不想去上课?”   “我?咱们一起去么?”胡新月有些不明白,苏国庆不是不肯让周明芳出去抛头露面么。   “我听他说,工地上的工人都回老家去了,剩下的管理人员年关都忙,抽不出人去上课,年后他工地上还赶着用这证,我就跟他说,我跟嫂子你一起去替他上课考证。”周明芳说着,像是觉得自己唐突,就又补了一句,“嫂子,如果不是说我跟你一起去,国庆他肯定不会叫我去的,我整天关在工地的临时房里,门都很少出,要不你看,媛媛都给关成这样了,人家那课都是在职读的,我听上过的人说,一到放假有不少带着孩子去读的。”   苏国庆跟周明芳的女儿,名叫苏梦媛,她妈妈说了这么多话,可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妈妈怀里,盯着一处看一会儿又换一处,不哭也不闹,要是苏向暖醒着,只怕早就闹腾开了。   胡新月不禁觉得孩子可怜,她也明白苏国庆的顾虑,像周明芳这样的女人,太容易被人招惹了。   “那咱们一起去上课,国庆就让你去么?”   周明芳点了点头,“嫂子你要是不想去,我也没事儿其实……”   胡新月其实是想去上课的,虽然高芳说那什么五大员的证书,对装修公司应该没什么用,但是她总觉得,学点东西总是比闲着好的。   “我得跟你二哥商量商量,这样吧,如果行的话,明天我直接让你二哥给国庆打电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上课。”   周明芳显得很高兴,胡新月见她这么多次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就突然觉得,老话说的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好像也不完全是骗人的吧。   晚上回家,胡新月就跟苏立诚说了这个事儿,苏立诚却不是很赞同。   “哪怕你自己去上课,都比跟国庆媳妇儿一起去,要好点。”   胡新月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不是不让你去,就是那国庆媳妇儿吧……太招人眼了,万一出点啥事儿,你跟她一起的,人家国庆算是把人交给你了,咱们要是看不住出点啥事儿,那不完蛋了么,怎么跟人家交代啊!”男人总是更理解男人,苏立诚这话,也不算多余。   胡新月也明白周明芳来找自己的意思,可是她们俩都得带着孩子去上课,这又得学东西又得带孩子,能招到什么人?   再说了,也才十天。   “我跟你说,也不是问你让不让我去的,”胡新月对苏国庆把周明芳当所有物的这种行为,还是很不待见的,“我就是问问你,国庆媳妇儿说这突击班,那五大员的课程都有,我打算去弄装修公司的话,上哪个课可能会有点用?”   “你们这其实就是去凑人数的,到时候开卷考试老师在上头念答案,混个证就行了,你还真觉得能学到东西啊?”   胡新月垮下脸来,将被子一拽晾开苏立诚,顺带白了他一眼,“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用去呗?”   苏立诚不由得的打了个寒颤,觍着脸把被子拽了回去,“不是不是,我哪儿能有那种心思。”还是被窝暖和啊。   “让我想想,都有什么员来着……”那天苏国庆说完,胡新月还特地找了个本本记下来了,从床头柜翻出来递给苏立诚看,“这有安全员、质检员、施工员、预算员和材料员。”   “这些都是字面意思的基本工作,”苏立诚接过胡新月的小本本,“安全员啊质检员施工员这三个,专业性太强,装修公司肯定用不到的,预算员是替工地提前算账的,材料员应该是整理资料的吧,不过预算员和材料员应该都需要看图纸,这两个,其实哪个都行。”   胡新月点了点头,把苏立诚的解释记在了心里,没再往下问。   第二天一早,她就跟苏国庆打了电话,说她想跟周明芳一起去上预算员的课程。   按照苏立诚的理解,预算员和资料员都要看图纸,但是预算员是算账的,资料员是整理的,胡新月凭自我认知,觉得还是算账这种难度大点,所以她选了预算员。   苏国庆那边正愁找不到人呢,胡新月这么一说,他当然满口答应,顺带请胡新月帮忙照顾周明芳和孩子,让她们上课不用太听话,要见机行事点了到就可以开溜什么的,胡新月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当回事儿。   高芳从工地上听周明芳说胡新月要去上课,还打了电话来,说她选预算员是对的,他们平常跟着干家庭装修,也是要看图纸的,好多符号指示其实很简单,但是他们不懂,就得专门去问那些知识分子,还老被人家看不起。   胡新月把苏雨晴之前的斜挎书包找了出来,放了笔和本子,系在苏向暖的小竹车上。   小竹车平常推着轻便,就是这么推着去上课,再要坐公交车,就显得有点不稳当了,毕竟苏向暖如果在里面坐着,胡新月是肯定不能松手的,要不孩子在里面一动,车子就会倒。   胡新月为此还去商场看了看周明芳推的那种小车,动辄好几百的价格,让她觉得实在不值得。   不过,他们经营的这家店原来是国营饭店,里头的员工卧虎藏龙虽然没有,但是家底殷实还是有的。   胡新月就花了五十块,从一个员工那儿买了辆二手小推车,虽然没有周明芳那辆好看,但是孩子坐在里面大人不扶也不会倒,这就足够了。 第66章 丈母娘来了。   课是一月十八号开, 十天的课程,上午是九点到十一点,下午是三点到五点, 结束那天就考试, 年前就能拿到小本本了。   上课的地方就在饭店和家中间,坐公交车只有两站路, 胡新月提前坐了一次,心里有了底, 直到上课这天早上, 她都没跟苏立诚提过要他送, 直接准备出门了。   这下, 轮到苏立诚坐不住了,“真不用送?”   他拦住了胡新月。   胡新月用小车推着女儿, 白他一眼,“你觉得我连小车带孩子,能弄到楼下去么?”   “本来就不用拿小车, ”苏立诚把婴儿车拽了回来,抱出了苏向暖, “你去上课难道就在一楼, 到时候拖着婴儿车跟孩子, 你能搬得动?”   胡新月皱了眉头, 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先前只是考虑婴儿车坐公交走路方便了, 倒忘了出门和上课上下楼梯的麻烦, 不过苏向暖现在也才十四斤,她不用婴儿车抱着也可以。   “那就把小车放家里吧。”   胡新月打算抱着女儿继续去坐公交车,苏立诚总算憋不住了, 一把把女儿举的老高避开她的手,“你就这么独立,你老公特意在家等着送你,你看不到么?”   “呃……”胡新月表示,她还真没注意到。   上辈子苏立诚买摩托的时候,也给胡新月买了自行车,后来她又换了电动自行车,一家子也很少一起约着出门,她去哪儿从来都是自己去,没有养成被送的习惯。   但是面对别人的好意,胡新月当然不能拒绝,她看着气鼓鼓得苏立诚强忍着想笑得冲动挤出一句,“那你送送我吧。”   苏立诚“哼”了一声,抱着女儿下了楼,胡新月锁了门赶紧跟上。   骑摩托车当然比公交车要快,胡新月本来计算的时间是提前五分钟到,结果提前了二十分钟,周明芳还没来。   她跟周明芳约的是在学校门口集合,报名资料和书还有上课证都是苏国庆通过建筑公司从建委那儿领的。   上课的人陆陆续续往学校进,真跟周明芳说的那样,什么人都有。   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带着半大孩子的妇女,还有带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   一直等到九点过五分,周明芳才来了。   她抱着女儿跑了一头的汗,见着胡新月话也没说,拉着她就往里跑,毕竟已经是迟到了。   于是第一次上课,两个抱着半岁奶娃娃的已婚妇女,顶着一屋子同学的注目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胡新月拿出她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就着老师讲的把书翻开,第一课是认识预算,都是些比较官方的名词解释,没有什么实用性的东西,不过胡新月还是记了不少东西。   课间休息的时候,周明芳说起早上迟到的事儿,难得脸上带出点怒气。   “我都说了我自己坐公交车来,他非得送我,我在那儿等啊等催啊催,都八点半了还在那儿老神哉哉的擦皮鞋,说让我不用这么认真,真不知道他想干嘛!”   胡新月只好劝她。   中午下课,周明芳跟苏国庆住工地离得远,一早说好的就是中午去胡新月家歇会儿,苏立诚中午也忙,俩人就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下午也是自己去的。   到了下午下课,苏国庆倒是早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苏立诚来得还晚些。   回家的路上,苏立诚却提起了胡母。   “妈给我打电话了,说咱们买房也不跟她说一声,听着是挺生气的。”   苏父苏母这趟回去,也才小半个月,消息就已经传到槐树村去了。   胡新月撇了撇嘴,冷冰冰的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苏立诚以为她不好提,就劝道:“要不把妈接来住几天,也带她在鲁阳转转?”毕竟以前城中村打地铺的时候丈母娘也没少来,现在有了屋子,没理由不让来的。   “不用,她又不是没来过,有什么好转的。”   以前在城中村租房子,胡母每年都会借着看病的由头来住几天,胡新月一心想着娘家人,也从来没拒绝过,可那会儿,苏父苏母却是没来住过。   “那你给妈回个电话吧,她跟我说,今天会在小卖部等你的电话。”   这就是威胁了。   苏立诚把母女俩送回家就回饭店去了。   胡新月本来不想给胡母打电话的,可又到底念着那是自己亲妈,还是下楼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打了回去。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你个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的,我把你从那么一点点养到这么大还成了家,如今你风光了竟然还背着你亲妈,你还有没有良心……”   胡新月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等着那边骂完,连着“喂”了好几声,才又把听筒拿起来。   “妈,我听见你骂我了,听着呢。”   电话那头一愣,不过好在没有继续骂,胡母理了理思绪,想到刚才跟儿子打电话胡新宝交代的那些东西,这才压下火气好好跟胡新月说起来。   “你是老大,你弟弟还没结婚,什么事儿得想着拉他一把,也不枉费他叫你这几十年的大姐不是。”   胡新月没说话。   以前,胡母就是拿这些话,一遍一遍给她们姐妹三个洗脑的,最后生生让她们把个胡新宝扶了进了婚姻,要不是拆迁分了那么多房子,只怕后头还得继续扶。   “之前你弟弟那个女朋友,非得要市里头的房子,不过人家也没要求必须是谁的房子,就得在市里头有,你既然买了房子,你弟弟也在市里头打工,他现在还是租房子住的,做姐姐的应该请他到你这儿住,起码省下一笔房租不是。”胡母并不在意女儿的回应,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辈子槐树村拆迁的时候,胡新月就因为胡母的这些话,让胡新宝一家子带着胡母总共四口人住到了她家里来,连带着苏父苏母和他们一家四口,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塞了十口人。   她跟苏立诚带着小女儿一间,苏父苏母带着苏雨晴一间,胡母跟胡新宝的媳妇儿一间,胡新宝睡客厅,厕所永远有人,后来苏父苏母实在看不下去,就搬到了苏立明那儿去,空出来一间屋子胡母立刻搬了出来,赶紧让她儿子儿媳妇住在了一起。   他们在自己家住了小半年,后来苏父苏母在苏立明那儿住的不开心想回来,胡母却占着屋子不肯给,要不是苏雨晴动了小舅妈的化妆品引得苏立诚跟胡新宝差点打起来,只怕他们还不会走。   再去招惹胡新宝这个瘟神,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滔滔不绝的胡母,总算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胡新月对她一点回应也没,就在电话那头喊起了胡新月的名字。   沉浸在回忆中的胡新月回过神来,“妈,暖暖尿湿了我得回去给她换裤子,咱们改天再打电话说吧。”   “哎你别……”   “嘟……嘟……嘟……”   撂了胡母的电话,胡新月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她白天要带着苏向暖去上课,虽然学习强度不大,但是这样折腾着其实也很累,不过好在,苏立诚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去接她,只有中午坐车抱着孩子折腾些。   然而没过两天,胡母那边就又出事儿了。   胡母电话打到了苏立诚那儿,吓得苏立诚放下饭店的生意,直接跑回了家。   “妈到鲁阳了,说在汽车站,叫我去接她。”   周明芳还在,胡新月也还是被气笑了,这绝对是胡新宝在后头出主意呢,照胡母那小鸡胆子,她可办不出来这样的事儿,只怕苏立诚现在去了汽车站,胡新宝就在那儿陪着胡母呢。   “不去,不管她,她自己就回老家去了。”   苏立诚虽然不知道媳妇儿为什么突然对丈母娘这么绝情,但是老太太电话里说她一个人,还是不放心。   可胡新月的态度很坚定,抱着女儿直接跟周明芳上课去了。   对媳妇儿已经十分顺从的苏立诚也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然而夫妻俩没想到,晚上的时候,胡母竟然被警察直接送到了四川小吃去,见着苏立诚也没说什么电话不回的事儿,抱着苏立诚就哭,弄得一饭店人都尴尬至极,警察还给苏立诚教育了一通,要关怀老人,这才走了。   原来,正如胡新月所想,胡母来鲁阳确实不是她自己的主意,是胡新宝的主意,她给苏立诚打电话的时候,胡新宝就在旁边。   可母子俩在汽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人来,又给苏立诚发信息也不见回,就知道胡新月不想管他们了。   胡新宝气得破口大骂,但是诺大的鲁阳他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可他想到了苏父和苏母,之前胡新月在市里头买了房子带老人去住的消息,就是从苏家寨他大儿媳妇李素珍那儿传出来的,苏父苏母肯定知道那房子在哪儿。   胡新宝就撺掇着胡母给苏家寨打了个电话,那边苏父一听亲家母在汽车站联系不上小两口,当然也急啊,可他知道小两口的房子在哪儿却说不清,最后就把四川小吃给暴露了,让胡母上那儿去找苏立诚,送她回家。   母子俩本来以为,胡新月就是在市里头买了房,却没想到人家还有了新的生意。   胡新宝气得不得了,为了给姐姐姐夫一个下马威,就让胡母报警说自己走丢了找不到家,说她女婿在百货楼后头的四川小吃工作,他自己跟胡母定了联系方式,提前就跑了。   警察就把胡母当走失老人,送到了苏立诚这儿。 第67章 献殷勤。   苏立诚本来想让胡母先吃口饭, 可她一直抽噎着哭。   丈母娘在饭店一直哭,这总不是个事儿啊。   苏立诚只好骑着摩托车,赶紧把胡母送回了家。   吃过晚饭的胡新月, 正在家打扫卫生, 苏向暖在客厅的垫子上自娱自乐,时不时“啊啊”的跟妈妈互动一下, 整个画面温馨而平淡。   就在这时,苏立诚带着胡母进门了。   看到胡母的那一瞬, 胡新月反而生出一种释然, 其实最坏的结果, 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了, 这辈子主动权在她手里,再坏, 也坏不过上辈子去。   胡新月没说话,胡母也没说话,忙着给丈母娘拿拖鞋的苏立诚低着头, 倒是滔滔不绝。   “新月,妈来了, 你快把屋子收拾收拾, 妈还没吃东西, 赶紧给妈下碗面。”   胡新月放下拖把, 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 “妈, 您来了。”   “哼!”胡母抬起下巴, 一脸的不高兴,“你还认我是你妈呢。”   “认啊,怎么能不认呢?您是我妈, 您把我生出来,这是改不了的。”胡新月还是笑着,她注意到胡母空着手,苏立诚也是,显然老太太连随身的东西都没带。   胡母换了鞋,进了屋也不坐,先趴着门挨个屋都转了一圈,看了厨房上了厕所,这才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你们买了新房,这是高兴事儿,我生你养你这么大,就不兴来沾沾你的光了,把我扔在汽车站不管不问,有你们这么当儿女的么!”   苏立诚正想解释,胡新月抢在了前头,“妈,我白天带着孩子还得上课,让苏立诚去接您了,不过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我们以为您又坐车回老家了。”   “放屁!”   胡母气得不行,可胡新月始终在笑,不喜不怒的样子让胡母觉得自己白气了,也明白胡新月是在敷衍她。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来了,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我饿了,到自己闺女家,连碗饭都不给吃么!”   “怎么会,妈您这话说的。”苏立诚本来站在门口,他还打算回店里去,连鞋也没换,可见着母女俩这个样子又不敢走,听见胡母这话就掂着拖鞋准备去厨房给胡母做饭。   胡新月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拿拖鞋的手,“你不是还得去店里忙,请假扣工资的。”   苏立诚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被胡新月半推半赶的送出了门。   “妈,您看着暖暖,我去给您下碗面。”   不等胡母开口,胡新月抢先一步进了厨房。   现在的冰箱电视,都还是奢侈品,胡新月的新家里都没有,不过天冷家里备的也有菜,她拿了一把小葱两个鸡蛋,准备给胡母做一碗拌面。   先把鸡蛋打散,用筷子搅拌着倒进锅里煎得色泽金黄倒进碗里,然后趁着刚才煎鸡蛋的油把小葱和蒜瓣切碎下锅炝出香味儿,倒进用生抽、糖、盐调出来的汁儿,等汤汁沸腾关火,把煮好晾了一会儿的面条倒进锅中拌匀,码上鸡蛋和几颗葱花,一碗拌面也就好了。   做一碗面的功夫,胡新月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胡母吃饭的时候胡新月把女儿抱到屋里哄睡了,然后才出来帮胡母铺床,她收拾的时候,胡母就靠在门边。   “我本来就想着来看一眼你们的新家,这什么也没拿,回头让新宝给我送来吧。”   胡新月手下忙着,“那明天上午让苏立诚送您去车站,给您买票回去就行了,也不耽误。”   “你这丫头,真是绝情的很!”胡母气得不行,“你亲妈都到你家了,住一晚就要赶我回去,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胡新月铺好了床单,站起来抻了抻腰,“妈,我之前说让您跟我们一起住,您不愿意,这才让我月月给您拿生活费,您想住下来当然可以,还能给您闺女省点买菜钱,咱们皆大欢喜。”   “谁说的!”胡母一听胡新月提生活费,立刻急了,“我就在你家小住几天,这眼瞅着要过年了家里事儿还多着呢,我可没功夫在这儿长住。”   “随您,明天一早我还得去上课,中午回来,您想吃什么,明天我回来做。”   胡母还想说什么,但是胡新月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晚上苏立诚下班回家,跟胡新月说起胡母找到饭店的过程。   “最近身上的钱换衣服都装好,别往家里放现金了。”胡新月从床头柜里拿出个存折,是苏立诚的那张,上面只有不到五千块。   胡新月拿剪子拆开枕头,把存折塞了进去,又找针线缝了起来。   “这是干嘛?”苏立诚不明白,家里两本存折,胡新月那本存的大额,不藏那本藏这本少的干嘛?   胡新月笑着摇了摇头,“只怕这几天,胡新宝就要来咱们家里了。”   诚如胡新月所言,就隔了一天,胡新宝就来了。   她中午下课跟周明芳一起回家,胡新宝开的门,胡母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得乱七八糟,几乎是把家里能吃的都摆了出来。   “大姐,我给妈送行李。”胡新宝显得很热情,又是跟周明芳打招呼,又是抱着苏向暖逗。   胡新月没理他,打量了一圈家里没见着刘晶晶,就去厨房做饭了。   吃完饭,她也没多跟胡新宝说话,拉着周明芳抱着孩子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从头到尾,就没接过胡新宝的话茬。   下午出门,憋了一中午的周明芳才敢问她。   “你跟你兄弟关系不好么?”周明芳也是做姐姐的,她弟弟周凯,原先还在苏国庆的工地上帮忙,也是今年才回去了。   胡新月想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反复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跟胡新宝的关系,忍不住笑了。   “做姐姐的,必须得跟自家兄弟关系好么?”   周明芳也愣住了。   “你看,以前我没结婚的时候,在工厂上班,赚十块就给我妈交十块,这十块钱我妈说要攒着,给我们姐妹添嫁妆,要给弟弟结婚,可我结婚的时候,我妈就给了两床被子,姐妹们都是这样,剩下的钱和婆家给的彩礼呢?都得留着给弟弟结婚。这其实没什么,爹妈养我们一场,给家里做点贡献是应该的。”   “但是呢,结了婚以后,我跟另外一个人有了小家,有了孩子,我们得养我们自己的家和孩子,就不能养父母的家了,可我赚十块钱,我妈还想让我给她交十块,甚至连我男人赚的那十块钱她也想要,这行么?”   周明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可她又想起来,之前父母跟她要钱,她都是手里有多少就给多少的,周凯跟着苏国庆在工地的时候,吃住是在工地,穿的铺盖的都是她收拾的。   “我把我的十块钱给了我妈,苏立诚再把他那十块钱给他妈,那我们俩自己的小家,和我们的孩子靠什么吃喝呢?难道跟我妈要钱么,可她的钱攒着要给我弟弟结婚,她会给我么?”   “不会……”周明芳吃惊于自己说出的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然而她震惊的眼睛,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周明芳的婆婆,之所以能够这么明目张胆的为难她,还不就是因为她娘家兄弟靠在苏国庆身上,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她在苏国庆这儿就不可能抬得起头来。   看着周明芳那满怀心事的表情,胡新月就知道她给娘家贴的也不会少,忍不住劝了一句。   “咱们给亲兄弟的再多,难道以后老了能靠外甥养老么?还不是得靠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那帮着兄弟养家养孩子,可不就是个傻子。”   说话间到了教室,她们今天来的早,教室里还没什么人。   胡新月坐了下来,苏梦媛在闹,周明芳就抱着孩子去了走廊,包放在座位上,上午老师教识图的时候,苏向暖在闹,胡新月笔记记得不全想着拿周明芳的笔记抄一抄,翻开她背书本的提包,里头好几个硬壳笔记本,胡新月随便抽了一本出来。   却没想到,这本竟然是完整的课堂笔记。   胡新月翻开他们的课本,对照着那本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真的是从第一课到最后一课,所有的笔记都写下来了。   这是周明芳的笔记?   可一起上了这么多天的课,周明芳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字也写得不怎么样,但这本笔记的字迹却异常的端正。   不知怎么的,胡新月就想起了周明芳最开始邀请她一起上课时说的,她自己去上课苏国庆不同意。   往窗外看了看周明芳还抱着女儿在走廊上溜达,胡新月就把周明芳背包里的另外两本硬壳笔记本都掏了出来。   一本,是跟胡新月进度差不多的课堂笔记,字迹歪歪扭扭。   另一本,却是个干净的新本子。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胡新月拿着笔记本打算往周明芳的包里塞,然而那个新本子里却掉出来一片红色,落在了地上。   胡新月把女儿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扶好,把那块红色捡了起来。   竟然是一张叠成了心形的红色彩纸!   胡新月被惊得心砰砰直跳,她撑开那颗红心大概看了一眼,就看见开头一个“芳”字前头缀着亲爱的开头,吓得她手忙脚乱赶紧把那颗心塞回了本子里,三个本子一齐给周明芳塞了回去。   天呐!她每天在学校里都跟周明芳在一起,怎么有人跟她献殷勤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胡新月朝走廊看去,周明芳一头长发烫得微卷,斜斜用皮筋扎着歪在肩膀上,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式羽绒服,将她本来就挺拔的身形衬得愈发修长,精致而明媚的五官一点也没有因为她怀里的孩子而逊色,反而因为孩子,从她旁边路过的人都更有了明目张胆偷瞄她的借口。 第68章 剪标。   胡新月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先前苏立诚的话。   “那国庆媳妇儿太招人眼了, 万一出点啥事儿,你跟她一起的,人家国庆算是把人交给你了, 咱们要是看不住出点啥事儿, 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现在这样,可怎么办才好?   下午苏立诚来接胡新月的时候, 胡新月也没敢提这事儿,而是把女儿交给了苏立诚, 偷偷拐回了教室对面的走廊里, 躲在暗处。   周明芳每天上课下课, 都是苏国庆接送的, 中午她又跟自己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被人盯上的呢?   这会儿下课已经快十分钟了, 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但是周明芳还在教室里坐着。   没过一会儿,教他们的秦老师就进了教室。   秦老师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 他戴着银色细边的眼镜,身形挺拔而修长, 总是穿着西裤衬衣和花色素静的毛线马甲, 跟胡新月惯常见到的那些人, 明显不一样。   周明芳就坐在白天上课的位置没有动, 看到秦老师也只是抬了抬眼眸, 继续抱着孩子乖巧的坐在位置上。   秦老师就坐在了周明芳桌子的对面, 推开了周明芳原来摆在桌子上的书本圆珠笔, 讲他手里的一张图纸铺开在俩人中间的课桌上,那张图纸太大小小的课桌根本铺不开,秦老师抻着胳膊去整理的时候, 不小心碰到了周明芳抱着孩子的手腕。   周明芳微微一颤,身子往后侧了侧。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学的更快点,这些识图的东西,还是挺有用的。”   周明芳显得有些无措,她甚至想躲开秦老师的关照,可她的脑袋这样想,身子却一点没动,嘴巴更是不受控制的答应了一声。   “嗯。”   细软的腔调,抱着孩子正处在哺乳期略显丰腴的美貌少妇,一切都显得无比的暧昧,可两个人从始至终,除了那不经意触碰的一下接触,连目光都没交汇过,只是一个在讲一个在听,目光都落在那张浅蓝色的图纸上。   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   秦老师开始收图纸,周明芳整理自己的书本文具。   然后各自拿着各自的东西走出了教室,胡新月赶紧蹲了下来,弓着身子把自己挪进了女厕所。   她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周明芳已经走了。   “刚才碰见国庆了,他有事儿来得晚,不过也是凑巧,他媳妇儿也是刚从学校里出来。”   胡新月把孩子接过来,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你说周明芳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事儿了?”   “没有,我没事儿跟人家说那干嘛,就是刚才国庆媳妇儿问我你去干嘛了,我也不知道,就说你肚子疼去上厕所了。”   胡新月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跟苏立诚提这事儿。   不过第二天,她特意跟苏立诚交代了不用接她,她要自己带着孩子坐公交车。   下午放学的时候,胡新月没有提前走,而是等着周明芳收拾好了东西。   “走吧,立诚今天有事儿不来接我,叫我蹭蹭你家国庆的车吧!”   周明芳一愣,显然没癔症过来,苏国庆是开小汽车的,多载胡新月当然没事儿,可是……   周明芳忍不住朝窗户外面空荡荡的走廊看了一眼,她现在还没打算走,可万一等会儿秦老师来了,胡新月在这儿怎么办。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胡新月明知故问。   周明芳慌忙摇头,站起来背了包,“走吧,咱们去外面等。”   胡新月跟着周明芳从楼梯口开始往下走的时候,回头朝教师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她看到那个身形挺拔的年轻老师郑重其事的端着几本书正往教室走去。   苏向暖和苏梦媛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奶娃娃,都在咬着手指头流哈喇子,胡新月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周明芳一张,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孩子总是无辜的。   胡新宝来过的第二天,胡新月就发现自己藏存折的枕头被动过,存折也不见了。   她一点也没犹豫,就去找了胡母。   “拿来。”   胡母假装不明白,“拿什么?”   “存折。”   胡母本来想不给的,可是看胡新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想起胡新宝的话,还是给拿了出来,她没有密码,也找不到苏立诚的身份证,这钱她取不出来。   “妈就是想替你们保存着,省得你们年纪轻轻的不知道俭省,存不住钱。”   胡新月一把抓过存折,看到上面的尾数没动,气才消了一点点,“妈,这钱是留着还房贷和给您老付生活费的,您拿走了,我们拿什么还房贷?”   “房贷?!”胡母这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词,“什么是房贷?”   “这房子,是我和苏立诚跟银行贷款买的,每个月得还银行的钱,本金加利息得还二十年,要是还不上,银行就把房子收走了,连之前还的也不给退。”   “你们没钱,还敢买房子,还敢给你公公婆婆都整到市里来大包小包的买!”胡母惊呆了。   胡新月很好奇这些消息都是胡母从哪里听来的,不过她觉得自己问她也不会说,“没钱归没钱,孝敬老人还是得孝敬的,我不是每月还给妈您掏着生活费,我公公婆婆给我带着闺女也没要我们俩钱,我给他们买两件衣服,多正常啊。”   胡母撇了撇嘴,“也不说给你妈买两件,果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   好吧,胡新月这才明白过来,胡母的目的所在。   几件衣服么,买就买吧,反正也该过年了,她大头都出了,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第二天下午,胡新月请假没去上课,陪着胡母去逛街。   她没带胡母去百货大楼,知道那地方老太太买不下衣服,肯定光顾着喊心疼了,于是带着胡母去了自由市场,这边多是孩子和老年人的衣服,款式多还便宜。   胡母先是试了一件酱红色的对襟棉衣,上身有点显老气了,不过胡母很满意,可是老板开口要价一百五,胡母直接就把衣服跟人家放回去了。   后来又看了一件棉服,深绿色还带着毛领子的,穿上倒是挺合身,显得人年轻气色也好,老板要价二百。   “这就是个棉衣,里头是丝棉的还敢卖二百,你这老板,你也是真敢要。”   胡新月站在旁边,感觉好像不用自己还价了。   胡母沉浸在还价的游戏乐趣中,最终省下来五十块,花一百五拿下了这件衣服。   胡新月就想着,外套买了,再买条裤子,可胡母还是继续围着外套看。   她又看中了一件绿色的皮衣,也带着毛领子,不过这个毛领子卖家说是狐狸毛,说他家的款式跟百货大楼的一样,百货大楼卖一千五,他跟母女俩要价八百块。   胡母拉着这件衣服很喜欢,可就在胡新月以为她老人家打算跟老板还价的时候,胡母却跟老板来了一句,“包起来吧老板,我们要了。”   胡新月有点懵,自由市场是可以还价的,哪有人在自由市场按卖家要价给钱的。   老板拿着衣服就准备往袋子里装,却被胡新月拦了下来,“老板,咱们还没讲价格呢,这八百块太贵了,再说你这又不是真皮的,就是革的,要不了这么贵的。”   “当女儿的给妈妈买件衣服,你母亲都说要了,你还来讲价格,真是不会做人。”   “我自己花钱,我还不能讲价了!”   胡新月有点生气,扭头就要走,胡母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小声在她耳边道:“呀,买东西你不能这样的,妈都讲好价格了你掏钱就行,怎么能说要了再跟人家砍价呢!”   “那我不要了还不行么,这么大个市场,难道就你家有这个货啊!”自由市场的东西,其实雷同的很多,但是耐不住人多,大家都有生意做。   老板也知道胡新月这个生意不好做,也没什么挽留,掏钱的不想掏,卖衣服的也不是很想买,可胡母在中间却是热情的不得了,两头劝说。   最终,老板答应让步,五百块让胡新月拿走。   掏完钱,老板把衣服装进袋子里递了过来,胡母却没接。   “老板,你没给开票啊。”   开票?胡新月有点癔症,开□□报销这种事儿,流行到普通百姓中间,那起码是十年以后的事儿了,胡母怎么会想起来要这个?   “大姐,我们这自由市场没有□□的。”   “我不要□□,我要买衣服的票,多少钱买的什么那种……”胡母说着,还拿手比划了起来,“刚才在那边买衣服,人家就给开票了。”   胡新月倒还真没注意到刚才买那件棉衣的时候有没有给开票。   “我们这儿还真没有这东西啊大姐。”老板很为难。   “妈,要那东西没用,浪费纸罢了。”胡新月拉着胡母想走,可胡母摆明了拿不到就不走。   “必须得要票,万一衣服有什么问题,咱们有票才能退的。”   这老太太,是从哪儿知道的拿着票才能退衣服都事儿?   胡新月有点疑惑的把老太太从头打量到脚,突然就想起了胡新宝那个有本事的女朋友刘晶晶,这两天胡母在她这儿住着,胡新宝什么幺蛾子也没出,果然是憋着别的坏呢。   “大姐,我们家的衣服,售出没有质量问题概不退换的,您现在赶紧看好,有问题了我给您调,没问题了可别过两天回来找我,我不退的。”   “那我不要了,你们这样谁还敢买你家衣服的!”   “妈,买衣服是为了穿得,哪儿能总想着退啊。”胡新月顺手从胡母手里接过了那件衣服,翻开领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确定没有问题,拿起老板放在摊位旁边的剪刀,对着吊牌就是一剪刀,觉得不放心,又对着领标也来了一剪刀。   “老板,这衣服我们不退了,帮我们装好吧。”   胡母立刻急了,“你这是干什么,这衣服我是要退的,大宝等着交房租呢……” 第69章 蛀虫来了。   胡新月没再领着胡母逛, 抱着女儿也不管胡母,转身就走。   胡母一把抓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也顾不上扭捏了, 紧着步子追上了胡新月,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往她一个表情一句话,女儿们都巴巴的问起来了, 可胡新月现在,眼里完全看不到她的为难了。   胡母越想越气, 觉得果然是女生外向, 养女儿真不如养儿子。   胡新月倒是没觉得生气, 她就是觉得跟胡母说这些白费力气, 再一个,多扎心的话她都已经领教过了, 当年就算胡新宝抛弃了胡母,老太太也没舍得说她宝贝儿子一句不是,更何况现在, 胡新宝还把孝顺儿子的角色扮演的很到位。   等到公交车来了,胡新月上车买票, 当然也给跟在后面的胡母买了, 在车上胡母也开了口, 不过胡新月没接她的话, 直到回家进了门, 胡新月抱着在车上睡着了的苏向暖放进了屋里。   胡母看胡新月也打算睡觉, 这才摸索着进了她的卧室。   “月啊, 妈……”   “妈,您要有事儿您直说,不过要是胡新宝的事儿您就还是别说了, 说了我也帮不了您,还影响咱们母女感情。”胡新月从床上起来,苏向暖已经睡熟了,就不会轻易被吵醒,胡母有话憋在肚子里,就肯定得继续给她添堵。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胡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宝儿可是你弟弟,你唯一的亲弟弟,你是他大姐,他的事儿你怎么能不管呢!”   “拐过年来,胡新宝就二十六了,妈,您说说看,您想让我怎么管他?给他把屎把尿还是喂饭喂奶?他是残废了还是智障了得让我管让您管,他自己那么大个儿的一个男人,好手好脚,张嘴闭嘴都是叫人管,他到底……或者说您,您到底想让我管他什么?”   “你是他大姐,你过得好,难道不该接济接济你弟弟么?”   胡母说得义正言辞,胡新月却笑了,她也是糊涂了,竟然过又跟胡母讲起了道理来,她如果能讲通道理,上辈子被胡新宝抛弃后把那白眼狼告到法院,也不至于连累的几个女儿生活困顿都还得凑钱给她看病。   胡母的眼里,只有胡新宝,她对胡新宝是慈爱无私的妈妈,可对姐妹三个……   胡新月仰起了头,她想起来上辈子胡母病危前,刘晶晶带着儿子到医院看胡母,老太太跟大孙子说的那些话。   “傻孩子,奶奶跟着你姑姑们,省得你爸花钱,不都还是给你们留着么……”   话是苏雨晴无意间听来的,寒的却不止是胡新月一个人的心。   此时再回忆起来,心口还是会不自觉的难受,她恨胡新宝,可更多的……其实是嫉妒。   “妈,您是我妈,我是您生的,给您养老给您付生活费,是我应当应分的,不过胡新宝……他对于我就是一门可有可无的亲戚,逢年过节串亲戚吃个饭可以,但是您让我接济他,不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新宝他那么敬重你……”   “对了妈,这是我的房子,您要是不经我允许把胡新宝弄过来,我就报警告他私闯民宅,抓进去住多久,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你敢!”胡母气得捂住了胸口,扶着脑袋就准备往地上躺。   不过还没等她躺下去,胡新月就道:“妈,您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胡母愣在原地,倒也忘了装病。   她一直觉得胡新月乖顺好拿捏,也从没见过她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倒是真有些被她吓住了,不过为了维持做母亲的权威,她也只是愣怔了一会儿,立刻岔开了话题。   “要我说啊,这个丫头就不该留,你得赶紧再努努力生儿带把的,万一女婿以后发达了,也省得他生出别的心思。”说着,为表不屑,还扒拉了一下苏向暖的小脚丫。   小宝宝睡梦中被人弄了一下,当然很不高兴,砸吧砸吧嘴想哭,胡新月赶紧拍了两下,她才又睡了过去。   “妈,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我不认您这个妈了。”   胡母满脸不屑,“我还不是都为了你好!你婆家那大嫂那么猖狂凭的是啥,还不是老苏家就她儿子一个男孙,到时候老两口的东西都得是人家的,你们现在再风光,以后老了不还是便宜外姓人的!别看苏立诚现在不说什么,那是他没钱,等他有钱了,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胡新月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够了妈,我累了,您管好您儿子给你生孙子传香火就行了,苏家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胡母往外走着,却还是不忘念叨。   胡新月长舒一口气躺回床上,看着熟睡的女儿,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不是没想过,苏立诚上辈子对两个女儿的宠爱,源于他们没什么钱还很忙,可现在他们有了点钱,还不那么忙了,万一苏立诚提出再生一个,她该怎么办?她能毫不犹豫的拒绝,也绝对不会再生,可是苏立诚能甘心么?   胡新月不敢肯定,因为她所了解的苏立诚,就是那个开着苏记小吃店保证一家温饱的男人,她希望苏立诚有了钱也能跟上辈子一样宠两个女儿,那么有些事儿,或许就该在这种心思被别人撩拨起来之前,讲个清楚。   最后一天课上完,紧接着第二天早上就是考试。   考一门理论一门识图,都是开卷,老师也都提前标注过答案,根本没什么难度。   不过到底是拿证的考试,比上课严些,不能带孩子,胡新月本来想让苏立诚带半天苏向暖,胡母却在他们出门时殷勤万分的把孩子抢了过去,说要给他们看孩子。   到底是亲母女,胡母除了偏心也没说多么十恶不赦,胡新月就把孩子留给了她。   胡新月已经好些年没考过试了,要不是这几天上课,她连字都写不太利索。虽然是开卷考试,照抄答案,可卷子上的字太多,她工工整整写得很慢,勉强在考试结束前把所有的题答完了。   起来交卷的时候,却发现那位文质彬彬的秦老师坐在周明芳旁边的位置上,在帮她翻书。   秦老师就是这场的监考老师,教室里现在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今天考试,苏国庆是带着孩子在外头车里等的,现在考试差不多结束了,万一他上来看见这一幕,肯定要出事儿。   于是胡新月拿着自己的卷子,特意绕到了周明芳旁边的过道走,路过她旁边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嗓门,“老师,时间到了要交卷了。”   周明芳的脸瞬间通红,仓促的抓着卷子站了起来,书和圆珠笔都掉在了地上。   秦老师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走回讲台收拾卷子,胡新月就拿着周明芳的卷子,一齐交了上去。   从教室往外走的时候,周明芳一句话也没说。   想到还那么点大的苏梦媛,胡新月到底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这种知识分子嘴巴最甜了,可不是咱们村里的男人能比的,你长得好看,可别叫人白占了便宜去,还搅得自己家宅不宁的。”   “我没有,嫂子我……”周明芳有些局促。   “我知道你没有,就是怕你被骗了,媛媛还那么小,国庆又有本事,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她说完,见周明芳还是担心,这才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跟国庆说的。”   胡新月蹭苏国庆的车回了家,她还是有点担心孩子。   到门口掏钥匙的当口,她却听到屋子里闹哄哄的笑声,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然后才拿钥匙打开了门。   胡母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苏立诚昨天晚上捎回来的大青芒,皮削了还切成小块,上头还扎着牙签,胡新月眼睛一瞟,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刘晶晶还有脚翘在茶几上的胡新宝,却没见苏向暖。   “妈,孩子呢?”   “孩子睡了,在屋里你床上呢!”   胡新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连拖鞋也顾不上换赶紧往卧室去。   苏向暖已经醒了,就在床边,再差一点就翻到地上了,胡新月赶紧把孩子捞到怀里,瞥见衣柜夹着个衣角,就知道他们翻过自己的衣柜了。   胡新月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妈,您说您能看孩子,要不是我回来暖暖就掉地上了,您这看得什么孩子!”   胡母刚把芒果盘子放在茶几上,扎了一块给胡新宝递。   “孩子小,摔着也没事儿,看把你急的,不就是个丫头片子么!”胡母一点也没把胡新月的怒气放在眼里,她眼里只有她那宝贝儿子。   胡新宝一口把芒果塞进嘴里,继续他那二世祖的姿态,“大姐,你这屋里连个电视也没,妈在家看孩子多无聊,赶紧买个电视吧。”   胡新月强忍着怒气,走到门口换鞋,然而她的拖鞋却不在,胡母把她的拖鞋给刘晶晶穿了。   “妈,我拖鞋呢!”   胡新月直接用力关上了鞋柜门,原先苏母的拖鞋胡母穿着,除了她那双和苏雨晴的儿童拖鞋,都是男士拖鞋。   “那么多拖鞋呢,你随便穿一双吧!”胡母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   好在,刘晶晶还没有达到胡新宝那种厚脸皮的程度,她见胡母这么说,有些局促的动了动脚,站了起来,“大姐,我穿的好像是你的拖鞋……”   “知道还不脱下来!”   刘晶晶满脸尴尬的过来拿自己的鞋准备换,胡新月也没直接穿她脱下来的拖鞋,那边一直无动于衷的胡新宝,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第70章 从我的房子里滚蛋!……   “不就穿一下你的拖鞋, 你至于么,几块钱的东西,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胡新宝起来的时候, 带翻了茶几上的芒果盘, 削好的芒果光溜溜的滚了一地,盘子摔碎的声音, 更是直接吓哭了苏向暖。   胡新月赶紧小声哄女儿,那边胡新宝见她没有反击, 穿着拖鞋踩着沙发就跳到了门口来, 一把拉过刘晶晶, 就要往回坐。   没人关心苏向暖被吓哭的事儿, 胡母连问都没问一下,还嚷嚷了一句, “晚上咱们去女婿的饭店吃饭吧,宝儿和晶晶难得来一次,你们做姐姐姐夫的得好好招待招待。”   说得理直气壮, 冠冕堂皇。   胡新月突然觉得,可能是这几天自己对胡母太过客气, 让她以为自己说的那些话, 就是吓唬她吧。   于是哄住了苏向暖以后, 胡新月也没有换拖鞋, 直接打开门, 抱着女儿把客卧里多出来的两个旅行包, 提着丢了一个出去。   “天色不早了, 你们该走了。”   她扔完一个,转身又打算去拿第二个,却被胡新宝拦住了。   胡家的人个字都不高, 但作为男人胡新宝还是比胡新月高出大半个头的,他虽然瘦,但站在胡新月跟前,压迫感也是绝对存在的。   “你想干嘛!”   胡新宝把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一点也没把胡新月当姐姐。   胡新月却一点也不在乎,“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们,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是来看妈的,妈留我们住下来的!”   刘晶晶默默捡回了行李包,站在了胡新宝身旁。   胡新月侧身对着胡新宝,默默用手臂把女儿圈得更牢稳些,她只是怕胡新宝这个混蛋发疯会伤着女儿,但是她甚至有些期待,胡新宝能跟她动手,好让她能够更理直气壮的跟这个混蛋翻脸。   “这是我家,不是妈的家。”   胡新宝笑了,他旁边的刘晶晶也想笑,却忍了下来,“大姐,咱们做儿女的,怎么能说自己的家不是父母的家呢,这话说不得的。”   “怎么,这是我家,就是妈的家,然后妈邀请你们来住,理所应当?”   “就是理所应当!”胡新宝狂了起来。   老话说,浑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胡新宝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他笃定胡新月拿他没办法。   胡新月也确实拿他没办法,她打不过他们更拽不动他们,可是她好歹多活了几十年,她知道有困难找警察的重要性,于是她也笑了,“你们再不走的话,我就报警了。”   “你报啊,警察管你这小破事儿!”   “好,你说的。”胡新月拿着钥匙抱着孩子,转身就出了门。   房门随即被重重的关上了,他们显然觉得胡新月是在吓唬他们。   胡新月先是到门卫大爷那儿哭诉了一场,然后借用大爷的电话报了警,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晚上店里忙,到底没给苏立诚打电话,她怕苏立诚回来心软拦着她。   门卫大爷可怜胡新月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被娘家人欺负,就让她坐在门卫室等,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警察就到了门口。   胡新月领着警察进门的时候,胡母正在厨房忙活着给那俩人做饭,她来了这么些天也没给胡新月烧过一碗水,这儿子一来,立马就化身老妈子了。   胡新宝正跟刘晶晶在沙发上腻歪,听见开门声动也没动。   “闹什么闹,妈在这儿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胡新月抱着女儿把警察同志让了进来,指着胡新宝控诉,“警察同志,就是他们俩,私闯民宅欺负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丈夫不在家。”   “你还真能编,警察管你这破……”   胡新宝话没说完,已经看见了进门的人民警察,立刻闭住了嘴。   “说说,为啥赖人家家不走,还趁人家丈夫不在家欺负孤儿寡母的。”高大强壮的警察同志拿着登记本问询情况,看到胡新宝这二世祖的架势,主观上已经偏向了胡新月。   胡新宝赶紧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往厨房看了一眼,可胡母正在炒菜,显然没听见动静。   还是刘晶晶怕警察误会,替他解释:“警察同志,她是他的大姐,亲的,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事儿,都是误会。”   “问你呢,说话。”警察盯着胡新宝。   “她就是我姐啊,我妈让我来的。”胡新宝都快哭了,人都一副站不住的样子。   胡新月印象里胡新宝一直浑的厉害,倒是还没见过他被吓成这样,“警察同志,他确实是我弟弟,但这是我家,我不同意他来我家住,他就要打我,现在我想让他跟他女朋友从我家离开。”   警察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问胡新宝,“走不走?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们帮你?”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不过我行李还在屋里呢。”   警察点了点头,胡新宝就往卧室去拿东西,然而刚进卧室,他就扯开了嗓子大喊起来,“妈!妈!你快出来啊妈!有人要赶我走!”   听见动静的胡母抄着炒菜铲就跑了出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看到警察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气势仍旧很足,“谁!谁要赶我儿子!”胡新宝立刻就缩到了她身后。   “大妈,这是你女儿家吧。”   “对啊,是我大女儿家!”   “你女儿求助警察,请这位先生和女士离开这栋房子。”   胡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到站在警察身后的胡新月,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突然拍着大腿躺到了地上。   “哎呀我不活了啊……”   “谁赶大宝走那就是赶我走啊,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对待我啊……”   “我不活了哎呀……”   胡母这么一闹,警察就不好处理了,问胡新月,“你们这是家事,我们就算把他带走了,他还能再回来,你们一家人,还是把话说开了比较好。”   胡新月没说话,她知道,今天如果让胡母得逞,以后他们只会更猖狂。   于是胡新月把孩子递给了警察同志让他帮忙抱一下,自己进屋把胡母的东西收拾了出来,然后又拐到胡新宝放行李那个屋子把剩下的一个行李包一起提上,干脆利落的走到门口扔了出去。   “我就是要赶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   所有人都被胡新月这举动惊呆了,包括警察,刘晶晶更是被胡新月吓得直接跳到了门外,楼梯间里,几个邻居听见响动站在那儿看。   胡母也没料到,胡新月会连她一起赶,憋得脸颊通红挤出来一句,“你敢不管你亲妈!”   “妈,我可没有不管你,我每个月给您一百五十块的生活费,您往整个金河乡去问问,看看还有哪家闺女奉养老母亲掏生活费的。”   “奉养父母,儿子女儿都一样!”   “那也行,妈。”胡新月走过去要把胡母扶起来,“妈,您就在这儿住下吧,不过咱们之前说好的,是因为您在老家我没法近前伺候,才给您掏的生活费,您要是住在我这儿,吃喝住我都管了,您一个老太太要钱也没用,那一百五十块以后我就不给了。”   “不行!”   “那不行!”   胡母和胡新宝异口同声,胡新宝也是急了。   “生活费是生活费,那你孝敬孝敬老娘,不应该么!”胡母继续胡搅蛮缠。   “妈,给您生活费就是我孝敬您了,您来这么些天,又是买衣服又是逛街又是吃这个喝那个的,我哪个没满足您?我天天出去上课您在家也没给我烧过一口水,您宝贝儿子一来,您看看您给伺候的,妈,你的心偏到脊梁沟去了,你不难受么?”   “我不管,反正今天晚上,你不能赶大宝走!”   “妈,那您的意思是,以后我都不用给您生活费了是么?”   “当然不是!”胡新宝现在根本就没工作,全靠着胡新月拿每个月的一百五十块,跟刘晶晶在市里头生活呢,比起占领胡新月的房子,那一百五十块显然更有用,况且这房子听他妈说还欠着银行的钱,得每个月还贷款,他可没钱去还,还是拿钱实惠,到时候他妈在胡新月家偷偷的还能接济接济他们,其实也不错。。   胡新宝凑到胡母耳朵边嘀咕了几句,胡母从地上坐了起来,“那、那新宝他们走可以,你得按时给我掏生活费才行。”   “不是妈,您理解错了,不是胡新宝他们走了就行,您也得回老家去,我才会按时给您掏生活费。”   胡母说话间就要重新往地上躺,扯开嗓子就要嚎。   “妈,您年纪大了我照顾您,是做儿女的本分,胡新宝要跟我分家,咱们分好了,一年他伺候您三个月,我九个月,您可以来跟我住,也可以在老家,当初咱们说的,因为您不愿意来跟我住,所以我给您生活费您自己照顾自己,可您要是来跟我住了,这钱当然就不给您了。”   胡母不说话了。   “这天都黑了,你硬是要赶妈走,你还是个人么!”胡新宝嚷嚷。   “我没说妈必须今晚走,只要你跟刘晶晶离开,明天我会送妈回槐树村的。”   话说到这儿,胡新宝也明白他今天晚上不可能留在这儿过夜了,拉着刘晶晶给胡母嘀咕了好一会儿,才满腹怨气的走了。   警察同志又对胡新月和胡母进行了一番教育劝解,也跟着离开了。   胡母坐在地上还没起来,胡新月放下苏向暖去扶老太太,却被胡母一下子抓住了手腕,“我从前竟然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胡新月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在乎了,可听到这话,心底还是不受控制的难受了一下,她仰起脸把眼眶的酸涩咽回去,一脸冷漠的看着胡母,“妈,您究竟是我的亲妈么?”   “你……”胡母扬起手要打胡新月,然而她的手抬起来,对上胡新月满目的冰寒,却始终也没能打不下去。   这一晚,母女俩都没吃饭。   胡母辛辛苦苦给儿子准备的晚餐晾在了厨房里再没继续,胡新月也懒得动弹直接回了屋。   晚上苏立诚下班回来,看到客厅一地乱七八糟的,卧室门都关的紧紧的,拿着笤帚拖把把客厅厨房一通收拾,才蹑手蹑脚进了卧室,然而,胡新月一直在等他,并没有睡。   苏立诚打开床头灯,看到胡新月的头发披散盖着脸,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这是怎么了?”   胡新月一下子从被窝坐了起来,圈住苏立诚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肩膀上。 第71章 交房了。   “苏立诚, 儿子……真的就那么好么?”   苏立诚被她这话问得一头雾水,想看胡新月到底是怎么了,却被圈着脖子没法动。   “你怎么了?”   胡新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就是觉得特别的孤独, 无助。   于是胡新月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就是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松开了苏立诚的脖子,引着苏立诚拉住了苏向暖的小手, 认真的开口道:“这辈子, 不管贫穷富贵, 咱们都只要这两个女儿, 行么?”   苏立诚笑了,“我当什么事儿呢, 本来也就只能要两个啊,你想生老三,也得人家国家让你生, 咱们没有当公公婆婆的命,不过当老丈人比当公公好, 有女婿买酒喝!”   “那你去结扎吧。”说出这句话, 胡新月自己都松了口气。   上辈子, 她生完苏向暖一年后就带上了节育环, 她的身体对节育环排斥比较严重, 中间换了好几次都不行, 来来回回的妇科炎症手术折腾把她的身体弄得破败不堪, 重生一次,她再也不想去受那份罪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取环的时候,那个妇科医生跟她说, 男人也可以结扎,还比女人的手术伤害更小手术更快,可那会儿的大环境都是女人做,她怕伤了男人的自尊,连提都没跟苏立诚提。   苏立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胡新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再看胡新月委屈的样子,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了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得等过年前这几天忙过去。”   胡新月松了口气,她没想到苏立诚一点抵触也没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上辈子她提了结扎,苏立诚也会这么干脆的答应?如果那样她就不用被妇科病反复折磨……   可她根本就没提过。   不管是对女儿还是对丈夫,有些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苦恼,却憋在肚子里,经年累月成了毒瘤,徒增怨恨……   于是胡新月就把白天胡新宝来和报警的事儿都告诉了苏立诚,又说让他明天送胡母去汽车站。   苏立诚气得当时就要去找胡新宝理论,夫妻俩在屋里吵吵,胡母在隔壁当然也能听到点动静,胡新月当然不是要苏立诚去打架。   “以后对着妈,咱们尽本分就行,我对他们冷淡,你也别再帮着劝了。”   小舅子要打老婆,丈母娘都不管,苏立诚还会护着他们?不直接给赶出去就不错了。   第二天一早,苏立诚就骑着摩托车把胡母送到了汽车站,给她买了回槐树村的票,看着老太太上了长途汽车才走。   再要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   饭店的放假时间在腊月二十八,胡新月跟苏立诚商量着,市里头老两口也不太熟悉,还是回老家过年,胡新月就想着提前回去帮着准备年节东西,毕竟村子里过年规矩多,来往随礼都得预备下。   可是刚进二月,新华家园的售房部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房子交工了,让他们去办手续拿钥匙。   她跟苏立诚去了一趟,办了手续,钥匙得隔天拿,胡新月就给高芳打了电话,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去,毕竟这装修还得高芳来,装修公司胡新月也还想再问问高芳的意见,高芳毕竟是干这行的,懂的多,也能帮她验验房。   于是第二天一早,约在了新华家园。   高芳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带着她儿子林伟涛,小伙子跟苏雨晴同岁,长得白净秀气,眉眼像是跟高芳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你帮阿姨推着婴儿车看着妹妹,”高芳从胡新月手里接过婴儿车,特别熟练的塞给了林伟涛,“跟紧我们别走丢了。”   小伙子闷闷的应了一声,看了看睡着的苏向暖,老老实实的推起小车,跟在大人后头。   胡新月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总往后看,高芳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擓着她的胳膊,“走吧走吧,你放心,肯定丢不了。”   林伟涛推着小车,时不时瞟一眼苏向暖的动静,看起来确实挺靠谱。   胡新月就想到高芳也只有一个儿子,就打趣她,“你们打算要老二么?”   “才不要,”高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压低声音凑到胡新月耳朵边,“不过我家臭小子跟他爹都想要个妹妹,还说生下来不用我带,小伙子今天还主动要求跟着我来实习带妹妹,喏……”   林伟涛侧着身子,给苏向暖盖了盖小毯子。   “一个我就够够的了,再来一个,还是算了吧!”   胡新月笑了笑,听着高芳高谈阔论。   “头一回生娃,不知道带个孩子要受那么多罪,稀里糊涂也就生了,再来一回,那是自己看着火坑往里跳,太需要勇气了。”高芳说着一顿,“你呢,连着俩闺女,还要老三不?”   在高芳看来,胡新月现在也算是小康水平了,鲁阳买了两套房子,男人还承包了国营饭店,两个女儿虽然也好,可按现在的观念,还是缺个儿子凑好字的。   胡新月摇了摇头,“不要,跳坑两回还不够,再来一回,你看我像傻子么?”   高芳笑得前仰后合,俩人总算是走到了胡新月的新房。   楼栋口的一侧,就是她的院子,一米多高的护栏光秃秃的,里面也是黄土地。   “你买的一楼还带院子啊!”高芳眼中流露出羡慕。   胡新月笑了笑,拿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是开发商送的,要不你也来买一套,咱们做邻居?”   高芳摇了摇头,她现在住的房子不像胡新月买的是二手房,也是新小区,住进去不到五年,东西还没用旧呢,哪儿就这么急着换了,再说买房子可是大事儿。   中规中矩的毛坯房,没有装修显得更空更大,人站在门口说话,都有回音。   “想不到啊,你们两口子挺有实力的呀!”高芳挨个屋看了一遍,明显没想到胡新月会买这么大的房子。   胡新月笑了笑,“咱们就拿这个房子做样板间,把装修公司开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小区年前交房,年后肯定是大面积装修,有人走在前头,肯定会被各家参考,好的成品就是金字招牌。   “行!你开公司,我给你打工,咱们一起做大做强!”高芳本来就是个在外闯荡的性子,有人拉她做生意,当然很高兴。   “我开公司,咱俩分股,一人一半。”胡新月已经想好了,街角的门面房,就先装修起来做公司。   “那怎么行,这样我就占你大便宜了。”   “怎么不行,说白了,我对装修队的活一窍不通,顶多能管管人拉拉活,你才是主心骨。不过咱们还得拉棵大树靠上,再找个能画图的设计师。”   两个人谈得很深,从怎么装修这套房子,再到下一步的公司如何经营,高芳是个有魄力有见识的女人,她的见解很独到,胡新月还是仗着多活了几十年的阅历,才能跟得上高芳的观点。   不过这怎么开公司,胡新月倒是也不明白,不过有一个人明白,这装修公司,她也打算拉着张开行来入伙,分他干股。   临近年关,胡新月也没打算赶着年前把公司开起来。   她让苏立诚给张开行打了个电话,说是女儿要给干爹拜早年送年礼,约了张开行在店里见面。   正是饭店热闹的时候,胡新月带着女儿还提着东西,就没从前面走,绕到后面仓库打算走张开行办公室边上的专用楼梯。   可她刚走到拐角处,迎面看到刘晶晶,她赶紧往旁边闪到了墙根,好在刘晶晶没往她这边来,胡新月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墙根探出脑袋,看见刘晶晶在路口上了车,她旁边的,竟然是刘欢欢。   刘晶晶……   刘欢欢……   这俩人难道还是什么亲戚么?   胡新月佯装刚到推着女儿走了出来,正碰上送完人回来的刘欢欢。   “那是谁呀,欢欢你认识的姑娘,都这么漂亮么?”   刘欢欢听见奉承,当然开心,“哪儿啊,那是我堂妹,农村来的在城里打工,看着快过年了,来给我送点东西走动走动。”   堂妹。   胡母是到过四川小吃来的,而且是给苏父苏母打电话得到的信息,胡新宝应该也知道,那刘欢欢来这儿,又是干嘛?   “你堂妹结婚了没?”   “还没,先前谈了个朋友,最近也不行了,胡经理有认识的好小伙子,也帮着介绍介绍呗!”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胡新宝跟刘晶晶已经结婚怀孕了,但是现在,这个也变了。   胡新月笑着跟刘欢欢说起介绍对象的事儿,一边聊,一边上了二楼。   张开行在办公室里,看到苏向暖,立刻笑呵呵的抱了过去,胡新月把自己买的茶叶礼盒放了下来,坐到了张开行的办公桌对面。   “张总,您能跟我讲讲,这公司怎么开么?”   张开行掏出个大红包塞到了苏向暖的兜兜里,惊讶道:“你们俩要开公司?”   胡新月摇头,“不是我们俩,是我自己,我想开个装修公司,请张总来做参谋,分您干股,您看行么?”   张开行严肃了脸色,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你自己?那这饭店就给你家老苏一个人打理?”   胡新月点头,“要不还是分您百分之十的干股吧,您就跟我讲讲这公司怎么开,流程怎么走,其他的不用您管,我们要赔了不用您出钱,赚了就给您分红。”   张开行笑了,“胡姐,您这是财神爷爷给我派来的送财童子吧,巴巴的给我送钱,有啥好事儿都能想着我,真是我亲姐都没您惦记我。” 第72章 过年啦。   “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这么着吧,我既然拿了百分之十的干股,也总不能啥都不干, 这公司的手续名称你定几个给我, 等年后元宵节前,我就把这公司的手续给你办好。”   “那我可提前谢谢您了。”   说完了正事儿, 张开行就抱着苏向暖逗,小姑娘现在好玩多了, 没事儿就好掰着自己的腿啃脚丫子, 不过现在天冷她啃不到脚趾头, 袜子上的小娃娃就成了磨牙的对象。   胡新月坐了一会儿, 想着把孩子给张开行看会儿,她去前头帮忙, 可张开行却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之前老苏跟我提过想买耐火厂锦绣花园的房子,我问了问,年后他们厂里开始内部认购, 你们开公司的话,这房子还买么?”   这事儿胡新月早以为没戏了, “买, 当然买!”   “不过这房子可得全款, 没法贷款。”胡新月贷款买二手房的事儿, 张开行也是知道的, 其实这房子的事儿他根本没问过, 是想着胡新月给了他这么多实惠顺嘴问问, 以为他们又是买房又是往店里投钱,手里应该没什么钱了,但是没想到, 胡新月竟然答应的这么利索。   张开行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一直小看了这两夫妻。   “那行吧,等过完年我给你们留意着,你想要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吧,一百平米左右的最好。”陪读方便,以后往外租也容易。   跟张开行拜了早年,胡新月就没在鲁阳多留,把过年要回老家准备的东西都打包装好,自己抱着苏向暖,连贴身衣服都没拿,直接坐车回了苏家寨。   年前的事儿很多,小孩子只会玩,苏父和苏母忙着办年货做年节点心,整天从早忙到晚,胡新月回来,倒是给老两口省了好大事儿。   苏凯旋和苏雨薇兄妹俩也都从学校回来了,每天都来老宅转转,帮着老两口干点活儿,倒是比原先没离家的时候,懂事了许多。   苏立诚到年二十八晚上才骑着摩托车回来,一家子聚齐,给老宅贴完对联又领着孩子们往他们的新房子去贴。   大年三十,一家子聚齐吃年夜饭,苏立明一家子也过来了。   苏母还特意给苏向暖蒸了鸡蛋羹。   胡新月的奶水很好,一直也忙,还没开始给小女儿加饭,看到满桌子菜的苏向暖激动的在爸爸怀里跳。   软嫩Q弹的鸡蛋羹,上面洒了一层极碎的葱花,还点了一点点酱油。   胡新月用小勺子舀了小拇指甲盖那么一点点,打算先给暖暖试试味道。   “我来喂妹妹!”   苏雨晴跑了过来,从胡新月手里抢走了勺子,学着刚才妈妈的样子,“啊——”示意苏向暖张嘴。   小宝贝特别配合,学着姐姐的样子张开了嘴巴,把勺子尖上的一点点鸡蛋羹给吞进了嘴巴里。   但是……   有点太少了。   苏向暖吧唧了一下,那滑溜溜还有点咸咸的东西就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去了,嘴巴里空了,小丫头还没吧唧过瘾呢。   然后,苏向暖“啊呜”一下哭了起来。   “呦!别是烫着了吧!”坐在另一边的苏母赶紧拦住了苏雨晴打算继续喂的动作,“妹妹还小,可能不喜欢这个味道。”说着,还把鸡蛋羹换到了桌子最远的位置。   苏向暖哭的更厉害了。   胡新月赶紧把孩子接过来,悠着晃着也不行,她就抱着苏向暖准备回屋用咪咪安抚。   “妈妈,妹妹是还想吃吧!你看你一起来,她哭的更厉害了。”苏雨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是认真观察了的。   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于是苏雨晴在大人们的注视下,用小勺子舀了比刚才大一点点的一块鸡蛋羹,勺子送到苏向暖眼前的时候,她立马就不哭了,张着小嘴使劲儿往前探。   吧唧吧唧,这次吧唧了两下,尝出来味道了。   苏向暖也感觉到好像只有姐姐能理解她想吃东西的迫切,探着身子一个劲儿往姐姐身上靠,苏雨晴赶紧又舀了一勺,这次更大了。   “不行,这块太大了。”   苏立诚挡住了女儿的手,苏雨晴就着勺子微微咬掉了一点点,然后趁着爸妈不注意,又把勺子塞到了苏向暖嘴巴里。   好大一口,把苏向暖的小嘴巴填的满满当当,小丫头终于满足的吧唧起来,嘴角都翘了起来。   “妈妈,暖暖是个小馋猫。”苏雨晴放下勺子,下了结论。   “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苏立诚取笑女儿。   大家嘻嘻哈哈的打趣起来,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外头时不时响起一阵鞭炮声,胡新月也给孩子们买了鞭炮,还买了点礼花,等着一会儿吃完饭,大家一起出去放。   现在电视还是金贵东西,村里没几家有,每年过年村长都会把自家电视机搬出来放到大队部,跟全村人一起看,别提多热闹了。   只怕现在,就已经有人搬着凳子去占位置了。   所以孩子们都很急,他们难得看一回电视,然而,在苏雨晴拉着苏雨薇准备往外跑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文静却开口了,“初二那天,我男朋友要来家里看爸和妈。”   除了牙牙学语的苏向暖,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雨晴更是心直口快,“男朋友是什么?”   一桌子人,除了苏立明一家子,其实早就都知道苏文静谈了新男朋友的事儿,可她说初二人家就要登门,还是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他是哪儿人?干什么的?多大年纪?结过婚没有?做什么工作的?”   苏立诚一股脑儿把所有疑惑都抛了出来,得到大家一致赞许的目光,几分得意还没充分显出来,就被苏文静白了一眼。   就在大家以为苏文静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回答了苏立诚的问题。   “他叫穆伟航,是市税务局的员工,鲁阳本地人,年前下放到我们税务所审查账务,今年二十四,单身未婚,如果爸妈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应该就会开始筹办婚礼了。”   谁都没想到,苏文静的男朋友,竟然会是这么个各方面听起来都很不错的条件,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离婚的人还不多,对离婚女人的偏见也很大,更何况,王宝庆把没孩子的因由都栽在苏文静头上,几乎整个金河乡的人都知道苏文静不能生的事儿了。   “好好好,真好。”苏父拍着大腿,连说了一串好。   “我们要有新姑父了么,小姑?”苏雨晴想到她是家里第一个见过未来新姑父的人,连看春晚都不着急了,“是我之前碰见的那个么?”   “你想做习题册么……”苏文静捏了捏苏雨晴的鼻子。   “我什么也没看到!”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拽着苏雨薇就跑了。   孩子们都跑了,大人们也搬着凳子往村委会去占位置,李素珍跑的最快,苏父苏母还没走她就走了,晚上做年夜饭的时候,苏向暖黏着胡新月她没帮忙,就叫苏立诚抱着孩子,大家都去看春晚,自己留下来收拾。   苏立诚抱着苏向暖走了,可苏文静却留下来帮忙。   “那么点个电视那么多人,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苏文静原来在王家,家里是有电视的,原来在婆家的年夜饭,都是她一个人做一个人收拾,婆家的人在热热闹闹的看电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保姆,所以看到胡新月一个人留下来收拾,推己及人,她选择了陪她一起。   姑嫂两个人把剩菜都折在了一起,胡新月端着一摞碗盘到厨房去洗,苏文静帮着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到厨房,一会儿到了零点跨年,还要在大桌子上摆贡品烧香迎神归位,苏母对这个仪式,特别看重。   “你真的想好,准备再结婚了么?”胡新月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苏文静探着身子拿抹布在水龙头上浸湿,脸上并没有什么动容,就在胡新月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擦完了桌子回来投抹布的苏文静却回答了她的问题。   “王宝庆已经再婚而且办了酒席,嫂子你知道么?”   胡新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会想起苏文静上辈子跟渣男同归于尽的决然,所以对苏文静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小心。   “他跟那个小三结了婚,还到处造我的遥说我不能生,哼,”苏文静满脸的不屑,仿佛王宝庆就站在她面前的那种轻蔑,“一个医生能误诊,可我看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我身体没事儿,可我就是没怀过孕,那就只能是他王宝庆的问题,他不能生。”   “你结婚,应该是为了自己好好过日子,不该跟他置气。”   “跟他置气?我犯的着么嫂子。”苏文静说着,却忽然笑了,“嫂子,你不觉得,打王家脸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跟别的男人生个孩子么,他们王家不是到处造谣,说我不能生,说我耽误他们家儿子这么大年纪还没个后,我就想看看,等我生了孩子,大家伙儿怎么笑话他王宝庆。”   “这办法挺好的。”胡新月笑了笑,算是赞同了苏文静的办法,“不过结婚还是要好好看看这个男人,你的这个男朋友单身还未婚,他们家里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你们结婚,还是得提前有个思想准备,跟他商量商量的好。”   苏文静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收拾完了厨房,胡新月到村委会把苏向暖给抱了回来,苏立诚还想看电视,她先回来哄孩子睡觉,夜里跨年的鞭炮声太吵,苏向暖这么小肯定熬不住,还是先睡一会儿,省得被吵醒了哭闹。 第73章 新年到。   苏母在院子里的圆桌上摆满了贡品, 上香作揖,嘴巴里念念有词的唱诵着祖辈留下来的经谣,当春节联欢晚会的零点钟声响起, 万家灯火鞭炮齐鸣, 新年到了。   胡新月拍了拍被鞭炮声惊到的小女儿,旁边的大女儿却一下子坐了起来, 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   “妈妈,新年到了么?”   胡新月帮她拉了拉被子, “到了, 明早起床, 就能穿新衣服给爷爷奶奶拜年讨红包了, 快睡吧。”   她话还没说完,苏雨晴就已经滑进了被子里, 呼呼睡了起来。   虎年过去,兔年到了。   早上,苏立诚陪着孩子们睡, 胡新月早早就起来帮苏母包饺子了,金河乡的风俗, 新年第一顿就是饺子, 还要给各家归位的灶王爷也敬上一碗。   苏雨晴是被饺子的香味儿勾醒的。   新年第一天, 不兴叫人起床, 老辈人觉得新年头一天被催着起床, 一年都会被撵着往前走, 不好。   被窝里就剩下她自己, 连妹妹都已经起床了。   苏雨晴卷着被子坐起来,新衣服在旁边凳子上摆着,她是个大姑娘, 可以自己穿衣服的。   她今年的新衣服,是妈妈挑的,一件墨绿色的长款棉袄,两个手套形状格纹的大口袋,帽子里头也是同款格纹,苏雨晴最喜欢的,就是帽子的尖尖角下面缀了个墨绿色的大毛球,妈妈还给她买了黑色的牛仔裤,白色毛绒绒的高领毛衣,还有白色的小靴子,还是高跟的。   苏雨晴套上毛衣穿好裤子,在床上站起来把裤子提好,却发现裤子的扣眼没有剪。   “妈——”   听见女儿喊的胡新月擦着手进了屋,知道剪扣眼,转身就去找剪子。   针线笸箩里没有,苏母床脚也没有,桌子上、院子里的窗台上都没有,奇了怪了。   苏母见她来来回回的转,“找什么呢?”   “妈,剪刀放哪儿了呀?”   “大年初一不兴用剪子,我给收起来了!”   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胡新月一拍脑门,可闺女的裤子扣眼没剪,这剪子还得用啊,“妈,晴晴扣眼忘了剪,我得给她剪开。”   “拿刀挑开,剪子今天不能动。”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胡新月也只好去厨房找菜刀开扣眼。   苏雨晴看着她妈妈拿了把大菜刀进来,一脸莫名,“妈妈,你找剪刀,怎么拿着菜刀回来了?”   “裤子脱了,妈妈就用这个给你开扣眼。”   “你把我裤子弄破了怎么办!”苏雨晴不愿意,这可是她的新衣服,还没穿出门呢,那么大的菜刀,割坏了怎么办。   “你奶奶说剪刀今天不能用,把剪刀藏起来了,要么我用这个给你开扣眼,要么你今天先别穿新裤子了,明天再穿。”   “我不!”苏雨晴一脸不情愿的把裤子脱了下来。   胡新月用刀尖戳了两下,结实的牛仔布一点反应也没,她在屋里左右看了一下,提着裤子走到桌边。   这是老式的桌子,厚实老旧。   胡新月把扣眼铺平在桌子上,瞄准了扣眼用刀尖比了好几下,苏雨晴在旁边看得害怕,不自觉的挤眉弄眼,她妈妈“啪”的一刀就戳了下去。   “你砍歪了呀妈妈!”   胡新月推开大呼小叫的苏雨晴,凑近看了看——稍微有点歪,不过还好,就是卡着扣眼内侧的边线了,不过布料已经透了。   “没事儿,看你咋呼的,马上就好了。”胡新月说着,用刀尖就着刚才透气了的地方轻轻往外割起来,没两下,就割得差不多了。   赶紧把扣子扣过来试,但是塞不进去,有点小。   胡新月又轻轻割了一下,一不小心手滑,这回割大了。   “不碍事儿,你先穿着。”她把裤子递给了苏雨晴。   小姑娘把扣子扣上,扣眼太大了。   苏雨晴不乐意,“妈妈,这个太大了。”   “哎呀,先就这么穿,明天早上妈妈拿线给你缝一下,估计今天针也不让用,你奶奶的针线笸箩里可是一根针都没有。”   苏雨晴撇了撇嘴,没办法,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新衣服穿上门,妈妈还给扎了两个羊角辫,苏雨晴蹦蹦跳跳的出了屋门,苏父坐在院子里抱着苏向暖,看到大孙女,立刻夸了起来。   “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们晴晴成大姑娘了,多漂亮!”   苏雨晴笑眯眯的跑到爷爷跟前,大九十度的鞠了个躬,“爷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顺带着伸出了小手。   苏父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大孙女,“快去吃饭,你奶奶专门给你留了饺子,赶紧吃了再出去玩。”   苏雨晴笑笑,蹦蹦跳跳的进了厨房,然后又去了苏文静的屋里,往年她小姑给压岁钱得等到初二下午,每次小姑回门她都得回外婆家,好在小姑每次都会等她回来给了红包再走,今年小姑在家,直接就可以讨红包。   新年的第一天,苏雨晴过得充实而美满,红包拿到手软,鞭炮放到腿软,真是美好的一天。   大年初二回娘家。   往年胡新月都很积极,但是今年,都八点多了苏雨晴还在被窝里,胡新月也没跟她急。   苏立诚觉得奇怪,而且往年给丈母娘家的年礼,胡新月都是从市里买了提回来再送去的,怎么今年屋里什么也没有,于是问胡新月。   “一会儿到了乡里,街上随便买两样就行了。”胡新月才把苏向暖从被窝里拉起来,慢吞吞的给小女儿换衣服。   “都八点半了,赶紧起来。”苏立诚催大女儿。   苏雨晴撇了撇嘴,她昨天玩的太累了实在不想动,就想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催她干嘛,还早着呢,不急。”   听到这话,不止苏立诚,连苏雨晴的瞌睡都被惊跑了。   以前哪年的初二,胡新月不是一早上就开始催着父女俩起床,紧赶慢赶的往槐树村去,最多也就是九点半他们肯定就在老胡家了,然后夫妻俩就开始进厨房替胡母准备午饭,七八个菜都是少的,一般十个菜起步。   胡家闺女多,女儿女婿带着孩子们乌泱乌泱十多口,那么多张嘴呢。   可今天,胡新月一点也不急。   她给苏向暖换好了而衣服,又坐在床边喂奶,眼看着快九点了,出门把小女儿递给了苏父,又进厨房忙了起来。   今天苏文静新谈的男朋友来家里,苏母一大早就睡不着进了厨房,想着今天中午做点什么招待可能成为她新女婿的人,真是越想越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妈,中午准备什么好吃的呢?”   胡新月进了厨房,倒给苏母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家呢,不赶紧回娘家去,这都几点了?”   胡新月拍拍老太太的肩膀,示意她安心,“没事儿,我们今年晚点过去,看看您中午做什么好吃的款待准女婿呢!”   案板上,苏母其实什么也没准备出来,她就是剥了好几头蒜还切了好些葱花香菜,主菜根本还没准备,“文静说她这男朋友是鲁阳市里的人,人家吃得惯咱们这村里的饭么?会不会嫌弃文静,我是真有点不敢下手了。”   年前其实有做好的排骨和香酥鸡块还有小酥肉,都是准备来过年待客的,上笼一蒸调个汁儿,一下子就是好几道菜,又快又硬。   “妈,就把年前做的排骨小酥肉香酥鸡都算上,这就三道菜了,排骨和香酥鸡都用酱油调汁儿,小酥肉用点胡椒做个酸辣汁儿,再用蒜苔炒个肉片,就你们老两口带着文静跟她男朋友四个人,四个荤菜够了,再调两个凉菜,酸辣白菜或者腌萝卜丝儿都行,城里人吃饭,其实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道菜,变不出什么花儿来的。”   有胡新月这么一安排,老太太立刻安心了许多,毕竟儿媳妇是在鲁阳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见识还是有的。   “你们赶紧往你家去吧,到那儿还得你们俩做饭,去晚了不赶趟,耽误事儿。”苏母这儿到底人少,也用不上胡新月帮忙。   不过听着苏母这话,胡新月也只是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厨房。   屋里头,苏雨晴已经被苏立诚吵吵了起来,小丫头已经清醒了过来,换上了她的新衣服,然后又想起被妈妈割大了的扣眼。   “妈妈说今天要给我缝扣眼的。”她拽着自己的裤子,透过窗户看到胡新月在院子里,立刻大喊起来,“妈妈,我的扣眼还没缝。”   胡新月正愁着没事儿干呢,苏父看见她也是催着她往娘家去,听见女儿喊她,赶紧往堂屋找针线去了。   来来回回,这一早上直折腾到十一点,胡新月一家子才出了苏家寨。   苏立诚也看出来了,媳妇儿今年是不打算去娘家当厨子了,路上就也不急,苏雨晴坐在前头,苏向暖被胡新月抱着坐在后头,一家四口骑着摩托车,慢慢悠悠的带着孩子们往金河乡去。   他们一家子两手空空,给胡母的年礼还没买呢。   年节送礼,虽然是乡镇的路边,可摊位一点也不比城里冷清,好些村里人出去打工,大年三十才到家,根本没功夫去备年货买礼盒,这礼品盒的生意,在村里那是相当的好。   苏立诚想买杏仁露,胡新月没让,那东西没营养老太太喝不了,最后就是给胡新宝那家伙买的。   胡新月挑了一箱袋装的牛奶,又买了一箱饼干,然后就不准备逛了。   “就买两样?”苏立诚有点不敢相信,以前每年都是四样甚至更多,胡新月每次还专门给胡新宝带两瓶酒。   “不然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倒是让苏立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第74章 回娘家。   一家四口到槐树村的时候, 已经十一点半了。   胡新芬家的两个儿子,胡新芳两口子带着儿子,还有胡母跟胡新宝, 都坐在院子里的大圆桌子旁, 黑沉着脸等他们一家子呢。   一家子进村的时候瞧见胡家的烟囱冒着烟,以为今年能吃顿现成的, 这么一看,倒是胡新芬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   苏立诚提着单薄的两箱年礼, 被这么多人盯着, 感觉特别尴尬, 转头想把东西掂到胡母住的堂屋去, 却被胡新宝拦住了。   “大姐夫,你怎么现在才来, 大家伙儿都等你下厨呢!”   “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平常是都喝西北风过日子还是下馆子, 连个饭都不会做?”胡新月挡在了苏立诚前头,丝毫不避让的瞪着胡新宝。   她虽然还抱着小小的苏向暖, 可这回有苏立诚在, 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你……”胡新宝拿手指住胡新月, 然而对上她背后苏立诚的目光, 有点尴尬的把手放了下去。   苏家可是兄弟两个, 苏父在苏家寨那也是德高望重, 他们胡家就他和老娘两个, 他还真不敢明着去惹苏立诚。   但是,胡母却不怕,见胡新宝落了下风, 胡母一把把桌子上的瓜子皮拍的四下乱飞,“真是稀客,这姑爷是娘家的客,我这大女儿赶着饭点回来,可真是把自己当客了。”   “妈这话说得对啊,”胡新月笑着推了苏立诚一把,示意他把年礼放在堂屋门口,“姑爷本来就是娘家客,可不是贵客么。”说着,她还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苏雨晴一进门,就被蹲在门口玩玻璃珠子的三兄弟给拽到了门外。   今天是初二,街道上的人很多,各家的小孩子也多,可像苏雨晴这样穿得好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却没有第二个,而且苏雨晴随身背着的小包里,还塞满了划炮,几个表姐弟一起在门口玩划炮,没一会儿就聚集过来好些小伙伴,一个两个的往苏雨晴身边凑,还把胡新芬的小儿子赵小亮给挤得摔了个狗吃屎。   他哥哥赵亮亮当时就要上去跟那人打,被胡新芳家的□□飞给拦了一下,“表哥,他们那么多人。”   是啊,推搡人的那个男生,长得五大三粗的,他旁边几个小伙伴,都跟他长得很像,一看就不好惹。   可赵亮亮是兄弟里头最大的,他在怂与不怂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苏雨晴却一把推开了他,把趴在地上哭的赵小亮给拉了起来。   “你要给我弟弟道歉。”苏雨晴虽然是女生,可她比赵亮亮还大,妈妈说她是大姐姐,要保护弟弟妹妹。   胖乎乎的小男孩本来是想找苏雨晴玩的,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也根本不在乎什么脸面的,乖乖跟赵小亮道了歉。   “我有摔炮,我们一起玩吧。”   胖乎乎的小男孩掏出了两盒摔炮,苏雨晴接过来,也给了他一盒划炮,“我们一起玩,但是谁也不能欺负人。”   一群小男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谁也没觉得这样会丢了面子。   再说胡家。   胡母被胡新月一通抢白,越发生气,“行行行,你们都是客,就我老婆子活该当老妈子伺候你们,行了吧!”   胡母说着生气,没等胡新月再气她,转身就进了厨房。   “大姐,你跟妈这是怎么了?”胡新芳常年跟着她男人李丰国在外头闯荡,眼前这一幕着实把她看懵了,一向最孝顺对妈言听计从的大姐,这是怎么了?   胡新月笑笑,“没什么,我在市里头贷款买了个房子,妈非让我把房子给大宝结婚,我不同意,就成这样了。”   她说的无所谓,可胡新芳却听得心惊。   她们几个闺女,在胡母眼里要说有区别,那也只能是钱的区别了。胡新芬男人瘫痪,拖着两个儿子最是落魄,她还不如胡新宝,所以不在胡母搜刮的范围内。而胡新芳自己,这几年是跟着李丰国出去打工,夫妻俩才小存了点钱,离得远就比不上胡新月离得近的,而且胡新月也可以算是姐妹三个里过得最好的了。   可那是一套房子啊,不是什么桌子椅子,说给就给了的,胡新月在鲁阳奋斗了这么多年才用贷款买了一套房子,怎么在胡母这儿,就觉得这房子要给胡新宝了呢?   胡新宝冷哼一声,也跟着进了厨房。   院子里就剩下胡新月夫妻俩和胡新芳夫妻俩,女人们没什么话说,苏立诚却跟李丰国谈的十分投机,毕竟都是在外头打拼的人,共同话题就多点。   苏立诚靠刘汉索牵线在青杨沟菜农那儿买菜,进到饭店,比从中间商那儿的价格能低百分之十,他怕青杨沟拆迁这供应链就得断,一直想通过刘汉索再认识点更远位置的菜农,万一青杨沟拆迁了,刚好补上。   而胡新月说,胡新芳婆家是拆不到的,苏立诚就跟李丰国谈起了菜农的生意。   不过李丰国一路靠着小聪明占了不少光,不是个踏实种地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开厂拉外资,苏立诚跟他说了没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中午饭是面条,蒜苔丁肉丁还有土豆丁大杂烩了一锅做浇头,而且放多了酱油,一锅菜看起来黑乎乎的。   疯跑的孩子们回来,看到这饭都瘪了嘴,苏雨晴到底是个女孩稳重些,胡新芬那两个儿子直接就不干了。   “妈,不是说外婆家有好吃的,这怎么跟家里一样,还是面条!”这是胡新芬的小儿子赵小亮,当时就把筷子摔了。   大人们正在盛饭,听见儿子这么说,胡新芬赶紧给他来了一筷子,“快吃!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赵小亮“嗷呜”一声嚎啕起来。   胡新芬的婆家穷,她男人又瘫着,日常吃饭也是白水煮挂面一类的寡淡,能填饱肚子就行,她也不是什么大厨,更做不出来苏立诚跟胡新月那么周正的几盘几菜。   可一年到头,家里俩孩子也就过年来外婆家能吃一顿好的,盼了一年到今天,却又是面条,能不崩么。   胡新芬有些埋怨的瞪了胡新月一眼,怪她不早点回来做饭,一点也没个做女儿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就吐了出来,“你大姨挣了钱不下厨了,以后外婆家没啥好吃的了。”   胡新月给苏雨晴夹了一点点面条,在她耳边叮嘱了句,“不喜欢吃就少吃点,回家妈妈单独给你做。”然后才看向胡新芬,“怎么,让你做一顿,你就不乐意了?我跟苏立诚结婚多久,就做了多久,这都十年了吧,过年回来你们哪个进过厨房,都是闺女,都是女婿,凭什么就得我们俩做!”   “你们不是开饭馆子,做的好,大过年的大家也跟着沾沾光么。”胡新芬老黄牛附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不对。   胡新宝躲在后头,看热闹似的瞥着胡新月,胡母也没说话。   胡新月看着一副理直气壮的胡新芬,觉得自己多余费劲儿,跟她争辩个什么劲儿。   可她不说话,胡新芬却觉得自己占理了,胡新宝再在旁边一撺掇,她就又上了。   “现在妈年纪大了,新宝又还没娶媳妇儿,咱们做闺女的回来,难道都坐着等妈给做饭么?妈养我们这么大容易么,我们难道不该回报妈么?”   胡新月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实在不想搭理胡新芬,要不是还不到十二点,她真是连这碗面条都不想吃,直接就走人了。   她都有点忘了,胡新芬的俩儿子,上辈子到她死的时候,娶上媳妇儿了没有,真是一点印象也没,难道还没娶?   “大姐夫,晶晶从市里回来,我得去接她,摩托车借我用用呗。”   胡新月的沉默,让胡新宝也壮了胆子,没对胡新月,直接对着苏立诚要起了摩托车。   胡新月放下筷子正准备回绝他,苏立诚却抢先开口了,“下午我还得串两家亲戚得用,你骑自行车去吧。”说完怕胡新宝不乐意,还特意补了一句,“原先不都是自行车接的。”   “那是你亲兄弟!唯一的娘家人,借他骑骑怎么了!就是送给他我看都不过分!”一直没说话的胡母,总算开口了。   苏立诚一直没说话,并不代表他忘了上次胡新月受的欺负。   “妈,您是我丈母娘,我老婆的妈,孝敬您本来是应该的,可是您硬逼着我们夫妻俩连你这蠢才儿子也要孝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说什么!”胡新宝一下子站了起来,被他旁边的李丰国拉了回去。   “您把这老破宅子,分给胡新月四分之三,您跟胡新宝住着,她每个月给您一百五十块,这事儿问过我么?”   “怎么,你的钱,她还做不了主了?!”胡母面对女婿,当然没有对着女儿那么硬气。   “妈,她当然能做主,但是,”苏立诚站了起来,“说好了,一年十二个月,给九个月,这从去年五月到现在,这都二月了,一年九个月可是给够了的,下个月您得让您的宝贝儿子给您掏生活费,我们夫妻俩得歇仨月了!”   胡家母子俩其实完全忘了当初四分之三的约定,就想着胡新月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一百五十块,苏立诚这么一说,胡新宝先急了。   苏立诚好歹比他大了十岁,正当壮年,对付胡新宝这么个四体不勤的小年轻,当然不在话下,“我买摩托车,买房子,开饭店,那是我苏立诚的本事,我赚钱给我老婆花那是应该的,你胡新宝要是死了,我给丈母娘养老送终应该,可你活得好好的,那我们苏家的钱,跟你就没一毛钱关系,你要是再敢到我家里去闹腾,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恶狠狠的说完,从胡新月怀里接过苏向暖,直接往外就走。   正跟那面条做艰难斗争的苏雨晴见状赶紧丢了碗筷,追着爸爸就跑了出去。   什么破饭,难吃死了。 第75章 条件太好了。   从槐树村出来, 苏立诚还是生气,本来想带着老婆孩子去下馆子,可苏雨晴却说要回家看小姑的男朋友, 他这才想起今天苏文静领着新男友登门, 哪儿还有心思吃饭,紧踩着油门往家赶。   一家四口到家的时候, 苏父正开了酒要跟未来准女婿喝。   苏立诚在门口看到一辆摩托车,撇了撇嘴, 想着原先那个王宝庆可是开汽车的。   胡新月带着孩子们先进了院, 一眼就瞟到了苏父手里系着红飘带的白瓷瓶, 仔细一看, 真是茅台。   农村的桌子都不高,凳子也是差不多到小腿弯的那种, 桌子边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干净挺拔,就是个子好像太高,坐在那儿就显得有些缩手缩脚。   苏文静的这个秘密, 在苏雨晴的心里藏了好久了,她兴奋的不得了, 也顾不上对小姑的恐惧, 一进门就冲到了苏父怀里趴在老爷子腿上, 冲着满脸局促的男人就来了一句“小姑父好”。   “臭丫头!瞎嚷嚷什么呢你!”   苏文静抬手佯装要打她, 苏雨晴躲在苏父后头, 毫不示弱的冲她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旁边的年轻男人被小丫头逗笑, 苏文静的脸微不可察的泛起一点红晕。   苏父笑着拉过苏雨晴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许跟姑姑没大没小的。”   苏雨晴做了个调皮的鬼脸,转身跑了。   苏立诚笑着准备往桌子边坐,穆伟航突然站起来冲他跟胡新月鞠了个躬, “二哥二嫂,你们好,我是穆伟航。”   胡新月也被吓了一跳,客套的跟小伙子打了个招呼,也不好再坐下来吃饭,夫妻俩就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唉,这个年轻人真不圆滑,也不知道邀请我这个准大舅哥坐下喝两杯,真是……”苏立诚摸摸鼻子,他这肚子还饿着,外头有酒有菜,他却只能看,真是难过。   胡新月躺到床上喂小女儿吃奶,她倒是没怎么觉得饿,刚才在娘家那面条也垫吧了两口,不过想起刚才桌子上的酒和菜,心里不免有点担心,“文静这个男朋友,看起来应该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桌子上那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弄来的,只怕他的家庭背景,要比王宝庆还高点。”   苏立诚一听高兴了,“那不是挺好,让他们造我妹妹的谣!”   胡新月白他一眼,“那么好的条件,还是单身未婚,你觉得他家里人会那么好说话的让你妹妹跟穆伟航结婚么!”   好像这么说,也不错。   但是苏文静这好不容易谈个对象,说要结婚,再碰上王家那种极品公婆……苏立诚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变成了担忧。   但是穆伟航走后,苏父苏母都是一脸的满意,穆伟航还说,回去就跟他父母商量,让两家父母一起吃个饭商量婚事。   后面几天,苏立诚陪着老两口串了几家老亲戚,胡新月就偷得几天清闲。   她在苏家寨本来也没什么聊的来的人,葡萄园那边宋珍跟着吴建国带孩子回老家去了,胡新月就在家帮着老两口还有苏雨晴收拾东西,等着过了小年,一家子就一起搬到鲁阳去。   这天晚上吃了饭,苏立诚抱着苏向暖准备出去溜溜食儿,苏凯旋却来了。   年轻小伙子上了半年大学,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过他躲在门口探头探脑,要不是胡新月提了一句,苏立诚都没看到。   学费是一年一交,生活费年初一苏立诚跟着压岁钱一起给了。   想着也没什么事儿,苏立诚抱着小女儿走出院子,举着女儿的小胖手跟哥哥打招呼。   胖乎乎的苏向暖冲着苏凯旋呲牙咧嘴的淌口水,还伸着沾满口水的手想往苏凯旋身上扑,好在被苏立诚捞了回来,才让苏凯旋的衣服免于一劫。   “二叔,咱们去那边走走吧。”苏凯旋指着往村外的路。   苏立诚点了点头,叔侄俩一起往大路上走了过去。   苏凯旋没说话,苏立诚托着小女儿在路上走,也全当看风景了,好一会儿,就在苏立诚以为苏凯旋可能并没有什么事儿跟他说的时候,苏凯旋终于开口了。   “二叔,我转专业了。”   苏立诚一愣,有点没明白意思,毕竟他也没上过大学,不是很了解苏凯旋这话的意思。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是爸妈陪着我去的,填的是金融管理,可我学了这么半年,云里雾里的,我真不喜欢这个专业,就跟学校申请,转到农林管理专业去,放假回来前,辅导员说学校批准了我的申请。”   “农林管理?这是学啥的专业?”   苏凯旋有点躲闪,“学种地。”   这……   苏立诚总算知道,这小子躲躲闪闪是为了什么。   可苏凯旋专业都转完了,自己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安慰他,“好好学,干出成绩你爸妈肯定还是会以你为傲的!”   “二叔,你……你不怪我?”   “我怪你?我为什么……”苏立诚说着,才想起来之前给苏凯旋学费的时候,说好了是借他的,他毕业工作得把钱还给自己,可能连苏凯旋自己都觉得,学种地挣钱慢,也出不了什么大本事。   “没事儿,有钱你就还快点,没钱就慢慢还,叔又不指着你这点钱吃喝,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干嘛就大胆去做!”   晚上回家,苏立诚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胡新月。   “种地有什么好学的?”胡新月对这个专业,也是一头雾水。   “八成就是什么新科技,大棚啊反季蔬菜啥的,应该跟刘汉索他们那些菜农整的差不多吧。”苏立诚说着翻身准备往被窝里钻,却冷不丁被胡新月拍了一巴掌。   “大棚!”胡新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苏立诚有点懵。   “不是说青杨沟要拆迁,你想种菜搞大棚,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搞得,不得要技术指导,凯旋这不是现成的技术指导么!”   苏立诚倒是还没想到这一茬儿,他想弄大棚,也就是听刘汉索这么说了一句,说大棚种菜稳定,还能反季节种植,店里的菜价就不会因为季节波动太大,他以为那大棚就是架个塑料棚子把菜种到棚子底下,那能有多大难度。   “大棚是恒温的,恒温才能种出反季节蔬菜,才能保证菜好吃,你跟凯旋说说,让他给你出个方案。”   “他个毛孩子,才转了专业,他能行么?”苏立诚表示怀疑。   “哎呀,你连地都没整下来,让他慢慢学慢慢给你整呗!”   苏立诚就把这事儿跟苏凯旋说了,小伙子没想到二叔这么支持他的学业,当即拍着胸脯子表示,自己会尽快帮他拿出个大棚方案来。   到了小年这天,照例一家子要在老宅吃团圆饭的。   当着苏立明夫妻俩的面,苏父把老宅的家门钥匙给了苏立明一把,“我跟你妈,准备去市里头帮老二带孩子,好叫他们专心事业,以后家里我们俩的那几亩地,就都给你们种了,收成也给你们。”   “爸,您跟妈去城里,往哪儿住啊?”   李素珍一直以为,苏母说苏立诚贷款买房子,那就是个跟电视差不多的四方水泥盒子,又小又破的那种,住他们一家子都难,还住爸妈?   “我们去住老二家,这老宅的虽然当初分家是分给老二的,不过都是亲兄弟,这钥匙老大你拿着,遇着刮风下雨了过来看看,别叫房子倒了就是。”   “爸,那老二不是盖了新房子了,这老宅……是不是也该重新分一分了。”李素珍低着头,声音却一点不小。   苏立诚一下子站了起来,被胡新月拽着又坐回去,苏父没开口,苏母抢先道:“咋滴,要不要给老二两口子的存折也拿出来,都给你分一半呢?”   “妈,您不能老偏心这……”   “我偏心?!”苏母实在是被大儿媳妇气着了,“当初盖新房,老二娶的新媳妇你们硬要去抢着住新房,说好了老宅给老二,现在看着人家老二凭自己又盖了新房,你们又想把老宅拿出来分,你们想的怎么这么美呢!”   “那小妹呢?”苏文静还在家住着呢,这老两口说去城里看孙女,连女儿都不管了?李素珍还是有点不服气。   “你小妹在家住,又不在家吃饭,她那么大的人了,用不着你操心!”   一顿饭吃的并不是很和善,不过好在,苏立明最后并没有说什么。   当初他们家的苏凯旋和苏雨薇,几乎都是苏父苏母给带大的,后来苏立诚结婚有了苏雨晴,除了一开始老两口给带了半年,后来女儿是一直跟着两口子在鲁阳的,所以对老二,苏父苏母一直是有愧疚的。   小年过去,苏立诚骑着摩托车装了好几个大包袱先回了鲁阳,又过了两天,胡新月才带着苏父苏母还有两个女儿一起,坐公共汽车往鲁阳去。   家里的一切,过年前胡新月都拾掇的差不多了,老两口过来,这院子里住的又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整天在楼下唠嗑下棋,苏父很快就适应了城市生活,而苏母,跟着苏雨晴去了几次菜市场,也算是迅速找到了组织。   胡新月总算可以不带苏向暖自己出门了。   四川小吃年后初八开门,张开行并没有去,过了两天,苏立诚回来问胡新月公司的名字,是原先他们一起想的那几个中的两个,一个是诚新,一个是新诚,都是夫妻俩的名字里取的一个字,胡新月本来想用两个女儿的名字,但是雨晴和向暖都太女性化,倒是不符合现在装修市场的认知需求了。 第76章 丁当。   于是夫妻俩一商量, 定下了新诚装饰公司,地址就定在新华家园他们那个门面房里,年前胡新月就跟高芳说好了, 要把门面房好好装修一下, 彰显他们装修公司的实力。   不过刚过完年,工人都还没从老家回来, 这些做活的工人差不多都要在家过完正月才出来,最少也得过完正月十五, 饭店的生意也不忙, 家里有了两位老人也不需要夫妻俩操心, 胡新月便想着, 去南边找找,看看哪个村子的地, 能往外售卖,办手续的那种。   就像胡新月之前以为的那样,因为青杨沟的地被卖了出去, 周边的地价都跟着涨了。   青杨沟离市区近,村里几乎家家都在种菜往城里卖, 现在突然提出来拆迁, 最难办的就是这些菜农了, 一旦把老宅给扒了把他们都弄到楼房上去, 这菜还怎么种, 没有菜, 一家子靠什么生活呢?   所以手里有点积蓄的, 就忙着在周边村子里买地,大家伙儿也没想着买地等拆迁什么的,就是想着自己得种菜, 必须要有土地。   这么一买,倒是把周边的地价都买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青杨沟旁边都是要拆的,卖出去的地以后就归人家买家所有了。   这地从原来的一亩一百块左右,涨到了两百,就那还没几家愿意出的,刘汉索最早出手,他倒是已经找到了地,不用担心这边拆迁,那边蔬菜供应就要中断。   苏立诚这回想买地种大棚,是正儿八经的想做蔬菜供应,光他店里一个月都四五千的菜钱,养个大棚,苏立诚觉得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夫妻俩骑着摩托车,顺着过道一直往南去,一直到了胡新芳的婆家寨南村。   她妹夫李丰国帮着夫妻俩引荐了村长,村长一听说他们要买地,第一反应就是把山上过去开荒的土地卖给他们,却被胡新月拒绝了。   他们要做的是蔬菜大棚,且不论现在要多大地方,但是要每天往外面运送蔬菜,跑到山上,那是给自己挖坑。   于是也就没谈成。   晚上又变了天,胡新月坐着摩托车缩在苏立诚后头,到家时鼻子都不通了,她感冒了。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市里头有烟花表演,胡新月一早就答应了要带女儿跟父母去看,可她却病了。   苏立诚就请了半天假,带着两个女儿和两位老人出了门,胡新月迷迷糊糊的睡着,起来发现锅里还有苏母给她留的元宵,就盛出来准备吃,不过才刚坐下,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一家子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不是忘了东西拐回来,可还有谁会在今天来找自己呢?   胡新月披了件外套,打开了门。   “丁当?”   门外黑瘦的短发女孩,正是不见了许久的丁当。   她冲胡新月咧嘴一笑,眼底的憔悴尽显,跟之前那满眼星星的状态相比感觉老了不止十岁,可她明明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胡新月一时愣在门口。   丁当拢了拢衣裳,尴尬的笑道:“胡姐,我能进去坐坐么?”   “当然能!”胡新月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拉着丁当进门,把门关上,赶紧拿杯子给丁当倒了杯热水,“快喝口热的暖暖,这家里也没人,你吃饭了么?”   丁当点了点头,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家具虽然没有怎么动,可沙发上多了垫子,窗台上多了花,屋子里多出来许多烟火气,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胡新月有些尴尬,毕竟当初领着她看房的是丁当,可最后丁当不见了,她是通过别的中介买下了这套房子,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可是看到变化如此之大的丁当,胡新月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丁当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头就着手里的玻璃杯啜了一口热茶,氤氲的水蒸气遮住了她的眼睛,小姑娘忽然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笑容来,“真好,胡姐把这房子里,收拾的真好。”   “丁当……”   “胡姐,我知道你找海天买房子,这没什么不对的,我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我就是想问问你……”她顿了顿,把头压得很低,“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初我刚失踪的时候,你有没有去门面房里找过我,你有没有碰见过……碰见过崔小磊,就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崔小磊不见了。   当初,丁当被海天中介的人举报盗取商业机密,工商局的人直接就把她带走了,一开始就是在工商局,那些人让她承认错误,她承认了,她确实是把自己在海天时候做下的房源,都偷偷又带了出来,陆航劝过她几次,想做中介就还跟着海天干,平台大机会多,她的上升空间更大,可为了崔小磊,她义无反顾的出来了。   崔小磊说想在鲁阳给她一个家,丁当被感动的无以复加,可她去做服务员,去卖场做销售,这些都跟崔小磊在工地搬砖一样,太慢了,于是她又捡起了原来的中介工作,她知道一套房子的利润有多大,还有陆航在海天帮着她打内应,她有把握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胡新月的到来,也确实证明她做的不错。   可后来海天把她告了,一切戛然而止。   她被抓走,最担心的就是崔小磊,怕他找不到自己担心,怕自己会被判刑坐牢,怕崔小磊等不及她娶了别人。   被关起来的那些日子里,她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煎熬。   她以为只要能出来就好了,却没想到,她出来了,崔小磊却不见了。   “我回门面房看了,除了被工商局没收的那些资料,店里的东西都还在,除了……”丁当的声音有一丝哽咽,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除了我们一起攒下来,准备买房的钱,不见了。”   话说完,丁当终于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憋了这么多天,不知道该跟谁说,陆航说崔小磊是个骗子,拿了她的钱跑路,她不相信,她就想找到崔小磊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她找不到他,然后才发现,自己对崔小磊这个人,其实并不了解。   胡新月被丁当的痛哭,也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本来她感冒着,坐得离丁当很远,可看到她那瘦弱的身躯哭得不住颤抖,她拿着抽纸坐到了丁当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陆航跟我说你已经把房子买下了,我觉得我得给胡姐你解释一下,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被抓也是应该,但是胡姐,我没骗过你,那些房子……都是我当初一套一套找下来的。”   “我信你。”胡新月笑着拿纸帮丁当擦眼泪,她突然想起来之前高芳说找不到设计师的事儿,拉住丁当的手,“丁当,我之前还买了一套房子,年前刚交工,我想借着这套房子开个装修公司,有工人,有材料供应,但是我们缺个设计师,你……你愿意跟我们一起么?”   哭得稀里哗啦的丁当愣住了。   从工商局出来以后,她什么也没干,她本来就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认识了外婆村子里的陆航,后来外婆过世,她就跟着陆航出来闯荡,每年过年的那几天都是她最难受的时候,直到遇到了崔小磊,可现在崔小磊也不见了。   丁当想着,鼻子不受控制的发酸,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起来。   “日子总得往前过不是,那个男人不见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既然走了,你还想他干嘛,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是最重要的么?”胡新月笑着继续帮丁当擦眼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失恋使人进步,男人虽然没了,但是鲁阳这么大,总得给自己拼个安身之处吧。”   丁当有些失神,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你现在在哪儿住啊?”胡新月看丁当这样子,倒是也不像是流落街头的样子。   “我……我现在住在陆航的房子里,他前两年就买了房。”   陆航?那个喜欢丁当的斯文男孩?   虽然胡新月对这个男人的观感比那个崔小磊好一些,但是丁当这么说,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你们谈恋爱了么?”   丁当摇头。   胡新月也跟着叹了口气,她知道,一个女人想从一段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最快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但是这很容易让女人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因为她会觉得,这个男人拯救了自己,无形中自我地位就下降了。   “如果你有空并且愿意的话,这两天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新房子,你帮我设计一下,看看房子该怎么装修,行么?”   丁当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胡姐,我来找你……其实是想求你,你们做的大生意,认识的人也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崔小磊到底去了哪里?”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一点办法也没了。   “我可以帮你打听,但是我们其实也都是普通人,能不能打听到,也不一定呢。”   “这就足够了,再找不到,我也不想了。”丁当说着,站起来跟胡新月告辞。   胡新月送她到门口,看着小姑娘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正准备回家,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却出来一个人。   斯斯文文的男孩戴着眼镜,穿着浅灰色的羽绒服,通身都透露着一种干净的气质,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很稳重,这种气质胡新月见得并不多,所以虽然只见过一次,也是印象深刻。   “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对面的,正是那个自称喜欢丁当的男人,陆航。 第77章 开学啦。   陆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站在胡新月的家门口,却没有往里进的意思,对胡新月的疏离也是视而不见。   “崔小磊坐牢了。”   “他是为了替丁当顶罪坐的牢, 他进去之前, 嘱咐我帮他保守这个秘密。”陆航游离的目光终于对上了胡新月的眼睛,“所以请你, 也帮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说完这句话, 陆航就走了。   “阿——嚏!”   楼梯间的冷风吹得胡新月打了个喷嚏, 才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关上门回到屋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好一会儿, 身体才暖了回来。   刚才丁当坐在这里,字句间的意思, 是崔小磊在她被抓期间,拿着他们共同攒下的钱消失了,胡新月也以为那是个渣男, 趁女朋友落难卷款潜逃,还准备帮忙找一找帮丁当把钱要回来。   可陆航的话, 却跟丁当理解的完全不同。   崔小磊不仅没有跑, 还是拿自己换了丁当无罪出来, 陆航应该是担心自己帮着打听询问, 会把真相告诉丁当, 才会直接了当的过来告诉她, 还要求她帮着保守秘密。   可是……   如果丁当不知道真相, 怀着对崔小磊的猜忌,身边是陆航一如既往的关爱,那她跟陆航早晚会在一起, 到时候崔小磊服刑期满出来了,又该怎么办?   胡新月越想越迷糊,感冒让她浑身难受,索性先不想睡觉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苏立诚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而且因为她感冒,苏向暖昨天晚上也是跟着爷爷奶奶睡的。   睡了一觉,舒服很多,今天还是苏雨晴开学,苏立诚已经穿戴整齐,准备送苏雨晴上学去了。   看到老婆醒了,苏立诚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昨天晚上我们回来你烫的跟火炉似的,我给你敷了半袖的湿毛巾呢。”   这是来邀功的。   胡新月扯出一个笑容,“谢谢苏老板照顾了。”   “自家人,不客气。”苏立诚还拽了起来。   胡新月嗔他一眼,起来穿衣服,她昨天晚上就没吃饭,这会儿肚子里空空的反酸,难受。   “妈熬的白粥,在锅里给你暖着,我们去送晴晴上学,一会儿就回来。”   胡新月从屋里出来,才发现除了自己,包括苏向暖都是穿戴整齐,一家子跟在背着书包的苏雨晴身后,好像是要去联合国演讲似的。   “晴晴,妈妈生病了不能送你去学校,等妈妈病好了补上,行不行?”胡新月就站在卧室门口,也没往孩子跟前去。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回了妈妈一个笑容,“妈妈好好养病,我没事儿!”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苏雨晴的紧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今天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其实也不上课,就是去领领课本排排座位什么的,可对于苏雨晴来说,这确实她回老家半年后,再次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她很害怕。   她穿着过年买的深绿色棉衣那一套,却不让苏母给她扎羊角辫了,简单的马尾垂在脑后,再加上有点紧张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都蔫蔫的。   这种情绪,只能靠她自己去克服。   “加油宝贝,你只需要往前,加油就行。”胡新月给女儿加油打气,做她坚强的后盾。   苏雨晴拉着爷爷奶奶的手,苏立诚抱着小女儿跟在后面,到了学校门口,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但毕竟都是高年级了,没有像苏雨晴这样全家出动的。   可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寸,苏雨晴正要跟爷爷奶奶爸爸妹妹再见,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又是李亚捷。   “苏雨晴,你真的又转回来了?”李亚捷是坐她妈妈的自行车来的,李妈妈把她放在校门口的路边,车子都没顿就赶紧走了,今天上学的晚,大人们都急着上班。   苏雨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准备直接往学校里走。   但是李亚捷却跑过来挡在了她面前,“苏雨晴,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   “是,我听到了。”   “哼,真是去了农村一点礼貌也没有,乡巴佬……”李亚捷故意当着苏雨晴的面丢下这么一句话,也怕苏雨晴背后的家长,抓着书包带子就跑了。   苏雨晴本来想追上去跟她理论的,却被苏父抓住了书包带子又给提溜了回来,“不能跟同学打架,今天你是新的转校生,要跟同学们做好自我介绍,重新认识的准备,以前的恩怨呢,就不许再提了。”   “爷爷,你没听到她刚才骂我……”   “但是班里那么多同学,为她一个人影响所有人对你的看法,值得么?”   苏雨晴低下了头,认真想了想,“听爷爷的,不过她下次再敢惹我,我一定让她好看!”说着,还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在苏家寨这半年,她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拳头了。   “打架是不好的。”   苏父笑着拍了拍孙女,可小丫头不愿意再听,背着书包跑进了学校。   苏雨晴转学的时候,即将进入三年级下学期,现在回来,已经是四年级下学期了。   她的学籍一直都在,苏立诚托了王嘉仪的爷爷到学校找熟人,苏雨晴就还是跟着以前的班级上学,不过是三(三)班变成了四(三)班,教室从楼道左边搬到了右边。   不过苏雨晴习惯性的背着书包,走到了三(三)班的门口,正要进去,却碰上了来拿东西的男同学罗皓。   “苏雨晴?哎你怎么在这儿?”   罗皓是班里出了名的差生,学习不好调皮捣蛋第一名,唯一认真上的只有体育课,正课老师提起他就头疼,但是他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每天穿得也整洁,跟篮球场那些衣服脏兮兮满身臭汗味儿的男生,很不一样。   苏雨晴以前跟他没什么交集,但是好歹同学了三年肯定认识,听见他跟自己打招呼,礼貌性的回了一个微笑,“罗皓你好,我又转回来上学了。”   罗皓从已经变成低年级的教室里找到了自己的篮球,听见苏雨晴这官方而又客套的一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他尴尬的笑笑,“还在原来的班么?我们搬到对面四(三)班了,在那儿——”   苏雨晴顺着他的手,看到了走廊斜对面的四(三)班,浅浅一笑说了声谢谢,便朝那边教室走去。   刚到门口,教室里又冲出来个壮硕的身躯,好在苏雨晴反应灵敏躲了开,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胖胖的男同学就吆喝起来,“罗白告,快走!老师开会去了先下去打会儿球!”说着,就朝罗皓那边跑了过去。   听到老同学的外号,苏雨晴想笑,但是罗皓同学正死死盯着她,于是她张大嘴巴假装打了个哈欠,把笑容咽了下去。   “杨胖子你能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罗皓黑着脸圈住了杨永青的脖子,有点尴尬的回头瞥了苏雨晴一眼,拽着又高又胖的杨永青下楼了。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也看到了苏雨晴,坐在第一排的王云喊了她一声,“苏雨晴?”   苏雨晴笑着点了点头,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朝她看了过来,有好奇,也有惊讶,不过小孩子的眼睛里,这些情感都是善意的。   接受目光洗礼的苏雨晴有点局促,她死死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有点后悔没有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汪老师,她离开了一年,教室里肯定没有她的位置了,是进去还是继续站在这儿……   “苏雨晴,你先来坐我这儿吧!”王嘉仪坐在教室中间,她的旁边坐的满满当当,永远是班里人气最高的女孩子。   苏雨晴冲着王嘉仪浅浅一笑,背着书包走了过来,可王嘉仪旁边没有空位置了。   “等会儿班主任来了才会调座位,苏雨晴,我们先坐一个凳子上!”王嘉仪跟苏雨晴,是从幼儿园就一起上学的交情,小孩子并不理解什么房东租客的档次问题,她们就觉得互相是最好的朋友。   苏雨晴点了点头,正要坐下,却被人推了一下,幸亏王嘉仪抓住了她,才没趴在地上。   苏雨晴很生气,她沉着脸回头去看推她的人,李亚捷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就嚷嚷了起来,“王嘉仪,这是我的位置,你们两个挤在一起,我都没位置了!”   “那么大的位置挤一挤怎么了,而且这就是临时的座位,又不是坐很久。”王嘉仪小声的反驳,紧紧拽着苏雨晴的手。   在村里上学,苏雨晴学到最多的,其实是能动手就不动嘴,村里的小孩皮,打架是常有的事儿,更是约定俗成的大家都不会闹到老师跟前去。   可她也明白,这儿不是苏家寨,她要是打了李亚捷,老师立刻就会叫她的家长。   苏雨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挥动了拳头,虎虎生风的拳头刚和脸齐平,李亚捷就吓得捂住了脸,但是她也没忘嚷嚷,“苏雨晴打人了!”   苏雨晴的拳头停在了李亚捷的鼻子尖,她气愤道:“我怎么打人了,打你哪儿了?!反倒是刚才你推我让我碰到了桌子腿,现在小腿疼得厉害,估计可能是断了,哎呦好疼……”她说着,扶着王嘉仪的胳膊坐在了凳子上。   苏雨晴没打到李亚捷,但是李亚捷刚才推了苏雨晴,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旁边有看李亚捷不顺眼的,都开始小声嘀咕,李亚捷一下子就急了,“你刚才还没事儿,这会儿才腿疼,肯定是骗人的!”   “我就是很疼,你得带我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哪里断了……” 第78章 公司门面。   “我、我不去!反正你就是骗人的!”   李亚捷被同学们围着, 一时间尴尬至极,穿过人群跑出了教室。   “苏雨晴,你先坐下来, 看看哪里还疼。”王嘉仪贴心的帮苏雨晴拉了个凳子, 苏雨晴这么一说,旁边的同学们都跟着起哄, 大家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汪老师很年轻, 带他们是毕业后的头一届, 平常在学生中间也没什么架子, 很受学生喜欢。   汪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就落在了苏雨晴身上,冲她招了招手, “苏雨晴,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也算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作为转出去又转回来的转学生,苏雨晴知道她跟别的转校生不一样, 虽然有些紧张, 但是想起爷爷和妈妈的嘱咐, 她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的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 我是你们的老同学苏雨晴, 从今天起, 我将继续成为你们的同学, 请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掌声雷动,王嘉仪高兴的冲她挤眼睛。   一早上的忐忑和紧张,也都跟着这阵掌声不见了。   苏雨晴想, 原来真的像妈妈说的,加油向前,就没问题。   苏雨晴回到了王嘉仪旁边的位置上,李亚捷还没回来,汪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些开学收心的话,安排同学们下去领书,然后还有一件大事儿,就是排座位。   这个时候的学校,老师习惯按成绩排座位,可苏雨晴上个学期不在,她只能站在队伍的最末尾,跟在倒数第二罗皓还有倒数第三杨永青后头。   可是明明,她在老家考了很好的成绩。   苏雨晴有点委屈,沮丧的低着头,看着前面的队伍一点点把教室里的座位填满,她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   轮到苏雨晴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位置,最后一排中间挨着右边走廊的位置,苏雨晴记得,以前班里的同学研究过,班主任在教室后门的窗户上趴着,这个位置就一点遮挡也没有。   汪老师安抚的拍了拍苏雨晴的肩膀,“四年级是中高年级了,每个月都会有月考,坚持坚持,下次考试加油!”   苏雨晴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个月,很快的。   胡新月的感冒,折腾了快两个礼拜才好,中间苏向暖跟着老两口睡,先是断了夜奶,而后苏母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饭,白天的奶就也断了。   不用喂奶,胡新月的饭量降了下来,但是气色却肉眼可见的好了。   正赶着张开行办好了装修公司的手续,工商局过几天要实地考察,胡新月也不敢再歇,赶紧联系了高芳找人,先把门面房装修好,把公司的架构撑起来。   高芳夫妻俩主业是做水电防水兼职铺砖的,这门面房的壳子,却是得木工来做,不过好的木工都是南方人,过年回老家了好多,林家栋帮着问了好多人,才总算找到一个愿意在正月里接活的谢师傅。   可胡新月的想法,却跟谢师傅有了冲突。   做门面门头,谢师傅是做惯了的,都是刷个大白,再用木架子在门头上钉个框,打印店定制一个塑料膜包上去,醒目又大方,现在街上都是这么做的。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胡新月的态度也很坚定,谢师傅说的这种,就跟他们原先小吃店的感觉差不多了,可她做装修公司,跟施工队的区别,就是要高档。   “门口的这个墙,最好是能用瓷砖来贴,门头……塑料膜太不够档次了,怎么也得是浮雕字的那种,亚克力什么的。”四川小吃用的就是牌匾,可那就是看起来有底蕴,装修公司也不能用。   “新月,哪儿有人把瓷砖往墙上贴啊,多浪费啊……”高芳也经常给人贴砖,除了浴室砖厨房砖上墙,也就是那种白色的竖条长方砖能往墙上贴。   胡新月想的到,可她描述不出来,急得一脑门子汗,在旁边的丁当开口了。   “要不胡姐,我跟你回去画个图试试,你说我画,看看能不能弄出来你想要的那种样子,咱们再跟高姐商量商量材料的可行性,再施工,你看行么?”   “我看行!”高芳听胡新月说过丁当会画图,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于是先跟谢师傅商量,从屋子里头开始,先刷大白,等图纸出来,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丁当的东西都在陆航家,纸笔什么的,胡新月就让她回去拿了直接到门面房来,高芳还去买了几个马扎和一张折叠桌,撑在门面房门口。   三个女人一人一个小马扎,丁当抱着画板,胡新月捧着彩笔,高芳拿着橡皮,就这么开始了她们的第一单设计。   一个多星期后,张开行陪着工商局的检查人员过来审查的时候,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还有点不敢往里头进。   胡新月说的瓷砖上墙,被高芳的建议改成了蓝白色的马赛克瓷砖,门头是半圆形突出来的,上面用橘色的马赛克瓷砖,拼出来了“新诚装饰”四个字,整个门头就透着一股异域风来。   门头的形状,是丁当建议的,去图书馆又找了材料才弄成这样,好在效果很不错,醒目而独特,放眼整个鲁阳,怕都找不出来第二家这样的。   进了大门,因为胡新月买门面的时候就想的出租,门面房是长方形的,地方也不太大。   进门两盆大叶绿植摆在门两侧,浅米色的L形沙发是胡新月跟高芳跑了好几个家具市场,才用两个小沙发拼出来的,茶几边上还摆了两个单人沙发,一个橘色一个宝石蓝色,沙发套也是定做的布艺。   走过沙发区,就是接待台,再后面是四张格子台的办公桌,还有一间单独的总经理室,虽然是胡新月的办公室,但划分出来,也只是为了签约的时候,让客户觉得正规。   张开行送走了工商局的办事员,却又拐了回来,拉着胡新月到了门口。   “你这公司,看起来还挺正规的啊,白瞎我给人家办事儿员塞了两盒烟,怕你小作坊过不了人家的眼,真是浪费……”   “行,我给您老人家报销!”胡新月抿着嘴,她也觉得这种色调好看,虽然到她重生之前,这种地中海风格在鲁阳已经不流行了,可是算起来,也是流行了有将近十年,只是这种风格装着好看打理起来复杂,舒适度不够,才慢慢被大众抛弃了,但是放在现在这个时代,明艳的地中海风格,绝对能让来过她公司的人都记住新诚装饰。   张开行笑笑,他也没小气到一包烟也计较,就是对胡新月有点吃惊。   “对了,之前跟你们提过,耐火厂那锦绣花园的房子,这几天厂里就开始抓阄分房了,说的是同样价钱,都交五万块,大家伙儿抓阄选房,公平公正公开,只是这么着就没法选户型了,你们还要么?”   “抓阄选房?那有的大有的小,吃亏占便宜了,厂里那些职工能干么?”胡新月倒是听都没听过这种方法。   “吃亏的恐怕不愿意,但是占便宜的么……”张开行笑了笑,“这批房子顶楼可是两层的复式,也是按一套拿的,大差不差,基本都是一百二十平,那个位置的房子,这价钱不算亏,何况大便宜摆着,大家伙儿都想着自己能中个奖呢!”   胡新月现在手里,现金还是不少,她就也想看看自己的运气。   “我能自己去抓阄不?这都是人家厂里的人。”   张开行摇头,“你们大人去恐怕不行,不过可以叫我干闺女去啊,找个厂里的熟人抱着她,抓一下么,说不定我干闺女手旺,要不我也上一把,叫我干闺女替我也抓抓好了。”   胡新月想想这样也行,就算中不了大奖,鲁阳一中门口的房子,孩子们上学方便,以后房价涨起来那也是肯定好出手的。   “行,我们要一套。”   张开行休息笑着点点头,有点神神叨叨的凑到胡新月身边,笑着问道:“胡姐,说句老实话,你到底还有多少钱啊?”   胡新月瞪他一眼,张开行笑着退后两步,露出几分谄媚。   “没多少了,跟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来的大少爷比,我们这点钱,算钱么?”胡新月也跟他打哈哈,张开行家里是肯定有钱,但是他本人,也就一般吧。   “要不要借给兄弟点儿,现在股市这么好,买那么多房子又住不过来,买股票发财多好呢!”   “买股票?”胡新月倒是一点也没想到股票这个事儿,因为她从来也没接触过。   但是零几年确实是几个互联网大公司起步的时候,倒是可以去试试,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面孔,买下来总比钱在银行放着吃那点利息强。   “行!哪天你有空,带着我去瞧瞧,别告诉老苏,我自己去,我也存点私房钱。”   “胡姐,我看你们家的钱都在你这儿,是老苏才要藏私房钱吧!”   胡新月笑而不语,没接张开行这话。   晚上回家把买房的事儿跟苏立诚说,苏立诚只说把存折给他,他去取钱。   胡新月就跑去苏雨晴住的屋子,把摆在她桌子上的半米高的泰迪熊给抱了过来,拿着剪子三两下从熊屁股上掏了个窟窿,伸手进去搜寻了好一会儿,翻出一本存折来。   “你怎么把这个藏到这儿了?”苏立诚看得目瞪口呆。   胡新月洋洋得意,“我要不是藏到这里头,早就被我妈跟胡新宝给摸走了,哪还有钱给你买房子。”   就是胡母来那回,她把自己这本存得多的存折藏了起来。 第79章 电动车。   新华家园是年前交的房, 买房的人基本都是来收了钥匙,打算着年后装修,也有那不打算过来住的, 人家一时半会儿就没打算装修。   不过这时候, 买期房的人还是少。   可以说是房子完工后,新华家园的房子才进入了火爆销售的阶段, 原来空荡荡的街道上最近来来回回的都是看房买房的人,也是热闹不少。   不过这时候的房子, 绿化还没有被计入房屋质量里, 整条街道也是新路绿化的小树刚过完冬天连绿叶子都没几片, 又因为是刚交房, 整个街道都是灰突突的门脸。   新诚装饰的牌子亮起来,又是在十字路口的显眼位置, 只要路过来看房的人,都会进门问问,他们是干嘛的。   高芳说, 应该在门口挂个像理发店那种灯牌,写个装修, 人家就不会问了。   只是这么一来, 装修公司就变成了游击队, 开公司的目标就不对了。   胡新月就跟丁当商量着, 让丁当学着大城市那些杂志图上的风格, 结合胡新月的想法话几张细致的效果图, 找个印刷店做点小册子, 这些进店来问的人,都给发一本。   这法子好,大家伙儿都觉得, 不过这册子怎么做,倒还是个问题。   高芳和丁当是全凭想象,胡新月好歹见过别人的,不过后来的那些大品牌的宣传册,一个看着比一个壕,还都是专业设计公司搞得,他们现在条件不允许,但是起码不能弄成超市宣传册那种感觉的。   用丁当画的图,倒都是现成的,可是排版制作,这都是专业性的,胡新月就建议丁当去找个打印店,跟人家老板沟通一下,也确实是专业人办专业事儿,很快就有了初稿。   这个时候的装修,其实还没有什么风格可言,有些单位房都是刷个大白就着水泥地平就住进去了,不过能买得起商品房的多少还是对生活有点要求自己也财力尚可的,稍微高出来一点价位就能获得更满意的体验感,他们自己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市场前景很好。   胡新月自己的房子已经在走水电了,丁当照着她的描述给画了几张图,又跟高芳定了一下各种点位,就让林家栋去做,高芳这个老板娘现在是没法给她男人打下手了,装修公司一成立,这方案就得赶紧跟上,店里丁当看着画图琢磨方案,高芳就得去联系合作的供货商,谈下最低的价格,先把合同签下来。   不过这供货商也不是随便谁都行的,胡新月既然打算的是精品装修,那质量就得把好关,这几年房地产行业暴涨,他们只要把口碑打出去,就不愁没有生意。   所以胡新月又要想方案跟丁当沟通,又要陪着高芳去看商家,一天到晚都在跑腾,本来就瘦的人眼看着又瘦了一圈。   苏立诚心疼老婆,可也知道胡新月的心思,也没说什么拉胯的话,就是建议胡新月也去买个摩托车,反正她也有证,有个车,她就能跟高芳分头去忙,效率也能提高很多。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跟高芳去建材市场回来的路上,就拐到了之前买摩托车的那个大楼。   “踏板的摩托车比横梁的贵老多了,我前两天在建材城听那些女老板说,现在出来一种踏板的电动车,不喝油的那种,冲一晚上电骑好几天,咱们要不去问问,看有没有这种。”高芳把三轮车停在了路边。   这一条街都是卖摩托修摩托的,还有卖自行车的,不过是原来胡新月买的那家店最大。   胡新月上辈子的第一辆电动车,都是在苏向暖上小学的时候了,那会儿都零五年了,电动车也不便宜,不过充电的肯定比喝油的经济,而且没有发动机的电动车,还轻。   如果有电动车,哪怕贵点,当然也比摩托车好了,毕竟胡新月这么瘦小的骨头架子,她骑摩托不难,遇到个停车拐弯什么的,就很为难了。   于是两个人就没进大商店,顺着路往里头走,还真找到一家,外头是卖永久自行车的,店铺最里头,摆着两辆电动车,一辆是小一点的,比普通自行车大一点点,座位后面带了个方疙瘩电瓶,另外一辆外形跟踏板摩托车差不多,橘色和黑色相间,以胡新月后来看过那么多新奇时髦电动车的眼光来看,这两个车型都很丑。   “大姐,您推推看,这可比摩托车轻巧多了,还不喝油,省钱!”   跟上次在摩托车店受到的待遇不同,今天的老板娘,对胡新月和高芳特别热心,高芳本来做的就是男人的活儿,虽然烫了头发但是穿着工装裤口袋背心,一看就是做工地的,胡新月出门怕晒戴着大大的草帽,也没化妆,但是身上的衣服,看着就新。   这个时候,衣服的新旧程度,差不多就是生意人区分客户群体的方法了。   胡新月上去推了下电动车,虽然没有后来那些轻便,但是比苏立诚那个大摩托还是轻很多了,不过现在的油价还没飞上天去,人们对于喝油充电的认知还不大。   “老板娘,这个车多少钱?”胡新月指着那辆黑橘相间的踏板。   那辆小的,载不了人,这个大的,应应急还能载个人,算是个物件,放在公司里大家也都能用。   “哎呀大妹子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最新款,年后刚到的,你看我保护膜还没撕呢!这辆是六千八,你要今天要,我直接给你抹个零,六千五,你看大姐爽快不!”   六千多,倒是才摩托车的二分之一了,踏板的摩托虽然没有苏立诚那种横梁的贵,但是怎么也得上万,这么看这电动车,倒是经济实惠了。   “抹个零,不该是六千么,你这老板娘不诚心啊!”高芳揶揄老板娘。   “呦!哪儿有那么大利,我这六千五就不挣钱了都。”   胡新月把那辆车推了出来,坐上去感受了一下,“老板娘,这电瓶要是旧了,你这儿能换么?换组电瓶多少钱啊?”   她这么一问,老板娘就意识到自己遇见行家了。   这时候电动车才都刚上市,小城市通勤时间短,生意并不怎么好,偶尔有人买一辆,都以为跟摩托车发动机似的能一直用,可电池是有损耗会折旧的,这种事儿顾客不问,他们商家肯定不会主动去说,等电瓶出问题那都两年多以后了,退也不能退,只能换电瓶。   “换一整组电瓶得一千块钱,不过这玩意儿耐实的很,骑个三五年不用换,再说那么几年要是骑摩托,这电瓶的钱绝对够够的。”   真贵,不过电瓶这种东西,是越来越便宜了的。   “要是六千能卖,我今天直接就骑走了。”胡新月跟老板娘讲价,她是真带了钱的。   “这……”   老板娘犹豫了,说要跟老板商量,就去后面打电话了。   高芳过来拍拍电动车,“真买啊?这玩意儿看起来飘乎乎的不像摩托车硬实,几千块钱,值么?”   胡新月笑笑,“能用就行,反正也跑不快,就图个方便,等咱们赚了钱,给大家一人买一辆。”   “齁贵的,我不要,你直接给我发钱我去买摩托车好了。”   “看把你仔细的,”胡新月从电动车上下来了,“等咱们赚了大钱,还要买摩托车?咱们直接买小轿车,叫老爷们儿给咱们当司机,风刮不着雨淋不着,那才惬意!”   “行!我可记在心里了,等着你发福利给我买车,不许反悔!”高芳笑得爽朗,她愿意跟胡新月一起干装修公司,最大的原因,就是觉得胡新月这份胆识难得,她真的敢想敢干,跟她一比,自己反倒显得怂了。   老板娘电话打了没多久,就又回到前面来了。   六千块钱成交。   “老板,我看别人买电动车都送雨披还有锁的,你不送我么?”胡新月去交钱的路上,一脸天真的问老板娘。   “行行行,送!”   要不是这电动车真是难卖,她也不会觉得这么肉疼了。   骑上电动车,胡新月先跟高芳把三轮车送回了高芳家楼下,然后俩人骑着电动车一起去了公司。   本来想带着丁当一起高兴高兴,但是刚到公司门口车还没停好,丁当久一脸着急的从公司里跑了出来。   胡新月抬眼,看到公司的沙发上坐的有人。   “胡姐,里头那位先生说他要装修房子,还非要等你们回来,我给他看的方案他都不满意,也不走,不知道究竟是要干嘛的。”   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胡新月有点惊讶,她其实不急,想着怎么也得自己那套装好了,有了样品出来,才能有生意上门。   “没事儿,我去看看。”胡新月把电动车钥匙给了高芳,跟着丁当进了公司。   宣传小册子做出来后,丁当这几天就在店里画画图看看装修图集研究方案,高芳有空的时候,三个人再自己做个预算估个价,体系慢慢就建起来了。   现在店里也是有装修套餐方案的,有简单的基础装修,有基础装修上多了点风格元素的,还有正式的风格装修,像欧式田园什么的,家具也有配套的从基础到复杂的套餐,只是家具这边的图册还没做好,价目表还没出来。   “你好,我是新诚装饰公司的总经理,我叫胡新月,先生贵姓?”胡新月推门而入,冲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伸出了手。   西装革履的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毫不避讳的打量了她一圈,这才站了起来,跟胡新月握了手。   “□□你好,鄙姓夏。” 第80章 生意来了。   “夏先生要装修房子, 是多大面积的户型,在哪个小区,有什么意向么?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吧。”胡新月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水点心, 明白丁当并没有单独给客户讲解方案, 心里略有了点底。   “简单素静,最重要是快, ”夏先生说话也是干脆利落,“如果能在一个月内装修好, 就可以。”   跟在后头进来的高芳刚好听见这话, 偷偷在背后冲胡新月摆手。   高芳原先计算过, 就算工人无缝衔接的进场, 最快也得四十五天的工期,万一哪一项耽搁一下出点纰漏, 十天八天搭进去都是少的,两个月算是稳妥估计的时间。   一个月,太冒险了。   胡新月笑了笑, 一边让丁当去拿公司的套餐册子,一边跟夏先生解释, “夏先生, 我们公司的工期, 一般是两个月, 能够保证质量按时交工, 但是您如果要一个月内完工的话, 需要赶工……”   “我可以加钱。”夏先生气质文雅, 看起来确实不是个缺钱的人,“如果只白天干活,需要两个月, 但是白天晚上一起干,一个月应该可以了吧。”   胡新月倒是没想过这么算,高芳怕胡新月答应,忙过来解释道:“夏先生,有些程序,像做防水、铺砖或者刷漆这些,都需要材料自然阴干,才能进行下一步,并不是说赶工就能赶出来的,贸然追求速度,是会出问题的。”   “这是我们公司负责施工技术的高经理。”胡新月介绍高芳。   高芳头一回这么正正经经的在公司跟人谈业务,听见胡新月这么介绍,别扭得脸都红了。   “我是外派来鲁阳工作的,老婆孩子都要过来,刚在这里买了房子,我只想快点住进去,把我的家人给接过来。”夏先生说出了原因,“如果一个月紧张的话,那四十五天,如果你们能够按时完工,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们签合同,付定金。”   “可是您还没有决定用哪种方案,不同的装修风格,需要的时间也不一样。”   “我比较看重时间,别的并不是很重要。”   胡新月看向高芳,这毕竟是她们的第一笔生意,而且看夏先生这身气派,他的房子应该也不会小,她想答应,但是高芳才懂技术,她点头了,自己才能签。   高芳也很纠结,她迅速在脑子里过着哪些程序可以一起做,甚至家具都可以提前去家具店定下来,而且这是他们新诚面临的第一笔生意。   高芳狠了狠心,“如果是四十五天的工期,您能完全配合我们挑选主材或者辅材的时间么?”她想豁出去试试。   “你们出设计图,我跟你们签合同,就全权由你们负责,到了时间,我需要能够直接入住的房子。”夏先生也很忙,他根本没时间盯装修。   听到这话,高芳冲胡新月点了点头。   胡新月笑着将丁当拿来的册子推到夏先生面前,浅浅一笑,“好,这个合同,我们可以签。”   夏先生的房子,跟胡新月是差不多的户型,都是一楼带花园,但是面积小一点,是三室的,他对装修风格没有什么要求,简洁舒适即可,丁当现场给他画的图纸他都不是很满意,但是却认可了丁当的审美,就委托丁当做主挑选装修所需要的东西。   他们签了合同,收到了三千元的定金,夏先生直接把房子钥匙都给了她们,完全是不可能到现场去盯装修的做派。   送走了夏先生,天色都暗了下来,三个女人仪态满满的送走了客户,转过头来回到店里,高芳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真的么,我们真的这么快就接到第一笔活儿了?还是完全由我们自己做主的?”高芳记得她跟林家栋一开始出来干活的时候,那些主顾各种挑刺拖欠尾款,把她气哭好几次,后来才学会厚着脸皮上门去要的。   胡新月把茶几上的册子都扫到了一边,把收到的三千块钱铺开在茶几上,也是开心的不得了,“到进家具的时候再收第二笔款项,这个夏先生真好说话,也是我们走运。”他应该是急着装修,又在本地没熟人,才会看着门脸找进来的吧,看来这公司,开得真对。   三个人就拿着钥匙去夏先生的房子里量了尺寸,又把林家栋找来,胡新月自己的房子那边先停停,紧着夏先生这边往前走。   晚上胡新月骑着电动车回家,把车子停在了楼底下,她还得跟苏立诚说,得给她买个长线排插,好给电动车充电。   这边高芳要安排工人倒班赶工,就没时间往建材城去,胡新月只能自己去建材城跟高芳说的那几个供货商谈合作价格。   忙忙碌碌都不觉得,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胡新月白天累得很,晚上苏立诚到家的时候基本都睡了,早上她出门的又早,苏立诚还睡着,夫妻俩虽然一张床上睡着,但是感觉好些天都没见过面似的。   这天晚上苏立诚回家,特意把胡新月给叫了起来。   “后天耐火厂选房子抓阄,张开行说他抱着暖暖去,你去么?”   胡新月睡得迷迷糊糊,“这么快就要抓阄了?”她怎么觉得,苏立诚把钱才交上去没多久呢。   “都快一个月了,还快?你怕是忙糊涂了吧,晴晴回来的第一次月考都结束了。”被老婆无视了这么多天,苏立诚也是有点意见的,可是平时看她累成那样,也不好说什么,夫妻俩也都是为了这个家。   “那我也去,我得看看我闺女那小胖手,能给她妈抓个什么房。”胡新月揉了揉眼睛就又躺下了,她浑身像散架了似的累,歇了一段时间,身体还真有点受不住奔波了。   “我在你小妹家那个寨南村看了块地想建大棚,五亩多,不过只能签长租合同,你说我是先签个三五年,还是签的长点?”寨南村的地,虽然不是李丰国牵的线,可牵线的人也算是老李家的亲戚,沾亲带故的也跟苏立诚喊一声姐夫,他们不想种地,苏立诚想种,刚好一拍即合。   “签个三十五十年的,签长点,那地不能直接买么?”胡新月闭着眼睛强打精神。   胡新芳的婆家虽然拆迁拆不到,但是去那儿盖大棚,以后也是临着市政规划区的地方,种菜往市里头销,生意绝对好。   “村里头的领导说,那是耕地,按人头分的,村里没有买卖的权利,只能用村子的名义往外租,不过他们那地方挨着山,比咱们这边挨着河的村子穷多了,听说我要租地,都上赶着要来,价钱应该是能往下再压一压的。”   “那就租个五十年吧。”他们俩今年三十多,生意最多也就再做个二十多年,到时候两个女儿想做也能继续,不想做转让给别人,也不会被租金吓跑。   苏立诚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五十年有点太多,但是他已经习惯听媳妇儿的了。   “饭店里虽然运行的不错,但是那些老员工还是有原先给国家干活儿时候的老毛病,总是时不时的偷奸耍滑,说的多了伤人心,不说吧店里气氛就乱了,我想了个法子,把工资发给他们,再按着当初张开行那种法子,卖给大家伙儿股权,每个月工资以外利润分红,大家伙儿给自己打工,劲头肯定就足了。”   “张师傅原来不是跟张开行买了股权,先给他发分红,叫大家伙儿看看再提这事儿吧……”   “也行,前几天凯旋给我打电话了,跟我要什么邮箱,说他把大棚方案做好了,我就准备拿他那个方案去寨南村试试,不过那边现在往市里头来交通还不方便,也说不来,到底什么时候拆迁,今年这天眼看着要热了,葡萄园的苗也还得回去看看,给吴建国他们夫妻俩再联络联络感情,要不葡萄园的收益就都给他们,就让他们帮着管新苗吧……”   苏立诚说了好些,胡新月却没有回应。   他探过身子去看老婆,发现胡新月呼吸均匀,竟然已经睡着了。   虽然是迷迷糊糊听苏立诚说了抓阄的事儿,可胡新月却记住了,她第二天到公司把事儿都安排了一遭,跟丁当说要请半天假,高芳那边已经进行到吊顶了,后面的灯也都选好了,要跟夏先生跟进第二笔款项,所以这两天很忙,又要选灯又要选门还得挑家具,店里顾不过来,有时候胡新月就让丁当把门关上俩人一起去建材城。   夏先生也真的跟他一开始说的那样,一次都没往房子里来,对他们一百个放心,可他越是这样,胡新月干起活儿来就越小心,生怕人家最后不满意,每一样东西都是看了又看,说她是千挑万选都不为过。   尤其这边的工人退下来,就趁着那边装修她自己的房子,还得设计选料,等于是两边一起赶着工期弄,工作量是双倍的。   好容易空出来半天时间,这天一早,胡新月也没睡懒觉,而是起来给两个女儿做早饭。   苏雨晴好久没跟妈妈一起吃早饭了,她上学时间早又起不来,每天早上都跟打仗似的,根本没空跟妈妈打招呼。   胡新月做了苏雨晴最爱吃的火腿蛋饼,暖暖现在也能吃一点,她就把火腿和葱花切的很碎,在平底锅里刷了油煎成很小的,让苏向暖捏着吃。   苏父苏母做的早餐都清淡,小米粥包子油条什么的,胡新月怕老两口不习惯早上吃火腿,还特意熬了稀饭,老两口早上出去晨练,回来应该会带主食。   苏立诚今天也请了假,他是被香味儿勾醒的,好久没吃过媳妇儿做的饭,他都快忘了是什么味儿了,揉着眼睛走到桌子边胡乱一抓,苏雨晴有预见先把自己的碟子端走了,苏向暖却不懂,看着爸爸抓走了自己的饼饼,立刻不乐意了。   “啊啊……巴……啊!”   大家伙都是一愣,苏雨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暖暖叫爸爸了!”   胡新月放下铲子,赶紧跑了过来。   苏向暖现在才刚九个月,就说话了?老母亲有点不敢相信   苏立诚一把抱起女儿,“宝宝,再叫一声,爸——爸——!”   苏向暖小嘴紧闭,还把脸扭了过去,看到妈妈还把手伸了出去。   胡新月强忍着笑意,赶紧把女儿接了过来,也跟着引导她,“暖暖,叫爸——爸——!”   苏雨晴坐在旁边认真啃着她的煎饼,看到老母亲老父亲眼巴巴的强迫一个毛孩子,有点看不下去,叹息一声,“唉,你们够了,她想叫自己就叫了,不想叫你们就是打她也不会叫的。”她是套用了自己的心情,觉得自己的妹妹也应该是这样。   好像为了印证姐姐的话,姐姐的话音刚落,苏向暖就配合的“啊啊”了两声,然后任凭两口子怎么威逼利诱,再不肯开口了。 第81章 抓阄选房。   锦绣花园的抓阄现场, 就在小区里头,乌泱乌泱的人头,每个交钱参加抓阄的家庭, 来的都不是那三两个人, 有的小两口挑房,公公婆婆丈母娘老丈人都在, 还有的姑姑阿姨姨夫,反正海了去的人。   胡新月跟苏立诚抱着孩子在人群中穿了好几圈, 才找到了张开行, 他正被穿着工装的小姑娘拽着不得脱身, 看到苏立诚, 赶紧躲了过来。   “我跟你说,我不结婚!”   张开行躲在苏立诚背后, 穿工装的小姑娘也转过了身来,竟然是胡新月他们认识的,那个自称是张开行未婚妻的夏冰。   “姐姐, 你们来了!”夏冰看到胡新月,笑眯眯的过来擓住了胡新月的胳膊, 顺带捏了捏苏向暖的小脸蛋, “嘬嘬, 小暖暖, 想干妈了没有啊?”   苏向暖笑得见牙不见眼, 乐呵呵的冲夏冰伸出了胖胳膊, 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胡新月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张开行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他说过这耐火厂的厂长是他姐夫,不过夏冰怎么也在这儿?   胡新月正想问问, 后面一个路过的大姐喊了夏冰一声,“夏会计,你怎么在这儿,那边排队要开始抓阄了!”   “好嘞,我这就去!”夏冰抱着苏向暖,也没打算还给胡新月,就准备跟着那大姐往抓阄的地方去。   胡新月跟苏立诚一脑袋雾水,他们本来就是作为亲戚身份来看热闹的,张开行能抱着苏向暖去抓阄,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把我干闺女还给我!”张开行看苏向暖被抱走,也不躲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了夏冰,跟她要孩子,可是张开行的手一碰到苏向暖,她就十分不给面子的嗷嗷哭了起来。   “看吧,她不喜欢你,喜欢我。”夏冰得意的仰着脸。   胡新月终于抓到个机会,上去问道:“怎么,夏冰你今天也要抓阄选房子啊?”   “是啊,还是张伯伯给我付的钱,说要把这个房子给我们俩做婚房的。”小姑娘满脸的得意,虽然她才二十出头稚嫩的很,可站在张开行旁边,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弱势。   “呀,那真是恭喜啊,回头拿了钥匙,我帮你们装修!”胡新月乐得送个人情,毕竟张开行在她的装修公司也占着股。   “那我就提前谢谢姐姐啦!”   “不行!”张开行反对道:“装修公司也有我的份,怎么能不要钱给她装修!”   “正因为有你的份,所以才不要钱,员工福利嘛,你结婚,公司总得表示表示,咱们四川小吃又摆不了婚宴,当然得从别的地方补出来,要不然我还得给你随份子,那多划不来。”胡新月差不多已经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家里长辈认识从小一块长大的,张开行是个不着调的,但是奈何夏冰喜欢,两家老人帮着撮合,或许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不着调的男人也就着调了,男人么,总得有个家拴着才稳当。   张开行还是不乐意,不过夏冰已经擓着胡新月的胳膊商量起装修样式了,胡新月就邀请她往公司去看,说话间到了抓阄的队伍那儿,人群已经排了老长了,他们只能站在后面。   不过抓阄这东西,站在哪儿其实没区别,还是凭运气。   苏立诚顺着队伍末尾往前走,大概看了看,差不多有小两百号人呢,夏冰和张开行就算是后十位了,队伍的前面已经开始抓阄了。   有人负责监督抓阄人的一次性,从不透明的纸箱子里抓出来就不能再调换,旁边还有人负责登记、唱票,背后有一张大黑板,上面画着今天抓阄的每栋楼的楼号楼层户号,出来一个,就有人往那一户的空格上写下这个人的名字。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也算得上是公平公正公开了。   等着等着,后面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前面统计的人干脆就写了号码纸给大家,没到号的就四散开来,一边找地方坐下来等。   差不多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轮到了夏冰,夏冰后面就是张开行。   夏冰把手伸进不透明的方形纸箱里,看着墙上的楼号,锦绣花园的房子是比抓阄买房的人多很多的,上面的名字写得七零八落,但是最下面那一排,代表着顶楼复式的房号上,却只写了两个人。   夏冰拿手在箱子里使劲儿扒拉了起来,笑着问旁边的唱票员,“这里面还有大复式么?”   “那肯定有,你看这墙上,还空着这么些呢……”   “别是你们就没往里面放吧,这都两百多个人抓完了,才出来两个大复式。”   “那不可能,等会儿结束了,咱们还得把余票拿出来,有要贷款买房的同事,就得从下面的挑了。”   夏冰笑了笑,顺手摸了两个出来。   “不行,咱们这只能一人一个!”唱票员赶紧来拦她。   可夏冰躲开他,把手上的两个纸团递到了站在她后面的苏向暖面前,“我们是两个人的,来,宝宝,你选一个。”   苏向暖有点懵懂,她对这纸团团也没什么兴趣,撇过脸去趴在张开行的脖子窝,没有动静。   “你放回去,我们自己抓。”张开行也不领情。   “我不,反正就这两套房,你一套我一套,就这!”她说着,手里的纸团已经打开了一个,连看都不看就紧接着打开了第二个,根本不给旁边人阻止的机会。   “这个是602,这个是601……”夏冰眯着眼睛往房号墙上看过去,竟然没有找到6开头的房号,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可能!”   管着登记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跑过来从夏冰手里把纸抢了过去,但还真就是两个6开头的房号。   “天呐!一上午就出了两套,你这一下子就摸出来两套,你还是厂长的妹妹,我们本来公开公正,让你这一抓,别人肯定都觉得我们搞小动作了!”主管这事儿的领导,一脸苦相,都快哭了。   “这是两套复式?!”夏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好运气。   坐在旁边的胡新月和苏立诚也是一脸的兴奋,但是怕旁人说闲话,也没敢往跟前凑。   张开行抱着苏向暖从唱票员手里接过那两张纸分别看过,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微妙。   就在这时,夏冰也凑了过来,“张开行,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能抽中大复式,你就跟我结婚,说话算话!”   她的声音很小,但又很清晰,足够张开行听到,也只能让张开行听到。   苏向暖不知道干爹干妈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夏冰得意的样子,也跟着止不住的乐呵起来。   锦绣花园胡房子是现房,这边抓阄决定,第二天就能去办手续,不过这手续是单独办的,到时候就能直接办成胡新月他们夫妻的名字了。   本来,胡新月是想着在这边,能弄一套小的,以后孩子们上学近,而且毕业了往外出租也好租,这一下子弄出来一套顶楼复式,倒是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是直接装修这边住过来?   还是照原来的打算住新华家园去?   倒还真是有点难以抉择。   不过她这边纠结着,夏冰那边却等不及要装修了。   托夏冰的福,胡新月也算是真正明白了,张开行的底细。   夏冰约了胡新月去看房装修,是带夏家父母和张开行的父母一起来的。   两家老人一看就是气度不凡,夏家父母穿得便装倒是还看不出来,张父穿得那一套中山装,胸口还别着党章,一看就是部队老领导的装束,四位老人看起来也就五十上下,但是听夏冰说都是退休人员,那就起码六十左右了。   “房子装修的要快一点,材料用的好些,让他们直接能够住进来最好。”夏妈妈发表意见,他们对这房子并没有什么感觉。   “对的,小两口的意见为主,这边也就是挨着学校好一点,人员不乱。”这是张妈妈。   老人们说自己的话,胡新月陪笑脸陪的有点尴尬,夏冰就拉着她上了二楼,二楼上面还有个三角形的小阁楼,是做储藏室用的,胡新月对这套房子,最满意的就是这点了。   “姐姐,你装修你的,钱该怎么出我们不会让你白装修的。”夏冰并不觉得这些钱很多,她甚至有点感谢胡新月,要不是张开行过来扯这房子的事儿,她也没法逼着他跟自己打赌,至于那最后的结果么……那些纸团团都是她自己叠的,可如果别人有手气抓走了,她排在最后也是无可奈何的。   胡新月赶紧摇头,“那可不行,张开行帮我了那么大的忙,再说他还是我们公司的股东,而且你这边是厂里的家属院,一套装完后面的人看着好就都会来找咱们装,算是个样板间吧,必须得我们公司出钱!”   夏冰跟张开行其实一样,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少爷,只是张开行有点浑。   “真的能这样么?那我让我哥哥帮你们宣传一下吧!”夏冰倒是没想过这些她也才大学毕业没多久,直接就进了耐火厂上班,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是很懂。   “你哥哥……我原来听张开行说他姐夫是耐火厂的厂长,那你哥哥是?”   夏冰笑了,“我哥哥就是耐火厂的厂长啊,我嫂嫂就是张开行的亲姐姐,嫂嫂结婚的时候,他把的轿门,那么大个人还来把轿门要红包,羞都羞死了,我是给嫂嫂端洗脸水的。”   好吧,敢情这两个人,还是亲上加亲,怪不得底下那四位老人,看起来一点也不陌生呢,敢情早就已经做了亲家了。 第82章 特长班。   新华家园夏先生那套房子将近尾声, 这边锦绣花园夏冰的房子就进场开工了,胡新月自己的房子进行到了贴砖的步骤,倒是工人们闲下来才能抽空给她干活了。   因为这两边都有了现成的案例, 夏先生那边虽然没法看房, 但是还有胡新月自己那套,人们本着看过更有谱的心态, 在价钱并不差很多还能省事儿的前提下,愿意选择装修公司的人, 是越来越多了。   这么一来, 胡新月跟高芳两个人就根本忙不过来了, 干脆把林家栋也喊了过来当工长, 专门安排工人协调时间,这样高芳就能专职去联络材料问题了。   如果不是苏立诚在寨南村那边买了地, 按着苏凯旋的反感在建蔬菜大棚,胡新月真的想把他也拉过来,因为四川小吃给大家分股以后, 店里的局面一下子紧凑了起来,每个人都把店里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 生意也好了很多。   新诚装饰这边眼看着顺风顺水, 但是苏立诚那边, 却出了别的问题。   他的大棚刚刚建好, 菜籽刚撒下去, 刘汉索那边的青杨沟就拆迁了。   这么一来, 整个金河乡的风气就都变了。   因为房地产开发过了金河, 原来市区的主要发展区域都在河北边,这么一来,河南边的人们就觉得下一个就会拆到自己家, 攥紧了自己的土地,都做起了拆迁的梦,民风都变得浮夸了起来。   青杨沟一拆迁,原来往鲁阳市供新鲜蔬菜的菜农几乎都变成了拆迁户,手里有钱没地,蔬菜成了紧俏货,市里的菜一天一个价,饭店也都找不到菜农送菜,整个鲁阳,青菜都快赶上肉价了。   虽然苏立诚一早找刘汉索送菜的时候就跟他签的有合同,刘汉索在拆迁风声下来的时候就跟邻近村子种菜的菜农也签了合同,把那些零散菜农的菜都收过来通过自己卖,苏立诚那边大棚刚建下,知道刘汉索手里有供应商,最近也在谈和刘汉索合作出鲜菜的事儿,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夫妻俩在外面打拼,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苏父苏母在家里的支持,如果不是老两口帮他们看着孩子,夫妻俩不可能一起在外面打拼,胡新月还给家里添了台电视,让老两口在家闲着的时候,不至于太无聊。   入夏的时候,苏文静被调到了市税务局,是穆家的老两口帮着找的关系,因为苏文静怀孕了。   从过年苏文静带着穆伟航上门,说俩人要结婚,到这个消息从老两口嘴里说出来,也过去小半年时间了。   中间苏文静那边一直没消息,苏父苏母是一直都悬着心的。   当初,苏文静领着穆伟航来了苏家,没过几天也跟着穆伟航去了穆家,一开始,穆家父母对苏文静还是挺满意的,后来通过朋友打听到她的单位,这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   苏文静本来就不是多么讨人喜欢的性格,她总有股子傲气,在单位也不是很讨人喜欢的那一类,王家在金河乡家大势大,当初离婚还闹到了派出所,那老两口逢人就说苏文静耽误了他们儿子。   一边是不断的抹黑,一边是缄口不言,苏文静被人黑到了底也不在乎,但是名声自然是坏透了。   穆家老两口当即就提出了怀疑,也很简单直接,怕苏文静不能生。   穆伟航一再表示他不在乎,但是苏文静也没让他继续跟父母硬扛。   苏文静是想要孩子的,她并不是想学那些大城市流行的丁克过没有孩子生活的人,只是一直跟着王宝庆没怀上过,她也想要孩子,可是明明检查自己都没毛病,就是不会怀孕,一声说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也有那种两个人都没问题但是在一起就不会怀孕的情况。   有着王宝庆先前的教训在,苏文静对再次进入婚姻,也是忌惮的,她甚至比穆家老两口更害怕怀不了孕没法生孩子。   于是她跟穆伟航同居了。   到现在,终于有了身孕,于是她决定跟穆伟航结婚。   因为怀了孕,又是二婚,苏文静并不打算大办,穆家老两口提出要给小两口买房,但是装修还得等,苏文静就先跟穆伟航在单位申请了夫妻宿舍,只要简单的置办点日用品就能直接入住,离单位还近,特别方便。   调到市税务局后,苏文静就搬到了胡新月家,那边穆伟航忙着布置宿舍准备结婚的东西,苏文静的主要任务,就是养胎,每天上下班,穆伟航还会骑着摩托车来接送她。   这天晚上,苏母特意从苏文静那儿打听了穆伟航的喜好,做了一桌子菜留穆伟航在家吃饭。   胡新月也是赶巧回来的早,因为第二天苏雨晴要期中考试,早上出门时特意跟她要求了的。   饭桌上,穆伟航说起他父母给俩人挑的几个小区,想带着苏文静一起去看看,究竟买哪里,毕竟孩子出生后,总不能还住单位宿舍。   苏文静对买房却是兴趣缺缺,“现在又不住,等孩子出生再买也行么。”   这时候的人,买房子大多数都是刚需,还没多少把买房当投资的理念出来,苏文静虽然文化水平高又在税务系统工作,观念还是随大流的。   她这么一说,穆伟航应了一声也就不再提了。   “买啊,房子还是得提前买。”胡新月看不下去了,“你们等孩子生出来再去买房子,不得等时间装修,装修完了屋子有味儿还得跑一跑,那种刚装修完的房子里头有甲醛,小孩子抵抗力弱肯定不能直接住的,这么一算,等生了孩子再去买房子,到孩子一岁多都不一定能住进去,这期间你们是挤单位宿舍,还是回去跟公公婆婆一起住呢?”   穆伟航和苏文静,都没想过这么多。   但是听胡新月说刚装修好的房子对小孩子不好,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那嫂子,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直接跟你们这样买个二手房,省得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全的?”穆伟航特别认真的跟胡新月请教,他知道胡新月开了装修公司,对她的专业性还是信任的。   “买二手房也没必要,现在的二手房格局都不好,我们买这儿,也就是图孩子上学方便,不过你们要是没什么中意的地方,也可以跟我们买到一起,到时候新华家园装好了,爸妈搬过去,离得近也方便。”最起码等金河南边的高层建筑开建,她是要给两个女儿都准备好房子,再跟苏立诚在同小区也准备一套的。   穆伟航听了胡新月的建议,没几天就也去新华家园买了房子,不过带院子的一楼已经没有了,他挑的是隔了两栋楼的一个二楼,客厅有着巨大的圆形窗户,窗外正对着小区的花园,买完直接让苏文静带着钥匙回家,把钥匙给了胡新月,让她看着装修。   胡新月现在,听到看着装修这四个字,脑袋都是疼得了。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开始怀念起怀孕那段在老家悠闲种地的日子了,女强人的高强度生活状况,让她偶尔也觉得吃不消,至少上辈子她跟苏立诚开个小店,也就是身体上的劳累,脑子是不用怎么动的。   期中考试的时候,苏雨晴考了全班第一,语数英三门都是满分,开家长会的时候胡新月没空,苏立诚在学校很出了一把风头,回来跟胡新月得瑟,可把老母亲给气得够呛。   想着要奖励女儿,苏雨晴却主动提出了自己想要的奖励。   “妈妈,我也想去学跳舞。”   原来,前两天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个以前在五中附小做过老师,现在自己带舞蹈团的老师去了学校,她是跳拉丁舞的,想挑舞蹈苗子。   体育老师就让孩子们排好队,舞蹈老师每个班级都选了几个,王嘉仪就被选中了,那个特别漂亮的老师跟她说,让她回家征求父母意见到她的舞蹈教室学拉丁舞,但是王嘉仪从幼儿园就一直在学民族舞,她回家问了父母,王妈妈并不想让女儿学拉丁。   “我妈妈觉得,民族舞更唯美,更有气质。”王嘉仪在班里是这么说的,现在苏雨晴已经坐在了王嘉仪的前一排,上次选座位的时候,她特意往后面的位置挑了点,俩人才能挨着前后桌的。   可是那个舞蹈老师没有选到苏雨晴,但是苏雨晴也想像王嘉仪那样,或者像那个舞蹈老师那样轻盈,所以她想了好几天,还跟王嘉仪商量了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跟妈妈提了这个事儿。   上辈子,胡新月夫妻俩从来没想过要培养女儿的特长,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这方面,苏雨晴自己,也从来没提过,苏向暖倒是说过要学舞蹈,但是去试了几节课就哭着闹着不肯去受不了那个苦,胡新月本来也没空,就没逼她,后来苏向暖进了大学,还埋怨过她为什么小时候学跳舞不逼逼她,那样她会更有气质点。   现在苏雨晴自己说想学,胡新月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你想去学那种拉丁舞,还是跟王嘉仪一起学民族舞?”   苏雨晴认真的想了想,“我也能去学民族舞么?我这样的……”她知道自己没有王嘉仪漂亮,拉丁舞的老师选的,也都是班里漂亮一点的女生,要不就是身材好的,不像她这么瘦巴巴的。   “当然可以!跳舞也就跟跳绳篮球一样算是个体育运动,没有规定谁能学谁不能学的,妈妈之前还想让晴晴学个乐器,不过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最近忙起来,还真是把培养孩子的事儿给落下了,“要不这个周末,妈妈联系一下王嘉仪的妈妈,我们一起去艺术学校看看?”   “嗯!”苏雨晴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如果她也能学舞蹈或者乐器的话,就也能穿王嘉仪那些亮闪闪的衣服和纱裙了,还有白色的长筒袜,啊,真是想想就高兴。 第83章 谈恋爱。   王嘉仪学跳舞的地方, 是在鲁阳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她弹钢琴也是在那里。   胡新月给王嘉仪的妈妈打电话,王妈妈跟她说王嘉仪的舞蹈课是在礼拜天早上, 如果苏雨晴也要学, 她可以帮着介绍老师给她们。   胡新月当然满口感谢,跟王妈妈约了时间在青少年活动中心见。   客套而疏离, 再有一点点骄傲,就是王嘉仪妈妈给胡新月的印象了。   装修公司办了这么久, 又跟着高芳见了那么多人, 胡新月现在, 对察言观色也是有了很大进步的。   王嘉仪的爷爷奶奶, 是城中村的房东,靠房租度日, 爸爸在厂里上班,妈妈是在单位坐办公室的。   以前,他们在曲家屯租房子住的时候, 哪怕都住在同一栋房子里,胡新月其实是没怎么跟王嘉仪的妈妈接触过的。   苏雨晴上学, 是王嘉仪的爷爷热心主动提出来帮她们的, 后来苏立诚跟胡新月给老人家送了好些干货算是回礼, 但是胡新月一直觉得, 王嘉仪的妈妈, 有些看不起她, 甚至不喜欢王嘉仪跟苏雨晴玩, 但是她忙着上班,王嘉仪大部分时间是爷爷奶奶在带,老人家对这些出身观念比较淡泊, 也就任由孩子们玩在一处了。   王妈妈对女儿的培养倾尽全力,但是王嘉仪学的特长太多,对学习以外的东西关注太多,虽然她漂亮优秀令人瞩目,但是她的学习成绩是拖后腿的,在班里差不多就是中后的水平。   孩子们的关系很纯粹,苏雨晴自卑敏感,但是她明白王嘉仪对她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哪怕再王嘉仪身边被比成了丑小鸭,她也依然高兴。   但是,没有谁天生就想做陪衬的。   晚上回家,胡新月就把周末早上去青少年活动中心的事情告诉了女儿。   “妈妈,我真的能跟王嘉仪一起跳舞么?”   胡新月笑着点头,一边用双面胶和海绵在贴家里的尖角,暖暖最近想走路了,她爬的已经特别顺畅了,每天在家里来来去去老两口追着都费劲,胡新月就买了些薄海绵回来,把这些危险因素都去除,女儿在家里活动大人也不用心惊胆战的了。   “老师会不会嫌弃我呢?”苏雨晴说着站了起来,有些拘束的原地转了个圈,“我什么都不会,老师真的能收我么?”   苏雨晴天生的敏感,让胡新月有些无奈,但是她还是笑着开导女儿,“可能不能和王嘉仪一个班,但是我们可以先进基础班学习,等到你学的像王嘉仪一样厉害,就可以申请跟她去一个班了。”   苏雨晴有点不开心的垂下了头,“哦……”   胡新月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女儿身边问她,“对了,妈妈还没问晴晴,为什么想去学跳舞呢?”   苏雨晴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妈妈,没有说话,她根本没想过。   “你看,王嘉仪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去跳舞么?”   “她说她想做个舞蹈家,艺术家。”   “那你呢?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家呀?”   “我……”苏雨晴突然顿住了,“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家。”   “那晴晴以后张大,想干什么呢?”   “想当老师,想像我们班主任汪老师一样!”苏雨晴说得特别干脆利落。   胡新月忍不住笑了,直觉告诉她,苏雨晴绝对不是她想的那种因为崇拜想跟老师一样,“想跟你们汪老师一样干嘛呀?”   “像汪老师一样,让所有人都听我的!”   “有志气!”胡新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除了想让别人都听你的,你觉得做什么事儿,你会很开心么?”   苏雨晴这次,很认真的想了想,“我想像爸爸那样能做出来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大家吃,我喜欢厨房,但是奶奶都不让我进去……”   “哦,这样啊……”胡新月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太小了,厨房里有刀还有火,确实很危险,现在还不能进。但是呢,你以后是不是没想过要做艺术家、舞蹈家,对不对?”   好像是这样的。   苏雨晴乖巧的点了点头。   “所以呢,我们晴晴想学跳舞,是为什么呢?能不能告诉妈妈?”   苏雨晴又认真的想了一下,“王嘉仪每次在学校表演的时候,穿得那种白色的连裤袜和小裙子特别漂亮,我也想穿,可能我穿上那种衣服,也会变得很漂亮吧。”   “晴晴本来就很漂亮,对了,马上就夏天了,妈妈还没给晴晴买夏天的新衣服呢,妈妈也没有买,要不明天我们先去逛街买衣服,这样后天早上去青少年活动中心,我们就都可以穿新衣服了!”   “嗯!”   “对了,再过些日子姑姑结婚,我们和爷爷奶奶一起去,姑姑结婚爷爷奶奶要上台,也要穿新衣服!”   于是第二天,胡新月就带着一家老小逛商场去了。   苏父本来不肯跟着来,苏雨晴说苏文静结婚他得上台,老爷子这才勉为其难的来了。   周六的百货商场,人很多,一楼大厅里还有很多做促销的商家,看起来热闹的很。   苏父走到商场就不耐烦了,胡新月就带着一家子先去男装柜台给老爷子买了件短袖裤子,完成任务的苏父立刻就决定不逛了,抱着苏向暖到一楼大厅看促销活动去了。   女人对逛街,那是血脉里生来的热爱。   一家三口老中小,从二楼逛到五楼,又从五楼逛下来,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仍然一点都不觉得累,但是有点饿了,就打算去找苏父一起吃饭。   到一楼的时候,快中午正是商场人最多的时候,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苏父坐在哪儿,胡新月有点急,就在这时,迎面一个小姑娘撞到了她怀里,要不是苏母在她后面顶了一下,她肯定就直接被撞倒了。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女孩子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后退几步不停的跟胡新月道歉,身后的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男孩,不挂不顾的就把女孩子挡在了身后。   胡新月惊讶的很,定睛一看,更觉得惊讶了,这小男生她竟然还认识,不正是高芳跟林家栋的独生子林伟涛么!   瞧这英雄救美的架势,胡新月不可避免的想多了。   苏雨晴跟林伟涛也见过几次,胡新月让她跟着林伟涛学功课,可他成绩还不如自己,所以苏雨晴对他很不服气,也绝不跟他叫哥哥,还趁机火上浇油,“林伟涛,这是你女朋友么?”   胡新月本来在考虑林伟涛跟他护着这小姑娘的关系,被苏雨晴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两个小孩子看起来不一样了,但是她更惊讶的是,才四年级的苏雨晴,怎么就知道什么男女朋友的事情了。   林伟涛狠狠瞪了苏雨晴一眼,“胡阿姨好,这是我同学,我们先走了。”匆忙解释完,抓着那女孩的手就跑了。   好吧,就算一开始觉得没什么,这么顺其自然的牵手跑,也实在是有点不打自招了吧。   要不要跟高芳说呢?   胡新月正在思考,苏雨晴却给林伟涛补刀,“妈妈,你看林伟涛谈恋爱,一定要告诉高阿姨。”   胡新月蹲下来看着苏雨晴的眼睛,“林伟涛今年是五年级,他马上十二岁了,但是你今年还没过十一岁生日,小小年纪的,这些什么女朋友谈恋爱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雨晴慌忙捂住了嘴巴,拨浪鼓似的摇头。   苏母帮孙女解释,“哎呀,就是电视剧里头听得吧,有时候让她看一会儿,可能就知道了。”   在外面,又是当着老人家的面,胡新月也没再多问。   下午回到家,爷爷奶奶抱着暖暖去午睡,苏雨晴特别乖巧的爬上了胡新月的床。   “妈妈,那个谈恋爱,是不好的事儿么?”   胡新月本来打算眯一会儿就去店里,听到女儿这么问,只能强打着精神跟她解释,“谈恋爱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儿,但不是你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事儿,因为你还太小了。”   “可是好多男生给王嘉仪写情书,还送巧克力给她,还去厕所门口堵她,要她当女朋友。”   “那王嘉仪接受了么?”胡新月努力回忆了一下,王嘉仪好像上辈子也没做舞蹈家,她上大学的时候是学的艺术类专业,但是后来也就结婚生子上班工作,日子过得挺平淡的,她一开始还老拿王嘉仪做榜样训苏雨晴,督促她恋爱结婚。   苏雨晴摇头,“没有,王嘉仪说她不喜欢那样的,把巧克力也给丢了。”   “对,王嘉仪这样做是很对的。面对不喜欢的男生送来的好意或者礼物,如果不喜欢需要明确拒绝,绝对不能拿了别人的东西享受着别人的喜欢,却不给回应,这是做人的道理。”   苏雨晴不是很懂,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句,“妈妈,你说我现在太小了,那等下半年我上了五年级,时不时就可以像林伟涛那样谈恋爱了呢?”   “不行!”   “可是我们马上五年级了,班里没有对象的男生跟女生都在找喜欢的人,大家说如果到了五年级还没有喜欢的人,就是丑八怪,而且,他们在学校里都编了歌谣的,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小妞儿没人陪,四年级的帅哥排成队,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鸳鸯一对对……”   听着女儿抑扬顿挫的唱着孩子们编的歌谣,胡新月满头黑线,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无限感慨电视剧害人,这些孩子们一天天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呀!   胡新月就差抓耳挠腮了,肚子里搜寻了老半天,才说出来一番大道理,“你现在是个学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因为只有好好学习,你们才能上好的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如果不好好学习,就会被一层层考试筛选掉,你说,这些考试一层一层筛选下去的人优秀,还是大学里的人优秀呢?那些演电视剧的男生女生们,也是正规大学学习出来以后才去演电视剧的,等你读完高中,你喜欢什么就可以在大学里选什么专业,遇到跟你志同道合的男生,可是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像电视剧里一样优秀的男生,你连见都见不到了。”   想想电视里的那些男生,比爸爸帅,比他们体育老师还帅,原来上了大学就能遇见啊,再想想班里的那些男生们,有的胖的像球,还有男生总用脏手拍女生,还有些调皮的男生躲在女厕所门口吓唬人……苏雨晴使劲儿摇了摇头,她还是好好学习吧! 第84章 特长班。   第二天一早, 胡新月骑着电动车载着女儿,早早就到了青少年活动中心。   王嘉仪的课是九点,王妈妈跟她约的时间是八点四十, 但是胡新月想带女儿提前看看整个活动中心, 反正母女俩早早就醒了,八点刚过她们就到了青少年活动中心的门口。   看门的老大爷晃晃悠悠的出来给他们开门, “来早了,老师还没来呢!”   “大爷, 咱们这儿都有什么课啊, 哪个课上的孩子最多啊?”胡新月前后两辈子, 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门打开里头是个大院子,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个被圈在铁丝网里头的绿色球场。   “跳舞、弹琴、画画、网球还有篮球足球什么的,人都挺多的,”大爷说着, 看了眼苏雨晴,“你们这孩子漂漂亮亮, 学跳舞吧!”   莫名被夸的苏雨晴特别开心, 但是脸上却不能太明显, 她记得王嘉仪平时被夸赞的时候, 都是乖巧的说谢谢, 于是苏雨晴强忍着嘴角的弧度, 跟老大爷说了声谢谢, 然后跟着妈妈去把电动车停到了车子棚。   青少年活动中心很大,门口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却是个壶胆形的, 里面有篮球场、足球场还有两个并排的用铁丝网圈起来的球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球场旁边有两栋教学楼,一个上面写着舞蹈厅,另外一个什么也没写。   两栋教学楼的中间有一排宣传栏,苏雨晴顺着看了一圈,一下子就认出了王嘉仪。   “妈妈你看!”她指着照片里的王嘉仪,那一栏都是学舞蹈的孩子,上面还用艺术字体写了“舞蹈小星星”几个字,里面的孩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气质好。   “嗯,妈妈看到了。”胡新月顺着宣传栏,看到这里还有围棋、古筝和国画,氛围感很强的照片,跟别的那些课程照片放在一起,特别的醒目。   苏雨晴也看到了弹古筝的课程照片,“哇!妈妈你看,她们穿得像紫薇一样,你说我要是穿上这样的衣服,拨拉拨拉,会不会变成六指琴魔,啊——哈!”   苏雨晴装模作样的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做出吓人的姿态,胡新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是想学弹钢琴么,怎么又想学古筝了?”   “妈妈你看,她们穿得衣服,”她指了指古筝小朋友的照片,然后又飞奔着跑到了钢琴小朋友的旁边,“是不是比她们穿得好看很多,而且古筝只有女孩子,应该只有女孩子能学!”   胡新月点头,“行行行,都依你,不过,如果妈妈给你报了课程,你学校的学习也不能耽搁,如果学习成绩明显下滑,课外班就不能上了。”   “好的!”   苏雨晴笑得开心极了,得意的还唱起了现在流行的电视剧主题曲,“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只因为相遇时太美……”   自我陶醉的苏雨晴,完全不觉得自己跑调跑偏了五线谱,胡新月也只好假装听不见。   没一会儿,王嘉仪和她妈妈就来了。   王妈妈骑着自行车戴着女儿,王嘉仪穿着练舞蹈用的长筒袜和紧身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头发紧紧的在头顶束着,看起来特别漂亮。   “哇,王嘉仪,你这样真好看!”苏雨晴像个二傻子似的跑过去吹起了彩虹屁,可她是真的觉得王嘉仪好看。   王嘉仪浅浅一笑,连牙齿都没露出来,笑完还忌惮的回头看了她妈妈一眼,才偷偷冲苏雨晴挤了挤眼睛,“我妈妈说你也要学舞蹈,是真的么?”   苏雨晴点头,“对啊,本来我还想跟你一起学钢琴,但是感觉弹古筝的衣服更漂亮,所以我有点不想学钢琴了。”   “可是学古筝要带指甲,我看那些人的指甲都好长,不能剪指甲的话,太难受了吧。”   “真的么?我不知道啊,一会儿我去看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也去学钢琴,不过到时候我表现的不好,你要帮我打掩护哦!”   “那肯定的,加油!”   王妈妈锁好了自行车,才走过来,客套的跟胡新月搭话,“你们来的这么早,怎么来的呀?”   “妈妈骑电动车载我来的!”苏雨晴说着,还指了指车子棚里唯一的一辆电动车。   其实王妈妈本来是客套话,胡新月也没准备回答,但是苏雨晴这么一说,就像是在显摆似的,王妈妈的脸色略僵了一下,有点震惊,还回头又顺着苏雨晴的手又看了一眼那个电动车。   “呀,这车可不便宜呢,听说你们还在学校边上买了房子,这两年没少挣吧?”王妈妈结婚这么多年,还一直只能跟公婆挤在城中村的小屋子里,即便她把家里装修的再好,可门口的环境,她一点也不喜欢,多少次想着要买房,但是又不舍得委屈女儿,就一直往女儿身上投资,钱也没攒下来,别提买房了。   “哪儿啊,”胡新月知道王嘉仪妈妈原本在她这儿是有点傲气的,这会儿口气听着就不对了,赶紧顺着她的心思说道:“房子是贷款买的,每个月得还银行钱呢,不过就是有个自己的地方罢了,不过王嘉仪妈妈,你要是想买房,还是得趁早,去年我买房的时候到现在,那二手房同小区同楼层的,也都涨了小五十块了。”   “真的么,现在房子涨这么快?”王妈妈一点也没想到,“几年前我们去看过房子,那会儿嘉仪爸爸单位分房子,一平米才要两百块,但是她爷爷奶奶不同意,也就不了了之了。”王妈妈说着,倒是跟胡新月觉得亲近了,她这么些年也没少说过要买房,但是王嘉仪爸爸不同意,爷爷奶奶也不支持,都说曲家屯转眼就拆了,这才一直没能成,她就一直盼着曲家屯快点拆,也不知道哪年能拆。   “那可是亏大了,现在在市区,四百都不一定能买了,而且还是周边的楼盘,往中间点的,都四百多了。”   两个大人客套着,两个小孩儿说着悄悄话,王嘉仪领着苏雨晴去了舞蹈教室,王妈妈领着胡新月到了老师办公室,正好在门口碰上了王嘉仪的舞蹈老师,秦老师,是个体态特别优雅漂亮的年轻女孩。   王妈妈帮着介绍,还给了推荐,可小秦老师看到苏雨晴的时候,明显有点失望。   胡新月本来也没准备让女儿在跳舞上奔出来什么前程,就是女儿想学,就来学学,练练仪态也是好的,所以对小秦老师的失落,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苏妈妈,王嘉仪这个班都是学了四五年的老生了,如果苏雨晴想学的话,怕是需要跟着新班级先练基本功,想跟王嘉仪同班,估计是很难了。”   “小秦老师,有那种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基础班么?”胡新月解释道,“起码不要是跟四五岁的孩子们一起,我怕孩子受打击。”   “当然,我们每个年龄段每年都有新开班,也不会让年龄差距太大的孩子们一起上课,那样很危险。”   跟舞蹈老师了解过后,小秦老师就拿了报名表格给胡新月,指了报名处让她去,上舞蹈课需要准备舞蹈鞋舞蹈袜舞蹈衣,今天苏雨晴肯定是不能直接上课的。   在青少年活动中心观摩了一上午,胡新月给苏雨晴报了两门课,一门是舞蹈,是周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另外一门是古筝,是周日下午三点到五点,都是每周一节课,一次性交了一季度的学费,一共是六百块。   报名的时候开心,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苏雨晴就有点受不住了。   本来她周日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家看一下午电视,现在因为要上一天课,每周的双休直接就变成了单休,感觉周日还没过,就已经周一了,难受。   到第二次上课的周末,就是苏文静的婚礼了。   婚礼定在周六,就在税务局门口的酒店里,虽然苏文静一直坚持简单,但是穆伟航还是给她准备了婚纱典礼,还要苏雨晴去做花童,专门给她也买了衣服,是一条白色纱纱的蓬蓬裙,穆伟航本来还想带着苏父苏母去买衣服,但是胡新月提前买过了老两口不肯再买,也就没去。   那条花童裙子,苏雨晴一拿到就穿在身上不肯脱下来,笑得别提多开心了,连苏立诚都夸自己闺女像花仙子。   他这么一提,倒是提醒了胡新月,当天下午就去商场买了个傻瓜牌照相机,孩子们转眼就大了,多留下点孩子们的照片,以后两口子老了孩子们走远了,也还能看看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   上辈子,看着别人家添孙子发朋友圈对比爸妈和孩子的童年照,苏雨晴也回来问过,但是胡新月那时候才发现,家里除了一张孩子百天在影楼的留念,根本就没有她们小时候的任何照片。   到了婚礼这天,苏文静要从胡新月家里出门,新郎那边来车接。   早上有化妆师来给新娘子化妆,胡新月就给苏母也收拾了一下,头上抹了点摩丝,还涂了口红擦了粉,人一下子就年轻了好几岁,看到妈妈给奶奶化妆,苏雨晴也非得要,不过胡新月的口红颜色都太浓,就跟化妆师要了个亮晶晶的唇膏,给苏雨晴涂了。   胡新月自己反而没怎么收拾,她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今天,她就是要做摄影师的。   她拍到了苏雨晴穿着白色蓬蓬纱裙跟在姑姑后面撒花瓣的样子,还拍到了苏向暖偷亲苏文静的样子,还有苏母别过脸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完美。 第85章 蓄意伤人。   夏冰和张开行的婚房装修也进入了尾声, 最近打算进家具,可是胡新月没有夏冰的电话,只能跟张开行打, 然而电话打了好多次, 夏冰那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到后来, 张开行也是支支吾吾没个准话儿了。   没办法,一开始装修的时候, 夏冰特意叮嘱过, 家具她想自己去选, 胡新月只能找了保洁把做完基础装修的房子打扫干净, 先放在那里,等联系上夏冰, 再决定家具的事儿。   至于他们自己在锦绣花园的那套房子,胡新月现在还不打算装修,她更喜欢新华家园那边的环境, 加上苏文静也在那边买了房子,她就还是想先住那边。   天越来越热, 苏雨晴期末考试了, 暖暖也快要一岁了。   本来苏父苏母想带着孩子们回苏家寨去过暑假, 毕竟村子里地方大, 玩的空间也更大, 不像在城里, 孩子们大多数时间被拘束在家里, 没什么玩,就只想看电视。   但是苏文静的妊娠反应特别严重,快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只凸出来一点点, 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她每天吃不下饭,为了孩子拼命吃,但是吃完不到十分钟就会吐,每天就不断在重复着吃了吐吐了吃的循环中,受老罪了。   苏母心疼,每天变着法的给苏文静做吃的,让苏父坐公交车送到他们住的宿舍去,有时候穆伟航也会来取。   胡新月也四处托人打听止吐的偏方,苏立诚也在帮着问,但是对别人很有用的法子,对苏文静就是不管用,苏文静自己习惯下来,只是对苏母更耐心乖顺了几分,她也明白了做母亲的不容易。   这天,苏雨晴说要画手抄报,想让丁当阿姨帮她添点高难度的图案,胡新月就把她带到了公司里。   苏雨晴的舞蹈班上了一个季度,就自己悄咪咪的瞒下了续费的事儿,她本来也不是个四肢多么协调的孩子,大了再去学舞蹈,比别人要吃更大的苦,苏雨晴连提都没跟家长提,就自己给自己减负了。   但是古筝班她还在上,又申请在青少年活动中心报了美术课,每周上课都很开心,没了先前学舞蹈时候的痛苦。   苏雨晴从书包里掏出她的暑假作业,8开的白纸上,她已经用铅笔打出了大概的格式,就是觉得自己画的花纹不是很好看,她见过妈妈拿回家的宣传册,妈妈说那上面的花纹,就是丁当阿姨画的。   丁当把桌子上的图纸册子推到了一旁,对比别人的工位,她这里确实是有点乱了。   整理的当口,一本厚重的册子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苏雨晴弯腰去捡,看到册子上的内容,不由得张大嘴巴,发出一声赞叹。   “哇……好漂亮啊!”   那是一本婚纱店的宣传册,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婚纱,白色的粉色的还有大红色的,仙气满满的纱裙还有蕾丝花边,苏雨晴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漂亮的裙子。   “丁当阿姨,这些都是外国人结婚穿得婚纱么?”苏雨晴把册子放在了丁当清理出来的空位上,“好漂亮啊!”   丁当的脸有点微微发红,不过苏雨晴的注意力都在图册上,也没注意到她。   “这是之前你夏阿姨拿来的,也给了我一份,上面都是婚纱,是新娘子穿得呀!”   “哇——丁当阿姨你也要像我姑姑那样做新娘子了么?和谁呀?”苏雨晴想了想,她好像还没有见过丁当阿姨的男朋友。   丁当笑了笑,把册子收起来,并没有回答苏雨晴的问题。   下午跟妈妈一起回家的时候,苏雨晴就问妈妈,“妈妈,丁当阿姨的男朋友是谁呀?他们要结婚了么?”   胡新月一愣,“是丁当阿姨跟你说的么?她要结婚了?”自从丁当来了新诚工作,她知道丁当一直还是在陆航家住着,但是不知道是陆航有意躲她还是有时间差,她真的就没有在公司附近碰到过陆航。   “是啊,丁当阿姨在看婚纱册子,我就问她,她说婚纱是新娘子穿的,那丁当阿姨在看婚纱,不就是她要当新娘了嘛?”   胡新月点了点头,“算是吧。”   “妈妈,那我还能当花童么?像姑姑结婚那样在后面撒花瓣,可以么?”苏雨晴兴奋的很,本来她以为可以去给夏冰阿姨做花童的,可是夏冰阿姨最近都不见人影,没想到丁当阿姨也要结婚了。   “妈妈回头跟丁当阿姨说一下,如果她同意,当然可以。”   胡新月还记得过完年后,丁当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现在也才半年,她确实在陆航的关照下过得很好,但是她没想到,丁当会在毫无崔小磊音讯的情况下,这么快就起了结婚的心思。   又或许,是她对崔小磊的消失,过度失望了么?   她到底该不该,把崔小磊坐牢的事儿,告诉丁当?   胡新月拿不定主意,就想跟苏立诚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哄了两个女儿睡,特意等着他回来。   可偏偏这天晚上,苏立诚快十点才到家,一进门连鞋也不换,不吭不响的进了卧室,见胡新月没睡,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出什么事儿了?”胡新月压低声音问,她还穿着睡衣呢,不管怎么样,总得换个衣服吧。   苏立诚点了点头,他也是怕吵醒父母跟孩子们,回身把卧室门关了起来,才对胡新月道:“胡新宝跟人打架进了医院,是刘晶晶告诉的刘欢欢,刘欢欢又跑回店里告诉的我,现在你妈也还不知道,但是听刘欢欢的意思,胡新月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抢救,让咱们赶紧过去。”   胡新月两腿一软,差点就坐在了地上,被苏立诚牢牢扶住胳膊,才稳了下来。   “你先换件衣服,咱们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新月不敢耽搁,换了衣服又从抽屉里取了一千块钱出来,不论胡新宝有多混账,可是这人都进了急救室,她不可能不管他。   晚上的街道空空荡荡,苏立诚一路压着车速,他虽然也慌,但是知道自己扛着一家人的生计,绝不会干冒险的事儿。   他们住的地方离鲁阳市中心医院也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胡新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遍都没过完,医院就到了。   急救室很好找,但是胡新宝却不在急救室,他们又顺着护士的指引找到了手术室,终于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刘晶晶,还有另外一个身上沾了好些血污,头上还绑着纱布的男人。   刘晶晶明显刚哭过,看到胡新月她眼睛一红,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但是她最终没哭,“大姐,胡新宝从天桥上翻了下来,你们来了就好,我先走了。”说完,她跟旁边那个男人就要走。   胡新月被这局面搞得一头雾水,还是苏立诚拦住了两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胡新宝怎么会从天桥上翻下来,他翻下来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刘晶晶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医生从手术室旁边的门里走了出来,看到胡新月跟苏立诚,直接问道:“你们是胡新宝的家属么?”   “是,我是他姐姐,他怎么样了警察同志,要紧么?”   “问题不大,就是腿骨折了,要看后期恢复,头上的伤口是外伤,至于有没有内伤,得等他麻药过去再看后续,你们去把费用交了吧。”医生说着,递给胡新月一张单子。   胡新月有些犹豫,她对胡新宝,其实没什么感情了,但是一个陌生人躺在这儿,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可是……   苏立诚并不知道胡新月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人都进了抢救室,既然出了事儿就得先赶紧把事儿解决了,于是从胡新月手里接过单子,赶紧拿着交钱去了。   苏立诚一走,刘晶晶跟那男的就又打算溜,好在胡新月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一问之下,这事儿好像还真不怪刘晶晶。   去年过年之前,刘晶晶就已经跟胡新宝分手了,过年的时候,胡新宝还去刘晶晶家里闹过两次,都被她大哥拿着笤帚给赶了出来。   为了避开胡新宝,刘晶晶过完年就上了鲁阳来,通过堂姐介绍在市里头找了个工作,在一家快捷酒店做前台,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也过得挺好。   但是胡新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找到了刘晶晶,那会儿刘晶晶都又谈了个对象,就是站在她旁边这个沾了一身血的男人。   刘晶晶对胡新宝是彻底死了心的,这个男人又是鲁阳市的,标准的城里人,年纪大了家里还催着结婚,刘晶晶本来就是想进鲁阳当个城里人这点奔头,也就跟家里说了,要结婚的事儿。   但是胡新宝不干了,他三天两头找刘晶晶闹,没办法她还换了工作,她的新男朋友还拦着胡新宝警告过两次,昨天晚上,胡新宝不知道怎么又跟上了刘晶晶,当时他们刚上天桥,走到半道胡新宝拿着个砖头追了上来,刘晶晶发现的时候喊了一声,男人躲开了要害,也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着就把胡新宝从天桥的楼梯栏杆上拨拉了下去,摔得人事不醒,这才打了120送到医院来。   要是胡母在这儿,只怕会抓着刘晶晶说她胡说八道,但是胡新月在这儿,她是绝对相信,胡新宝能办出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来的蠢事儿。   这种情况,真要报警,倒霉的只怕还是胡新宝,他这是蓄意伤人,人家算是正当防卫推了他。 第86章 医院。   于是刘晶晶要走, 胡新月也没拦。   她对刘晶晶这个女人,绝对是半点好感也没有,上辈子胡新宝在拆迁后做出来那些猪狗不如的混蛋事儿, 不说全是她的责任, 但这里头绝对有她刘晶晶的功劳在。   只是胡新宝这边在急救室,胡新月再不想管他, 也不能眼睁睁丢下他一个人在医院不管,大半夜的又不可能让胡母来, 想了想, 也只能她留下来守着。   但是苏立诚不答应。   “这大半夜的, 你一个女人家家的, 在医院里不安全,再说了, 胡新宝到底是个男人,他要是醒了想方便什么的,你在这儿也不方便。”   “可是他……”   胡新月对胡新宝的恨意, 掺杂着上辈子的怨气,可在苏立诚看来, 小舅子到目前为止, 还没坑到他头上, 虽然干了些畜牲不如的事儿, 但是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他觉得胡新宝这种情况, 他留下来照顾理所应当。   “行了, 你快回去吧,万一爸妈起来发现咱们都不在家,只怕又得担心, 你早点回去睡,这里我等着,明天早上带点日用品,你再来换我。”苏立诚说着,把摩托车钥匙给了胡新月,“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你慢慢开,明天早上就骑电动车来吧。”   他说着,半推半就把胡新月送到了楼梯口,“对了,你把我的衣服给他收拾一套来,他自己原来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的。”   胡新月无奈,她知道苏立诚对胡新宝这样都是为了她,也不再多说,只赶紧回家睡会儿,明早来换苏立诚。   胡新月到家的时候,正好苏母起来起夜,看到他们房门开着灯也亮着,就往里头瞥了一眼,发现没人,正准备去叫苏父起来,胡新月回来了。   “这是去哪儿了,大半夜的?”   “妈,没事儿,电动车忘充电了,苏立诚下去弄,我们一起下去转了圈,快睡吧。”她怕苏母多想担心,也没敢直接说实话。   苏母本来睡得迷糊,就也没多想,又回了屋。   胡新月满腹心事躺下,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可脑袋沾着枕头就着了。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上辈子胡新宝把胡母丢在医院,她领着胡母和胡新芬到胡新宝家,胡新宝避而不见,刘晶晶叉着腰站在楼道口跟她们骂街的景象。   她气不过,骂也骂不过,又急又气,一下子惊醒过来,外头天已经亮了,看了看表,却才五点多。   睡了一觉,整个人都清爽多了,胡新月也没打算多么尽心的伺候胡新宝,就到厨房拿了碗筷勺子用塑料袋提着,正准备走,听见动静的苏父也起来了。   “拿着这些,是干嘛去?”   胡新月也知道瞒不住,“胡新宝跟人打架受了点伤住院了,苏立诚在那儿守着,我这就去换他回来。”   苏父瞪大了眼睛,继而点了点头,“他做的很对,不过这事儿,你们俩准备跟你娘家妈说不?”   胡新月一愣,她倒是还没想到这儿。   “你这弟弟,可是你娘家妈的命根子,他打架住院肯定一身的伤,让你娘家妈知道了怕是会受刺激,她年纪大了,要是你们俩上班忙真抽不开身,我跟你妈也能去医院帮着招呼招呼。”苏父是完全站在胡新月的角度上想的。   胡新月十分感动,“知道了爸,谢谢您。”   胡新月下楼,在街边早点摊买了两份早点,骑着电动车到了医院。   可昨晚她走的时候,胡新宝还在手术室没出来,这会儿肯定去了病房,可住在哪一次哪个病房,她压根儿不知道。   于是只好找到服务台,护士帮她查了半天,才找到了外科病房。   胡新宝住的是三人间,靠门口的这张床。   胡新月一进门,就看到苏立诚趴在床边打呼噜,胡新宝倒是没睡,一眼就看到了她进来,不高兴的把脸别了过去。   胡新月没说话,也没往病房里走,直接又拐到走廊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隔两分钟起来看看,直过了小二十分钟,苏立诚才醒了过来。   “你总算是醒了,快把早饭吃了,回家再眯会儿吧。”胡新月提着早饭递给苏立诚一份,另外一份连着碗筷放在了病床边上的床头柜上,看都没看胡新宝一眼。   苏立诚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起来伸了伸胳膊腿儿,“新宝一晚上也没醒,我问了护士,说这应该是累了不是麻药劲儿,没事儿。”   胡新月点了点头,又把杯子打开递给苏立诚让他喝了点热水,看着他吃完了早饭,赶紧把人撵走了。   苏立诚刚走,胡新宝就睁开了眼睛,盯着胡新月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体贴。”   胡新宝的后脑勺上、左边胳膊肘往上上都包着纱布,左边的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被吊在半空中,整个人基本是不能动弹的姿态,医生的医嘱也是卧床静养。   胡新月没理他,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把稀饭套在家里拿来的碗上,又把包子的塑料袋晾开放在一边,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后,护士来抽血了,看到他们床头柜上的早餐,点了点头,“早饭还是得按时吃,虽然天热,但是注意不要吃冷饭。”   护士走后,姐弟俩还是没说话。   旁边病床一个是9岁的小男生胳膊骨折,中间的病床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说是在工地干活儿伤了脚踝,整个脚都被石膏裹了起来。   小男孩的妈妈就在病房里抱着他睡得,这会儿因为护士做检查醒了,端着洗脸盆出去打水了,中年男人的老婆不在这儿,他也在床上躺着没动静。   胡新月从随身的斜挎包里翻出来一本书,是她早上从苏雨晴的书柜里随手拿的一本小说,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的看了起来,她是有备而来的,虽然决定照顾胡新宝,但是也绝对不会惯着他求着他。   胡新宝气得要死,偏偏又不肯低头,旁边床的家属从家里带饭,做的是鸡汤馄饨,鲜香诱人的鸡汤味儿弥漫了整个病房,胡新宝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然而,胡新月仍然是毫无反应。   气鼓鼓的胡新宝想用被子把脑袋蒙住,但是他一动,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额头冒汗,可胡新月仍旧没搭理他,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下。   胡新宝憋不住了。   “哎!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么,你来这儿干嘛!”   胡新月小说看得很认真,没理他。   “你别在这儿了,我看见你烦的很,快滚!”胡新宝气愤的想摔碗,但是空荡荡的胃让他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让碗筷遭殃。   胡新月也终于把目光从小说里移了出来。   “我在这儿,只是护士说需要家属陪护,怕你孤家寡人不明不白死在医院,而已。”从她到这儿,胡新宝连句姐姐都没叫她,还想让自己上赶着照顾他,做梦呢吧!   “你……”   胡新宝的心,被“孤家寡人”四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他想到了刘晶晶,但是从他醒来到现在,刘晶晶都没出现,那么她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都无动于衷,可见她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胡新宝越想越难过,眼眶不由得发酸泛红,他慌忙仰着脸去看病床头的墙壁,努力把眼眶的湿润咽了回去。   “你给妈打电话,让妈来,我不需要你假好心!”胡新宝一点也不肯服软。   胡新月却冷笑一声,“行啊,你是想让妈去找刘晶晶撕烂她的脸,还是来医院给你喂饭,不过不管你想让妈干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妈身体不好,还把你当个宝,她要是突然知道你住了医院的事儿,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是绝对不会再在你这病房出现了,包括苏立诚,他也不会。”   胡新宝哑口无言,没有再说话。   期间,医生还来查了下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但是,口渴可以忍,饿也可以扛,有些事儿,却是根本忍不了的,比如某些生理需求,小便一类的。   胡新月是压根儿没想到,胡新宝需要卧床休息他的排泄问题就受限了的事儿,因为她跟苏立诚上辈子还没住过院,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早就不在了,苏父后来年纪大了,是在一天夜里睡着就没再醒过来,她也就在医院伺候过自己妈和婆婆妈,没有照顾男病人的经验。   而胡新宝却是憋着一口气,硬是不吭声。   等他感觉自己真的憋不住了示弱开口喊了一声大姐的时候,胡新月手忙脚乱的想扶他去厕所,但是他腿被吊着也没有拐杖轮椅根本下不来,旁边的大姐又提醒她应该用尿壶,胡新月就赶紧去护士站打听哪里买尿壶。   没人看出来胡新宝尿特别特别急的表情。   胡新月前脚刚出了病房门,胡新宝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大腿根部传递到了他的大脑,然后他看到自己大腿下面的床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浸润濡湿了。   他尴尬的不得了,不过好在,床铺之间有屏风,他赶紧用好着的那只手把被子拽过来盖住了尿湿的位置,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躺了回去。   胡新月是跑到医院门口才买来的尿壶,她再烦胡新宝,也没恶毒到故意让他尿裤子的地步,急匆匆的跑回病房,胡新宝却是一脸的平淡。   胡新月就有点怀疑他在耍自己玩。   “还小便不!” 第87章 第一名。   胡新宝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胡新月一手提着尿壶, 伸出另一只手去掀他的被子,可胡新宝却死死摁住,不让她动。   “你把尿壶给我, 我自己来, 你出去。”   胡新月瞪他一眼,本来想说他这个样子自己怎么弄, 但是又一想自己这么上赶着图什么,直接丢下尿壶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病房, 胡新宝根本没把尿壶从被子里拿出来, 胡新月也就完全忘记了, 这男人的尿壶还得往厕所倒的事儿。   六月的天气, 医院里虽然凉快,可也将近三十度了。   胡新宝低头喊了声大姐, 吃了个包子,却一口水也不肯喝,反正天这么热, 说不定到了下午,这被褥自己就干了。   然而, 到底是大老爷们儿的一泡尿, 在医院这种弥漫消毒水的地方, 温度又高, 不到中午, 病房里的另外两家人就开始抱怨了起来。   最先是小男孩的妈妈训他, “你是不是尿裤子上了, 什么味儿!”   “没有!”小男孩拽着裤子,脸憋得通红。   他妈妈怕他尿裤子不敢说,还凑过去闻了闻, “这医院里的厕所,味儿都飘屋里来了,真是恶心死了。”   胡新宝默默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虽然屁股被湿答答的床铺塌着,可他也绝对不愿意让胡新月取笑自己。   中午胡新月去食堂吃了饭,回来给胡新宝带的还是稀饭包子,胡新宝继续干啃包子,一口水也不喝。   下午饭店休息的时候,苏立诚来了。   胡新月就提着自己的东西赶紧走了,今天还有个客户要沟通方案,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丁当能应付,但她还是得去看看。   胡新月一走,胡新宝立刻把被子掀开了。   苏立诚看着床单上巨大的地图印儿,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去找护士要了被褥床单帮着换好,胡新宝换了衣裳,整个人都舒坦了,提着胡新月一早接来晾着的大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   “姐夫,等我尿两次你再走,行么?”   苏立诚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答应了,这种事儿,胡新月这个姐姐跟胡新宝这大小伙子一块,还真是不好弄。   晚上胡新月来的时候,苏立诚也没跟她提白天胡新宝尿床的事儿,就说俩人在外头都忙,胡新宝这边也没什么危险了,要不要让胡母来看着,再不行,请个护工?   “总比你一个女人在这儿看他个大小伙子方便,你在这儿熬着也难受。”   胡新月当即就否定了,“我看着就成,掏钱给他请护工,那太抬举他,又该蹬鼻子上脸了。”   苏立诚也想起来之前的事儿,心里也膈应,再说本来也是胡新月的娘家人,他也不再强求了。   但是苏立诚走后,胡新月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槐树村是01年拆迁的,01年年底胡新宝就住进了拆迁分的新房子里头,03年胡母查出来的胃癌,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现在才99年。   胡母到了医院来,顺带着检查一下,也省得把钱给她她花到别处,再耽误了病情。   于是她给胡母打了电话,那边听说胡新宝住了院,直嚷嚷着叫胡新月晚上回去接她,胡新月却没理。   晚上,胡新宝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陪护,胡新月当然不会强求,在医院门口等着苏立诚来,夫妻俩一起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胡新月七点半到的医院,然而胡母已经到了。   胡母是给胡新芬打的电话,一大早,胡新芳骑着自行车载她到了进城最近的公交车站,老太太自己坐公交车来的医院。   胡新月放下路上买的早饭,即便早就已经习惯了胡母对胡新宝的特殊宠爱,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胡母打开胡新月买的早饭,一看,脸就垮了下来,“你买的这是啥!清汤寡水儿的,宝儿断了骨头,得补,得养,吃这些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你再去买,买个馄饨或者是排骨汤什么的,要吃盐才有气力,才能好得快。”   胡新月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没动。   胡母就来搡她,“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没钱,对了妈,胡新宝的住院费是我垫的,你把钱给我,我就走了,不在这儿碍您老人家眼。”说着,还瞪了胡新宝一眼。   本来打算看热闹的胡新宝,赶紧低下了头,胡母愣了一下,张了几下嘴,突然恶狠狠道:“我是你妈,我养你这么大,你赚钱不该给我花么!”   又是这样。   胡新月拍了拍被胡母搡皱巴的衣服站了起来,“妈,您想怎么闹怎么闹,我走了。”说着,一点也不给胡母拦她的机会,拎着包转身就走了。   走出来老远,她仍然能听到胡母在屋子里的哭喊声,但是心里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后面两天,胡新月还真就没去过医院,也交代了苏立诚不许去,胡母给她跟苏立诚的BP机轮着发信息,胡新月也没理。   直到胡母留言说胡新宝该出院了,胡新月才到了医院。   胡新宝这两天,拄着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胡新月到的时候,胡母正帮着他往床上躺,拐杖就靠在床边,看到她来,胡母仍旧小心翼翼慢吞吞的托着儿子腿上的石膏往床上放,直把胡新宝摆置舒服了,才扭过头来,先瞪了胡新月一眼。   “妈,您要是不想看见我,我走。”胡新月站起来就要走。   不过这回胡母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走走走!你来这儿干嘛呢你就走!”说着,把胡新月用力按在了凳子上,老太太自己坐到了胡新宝的床边。   “大宝要出院了,他这个腿上下都不方便,回村里又太折腾,我们先去你家住几天吧。”   胡新月笑了,“妈,我那可是三楼,你确定他……”她指了指胡新宝的腿,“他能爬上去?”   “不是那个破房子,我听说,你在别的地方还买了个一楼带院子的房子,我们俩先去住那儿,破不破的无所谓,主要是图个方便。”   胡新月无语了,她知道这房子的事儿肯定是胡新宝说的。   “妈,您找刘晶晶不?可是刘晶晶的新男朋友把胡新宝给打成了这样,连句话都没,一毛钱医药费也没掏,新宝跟她好了这么久,在她身上花了那么些钱,您要不要去找她要回来?”   “胡新月!”胡新宝急了。   胡新月却不在乎,“妈,我那天来的时候可是听刘晶晶说了,她很快就跟那个新男友要结婚了,到时候您再去要钱,只怕是要不出来的。”   刘晶晶的新男友家在哪里胡新月不知道,但是她父母住在哪儿,胡母应该是知道的。   “要!当然得要!”胡母气得不得了,她原先以为胡新宝跟刘晶晶就是吵嘴,毕竟胡新月每个月给的那一百五十块可都花在他们两个小年轻身上了,胡新宝在她身上花了那么些钱,这说嫁别人就嫁了,他们家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么!   “新月,你去办出院,办好了我们直接回老家,我要去她刘晶晶家里找她父母,把这事儿好好理论理论!”她哪里还顾得上要住胡新月的房子,恨不得现在就回金河乡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胡新宝这趟受的罪不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   苏雨晴的期末成绩出来,竟然考了全班第一,要开家长会,胡新月却跟苏立诚因为谁去在家里争了起来。   “原来都是你去的,这回轮也该轮到我去了。”   以前在市里上学的时候,苏雨晴的成绩其实也不差,起码每次都是班级前十名,但是总没有第一名出彩,所以每次家长会都是胡新月去的。   “以前是你不想去,现在想去,晚了!”胡新月也是寸步不让。   苏雨晴跟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暖暖从爷爷腿上滑到了地上,扶着茶几边想去够桌子上的西瓜,被爷爷又一把捞了回来。   电视上正在重播《还珠格格》呢,刚好是从第一集 开始播的,虽然这个电视剧苏雨晴已经零零散散看了好几遍,但是她还没看过第一集的开头部分,这会儿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一点也不在乎屋子里吵架的核心是她。   “晴晴,爷爷去给你开家长会好不好?”苏父虽然也在看电视,但是老人家对这种情情爱爱没那么大兴趣,听着屋子里的两夫妻在那儿为个家长会争得吵吵起来,感觉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己,需要上去调解一下。   学习不好的孩子怕开家长会,学习好的孩子,其实谁开都无所谓,反正老师不会批评她,谁去都无所谓。   “行啊爷爷,你快去跟爸爸妈妈说一下,让他们别吵了,电视要开始了。”苏雨晴一边说,一边还推了推爷爷。   苏父脚步轻快的站了起来,干净利索的推开了小两口的房门,“别吵了都!晴晴的功课都是我辅导的,家长会也应该我去,你们不用争了!”   “爸,您这……”   “砰!”苏父根本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苏父一大早特意起来洗了个澡,穿着苏文静结婚时候买的新衣服,还让苏雨晴偷偷把胡新月的摩丝挤了点来,把花白的头发输得整整齐齐,这才牵着大孙女的手往学校去。   家长会的内容,对这个学期的学习生活做出总结,对下学期做出期许,强调暑期学生安全,又对这次期末考试成绩突出的学生进行了表扬,对于成绩大幅度滑落或者垫底的学生,则是点名留下家长,单独沟通。 第88章 垃圾桶。   家长们在教室里开会, 学生们则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今年的操场上搭了个大棚子,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在那儿推广夏令营,这是跟校方合作的项目, 针对三年级以上学生的暑期活动。   孩子们都聚在棚子周围, 拿着夏令营的宣传纸,扎堆儿在那里讨论。   苏雨晴是四(三)班最早拿到宣传页的人, 她拉着王嘉仪跑到单杠边,班里几个平时玩的不错的女生也跟着凑了过来。   “爱家爱国, 帝都行夏令营……”苏雨晴念着纸上的内容, 旁边几个人凑过来看, 把她挡的都看不见了, 赶紧推了一把从后面溜掉,然后自己先看了个大概, 就把宣传页给了别人。   “苏雨晴,你看明白了么,帝都行, 是去帝都么?能看到□□广场么?”王嘉仪看了个大概,不是很确定。   “对啊, 就是去帝都, 我看纸上面写得行程是七天, 不过没注意到□□广场啊。”   “啊, 可以出去玩呢, ”王嘉仪一脸的兴奋, 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脸就垮了下来,“不过还要上课,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让我去。”   “上课?”苏雨晴表示不理解, “请一节假就可以了啊,才七天的夏令营,我们一起去玩,我刚才看到那个上面写了,学生参加,不让爸爸妈妈去,我们可以自己出去玩!”   “不是这样的,青少年活动中心的课,到了暑假会加课的,还会开好多暑期班,每年妈妈都会给我加好多课,她前几天还说要我去学声乐,真是好烦……还是你好,考试成绩那么好,你妈妈肯定让你去玩的。”   看着落寞的王嘉仪,苏雨晴也很无奈,她知道王嘉仪每天都很忙,忙得没有多少时间来学习,“要不,回去跟你爷爷奶奶说一下,不告诉你妈妈?”   “才不行呢,我妈妈会跟爷爷奶奶吵架的那样。”   “那怎么办呢?”   两个刚触碰到青春期边缘的小姑娘,坐在石台子上无奈叹息。   苏父开完家长会从教室里出来,正看到了这一幕,他远远的喊了苏雨晴一声,两个小姑娘拉着手跑了过来。   “爷爷爷爷!我想去参加那个夏令营!好不好好不好嘛?”看到爷爷的这一刻,苏雨晴已经把王嘉仪的烦恼暂时抛却了,她只是很想去而已。   苏父看到苏雨晴手指着的方向有很多人,不知道是干嘛的。   苏雨晴拉着爷爷要去看,王嘉仪却落在后面没跟上,不一会儿,王嘉仪的爸爸从教室里出来了。   对于开家长会这种事儿,是王嘉仪妈妈对女儿所有的事情里,最不上心的一件了,王嘉仪虽然漂亮、多才多艺,但是她的学习成绩基本就是垫底,所以家长会基本都是王嘉仪爸爸来开的。   苏雨晴拉着爷爷到了夏令营棚子前,他们的班主任汪老师竟然也在,看到苏雨晴笑着道:“苏雨晴要去夏令营么,老师可是带队导游哦,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因为汪老师这句话,旁边四(三)班的同学,积极性瞬间高涨了不少。   夏令营的费用是400块,行程一共是七天,老师跟爷爷详细的介绍了一下,爷爷却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去生活七天,还跑那么远,能行么?   “我们回家讨论一下吧,晴晴,先回家。”爷爷冲苏雨晴伸出了手,小丫头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拿了一张宣传纸,跟老师再见,跟着爷爷走了。   离开夏令营的棚子一段距离后,苏父看着闷闷不乐的大孙女,蹲下来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哼!”苏雨晴撅着小嘴,避开了爷爷的目光。   爷爷笑着压低声音凑到了苏雨晴耳朵边,“你看,过两天也能报名呢,毕竟要出门这么多天,总得回家问问你爸爸妈妈的意见啊,再说了,爷爷今天出门没想着要花钱,兜里就装了一百多块钱零钱,也不够交钱,万一说今天报,又拿不出来钱,那不是更丢你的面子了?”   苏雨晴想想也是,看着爷爷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叠零钱,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那爷爷,我们买个冰淇淋吃吧,大一点的那种,用勺子挖着吃的那种好不好?”平常她用自己的零花钱,从来不舍得买那么大的。   苏父想着,刚才没有满足大孙女的想法,买个冰淇淋嘛也算不得什么,就跟着苏雨晴进了学校小卖部。   苏雨晴特别老练的跑到冰柜边上翻出来一个三色杯,豪气干云的放在了老板跟前,“爷爷,给钱!”   苏父也没怎么买过冰淇淋,掏出来一张五块钱递过去,老板找回来三块钱,苏父捏着这两块钱,有点懵,“这么个冰糕,要两块钱?”   老板笑着点头,苏雨晴赶紧拉着爷爷把他拽出了小卖部。   “爷爷,三色杯就是两块钱啊!”现在的冰糕,大部分都是五毛,一块的都已经很豪华,两块的就属于超级豪华型了。   苏父吧唧吧唧嘴,感觉自己老了,两块钱,都买半斤猪肉了,这才买个冰棍,三两口就没了,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生活条件真好啊……   回到家,苏立诚和胡新月都不在。   苏立诚最近忙着大棚供应的事儿,大棚蔬菜已经趋于稳定,最近在联系货源,苏立诚还又请教了苏凯旋,苏凯旋说大棚蔬菜比普通蔬菜更有营养,可以提高定价走绿色有机路线,专门供给高档场所。   苏立诚也觉得可以这样弄,但是他认为应该高档普通搭配,这样可以弱化风险。   胡新月也比较看好苏立诚的这种做法,于是苏立诚在努力固定货源的同时,也在跟寨南村那边联系土地,只是村子里的人见他大棚生意不错,有意抬高地价,他就想着往旁边的村子去发展地块,最近托了李丰国牵线,也认识了几个旁边村子的人,正在接触价格。   至于胡新月,一进入暑假,算是进入了一个购房的小高峰,她在新华家园的那套房子已经装修出来了,整体的大方向是素色简约,但是也应用了很多现在最流行的元素,算是走在了鲁阳设计行业的前线。   而且她的家具,柜子都是找木工打的,图样是她自己画的,又让丁当润色过后,跟木工沟通了好几遍,最后做出来的样子,真跟二十年后电视上流行的那些差不多了。   因为有公司又有样板房,新诚装饰公司在新华家园几乎呈垄断趋势,小区里仅有的几家不是他们装修的房子,那业主还天天跑他们公司蹭效果图,不过这些图样光看是做不出来的,胡新月找的师傅能做,那是高芳跟林家栋费了老鼻子劲儿跟木工师傅沟通出来的。   结果就是,那些个打游击的工人学着他们的样子做,瓤子不行,无形中反倒又替他们加大了知名度。   至于锦绣花园那边,倒是没有新华家园这边的业主舍得在装修上投入,胡新月接的哪几家装修,也都是夏冰帮着介绍的。   对了,夏冰的房子已经挑好了家具,但是她跟张开行的婚礼取笑了。   那天是夏冰来公司找的胡新月,她也从耐火厂辞了职,打算出国去留学了。   其实,胡新月一开始知道夏冰和张开行的家庭关系时,就不看好这一对儿的,张开行那个样子,又碍着两家的长辈,真是苦都没法说。   夏冰那天进来公司,坐在沙发上,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姐姐,我累了。”   对于张开行和刘欢欢的事儿,一开始胡新月就跟夏冰提过,可夏冰天真勇猛,觉得那都是之前的事儿,等她和张开行结了婚,肯定有办法让他安于家室。   但那只是夏冰的想法。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会幻想自己多么多么的与众不同,能够拯救世界,拯救某个人,或者成为被拯救的那个人。   夏冰对张开行,就是这样的一厢情愿。   她从第一回 见到张开行,就觉得他与众不同,更因为俩人哥哥姐姐的这层姻亲关系,张开行对夏冰也是照顾有加,规行矩步,但就是这样,让夏冰产生了错觉,觉得张开行对她是不一样的,等她张大,肯定可以把所有人口中的混世魔王拉回正轨。   之前选房子抓阄,就是夏冰用双方父母的压力逼着张开行娶她,她想着俩人名正言顺了就好,可是有了未婚夫未婚妻的身份,哪怕酒店和婚纱都订好了,也丝毫没有阻拦到张开行浪荡的脚步。   张开行依旧我行我素,流连于歌舞厅夜总会,跟不同的女人过夜,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有个未婚妻的事实。   夏冰仗着自己被官方承认的正牌身份杀过去闹过两次,换来张开行毫不留情的叱骂,她突然不明白,这么多年她追着张开行跑,到底是为了什么?   拯救世界?拯救某个人?   拯救了,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夏冰狠狠哭了一场,把婚纱扔进了垃圾桶,辞掉耐火厂的工作,决定出国留学。   “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呗!我也想去学画画,能够像丁当那样,把心里想的东西,都画出来,多好啊!”夏冰最后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   胡新月送她离开后,想到先前苏雨晴说的婚纱册子,她觉得,在丁当做出选择前,她应该享有知情权。   “崔小磊坐牢了,是他替你顶下了盗用商业信息的罪。”   “哦……”丁当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胡新月在公司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本婚纱的宣传图册。   她想,最近苏雨晴应该是没有机会做花童了。 第89章 夏令营。   苏雨晴想去夏令营的事儿, 胡新月举双手赞成,可苏立诚和苏父却不是很想让她去。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家, 跟着老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可怎么办?”   “对啊,就是说的, 万一在外头被欺负了也没人说。”   胡新月有点头疼,看着女儿求助的目光, 偷偷挪到苏母身边把苏向暖接到怀里, 给苏雨晴使了个眼色。   “奶奶, 你看我爷爷跟我爸, 人家同学们都去了,就我不能去, 回来作文我都没法写。”   “爷爷给你找几本作文书,多看看,借鉴一下内容, 就会写了!”   “爷爷,你那是抄袭, 不是个人真情实感!”   三个人嚷嚷着, 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 反正苏父就是觉得孩子一个人去太危险, 不想让去, 苏立诚则纯粹就是护犊子, 也不想让去。   看这架势, 没办法,还是得胡新月自己上。   “爸,要不您跟我妈也报个名, 一起上帝都去看看?”那个夏令营是旅行社搞得,应该也能有大人随行吧,实在不行,多加点钱让旅行社把同行程的门票买上,老人们跟着就行了。   “对啊爷爷,你跟我一起去吧!”苏雨晴想到昨天跟王嘉仪打电话,王嘉仪的妈妈都让她去帝都了,不过王嘉仪说出去七天,要自己洗袜子洗内裤,如果爷爷奶奶跟着,那就肯定不用自己洗了。   苏父犹豫了,可苏母却立刻发表了意见,“我可不去,那么老远的,去好几天,暖暖怎么办。”   “妈,您跟我爸一块,你们不还有个照应么。”   苏立诚还想火上浇油,让苏父拒绝这个提议,却被胡新月从后面拍了一巴掌,然后对上了女儿满怀怨念的目光,他只好砸吧了砸吧嘴,没再说话。   第二天,胡新月领着苏雨晴去学校交钱报名的时候,就问了那旅行社的工作人员,那边却就表示夏令营是针对孩子们锻炼性的旅行团,不能添加成年人名额,但是他们旅行社又同期发团帝都的老人团,也是七天行程,一个人是四百五十块钱。   苏雨晴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想到能出去玩,也根本就是想过就忘。   胡新月本来想回家问问老两口的意思再给他们报旅行团,但顶不住人家小年轻一通洗脑,直接把钱给交了。   苏父苏母年纪大了,这才刚退休,趁着现在腿脚好不出去玩玩,过些年年纪更大点身体的毛病都出来,那想出去都走不动了。   交完钱,胡新月把女儿送到了楼下,自己又去了公司。   苏雨晴回家把老年团的行程表给了爷爷奶奶,苏父摸出来老花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帝都的那些名胜景观,好多书上都写过,这上面的景点,他几乎都听过。   “爷爷奶奶,你们俩是单独的老年团,我呢是去的夏令营,咱们虽然是同一天出发去同一个地方甚至还可能住在一个旅馆里,但是,我们白天的导游是不一样的,你们跟你们的同龄人一起玩一起看,我跟我的同学们一起玩一起看。”   “呵,小丫头说的跟顺口溜似的,嘴巴挺利索呢!”苏母笑话大孙女。   苏雨晴傲娇的撅起嘴巴,“好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就把这个粘人精扔给爸爸妈妈带,我们三个就出去放松一下吧!”   老两口本来还纠结去不去呢,被苏雨晴这么一逗,倒是也忘了心疼钱,觉得出去玩一玩也不错了。   老两口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去过离苏家寨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鲁阳市了,出去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挺好的。   出发的日期说是还有一周,可在苏雨晴的动员下,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的一家子,从报了名那天就开始紧张准备了。   胡新月本来以为还有一周的清闲日子,苏母却怕突然换人带苏向暖不习惯,猝不及防的接手了自己的小女儿,胡新月在心底哀嚎,不用带孩子的日子,真好。   一家子忙忙碌碌,但是在家中三口出去旅行前,倒是还有一件大事儿,苏向暖的周岁生日到了。   胡新月本来想着孩子太小,也就一家子吃顿饭就好了,但是张开行那边主动问起了苏立诚,他是暖暖的干爹,不管他做男人如何不靠谱如何渣,但是他作为干爹对苏向暖还是十分照顾的。   张开行要来,胡新月公司这边,高芳一家子和丁当肯定也得来,这一下子十多个人,胡新月就让苏立诚去外头定了饭店包间,准备给小宝宝好好过一过周岁生日。   到了苏向暖生日这天,胡新月特意给小女儿换上了她新买的浅蓝色蕾丝小裙子,这个时候还没有尿不湿这种东西,怕走光也怕漏尿,就在小内裤里垫了尿布,鼓鼓囊囊的,但是一点也没影响暖女侠向前爬行的速度。   而且苏向暖也是真狗腿,进到包间里看见张开行,直接不带停顿的就冲了过去,好像明白这干爹是个大款似的。   张开行带了一个大盒子,里头竟然是红布包着一整套抓周的东西。   跟后来那种网上卖的塑料玩意儿不同,他这一盒子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老物件儿,有毛笔有砚台,还有都快包浆了的算盘,竖版右侧装订的书和画卷,还有秤杆绣花绷子,真是应有尽有了。   “啊呀,张叔叔,你这些东西,就是送给暖暖的生日礼物么?”苏雨晴扒拉着盒子里的东西,感觉每一个看起来都挺贵的样子,不过没有暖暖喜欢的。   “这可不是礼物,这就是拿来用用的,这可是我小时候抓周用过的东西,老宝贝了。”张开行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大红绸布盒子来,“喏,这才是你妹妹的礼物。”   看到那个熟悉的盒子,胡新月心底不由得恐惧起来,这跟原先认干爹那会儿他送给苏向暖的那个盒子一样,里头是一个大金佛。   苏雨晴倒是早就忘了,把盒子拿到苏向暖脸前头打开,里头金闪闪的光芒,果然又是金子。   不过这回,却是沉甸甸的两个小孩款式的金镯子。   这张开行怎么老送点这种戴不出去只能收藏的东西啊,也是真壕。   胡新月抱着苏向暖把金镯子戴上,金灿灿的挂在手腕上,苏向暖根本就顾不得别的,光晃荡自己的莲藕胳膊了。   没一会儿,高芳一家子到了,抱着个精致的洋娃娃,眼睛能动还带声音的那种。   苏雨晴看到喜欢的不得了,但是苏向暖个小财迷完全被金子迷了眼,根本就不稀罕洋娃娃了。   胡新月有点尴尬,刚好丁当也到了,大家伙儿赶紧入座,在上菜之前,先把张开行拿来的那些抓周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圆形的大桌子,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圈,苏向暖被放在正中间,却一屁股坐在那儿,满口哈喇子的啃自己手上的镯子,对旁边的那些东西毫无兴趣。   “妈妈,先把镯子摘了吧,要不暖暖都不抓!”   胡新月从善如流的把女儿抱过来取下金镯子,又让苏立诚把小胖墩儿放到桌子中间,苏向暖不知道是干什么,围着那一圈东西转了个圈,却是什么也没拿,一屁股坐稳对着胡新月嗷嗷哭了起来。   她还是想要金镯子。   大喜的日子,都不想让孩子哭,胡新月只好把金镯子又掏了出来,但是没等她给苏向暖戴,苏雨晴就抓着那对儿金镯子摆在了抓周的物品中间。   满眼放光的苏向暖,也就毫不犹豫的冲着那对儿金镯子而去,一把抓在了手里,呵呵傻笑起来。   “小财迷!”   “你这闺女,以后看来是要发大财的!”   胡新月有点尴尬,有点无奈,但是看着一桌子乐乐呵呵的,那点尴尬很快也就散了,孩子么,高高兴兴的最重要。   再说胡新宝那边,他被胡母催着回了槐树村,胡母也果然没听他的劝告,跑去刘晶晶家闹了一场,还扬言刘晶晶要是不还钱就去法院告她,要不回来钱也要搞得她臭名昭著。   刘家父母本来也不是良善的性格,但是刘晶晶在城里新找的那个可是工人啊,厂里还分了房子的那种,他们怕胡母真把事儿闹大毁了刘晶晶的婚事,赶紧打电话把这事儿告诉了刘晶晶。   一个礼拜后,那刘家父母登门,还真送过来了三百块钱。   “那些钱是两个年轻人一起花的,我们家晶晶说了,这点钱算是给你儿子看病,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别再联系了,碰见也记得当做不认识!”   胡母气得不行,拿着大扫帚直接把那俩人赶了出去。   胡新宝对刘晶晶,这才算是彻底死了心。   夏去秋来,生活总是在单调的重复着,小人物的日子,平淡就是最大的幸福。   苏立诚在寨南村没有租下来土地,反倒跟刘汉索合伙在挨着金河乡政府的金河村租下来十亩地,两个人共同投资,钱一人一半出,利润也对半分,大棚前段时间建好,现在已经种下了第一批蔬菜了。   苏雨晴暑假后就升入了五年级,参加了班长竞选,戴上了光荣的三道杠成为了班长,每天早上都要比别人早到校二十分钟,累得小脸都瘦了,可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苦。   苏向暖学会了走路,但是苏父苏母的体力明显有点带不动刚会走的她,怕把两位老人累出毛病,胡新月就把公司里的活儿分散下去一部分,她也把重心往家里偏移了点,毕竟钱永远没有赚完的那天,但是孩子的成长,她错过一次,就不允许自己再错过第二次。 第90章 搬家啦。   由秋往冬, 天渐渐凉了下来。   苏文静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单位的宿舍到底小也不方便,新华家园她跟穆伟航买的房子装修好也放了小半年了, 她婆婆一直催着要他们往新家搬, 苏文静就过来问胡新月,打算什么时候往新华家园的房子里搬。   胡新月才跟苏立诚商量起了这件事儿。   那边的房子, 是胡新月一路跟着装修下来的,家具、厨卫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就像她当初买那套房子的时候打算的, 那是他们夫妻俩跟苏父苏母的养老房。   这边的房子里用的还都是原先房主留下的旧家具, 唯一比新华家园好的, 也就是离苏雨晴的学校近了。   但是现在路上的车还不多,新华家园后门口就是公交中转站, 有好几趟车都到第五中学附小来,所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征求一下大女儿的意见, 毕竟如果搬家,对她的日常影响最大。   于是这个周末, 胡新月就带着苏雨晴, 在学校门口坐上了往新华家园去的公交车, 因为不是高峰期, 19路公交车竟然才十四分钟就到了新华家园门口。   “晴晴, 咱们如果搬到这边来住, 以后上学你就得天天坐这趟公交车了。”   苏雨晴点了点头, “挺快的啊,来回也就半个小时。”   “那我们搬过来新房子住,你每天坐公交车, 你觉得可以么?”   “可以啊!”苏雨晴强忍着心中的兴奋,天知道她都五年级了,放学时间过去五分钟没到家,爷爷奶奶直接就往学校门口找她去了,搬到这里来,起码她晚点到家爷爷奶奶不会立刻到学校门口找她了,逛小卖部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胡新月没料到,女儿这么好说话。   苏雨晴见妈妈不说话,赶紧板着脸补了一句,“妈妈,小姑姑不是要生宝宝了,咱们赶紧搬过来吧,到时候奶奶还能照顾小姑姑,得提前让奶奶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胡新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母女俩去新房子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又去公司转了一圈,还是坐19路公交车回了学校门口。   搬家的日子,是苏父就着黄历挑的,就在两个星期后,苏父还给苏文静也看了搬家的日子,比他们晚三天,也算是小辈对长辈的一个礼敬。   白天苏父抱着苏向暖出去溜达,苏母跟胡新月就在家里打包行李,其实这边也没多少东西,也就是一些日常用具,最多的就属原房东留下的那一柜子书了,打包起来搬着太重,胡新月干脆每次去公司拿几本,也算减轻点负担。   这天上午,苏母陪着苏文静出去买布料,打算给孩子做几件贴身的小棉衣,苏父抱着苏向暖下楼溜达去了,胡新月正在打包苏雨晴的衣服,有些小了的就打算挑出来送人,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谁呀!”胡新月先喊了一嗓子,赶紧过来开门,看到胡新宝站在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尴尬的把他往屋里让,“快进来吧,进来坐。”   胡新宝的腿早就好了,但是他走路依然有点跛,显然是骨折留下的后遗症,但是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这样跛脚的症状就不会太明显。   屋子里堆得大包小包,沙发上也是一团乱,胡新月赶紧把东西团了团腾出块地方让胡新宝坐。   “你怎么来了?”   胡新宝少见的腼腆,只是喊了胡新月一声,“大姐。”   胡新月很不适应这样的胡新宝,甚至都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骨折在家里养了几个月,胡新宝整个人都白了还胖了点,那种尖嘴猴腮的样子也被弱化了许多,再加上他这次特别的温和谦逊,让胡新月恍惚觉得,眼前这个胡新宝是假的。   “大姐,我想在市里头找个活儿干,去年……你跟我说能去做学徒的那个汽修公司,不知道现在还缺人不?”胡新宝说完,怕胡新月以为他又打着找工作的旗号来干别的,赶紧保证了起来,“大姐,我这回断了一条腿,算是把原先的那些人都认了个清楚,我是真的想好好学门手艺,我没想来找你跟姐夫的麻烦。”   胡新宝回槐树村后,一直就在家里养着,胡母种着地,后来胡新月还按照约定给她打那每个月的一百五十块,母子俩的日子过得也挺清闲的。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原先在村里玩得好的几个哥们儿跑去家里看他,两三回以后,提起了苏立诚。   “你姐夫四处找地租,咱们都是自己人,租我们的地不是更方便么,也省得肥水流了外人田。”   胡新宝觉得哥们儿们说得对,给苏立诚发了好几个信息,苏立诚也没告诉胡新月,自己去槐树村看了两次,跟胡新宝说他那几个哥们儿说的地,其实是河滩的荒地盖不了大棚种不了菜,他没法租。   胡新宝却觉得姐夫敷衍他,天天给苏立诚BP机发信息,后来逼的苏立诚没法子,就让他自己去那地看看,胡新宝拄着拐坐着哥们儿的三轮车去他们那块地看了一下,才发现,苏立诚说得都是客气了   什么河滩地,那就是一片乱石坑,就是河滩的无主荒地,别说种菜,死水坑里连鱼都不会有,租这地能干嘛。   胡新宝就怪那几个哥们儿,说他们坑自己,几个人吵了一架,就把胡新宝丢在河滩的乱石坑地里,一点也不顾及情分,骑着三轮车就走了。   胡新宝气得要死,可荒郊野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只能拄着拐走两步歇歇,直走到天黑才进了村子,被乡亲们送回了家。   一年多的感情,刘晶晶说走就走,多少年的铁哥们儿,也是说翻脸就翻脸,胡新宝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总算想明白过来,胡新月就是再恨他,也不会把他扔在医院不管,而他原先称兄道弟的那些朋友,翻起脸来,恨不能拿刀捅死他。   胡新宝卯足了劲儿想着,等他脚好了,去城里找份儿工作,挣了大钱再看那些人来求他,但是石膏拿下了,拐杖也丢掉了,他的腿走得快点的时候,还是有点跛。   他,正当壮年,老婆还没娶,孩子也没生,就残废了。   胡新月留胡新宝住在了家里,跟他说了自己准备搬家的事儿,她想着反正早晚胡母都会告诉他,要出什么幺蛾子,早点来早点解决。   但是胡新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胡新月下楼找公用电话给苏立诚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找城中村那个开汽修店的李姐问问还招不招人。   第二天下午店里休息的时候,苏立诚就骑摩托载着胡新宝去了城中村旁边的汽修店,那边管吃管住,学徒做满一个月发生活费,一个月一百块,苏立诚就自掏腰包给胡新宝留下了一百块。   晚上回家,夫妻俩一个盆里泡脚,苏立诚提起这事儿,“我看你弟弟这回,好像是真学好了的样子,不过这么个大小伙子,跛了脚,刺激也是真够大的。”   胡新月忍不住皱眉,“他跛的很明显么?”   苏立诚点了点头,而后迅速的摇了摇头,“也没有,他走的慢点也看不出来,感觉是骨头没长好,可能受伤那条腿短了点吧,要不再去找医生看看?”   胡新月摇了摇头,这种事儿,还是让胡新宝自己做决定吧。   送走了胡新宝,一家子的打包活动,还在继续,不过这两天苏立诚已经开始往新房子里搬东西了,胡新月每天也会过去打扫布置一下,就是一家子人还没过去,等都收拾齐整了,一家子一起过去,也就算是搬家了。   到了苏父选好的搬家日子,胡新月这回是真的谁也没通知,就让苏雨晴抱着她在老房子里养的一盆太阳花,一家子坐出租往新房子去了。   整个房子的装修,用的几乎都是原木色,细分的话,就是后来苏雨晴长大后,最喜欢的日式风格。   家具都是原木色的,卡其色的皮沙发是跟整个房子最格格不入的,但是现在也没有布艺沙发,这套敏华的皮沙发,差不多是现在最适合她房子风格的了,而且这沙发是真舒服。   胡新月没在客厅放电视,一是客厅连着外面的小花园,放了电视整个空间局促了,第二也是为了减少孩子们看电视的机会,不过她跟老两口的卧室里都有电视。   这时候的房子设计时用料都很足,她的主卧里还有一个大飘窗,其他房间里都窗户也很大,苏母打算等开春在院子里种点菜,现在天虽然冷了,但是蒜苗也还是能发的,这两天就买点蒜回来种上。   装修的时候,苏雨晴也来看过几次,她的房间是按她自己的意愿,丁当画了设计图来装修的,床脚是一整面的书柜,房间也没有用胡新月一早选好的粉红色,而是干干净净的白色配上原木色的家具,满屋书香,看起来特别舒服。   苏雨晴说,她要一点一点,把整面墙的书柜都填满。   也因为苏雨晴的随大流,胡新月干脆给苏向暖的屋子也舍弃了粉红色壁纸,而是白墙原木色家具,整个房子都是协调的风格。   搬家后的第一顿饭,是胡新月跟苏立诚一起做的,苏母拉着苏文静在交代她孕晚期的注意事项,穆伟航跟苏父带着两个小的在外头锄地,苏母要种菜,小花园的土当然也得收拾出来才行,不过是苏父抱着苏向暖在旁边看,穆伟航在使力气,苏雨晴帮着捡捡石头往外扔到垃圾桶而已了。 第91章 写字楼。   这年的最后一天, 苏文静生了,是个男孩儿。   生完的第二天就是元旦,苏雨晴放了假, 吵吵着要去医院看小弟弟。   本来苏文静是不想让这么多人去医院看她的, 也就这两天,出院回家一个院里住着, 天天都能看。   苏父苏母都去医院了,家里没人, 胡新月一个人看着两个女儿, 苏雨晴还一个劲儿的在她耳朵边念叨, 想了想, 胡新月自己其实也对小外甥好奇的紧,干脆带着孩子们出了门。   天已经很冷了, 大人孩子都穿得像个球,骑电动车不方便,胡新月就带着孩子们坐公交车, 苏向暖对坐公交的执念很大,只要一上公交车, 立刻安安静静的看着窗户外头, 不吵不闹的。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 下车的时候, 却下起了雪。   “妈妈!雪花!”苏雨晴激动的伸出手去接, 苏向暖也学着姐姐的样子伸出小手。   雪花落在手心里凉飕飕的还有点痒, 苏向暖被逗得咯咯直笑, 看到手心的雪化成了水,还伸出小舌头打算去舔。   胡新月赶紧拦住了她,“不行, 脏脏。”   “妈妈,甜、甜甜……”   小宝贝说着,伸出小舌头又要去舔手心里的雪,胡新月赶紧一把将她捞在了怀里。   “我们去看小弟弟,要快点去哦。”   “弟弟,看!”   苏向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回了弟弟身上,胡新月又叮嘱苏雨晴跟紧自己,母女三个这才往医院里头走去。   苏文静住的是双人间,但是穆伟航的父母在医院托了熟人,把另外一张床位也定了下来,本来是想着穆妈妈晚上照顾苏文静睡的,但是穆伟航不肯走,老人家也就没过来。   胡新月他们到的时候,穆伟航刚把小宝宝从育婴室抱回来,那么大高个儿的一个男人,抱着小小的襁褓笑得跟傻子似的。   “姑姑,外面下雪了呢!”苏雨晴一进屋,先扑到了苏文静床边,苏母怕外头风凉吹着了苏文静,把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的,被苏雨晴一把拉开了。   这会儿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飘飘洒洒的雪花像鹅毛似的落下来,城市都浮起了一层白。   穆伟航抱着儿子也走到了窗户边,让他看一看雪。   襁褓里的小家伙好奇的扁着嘴巴看着周围,看到苏向暖的时候,黑溜溜的眼珠子,定住不动了。   “弟弟、看……”苏向暖也好像明白了小家伙跟大家的不同,指着弟弟要过去。   胡新月就把她放了下来,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还不是很稳当的苏向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小姑父旁边,扶着大人的胳膊,冲着襁褓里的小宝宝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宝宝像是回应一般,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呀!宝宝笑了!”穆伟航喊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苏文静赶紧扶着坐了起来,苏母骂她一句让她慢点,苏文静却像没听见似的赶紧凑到了襁褓边,就看见两个小宝宝正对着开心的笑。   “妈妈,小姑姑生的宝宝,为什么跟小姑父那么像,一点也不像小姑姑呢?”童言无忌的苏雨晴盯着穆伟航和小宝宝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把疑惑问出了口。   苏父赶紧拽她,可还是晚了一步,胡新月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苏文静先开口了,“明明更像我,你再仔细看看。”   苏文静执拗的,像个孩子。   “哎呀!儿子像妈,越长越像,看看孩子是不是尿了?”苏母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话题错了过去。   苏文静生了孩子,按照这会儿的习俗,该是她婆婆伺候,但是苏文静的脾气不好,穆妈妈又是文化人,互相都不想往一起凑。   穆妈妈就说想请个住家保姆照顾大人小孩儿,可苏母怕陌生人薄待孩子,硬是拒绝了穆妈妈的好意,她本来是想直接搬去苏文静家住着伺候的,但是苏文静不许,就只能白天过去,晚上回来也算是能好好睡个觉,苏文静那边,晚上就她跟穆伟航自己看孩子。   这时候,离得近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然后胡新月就觉得新华家园这房子不行了。   她原本计划的是,等鲁阳新区开建后,在新区的高层优质楼盘里给两个女儿一人买一套,想着以后大家都喜欢住高层那种高级小区,也就没在老区给孩子们买,但是现在看到苏文静跟苏母这种模式,她觉得她得跟着孩子们再买一套,以后女儿们结了婚,回家蹭饭或者她去帮忙带带孩子什么的也方便。   于是胡新月在公司的时候,就跟高芳说起了自己打算买房子跟孩子们住一起的打算,丁当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也是十分好奇,“胡姐,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存款啊?”   虽然装修公司挣的不少,丁当自己这半年多也在新华家园首付了一套小户型,但是胡新月又是投饭店又是买房的又是开公司的,前期投入可不是三两万的事儿。   胡新月腼腆的笑了笑,“没多少没多少,不是能贷款么,走着说着,先占到自己手里再说。”   到年底的时候,苏立诚又给她存折上存进去了点钱,刚刚又把二十万凑了整,他那边的两个蔬菜大棚投进去了不少钱,但是每个月进账有一千多块,再加上饭店的分红一个月小一千,装修公司的收入不能按月算,但是一个工地起码有两千块的入账,新诚现在业务展开不错,一个月起码是三个工地的。   不过苏立诚现在还想继续做大棚,苏凯旋跟他说蔬菜大棚如果能形成垄断趋势,下一步还可以开生鲜超市,但是上头有了拆迁的风声,地也没原来那么好租了。   “对啊,那房子贷款办下来就涨了,可不比在银行放着吃灰强,那点利息,连买菜的钱都不够。”高芳在丁当买房的时候,也跟着买了套,不过她没贷款,是全款买的,还比丁当买的价格低了一点。   “二位姐姐,你们手里要是闲钱多想买房子投资的话,我觉得还是别在鲁阳买了,去河东市买,那儿是省会,以后房子的升值空间,肯定比咱们这儿大!”   “河东?那么老远,就是买了房子咱们也不会去住,买那儿干嘛呀?”高芳不是很赞同丁当的看法。   胡新月却被丁当说得动心了,这会儿的房子都便宜,可鲁阳四百块的房子翻三十倍也才一万二,但是河东的房子就算是一千块一平,翻三十倍就是三万了。   “就是去河东买房,咱们这种情况的,能贷款不?那边是省会,房价也贵的呀,一下子掏空了老本,后面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周转不开怎么办?”   能不能贷款的事儿,丁当倒是不太清楚。   “要不您去陆航他们公司问问,海天中介到底是鲁阳最大的中介公司了,说不定他们有法子呢。”   自从知道了崔小磊的下落后,丁当就从陆航家搬了出来,也再跟陆航多联系了。   可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乡,虽然有不愉快,但是有事儿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对方。   于是第二天,胡新月就去了海天中介。   李经理对于胡新月要买河东的房子很震惊,但是她这行业做得久也做得大了,对于河东那边的中介公司,也还是有认识的人的。   她给了胡新月一张名片,胡新月也趁着这一趟来,把原先五中附小旁边家属院的房子在中介公司挂了出租。   去河东买房,胡新月并没有跟苏立诚打招呼,她说的是去河东出差,要谈新的供货商,还说是跟高芳一起去,特意拉了高芳做掩护,但是高芳没去,是丁当陪着她去的。   上辈子,胡新月也是去过河东的,省里的好大学几乎都在这儿,三流大学也汇聚在周边,苏雨晴和苏向暖的成绩都不怎么样,最后都是在河东上的三本学校。   虽然说不上像鲁阳那么门清,但是哪里发展的最好,看城市圈基本也是可以确定的。   胡新月本来是想去买一间小门面,但是没想到河东的城市新区建设已经开始了,高层住宅也在城市周边兴建起来,因为是在现在的城市外围,又是预售价格都很低,胡新月直接在河东主城区河东大学靠南边建造的火炬大厦,以一千五一平米的价格,拿下了三百平米的写字楼,总价是四十五万,首付十五万,月供一千六,贷了三十年。   这个大楼,后来送两个女儿来河东上大学的时候,胡新月不止一次被堵车在楼下,她本来是想买一层的,但是现在手里没那么多现金,只好先买一半。   差不多也就是年后,苏家寨应该就要拆迁了。   胡新月这一趟去了一个礼拜还多,每天给苏立诚打电话报平安,家里人也没觉得怎么样,苏立诚自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根本没功夫乱跑,高芳那边,保密工作也是极其到位。   直到胡新月从河东回来,才把购房合同拍在了苏立诚面前。   “以后每个月,这边的房贷是一千六,咱们现在这栋房子的房贷是三百三,学校那边的是一百三,每个月房贷要还两千出头,还有我妈那儿的一百五,还有咱们一家子的生活费……啊,还是一起加油吧!”   苏立诚完全懵住了。   他觉得现在有房住有存款的日子挺好的了,怎么胡新月几乎花光了积蓄又跑那么远去买了房。   然而不等他发牢骚,胡新月抢先道:“咱们打个赌吧,十年八年的太长了,要不就赌一下,等火炬大厦交工的时候,写字楼的房价能不能涨过三千块?”   苏立诚不说话了,他老老实实的躺回了床上,他相信老婆的眼光。 第92章 满月酒。   到河东转了一圈, 让胡新月见识到了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间的区别,也再次让她感觉到,自己没钱。   于是年前四川小吃聚餐的时候, 她拉住了张开行。   张开行每天都很忙,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是他也不怎么缺钱花。   “张总, 装修公司好歹每个月给您老人家分着钱呢,你看看, 能不能给介绍点活儿?”胡新月先前一直觉得新诚的收入挺不错了, 就也没想着要往大处做。   张开行一愣, “介绍活儿?装修的活儿么?”   胡新月点头, “是啊,装修公司做装修的活儿, 像耐火厂盖了新厂房需要装修啊,或者咱们饭店需要装修,我们都可以的。”   张开行翻了个白眼, “饭店装修现在不归我管,是你男人说了算的。”   胡新月没理他, “反正大老板给留意一下吧, 总归介绍成了我们赚钱, 您老人家不是还有分成么, 好歹也是您参股了的公司, 四川小吃您不还帮着往工商局走关系呢, 咱们装修公司总不能一点都不管吧。”   “还有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股票, 那个东西是怎么赚钱的?”   “你们小两口,不是挺有钱的么?”张开行笑得很贱。   “孩子大了养不起了,有压力才有动力, 我要跟孩子他爹努力赚钱,您看不出来我们很努力么?”   张开行不以为然,不过聚餐结束后,就带着胡新月去了股票交易所。   前后两辈子,胡新月这是头一回进这种场所,里头乌泱乌泱的人头,每个人都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盯着中间的小黑板。   “那上面,就是今天可以买的股票名字,你挑几个,我去帮你买?”张开行买的也有,一进门他就去看了,他买的那几只股票跌停了一只,心情也跟着有了阴霾。   胡新月原本想着,就算她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二十年后的信息发达,那些走到最后的公司现在她随便买点,不管能挣多少,反正不赔就行了。   但是一到这儿,她才傻眼了。   墙上写得那一排排的公司名字,竟然找不出一个她觉得耳熟的,倒是有几个谐音差不多的,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你是新人,手气壮,快挑几个,让我也跟着转转运。”张开行看胡新月拿不定主意,就催她。   胡新月只好仅着那几个耳熟的谐音,买了几家,凑了五千块下去。   到了年底,装修公司也就没什么活儿了,胡新月给公司安排了放假时间,又跟高芳去批发市场给大家采办了年货当福利,公司也就放假了。   放假的第一天,胡新月就接到了胡母的电话,老太太在电话里说她胃不舒服,要胡新月带她去看医生。   胡新月这才想起,上次胡新宝在医院,因为赌气她也没带胡母去检查,这又耽搁了大半年,也不知道胡母这到底是怎么了。   天太冷,她也没让苏立诚送,自己搭长途车回了槐树村,接上胡母直接到了中心医院。   大夫让做了些基本检查,询问过胡母近来的生活情况后,下诊断说她是不按时吃饭,吃剩饭导致的胃炎。   胡母后来去世,就是因为胃癌晚期。   胡新月在听到胃炎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坚持要给胡母做全身的系统检查,还有胃镜,医生解释那检查特别难受,胡母也不想做,可胡新月板着个脸像个煞神似的,吓得胡母也没敢再胡搅蛮缠。   一天后,结果出来,去取检查结果的时候,胡新月没带胡母。   她颤颤巍巍的取了检查结果去给大夫看,大夫的诊断仍然只是个胃炎。   难道是因为现在还早?   胡新月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担忧,就问大夫胃炎有没有可能变成胃癌。   “长期胃炎是有一定可能转换成癌症的,人们错误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还有过度劳累和压力大心情不好,都可能成为诱因,但是现在只是普通的胃炎,回去吃点药,按时复查就好了。”   胡新月从大夫的办公室出来,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当年槐树村拆迁后,胡家的拆迁款还有房租,胡母都是直接给了胡新宝的,但是胡新宝听媳妇儿的,转头就把钱给了刘晶晶管,老太太为这事儿没少生气也没少跟女儿们念叨。   后来胡新宝把胡母扔在医院,胡新月把她接到家里来的时候,胡母还说,他们住在一起,每天买菜做饭带孩子都是她一个老婆子的事儿,刘晶晶只管打牌买东西,根本就不管孩子。   现在,因为她重生的这只蝴蝶,煽动得胡新宝跟刘晶晶做不成夫妻了,胡家的房子也不会完全落到胡新宝手里,如果胡母不再憋气劳累,她是不是就不会得绝症……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着办年货,苏父苏母这回是说什么也要回老家去过年了。   村子里还有老亲戚,别家小辈也要来看老两口,跑到这市里头来,过年也是关起门,就真没有年味儿了。   不过过年前,还有一桩事儿,就是苏文静的儿子嘉禾要办满月酒了。   原本说得是在市里头办,把苏家知近的亲戚请一些过来就好了,但是苏文静却坚持要回老家再办一场,苏父苏母都知道她被王家污蔑憋着一口气儿,穆伟航也顺着她,老人家当然也就不再说话了。   满月酒先是满一个月在鲁阳办了一场,请的是苏文静夫妻俩在市里头的同事,还有穆家父母的朋友们,办完这场,按着鲁阳地区的老规矩,孩子满月需要挪窝,得回娘家住几天。   本来是苏文静自己带着孩子回去,但是穆伟航不放心,巴巴的也跟着来了。   回了苏家寨,屋子里烧着炉子,其实比城里头还暖和点,酒席是老早苏父就定好的,一堆杂事儿有苏立明这个大哥在捣腾,苏文静闲着没事儿,就让穆伟航骑着摩托车载她去了乡里,特意抱着孩子去了一趟乡税务所,邀请原先的同事们参加孩子的满月宴。   一个金河乡,就这么点大的地方,税务所的人知道了,整个金河乡政府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到苏文静被调到市税务局上班,又跟穆伟航结了婚,乡里这些旧相识们,也都揣着看她笑话的心思,到现在苏文静跟王宝庆离婚快两年了,各自都又组建了家庭,可王家那边新媳妇儿的肚子,还是扁平平的,苏文静这边都已经抱上孩子吃满月酒了。   看那大胖儿子,养得多富态。   满月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在苏家寨搭棚子摆流水席,一桌三十六块,八个凉菜八个热菜,直接就是二十桌。   这年头的人还不富裕,有些人家也还缺吃得,有那种拿了十块钱来一家子的,还有那种年纪大的送块小被面来三四口的,反正怎么样都有,这时候的满月宴,也没有后来那种风气,请客的人也都不是为了赚钱的。   来吃席的人见到了苏文静,见到了她的新老公,也见到了苏家人的高兴热闹,回了乡里办公室八卦起来,又成了王宝庆的热闹。   王宝庆不在机关单位上班,消息还慢点,但是王家父母和杨梅都是在系统里上班的人,这消息又都是冲着他们来的,自然知道的快,不过王家父母怕儿子生气,王宝庆不在家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磋磨杨梅,王宝庆回了家,却是闭口不言。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天王宝庆在外头喝酒,被人指着鼻子说他生不出孩子,又说他前妻生了儿子都满月了,气得王宝庆掀了桌子,回家就关起门跟杨梅打了起来。   杨梅不像苏文静,是受过教育有底线的人,她是正儿八经靠手段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原先跟王宝庆偷着在一起那会儿,什么也不用她干,就等着替王宝庆花钱哄他开心就是,可结了婚进了门,一屋子的活儿全指着她一个人干,公公婆婆明刀明枪的挤兑她,十足拿她当老妈子的架势,她也真是受够了。   于是夫妻俩打架,杨梅也没在怕的,把王宝庆一张脸挠成了大花猫,让王家父母冲进屋里拦,直接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杨梅回了娘家,却是越想越气,觉得王家人不是东西,可娘家爸妈觉得她不识抬举,王家那么好的条件她好不容易进的门,正房太太做着,乖顺点听话点就好了,哪儿就跟男人打起来,还还了手。   杨梅气不过,想来想去,就找到了苏家寨。   她想起来一开始撺掇王宝庆离婚那会儿,苏文静一直说她自己没毛病的事儿。   苏文静见了杨梅,也没多说话,摆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憋了大半晌,才在杨梅准备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句话。   “你要是还准备在王家过,我这话你就当没听过,当初我说我自己没毛病,王家人都不信,还到处去抹黑我,他们根本提都不让提王宝庆可能有毛病这事儿。不过你有没有毛病这得听医生的,你俩要真过不下去跟了别人,也别怕什么谣言,真生个孩子出来,那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胡新月看到杨梅走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淤青,心底却是一团浆糊乱的很。   上辈子,王宝庆是在外头让杨梅怀了孕,回家跟他父母一起逼着苏文静离婚,才闹成了最后玉石俱焚的样子,可王宝庆这回怎么不行了呢?   难道说……原来杨梅怀的那不是他的孩子?   胡新月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这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去厨房炸年货去了。   兔年民政局上班的最后一天,杨梅跟王宝庆,离婚了。   春节假期过后,公职人员最先回归岗位,金河乡政府收到的第一份通知,就是要在苏家寨开展征迁工作,鲁阳市政府的公告随后就贴在了苏家寨的每一个路口,村里的人还不太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年纪大一些的人听说公家要拆自己的房子,提着锄头白天黑夜的守在自家门口,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架势。   可改革的春风,不是某一个人能阻挡的了的。   随后,政府公布了建设鲁阳新区的公告,要在金河以南划建鲁阳新区,定名为金河区。   又过了没多久,政府紧跟着发布新一轮公告,要将市政府南迁到金河区,并且在新区的中间位置,也就是苏家寨这块地方,修建新的市政府大楼,征迁村落的公告还没出来,但是要在新区修路,牵扯到的村子,也都先后收到了拆迁的公告。   拆迁,终于来了。 第93章 重新分家?   公告一贴出来, 拆迁小组就搬进了苏家寨,各个村口把守着,禁止村民们在原有住宅基础上私盖加盖。   正式的政府人员一到位, 村民们也就明白过来, 这拆迁是挡不了了,准备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也不出去了, 有些经年舍弃的老宅子,偷偷摸摸到院子里趁天黑把土坯房再盖起来, 就想着能多赔点, 还有那种兄弟几个住在一个院子里没分家的, 那更是吵成了一锅粥。   苏立诚一过完初五就回了市里, 正月十五的时候胡新月把苏雨晴送了回去,嘱咐她去姑姑家吃饭睡觉, 就又回了苏家寨。   几十年的老房子,要拆迁,光破烂就能卖好些天, 还有各种能要的不能要的零碎东西,都得一样样的收拾, 苏父苏母年纪大了, 一两天还行, 时间长了身体还真是受不住。   这天中午, 胡新月把老院子里的破铜烂铁门框子都给了收破烂的, 总共换了五块钱, 苏母喊她吃饭, 她正准备回家洗洗手吃饭,一抬眼,却看到李素珍跟苏立明夫妻两个从路口过来, 互相推搡着,苏立明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胡新月赶紧退后一步回了家。   没等她洗完手,李素珍就来了,却是一个人来的。   “大嫂吃饭了没,妈蒸的白蒿,一起吃点?”胡新月一边说一边往饭桌旁摆凳子。   苏父抱着苏向暖从厨房出来,苏母端着一大盆蒸菜出来,看见李素珍,都是一愣。   “我吃过了,就是有点事儿跟爸妈商量,你们吃,我帮你们抱着孩子吧。”   李素珍接过了苏向暖,也真就在旁边抱着孩子哄,等到大家把饭吃完,胡新月收拾桌子,她才坐了下来。   “爸,这村里要拆迁,说是过几天就来量房子尺寸了,我跟立明商量了下,您跟妈年纪都大了,既然是养了两个儿子,老让你们住在老二家我们这儿脸上也没光,以后凯旋说亲戚人家也会说闲话,就想着,以后我们跟立诚他们轮着伺候爸妈,一家一个月或者多少天,听爸妈的意思。”   苏父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素珍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盯着老两口看了会儿,才继续道:“爸,既然您在两个儿子家轮着住了,这老宅子也该拆了,要不就趁着拆迁的时候直接给他们兄弟俩把家分了,凯旋这眼看着就要毕业也该结婚了,大小伙子结婚总不能没个房子,咱们这当长辈的提前给他预备下,也算是全了自己的责任不是。”   胡新月在厨房刷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干脆利落的收拾灶台。   苏母起来把苏向暖从李素珍手里接了过来,苏父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住李素珍,“咱们家……就那么点东西,不是早多少年就分完了,现在还有什么能分的?”   “这老宅啊,爸妈这老宅也能拆出来几套房子呢,怎么能说没东西呢!”李素珍笑得格外谄媚。   “你去,去叫苏立明来跟我说,我一个当公爹的,犯不着跟儿媳妇争执这分家的事儿。”苏父说着,拿手在桌子上狠狠拍了几下,显然是气着了。   可李素珍又哪里是个轻易退缩的,“爸,我们家的事儿,平常立明都听我的,您跟我说就行,立明不当事儿,他来也说不出个啥的。”   苏父气得脸色铁青,不肯说话,可李素珍在旁边嘚嘚嘚反倒更来劲儿了。   最后还是苏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打断了李素珍的念叨,“叫苏立明来,叫他自己来跟我说!我这老头子的主,还没轮到你这做儿媳妇儿的来做!”   李素珍不死心,还想继续说,却被苏母连推带拉的拽到了门外头,叫她赶紧走。   “妈,您跟我爸可就凯旋这一个孙子,以后苏家的事儿,不全得指望凯旋,我这不是替自己争,那不是儿子跟闺女不一样,我才想着多给凯旋留点东西的。”   “走吧走吧,去叫你男人来说,这种事儿,妇道人家别瞎掺和!”苏母说完,抱着苏向暖退回门内,直接就把大门关上了。   胡新月从厨房出来,老两口什么话也没说,她就也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左不过就是苏立明不管老两口了,上辈子不也是这样,她跟苏立诚照顾两位老人就行。   反正这老宅,还有新宅子的宅基证都是她跟苏立诚的,河滩租的地也是他们自己经村里和人家签的合同,随便李素珍闹去吧。   第二天,乡里派下来的人开始进村子,沿着每条街,家家户户的编号,登记宅基证信息,苏家寨三千多户人家,可不是几天就能完事儿的。   苏立明一直没来,胡新月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道又过了两天,李素珍还是拉着她苏立明来了。   苏父抱着孩子出去溜达了,胡新月正在屋子里收拾旧衣服,有些陈年的衣服压箱底,穿不了的就直接丢了,来来回回的搬家也没意思。   苏母坐在院子里收拾去年收下来的一点花生,打算剥好了往城里拿。   苏立明被李素珍拽着进了院子,看到苏父不在,人整个放松下来,顺着坐到了苏母旁边,帮着扒起了花生。   “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没个爷们儿样。”苏母把花生笸箩挪了过去,不想让他们两口子碰,她对苏立明没本事其实没有意见,意见主要是针对李素珍的,她看不惯李素珍这么揉搓自己的儿子。   “妈,就是这老宅,就算不说我们跟老二家平均分,起码也得分我们点吧,要不乡里乡亲该怎么说您跟我爸呢!”苏立明没说话,张嘴的还是李素珍。   “随便他们怎么说,当初盖了新房子,说给老二娶媳妇儿,你们夫妻俩要死要活非去住,说老宅给立诚,新房子给你们,以后这家里的东西你们都不争不抢了,是有这话吧?”苏母不待见李素珍,话也不留情面。   “妈,那会儿老二不是没房子么,现在他在村里盖了那么高的楼,村里人都说,他那小院子起码顶咱们这些房子的两三倍,能赔好多钱呢,这老宅,也就应该两个儿子分么,再说凯旋结婚,您这做奶奶的,不也得表示表示?”   “老二的房子,是他自己盖的,你们自己要有本事,盖个十层八层的,我也不会占你们一分钱便宜,反正这老宅和你们住的房子,那是我跟你爸置办下的,两个儿子,一边新一边旧老二已经是吃了哑巴亏的,现在你们连着破院子都想抢,你们还是人么?”   “妈,那老二没儿子,以后这些东西不都得便宜了外姓人,给了凯旋,才是给老苏家守着根儿啊!”   李素珍讲得振振有词,苏立明的脑袋却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我懒得理你,过过过……让开!”苏母推开了李素珍的手,又挪了挪凳子。   胡新月在屋里听着李素珍这十足胡搅蛮缠的架子,也有点不忍心老两口被李素珍这么纠缠,就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胡新月,滔滔不绝的李素珍立刻收起了话头,她也怕胡新月闹,但是这个弟媳妇儿脸皮子浅,一向好说话,也不见得会跟她争这么点东西。   可这不是一点东西,这套老房子拆完,起码也得三套房。   “大嫂,什么时候来的,我这在屋里忙活,都没听见你们来。”胡新月笑眯眯的坐在了苏母旁边,也帮着扒起了花生。   “刚来,跟妈说点事儿,你们城里不是还有生意,这过完年咋不回去,晴晴跟立诚在那儿,也没个照顾家的人,能行么?”   “文静不是离得近,在家休产假帮着照顾晴晴呢,立诚自己就是开饭店的,饿不着。”胡新月始终笑眯眯的,“对了大嫂,刚才我好像听见你说,要爸妈把这老宅子给大哥跟立诚分了,是有这么个事儿么?”   李素珍面色一紧,笑了笑。   胡新月也没等她说话,直截了当道:“大嫂,这个宅子,当初我跟立诚进城开店前,都好多年了吧,早就换成了立诚的名字,妈就是想分给你,她也分不了了。”   “你们咋能这样呢!”李素珍怒了。   胡新月却还是淡淡的笑着,“我们咋样了啊大嫂?新宅子改大哥的名字,你们也没问过我们啊,而且新的住了,拆迁了老的还想来分,有你们这么四面占便宜的么?”   李素珍听见这话,索性也不装样子了,“你们也盖了新宅,还租了那么些地,又占着老宅,你跟苏立诚连个儿子也没有,以后不还得指望我儿子,占那么些东西,吃相也别太难看!”   听见这话,胡新月收起了笑容,冷声道:“我没儿子又怎么样,我占一堆房子那是我的本事,我把房子给我女儿,给捐了给大街上的乞丐我也不给你,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李素珍气得原地跳脚,可她真是气不过,冲上去就要打胡新月,却一下子撞在了苏母身上,老太太被她撅得往后就要躺倒在地,得亏苏立明反应及时趴在地上当了肉垫,要不这一下子,就得把老太太摔够呛。   “妈!”   胡新月帮着从地上扶起了苏母,正好这时候,苏父抱着小孙女回来了。   看见苏立明在地上趴着,苏母扶着腰,“这是咋回事儿?”   “还能是咋回事儿,老大媳妇儿准备要了我这老婆子的亲命呢!”   “妈,我没有,我不是……”   苏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越过李素珍走到苏母旁边,问苏母有没有摔到哪儿。 第94章 分房子啦。   旁边苏立明看自己媳妇儿可怜巴巴的杵在一边, 老好人心态作祟,忍不住帮腔,“爸, 这素珍也不是故意的, 这老二媳妇说话也太难听了点,啥房子给乞丐都不给我们, 咱们好歹是亲戚呢……”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苏立明的絮叨。   院子里的人都被苏父这一巴掌惊呆了, 要知道, 苏父可是从来反感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观念的, 对自己的孩子他没打过, 学校的孩子他更没打过,而且这时候往前, 老师打孩子可是常态,跟后来的风气大不相同的。   苏立明长这么大,头一回挨巴掌, 还是当着自己媳妇儿跟弟媳妇儿的面,傻乎乎的捂着脸, 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该怎么反应, 那股子劲儿好容易冲到了大脑, 他正准备说话, 苏父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滚犊子!”   苏立明脚下一晃, 根本不敢跟亲爹硬刚, 连滚带爬就准备跑, 被李素珍拽了一把,干脆拉着李素珍一块跑了。   村子里挨家挨户的登记宅基证,量房子尺寸。   市里头发下来的拆迁规定里头, 一楼是按宅基证面积赔的,二楼是按房子面积算的,二楼以上就按实际面积的一半,但是村里现在盖到二层以上的,其实也只有牛广元那小楼跟胡新月那新宅基地里的房子。   有那不想要房子的,还可以赔钱,换算出来的面积一平米赔四百块,院子里的树木也都有赔偿标准,果树按年限算的更贵点,还有一块宅基证给赔五千块,按照户口一个人头分40平米安置房,还有拆迁补偿款,过渡款,条条框框的规矩算起来很麻烦,但是如果拿钱,这些钱可还真不算多。   于是胡新月自己就做了决定,除了只能拿钱的那部分,其余的,她都要房子,小户型两室的那种,过两年市政府建起来,苏家寨这片最紧挨着市政府的安置房,那就是最方便往外租的地段了。   拆迁的进程并不快,因为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拆迁还是陌生的词,故土难舍,好多老人揣着抵抗情绪,消极反对,他们并不觉得拆迁住进楼房有什么好,没了土地连收入都没了,也不知道以后要靠什么过活,还有房子拆了也不是立刻就有安置房能住的,投奔亲戚也得有个商量缓冲的时间。   差不多折腾了两个多月后,春暖花开的时候,搬迁才算是缓慢结束了。   苏父苏母按人头分的那40平米,给了苏文静,苏立明家的新宅子据说是分了两套房,拆迁的时候主要看面积,这个时候新划的宅基证是明显不如老地块占便宜的。   苏家的老宅,分了四套两室一厅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胡新月盖的三层小楼分的多,同样两室一厅的规格,分了八套,管分房子的那个人说胡新月这样挑房子不行,硬是塞了两套三室一厅的给她,河滩租地那些葡萄苗在吴建国听说要拆迁后,很补了两个月肥料,划分的时候勉强跨上了盛果期的槛,按照一株苗二十块的价钱赔。   听说胡新月不要钱就要房子,那管划分的小同志还特意多给她数了点,一共六亩半地,数了四千两百株,胡新月自己都没想到,最后占了大头的,竟然是这葡萄苗。   不过这葡萄苗的钱,换算成房子,人家政府工作人员还是只能按四百块一平米的价钱给胡新月算,想想市里头那些成品房子也就四百多点的价钱,这安置房盖出来还是多层得爬楼梯,跟苏立诚打电话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要钱吧。   最后还有一家四口的每人四十平米,拆分成了两套八十平的小两室户型,还有拆迁安置款,胡新月总共到手十六套房子,还有十四万的钱,房子要等安置房竣工,但是这钱却是没几天就转到了她的存折上。   签完了合同,胡新月是第一个离开苏家寨的,她在市里头有房子有家,带着老两口跟孩子坐车直接就走了,本来以为这事儿也就这样了,但是没想到,一直闷着没吭声的苏立明,却跟着他们进了鲁阳,而且还是没租房子,准备上兄弟家里来蹭的。   苏立明夫妻俩能用的东西,几乎也就是些农具和衣服被褥,大部分都搬回了李素珍的娘家去,两口子背着旅行包提着衣裳,到了鲁阳才给苏立诚发BP机信息,弄得苏立诚手忙脚乱,他现在也忙,根本顾不上去接,就给胡新月打电话叫胡新月去汽车站接。   胡新月本来不想去,但是怕苏母多想,那到底也是人家儿子,不过她在公司忙到下午三四点,踩着天最热的那个点慢悠悠的去了汽车站。   苏立明夫妻俩已经等了大半天了,饭店的饭太贵俩人都不舍得吃,都想着苏立诚一会儿就会来,硬是蹲在马路边等着,饭都没吃。   看到胡新月,夫妻俩跟饿狼似的站了起来,可胡新月压根儿没提要带他们吃饭的事儿,直接领着人就往公交车站去了。   苏立明的两个孩子都出去上学了,只留下他们夫妻俩在家,一开始,苏立明是想去丈母娘家借住的,但是李素珍明里暗里的挤兑他,说什么老二一家子都去城里享福买了大房子,连喊都不喊他们一声,苏立明气不过,这才来了鲁阳。   新华家园的房子刚好是四室,两个女儿一人一间,老两口一间,夫妻俩一间,苏向暖现在还小,等于是空出来一间的。   可胡新月把苏立明夫妻领回家,也压根没想让他们跟自己住在这边。   苏立明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家兄弟住在如此华丽高档的房子里,心底的酸水儿都冒没边了,连原来对李素珍挤兑苏立诚没儿子很反感的苏立明,也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要是苏立诚这房子给了苏凯旋,接他来住,那多好啊!   想着想着,肚子越发觉得饿了。   可是茶几上空荡荡的,厨房的案板上也是空荡荡的,连饭桌上也是毛都没有一个,借口上厕所溜达了一圈的苏立明坐回来,对李素珍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这可不是胡新月特意安排的,只是因为苏向暖还小,又正是刚走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苏母怕她不是饭点乱吃东西,最近去买菜买水果都是可可的,有点应急的零食,也都是藏在苏雨晴的屋子里,外头当然是什么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胡新月做完了饭也吃完收拾完了,苏立明夫妻俩见胡新月一直没安顿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新月啊,这今天晚上……我跟你大嫂,我们住哪儿啊?”   “呀!大哥大嫂你看我这都糊涂了!”胡新月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拍着脑袋,苏立明以为胡新月会把他们往屋里让,哪知道胡新月却开了大门,“大哥大嫂,这家里实在也是没地方,不过那边还有之前那套房子,地方大,说出租也一直没租出去,你们俩去那边住着各方面也都方便,省得这边打地铺睡客厅,一楼地上寒气重,再坐下病就不好了。”   苏立明立刻不高兴了,“这儿不是有空房间么,干啥还得跑那么远去住别的房子。”   李素珍赶紧拽了他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吧走吧,挤在一块确实不方便。”   胡新月坐公交车送的两个人,到了地方已经八点多了,她在楼下给苏立诚打了个电话,让他忙完来老房子这儿接她,这才带着苏立明夫妻俩上了楼。   屋子里的家具是齐全的,一些带不走的铺盖也都留在屋里,胡新月打开灯,李素珍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却没明说,仍旧笑呵呵的。   胡新月才不管他们到心情,直接把钥匙放在了鞋架上,“大哥大嫂,这房子空了些时候,不过就你们夫妻俩,住着也松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钥匙在这儿。”   胡新月走后,李素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电视柜,发出一声喟叹,“唉,这儿要是有个电视,就完美了。”   苏立明跟着坐了过来,“你看看这边破的,再想想那边,非来这边住,还不如在那边挤挤呢!”   “你懂什么啊,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么!这钥匙既然给了我,房子让我住下了,再想把这房子要回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苏立明惊呆了,但是也觉得李素珍的话好像挺对。   夫妻俩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打开看了看。   “这两口子,还真是一毛不拔!”   屋里的铺盖,只有苏雨晴原来的小屋小床那上头的褥子跟新房的床不合适,留在了这里,别的床褥子铺盖胡新月都搬走了。   苏立明夫妻俩只好把小床上的铺盖搬到了大床上挤着睡。   村子里都是松散惯了的人,这一晚上下来,夫妻俩都是腰酸背痛浑身不自在,想做点吃的,才发现厨房里得炉子底下连个液化气罐子都没有。   苏立明就说下楼去买,昨天胡新月说出了院子对面就是菜市场。   于是李素珍找了把破笤帚在屋里收拾,苏立明下去买饭,他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手里却提着一袋面,什么现成吃得都没有。   李素珍饿得前胸贴后背,问他怎么回事儿。   “媳妇儿,这儿的东西太贵了啊,一个包子五毛钱,一根油条也要五毛钱,那虚的跟棉花似的连一指头面都不定有,根本不顶饱,这冤枉钱可实在不能花啊!我左思右想,咱们还是自己在家做着吃吧!” 第95章 派出所。   可是有了面, 还没火,怎么做呢?   苏立明想叫胡新月来帮他们拾掇,可他没有胡新月的BP机号码, 只好又打给了苏立诚, 但是苏立诚正好在大棚里忙,身边没有电话也就没给他回。   苏立明守在共用电话亭等啊等, 个把小时过去,五脏庙一个劲儿的闹腾, 他是干惯了庄稼活的人, 平常在家按时吃喝睡觉干活, 哪儿受过这种苦。   就想着问问电话亭的老板家里没火怎么办。   “去液化气站买液化气啊, 喏,就在马路对面菜市场, 给了钱,一会儿人家就帮你扛家里去了。”   苏立明点了点头,跟共用电话亭的大哥说如果有他电话回过来, 让大哥告诉苏立诚赶紧过来一趟,然后他就过马路去找买液化气的地方了。   城里的菜市场,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什么都有, 苏立明很快就找到了液化气站。   可是一罐液化气要8块钱, 他还没有液化气罐, 得押20块才能买一罐回去。   这也太贵了吧!   苏立明肚子空空, 转了一圈又想了想, 还是去早点店里买了两块钱包子,回去先垫吧垫吧,等苏立诚跟胡新月来了再说这液化气的事儿。   可昨天晚上苏立诚来老房子接胡新月的时候, 胡新月就已经交代过苏立诚了,没地方住房子可以借他们住些时候,反正现在这房子往外也不好租,但是他们刚拆迁完手里都有钱,房子里的基础生活,他们愿意自给自足了就自己收拾,不愿意了,那就想去哪儿去哪儿,新华家园的房子是绝对不会让他们住的。   要不然,胡新月也不会特意等到晚上天黑透了,才带着苏立明夫妻俩坐公交车,就是让他们想去找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找。   苏立明等了一天等不到苏立诚回电话,也确实打算坐公交去找赖着,可昨天坐车的时候黑灯瞎火儿的,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小区名字还有几路车。   再说坐公交车也得掏钱,这万一他们出去了苏立诚过来了,再两头扑空怎么办。   于是夫妻俩回了家,统计了一下这房子还得添置什么才能住,打算的等胡新月跟苏立诚来了,叫他们夫妻俩去采购去。   再说胡新月这边新诚装饰,张开行那种官二代真动起了帮忙的心思,那往工装上转型,也就是规模问题了。   半个月前,张开行就打了电话,说耐火厂有个大礼堂的翻修工程,主要是室内的重新装修,以前的大礼堂也就是白水泥粉了一遍,算不得装修,这次想好好弄弄,做成现在流行的那种带电影院的大礼堂,打算的是要公开竞标,问胡新月参加不参加,胡新月当时在苏家寨拆迁的事儿还没弄完,就让苏立诚牵头带着高芳跟张开行碰了碰面,大概了解了流程,到她这两天回来,丁当跟高芳几乎已经把投标要用的案例材料都弄好了,但是还有一样,却是不知道从何下手。   耐火厂是国有企业,它对外的工程招标,要求公司得有资质,虽然这时候对工程类公司的资质要求还不那么严格,但是按照张开行的意思,虽然要求是最少二级资质,新诚装饰没有的话,怎么也得弄个三级资质出来,他才好跟上面打招呼,要不然,初选都过不去,哪里还能投标呢。   关于装修工程公司类的资质,胡新月大概还是知道点的,也是沾先前上的那预算员课程的光,她大概知道,得有一定量的装修技术人员,还有财务人员,这些人还都不是光凭自己说说或者动手干活就行的,得有证,就像苏国庆做包工头得有那五大员的证一样,申请资质,也得有足够的证。   可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下来的,高芳也去打听了,可张开行那边对这工程几乎是志在必得的样子,才叫大家伙儿更觉得可惜。   “借吧,找个有资质的公司去投标,咱们跟人家公司签合同干活儿!”胡新月记得,苏雨晴上班后,他们那事业单位底下就挂了一堆小公司,总顶着大公司的名号出去干活儿,大公司有资质,小公司有各自的资源,也算是各取所需的一种方式。   只是这借,也总得有个目标,才好借。   胡新月把能想到的人筛了一遍,到最后,好像也还只有苏国庆一个人,可能会有点办法。   于是她给苏国庆打电话,苏国庆可是揣着大哥大的有钱人,只是这电话早中晚分开打了好几回,那边一直是没人接。   胡新月想去家里找,可问了高芳,却是根本不知道苏国庆住在哪儿。胡新月这才想起来,当初她跟周明芳一起上课的时候,苏国庆夫妻俩是住在建筑工地的,这苏家寨也拆了,连去问苏国庆的妈都没地方找,这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胡新月也就只能继续打电话。   再说苏立诚那边,他跟刘汉索一起搞大棚蔬菜,也有小半年了,销路一直不错,吴建国的葡萄园拆了,原本想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但是又到底不甘心,看他们鲜菜生意这么好,就提出了搞生鲜超市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鲁阳,人们的日常采买,还都是靠着就近的菜市场来解决,可菜市场环境不好储存条件差,好些南方来的水果不好保存,菜贩子水果贩子干脆就不进货,久而久之,那些水果也就不往这边来了。   眼下改革开放,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人们对水果的要求和需求,总归肯定是越来越高的。   吴建国原先种葡萄的果苗,就是从老家带来的,他们老家那边的亲戚十之八九都是种水果的,货源不成问题,主要的也就是一个配送了。   可配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简单,不过大棚鲜菜这个直销的模式挺不错,苏立诚和刘汉索,都想试一试,如果鲜菜做起来,再投入成本去搞南方水果的运输,也算是一个保证。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都是干劲儿最足的时候,三个人一商量,苏立诚跟刘汉索先顾着大棚,让吴建国去找场地,先把第一家蔬菜超市开起来,算是试点运营。   夫妻俩都忙得很,根本没人顾得上苏立明夫妻俩。   再说了,这俩人空着手来打秋风,白住人家的房子还想让人给他安排周到,妥妥的白日做梦。   苏立明跟李素珍第一天,就一人吃了两个五毛钱的包子,在家灌的自来水解渴。   第二天,苏立明想着去买液化气,李素珍却不让。   “我记得听你爸妈提起过,胡新月买这套房子,就为了叫苏雨晴上学近,咱们去学校门口等着那小丫头,就不信找不到他们家去!”   李素珍憋了一肚子的气,哪儿还顾得上想这房子是不是白住的啊,就想着赶紧找到胡新月那边的房子去赖着不出来,有苏父苏母做饭,他们夫妻俩捏着拆迁款吃喝住一毛都不用花,那才舒服。   因为她一开始上鲁阳来找苏立诚,打的就是这主意。   亲兄弟啊,这种时候不帮,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可苏雨晴放学基本都是直接去了公交车站,孩子们乌泱乌泱的还都穿着校服,一点都不好找。   李素珍跟苏立明在学校门口蹲了两天,才总算在小卖部门口蹲到了买涮土豆片的苏雨晴。   正跟老板掏钱的苏雨晴听见有人喊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回过头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人一把拽着胳膊从小摊的最里侧拽到了外头。   抓她的人正是李素珍,她这两天跟苏立明白水就着一块钱四个的馒头,饿得眼都不聚焦了,看到苏雨晴在这儿买零嘴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拽苏雨晴的劲儿就格外大,主要还怕她跑了。   她这等了两天没等到人,就觉得苏雨晴也是听了她妈的唆使,故意躲着自己的。   苏雨晴重心不稳,当然下意识的去抓东西,一把拽住了卖土豆片的三轮车后斗,哗啦啦把三轮车边上摆的塑料盘子碰落了一地。   “哎呀喂这是干嘛呢你这孩子!”胖胖的老板娘来不及抢救,看着掉了一地的盘子直跺脚。   本来围在旁边等着土豆片出锅的孩子们,也都一下子散开了。   再看苏雨晴,被人提溜着胳膊坐在地上,那袖子上海氤出来了血迹,以为拽人的是孩子妈,当即就来了火儿,“你这家长怎么当妈的,自己家孩子吃个土豆片你至于这么拽么,你看胳膊都流血了!”   旁边有接孩子下学的家长,看到这架势也都对李素珍指指点点起来。   缓过神儿来的苏雨晴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李素珍,也特别生气,加上胳膊特别疼,她干脆挣脱了李素珍的桎梏,捂着脸在地上踢腾着哭起来,“她不是我妈妈,不是我家长呜呜……”   这话一说,那还了得,虽然这会儿群众对人贩子的概念还不算普及,但是这不是自家孩子给人弄成这样,还把摊子砸了,那能善了么!   卖土豆片的胖阿姨一把拽住了李素珍,“走!上派出所,看看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刚才苏雨晴是跟王嘉仪一块买土豆片的,在她被拽倒的时候,王嘉仪刚好瞥见了他们班主任汪老师在旁边路过,赶紧跑去喊老师。   这会儿班主任一来,更加落实了李素珍不是妈妈的身份,热心的文具店老板打了110,卖土豆片的胖阿姨拽着李素珍非叫她赔损失,连带着哭哭啼啼的苏雨晴,全都一伙儿打包去了派出所。 第96章 谁的面子。   老师的电话是打到了苏立诚那儿, 但是苏立诚没空,就又打给了胡新月。   胡新月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派出所,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女儿被纱布缠了一圈的手臂, 当时腿就一软, 差点没站住。   “妈妈!”苏雨晴赶紧跑了过来,避开警察的视线偷偷冲胡新月努了努嘴。   旁边的调解室里, 卖土豆片的阿姨跟李素珍还在吵,到了派出所后, 李素珍跟苏雨晴的关系已经搞明白了, 这么一来, 卖土豆片的阿姨更要拽着她赔损失了。   “雨晴妈妈, 苏雨晴的胳膊划了一个长口子,不过不深, 就是创面有点大,回去得小心不要沾水。”汪老师从警察办公室里走出来,她刚才正好去帮苏雨晴处理手续了。   胡新月问女儿, “是怎么弄破的?”   苏雨晴指了指调解室里的李素珍,“是她拽我, 我在买土豆片来着, 她突然把我从最前面拉了出来, 刮在人家阿姨的车子上, 打翻了好多东西, 我也被划伤了。”苏雨晴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所以这会儿看见李素珍, 目光还是恶狠狠的。   “孩子可以走了,大人那边还不行。”汪老师转身指了指调解室,“我家里还有事儿, 就先走了雨晴妈妈,雨晴再见。”   汪老师说完,一点不带犹豫的转身就走了。   胡新月拉过苏雨晴,又问了一遍她伤口的来源,这才确定女儿没有谎报。   那边调解室里吵得厉害,胡新月却一点也不打算管,李素珍打翻了别人的摊子,那她活该赔钱,她拉着苏雨晴转身就准备走。   李素珍却突然从调解室里冲了出来。   “胡新月!你女儿打翻的东西,凭什么要我赔钱!”她在前面跑着,后面追了个胖女人,还有两个女警察,也都赶紧追了出来。   胡新月赶紧把苏雨晴挡在了身后,没等李素珍靠近自己,先拉了一把椅子挡在了自己身前。   “你要不拉人家孩子能打翻么,还给人家孩子拽翻了,这医药费也得你掏!”跟在李素珍身后的胖女人嚷嚷着。   “吵吵什么吵吵!这是派出所,还以为在你们菜市场呢,赶紧回屋里去!”女警察拽着两个人要回调解室,李素珍却硬扛着不肯走。   “警察同志,她是我弟妹,那丫头是她闺女,这钱她来赔,我没钱,你们抓我没用,抓她。”   旁边的警察和要赔偿的受害者都不约而同的朝胡新月看了过来。   胡新月有点无奈的笑了笑,“李素珍,我是你弟妹,她是你侄女,你做长辈的就这么对孩子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你妈也不是你闺女,你弄坏了东西要赔钱,干我屁事儿!”   “胡新月,要不是你把我们扔在那屁都没有的破房子里,我能去学校门口找你闺女么,你自己赚了那么些钱抠成这样,你晚上睡得着么你!”   “我乐意,你管不着。”胡新月说完,牵着女儿转身就走,李素珍被警察拽着也是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胡新月又退回来了几步,“对了,嫌弃我的房子破,你别住啊,回去我就换锁,你要再往我家来,我就告你入室抢劫,你可以就近问问警察同志,入室抢劫判几年。”   胡新月带着苏雨晴离开了派出所,不过她没带苏雨晴回家,而是又回到了学校门口,去了老房子。   苏立明跟李素珍是在学校门口分开找苏雨晴的,这会儿孩子们早都散了,可苏雨晴没找到,李素珍也没影了,苏立明在外头找了好几圈,这才刚回到屋里,胡新月就拿着钥匙开了门。   “老二媳妇儿,雨晴,你们咋来了?这是……”   胡新月是带着个换锁师傅一起来的,她进门转了一圈,发现这么几天俩人根本没开火,倒是买了袋面粉在厨房放着,小床上的铺盖挪到了大床上,两口子当真是一毛不拔的住了几天。   “大哥,我大嫂把苏雨晴打了,还撞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钱,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那你咋不去接她回来呢?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苏立明是个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事儿的人,听见这话当时就慌了。   “不是的大哥,你想去接,你去接大嫂,警察说得给人家赔钱才能走,要不就进去住几天,而且我大嫂说她不稀罕住我这破房子,所以大哥,你把行李收拾收拾,走吧。”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兄弟买的房子,我这当大哥的住住怎么了!原来是客,你们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屋里连个被褥也没,厨房连个火星儿都点不起来,你们这是待客之道么!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吧!”   “大哥,我这房子往外头租,挂的可是一个月一百块呢,你们这也住了四天了,十块钱起码有了,还有你们在这儿的水费电费我都得去掏,要不您先给我十块钱?”   “我给你!给你个锤子!我的行李就放在这儿,我去接你大嫂回来!”苏立明担心李素珍,现在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可他又不可能真当着胡新月的面卷铺盖滚蛋,那就太没面子了,所以他袖着两只手就出了门,一副还要回来的样子。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开锁师傅见他出去,“大姐,这锁还换么?”   “换!”胡新月进了屋,把苏立明跟李素珍拿来的旅行包给提了出来,把屋子里他们带来的东西都塞了回去,包括那一袋面,都放到了门口。   开锁师傅是个熟手,三五分钟就换好了锁,胡新月给了钱那师傅就走了。   她把门锁好,把家里的水电都给断了,然后拉着苏雨晴提着苏立明夫妻俩的东西还有那袋面,下了楼。   把苏立明夫妻俩的东西扔到了门卫大爷的屋门口,从提包里摸出来一包烟,这几天在外头跑关系,这些东西都是备在提包里的。   “大爷,我家那两个亲戚把我闺女给打了,房子我不给他们住了,他们的行李丢在你这门岗屋门口,您受累看一眼,别叫野狗叼走就行。”   大爷本来不乐意,见胡新月递烟,也就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你那两个亲戚忒不是个东西,大爷我在这儿看大门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懒的人。”   胡新月笑了笑,这才带着女儿回家。   路上,苏雨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妈妈,大伯和大伯娘,会不会再跑到咱们家去?”   “会吧,不过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肯定不会让她再伤着你的。”胡新月对女儿受伤,还是很在意的,她相信李素珍不是故意要弄伤苏雨晴,但是她出手太狠根本没顾忌孩子,也是事实。   “妈妈,大伯娘拆迁没有分到房子么?为什么要来住我们家?”   “分到了,但是那些房子还在建设中,得等几个月才能住进去,原来因为你爸爸的面子,妈妈让他们住在咱们的老房子里,可是他们不知道感恩还弄伤了你,所以妈妈现在就不把房子借给他们住了。”   “哦……”苏雨晴有些懂,又好像有点不懂,她不太明白爸爸的面子是什么,妈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让大伯他们住在自己家来。   “面子……怎么说呢?比如你和王嘉仪是好朋友,明天王嘉仪的另外一个朋友很喜欢你新买的文具盒,想拿走,你给不给她呢?”   坐在车子后面的苏雨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是想到妈妈看不见,“不给。”   “但是你不给,王嘉仪可能也会不高兴,这就是没有顾忌王嘉仪的面子的意思。你不给,王嘉仪可能会伤心,你给了,自己肯定会伤心,这个时候,该怎么决定呢?”   苏雨晴又摇了摇头,“我不给,因为王嘉仪不一定会伤心,但是我肯定会伤心,要先顾忌肯定的东西。”   “对了!”胡新月笑了。   母女俩回到家,苏父正抱着苏向暖在玩蹦高高的游戏,把苏向暖放在沙发上,苏父托着她的两边腋下让孩子往高处跳,苏向暖兴奋的“咯咯咯”的笑。   苏雨晴却举着自己被纱布包得很严实的胳膊,跑到了苏母跟前,“奶奶,我受伤了。”   看这包扎的样子,大家第一眼都会觉得很严重。   苏母赶紧双手向上托住了孙女的胳膊,“怎么弄的?在哪儿弄得?”   苏父也抱着苏向暖跑了过来,苏雨晴就把白天在学校门口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苏母恨得直咬牙,苏父也是沉着脸。   就在胡新月以为大女儿演讲完毕准备洗洗进屋睡觉的时候,苏雨晴却又加了一句,“爷爷奶奶,我跟我妈刚才把老房子的锁换了,大伯的东西给丢小区门口了,今天晚上他们俩要睡大马路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苏母立刻就朝胡新月看了过来。   苏父倒是不心疼儿子,他更心疼孙女,听见这话,还夸起了苏雨晴,“做的对!就得治治这俩人,一天天的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活该!”   苏母还是有点不高兴胡新月的做法,“那也不能叫睡大马路啊,东西都给扔到马路上,好歹也是一家人,这也太……”   “有什么不能的!她去跟孩子撕扯的时候,想过大人不能跟孩子打架么!”苏父打断了苏母的话,“再说了,刚拆迁完,哪个人手里不是好几万的票子,这么大个鲁阳那么多酒店,哪儿就至于睡大马路了,要我说,真去睡了大马路,也是他们自愿的,活该!” 第97章 软肋。   苏立明问了一路, 找到了派出所,李素珍跟那卖土豆片的老板娘还没吵吵出个结果呢。   原本在调解室看着俩人的女警官也都不耐烦,坐到了门口, 听这两个人打口水战, 听得人都觉得嗓子冒烟儿,人家吵的人却还是斗志昂扬。   苏立明一进调解室, 李素珍的嗓门儿瞬间拔高了两个度,那卖土豆片的老板娘见这架势, 直接走到门口躲到了女警官身边。   “我不管, 反正你耽误我的生意砸坏了我的东西, 就得赔我钱, 不赔我就不接受和解,那你就得蹲班房。”   李素珍气得不行, 一下子就想蹿上去挠她,好在苏立明拽住了她,这可是警察局, 当着人家警察的面打人,她这是不想出去了。   警察见苏立明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也就跟他讲明了缘由, 因为有证人也有证物, 李素珍确实是要赔人家的。   但是那么点的土豆片摊子, 几个塑料盘子, 也不好赔, 不过耽误了人家的生意也是事实。   于是最终, 苏立明掏出来二十块钱赔给了卖土豆片的老板娘,这才把李素珍从派出所给带了出来。   可李素珍一听苏立明掏了二十块,转过身就还想回去跟人家吵, 她就觉得这是村里中年妇女们打架,谁厉害听谁的事儿,根本没有把人家警察同志放在眼里。   苏立明板着脸熊了她两句,才把李素珍的气焰给压了下来,不过夫妻俩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派出所都是就近出警的,所以离教师家属院并不远,苏立明跟李素珍回了院子,这会儿天都黑透了,门卫大爷在门岗屋里听收音机,也没注意他们回来。   直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却连塞都塞不进去了。   “咋回事儿?”李素珍有点不耐烦。   楼道的感应灯昏暗发黄,苏立明半蹲着凑近锁孔,又看了看自己的钥匙……   “这锁是十字的孔,咱们这钥匙是一字的,是不是走错门洞了?”   李素珍也不太明白,但是既然可能是走错了,那就下去找找。   于是夫妻俩下了楼,其实他们根本没注意过单元门上的字号,就是从门口进来的第二个门洞,上了三楼,没错啊……   李素珍一把拨拉开了苏立明,低头凑到那锁眼边,“这锁是新换的,怕不是那胡新月回来换了锁,要把咱们赶出去吧!”   “那、那不能……老二也不能叫她办事儿这么绝的。”苏立明虽然这么说,但是多少还是有点没底气,毕竟他们来了鲁阳这么多天,胡新月还露了个脸,苏立诚那天都到楼下来接胡新月了,却连跟他这个做大哥的打个招呼都没有。   “那我衣裳都还在她屋里呢!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了,有这么做妯娌的么!”   李素珍说着,一脚踹在了大铁门上,见那门一点动静也没,转身跑下楼在院里找了半个砖头块,气势汹汹的跑了回来,对着那门上新换的锁,狠狠砸了下去。   “咣——”   “咣——”   这会儿差不多八点过的光景,人们都吃了饭在家里消遣,写作业的写作业,忙工作的忙工作,四下里十分寂静。   李素珍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住在她楼上楼下的人最先反应过来,然后对门的大爷开了门,本来是想看看什么情况,见人拿着砖头砸门,赶紧推门出来拦了起来。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怎么大半夜的拿石头砸门,青天白日的,还有王法么!”   “大爷,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锁坏了进不去,我们东西还在里头呢!”李素珍一点也没把大爷当回事儿,继续砸。   大爷见这架势,只好走到楼梯间的平台上,冲着门岗屋那边喊了起来。   “老贺!老贺!有人砸门,你管不管啊!”   晚上的家属院很静,而且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五中附小的老师,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听见大爷这么一吆喝,有那热心的,也有那年轻力壮的,都从家里出来了。   门卫老贺上来的时候,身后就跟了四五个人。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老贺拿着手电筒往李素珍夫妻俩脸上照。   李素珍不耐烦的挡着脸,她今天晦气极了,这会儿见人就想上去挠,“干嘛呢干嘛呢!”   苏立明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这么狭窄的楼梯间,这么几位上年纪的退休老教师,真叫李素珍挠到哪个,他们都得赔一大笔钱。   “各位各位,我们这锁坏了回不去家,这不想办法呢,没事儿,没什么事儿,都散了吧。”   “胡说!这可不是你家,我见过对门住的那家人,不是你俩!”对门大爷慷慨作证。   老贺年纪也有些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人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白天收了胡新月的一包烟。   “别砸了,锁换了,这房子的房东不叫你们住了,你们砸人家锁干嘛!”门卫老贺站出来主持公道,“你们的行李都在楼下我那门岗屋边上对着,人家房东把东西给你们拿出来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拿着东西找落脚的地方吧。”   “凭什么赶我们走!”李素珍快被气炸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拽着砖头又狠狠往门上砸了两下,“我今天还非得回去,就非住在这儿!”   她拿着砖头,大家伙儿也不敢上去拦。   “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门卫老贺下了狠话。   李素珍敲门的手一顿,不动了,她想到白天去派出所的情况,心底还是有点毛。   “赶紧走!你不是我们小区的人,晚上不能在小区里流窜!”后面的热心群众也是气势汹汹。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李素珍也只是个硬横。   闹腾了好一会儿,大家伙儿一块拥着把苏立明夫妻俩撵到了小区门口,夫妻俩提着自己的包,还有苏立明卖的那袋面,灰溜溜的被赶出了小区。   这时候的鲁阳,夜生活还不算很丰富,四月的天夜里还凉,街道上人都少见,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不行!还得去找苏立诚!”李素珍这口气憋在胸口,真是要被气死了。   苏立明在留意路边的旅馆,他想的就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根本没注意李素珍的话,好容易走到一个看起来不太高级的小旅馆门口,苏立明正准备往里面进,却被李素珍一把拽了出来。   “干啥呢!住店不花钱啊!去找那姓胡的,挨家挨户的找,我就不信真找上了门,你妈能看着他们把咱们赶出了,我就还不信找不着他们了!”   可这回,苏立明不打算听她的了,他在派出所的时候也知道李素珍弄伤了苏雨晴,作为大伯他也觉得脸烧,一把甩开了李素珍,进去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李素珍站在马路边骂骂咧咧的搓了搓胳膊,现在这天,还真是有点冷。   第二天一早,苏立明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但行李还在,他以为李素珍出去找吃的了,翻了个身就又睡了。   在苏立诚的老房子里睡,拢共那么一小床褥子,连个被子都没有,晚上稍微一动就咯到了床板上,真是好几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   苏立明这边睡得舒服,李素珍却也没去找吃的,而是顺着昨晚上特意记下的路,又找回了苏雨晴的学校门口。   她还是气不过!   这会儿天刚毛毛亮,还早着呢,她今天豁出去不要脸,也得把这口气给找回来!   苏雨晴早上起不来,还要赶公交车,每天早上上学的时间点,都是掐的死死地,车子稍微一慢或者错过刚好的那班车,她就得狂奔到教室才能避免迟到。   今天早上,她就没赶上时间刚好的那班车,因为苏父早上非要跟着她一起来。   19路公交车到了站一停,苏雨晴根本顾不上爷爷,拽着书包扎起架势就往学校跑,苏父从后头跟着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拦住苏雨晴的李素珍。   “李素珍!干啥呢你!”   冷不丁被点名的李素珍一个激灵,被苏雨晴灵巧的避开,小丫头兔子似的跑进了学校。   李素珍转身还想去追,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口。   苏父快走几步到了李素珍身边,他是真对这老大媳妇儿没话说了,“老大媳妇儿,你不回你娘家去,在这儿干嘛!”拆迁的时候,李素珍跟苏立明家里的东西,从农具到铺盖,那都是打包搬到了李素珍的娘家,老两口一直以为他们是要回娘家借住的。   李素珍转过身来,笑得一脸灿烂,“爸,您怎么来了。”   “昨儿你把晴晴得胳膊弄成这样,我就是怕你再来犯浑,特意送她上学来的,你看你,还真是一点长辈样子也没,一天天跟个孩子拉扯,你还有点大样没了!”   这会儿学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早上送孩子的家长也都赶着上学,孩子们都是紧赶着往教室跑,校门口跟放学的时候根本没法比。   李素珍不觉得丢脸,但是苏父还要脸,他还要替苏雨晴顾着脸面。   于是苏父背着手沉着脸,往离校门口远一些的地方走,到了公交车站,才回身对李素珍说道:“赶紧走!该去哪儿去哪儿!再让我看到你们夫妻俩来找晴晴,我就给凯旋打电话,叫他回来处理你们俩!”   “爸!凯旋可是大学生,上大学呢,您老人家护着孙女,总不能不管孙子前程吧!”   “你别这么说,可不是我不管,是你们当父母的给他丢人,这种事儿传出去,我看你儿子以后怎么找对象,谁家姑娘还敢跟他!” 第98章 被为难。   说话间, 刚好一趟19路公家车来了,苏父上前,李素珍还想跟着。   “咋?真不信我会给凯旋打电话?你说他无故旷课老师会不会开除他, 或者他跟老师请假说要回家安顿父母, 学校的同学会不会嘲笑他?”   李素珍的步子一顿,到底还是没敢跟。   儿子是她的自豪, 她不要脸,可不能叫儿子丢脸。   胡新月并不知道苏父在学校门口又碰到李素珍的事儿, 苏雨晴也被爷爷叮嘱没有说, 她跟苏立诚就以为, 换了锁苏立明夫妻俩知难而退, 自己走了。   其实也是太忙,根本顾不上去想着点闲事儿。   耐火厂的礼堂翻修工程, 胡新月联系上了苏国庆,苏国庆那边也帮着找到了一家有二级资质的装修工程公司,叫众安。   可是众安的资料递上去, 耐火厂的保障部却给驳了回来,刚开始还提的有补充意见, 到后来, 直接就是一句话, 让回去补充, 至于补充什么, 根本就不说了。   胡新月想去问张开行, 可众安那边的赵总却拦下了她。   “大妹子, 你上这儿投标,是哪个领导介绍进去的么?”   胡新月有点懵。   “就是,肯定有谁说这活儿你能干, 你才想着找挂靠公司去投标的对不,这么大的厂,是哪个领导发的话,是不是领导没跟下头人交代,这保障部故意难为你呢。”赵总是个久经商场的老江湖了,这些弯弯绕绕,他门清,本来以为胡新月志在必得的样子是厂里哪个大老板的亲戚,却没想到递个标书的阶段,就给为难成了这样。   这众安的赵总是苏国庆介绍的,新诚挂靠它的资质去接耐火厂的活儿,众安那边负责投标的资料还有详细事宜,胡新月拿出总造价的三个百分点,就是众安的酬劳,现在除了跟政府单位打交道,大部分工程都不看资质,所以这种模式也不怎么老练。   目前显然是互惠共赢的情况,胡新月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赵总。   “我闺女的干爹,是厂里一把手的小舅子,他也是我们这装修公司的股东。”   赵总眼睛都亮了,没想到苏国庆介绍这么个干家装的小公司,竟然会这么卧虎藏龙,本来是瘫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一下子就坐直了。   “这关系够硬了啊,下头的人……不应该啊!”赵总也有点不明白,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你说的这位亲戚,没把这事儿正儿八经的跟他姐夫说,就是顺嘴问了问拿了招标文件出来,他姐夫也就没把他问这一嘴当回事儿?”   按照张开行那个办事儿风格,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这就对了,如果他没正儿八经的跟领导说,上面一把手不吭声,底下的二把手三把手肯定也有自己的人想做这工程,估计那保障部的人就把咱们当做看到标书来投标的一般公司了,这才故意为难,想叫咱们知难而退。”   分析到了原因,再盲目的去改标书,也就没必要了。   胡新月拿着被打回来的标书离开了众安,直接去了张开行家。   张开行的家在锦绣花园对面的耐火厂老家属院里,是筒子楼里一间二楼两室的套房,比胡新月买的那套二手房还旧,就张开行自己住着,至于当初夏冰抓阄的那套顶楼复式,装修好以后就空在那里了,那房本上写的是夏冰的名字,张开行也根本就没去看过。   还是那回张开行抱着苏向暖去游乐场玩,直接把孩子抱到了这边来,胡新月才终于知道了这位大少爷的住处。   到了楼下,胡新月先看到了张开行的大摩托,心里有了底气,把电动车停好就上了楼。   刚上到二楼的露台上,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声,胡新月一个激灵,眼观鼻鼻观心,有点尴尬的往露台的窗户边靠了靠,想确认一下这声音跟张开行有没有关系。   老房子的隔音不怎么好,又是筒子楼,几乎就是大街上吵架的效果。   “你说!她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张开行,你给我说清楚,你不是说了只有我一个,只爱我一个么!”   “我都跟他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做梦呢吧!”   这恶俗的对话,几乎可以直接搬上电视机去进军八点档了,胡新月站在露台上瑟瑟发抖,她有点不敢上去,感觉自己这会儿要是上去了,万一被误会是张开行同时踩着的第三条船,再被殃及,那可真就不划算了。   于是她思考了一下,决定在外面等等,等那两个女人吵完,或者张开行受不了跑出来,她再进去。   将近十一点的光景,家属区里的大爷大妈们陆陆续续的出门买菜了,张开行屋子里的动静,让不少老年人驻足品评,没一会儿,楼下就聚集了一堆人,跟菜市场似的讨论着楼上的剧情,什么见解都有。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张开行玩弄女性感情,这回搞出了事儿。   胡新月站在一楼到二楼的露台上,离得更近,听见了屋里摔东西的声音,不知道屋里还要吵多久,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吹了吹台阶上的灰,挨着楼梯扶手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张开行,你会后悔的!”   伴着一声哀怨的娇嗔,女孩哭着跑了过来,下楼梯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缩在旁边的胡新月,胡新月正回头分着神,也就没注意女孩儿往下跑。   然后……就悲剧了。   女孩儿绊到胡新月,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不过好在她手撑了一下只是摔到了胸前的波澜壮阔,没有摔到那张精致的脸蛋儿。   “你坐在这儿干嘛!”被绊倒的女孩儿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好像觉得很丢脸,推开了胡新月去扶她的手,哭着跑掉了。   女孩的离开,引起了大爷大妈们的又一波讨论潮。   胡新月以为战争结束,楼上留下的胜利者应该是理智喜悦的,就试探性的往张开行的房子更靠近了点。   然而,在她打算敲门之前,屋子里那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可是胡新月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屋子里的张开行没有说话,没过一会儿,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杵在门口儿的胡新月赶紧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有点无措的冲张开行笑了笑。   “你在这儿干嘛?”张开行皱着眉头,一脸的烦闷。   胡新月尴尬的冲他挥了挥手,“早啊张总。”见张开行越发不耐烦,赶紧把标书举了起来,“我来找你讨论标书的事儿,耐火厂的保障部一直在为难我们……”   “行了,进来说吧。”   胡新月想说屋里不是还有个人,但是张开行已经把门推得大开了,屋子里的人正提着笤帚在打扫卫生,而那个人胡新月也真的是认识,正是四川小吃负责二楼的服务员,刘欢欢。   她还是胡新宝前女友刘晶晶的堂姐。   胡新月很尴尬,刘欢欢却一点也不尴尬,她像个女主人似的放下笤帚跟胡新月打招呼,“胡经理来了,我这儿很快就收拾好了,你们谈你们的,谈正事儿。”说完,也就真的提着扫帚把地上摔碎的狼藉清理过去,认真的在打扫卫生。   胡新月瞥了一眼张开行,他还真是像刘欢欢说得那样,打算就这么说事儿。   他又坐了下来,屋子里没有沙发,他就靠在床上,这屋子里的家具也是70年代风格,跟张开行这痞子气质,还真是一点也不搭。   胡新月没办法,只好把标书递了过去,“张总,耐火厂的工程,这标书改了七八遍,厂里保障部的人却还是说不合格,明显是在故意找事儿,不想让我们参与投标。”   张开行看都没看,就把标书丢在了一边。   “直接说,你们想让我干嘛。”他这会儿心情很不好,糟透了,不想费劲儿弄这些事儿。   胡新月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张总拿的招标文件,应该是直接找您姐夫拿的吧,您有没有跟他说您自己的装修公司要投标?”   张开行愣了一下,“我说了,我说我入股了新诚装饰公司,要投标修大礼堂。”   这就不对了啊,既然说了,怎么会这样呢?   不过胡新月顺着赵总给的思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张总,怕是搞错了,咱们新诚原来做的是家装,没有参与过大的项目所以没有装修资质,耐火厂的这个翻修工程,需要资质,我们只能借别的公司的牌子来接这个活儿,我找的那家挂靠公司是鲁阳市众安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咱们的标书也只能以他家的名字去递,所以保障部的人才会把我们当做看到标书来参与投标的普通群众,想在一开始就把我们唰下去,才会故意为难。”   张开行皱着眉头,把胡新月的话认真琢磨了一遍,然后拿起标书又翻了翻,“行吧,那我把这标书送到我姐夫那儿,跟他说我要接这个活儿,再让他跟底下人交代一下,可以了吧?”   胡新月点了点头,“当然,等您那边有了答复,我再去递一次标书,应该就快了。”   “可是这新诚装饰,连个资质都没有,你还让我帮你找活儿?”张开行也是不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过赚钱,这装修公司的股份都是胡新月硬塞给他的,但是每个月都有钱拿,也是真挺不错的。   “张总,您多接几个这样的工程,我们干过了,就能去建委申请资质了,到时候就能用新诚的牌子去接工程了。”   张开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拿着标书,连个招呼都没跟刘欢欢打,直接就走了。 第99章 张总很渣。   刘欢欢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把地上的碎片收拾进垃圾桶后,又去厨房投了拖把出来,这种房子的厕所太小, 连个拖把都不好投。   胡新月想走, 却不好跟张开行那样完全无视刘欢欢,便开口跟刘欢欢打了个招呼, 推开门正准备走,刘欢欢却喊住了她。   “胡经理,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她放下了拖把, 右手很自觉的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脸上的表情, 不仅没有一点自卑,反而还很自信。   胡新月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的社会风气正是往开放过渡的阶段,像刘欢欢和刘晶晶这种趋炎附势傍大款的,任谁知道都会骂一声不要脸, 可放到二十年后,多少女孩子一毕业就进了整容医院, 贷款整容找金主还贷, 这些东西完全用金钱衡量的时候, 也就只是一门买卖生意了。   刘欢欢冷笑一声, 显然不信胡新月的反应, “我跟你一样, 也是农村出来的, 不过我命不好,没有胡经理那样有本事还顾家的老公,我是嫁了个病鬼冲喜进的城, 结婚没两年那病秧子就死了,我成了寡妇,公婆要我替他们养老送终,我答应了,他们就把国营饭店这铁饭碗给了我,本来那老两口身体就不好,没了儿子又大悲过度,我也没伺候两年,他们也都没了。”   刘欢欢人长得漂亮,还会打扮,胡新月一直以为她就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当初刘晶晶说刘欢欢是她堂姐胡新月还好奇刘欢欢是怎么进的国营饭店,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是吃了苦的人。   不过这世上,谁活的不苦,各人有各人的苦法而已。   胡新月没有说话,刘欢欢也不管她什么想法,自顾自继续道:“我去国营饭店的时候,张开行还没来呢,最开始他们欺负我是农村人还是个寡妇,安排我去厨房洗碗倒泔水,最脏最恶心的活儿都让我干,后来张开行来了,看不惯他们挤兑我一个女人家,才把我安排到了二楼,那些人就开始传我跟张总怎么怎么样,我一开始也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听他们说的多了,就觉得,真要能跟张总有点什么,其实也不错。”   “刚好,张开行也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一拍即合,说得应该也就是我们俩这种情况了吧。”刘欢欢把拖把放回了厨房,又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狼藉,“其实咱们俩目标是一样的。”她说着,抬眸看了胡新月一眼,笑得轻巧却不轻浮,“咱们都想攀这棵大树,咱们也都攀上了,只不过……你走的明道,我这是见不得光的。可我这见不得光的,知道的却比你多,胡经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开行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来头吧?”   胡新月一愣,也跟着笑了笑,刘欢欢说得没错,不管是四川小吃的股份,还是后来给苏向暖认干爹,又或者装修公司的分红,她就是想靠着张开行这棵大树。   于是她也坐了下来,折腾了一早上来找张开行,她也是累得不行,“那你说说,张开行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你不结婚就愿意给他生孩子?”   “他爸爸是军分区的参谋长,不过他跟他姐姐,都不是参谋长夫人生的,是外头的女人生完,抱回来给参谋长夫人养的。”刘欢欢跟着张开行,也有四五年了吧,这些都是张开行喝醉的时候跟她说的,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起来,她自己就有了答案。   胡新月吓得捂住了嘴巴,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刘欢欢的这个说法,“那他的亲生母亲呢?”   刘欢欢笑了笑,“这间屋子,就是他亲生母亲的,人早就死了,好像就是人死了,孩子才被参谋长接回了部队大院,那个时候,张开行都记事儿了。”   这么看来,张开行也是个可怜人了。   胡新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选择了沉默,她不明白刘欢欢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可是刚才她在楼道里,确实是听到刘欢欢说她怀了张开行的孩子。   “我知道,我就是怀了孕,一个农村来的寡妇,也进不了参谋长大人家的门,我也没打算进去。张开行做定了纨绔,就是跟他爸爸对着干,他在外头女人多得是,要说我有什么特别的,好像也就是我比较懂事儿,所以跟他的年头最长了。”   胡新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接了刘欢欢的话,“那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马上也二十七了,女人年纪大了总是得有个依靠,男人靠不住,就生个孩子靠呗,生个孩子,就算我老了丑了哄不了张开行开心了,那他还是会管着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拿个孩子拴住张开行这张饭票。”   这下,胡新月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了。   刘欢欢却笑了,“你看你,你以为我想干嘛?我在鲁阳没朋友,除了店里的人外头能说上话的人一把手就能数过来,原来晶晶总找我,现在她结了婚,她婆家人就嫌弃我晦气,也不让她来找我了,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虽然我干这事儿不太光彩,但是,好赖咱们都是金河乡出来的人,也算老乡吧!”   “算,当然是老乡了。”   胡新月上辈子跟刘晶晶没多少交往,更是连刘欢欢这个人都没听过,不过她多活了几十年,最明白的道理就是,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   “张开行不靠谱,他就没想往正道上干,不过他长得好,家世也好,先前你认识那个千金小姐夏冰,就是看着他稀奇贴上来的,张开行要想顺着他爸爸好好过日子,当时就哄着夏冰结婚了,也不会故意把婚事搞黄。”   “故意?”   刘欢欢笑道:“一个男人,在外面鬼混,想瞒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难么?”   是啊,不难。   胡新月再一次庆幸,张开行还不算混账到底,没把夏冰也给祸祸了。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到底不算太熟也没多少能说的话,胡新月找了个借口准备走,刘欢欢就把门锁了,也一块儿走了。   胡新月骑着电动车把刘欢欢捎到了公交车站,口袋里的BP机响了,她停在路边看BP机的信息,竟然有四条信息,她刚才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   四条信息有两条是速回电话,第一条落款是苏雨晴的班主任汪老师,说让她去学校一趟,最后一条也是苏立诚发的,说他已经去了学校。   难道是苏雨晴出了什么事儿?   胡新月哪里还敢停,骑着电动车就赶紧往苏雨晴的学校赶去。   学校里,也确实是出了事情。   临近五一,学校要组织春游,每个班也有自己安排的小活动,苏雨晴所在的班级,孩子们投票选出了春游活动,班主任汪老师核算以后,让同学们交班费,一些公用的器具或者奖品什么的,就由班费购买。   每个人一块钱,全班四十七个孩子,就是四十七块钱,这些钱是由班长苏雨晴收的,今天是收班费的第三天,早上最后几个同学也都把班费交了过来。   大课间的时候,苏雨晴没有去操场做操,她准备把班费交给汪老师去,却发现班费不见了。   这天早上的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同学们都去了操场,教室里没人,这会儿的学校也根本还没有监控这种东西,苏雨晴急得趴在桌子上一直哭,汪老师劝不住,这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别的同学还要上课,汪老师就只好把苏雨晴带到了办公室。   一齐被叫走的,还有班上的另外一位女同学张艳秋,她体育课的时候肚子疼请假回了教室,一下子就成为了第一嫌疑人。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苏雨晴还在哭,可张艳秋的肚子疼还没有结束,她痛的脸色发白,佝偻着身子每一步都很艰难的样子,苏雨晴忍不住上去扶住了她。   “苏雨晴,我没拿班费。”   体育课的时候,张艳秋肚子疼得厉害,跟体育老师请了假回教室以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睡,她也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雨晴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不是张艳秋,可她更想不出来会是谁拿的,这次春游同学们的热情都很高配合度也很高,她还想让爸爸帮她腌几盒钵钵鸡带去春游跟大家一起吃的,怎么这班费就丢了。   汪老师在前面走着,两个女孩儿在后面跟着,目的地却不是汪老师的办公室,而是到了医务室。   两个小姑娘都是一愣,汪老师这才从苏雨晴手里接过了张艳秋,带着她进了医务室。   校医看到张艳秋脸色惨白的进来,赶紧起来帮着把她扶到了屏风后的小床上去,一番询问和小腹按压找点过后,校医松了口气。   “我觉得是要来例假了,不过不能确定,但是她这么疼,如果是来例假就得吃止疼药,如果不是例假,那就只能去医院找找病因了。”   这时候的女孩子发育的晚,两性教育普及度也差,五年级根本还不知道例假是什么东西的女孩也不少,汪老师跟张艳秋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给她家人打电话,带到医院去看看再决定用药。   张艳秋就把她体育课回教室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事儿告诉了汪老师,当时教室的门并没有锁,但是她也不知道谁回来过。 第100章 班费丢了。   汪老师安慰了她几句, 用热水袋帮她暖着肚子,也就没再问这事儿,直到张艳秋的家长赶来接走了她, 汪老师才带着苏雨晴回了办公室, 跟她爸妈联系。   这种事儿,毫无线索, 最先还是要联系家长,因为钱丢了最终肯定要有人来承担, 四十多块钱虽然不多, 但差不多是汪老师小三分之一的工资了。   联系完家长, 苏雨晴终于不哭了, 汪老师又安慰了她几句,也就让她回教室去上课了。   这时候, 已经是上午的第三节 课了,再有一节课就放学了,拿了钱的人如果是五(三)班的同学, 那人家放学回了家,这钱也是找不回来了。   苏雨晴回到教室, 她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扭过来安慰她, 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作为提醒, 同学们赶紧都又转了回去。   苏雨晴根本没有心情上课, 她的目光从第一排最左边移到最右边, 她在观察每一个人, 希望能从他们身上看出破绽, 但是却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坐在她后面的王嘉仪戳了一下她的后背,苏雨晴熟练的放下手背到身后靠在王嘉仪的课桌上, 接住了王嘉仪给她的小纸条。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李亚捷自己去上了厕所,后来下课点名的时候她都不在,她跟老师说的手她拉肚子了。”   李亚捷,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王嘉仪的右后方。   苏雨晴虽然不喜欢李亚捷,但她也不是个平白无故冤枉人的人,但是她捏着小纸条,还是没忍住,扭头朝李亚捷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李亚捷也正在盯着她看,两双眼睛措不及防对上的时候,李亚捷赶紧低下了头。   真的会是她么?她偷班费干嘛?   苏雨晴不是很懂,因为李亚捷平时放学买零食也很多,她不像是缺钱的那种人。   苏立诚赶到学校的时候,没有见到女儿,先见到了班主任汪老师。   从苏雨晴来这个学校上学,他几乎没怎么来过学校,见到老师十分局促,但更多的是担心女儿。   汪老师把来龙去脉跟苏立诚讲了一遍,顺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让孩子收班费呢,我作为班主任也是有错的,我愿意承担一半的损失,本来我作为老师应该承担所有的,但是这钱实在是有点多了……”汪老师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让收五毛钱,而是收了一块钱。   “汪老师言重了,我闺女收班费弄丢了班费,我们作为家长当然得补上,怎么能让老师破费呢!”   “凭什么要我们来赔!”被同学叫到办公室来的苏雨晴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句,“老式,我知道是谁偷得班费了!”   她话音刚落,汪老师就赶紧站起来跑到了她跟前,一把捂住了苏雨晴的嘴,“小点声,别让大家都听见了。”   苏雨晴奇怪的很,“老师,为什么不让大家都知道?那个偷钱的人,就应该被抓到派出所去蹲监狱来惩罚她!”   “苏雨晴,大家都是同学,年纪还小,我们要给同学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到这话,苏雨晴放低了声音,来证明自己听进去了汪老师的话,“老师,李亚捷体育课说肚子疼去上厕所,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她就去厕所了,一直到下课她都没回来,肯定是她把钱偷走了!”   当时刚说班费丢了的时候,汪老师就问了几个同学,都没人提起这个事儿。   汪老师很为难,她也是刚从师范毕业没几年的小年轻,苏雨晴他们这一届学生是她带的第一届,这种事儿,她也是头一次碰到。   汪老师没说话,苏立诚却在旁边和稀泥,“不能这样,以后你们还在一个班里上学,就算真的是她,你这样把事情捅出去,以后那位同学还怎么上学啊。”苏立诚其实对汪老师是有点不满的,出了这种事儿,你班主任处理啊,处理完了找不回来要掏钱当冤大头的时候再找家长啊,这么早把他弄过来,他这个做家长的也很难办。   胡新月赶到的时候,苏立诚已经走了,又刚好是第四节 课的时候,汪老师已经决定占用同学们第四节课的时间上思想政治课,争取让犯错误的同学自己把钱拿出来。   教室里,汪老师的大道理讲了一段又一段,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认错。   苏雨晴又气又急,一个劲儿的往李亚捷那边瞟,看到李亚捷没事儿人似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姿势,苏雨晴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她突然站了起来,还拿手指住了李亚捷,“李亚捷,你把班费交出来,我们大家都原谅你,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同学。”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死寂,本来在假装睡觉的李亚捷睁开了眼睛,盯着苏雨晴,没说话。   她这幅样子,也引起了旁边同学的愤怒,要知道班费可是大家共同享有的权利,跟李亚捷隔着一条过道坐在同一排的一个男同学,直接趁人不注意把李亚捷的书包给拽了出来,不过拽的时候用力过猛,“哗啦”一下子李亚捷抽屉里的东西就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竟然都是啤酒瓶盖!   拽书包的男同学当时就惊呆了,他不知道李亚捷书包里怎么会装了这么多啤酒瓶盖,只是看到这些瓶盖直觉的认为李亚捷捡垃圾,直接就把李亚捷的书包丢在了地上。   “你真恶心,竟然翻垃圾桶捡瓶盖!”   听见声音的同学们也都站起来往这边看,有胆子大的直接就从过道里跑了过来,汪老师在讲台上让大家安静也无济于事,她赶紧往李亚捷的位置上走,然而没等汪老师走到李亚捷身边,那个被扔在地上的书包,经过几个同学的拉扯拉链头松了,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直接露出了夹层里的东西。   那是一沓零碎钞票,一毛的五毛的一块的,应有尽有。   “小偷!”   “她就是小偷!”   “她竟然敢偷我们的班费,我不要跟小偷做同学了!”   教室里一下子乱了起来,群情激愤的情况下汪老师根本控制不住局面,她只能护着李亚捷先离开了教室,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汪老师又回到了教室里头。   几个男孩子把李亚捷的书包在教室里丢来丢去,女孩子们捡起了书包里掉出来的钞票一张一张认真的数着面额。   “老师,这儿只有四十二块钱,不够啊老师!”   “再翻翻,她肯定藏起来了,要不就是藏在身上了!”   汪老师看着底下乱成一锅粥的孩子们,用教鞭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让大家伙儿安静下来。   “在没有证据证明是李亚捷同学拿了班费之前,不许用侮辱性词语去说同学!”   孩子们被汪老师的气势吓住,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汪老师让大家自习,她出了教室,门口却没有李亚捷的身影。   这孩子……该不会想不开吧!   汪老师一下子腿都软了,赶紧一边喊一边找李亚捷去了。   胡新月到苏雨晴教室的时候,李亚捷刚被汪老师从教室里带出来,屋子里孩子们的声音,走廊上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胡新月也知道了门外那个小女孩的处境,她本来有点于心不忍,想去跟李亚捷说几句宽心话,却没想到这丫头站了一会儿,竟然走出了教学楼。   胡新月也怕这孩子想不开,就悄悄跟在不远处,她看到李亚捷在教学楼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就去了操场,一路上每到一个垃圾桶都要停一会儿,毫不顾忌的翻找着垃圾桶里的垃圾,看到瓶盖,就收起来,有的瓶盖还在瓶子上去不下来,她就用手里的小刀别一下,瓶盖立刻就掉下来了。   她这是在捡瓶盖?   胡新月看了一会儿捡瓶盖的李亚捷同学,确定这个小姑娘情绪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回了教学楼,去找汪老师。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也就到了中午放学时间,因为班费找回来了,也就不需要家长垫钱,汪老师对胡新月表示了歉意,也就转身走了。   中午放学时间到,李亚捷的瓶盖和书包,还有抽屉里掉出来的书都在地上丢着,没人捡也没人碰,大家都认定了李亚捷小偷的身份,壮志满满的商量着要把她赶出班级。   胡新月在校门口等到了苏雨晴,小女孩头一次遇到“坏人”,也是赶紧跟妈妈告状,胡新月只是听着,骑着电动车带苏雨晴回了家。   回到家,苏立诚也不在。   吃完午饭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苏雨晴的房间里却传来了一声尖叫。   胡新月赶紧跑了过去,进了屋,就看到苏雨晴望着桌子上从书皮里头掏出来的一沓钱,愁眉苦脸的样子。   “妈妈,我、我好像错怪李亚捷了……怎么办?”   胡新月要求女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李亚捷道歉,但是苏雨晴不肯,“妈妈,反正钱从她书包里找到了,班费的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回头我把这个钱偷偷塞回李亚捷的书包里不就好了,我是班长,如果我跟她道歉,同学们以后肯定不会听我的了!”   “如果你不说,那我会去找你们老师说,你丢了钱难受,还有同学朋友安慰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别的同学被冤枉偷钱,全班同学也都跟着你喊她小偷,她有多难受?做错了事情不可怕,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苏父苏母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听说了事情经过,都要求苏雨晴去道歉。   苏雨晴按照妈妈的方法换位思考以后,也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是直到上课铃响,李亚捷也没有来。 第101章 李亚捷。   苏雨晴很担心, 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的时候,她就赶紧跑到学校小卖部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胡新月接到女儿的电话,一点也没敢耽搁, 她先给班主任汪老师打了个电话, 那边说李亚捷并没有请假。   胡新月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知道这件事儿是苏雨晴不对,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她只能尽可能的去挽回去弥补, 但是她更怕, 会给那个孩子的心理留下阴影。   于是骑着电动车就赶紧出发了。   小学五年了, 孩子们又都是附近住着, 苏雨晴虽然不知道李亚捷的家确切在哪儿,但是大概的位置知道, 跟同学们又打听了一下,差不多就确定了位置。   胡新月穿过五中附小对面那个菜市场,菜市场后面的街上, 有个小门可以进到李亚捷家所在的院子,苏雨晴说李亚捷住的单元门门口有一棵大梧桐树, 但是这院子里, 梧桐树还挺多。   没办法, 胡新月只能找人问。   正是上班时间, 院子里只有晒太阳打牌的大爷大妈们, 老人们或许认识孩子, 但是胡新月只有一个大名和李亚捷的大概身形外貌, 还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大爷大妈们才给她指了个位置。   “李老太太倒是有个孙女,上五年级了也在马路对面的五中附小, 不过李老太太这些天病了下不来楼,要不你去她家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   胡新月顺着小路找到了那个单元门,单元门的旁边也确实有棵很大的梧桐树,春末夏初树上的叶子正发得厉害,树下还有没及时清扫树上掉下来的毛疙瘩球,孩子们最喜欢踩着这东西玩,不过踩碎了被风一吹,沾着皮肤就会发痒发红,苏雨晴就很讨厌这种东西。   这里的单元楼也是老式的筒子楼,甚至比张开行住的那种年代更久些,楼梯搭在主体建筑外头,胡新月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一家一家看,总算找到了门牌号207的屋子。   她伸手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没关,正想扶着门轻轻敲几下,却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粗重的呼吸声。   胡新月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试探性的问道:“有人在家么?我找李亚捷,这是李亚捷的家么?”   屋子里好一会儿没动静,胡新月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传出低沉沙哑的一声“救命”。   来不及多想,胡新月用力在大铁门上狠拍了几下,然后冲进了屋子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半靠在椅子上,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儿正在费劲儿把她往自己身上挪,但是因为太小力气不够,昏迷的老人瘫在地上,小女孩被压得头都快挨着地了,浑身冒汗,却也没能把老太太给背起来。   胡新月赶紧过去将老人从小女孩伸手扶了下来,一个失去自主能力的老人,她一个成年人扶着都费劲儿,何况这样一个小孩子,胡新月扶着老人打算把她放回床上,却被小女孩拦了下来。   “我要送奶奶去医院,阿姨你帮帮忙,帮忙把奶奶放到我的背上。”小女孩扶着腰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一点休息的打算都没有。   “你是李亚捷么?”胡新月并不认识苏雨晴让她找的这个小姑娘。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奇怪这个陌生的阿姨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是李亚捷。”   胡新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顾不上提苏雨晴的事儿,而是阻止了李亚捷准备背老太太上医院的行为,“我去楼下找个电话亭打120,你奶奶这样不能乱动,咱们抬着她去医院会造成二次伤害,还是让120来家里救治吧!”说完,也不等女孩答应,赶紧下楼找电话去了。   120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上楼用担架把老人抬上了救护车,李亚捷跟着上了车,可她一个小女孩能做得了什么,医护人员要求胡新月一起上车,把她当成了病人家属。   救护车上,医生询问病人情况。   “我奶奶一个多月前就生病了,感觉头疼,在小诊所里看了医生,医生让她吃药,但是奶奶就吃了一盒,后来舍不得花钱买药就不吃了。”   急救人员立刻向胡新月投来了鄙视的目光,他们都以为胡新月也是病人家属。   胡新月赶紧摆手,“我就是路过的,李亚捷,我是苏雨晴的妈妈,苏雨晴的班费在书包里又找到了,她误会了你想跟你道歉,但是你却没有去学校,所以拜托我去你家里看看,希望你能原谅她。”   李亚捷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低下了头。   其实她认识苏雨晴的妈妈的,苏雨晴之前住在学校旁边的老师家属院里,她妈妈有时候会在家属院门口等她,虽然她不喜欢苏雨晴,但是她很羡慕苏雨晴的妈妈会在家门口等她。   急救人员听说胡新月不是家属,立刻急了,这老人明显的急诊体征,小姑娘未成年不能签字,没有家属在旁边,他们就是到了医院,医生也不敢救啊。   “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呢?你有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我们车上有电话,快打电话叫你家人来,万一你奶奶需要手术,是需要家属签字的。”   李亚捷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我爸爸妈妈都不在鲁阳,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有我大姑……但是我只知道她家在哪儿,没有电话号码。”   小姑娘不言不语,可是急救人员的沉默,却让胡新月感受到了孩子的绝望,就在她打算开口跟急救人员做担保让他们不用担心医疗费用的时候,李亚捷却开口了。   “医生叔叔,我没有钱,如果没法救的话,请您靠边让我们下去吧,就是到了医院,我姑姑来了,也不会给奶奶掏药费的。”   救护车里的大人都惊呆了,胡新月更是惊讶于小女孩的果断干脆,她不哭不闹好像说的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但是看她奶奶现在的状况,如果不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急救人员到底没把老人丢下救护车,他们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车子到了医院,医护人员把老人推进抢救室,胡新月陪着李亚捷坐在走廊上等。   “阿姨,你走吧。”   急诊室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李亚捷突然开口:“要不然一会儿医生出来,会逼你给我奶奶交钱的。”   看着此刻的李亚捷,胡新月不觉想到了曾经的苏雨晴,医生跟她说过,抑郁症是病,得治,而且也是可以治好的,这种病就是人失去了快乐的能力,不管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她体会到快乐。   跟李亚捷比起来,苏雨晴当年的生活,也远没有到崩溃的地步呢,可是苏雨晴得了抑郁症,李亚捷呢?这个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么小的年纪,相依为命的奶奶在里面抢救,她脸上却一点伤心都没有。   重生以后,她一直努力的呵护着苏雨晴心底的敏感脆弱,她害怕上辈子的悲剧重演,可是她突然明白过来,一个人的成长,光靠别人的呵护根本不行,她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   胡新月的心底止不住的酸涩,这世上苦难人良多,她只是个普通人,救不了所有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别害怕,如果真的需要,我可以帮你奶奶付医药费的。”   可李亚捷却看向她,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来,“阿姨,我都十一岁了,我知道害怕没有用,哭也没有用。而且你垫付了医药费,我也没钱还你。”   “阿姨不用你还,就当是……”胡新月强忍着心底的震颤,“替苏雨晴向你赔罪了。”   然而,李亚捷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胡新月进到她家,面对奶奶的昏迷她没有哭,面对奶奶被推进抢救室她也没有哭,但是这会儿她突然哭了,让胡新月特别的手足无措。   李亚捷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而且,她越发的嫉妒苏雨晴了。   “阿姨,你能抱抱我么?”   胡新月一愣,根本不觉得这需要思考,就点了点头,伸手将李亚捷小小的身子圈在了怀里。   “阿姨,我不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我知道,我小姨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当年她未婚先孕,那会儿我名义上的妈妈生不出孩子,就跟小姨商量生下来他们养,于是我被生了下来,但是没过两年,妈妈竟然怀孕了,那会儿计生办的人追着要妈妈打胎,要让爸爸下岗,他们想把我扔出去,但是奶奶不同意,最后爸爸被厂里下岗了,妈妈留下了孩子,但是他们生完小弟弟后,就离开了鲁阳,再也没回来过。”   “姑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爸爸那么孝顺的一个孩子,不会丢下奶奶不管不问,爸爸怨恨奶奶,非要守着我害得他丢了铁饭碗,妈妈更不想养我,我的亲生母亲……那个小姨,她后来有了自己的家庭,根本希望我不存在在这世上最好。”   “我嫉妒苏雨晴,嫉妒王嘉仪,嫉妒班里所有的同学,我张张嘴能让他们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很开心,因为我感觉那样他们体会到了我的生活,阿姨,你说我是不是心理变态……”   胡新月摇了摇头,但是想起来李亚捷躺在她怀里看不到,就忍着酸楚开口道:“没有,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自己就能照顾奶奶,比你的同学们优秀多了。” 第102章 跑关系。   “阿姨。”   “我是拿了班费, 不过被发现以后,我又放了回去,我把班费夹在新发的作业本里, 又趁他们不注意, 塞进了苏雨晴的书包里。”   胡新月愣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亚捷却冲她笑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抢救室的门开了。   李亚捷的奶奶是高血压引起的晕倒, 脑血管轻微堵塞, 但庆幸的是没有脑部出血, 血压降下来应用了急救措施后, 人就醒了过来。   急诊医生建议住院进一步治疗,老太太却不肯, 非要走。   “我不治,死就死了,白花冤枉钱。”李亚捷在旁边扶着老太太, 也没说话。   医生们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 毕竟医生也是打工的, 医院也是有经营成本在的, 由不得他们爱心泛滥。   在认为苏雨晴冤枉了李亚捷的时候, 胡新月是怀抱愧疚之心, 决定掏钱替老人家看病的, 但是现在李亚捷说, 她确实拿了班费但是又放了回去……   胡新月有点动摇,更觉得李亚捷冷静沉稳,懂事的有点可怕。   但是, 没人疼的孩子,无依无靠,也是被迫懂事儿的。   “李奶奶,我帮您付医药费,您住院让大夫好好治治吧,李亚捷还那么小,您万一有点什么,她怎么办呢?”   李奶奶顿住了脚步,有点奇怪胡新月是哪里来的陌生人。   “奶奶,她是银行的,我拿咱们的房子跟她借的钱,您还是住院把病治好吧。”   “真……有这好事儿?那利息高不高,是不是高利贷啊?”老太太心疼孙女,也是怕死的。   胡新月配合着李亚捷的说法,好说歹说哄着老人家住了院,医生说这种情况,做一个疗程溶栓治疗,回家配合吃药,老人年纪大了稳定情绪,一般不会再出大问题。   胡新月到收费处交了一千块钱,给李亚捷留了一百块,把自己的BP机号码留给了她,就回家了。   而关于班费的事儿,胡新月并没有告诉女儿李亚捷真的拿过班费的事儿,苏雨晴很是懊恼了一段日子,直到李亚捷回学校上课,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嘴巴奇毒的样子,没有人再提班费的事儿,这件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半个多月后,胡新月收到了李亚捷送来的一张借条,稚嫩的字体写得工工整整,她收下了借条,放在了办公室抽屉的最里头。   又过了几天,张开行开着车到了新诚装饰,喊胡新月跟他一起去耐火厂。   胡新月提着一早就准备好的标书和文件,包里装了七八个红包,里头有三百有五百还有一千的。   这时候超市商场还没连锁化管理,送礼要么是钱要么是物。   张开行到耐火厂活脱脱一个二世祖,除了他那姐夫厂长别人哪个都没看进眼里,但胡新月跟他不一样,她是想长久走这条关系的,而且就像刘欢欢说得那样,张开行不是个靠得住的人,现在他有钱有闲愿意帮新诚装饰找关系拉活儿,但也就是一时兴起,自己必须得趁着他这阵儿兴起,把能抓住的关系,抓稳了。   胡新月跟着张开行到了耐火厂,先进了厂长办公室,然后厂长让俩人坐,一个电话把主要负责大礼堂翻修工程的保障部黄主任给叫到了办公室,耳提面命一番,厂长也很给保障部黄主任面子,让胡新月去黄主任办公室,工程的事儿他们细说就行,张开行也没跟着出来。   刚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黄主任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真是想不到,你们这小公司,竟然攀着厂长小舅子这尊大神,不简单呐!”他话里有话,明显的不乐意。   胡新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是笑着,捏了捏提包里的红包,本来还犹豫给这位负责人的红包是三百还是五百,这会儿下定了决心,捏出来一个五百的红包,塞到了黄主任的手里。   她知道,这种国企的活儿赚钱,黄主任肯定也有自己的关系队伍,自己这么空降进来肯定影响了人家的进账,把好处送上,也算是表态了。   黄主任直接把红包打开看了看,脸上又有了笑容,跟胡新月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耐火厂这么一遭走完,招标流程也就顺利了,不到半个月中标通知书就送到了众安,又转送到了新诚装饰。   大家都很高兴,这算是新诚往工装上迈出去的第一步,等以后大工程做的多了,他们也可以像众安那样申请资质,也不用再挂靠别的公司给人掏钱了。   不过,工人进场后,胡新月却病了。   一直提着的那口劲儿松懈下来,她又贪凉跟苏雨晴一起吃了冰淇淋,当天晚上睡觉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第二天一早,就头疼的起不来了。   不过好在工程已经进场,高芳和林家栋负责现场她一点也不用担心,之前他们做的家装工程利润大概在总造价的百分之三十,耐火厂的这个工程却几乎能达到百分之四十,不过工程管理严格,要求更高,也是跟普通的家装不一样的。   胡新月好好在家养了几天,也趁这个空闲,给家里安了一部电话,她本来也是想去买电话的,大概记得零几年以后她用过小灵通,但是去联通公司问了人家却说没有这种东西,治好给家里拉了根电话线,省得她跟苏立诚每天回家公司有事儿,还得跑出去回电话。   苏立诚的生鲜超市,在吴建国的推进下,已经租下了经营地址,就在曲家屯对面写字楼的一楼,那片是住宅密集区,而且一边是城中村人流量巨大,另一边是高档住宅有实力顾客也保证了。   他们是卯足了劲儿在经营这个店,不过胡新月却觉得,不该这样孤注一掷。   这天苏立诚难得回家早,拿了两个名字给胡新月挑,一个是日日鲜,还有一个是家家乐。   “这两个名字,是谁提出来的啊?”胡新月有点想笑,几个大男人搞个超市,怎么取的名字跟过家家一个风格。   苏立诚却很不屑,“这可是吴建国找大师算过的,你喜欢哪个?”   胡新月撇了撇嘴,“非从这两个选的话,那肯定是家家乐。”毕竟现在虽然他们的定位是生鲜超市,但是往长远来发展,超市还是要往百货上靠拢,那家家乐肯定比日日鲜合适。   “那看来还真就是这个名字了。”苏立诚道:“宋珍选的也是这个,刘汉索的媳妇儿选的也是,你们眼光倒是一致的很。”   胡新月换了睡衣钻进被窝,现在夫妻俩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开小吃店的日子那样,白天在外头累而且说了好多的话,回到家夫妻俩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现在夫妻俩虽然赚的多了,生活水平也提了上来,但是白天各自忙各自的都是说够了话,回到家也不想再多说。   苏立诚冲了个澡换了睡衣,夫妻俩躺在床上各自关灯,准备睡觉,苏立诚却突然又打开了床头灯。   “对了!”   他猛地坐起来,吓了胡新月一大跳。   “周明芳给你打电话没有?”   胡新月有点懵,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周明芳要跟国庆离婚,国庆不同意,夫妻俩吵了一架,她把孩子丢在家里人就走了。”   过完年,就在苏家寨忙拆迁的时候,胡新月跟周明芳见过两回,那会儿周明芳说苏国庆在市里头买了房子正在装修,村子里弄完之前应该就能搬进去,她那会儿说起这事儿,还很高兴。   “就是国庆在市里头买了房子装修完,苏家寨拆迁后,不是把他妈也接到新房子里一起住了么,国庆是独子,他爹又没得早,村里老房子拆了,他妈肯定得跟着他,好像是住到城里以后,婆婆媳妇儿两个天天吵天天闹,两个妇道人家在家里都没事儿干对着个毛孩子,刚开始国庆还劝,后来久了他也不想管,就总让他媳妇儿听话。”   胡新月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头一回见周明芳的时候,她闺女躺在小车里睡着了,婆婆都不让回屋,非得在外头坐着的样子,心底也是无奈,“就国庆那妈,住在村里还好,那么大个院子还能躲一躲,到了市里头,一个屋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真是为难周明芳了。”   “都是过日子,各退一步就行了,哪有过不去的坎呢,毕竟还有孩子呢。”   “国庆咋不让她媳妇儿跟着他出去忙,孩子扔给奶奶,夫妻俩一块在外头,也省得婆媳老在一块起矛盾了。”   苏立诚听见她说这话,先笑了,“就国庆那小心思,娶那么漂亮个媳妇儿,恨不能锁到家里不叫人知道,还给领出去?怎么可能!不过中间我倒是听他说过,说周明芳非要出去找工作他不答应,俩人吵架不叫他上床来着。”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刚才问周明芳给我打电话没,是怎么回事儿?”胡新月听了这么大会儿,也不明白苏立诚到底要说啥。   “呀!就是周明芳要来找你,你可别跟着犯浑给她介绍工作,劝劝她叫她赶紧回家去好好跟国庆过日子就行了。”   “可别,我跟你们可不一样,都是女人不容易,她要真来找我,我肯定得帮她。”胡新月现在可不会完全顺着苏立诚,“再说,本来就是国庆母子俩欺负人家一个,他做丈夫的不帮着自己媳妇儿,还帮着亲妈欺负媳妇儿,活该媳妇儿跑了。” 第103章 嘎亲家。   苏立诚撇了撇嘴, 知道争不过胡新月,果断闭嘴。   夫妻俩关了灯正要躺下,卧室的门锁却传来响动, 苏立诚一个激灵在黑暗中坐起来, 这大半夜的悄没声息,难道是家里进了贼?   阳台到小花园的门他隐约瞧见苏父锁了啊。   胡新月也坐了起来, 那动静还在持续——这门又没反锁,要进来一下子就进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 苏立诚按开了床头灯。   “啪!”的一声屋子亮堂起来, 房门也开了, 穿着粉色小睡裙的苏向暖咧着小嘴露出一个憨笑, 然后低下头迈着又白又胖的小脚丫,晃晃悠悠的走到床尾, 拽着被子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然而身子不稳又想往下滑,苏立诚赶紧伸手兜住了苏向暖的小屁股, 把她整个捞到了自己跟前。   “你怎么不睡觉。”苏立诚说着,恶趣味得抬手戳了戳女儿的小鼻子, 他跟胡新月得鼻子都不算挺拔, 两个女儿的鼻子也都有点趴, 不过苏雨晴现在大了张开点鼻子也挺了, 苏向暖的小鼻子, 肉嘟嘟的就像没骨头似的。   苏向暖瞪了爸爸一眼, 躲开了他的手, “爸爸,妈妈,不睡觉, 暖暖,睡睡。”说着,十分熟练的挤到了夫妻俩中间,就往妈妈怀里钻,“咪咪,暖暖摸。”   本来满怀慈爱准备迎接小宝贝的胡新月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下意识的拿胳膊护住了自己的胸,把小家伙挡在了一边。   苏向暖却没有察觉,笑得特别开心,哈喇子都想掉下来那种,此路不通她也不恼,手脚并用的往胡新月腿上爬,打算从正面进攻。   胡新月赶紧把她高高的抱了起来,托在胸口以上的位置,“爷爷奶奶呢,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这个点,苏父苏母应该都睡了吧。   “奶奶睡睡,暖暖,不睡。”苏向暖快两岁了,能说的词不少,但还是习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而且她几乎已经完全能明白大人直白的语言含义了。   “那宝宝今天晚上跟妈妈睡,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故事,姐姐,有故事。”苏向暖突然眼睛一亮,小屁股往后一用劲儿就从胡新月的怀抱里脱开身来,吭哧吭哧往后退,又打算走了。   这时间点,苏雨晴应该也睡了,夫妻俩肯定不能让小家伙去闹腾大家,苏立诚赶紧把苏向暖捞在了怀里,“爸爸也有故事,爸爸把姐姐的故事都看完了,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苏立诚这大半年从弄大棚以后,就一直很忙,苏向暖现在跟他都有点陌生了,但是对父亲的天然好感还在,毕竟她更小的时候,苏立诚也没少抱她。   于是小丫头的眼睛在苏立诚哄骗下,变得亮闪闪的,特别开心的点了点头,钻到了苏立诚的怀里,拿屁股对着妈妈,哪里还记得什么咪咪。   胡新月赶紧关了灯,黑暗中,爸爸的故事也开始了。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爱听老和尚讲故事,老和尚的故事讲了什么呢?从前有座山……”   劳动节假期结束后,耐火厂的大礼堂工程正式招标,新诚装饰顺利拿下了项目资格,正式的合同签订后,工人还没进场,整个项目的第一批预付款直接就打到了新诚装饰的账户上。   这种先拿钱后干活的模式,让高芳特别开心,也更加有了干劲儿,提议公司员工聚餐,把张开行也叫上。   原先高芳其实是有点看不上张开行那种浪荡公子哥儿的,这时候的信息不发达,有钱人和普通人的世界之间壁垒还很高,普通人根本无法了解上位者的生活,所以在高芳看来,张开行就是个纨绔废物,可就是这个废物,随便一张嘴,就帮他们拿下了几十万的工程。   于是张开行的形象,在高芳这儿迅速高大了起来。   胡新月给张开行打电话叫他出来聚餐,那边却推脱不肯来,高芳一把抢过电话,特别热情的邀请道:“张总,好歹咱们都是一个公司的,公司都开这么久了您都没跟我们吃过饭,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干活儿的人啊!”   高芳在人际交往上,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她一眼就能把人的性格看出个三四分,再张嘴一聊,性格那就七七八八出来了,一旦能捕捉到对方的性格特点,再深入去交谈的时候,事半功倍绝对是必须的。   这一点,高芳绝对是足够优秀的,至少胡新月两辈子加起来,也就遇见过一个这么会聊天的人。   张开行听高芳说话,没有奉承也没有抬高,就觉得同事们以为他看不起大家,那这肯定不行,于是解释起来,几句话过去,不知怎么就答应了高芳聚餐的事儿。   高芳撂下电话,胡新月还有点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   “这么看好我,”高芳笑着打趣胡新月,“把你闺女给我当儿媳妇儿啊!”   胡新月尴尬得脸红,打了高芳一下,“胡说什么,孩子才多大,不兴这么闹的!”上辈子胡新月还没感受过自家白菜被猪拱走的感受,所以这会儿高芳跟她开玩笑,她第一反应是孩子还小不能这么说。   “哎呀!你们这些养闺女的啊,就是脸皮薄,好女孩要抢,好男孩也要抢啊!咱们姐妹关系这么好,不嘎亲家不是太可惜了嘛!”高芳是真的觉得苏雨晴不错,胡新月夫妻俩人也好,生出了这份心思,才跟胡新月打趣的。   胡新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初时的尴尬过去,高芳说要去跟丁当还有两个年轻员工商量晚上吃什么,胡新月才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   “高芳!”她快走两步拉住了高芳,没等她回过来身子,就急吼吼道:“你儿子有女朋友了,上回我带雨晴逛街,还碰见了!”   高芳的儿子林伟涛,比苏雨晴是大一岁的,过了这个学期,他就该上初中了,听说还要中考,不过孩子的学习高芳一直没操心过,也没问过,冷不丁听胡新月这么一说,她一点也不信——就她家那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榆木疙瘩,会能有小姑娘跟他谈对象?小屁孩子都懂什么呀!   “怎么可能,老胡同志,你就是不想跟我嘎亲家,也不能造谣嘛,孩子们还小,不能制造把柄啊,万一以后真在一起了,审问起来,要牵连到我们的。”高芳不信。   “真的,我跟我闺女逛街,碰见你儿子拽着人家姑娘的手,两个人,”胡新月靠到高芳身上,擓住了她的胳膊,“手拉手肩靠肩的,一看就不是普通同学。”   “真的……这样?”高芳指了指俩人紧挨着的肩膀。   胡新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高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一巴掌把身边桌子上的文件夹拍落了一地,“这个兔崽子,前几天跟我要钱说报补习班周六周日都得去上课,我还说什么补习班上课上两天还那么贵,这兔崽子肯定骗我钱了!”   说着就要往外冲,吓得胡新月赶紧拦住了她,“怎么就扯到骗你钱了,孩子上补习班就是补习班,可别什么都往坏处想。”今天可真是话赶话想到了这一茬儿,她根本没过脑子就给喊了出来,这会儿也就只能替林伟涛同学祈福了。   “怎么不是骗我钱!他报班的时候,我说那么多钱他一个小孩子拿着不安全,我骑车送他顺道把钱给老师,他怎么说都不同意,找这找那都是理由,现在想想,肯定有猫腻!”   “不能这么武断,孩子马上要小升初了,关键时候,还是得谨慎。”   在办公桌上画图的丁当被刚才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儿,胡新月一说,她倒是先笑了,到底是年轻了几岁,丁当的观念已经跟胡新月他们不一样了。   “谈就谈呗,早点找着女朋友,省得以后找不着媳妇儿,高姐你难道不更愁么?”   高芳愣了一下,脑子竟然没转过来,“我管他找不找得到媳妇儿,我愁什么愁我!”可是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噗嗤”笑出了声。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   “先别想那些了,先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吧!”胡新月打破了沉默,“张大老板捧场,咱们不得好好出去吃一顿。”   高芳点了点头,“先去吃顿好的,那小兔崽子的事儿,等我这个礼拜天看看他到底去干嘛,再跟他算总账!”   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胡新月有点怕,她从来不是个会打孩子的家长,但是高芳说那是她命好没生出来讨债的儿子,养个男孩儿啊,高芳觉得自己至少要少活十年,小男孩的脑子比他爹的更难懂,真是分分钟都有惊喜惊吓等着你。   “这个礼拜天,我陪着你一起去,万一碰见那个小姑娘,我还能给你指指,看你儿子找的儿媳妇儿你满意不满意,要是满意,就别闹了。”   “噗……”丁当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芳看看两个人,到底也是没憋住,“胡新月啊胡新月,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什么叫做满意我就不闹了,我……难道满意的话,我现在就提着三媒六聘去她家提亲啊我!”   胡新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放在这时代好像有点不对,但是二十年后,电视上头各种早恋修成正果的电视剧洗脑,她打心眼里觉得校园恋爱挺美好的,不过要是早恋的人是苏雨晴,估计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第104章 聚餐。   高芳忍着怒气回家跑了一圈, 林伟涛放学后早早就回了家,高芳没地方发火儿,就拽着她男人林家栋吵了一架, 晚上吃饭也没喊他。   “叫他在家看孩子, 平常一眼都没看过!”高芳出来跟胡新月说的时候,气还没消完呢。   晚上他们聚餐的地方, 选在了一家麻辣烫,胡新月跟高芳一起到了地方, 才发现这地方她来过, 山城麻辣烫, 后来的山城火锅, 几乎得到了鲁阳全民热爱的一家连锁火锅店。   “我还定了包间,丁当应该已经到了吧, 她下班直接过来的,也没回家。”   胡新月跟着高芳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饭店的环境。   店里跟两年前她来的时候差不多模样, 不过那会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桌子都摆在外面, 这会儿才五月, 桌子还没往外头人行道上摆。   正是饭店上人的点儿, 但是山城麻辣烫的大厅已经坐满了, 门口俨然已经想要形成排队的架势。   “这生意真好。”高芳赞叹。   胡新月跟着点了点头, 餐饮里头, 火锅的利润是最高的了, 因为它的后厨最简单省事儿,火锅的菜品都是生的肉和菜,腌制好洗干净摆盘, 厨师的核心位置被弱化了很多。   四川小吃虽然赚钱也不少,但是因为没种小吃都得要至少一个懂行的师傅来做,这些师傅到外头也都是单独能开店的水平,所以工资上来,运营成本提高,落到胡新月跟苏立诚手里,其实也没有多少钱了。   最开始回来的那会儿,胡新月也是想过开火锅店的,但是她到嘴边的话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跟高芳提开火锅店的事儿。   苏立诚在四川小吃因为分股的经营方式其实已经不怎么耗费他的精力了,但是做了蔬菜大棚又做超市,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着家,苏向暖现在看到爸爸都有点陌生了。   胡新月并不想把自己也全身心的投入到赚钱这个行当里去,她更在乎孩子们的成长,又或许,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像高芳那种因为奋斗努力而高兴的人,她一开始的目标,也就是拆出来七八套房子,以后孩子们大了每个月能收一两万的房租,不用工作可以在家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而现在,这个目标她其实已经超额实现了。   赚更多的钱,让生活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找到说好的包间,丁当果然已经到了,出来迎他们,跟着丁当进了包间,发现张开行已经到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刘欢欢。   看到他们进来,张开行坐着没动,刘欢欢却站了起来,“胡经理,最近特别想吃麻辣烫,张总一直说带我吃也没空,今天蹭你们公司的聚餐,你们不会介意吧?”   胡新月摇了摇头,高芳没说话,丁当笑着打了圆场。   高芳本来是卯足了劲儿来跟张开行攀关系的,刘欢欢坐在这儿,就真成了吃饭局,一顿饭几个人说得话寥寥可数,快吃完的时候胡新月出去结账,摆在外头人行道上的几张桌子那儿突然吵了起来。   胡新月心理年龄摆在那儿,她早就已经过了爱看热闹的年纪,只是瞥了一眼,就打算回包间去。   半道上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拉着手往外跑,她们的位置靠窗,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刚才吵架的前因。   “我看到了,那个光头男人想拽服务员的手,被旁边的眼镜男拦住了。”   “那个服务员好漂亮啊!”   因为这两句话,胡新月鬼使神差的也跟着到了饭店外头,人群早就围了好几层,饭店的老板在那儿拉架,但是打起来的两个男人,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在闹剧的核心位置旁边,一个肤色雪白浓眉大眼高鼻梁的女人跌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红红的,神情却是无辜的。   胡新月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周明芳。   从苏立诚跟她说周明芳离家出走到现在,也已经小十天了,她不仅没有回去,反而已经找到了工作,那苏国庆那边,肯定也是没有回去的。   看打架的人多,拦的却只有老板一个人,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没过一会儿,警察来了,带走了那两个打架的人,周明芳作为当事人,自然也被带去了派出去。   胡新月担心的很,就想跟着去看,又想起包间里的人,只好赶紧回去跟大伙儿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的追去了派出所。   胡新月赶到派出所的时候,那两个打架的男人,已经被分开单独问话了。   周明芳作为当事人,被女警官单独拉在一旁问话,但是从一开始的询问,就出了问题,不管警察怎么问她,周明芳就是不肯交代个人家庭情况。   “这只是例行询问,做个笔录而已,不会通知你的家人,请你配合我们工作。”女警察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周明芳,已经有点生气了。   但是周明芳只是静静的坐着,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似的,就是不说话。   女警察很生气,抱着水杯喝了好几口,胡新月趁机走了过去,跟周明芳打了个招呼。   周明芳看到她,并没有惊喜,反而一脸的恐惧,下意识的往胡新月身后看,没有看到别的熟人,她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我也在那家饭店吃饭,看到打架你被牵扯进来,想着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胡新月说完,那女警官就让她好好劝劝周明芳,配合警察笔录,然后端着水杯接水去了。   胡新月赶紧凑到周明芳耳朵边小声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和那些臭男人们说。你又没有违法,笔录只是为了对照那两个打架人的口供真实与否,不会找家属的。”   周明芳的眼眶一时又有些泛红,冲胡新月点了点头。   女警官再回来的时候,周明芳就愿意配合了。   就像那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说得那样,周明芳这个服务员在给光头男人那桌上菜的时候,男人拽了一下她的手,当时在马路边人又多,周明芳不敢声张只是赶紧把手收了回来,那个男人没有再多纠缠,她也就把这事儿忘了,后面的菜也不是她去上的。   只是那光头男人吃到后面,要服务员倒水,茶水台那儿刚好就周明芳一个人闲着,她就提了水壶过去,没想到,那男人又想来拽她。   周明芳下意识的往后躲,水壶里的水就洒了出来,打湿了旁边桌子吃饭的眼镜男人的鞋子,周明芳赶紧道歉,没想到那个光头男人却站起来,对着眼镜男人口出狂言羞辱起来。   眼镜男人虽然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但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两个暴脾气的男人碰到一块,根本也不管什么麻辣烫的锅是滚烫的事实,直接就掀了桌子。   然后就是饭店的顾客和老板都听到了动静,赶紧过来拦了。   再然后,大家伙儿就被警察同志打包带到了派出所来。   女警官做完了笔录,让周明芳等着,她要去跟那两个人核对笔录内容。   胡新月就拉着周明芳,问她最近在哪儿落脚。   “我现在住在饭店租的宿舍里,八个人一间屋子,每天从早忙到晚,也没空想孩子,倒头就能睡着,挺好的。”周明芳已经记不得,她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当初孩子小的时候,她晚上要喂奶,一趟一趟的熬,后来孩子大了断了夜奶,却三天两头跟婆婆起矛盾,苏国庆总是叫她忍忍忍,忍得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自己都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了。   “那你……真舍得下孩子么?媛媛还那么小。”胡新月对孩子的愧疚使然,重来一回,再面对着小小的他们,真是一点也狠不下心来。   周明芳却摇了摇头,“胡姐,你说是一个死了的亲妈好,还是一个活着的亲妈好?”   胡新月一愣,不知道周明芳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要是再跟苏国庆和他妈生活在一块,我真的会死的,我死了,苏国庆那条件不愁找不到年轻貌美的,人家肯定还要生孩子,不管再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媛媛没了妈再没了奶奶的疼爱,她那么小一点的,这辈子该怎么办?”   “你别这么悲观,你跟国庆好好说说,你们买个房子单独住,不跟婆婆住一起不就得了。”   “不可能,苏国庆的妈比他闺女媳妇儿加起来都重要,他妈的话就是圣旨,他怎么可能为了我们撇下他妈。”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胡新月也只是可怜孩子。   这个年代,妈宝男这个词儿还没有出来,但是苏国庆绝对就是个妥妥的妈宝男,大男子主义直男癌,圈着周明芳在家里,还有点变态。   周明芳说着擦了擦眼泪,“胡姐,我想好了,苏国庆就是再找,起码也得两年能弄出个娃来,这两年时候我把钱挣多点,到时候他有了新的媳妇儿孩子,不待见媛媛,那我就能把媛媛抢回来了,我自己带我的闺女,不让她受一点苦。”   “这也是个办法,可……”胡新月看着周明芳穿得那灰突突的服务员衣裳,“你去当服务员,也不说什么时候能存够钱,起码你得有个房子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才有站的住脚的能力跟苏国庆抢孩子啊。”   “可我出来后,胡姐,我才发现这工作,并不是踏实肯干就能找到的。”周明芳说着,也觉得委屈,她找了好多招工的店,就这一家肯要她。 第105章 接济。   可是做服务员, 饭店里人来人往,难免被人揩油吃豆腐,就算周明芳能忍下来, 但是这种活儿做多久, 她也攒不下买房子的钱,就算真把女儿要过来, 母女俩又要租房子又要过日子,那可太难了。   更何况, 苏国庆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周明芳出来过舒坦日子的, 她必须强大起来, 才能守住女儿, 不管这强大是靠什么得来的。   胡新月的目光停在周明芳精致的脸庞上,这个时代, 像刘欢欢那样拎得清又能豁的出去的女人并不多,但是像周明芳这样的女人,真离开了苏国庆, 那哄着她往刘欢欢那条路上走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不过不管未来怎样, 自己努力走出来的路, 哪怕献血铺就, 也总比被人不当人的圈在笼子里当金丝雀的好。   胡新月决定帮周明芳, 哪怕她不一定能坚持到底, 哪怕会得罪苏国庆给苏父招来麻烦, 但是她觉得, 苏父不会怪她的。   过了一会儿,完成调解的两个男人从调解室里出来,两个人都受了伤也都打了人, 责任一人一半,赔偿人家麻辣烫店的损失,他们两个跟店老板都在警察的笔录上签了字,警察拿着笔录来给周明芳签字,刚签完,饭店的老板就过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你也才来了三天,这些钱足够你这几天的工钱了,剩下的就当是你的精神损失费,就算我倒霉了。”   周明芳愣住了,老板以为她不肯要,回手就想把钱收回去,胡新月却一把抢了过来,塞到了周明芳手里,“我替我妹妹,谢谢老板了。”   那老板嘟囔了两句倒霉,转身走了。   胡新月拉着周明芳也往外走,到了派出所门口她去开电动车,周明芳浑浑噩噩的跟在她后头,那个最早揩她油的光头胖男人,却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抹着锃亮的脑门,笑得一脸油腻,“大妹子,你看你工作也丢了,哥哥今天为了你头也破了财也破了,要不咱们处处,我其实是个好人,就是性子直了点。”   周明芳看到这男人,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她想打回去,但是手却不住颤抖抬不起来,反而被男人逼的一步步后退。   “让一让让一让!撞到人了!”胡新月转着电动车把一下子冲了过来,把那男人吓得退后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不理那男人,喊周明芳上车,见周明芳还在失神,就拽了她一把,把她拉上了电动车后座,车把猛转到底,把那渣男甩的远远的。   周明芳从家里出来时,兜里就五十多块钱,什么也没带,饭店老板那儿也没她要收拾的东西,也不用再回去。   可是把周明芳带到哪儿,胡新月却犯了难。   她本来想把周明芳先带回家里安顿一晚的,但是周明芳死活不肯去,苏父跟苏国庆的父亲也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要真收留了她,回头被苏国庆知道闹到家里,老人脸上也挂不住。   找个旅馆开房,周明芳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怕晚上旅馆里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盯上她。   想来想去,胡新月想到了丁当。   丁当也是贷款在新华家园买的房子,她知道崔小磊的事儿以后就跟陆航分开了,现在自己一个人住着,她那里倒是适合周明芳。   于是问过了周明芳的意见,胡新月带着她直接去了丁当家。   丁当也是刚回家没多久,刚洗了澡抱着半个西瓜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小姑娘家的屋子里乱的像扯旗似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看得胡新月和周明芳都惊呆了。   “这……反正我自己在家,隔一段收拾一回,下回胡姐你来,提前跟我说一下嘛!”丁当脸红的把沙发上的几件衣服收起来扔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招呼两人坐。   胡新月拉着局促的周明芳坐了下来,“丁当,这是我老家的一个妹妹,叫周明芳,她跟她男人闹离婚,找了个工作也刚丢了,没地方去,能不能让她,在你这儿先住一晚。”   “当然能啊!别说一晚,住多久都行!”丁当笑嘻嘻的在收拾衣服,“胡姐,你这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周明芳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胡新月松了口气,想着周明芳还得找工作,丁当或许有适合她的地方,就问道:“丁当,你知道有啥工作,不限经验学历的不?”   丁当把客厅里比较夸张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坐到胡新月旁边,狠狠松了口气,“胡姐,妹妹想做什么工作啊,轻松点的还是赚钱的,还是什么呢?”   “我想做赚钱的!”一直没说话的周明芳忽然抬起了头,她冲丁当笑了笑,“姑娘,我都生了孩子的人了,肯定比你大,你可不敢叫我妹妹的。”   丁当笑了,“姐姐你显年轻啊,我怕叫你姐姐,叫别人看见说我厚颜无耻呢!”气氛一时也松快起来,没有刚开始那么尴尬了,“不过赚钱的活都累,要么身上累要么心里累,姐姐你做好这心理准备了么?”   胡新月握了握周明芳的手,她知道周明芳现在其实是很脆弱的,没有足够的毅力和狠心,她又怎么可能直接把孩子都丢在家里跑了出来。   “胡姐,那……不能叫周姐去咱们公司上班么?”   胡新月摇了摇头,就是丁当这儿,也不好住时间长了,她怕苏国庆发现周明芳,再扯到苏父苏母身上,两家老人之间闹得难看,况且周明芳其实除了勤快也不会干什么,在装修公司的那些工人好多以前也是跟着苏国庆干过活儿的,真不好去。   而苏立诚那儿,一心劝和不劝分,他要知道周明芳在哪儿,保不齐一个电话就给苏国庆打去了。   “我原先从村里出来,也就是跟着陆航去了一个中介公司,不过那中介公司虽然赚钱,但是来来往往的都是生人,想赚钱就得带着人看房子,像周姐这样的漂亮女人,真是不太安全。”   “对了!”胡新月却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去卖二手房不安全,那新房呢?现在这么多楼盘那么多售房部,售楼小姐都个顶个的漂亮,去干这个怎么样?”   “可是……我不太会说话啊。”周明芳自己也犯怵。   “不会说就慢慢来呗,只要人家肯用你,那就跟着去慢慢学,总有能卖出房子那天,而且就算开始卖不出去,那不还有底薪呢!”胡新月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卖房子的大老板,她也不认识,去哪儿帮周明芳介绍工作呢?   丁当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胡新月想来想去,好像能问得,也就只有刘欢欢了。   于是安顿了周明芳暂时住在丁当家里,她打算去饭店找找刘欢欢。   第二天一早,胡新月顺路送了苏雨晴上学,就去了饭店,可到了饭店才知道,刘欢欢已经请了个把星期假没来上班了。   胡新月翻出来员工资料找到了刘欢欢的地址,想去看看她怎么了,毕竟她怀着孕,请了这么多天的假没出现,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刘欢欢的地址,就在四川小吃后面一条街上的筒子楼里,那是最早国营饭店的家属楼,也是她头一任老公的爸妈留下来的,他们饭店好多人都住在这栋楼里。   不过胡新月找到了刘欢欢家,敲了半天的门,却没人答应,邻居阿姨出来告诉她,说刘欢欢回老家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   她不打算工作了么?   胡新月不是很明白,但是刘欢欢老家的信息她可没有,这找刘欢欢给周明芳介绍工作的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   不过晚上回去的时候,周明芳自己却已经找到了工作。   “你们不是说售房部的工作赚钱么,我今天早上一大早出去,怕碰到婶子大伯,就走的后门,顺着那边再往西,好多在盖楼的,我就进了两家售房部问人家招人不,头一家说不招,第二家说招,问了我几个问题,就把我录用了。”周明芳说得时候一脸高兴,这售房部大多数都装修的不错,风刮不着日头晒不着的,也不用端盘子洗碗,比饭店当服务员好太多了。   “是哪家开发公司啊?”新华家园再往西,那边还是正在开发的区域,胡新月也没去过。   “是叫什么鼎盛……”周明芳说着,从身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套工作服,西装衬衣一字裙,看起来别提多正轨了,“哦,是鼎盛华府,这是他们给我发的工作服,还说售房部后头有员工宿舍,我打算搬到员工宿舍里去住。”   “别啊周姐,咱们俩住着,你还能给我做个伴呢!”丁当今天早上一早醒来,周明芳就把早饭做好了,屋子里的脏衣服也都帮她收拾洗了,让她很是惭愧。   周明芳却摇了摇头,“还是不了,住在这儿,总怕碰见婶子大伯,再连累了他们不好,我婆婆那个性子,闹腾起来六亲不认的。”   胡新月叹了口气,这还真是没办法。   不过到底不放心,胡新月陪着周明芳去那售房部转了一圈,又陪着她去看了宿舍,宿舍里的被褥是得自己准备,周明芳也没有,她打算自己去买,胡新月却拦住了她。   “你就那么几十块钱,还是先留着吧,我回家去帮你拿一套。”于是带着周明芳先回了丁当家,她回去拿被褥。   到家的时候,刚好苏立诚破天荒的回来早了一回,见她翻被子就问她干什么,胡新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接话,把自己新买的一套还没上身的睡衣也装了袋子,转身就走了。   苏立诚一脑袋莫名其妙,他好容易闲了回家早了,怎么就是这么个待遇? 第106章 小兔崽子。   周明芳刚去那边的前几天, 胡新月不放心,每天下班都要去看看她,不过那边的领导是个女的, 也确实就是看她漂亮才留下了, 加上周明芳结过婚有了娃比那些没结婚的小姑娘勤快好多,再加上她谦虚听话, 同事们之间相处的也还算和谐。   周五晚上下班,胡新月准备走的时候, 却被高芳拉住了。   “明天你得跟我一起去!”   胡新月一脸迷茫, “去干啥?”   这几天高芳一直有点神神叨叨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明天我要去补习班看看,你陪我一块去, 万一别人问起来,就说你帮你闺女看补习班的,我是陪着你去的。”   胡新月的大脑有一瞬的停滞, 然后她终于想起来了。   是林伟涛疑似早恋的事儿!   “你还真要去看啊?”胡新月有点无奈,她觉得高芳在家问问孩子, 也就行了, 真闹到补习班去, 太伤孩子自尊了, “你在家问他了么?就这么直接去, 万一真有点什么, 那你家林伟涛的面子, 可该丢尽了。”   “我问了,他一幅不耐烦的样子,不管了, 反正明天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报了几个补习班,明天一早你来我家门口等着,咱们偷偷跟着他!”   高芳把路线都安排好了,胡新月也还真没法拒绝,毕竟这由头是她给牵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胡新月早早出了门,叮嘱苏立诚送苏雨晴去青少年活动中心上课,苏立诚问她去干嘛,胡新月也没理他。   到了高芳家楼下,胡新月在高芳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等着,刚过八点,高芳就从小区的后门小跑着过来了。   她穿了一身黑,裹了个橘色的大丝巾,还戴了个大墨镜,还给胡新月也带了一个,安排她戴上墨镜,赶紧指挥她往前走。   “我等那小兔崽子下了楼才赶紧跑出来的,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门了,快快,快追上他!”   胡新月一捏油门,赶紧顺着高芳指的方向走,但是走出来五六分钟,还没有看到林伟涛的影子,胡新月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你儿子骑自行车,我这电动车,就前后脚的功夫,他这跑的也太快了吧。”   一眼往前看,也没有林伟涛的影子。   高芳四下望望,也有点犹豫,但是一出门就把人跟丢了,这个情况是她一点也没料到的。   “咱们去他上课的地方等着,反正都是在青少年活动中心,走!”   胡新月还不知道,高芳的儿子林伟涛,也是在青少年活动中心上课,这到活动中心门口,万一再碰上送苏雨晴的苏立诚,这可怎么解释。   但是拗不过高芳,胡新月还是把司机做到了位。   俩人到了青少年活动中心,当然也没有大摇大摆的在人家活动中心门口等,而是在马路对面找了个卖早点的摊子,买了两份早点坐下来给自己当掩护。   活动中心的课,文化课都是八点半开始,艺术类课程都是九点。   两个人卯足了劲儿往马路对面看,都八点二十了,也没见林伟涛来。   “会不会不是在这儿上课?”胡新月坐在早点摊上也没敢把墨镜摘下来。   高芳更是捂的严实,“他跟我说的就是在这儿上课,我就说他骗老娘的钱!”   胡新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这抓早恋,还抓出来旷课骗家长补课费,那林伟涛拿着钱干嘛去了?   眼看都要八点二十五了,林伟涛还是没有个影子。   高芳气得都快冒烟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丝巾捂的了。   胡新月就劝高芳把丝巾拿下来吧,这都五月了,大早上太阳晒着还捂个丝巾,真是路边的人都在看她们。   然而,高芳摘了墨镜刚打算去拽丝巾,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拿瓶酸奶,下课还你瓶子!”   高芳身子一下缩成了团,胡新月也赶紧低下头,拿眼睛往小卖部那边瞟,正看到林伟涛跟老板掏钱买酸奶。   他买完酸奶倒是没往胡新月她们这边看,小跑着到了路边把酸奶瓶和吸管一起递到了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手里,然后跨上自行车,那个拿酸奶的女孩子特别熟练的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林伟涛蹬着自行车就进了青少年活动中心。   胡新月看呆了。   高芳看傻了。   “这小兔崽子我……”   高芳一下子就要往马路对面冲,然而她的丝巾阻挡了她的步伐,胡新月虽然慢了一步总算还是牢牢的抓住了她。   “别,别这样,这是在学校,得顾忌点孩子的面子。”   高芳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她早上折腾得颠三倒四的追这小兔崽子,没想到人家去接小姑娘去了,接了就算了,还巴巴的来给人家买酸奶,在家里连个碗都没给她刷过,跑着给人家小姑娘买酸奶,还早起骑自行车绕路去接人家小姑娘上补习班!   胡新月没养过儿子,完全不能体会高芳的暴躁,但是她觉得孩子在外面得给孩子留面子,使劲儿拦住了高芳,没让她进青少年活动中心里头去闹。   “走吧,有这功夫,咱俩还不如逛街去买两件衣裳,管他们小的干啥。”   “不行,我得再看看,那女孩子到底什么样,家里干啥的学习好不好,我们家林伟涛的班主任,过年那会儿还跟我说林伟涛能往鲁阳一中努力努力呢,万一因为谈恋爱耽误了,那可怎么办!”   刚才林伟涛后座上那个小姑娘,倒是白白净净挺秀气的。   胡新月拦不住高芳,就在这当口,苏立诚送闺女上古筝课来了。   苏立诚有事儿,急吼吼的把闺女放在活动中心门口就走了,根本没注意到胡新月在这儿,苏雨晴提着古筝课的东西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口,看到妈妈在这儿,也是愣了一下,“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这会儿还早,离苏雨晴上课的时间也还有快半个小时。   高芳看到苏雨晴,本来想冲进去闹事儿的心一瞬间安静下来,拉住苏雨晴商量道:“闺女,阿姨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去到文化课六年级补习班的教室门口看看,看看你伟涛哥哥在哪个教室上课,上的什么课,阿姨给你买条碎花小裙子做奖励,好不好?”   苏雨晴接受了高阿姨的委托,往文化课教学楼里进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浓浓的自豪感。   她其实不知道高阿姨跟她妈妈为什么会自己跑到青少年活动中心来,而且既然要过来,干嘛早上不带着她一起,还让爸爸起晚了在家里急吼吼的催她。   活动中心的文化课补习班,纪律并不像学校那么严格,苏雨晴其实也根本不知道林伟涛在哪个教室,她就是顺着走廊,打算走S曲线从一楼绕到二楼,又绕到三楼,林伟涛那么大的个头,在教室里也不难找。   然而她刚上二楼,就在楼梯平台上看到了林伟涛。   “你来这儿干嘛?”   “你怎么在这儿?”   林伟涛和苏雨晴的交情,其实没那么深,也就是跟着妈妈们聚餐过几次而已,苏雨晴还陪着妈妈们逛过街,不过这种活动林伟涛肯定是不会参加的。   现在是上课时间,林伟涛说来上补习班却不在教室,怎么回事儿,同为学生的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不过,苏雨晴本来也不是爱打小报告的那种人,她就把自己的任务告诉了林伟涛,“你妈妈跟我妈妈在青少年活动中心门口,不知道要干嘛,让我上来看看你上的什么课。”   “啊……”   林伟涛一下子就想起了小卖部门口那个纱巾裹头戴墨镜的黑衣女人,他妈今天早上在家,好像就是穿了一身黑,然后他又想到自己早上去小卖部买酸奶的事儿,立刻头疼起来。   “我去,死定了!”林伟涛是在青少年活动中心报的有补习班,但是他只报了英语班,却跟他妈要了四门补习班的补课费。   胡新月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去交差?你跟你妈妈要钱上补习班,但是却在这儿摸鱼,要照实说么?”   “当然不能!”林伟涛一瞬间觉得苏雨晴是个乖巧的好妹妹,“你就跟我妈说我在上数学补习班,就行了。”   “那你妈妈说给我买裙子,你呢,你拿什么贿赂我?”苏雨晴觉得,不打小报告可以,但是无底线的做好人,也是对林伟涛的不负责任,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才会珍惜事情的结果不是么。   从文化课教学楼出来,离九点还有十分钟,苏雨晴捏着口袋里的五块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可以跟王嘉仪去买两吃了,还能一天一根买好几天,这种美差要是天天有就好了。   补习班的事儿,因为苏雨晴从中打哈哈,再加上胡新月一直劝她给孩子留面子,不影响成绩的情况下早恋也没什么,高芳到底没把林伟涛怎么着。   五月过半的时候,各个学校就开始筹办六一汇演的事情,因为今年是跨世纪的一年,几个小学一起在市中心广场搞文艺汇演,在节目的挑选上就更加高要求。   上辈子,苏家的两个闺女,跟这种事儿从来没有沾过边,但是这一回,苏雨晴却回来说她被选中演出了。   “教导主任让我去走方阵队,王嘉仪也被选上了,老师还说,等下个礼拜训练差不多的时候,还要从方阵队里选出来一个代表学校举牌子的人,妈妈,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被选上?” 第107章 派出所。   “当然, ”胡新月笑着回答,“我女儿这么棒!”   “可是还有王嘉仪啊,她那么漂亮气质也那么好……”苏雨晴自己说着, 就觉得自己没希望, “不过王嘉仪举牌子也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你这么想就很好。”苏父对苏雨晴的想法表示了赞许, “好朋友,绝对不能因为别人更优秀就生出嫉妒之心, 这是绝对不可取的。”   苏雨晴吐了吐舌头, 冲苏父做了个鬼脸, “妈妈, 老师说了,走方阵队要穿白鞋子白袜子白手套和校服, 你得帮我买新的鞋子袜子,我还没有白手套。”   “上个月不是才买了一双白球鞋,才刷了一次, 不也是新的么?”胡新月记得是去买弹古筝的衣服,给她买的鞋。   “可那都刷过了, 不白了!”苏雨晴撅起了小嘴巴, 她当然知道上个月才买了一双, 但是老师这么说了, 大家肯定都会穿新的。   “好好好, 妈妈带你去买, 都买新的。”   小女孩的小心思得逞, 立刻多云转晴,哪里还去想要不要再装一下,也只有小孩子的烦恼, 才能来去这么快。   天渐渐热起来,一楼的阴凉的优点就凸现出来了,不过苏母在花园里种了番茄和黄瓜,现在小苗刚长起来,但是招蚊子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挂的竹帘子还是有缝隙,两个孩子身上都被蚊子咬的一块一块的红。   胡新月给孩子们抹药的时候,就无比怀念后来流行的那种静音防蚊门帘,但是那东西虽然做起来简单,但是工序也不少,她自己在脑海里构思了一遍,感觉还是很复杂,晚上睡觉的时候跟苏立诚提了一嘴。   没过几天,苏立诚跑到公司去找高芳,两个人说了一个多小时,又过了两天,高芳安排了一个做铝合金窗户的工人,扛着做好的铝合金框到了他们家。   工人做了一个和门一样大的窗框,阳台到小花园中间一米宽的门用铝合金做出来两扇窗户式的推拉门框子,中间裱上窗纱,倒是真把蚊子的路给堵死了。   工人做完,高芳过来看,觉得这法子还真不错,“其实这个要是做成开合门的样式,做到入户门里头做个夹层,其实也不错。”   这时候的城市绿化驱蚊驱虫还没被特别重视,到了夏天市里头的蚊子也不少,但是因为入户门大多数是外开的挂不了帘子,家家户户难免跑进蚊子。   “其实要是有软条的吸铁石,做成帘子那种挂在门上更方便。”胡新月把防蚊门帘的建议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吸铁石怎么能做成软的。”   是啊,这种东西,作为纯外行的胡新月,可是攻克不了的。   “不过这个推拉门,还有你说的那种夹到入户门里头的开合门,倒是可以跟丁当说说,叫她来画个图纸,再有装修的人,都跟人家推荐推荐,说不定会很受欢迎呢!”   高芳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就回公司把丁当也拉过来看。   女人孩子,对蚊子的深恶痛绝,几乎是统一的,丁当看到这个,立刻就说要给她家先做一个试试,就抓着做铝合金窗户的工人回了她家,先去把尺寸量下来。   因为六一方阵队的事儿,苏雨晴每天放学要留在学校练习半个小时,小脸都给晒黑了一个色号,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每天都很开心。   胡新月有时候下班早,就带着苏向暖去学校看她,因为放学以后家长可以到学校等孩子,暖暖进了校园特别高兴,她现在走路也已经很稳了,在操场上来来回回跑几趟,晚上能早睡一个多小时。   不过最后的方阵队举牌子,苏雨晴没选上,王嘉仪也没选上,选上的是另外一个班级的一个女孩子,苏雨晴他们俩,只能在方阵队里表演了。   “妈妈,王嘉仪刚才还哭了呢。”苏雨晴坐在胡新月的电动车后座上,“刚才我还劝她,我们都以为肯定是她,谁知道会选上杨晓婷,不过杨晓婷也是跳舞的,她还是他们班的班长,说起了,也就是比王嘉仪的学习更好点,唉……”   苏向暖在电动车的前面小板凳上坐着,这时候路上的车也不多,她骑的很稳而且速度也慢,倒是没什么危险。   “那你有没有劝劝王嘉仪啊,这次不行,下次努力嘛!”   “当然,我跟她说了!我说请她吃冰棍儿,然后王嘉仪就不哭了,她妈妈让她保持身材,不许她吃冰棍儿……”   车子慢慢的往家走,路边的景色从耳边划过,大姑娘的嘴巴也一直没有停,小姑娘和妈妈都听得津津有味,暖暖偶尔还要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家,很快就到了。   六一这天早上,苏雨晴一大早就起来,她们走方阵队的同学,要穿好衣服先去学校报道,然后跟着带队老师一起往市中心广场去,每个学校有特定的位置和出场顺序,电视台还要来录像的。   胡新月起不来,是苏立诚送的苏雨晴,等到八点多的时候,她带着苏父苏母还有苏向暖,暖暖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在眉毛中间贴了个大红点,胡新月还带着照相机,一家子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广场。   因为孩子们的节日,中心广场一大早就挤满了人,路上都是人,车都过不去,一家子只好在广场外围下了车,好在苏向暖看着广场上的气球彩带满心兴奋,没叫大人抱,苏父苏母一人牵着她一边手,就往广场上走去。   广场边上还有好多卖玩具的摊贩,苏父给苏向暖买了个带俩绒毛球的发卡,小姑娘带在脑袋上左摇右晃,高兴不得了。   不过找苏雨晴,却是废了好大功夫,直到典礼开始,一家子才在观众席上看到了方阵队里的苏雨晴,胡新月拿着相机赶紧拍了几张。   等到典礼结束,苏雨晴拉着王嘉仪过来拍照,两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小姑娘笑得像花儿一样,曾经觉得女儿不如王嘉仪漂亮的胡新月,在这一天,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笑起来,其实也并不比别人逊色许多。   六一过去没几天,周明芳来找了胡新月一趟,说她卖出去了一套房,提成是一个点,再加上她的底薪,这个月差已经确定能入手四百多块钱了。   胡新月很替她高兴。   然而不过小半个月后,就出事儿了。   电话还是派出所打过来的,那边说是胡新宝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叫胡新月过去了解情况,胡新月到了派出所,却发现胡新宝打的人,竟然是苏国庆,而周明芳又一次坐在了上次来派出所的位置,眼睛哭得通红通红的。   胡新宝是不认识苏国庆的,可这三个人,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警察也认识胡新月,倒是没料到她是来保胡新宝的,“你这个朋友,倒还真是容易惹麻烦。”   原来,周明芳从家里跑出来个把月了,还真没跟苏国庆联系过,苏国庆那边从最初的笃定到这时候的慌乱愤怒,但是他老家也去了,就是一直找不到周明芳人,气当然是没地方撒。   那天也是凑巧,有朋友给他介绍了鼎盛华府的二期工程,苏国庆跟着人家去看活儿,天太热,后面看完就约在了售房部楼上的会议室去说事儿,刚好就叫他看到了周明芳。   穿着售楼小姐工作服的周明芳,看起来比在家的时候更明艳更夺目了,她笑魇如花的跟别人讲解着楼盘,看得苏国庆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冲上去给了周明芳一巴掌,旁边的人赶紧上去劝,却被苏国庆一句“这是我老婆”呵退,见周明芳没有反驳,大家就更不好上去帮忙了。   苏国庆也没有再打周明芳,只是拉着她非叫她回家,这毕竟是夫妻的家事儿,售房部的领导里又有苏国庆的朋友,大家说着客套话安慰苏国庆不要动怒,也就由着他拽周明芳走了。   可周明芳哪里肯跟他回去,出了售房部转身就想跑,却被苏国庆一把拽回来拉摔在地上。   刚巧这个时候,帮汽修店给客人送车的胡新宝,才把售房部的看房车停在门口,准备回汽修店去,就看到周明芳挨打。   他不明原因,就冲上去给了苏国庆一脚,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再然后售房部里头的人出来分开了两个人,一番劝说分开了两个人,本来都没什么事儿了,苏国庆拽着周明芳又要走,胡新宝却吐了一口唾沫,来了句“打女人,算特么什么东西!”他到底是个浑了二十多年的浑蛋,就算最近这几个月走了正途,但是骨子里那种痞子习性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掉的。   苏国庆从苏家寨出来做工地,一路顺风顺水,钱也赚了不少,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更何况周明芳从家里跑出来这么久,还在售房部上了班,他一肚子邪火憋得不行,就又跟胡新宝打了起来,到最后,也就闹到了派出所来。   “现在,你们既然都是认识的,那就自己调解吧,要是能调解通,那就私下解决,要不然我们就拘留。”警察觉得这种事儿太头疼了,根本不想管。   胡新月知道,到这个地步,又把胡新宝扯了进来,她再跟苏国庆说就不合适了,赶紧给苏立诚打了个电话叫他来。   可事情的根源其实不在胡新宝跟苏国庆身上,一直就是周明芳和苏国庆之间的矛盾,而周明芳却是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跟苏国庆离婚。 第108章 包租婆。   因为周明芳的坚定, 苏国庆拒绝和解,他跟胡新宝这事儿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警察就要把他们俩都给拘留了, 但是苏国庆一个电话, 那边警察又改了口风,说都怪胡新宝, 把苏国庆给放了出来。   都是亲戚,苏国庆这么做就实在有点不地道了。   苏立诚也有点生气, 可不管他怎么跟苏国庆说, 那边却都不肯听, 苏国庆还想拽着周明芳走, 不过好在这是在派出所,没能让他如愿。   胡新宝在派出所蹲了一晚上, 苏立诚才找到人把他给弄出来,这本来就是纠纷类的事儿,有了关系就是打个招呼的事儿。   可是周明芳却被解雇了, 而且,售房部连工资都不肯给她。   周明芳没跟胡新月说, 是胡新月去找她的时候, 听她售房部的同事说的。   “小周的老公跟我们领导认识, 那领导卖面子, 当然不会再让小周做了。”   “对啊, 不过小周老公那么能赚钱, 她干嘛还出来做这个啊, 看人脸色受气的,还不如在家当阔太太的好。”   周明芳昨天晚上还回了寝室,但是今天一早领导把她解雇后, 她说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胡新月很担心,但是她骑着电动车顺着鼎盛华府的售房部往外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周明芳的影子,刚好丁当给她发消息让她赶紧回去,她回到公司,才知道家里出事儿了。   苏国庆的妈,周明芳的婆婆到她家来了。   当时只有苏母自己在家,苏父带着苏向暖出门溜达去了,周明芳的婆婆吴杏花抱着她的小孙女往地上一坐,就扯开嗓子嚎啕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兄弟,兄弟媳妇儿闹矛盾他不跟着劝和还劝分,哪里有这样的事儿,真是见不得人好啊……”   苏母根本不知道苏国庆跟周明芳的事儿,更不知道周明芳跟胡新月有联系,只好给他们夫妻俩打电话叫他们回来,但是苏立诚不在饭店,胡新月也不在公司,苏母只好任周明芳的婆婆堵着门口哭闹,她只是把吓坏了的小女孩抱了过来,一老一小满脸无辜的看着吴杏花哭喊。   胡新月赶回家的时候,吴杏花已经哭过了一个阶段,正坐在地上喘气呢,看见胡新月回来,立刻扯着嗓子又嗷嗷了起来。   一早上就跟着奶奶受足了惊吓的苏梦媛看见奶奶突然又哭了,吓得也跟着哭起来,可老太太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哭她自己的。   胡新月气得不行,赶紧接过孩子哄,可孩子看着天天带她的奶奶哭根本劝不住,胡新月抱着孩子想往外去哄,却被周明芳的婆婆堵住了路。   “你把周明芳给叫回来,要不然我今天就堵在这儿,你们哪儿都别想去!”   “婶子,我也在找芳子,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呀,你看孩子哭成这样,你不心疼么?这可是你亲孙女啊!”   苏母也跟着劝,可周明芳的婆婆一点也不为所动。   胡新月就给苏国庆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人,那边却一副不乐意管的样子,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找不到周明芳,倒是来搅和自己家了。   胡新月一拉苏母,打开了电视叫她老人家看电视,她抱着苏梦媛去了苏向暖平常玩的屋子,好多玩具一下子就转移了小孩子的注意力,连吴杏花在外头故意扯着嗓子的哭声,她都一点也不在乎了。   没人把吴杏花当回事儿,她自己哭喊的嗓子也疼,索性也就不闹了,但是她也不管孩子,抬脚就走了。   胡新月倒是不怕带孩子,甚至周明芳还巴不得能把孩子带出来,但是苏国庆的妈这么做,肯定也不是不要孩子这么简单。   果然,没两天,周明芳来公司找胡新月,听丁当说孩子在胡新月家,当时就过来看了,可她进门没多久,苏国庆就领着他妈堵上了门来。   可这回,胡新月看周明芳,倒是没有上次在派出所时候的慌乱了。   苏国庆的妈跟他一唱一和,软硬兼施就是要周明芳回去,周明芳一直淡淡的,在苏国庆快要憋不住变脸的时候,突然丢下了一句炸弹。   “我怀孕了。”   苏国庆的脸色变了几变,这才冲过去抱住了周明芳,“媳妇儿,真的么?”   周明芳点了点头。   胡新月却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碰上苏国庆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了,周明芳这孩子肯定是苏国庆的,但是看苏国庆刚才的脸色,他信不信那其实还得有待考量呢,只是希望有了老二,他们俩能好好过日子吧。   周明芳到底没抗过孩子和家人的双重压力,跟苏国庆回去了。   苏立诚的第一家生鲜超市开业,胡新月去帮忙,忙活了好一阵子,一直没往公司去,超市进入正轨她才去公司,却听高芳说起苏国庆的事儿,他跟周明芳离婚了。   周明芳那样的相貌,出来一个月多,怀了孕,在苏国庆心底始终是个刺儿。   一开始,他还哄着周明芳,可看到周明芳又恢复了带孩子做家务的生活,他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他怀疑周明芳在外头乱搞,怀疑孩子不是他的,说话夹枪带棒毫不顾忌女儿,然后周明芳也是不声不响的去了医院,直接把孩子做了。   她回家什么也没说,毕竟月份还小谁也不知道,是苏国庆的妈看到她在洗带血的内裤才发现的,发现以后,当时就炸锅了。   苏国庆不顾周明芳刚做完流产打了她,而周明芳也是铁定了心思,不肯跟他过了。   气头上的苏国庆答应了离婚,周明芳带着女儿净身出户,苏国庆连孩子也不要了。   离了婚,周明芳就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时间转眼消逝,九月底的时候,苏家寨的安置房交工了。   胡新月的十六套房子分的比较散,她去收房子的时候碰上了苏立明夫妻俩,李素珍阴阳怪气的挤兑她,胡新月却理都没理她。   安置房交工,意味着新建的市政府也快要交付使用了,收了房子以后胡新月这次倒是脚步很快,直接跟高芳安排了工人来给房子走水电,刷白铺砖,这市政府大楼一交工市政府搬过来,旁边的地块跟着水涨船高,那都是要拆的,这已经盖好的安置房,肯定不愁往外租。   苏文静听说胡新月这样弄,就把苏父苏母分给她的那套小户型也交给了胡新月装修,准备后面往外出租。   果然,她这边房子刚弄好,苏家寨南边的几个村子都划进了拆迁范围,胡新月的十几套房子跟苏文静的房子装修的好,很快就都租了出去。   这天苏文静过来送钥匙,倒是跟胡新月提起了周明芳的事儿。   “这次拆迁有她娘家村子,拆迁的消息刚下来,她爸妈就把她跟孩子赶出门了,怕她们抢拆迁的钱和房子。”   “那她弟弟呢?”胡新月记得周明芳的弟弟周凯,是个停憨厚的人呢。   “这种时候,哪儿还有好人,你忘了咱们那好大嫂办出来的事儿啦?”   好吧,这时候的房子一套虽然也就三四万,可在庄稼人眼里却也是天文数字了。   “那周明芳带着孩子,又什么也没有,她去哪儿了?”   可苏文静哪里知道,只是后面好长时间,大家都没有听到周明芳的消息了。   因为金河乡的大面积拆迁,胡新月那十六套房子全都租了出去,一个月房租就能入账一千四百多块钱,让她对手里那十四万的拆迁款,又有了想法。   通货膨胀再过几年就该来了,现在的物价很稳,可房价也是一直在匀速缓慢提升的,等经济危机过后房价会暴涨,但是钱存在账户上,却是要贬值的,胡新月就又想把钱变成房子,但是这房子买在哪儿,却产生了分歧。   苏立诚不是很看好她在河东买的那三百平米的写字楼,毕竟那房子太远,还不如拆来的安置房见效快。   但是胡新月想的却还是那写字楼,上次她就想去买一层的写字楼,但是当时钱不够,现在做了耐火厂的工程,高芳又巴着张开行拿下了一个银行的装修工程,她从新诚的账户上还分了五万块钱,还有苏立诚这几个月存的两万多块,这二十多万,不知道过了半年以后,还能不能买下火炬大厦的半层写字楼了。   胡新月想了两天,也没跟苏立诚打招呼,直接就自己去了河东。   这次的目标很直接,就是火炬大厦,她本来以为照之前新华家园的那种涨法,火炬大厦这边肯定也已经涨的不能看了,但是没想到,这边反倒比她先前来的那次更冷清了。   “原先说河东大学要往南边搬,开辟新的大学城,可是市政府发文否认了新建大学城的事儿,这火炬大厦可不就晾在这儿了,投资商不肯追加投资,这眼看着就要黄了呢,还买房,售房部人都快跑没了吧。”   好好的一座大楼,主体已经竣工,投资商跑了是真,但是这楼晾在这儿不管,却肯定是不可能的。   胡新月找到了售楼部,那边比她上回来的时候还要热闹,现在施工方接管了大楼,要卖房回款继续建设大楼,价钱居然比她上回来的时候,没有变化。   胡新月当时就拍板买下了她上次买那层的另外一半,还是一千五一平米的价格,不过这次剩下的那一半面积更大,是三百二十七平米,总价是四十九万,首付十七万,月供一千八。   拥有了许多房产的胡新月,竟然开始暗地里,偷偷盼望起了经济危机的到来。 第109章 孝顺。   两千年的九月, 鲁阳市政府整体搬迁到了鲁阳新区,围绕在新市政府周围的租房需求暴涨,大家伙儿都先后涨价, 安康小区很快没了空房, 胡新月的那几间安置房,房租直接就涨了一半。   她的房子本来就比别家的毛坯好, 以前只能租拆迁户,这市政府的员工来就近租房子, 那肯定是挑好的, 价钱再高点也不愁。   原先的乡亲们收了安置房后, 都在一个小区住着, 街坊邻居,这些拆迁户有了房子没了地, 手里还捏着至少一万块的拆迁款,那种本来就勤快的早就出去打工了,懒散的就在家过起了养老生活。   苏立明夫妻俩就属于懒散的这一类, 毕竟两个孩子都在外头上学,他们分了三套房子, 现在住一套租两套, 一个月也有小二百块钱进账, 可比拆迁前种地那会儿舒坦多了。   小区里闲人一多, 就撑起了麻将馆的生意, 有些年龄大眼头活的, 就在家里开起了麻将馆, 一天也不少收入,而苏立明跟李素珍,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泡在麻将馆里, 根本也不想干活儿了。   麻将馆里闲人多,闲话也多,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像牛广元那种暴富回乡置业的,他们八卦也是闲八卦,胡新月跟苏立诚,自然就成了八卦的核心,尤其每个月收租的那几天,更是招人眼红。   这天李素珍起的晚,到麻将馆的时候已经没座儿了,她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   旁边看热闹的张大婶刚从外头进来,刚好看到苏父来替胡新月夫妻俩收房租,就揶揄李素珍,“素珍啊,你公公在楼底下收房租呢,你不去瞅瞅,那钞票装了老厚一沓子呢!”   李素珍瞪她一眼,“他收他的,又没收我家,我去干嘛。”她最近收了房子从娘家搬出来,日子过得挺舒坦的,苏凯旋说是在大学里勤工俭学不用他们给学费,苏雨薇那边学费也不高,而且明年也就毕业能出来工作了,在安康小区里,她日子算是挺不错了。   “呦,你们家这老两口是真照顾你们夫妻俩,年纪大了就住在小儿子家,忙里忙外照顾大的照顾小的,还能出来干点活儿,也不用你们伺候,真是叫人羡慕呢!”   李素珍听了这话,才把目光正经转到了张婶子身上,“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想想啊,你公公婆婆现在腿脚利索,在你小叔子家帮他们做饭打扫带孩子,还能帮着出来收房租,退休金肯定也都填到你小叔子家去了,虽然说现在不用你们伺候,可是再过几年,那老两口总有干不动的时候吧,到时候叫人伺候屎尿,难道他们还能不吭不响的?肯定到时候就该嚷嚷着,两个儿子一模一样了嘛!”   李素珍愣住了,她从鲁阳回到娘家住以后,整天就防着娘家兄弟和爹妈算计她手里那点拆迁款了,好容易搬进了安置房,房租收着楼房住着,一天就打牌做饭两件事儿,真的是太舒坦了,她都忘了苏父苏母养老的事儿。   原先一直想着,苏立诚想管,那就让他一直管,可她怎么把老两口拿着退休金的事儿给忘了呢!苏父退休前可是校长,那一个月起码五十块钱,买菜绝对是够够的了!   而且就跟张婶子说得,老两口现在腿脚康健,在家里帮着做饭一点不成问题。   她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苏立诚两口子奸诈,完全忘了当初他们的孩子小那会儿,也几乎都是住在爷爷奶奶家不回自个儿家的。   “是啊,老两口要是住到你家来,起码饭你不用自己做了,菜钱也不用出了。”旁边又来一个看牌的,也插了句闲话来。   “现在有便宜不占,等老了清伺候,你们夫妻俩也是傻!”   ……   晚上回家,李素珍就跟苏立明说起了这件事儿。   “咱们得把老两口接过来,别的不说,就那退休金,总不能叫老二两口子都拿了!”   苏立明冷不丁听媳妇儿这么说,有点诧异,“那不用咱们伺候,落得个清闲,你不偷着乐吧,还接回来?没发烧吧?”他说着,还伸手去摸李素珍的额头,却被一巴掌打开了。   “闹什么闹,我跟你正经说事儿呢!”   “你发什么神经,不是我说,接回来你能伺候么,别再惹得街坊邻居说闲话,以后耽误凯旋娶媳妇儿!”苏立明一点也不信李素珍是真心想伺候老人的。   “你是不是傻!”李素珍一巴掌拍在了苏立明的脑袋上,换来一个白眼,不过她全不在乎,“你爸那退休金呢,一个月几十块钱,都叫老二一个人花了?老两口还在家给他们带孩子做饭,凭什么就伺候他们一家啊!”   苏立明不说话了,一脸疑惑的盯着李素珍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反正现在的日子挺好,你别瞎折腾,别听那些碎嘴的婆娘们瞎胡说,她们都是眼红咱们房租多孩子有出息,再把好好的日子给折腾没了,你也别后悔!”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我这是折腾么,我这是替你鸣不平,你不谢我就算了,还给我添晦气,要你这男人有啥用!”   说完,直接把被子一卷,也不理苏立明晾在外头,自己睡了。   李素珍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她把这事儿放到了心里,就不能不办,可她要去苏立诚家接老两口,苏立明却不肯去。   夫妻俩在家冷战了小半个月,天越来越冷,最后苏立明实在受不了每天半夜没被子被冻醒的日子,终于妥协,答应跟媳妇儿去接苏父苏母。   这天正是周一,说胡新月跟苏立诚最忙的日子,早上起来送走了苏雨晴,苏父苏母就抱着苏向暖坐到小花园里,摆置那点地,天冷了,豆角秧子要扔,还能再种一茬大白菜,赶上冬天正好吃,比菜市场买的水嫩多了。   苏立明夫妻俩,头一回来鲁阳吃瘪后,虽然回了李素珍的娘家,但是中间特意买了东西,来摸了苏立诚家的门,也算是李素珍未雨绸缪吧,趁着和气的时候把门头摸熟了,这回也才能趁着苏立诚两口子不在家,自己找上门来。   两口子从安置房的安康小区门口坐的公交车,车太少等了好长时间,到新华家园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门口的门卫拉着他俩盘问了半天不叫进来。   “既然是来看自己爹妈,哪有空着手来的,肯定是骗子!”门卫大叔也是十分耿直。   不过也是,苏立明跟李素珍俩人空着手来的,他们压根儿没想过要给老两口买东西,甚至出门前还算计了一下,能从胡新月家里搬回去点啥最好,所以李素珍连个提包也没拿,算是轻装上阵。   “你让我们见着人,那不就能证明我们到底是不是来看爸妈的了么!”李素珍说着,推开保安就要往里闯。   旁边保安室里立刻又冲出来了两三个人,把他们俩给围在了中间。   “闹事儿是不?”   李素珍虽然以前在村里横,但是那都是对着女人,哪里有对着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过,而且看那几个保安的架势,她要敢闯还真能给她扛出来扔了。   于是她躲到了苏立明后头,使劲儿掐了一下不吭声的木头,“你倒是说话啊!”   苏立明疼得呲牙咧嘴,不过也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些保安狗眼看人低,他们怎么了,不就是衣服有点旧没掂礼么,至于这样嘛!   “你们去里头找我爸妈来,证明一下,看我是不是他们儿子!”苏立明气得脸通红,倒是出了几分难得的气势。   那几个保安耳语几句,“那你爸妈住在几号楼几单元,我们去找。”   这话,倒是把苏立明问懵了,路他倒是记得,但是几号楼几单元……苏立诚也没跟他们提过啊。   最终,还是两个保安陪着苏立明夫妻俩,进了小区,找到了苏立诚家,敲门苏父确认了他们俩的身份,保安才离开了。   苏父对保安的尽职尽责表示了感谢,回头看苏立明夫妻俩的时候,却是十分嫌弃。   “你们俩来干啥呢!”苏父说着也没理他们,直接回了小花园,苏向暖拿着个小锄头在祸祸泥巴,苏母在那儿撒菜籽儿呢,他们正忙着,没功夫招呼这两口子。   苏立明有点尴尬,看着装修精致整齐干净的屋子,不觉就想到了自己家住的那毛坯房,床还是以前家里搬出来的,屋子里就吊了个灯泡,线都在外面走着,跟苏立诚这真是没法比,他那话,也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素珍倒是也满屋子打量了,不过她却是在搜寻,有什么能不动声色拿走的,转了一圈,也就进门鞋柜上那件卡其色的风衣不错,应该是胡新月的衣裳。   她笑着走到了小花园,冲苏向暖笑笑,打开了话头,“爸、妈,我们这不是来看看你们么,都是一样的儿子,您就不想着苏立明?”   “呵!多大的人了,你们当儿子的不想着自己爹妈,还得我们想着你,想着你干啥,给你换尿布还是喂饭?”苏母瞪了李素珍一眼,把她从苏向暖旁边挡开,把孩子手上的大泥巴块给拍掉了。   “妈,我们哪儿是这意思!”苏立明真是要惭愧死了。   可李素珍一点也不觉得,她拍拍手站起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爸、妈,您二老养了俩儿子,按着咱们村里的规矩,俩儿子都得给你们养老,您们一直在老二家住着,村里人都埋汰我跟苏立明,这不为了凯旋的前程,我们就想着来接您二老,到我们家去住一段儿。” 第110章 生活。   苏父终于抬起了头, 苏母也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两个人,苏向暖挥动小铲子把一块泥巴甩在了李素珍的脚下,她躲避不及, 染脏了鞋面。   “你走开!”苏向暖虎着小脸, 眉头紧蹙的样子,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李素珍甩了甩脚上的泥, 压根儿没把小姑娘放在眼里,“小丫头片子还厉害起来了, 有什么用, 以后不还得嫁别家伺候人去!”   她就是一时嘴爽, 苏母听了这话却立刻不高兴了, 抱着苏向暖丢掉了小铲子,“你也老大个人, 一天天的说话不过脑子,丫头怎么了,你自己没丫头么!你闺女以后嫁了叫人欺负, 你这当妈的不管嘛!”   李素珍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苏父苏母收拾了东西回到屋里来, 抱着苏向暖去洗了手换了衣服, 老两口也收拾干净后, 才坐到了客厅, 苏立明夫妻俩倒是自觉的很, 自己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大明宫词》, 正演到武则天病重欲退位,男宠张易之联合重臣要谋反的那段儿。   两口子,在这儿倒是真一点也没见外。   原本, 他们来的时候就快中午了,这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都十一点了,本来往常到这个时候,苏父抱着苏向暖在沙发上玩一会儿看看电视,苏母就在厨房把饭做出来了,可是看着这两口子一副打算白吃白喝的样子,苏母也跟着苏父坐到了沙发上。   可苏立明两口子电视看得起劲儿,一点也没看出来老两口的不高兴。   倒是苏向暖不喜欢这个电视剧,吵吵起来要看《黑猫警长》,她在苏父腿上坐着,一边喊着“猫,看猫,黑猫更藏!”一边就要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   李素珍不耐烦的抬手就把她给拨拉到了一边,这下,苏母怒了。   “你们俩到底来干嘛的!”苏母说着站了起来,一把把遥控器拿了过来,干脆利落的换到了苏向暖平常看得动画片台上。   “哎呀妈,换了干嘛,正看得精彩呢!”苏立明下意识的埋怨了一句,但是回过头看到苏父苏母的表情,立刻噤了声。   李素珍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爸、妈,我们不是来接你们跟我们回去住几天么,也叫我跟苏立明孝敬孝敬你们,以后凯旋娶媳妇儿,人家不还都得打听婆家人品么。”   “呵!你们俩平常好吃懒做,就伺候伺候我们俩就能成好人了?”苏父挤兑的毫不遮掩,“我们知道你俩要伺候的心思了,不过现在我们不想去住你家,等过些年再说吧!”   “爸,这都是一样的儿子,您不能这样……”李素珍急了,过些年老两口身子不好了,那再去就真是纯让她伺候了。   “今天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俩就走吧,我跟你妈年纪大了做饭也不利索,一回也做不得太多,没你们的饭,赶紧走吧。”苏父压根儿没搭她的话茬儿。   李素珍捅了捅苏立明,苏立明红着脸憋出来一句,“爸,您也得给我个机会尽孝不是,别人都说我不孝顺,可您也得给我机会不是,到我那儿住住怎么了?”   “怎么了?”苏父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你说怎么了?你们那安置房,跟这儿能比么,我跟你妈又不傻,不知道哪儿住着舒服么?有皇宫不住去住猪圈,我们还没老糊涂呢!”   “爸,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那怎么就猪圈了……”   苏母也觉得苏父这话说得重了,轻轻拍了他一下,老爷子这才缓过来气儿,和气了一点儿,“攥着那么多钱,就是不装修,不就想着老二媳妇儿开了装修公司想叫她给你们装么,可人家就是不给你们装,你们不也还得住么,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就想占便宜,你俩才多大,四十啊才!”   苏父也是真不明白,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这老二前些年虽然也不靠谱些,但是这老大是一直不靠谱,上学的时候赶上运动没读几天书,成家了也不好好种地,一天到晚被媳妇儿牵着鼻子走,真是老苏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无论李素珍和苏立明怎么说,老两口就是不去他们家,苏立明被苏父训的抬不起头,硬拽着自己媳妇儿走了。   他们走后,苏母才去做饭,中午胡新月跟苏雨晴回家吃饭,这事儿老两口提也没提。   倒是晚上苏雨晴洗完了澡,苏向暖抱着自己的洋娃娃爬到了她的床上,苏雨晴以为妹妹想听故事,翻了本书正要给小乖乖讲,苏向暖却跟她说起了白天的事儿。   “姐姐,他们要接爷爷奶奶走!”   苏雨晴一愣,“他们?谁呀?”不过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警惕起来。   “大伯,还有大伯娘。”苏向暖过了两岁以后,语言能力飞速发展,到现在话已经能说得很连贯了,大人的意思她也都能明白,比起苏雨晴小的时候,她说话更早。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今天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爸妈爷爷奶奶都没提呢?   “早上,赶走了,爷爷奶奶。”她说着,激动的还拍了拍手。   苏雨晴拍了拍小妹妹的头表示嘉许,翻过书来给苏向暖讲起了故事。   第二天早上,胡新月送女儿上学的时候,苏雨晴才把这事儿告诉了妈妈。   “妈妈,爷爷奶奶会不会离开我们家去大伯家?”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苏雨晴都已经忘记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儿了,就觉得爷爷奶奶就该住在他们家。   “我们要尊重爷爷奶奶的意愿,如果爷爷奶奶想去,那爸爸妈妈会送爷爷奶奶去的,但是如果爷爷奶奶不想去,爸爸妈妈也会把爷爷奶奶照顾的很好的。”胡新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苏立明夫妻俩分担老两口的养老,毕竟上辈子,他们也没分担。   “妈妈,还有我跟妹妹,我们也会照顾爷爷奶奶的!”   “好,妈妈知道,你很会照顾人的呢。”   不过后面过去好多天,苏父苏母一直也没提过去苏立明家的事儿,胡新月也就明白,老两口也是不想去。   天渐渐冷了,苏雨晴进入六年级以后晚上多加了一节晚自习,胡新月不放心,每天放学都去接她,有时候实在忙不开,就苏父坐公交车去接。   这个时候的小升初考试,还不算很严酷,因为除了一部分顶尖的家长,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胡新月本来对这些也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是她毕竟多活了那么几十年,她也明白,有时候家长的一些帮助,是真的能帮孩子走捷径的。   胡新月把目标放在了鲁阳一高附中上,虽然苏雨晴的小学成绩全年级前一百可以直升鲁阳五中,但是跟有名额能够直升鲁阳一高的鲁阳一高附中比起来,鲁阳五中也就显得逊色了。   青少年活动中心的特长班苏雨晴也都暂时放弃了,胡新月在征求了苏雨晴自己的意见后,在活动中心给她报了奥数班和英语班,学校现在已经改成每周休息一天,但是这唯一的一天周末,苏雨晴还得要去上一天补习班。   苏母对此颇有微词,连素来提倡努力用功的苏父,也明显表示出了对孙女的心疼,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经常陪着苏雨晴做作业,帮她整理复习资料。   苏立诚的家家乐超市,在市区的反响很好,他们把回来的第一笔资金留着,又开始谋划第二家分店。   新诚装饰在搭上耐火厂这条线后,擅长应酬的高芳又巴着张开行走通了另外两条线,工装的生意断断续续一直在做,家装倒是也没有落下。   只不过,周明芳一直没有消息,让胡新月始终悬着一颗心。   元旦前几天,胡新月回槐树村把胡母又接到了市里头,到医院做了全身体检,结果仍然是一切正常,除了因为年纪大出现的轻微高血压,胡母的身体,健康极了。   胡母难得进一趟城,就想着去看看儿子,毕竟胡新宝去了汽修店工作后,好几个月才回一趟家。   胡新月就带着胡母去了城中村旁边李姐开的未来汽修店,但是胡新宝却不在那儿。   “小胡啊,老板娘开了新店他就去那边了,都去了好几个月了。”   胡新月只好带着胡母,去汽修店的分店找胡新宝。   未来汽修店的分店,开在鲁城桥的桥头,这边有好多汽车4S店,汽修店也比市里头多很多,不过每家生意都还不错,算是汽修店的一个根据地。   胡新月骑着电动车,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这儿,她把电动车停在路边,还没见着胡新宝,倒是在马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倒垃圾。   她本来想去看看,可等她锁完电动车,那个人已经裹着大衣跑了回去。   “看啥呢,快去里头问问,大宝在哪儿呢?”胡母对胡新宝的关心,总是胜过其他孩子的。   胡新月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是还是难免会心塞。   母女俩进了汽修店,问了一圈人,才在修理车间找到了躺在一辆桑塔纳车底下工作的胡新宝,他被同事叫出来,一头一脸的黑,看到胡母,倒是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妈,您怎么来了?”   胡新宝跟胡母打招呼,完全就忽视了胡新月,不过胡新月也不在乎,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那边胡母拉着胡新宝说起了体己话。   就在这时候,胡新月又一次看到了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次她赶紧跑了过去,倒是真没认错,竟然让她找到了周明芳。   “芳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111章 送礼。   周明芳穿着个老款的西装大衣, 目光下意识的瞟向了胡新宝的方向。   胡新月突然想起来上回见着胡新宝是在派出所,他为周明芳打架来着。   “你从老家出来后,就来找了胡新宝?”   周明芳却摇了摇头, “不是, 我一开始是在饭店刷碗的,后来碰上宝哥, 他们新店开业需要人手,就让我来这儿管着前台。”   周明芳跟苏国庆离婚的时候, 手里还是有小五百私房钱的, 可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怕兄弟媳妇儿不高兴, 怕父母不高兴,想着好歹有亲爸亲妈帮她带着孩子她才能出去找工作赚钱, 就把那点钱都花的七七八八了。   带着孩子从娘家出来,她连个住的地方都租不起,那些包吃住的工作是不少, 但是苏梦媛才两岁多点,把她一个人丢在集体宿舍也是真不放心, 大马路上折腾了好几天, 她才找到了一个在后厨刷碗的工作, 老板是个女的, 可怜她, 让她刷碗的时候可以把孩子放在旁边。   但是苏梦媛在家里, 也是被惯着长大的, 她虽然隐隐约约明白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整天拘束在污水肥皂水的后厨,时间久了孩子还真是坐不住。   在女儿摔了两次又打翻了一大摞碗后, 周明芳还是不得已放弃了那份工作。   女老板建议她找个托儿所先把孩子安顿住再找工作,可她根本连个住处都没有,走投无路的时候,碰到了胡新宝。   胡新月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她理解那种绝望的艰难,“你怎么不来找我,就算不用管你,可孩子总能放我那儿我帮你带着。”   “我那前婆婆是个什么本事,我比你们都再清楚不过了,说是离了婚,可苏国庆也不会眼看着我轻而易举把日子过得好起来,他们都等着我回头呢,那又怎么可能。”她必须得自己撑下去,在面对父母和前夫的阻拦时,才能更有勇气。   “你也别想那么多,反正现在也稳定下来了,孩子呢?”胡新月只能安慰她,总之最难得时候,周明芳自己也扛过来了。   “店里的经理,帮着找了个托儿所,早上送去晚上接回来,倒是也松开了手。”   胡新月叹了口气,“得亏是熬过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我,我不怕你那婆婆。”   周明芳笑了笑,却是没再说话。   胡母跟胡新宝说了会儿话,胡新宝还得忙,也就没多陪她。   只是送胡母回村子的路上,老太太却提起了先前给她跟胡新宝分家的事儿。   “月啊,这眼瞅着,整个乡里都要拆了,咱们村肯定也得拆,这老家的房子是老胡家留下来的根,你是外嫁女,你可不能动那不该动的心思。”   胡新月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胡母的意思,她冷笑一声,推开了苏母抓着她手腕的手,“妈,政府说咋算就咋算,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事儿得听国家的。”   “那、那你之前跟新宝签那分家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拆迁,才故意哄我给你们分家的!”胡母急了,扶着脑袋就想往地上躺。   胡新月赶紧让到了一边,离她老人家远远的,“妈,前头就到家了,您自己回去吧,到真拆迁那天,您放心,该是我的,一毛钱也叫胡新宝拿不走。”   说完,根本不管胡母的叱骂,转身就走了。   慈母多败儿,眼见得胡新宝现在略微比从前勤奋正干了一点儿,这老太太倒是先心疼起了儿子护起来了。   一年到头过得很快,不过这年的年底,胡新月跟苏立诚,都多了一项新差事。   以前过年,安排好员工福利,放假时间也就够了,不过因为新诚装饰的工装项目开展,高芳跟胡新月要走动联络的人情多了许多,这些都得靠着过年去送礼走动。   而苏立诚那边,生鲜超市开起来不麻烦,但是运行起来,这个部门那个部门都是需要打点的关系,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环节就可能让你歇业好几天,所以都得重视起来。   夫妻俩难得一起坐下来谋划过年的事儿,刚好苏凯旋放假过来看老两口来了。   苏凯旋已经大三了,过完年到下半年的时候他就该准备实习的事儿了。   “准备去哪儿实习?回来咱们自己店里干干试试?”苏立诚对苏凯旋,还是十分看重的,毕竟从一开始他搞大棚,再到生鲜超市,里头都没少苏凯旋的意见,要光靠他自己,估计也就是守着个四川小吃过一辈子了。   苏凯旋正跟苏父说话,听见苏立诚这样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打算在河东找个农产品基地实习,辅导员那儿也有资源,那边到底比鲁阳城市等级高,发展也比咱们这儿快。”   “那你毕业不回鲁阳来了?”苏立诚急了,“不是说好了,毕业来给我帮忙,还忽悠我开分店,你这撂挑子了可不地道啊。”   “人往高处走嘛,二叔,万一我在河东发展的更好,你再给我投资不是也行嘛。”苏凯旋却笑得一脸天真,“再说了,我要真回鲁阳来,再跟你一块工作,我保证,我妈得天天上门来给爷爷奶奶念叨,叫我分你的家产,你们不烦,我还嫌烦呢!”   李素珍始终觉得,苏凯旋作为苏家唯一的第三代男丁,苏立诚跟胡新月的家产,以后都得是她儿子的,而且始终坚信,苏父苏母也得作为这件事儿的拥护者。   “你小子倒是门清的很啊,大学没白上!”苏父拍了苏凯旋一下,几个人哈哈一笑,这不怎么愉快的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苏母做了苏凯旋最爱吃的茄盒儿,中午大家一起吃饭,还给苏文静打了电话,不过苏文静不在家,穆伟航倒是抱着孩子来了。   饭桌上,胡新月接了高芳一个电话,那边说送礼的东西倒是准备好了,不过一家一家来,日子估计得提前开始,要不怕折腾到过年弄不完。   等她打完电话回到饭桌上,苏凯旋却发出了疑惑,“二婶,你们要去送礼么?”   胡新月点了点头,“嗯,有些领导还有供货商,过年得走动走动。”   “呀,二叔这是买车了么!”   大家都被他问得一脸疑惑。   “这送礼跟买车有啥关系啊?”苏母最淳朴,问出了疑惑。   “送礼这种需要避人耳目的事儿,难道不该开着车趁天黑去办事儿么,难道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是去送礼的,那多不好啊,说不定人家还不收呢,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嘛!”苏凯旋在大城市,确实是得到了很多小城市比不上的资源。   胡新月和苏立诚被他说得一脸懵逼,但是小姑父穆伟航却对这话表示了赞同。   “对,凯旋这话分析的非常对,送礼这种事儿,那肯定是不能招摇过市的。”   一顿饭吃完,大家各回各家,胡新月跟苏立诚却陷入了沉思。   下午去公司前,胡新月看了看俩人的存折,上头也就五万多块钱,他们俩挣得虽然不少,但是每个月得还房贷,装修公司的钱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按时入账,只不过房贷和开销一直也没觉得紧张过,但是如果买车的话,这五万块钱,能买个什么呢?   这个时代的汽车,还是十分精贵的东西,比起更刚需的房子,汽车在普通人眼里,那都是做大生意的大老板们才开的。   而且上辈子,胡新月跟苏立诚两个奋斗了一辈子,后头那些年车都已经很便宜大众化了,他们也没买车,一是感觉不需要,二也是觉得车位难找学车麻烦。   可因为苏凯旋的一句话,夫妻俩都把买车这个事儿放进了心里。   晚上回家,苏立诚倒是提起了胡新宝。   “要不咱们找你弟弟问问,他在汽修公司不是做得还行,做这行的总是更懂点,我听吴建国说,有的二手车更便宜,也不影响开,而且那车么,开几年总是会旧的。”   “可就为了送个礼,买车……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这有什么夸张的,好歹你也是装修公司的老板了,我开着饭店还开着超市,咱们俩买辆车一点也不夸张,就是这每个月都房贷啊,还的有点多,也不知道河东那写字楼,啥时候才能租出去。”   火炬大厦的写字楼已经交工了,但是因为大学城还没迁移,那边人流量一般,胡新月的那一层写字楼根本没接到过租房电话,这叫素来谨慎惯了的苏立诚,始终有点悬心。   胡新月白了苏立诚一眼,“怕什么,大不了卖房子填房贷窟窿呗,就鲁阳的这几套房子,哪一套不比买的时候翻了番儿。”   一句话,就堵住了苏立诚的忧心。   是啊,现在房价虽然还没有大涨,但是这些房子比起他们买的时候,那可都涨了不少了,跨世纪以后鲁阳市政府的发展力度特别的大,整个城市都在搞建设,到处都在拆房子修房子,感觉好像真的有好多人需要房子似的。   “而且我跟你说,这房子可还没买到头呢,我还要买,等槐树村拆迁了拿到补偿款,我要去新区给两个女儿买婚房的,要好好挑一挑,要是钱趁手的话,咱们自己也要买一套,离孩子们近点,万一以后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跟爸妈和文静这样离得近,怎么都是方便的。”   苏立诚哑然,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老婆说得对,怎么都对。” 第112章 又拆了。   买车这事儿, 胡新月放在了心里,想来想去,前后两辈子头一回买车, 还真是不能不慎重。   可她身边能对汽车有发言权的, 也就胡新宝了。   这辈子她跟胡新宝之间,其实也还没有特别大的冲突发生过, 不愉快都被扼杀在了初始阶段,可她对胡新宝的敌意, 却是始终摆在明面上的。   现在要去请教胡新宝, 胡新月还是有点抵触, 苏立诚见她一直没动静说他去问, 胡新月这才打定了主意。   她是带着苏向暖去的,怕对着胡新宝尴尬, 刚好又是周末,想着苏梦媛应该也不上托儿所,两个孩子也能一块玩一会儿。   可是到了地方, 胡新宝却不在。   “胡哥今天请假了,说是过年要买新衣裳, 逛街去了。”前台的一个小姑娘这么告诉胡新月。   汽修店的生意, 临近过年倒是不那么忙了, 这年头过年买车的风俗还不存在, 而有钱惹一般过年都忙需要用车, 也没什么时间来。   胡新月倒是没想到胡新宝会不在, “姑娘, 晚上你们胡哥,你们都是住宿舍的么,你帮我给他带个话, 就说我是他大姐,明天我再来找他。”   胡新月转身就准备走,苏向暖却突然要拉臭臭,小姑娘引着胡新月到了厕所,还贴心的帮她搬了个小凳子,等孩子拉完从厕所出来,胡新月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惑,问那姑娘。   “姑娘,胡新宝他……是自己去逛街了么?”   小姑娘却笑了,笑得特别开心那种,“大姐,你是想问我,胡哥他是不是陪女朋友逛街去了吧!”   胡新月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是啊……”   “胡哥在跟我们店里最漂亮的女孩谈恋爱,他不许我们说,你可别告诉他是我告诉你的啊!”   从汽修店出来,胡新月还有点晃不过神来。   胡新宝这是真跟周明芳谈上了?周明芳这是看上他哪点了?而且这两个人……胡母要是知道胡新宝找了个带孩子还二婚的,照她把胡新宝娇滴滴护起来的那个架势,恐怕真能把周明芳给撕了。   第二天,虽然还是周末,但是胡新月再去就没带苏向暖。   胡新宝在门口等着她,周明芳倒是没见到人。   “大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胡新月就把买车的想法说了,胡新宝明显的松了口气,“大姐,五万块能买的车也很多,不一定就得买二手车,不过这车好买,但是学车也不简单啊,你跟我姐夫,要不先去考个驾照,再考虑买车的事儿?”   “那考驾照,难不难?”胡新月记得苏雨晴上辈子报考过驾照班,苏立诚还说她考下来证就买车,但是她那个课上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也没考下来证。   “不难,跟摩托车证差不多。”   不过既然说得有证,还得学得考,那这买车的事儿,年前还就真定不下来了。   不过,胡新月还有个事儿,得提前跟胡新宝说清楚。   “你跟周明芳,是不是处对象来着。”   胡新宝一愣,脸迅速红了起来还低下了头,“是处来着,不过,你别告诉妈。”   “你们不打算结婚么,为啥不告诉妈?”胡新月记忆中,还没见过胡新宝这么娇羞的样子,可听他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是芳子她不让说,我肯定愿意娶她的!”   胡新月叹了口气,“刘晶晶不是个过日子的女人,你为她要死要活的也都过去了,现在又跟芳子处,她带着个孩子更不容易,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别再伤人心了。”   买车的事儿,因为驾照也就拖到了年后。   苏立诚的驾照刚出正月就拿到了手,经胡新宝牵线买下了一辆面包车,倒是没什么豪华的派头,不过这车能给超市和大棚拉货装的多,还便宜,绝对的经济实惠。   而槐树村拆迁,终于也要开始了。   按照政府的规定流程,先从宅基证登记开始走,胡母把消息瞒的死死地,就怕胡新月回来,但是胡家的宅基证,早就在村委会公证过了,上面写的是胡新月和胡新宝的名字,而且胡新月还占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大头。   村里头的领导们,就到胡母这儿让她通知胡新月回来签字拆迁。   胡母不肯,在村里撒泼闹事儿,还是苏立诚原先那个同学听说了给他们打电话,夫妻俩才赶回了槐树村。   村子里的负责人,都是按宅基证办事儿,毕竟什么人情都上不到法院的证据去,可这宅基证和大队盖的章是死的。   胡新月拿着原先分家时候槐树村大队给开的证明,大家都很和气,给胡新月登记了名字电话,又交代了她一些拆迁的流程事宜。   “你这个宅基证,也不全是你的,只是你占大头拿决定权,你兄弟这个,他也是得回来签字,不过决定权在你这儿。”   胡新月点头跟老村长道谢,意愿书上写的还是要房子。   可是从村委会出来,胡母却挡住了夫妻俩的去路。   胡母扛着个铁锹挡在了苏立诚的摩托车前,血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胡新月,“你要是敢要村里的房子,我、我、我就跟你拼命!我不活了!”   纵然早就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可是胡新月的心,还是忍不住会抽搐,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楚,可眼睛还是微微发红,“妈,家是你分的,房子是村里划的,每个月的生活费我按时给你打的,你拿这个要挟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闺女了?”   “胡说!你哪儿给我打生活费了!我、我替我儿子守家守业,反正你就是不能要!”胡母说着,直接丢了铁锹躺在了地上,嚎啕起来,“我不活了,嫁出去的闺女回来抢家产啊,不活了啊……”   胡新月深吸一口气,从胡母旁边绕过去,拉着苏立诚不让他管胡母,俩人上了摩托车准备走,胡母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了摩托车把手,“不行!你们不能走!”   胡母拽着摩托车把,当着围观人群的面不停控诉,而胡新月跟苏立诚则干脆从摩托车上下来,站在了一旁,安静的听着胡母的控诉,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说得久了,围观的人都累了回家去了,胡母自己的嗓子也喊的沙哑了,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可就是拽着摩托车不松手。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胡新月看胡母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这才走过去问道:“闹够了么,这是胡新宝叫你闹的么?”   “没有!新宝是个傻孩子,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我得帮他看着这个家!”胡母的声音有气无力,可态度依然坚定。   “你要继续闹,累坏了身体进医院,我给你掏钱,不过这进了医院,可就不是你自己想什么时候出来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村里拆迁都拆完了,你想闹,都没地方闹了。”   胡母终于松开了手,可看胡新月的目光还带着怨毒。   夫妻俩骑着摩托车离开了槐树村,胡新月趴在苏立诚的肩膀上,她始终想不明白,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胡母的心,就能偏成那样……   因为胡新月回槐树村这一趟,胡母自己偷偷进了趟城,摸到汽修站把胡新宝喊回了村子里。   周明芳打电话来跟胡新月说,胡新月也只是表达了一下知道了。   从槐树村回来,胡新月就病了,发了好几天的烧一直不退,苏立诚硬拉着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她得了肺炎,苏立诚吓得半死,非让她住了院。   胡新月活了那么多年,其实很少生病,因为一直很忙也没怎么休息过,她的身体很硬朗,可这次进了医院,整个人一点精气神儿都提不起来。   她整宿整宿的做梦,早上醒来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就是整个人都特别累,提不起来精神。   这天晚上,胡新月又做了梦,比起前几天的浑浑噩噩,这个梦清晰的,让她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她回到了上辈子七楼的房子,家里冷冷清清的,客厅里也没有人,屋子里苏立诚不知道在跟谁吵架。   胡新月听到声音,赶紧进去,却看到苏向暖满脸泪水的在拉扯床上的苏雨晴,而苏立诚在旁边拦他们,一个男人,却拉不开两个女儿,他真是老了。   “你怎么不去死,妈妈都死了,你活着干什么!”   苏向暖一边哭一边喊,胡新月想去拦,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他们,她的手穿过苏向暖的胳膊,她看到苏向暖的胳膊上戴着黑纱,苏立诚跟床上的苏雨晴也都戴着,她突然想起来她是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可是苏雨晴还好好的,她没事儿。   胡新月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她松了口气,才反应过来,那……她这是死了么?   她伸出手去想摸摸两个女儿,可是仍然碰不到她们。   苏雨晴被苏向暖从床上拽了起来,她的两只眼睛肿的像兔子似的,恶狠狠地瞪着苏向暖,却突然推开了妹妹,转身朝着窗台冲了过去……   胡新月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她伸手拽住了苏雨晴的衣服,她本来以为自己拽不住她害怕的要死,但是她居然拽住了。   迷茫的苏雨晴回身来看她,胡新月张口想要安慰她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透亮的白炽灯在头顶晃的人眼花,她看到年幼的苏雨晴趴在她的病床上头,呆愣愣的看着她。   “妈妈,你拽我干什么啊。”   胡新月失笑出声,拽着苏雨晴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她。 第113章 槐树村。   这一场肺炎, 胡新月在医院住了小十天,中间苏立诚拿走了她的BP机,医院的电话也不会是找她, 总算是叫胡新月好好休息了几天, 人的精气神儿也跟着缓了过来。   要不古往今来,人们总说怎么都别生病, 这人一病,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还是身体最重要。   到家后, 苏父苏母也怕她还没养回来, 看见她起来上个厕所都催她赶紧回床上去躺着, 浑似一副坐月子的架势,连苏向暖都抱着洋娃娃来给她掀被窝儿, 胖乎乎的小脸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眉毛头还皱着,看起来真是煞有介事。   胡新月躺到床上, 一家子都退了出去,她看到床头柜上苏立诚丢在那儿的BP机, 闲着无聊拿过来翻, BP机没电她换了电池, 刚开机, “滴滴滴”的一串响, 进来了好多信息。   除了一条工作往来的信息, 一条没有留言的速回电话, 剩下的都是胡新宝发来的。   七八条留言,从一开始的颐指气使,到最后好言好语的商量, 胡新宝的态度在这十多天里也变了不少。   胡新月叹息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照着最后一条留言上的电话给回了过去。   电话的那头是槐树村的供销社,老板说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   胡新月就问供销社的老板,槐树村拆迁的事儿怎么样了,那边说村子里一大半的人都已经签了拆迁协议,现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卖东西收拾家当,找地方搬家呢。   而老胡家,因为宅基证上写了两个名字,胡新月一直又没露脸,胡新宝四处找叔伯们往村委会去说好话想在拆迁协议上签字,但是那市里头下来的拆迁小组人家只认宅基证,才一直没叫他得逞。   不过这事儿,也耽误不了很久,因为一开始胡新月回去签确认单的时候,写得是全要房子,如果她一直不出现,村子里大概率是会按照她的意见,给胡家老宅登记全要安置房了。   可胡新宝却是急着用钱的。   他工作那未来汽修的老板李姐打算在西城再开一家分店,当初的二分店就是拉人入股跟李姐一起合伙的,胡新宝本来也没想过开汽修店的事儿,但是因为周明芳,也因为刚好赶上了拆迁的事儿,他就也想搏一把,却没想到,胡新月早就在这件事儿上挖了坑。   “你这宅基证,写得两个人的名字,份额也写了,你姐姐的四分之三你的四分之一,真要是去打官司,你也不占便宜的。”   胡新宝找了个朋友介绍的律师,问这事儿。   “可胡新月她是外嫁女,在我们村里,她没资格分家产的。”胡新宝不是傻子,顺着拆迁这事儿往前推,胡新月再苏家寨置地盖房子,那么大方的每个月给胡母一百五十块钱,真就好像她一早就知道拆迁这事儿似的。   “法律规定,子女都有继承资格,况且你们这宅基证早就不是父母的家产了,写的你们姐弟俩的名字,等于是早就分完了,除非她资源放弃,否则这按照规矩章程来,你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的。”   胡新宝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胡新月。   胡新宝来的时候,苏父和苏母也在家,看到他沉着脸进来,都是吓了一跳,迎他坐在沙发上。   胡新月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坐在了离胡新宝最远的沙发上,一点也不遮掩,直接开门见山,“房子,我肯定是不可能让的。”   胡新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他强忍着怒气,尽量平静的开口:“大姐,汽修店要开新的分店,我如果有钱加盟,那新的分店直接李姐就会交给我管,难道你不想看着我,奋斗出来自己的事业么?”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那些遭遇,胡新月肯定会对胡新宝往正路上走的行为大力支持,可现在,她既然已经明白了白眼狼喂不熟的道理,也总不至于看到他一摇尾巴,就缴械投降的道理。   她不说话,胡新宝的气势也在这份儿静默中渐渐淡了下来。   他想犯浑,但是想到周明芳,心底一阵犹豫,那股子上头的浑蛋劲儿也就过去了。   “芳子说,她不能跟我结婚,是怕她前夫为难我,我要是没钱,还想跟芳子在一起,那就得一辈子躲躲藏藏的。”   胡新月仍然不说话,过了好久,外面照进屋子里的阳光都换了地方,胡新月才终于开口道:“当初分家,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现在拆迁,你一份我三份,是一点夜不会让的,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去签字,你那一份都要钱,但是前提……你得跟妈商量好,要不然,这字我是不会签的。”   胡新宝攥紧了拳头,他的衣袖里塞着路上买的一把水果刀。   可他坐在那儿拳头紧了松松了紧,终于还是松开了拳头,看着胡新月点了点头,“好,我跟妈说,不过这拆迁你占了大头,妈以后的抚养费,你还是得按月给,而且我没有房子,妈的住处,得你来解决。”   “可以。”   因为胡新宝的配合,拆迁协议很快就签订了下来。   比起苏家寨拆迁时候的价格,时隔一年,槐树村的拆迁费还是涨了一点的,按照规定,胡家老宅赔房子是能赔六套,但是胡新月跟胡新宝要按比例分,胡新宝就得一套半胡新月能得四套半,但是这么半套肯定不行,于是姐弟俩坐下来商量了一下,胡新月得五套房子,胡新宝一套,不过他连那一套都不肯要,换成现金也只有不到五万块,拆迁补偿款十万块,姐弟俩一人一半。   算下来,槐树村的拆迁,胡新宝分到了将近十万块。   这十万块钱去加盟汽修店,胡新月不知道够不够,不过在胡母跟她说让她给胡新宝投资借钱的时候,她通通当做没听见,根本不接这话。   拆迁完,胡新月把安康小区的房子空出来了一间小的两室,把胡母的东西都搬了进去,原先槐树村的人也有好多在他们安置小区租房子的,胡母也有熟人,住着也方便。   老太太知道胡新月不待见她,她也自己住惯了,身体没什么毛病当然还是每个月让胡新月给她拿钱更舒服。   胡母搬进楼房小半个月后,给胡新月来了次电话,说是胡新芬婆家的村子也拆迁了,他们没钱也没地方住,胡母就叫他们过来一起住了。   胡新月当时忙着苏立诚超市开分店的事儿,忙得顾不上,对胡母的话也就表示了知道。   但是又过了半个多月,胡母却在晚上□□点钟给胡新月打了个电话来,委屈巴巴的说自己一个人害怕,想叫胡新月接她过去一起住,但是胡新月再问她,她却说没那回事儿,叫她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好得很。   胡母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这么扭捏的跟胡新月说过话。   第二天,胡新月想了一天觉得不对劲儿,第三天早上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骑着电动车去看胡母了。   安康小区那每一套房子,都是胡新月亲自盯着装修的,每一-间房子在哪儿,她也是心中有数,可是她到了让胡母住的那一间屋子门口,却有点不太确定了。   胡母住的这间是二楼,邻居都是村里的原住民,不是外来的租户,可是楼梯间里堆着大大小小的麻袋几乎把路堵死,那些麻袋还泛着一股酸臭味儿,虽然现在天还不算很热,可在这不太痛风的楼道里,那味道还是十分的恶心。   胡新月捏着鼻子站在楼道里,思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刚好对门的大爷大妈买菜回来,见到她,赶紧把她从楼梯间里拽了出来。   “立诚媳妇儿啊,你可算来了,你们家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么小的户型,塞的满满当当,那人还说是你妈,什么垃圾都往楼道里扔,一点素质也没有,这都什么人啊!”   大妈唾沫横飞拿手不停的指着二楼的窗户,胡新月这才发现,那二楼窗户的防盗网上,也是大包小包的堆,不过这回堆的不是麻袋,而是塑料袋装着像是一包包的衣服。   “是啊,立诚媳妇儿,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拐着弯儿那都是沾着亲戚的,你说说这房子虽然是你的,但是你不能什么人都租吧,这把人恶心的,我们也不是多挑剔的人呐!”   胡新月笑着安慰两个老人,这才想起来胡母原来跟她打电话说胡新芬搬过来一起住的事儿,“大爷大妈,那住的还真是我自己的娘家亲戚,那还真是我妈在住着,还有我妹妹一家,估计家里孩子小,闹腾了点,回头我说他们,让他们注意。”   “你妹妹?!”   大爷大妈拿眼睛毫不避讳的把胡新月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立诚媳妇儿,你就诓我吧,那可不是一家人,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晚上估计灶台上都要睡人,你妹妹家几个孩子,能闹腾成那样?”   “是啊是啊,大半夜的在屋里拍皮球,我们年纪大了受不了,大家都去说了,可人家要么不开门,要么开门就骂人,真是一点道理也不讲。”   楼下的邻居听到外面说话,出来看热闹,瞧见胡新月在这儿,也是迫不及待的控诉。   “立诚媳妇儿,你家别不是被转租做幼儿园了吧,我之前见他们家房子租出去被偷偷改造成了幼儿园,教育局还来查呢,房东还得罚款,你赶紧去看看吧!” 第114章 二妹一家子。   胡新月笑着跟各位邻居们赔礼道歉, 安抚了大家伙儿表示自己肯定会解决这个事儿。   再回到楼道里,看到那堆得歪七扭八的麻布袋子,越靠近家门口, 她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 就越发浓烈起来。   这些房子,胡新月自己都是有钥匙的, 可是为了避免惊吓,胡新月走到门口没有掏钥匙, 而是用钥匙尖戳着门敲了起来。   “妈, 开门, 我是新月, 我来看你了。”   她喊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传出来了胡母的答应声, 伴随着一阵叮铃当啷乱七八糟的声音,屋门终于开了。   不过开门的却不是胡母,而是胡新芬。   “大姐啊, 你咋来了。”胡新芬局促的挫着手,挡在门口, 一点没有让胡新月进去的意思。   “这是我的房子, 我来还用跟你打招呼么?”胡新月一把推开了胡新芬, 越过门口的麻布袋进了屋, 不过一进客厅, 她就惊到了。   这还是她那宽敞明亮比同小区都高出来半截子的房子么?   当初装修这些安置房, 虽然铺了地砖墙面刷了大白, 水电也都是隐藏的,但是屋里的家具,却大部分都是胡新月从市里头的旧货市场淘换来的。   基本就是五中附小旁边家属院那套房子里的款式, 大多数都是八十年代初大家自己在家做的那种家具模式,硬邦邦的沙发桌子椅子还有床,虽然不太美观,但是胜在结实耐造。   这套房子,因为打算叫胡母来住,胡新月还把厨房的锅碗灶具都给配齐整了,还有原先胡家老宅一些能用的东西也都搬了过来,她本来还想给老太太买个电视,不过最近一直忙着也没顾得上。   却没想到这才个把月,房子就给糟蹋成这样了。   雪白的墙上不是鞋印就是球印和孩子的黑手印儿,茶几给塞到了而角落里,两节沙发对半拼成了一个大圈的形状,里头放了床被子,躺着个身形佝偻的干瘦男人,脸色泛着一股不健康的白,胡新月看了几遍才确定,那就是胡新芬的男人。   沙发和茶几都给推到了一边,进门右拐的这块地方地上铺了褥子被子,团得乱七八糟在地上,显然也是睡了人的。   可这客厅里一眼望过去,也只有胡新芬跟她男人两个。   胡新月不禁皱起了眉头,“老二,妈呢?我刚才听见妈说话了啊!”   胡新芬笑着进来又挡在了胡新月前头,“大姐,妈在屋里睡觉呢,孩子们也累了,跟妈一起睡着呢,这家里弄得乱,养着小子不比你那闺女安稳,把家里捣成这个样子,我……”   “没事儿,回头你新家出来,你掏钱把这儿给我恢复原样就行。”胡新月走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两个卧室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胡新芬扭扭捏捏的样子,显然是盼着胡新月快点儿走的。   胡新芬听见胡新月叫她收拾,脸色一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大姐,你自己开装修公司的,这么小的活儿,咋还好叫我们掏钱呢,到时候你自己收拾收拾不就行了嘛!”   “我开公司是我开公司,我伺候妈住是我应该的,没天理还得我这个做大姐的伺候你们一家子老小吧?”胡新月说着在屋里溜达着,胡新芬亦步亦趋的跟在她旁边,一看到胡新月打算往两间卧室门那儿去就挡着。   看她这个架势,就是傻子也知道有事儿了。   胡新月把胳膊一架,笑了。   “胡新芬,你在怕啥呢?妈睡着了我就不能看一眼么?原先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孝顺啊?”她说着用力一把推开了胡新芬,抓住卧室房门的把手一扭,那门竟然从里面反锁着。   胡新月指着门锁,一脸震惊的看着胡新芬,“你把门打开!”   “大姐啊,你管那么多干嘛,妈跟我们一家子住的好好的,你管那么多干嘛啊!”胡新芬搓着手一脸着急,恨不能就此把胡新月从屋子里推出去。   “你开不开门!”胡新月生气了。   就算胡母往常再不对,但那也是亲妈,还是她做主收留了胡新芬一家子,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再想到前两天胡母那莫名其妙的电话,胡新月看着胡新芬,十足觉得她就是个坏人。   胡新芬搓着手,没有说话。   胡新月就去厨房把刀提了出来,“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把锁砸了,等妈出来,你们立刻就给我从这房子里滚出去!”   “大姐,我是你妹妹啊,我是你亲妹妹,那也是我亲妈,我能把她咋样嘛!”胡新芬也急了,她想抢胡新月手里的菜刀,但是到底迫于胡新月的威压,没敢伸手,“那也是我亲妈,我一天天的累死累活做吃做喝伺候她,我能把她咋样嘛!”   “你到底开不开!”胡新月把菜刀挪到了门锁上方十公分的位置。   “开开开!开行了吧!”胡新芬气急败坏的使劲儿拍门,“开门开门,把门打开!”   屋子里一阵乱响,好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   胡新芬的大儿子赵亮亮挡在门口,小儿子赵小亮站在哥哥的侧后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瘦得皮包骨头似的,硕大的脑袋上一双大眼睛无辜的望着胡新月,喊了一声,“大姨。”   而胡母,坐在后面屋里的床上,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老太太从床上爬过来,踉跄着走到门口,抬手就给了胡新芬一巴掌,然后趴在胡新月肩膀上哭了起来。   在看到胡母的那一瞬间,胡新月是松了口气的,她以为胡新芬也就是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了点,拘束着胡母不叫她往外说而已。   可是胡母打在胡新芬脸上的这一巴掌,却又把她搞懵了。   胡新月扶着胡母坐在了家里唯一能坐人的一把椅子上,看着胡新芬。   胡新芬眼神闪躲,而挨了胡母的那一巴掌,她的脸上倒是一点诧异也没有。   胡母哭了一会儿,总算止住了眼泪,紧紧拉着胡新月的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拽着胡新月一下子冲到了那房门紧闭的另外一间卧室门前,扭动门把手,却一样是反锁着的。   “开门!把门打开!”胡母使劲儿拍着门,屋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间屋子里,现在胡新芬夫妻俩,她的两个儿子,还有胡母都在了,屋子里还有谁?   屋子里没有动静,胡新芬站在一旁不说话,胡母气急了,一把拽过胡新芬的胳膊把她拉到了门前,可是两个小男孩看到这情形,直接就冲过来推开了胡母。   胡母踉跄一下差点摔在地上,胡新月赶紧捞起了老太太,诧异的看着两个小男孩,不知道该感叹他们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妈妈,还是该寒心他们对外婆毫无敬重。   “老二,你把门开开!今天这门不开绝对没完,就让你大姐看看,你们一家子到底是怎么欺负我一个孤老太婆的!”   “妈,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我是你亲生女儿啊,我怎么会欺负你……”   胡母气得一直喘着粗气,胡新芬却摆明了不打算听话。   胡新月看这架势,倒是最先平静了下来,“老二,你把门打开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你到底有啥见不得人的,要这么藏着掖着。”看胡新芬还是没有动静,她又补了一句,“你要非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咱们报警,叫警察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看看看!让你们看行了吧!”胡新芬气急了,一边开门,一边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着,“我是倒了什么血霉嫁了这么一家子,连我自己的亲妈都得坑……”   房门打开,屋子里的情况,倒是也没有多么恐怖,只是十分震撼。   胡新芬的公公婆婆,还有她的大伯子小叔子,两个妯娌,两家的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一共十个人,整整齐齐的围着床边坐在那儿,门一开,就全都整齐的朝胡新月望了过来。   当初胡母打电话的时候,也以为就是胡新芬带着她男人跟两个孩子来的,可是开了门,却是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家子,老太太当时就不乐意,可是胡新芬说是借住几天找到了地方就走,胡母可怜女儿在婆家受欺负,也就勉强同意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这一家子进了门,全然没有一点借住的自觉,六个孩子不仅把房子弄得污七八糟,几个大人还把外头的楼道也是弄得乌烟瘴气,这么些大人整天也不说出去找活做挣钱,就整天挤在这么小的一间房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发呆。   而且这饭每天还都是胡新芬做的,胡母心疼女儿,就也想着帮衬一下,反正屋子也是空着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胡母跟胡新芬带着两个孩子睡在胡母住的那个屋,胡新芬的男人睡在拼起来的沙发上,他不能动,进了门就一直瘫在沙发上。   剩下的大人孩子,胡新芬的两个妯娌和婆婆还有两个女孩睡在屋里,客厅的地铺,就是她公公跟大伯子小叔子还有两个男孩睡得。   这么多人,一天有大半天时间就在这么个小屋子挤着,这时候也没有手机电视这种排遣的东西,他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在家里待了快半个月。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房子是借胡母的,对老太太十分客气,可是时间一长,胡母再看不惯说他们的时候,胡新芬的公婆竟然还跟胡母吵了起来,前两天老太太打电话,就是因为受了胡新芬公婆的气,憋不住委屈跑出去打的电话。 第115章 吵架。   房门打开, 尴尬也只是一瞬。   因为老赵家的人早就把这房子的当成了自己的,连胡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胡新月一个小辈。   赵家老爷子撑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从胡新月面前走过去, “老二媳妇儿啊,家里来客啦, 这是你大姐么?”   胡新芬愣了一下,胡乱应了一声。   胡新月看着泰然自若的赵老爷子, 真觉得这人厚脸皮, 还真是年纪越大功力越深厚了, “老伯, 我怎么会是客呢,这是我的房子, 房本上写着我的名字,你们才是客呢。”   “啊?你说什么?”赵老爷子声音很大,好像真的听不见似的, “没什么事儿就走吧,我们在这儿住着挺好的。”   胡新月气得都想笑了, 屋子里的孩子们见爷爷出来, 都是正调皮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 哪里还管爹妈的钳制, 直接冲出来就跟胡新芬的两个儿子打闹在了一处。   孩子们一闹, 气氛自然就乱了下来, 赵家人就好像没事儿人似的, 互相说笑着恢复了平常的习惯。   胡新芬有点尴尬的站在胡新月和胡母旁边,看着自己的婆家人完全无视着自己的娘家人,总觉得,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而胡新月,肯定也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的过去。   本来一开始,她看到这么乌泱乌泱的一堆人,想的是把无关人等赶出去,留下胡新芬一家子跟胡母同住就行,但是看现在这架势,想单独把赵家的其他人从这房子里赶出去,可能性实在不大。   于是胡新月还是走到了赵老爷子跟前,笑眯眯的开口:“老伯,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我的这房子,你们不能住。”   赵老爷子把拐棍往地上一杵,脸色肃了起来,孩子们听见这动静,吵闹声都跟着小了。   “什么叫做你的房子,我们不能住!都是亲戚,你可是我家老二媳妇儿的大姐,你这房子空着,让我们住住怎么了!”赵老爷子原来在村里,就是穷横穷横的,对着胡新月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就没在怕的。   “行吧,本来这房子我是租给了别人,打算来接我妈走的,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搬进来了,你们非要住也可以,把房租交一下吧,这样我也就不找别的租户了。”   “啥是房租?”赵老太太过来了,“这不是我们亲家的房子么,都是一家的亲戚,借给我们住住怎么了!”   话说到这地步,赵家年轻的几个都在旁边装聋作哑,胡新芬也是,赵老爷子跟老太太在这儿跟胡新月胡搅蛮缠。   其实他们如果真是跟胡新月好好说,胡新月也不至于真把自己妹妹一家子就这么赶出去,可是这老头子倚老卖老,而且刚拆迁完,哪家兜里没个几万块,这一家子硬挤在这小房子里,摆明了就是来占便宜的。   “妈,你进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胡新月跟胡母说道,“我带你先回我家去。”   胡母早就不想跟这一家子一块儿挤了,听见这话很快就回了屋里,本来她也没多少东西,大件儿的堆在屋里也拿不走,很快就提了个小包出来了。   胡新月带着胡母往外走,胡新芬还是很不放心,“大姐,你、你这是要带妈去哪儿?”   “老二,你也把东西收拾收拾吧,一会儿你们就搬出去,也不是我不留你们,主要是左邻右舍的意见太大,你们要是自己不搬,那我就报警了。”   胡新月就要走,胡新芬却拉住了她,带着哭腔道:“大姐,这、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的你让我们往哪儿搬啊,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你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胡新月推了她一把,没推开那手,有点无奈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盯她的赵家人,“我说房子租给你们,你们不答应,左邻右舍都是跟我投诉的,就算我能收留你们,邻居们也不能答应的,况且,我又凭什么收留你们?你们赶紧搬走,这墙上弄得污七八糟的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真要是报了警,那这些可都是损失要你们赔钱的。”   “报警!让她报!我看看警察还能来,把我们这一家子给赶到马路上去!”赵老爷子在屋里还发脾气呢,觉得胡新月这小辈太不讲礼貌。   胡新月好容易推开了胡新芬的手,带着胡母准备走,赵家的大孙子忽然冲出来端了一碗水泼在了胡新月身上,虽然她躲开了大半,但衣裳还是湿了。   “你这孩子,你干啥呢!”胡母伸手就打了过去,但是那孩子跟泥鳅似的水滑,直接就又跑回了屋子里,胡母气得直骂人,还想跟着去打那孩子,但是却被胡新芬的妯娌给挡在了外头,进不去屋了。   “你们这一家子人还要不要脸了啊!占便宜占撑这样!我当初是瞎了眼,把女儿嫁到你们家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们嘎了亲家!”胡母气得不行,一把推开了来劝她的胡新芬,“没用的东西,出力不讨好,你怎么就那么好欺负!”   胡母这两天一直忍着,一是为了胡新芬,怕她日子难过,二也是对着这么大一家子人,她也有点怕,现在虽然只有胡新月一个在旁,但是她知道自己这大女儿有本事,连自己都不怕,难道还怕这家子无赖!   这家人,明显是在村子里穷横占惯了便宜,一点道理也不讲了。   “新月!报警!把他们都赶出去,全部给我滚蛋!墙弄成那样,也叫他们赔钱!凭什么不赔!钱在他家老头子手里,也没分给我闺女,省也省不到我闺女口袋里,干嘛不叫他们赔!”   胡母的吵闹引来了周围的邻居。   胡新月当初给胡母挑住处的时候,选的就是这种周围都是村民自住的单元楼,想着老太太们在一起也有个能说话消遣时间的人,可这些人,也当然比那些租房子的外来户,难说话多了。   胡新月本来是想带着胡母先走,回去报警先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人赶走的,但是邻居们一出来,见着这一家子鸠占鹊巢还厉害的,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起了老赵家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啊,占着人家的房子!”   “这么小的房子住这么多人,真是跟开幼儿园似的了……”   “赶紧报警,把他们赶出去!”   闹得太厉害,最后还真是把物业的人给招来了。   安置房的物业,就是原来苏家寨的村委会那些人,只是换了名号,这些人跟胡新月也不陌生,原先村委会的活儿牵扯的多,除了妇女主任几乎清一色的爷们儿,这两三个大汉往楼道里一站,再加上邻居们此起彼伏的讨伐声,赵家人终于露了怯。   赵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了门口,就在物业的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以为赵老爷子要发表意见的时候,那老爷子却抬起拐棍一勾,直接就把防盗门给锁上了。   “唉!这什么人啊!”   “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啊!”   “有没有这样的啊,一点素质也不讲,必须把他们赶走!”   胡新月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邻居们安抚回家,带着胡母下了楼,物业的几个大男人也对胡新月表示了同情,同时表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随时可以来。   胡新月道谢过后,打开了电动车让胡母坐上,新区往老区之间,现在虽然没多少房子,但是路是早就修通了的,母女俩慢悠悠的骑着电动车,胡母还是忍不住在后座吐槽那一家子。   胡新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妈,你现在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意思了吧。”   “月儿啊!那可不是我请来的!”   “那您当初他们刚来的时候,怎么不拦着不让进,怎么不赶紧给我打电话呢?”   “那……当初新芬说得时候,就只说是她跟她男人还有孩子,我想着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她日子那么难,求到我这儿了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管,哪想到这个死丫头,跟她公公婆婆串通起来糊弄我!”   “糊弄?”   “是啊!你当我真是傻,那么多人一下子来,我能让他们进门?”胡母也是气坏了,“还不是新芬那个死丫头!她一开始来的时候,还真就是带着她那俩儿子跟瘫子男人,是她男人那两个兄弟把人抬到家里来的,然后那两个人就说坐一坐,坐着就不肯走了,躺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新芬说他俩太累我也没好意思叫。”   “再然后第二天起来,那一家子就乌泱乌泱的坐满了客厅,我才知道上当了,但是新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也是满嘴抹了蜜似的,我这才心软了不是……”   胡新月听着胡母生气的直咬牙,却忍不住笑了。   上辈子,老太太被查出来癌症叫胡新宝丢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胡新月还没买电动车,那会儿她就是骑着自行车,把老太太从意愿门口拉回了家的。   路上胡母也是这样不停的说了一路,不过那会儿她吐槽的对象,是胡新宝的媳妇儿刘晶晶。   隔了一个时空,她又载着胡母回家,天色渐渐的暗下来,路边的行道树慢慢的往后退,叫人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过胡新月今天并不特别生气,因为胡母在她被赵家的小崽子欺负的时候,跳着出来要替她出头,虽然也没成功,但是胡新月突然间,明白了胡新宝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   妈妈的爱,还真是能让人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第116章 穷横。   载着胡母回到新华家园, 听了老太太的经历,老苏家全体都惊呆了。   “外婆,你这次真是太丢脸了!”苏雨晴印象里, 胡母一直是风风火火的厉害人, 听见胡母被欺负成这样,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什么丢脸!”胡母抬手佯拍了苏雨晴一下, 老太太虽然偏心,但是对孙辈还是好的, 毕竟现在胡新宝还没孩子, 也就不存在对比的落差。   苏雨晴吐了吐舌头躲开了, 苏向暖对不怎么熟悉的外婆倒是十分好奇, 攀着老太太的腿听得津津有味。   “那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呢?”苏父觉得报警,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那么一大家子人, 挤在那么小的屋子里,还有六个小孩子,赶人吧有点冷血, 但是留下他们,只怕后面咱们就别想安生了, 邻居们估计得天天闹, 原来不知道屋里住了那么些人还只是猜测, 这回知道了, 只怕意见都很大。”胡新月也是头疼的很。   “还是先好好说吧, 就算你妹妹跟她公婆留下来, 那两个兄弟家的, 怎么自己的丈母娘家不去,硬挤在这儿,还是有点欺负人了。”苏父对赵家不怎么了解, 但是也听胡新月提过,胡新芬的男人瘫痪在床。   胡新月点了点头,先叫胡母去洗澡,把苏向暖的小房间给收拾出来叫老太太住。   弄完以后,还是先坐下来给胡新宝打了个电话。   胡新宝听说胡母受了欺负,当时就要去找那赵家人拼命,胡新月听见电话那头周明芳的声音,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也不想多说,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胡新宝。   “我想着,房租我出,但是妈就牵挂你,你那汽修店也是新开的什么都得忙,我去你那旁边给妈租个房子,白天叫她有点事儿干有个寄托,你也能帮忙照顾着,别叫人欺负了她。”   胡新宝现在一心忙事业,努力要赚钱跟周明芳过日子,戾气也少了许多,毕竟周明芳没有像刘晶晶那样整天撺掇他要钱,人在一个平和的环境里,也是会受益的。   胡新宝那边答应下来,胡新月就跟胡母提起了这事儿,但是回到自己的屋里,还是免不了又悬起了心。   不得不说,她把胡母安排到胡新宝旁边,也是有别的心思的。   周明芳是漂亮、贤惠,可她带着个孩子又结过婚,家里还不管不问,再漂亮,再胡母那儿能不能过关,那还是要看胡新宝的。   他们两个现在交往的时间还短,万一拗不过胡母这关俩人最终还是要分开,那当然也是越早越好,拖的时间久了再分开,对两个人都不好。   更何况,现在苏梦媛还小,周明芳就是真的再找一个,只要苏国庆不胡闹,那孩子跟继父的关系也是好培养的,再耽搁几年,那就不一定了。   胡新月有心跟苏立诚商量赵家人的事儿,就靠着床头找了本书看。   书是苏雨晴给她的,书名叫做《盗梦空间》,她云里雾里看得不是很懂,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还是苏立诚回来把她的书抽走想让她好好睡,她才醒了。   苏立诚最近,已经习惯了各种应酬的生活。   他白天在超市忙,晚上一礼拜起码有三天不在家,摊子铺的大了,各种关系就跟着来了,你不接着就是不给面子,接了就得去配合应酬。   胡新月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苏立诚不喜欢这种生活,虽然现在的日子他们再不会为钱发愁,但是这时候的苏立诚,没有上辈子得知苏雨晴抑郁症前开小吃店的苏立诚快乐。   今天,他又喝了酒。   胡新月起来去给他泡了杯茶,回来看到苏立诚在翻她那本书,见她回来,接过水杯笑着揶揄,“你现在不得了了,这可是世界名著呢!”   胡新月笑了笑,把书放在了旁边,并没有说自己看不懂的事儿,而是把赵家的事儿告诉了苏立诚,经过上次胡新宝的事儿,她很明白,重男轻女在更原始的地方更严重,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比如今天,赵家人对着她这个主人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不过因为那边好几个男人,而她是一看起来就容易欺负的女人。   要想消弭男女在力量上的差距,硬碰硬肯定是下下策,靠头脑才是上策。   “那可是安置房呢,你忘了?”苏立诚显然就没把这个事儿当回事儿,“你明天先报警,叫警察去交涉,如果警察说没办法,那就去村委会……现在可能叫物业,买几包烟,去物业找几个壮实的大小伙子,直接进去把那些无赖抬出来扔出去就行了,再把锁换了。”   拆迁安置房,最大的特色,就是以村子为单位,村委会接管物业的。   自己村子里人的矛盾解决起来忌惮这个忌惮那个,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处置,可是面对外村人的时候,绝对是同仇敌忾,而且按照古往今来的规矩,那帮着同村人对付外村人,不算犯法。   更何况,赵家这事儿已经犯了众怒,已经不是胡新月一家的事儿了。   第二天,报警的事儿是苏立诚去做的,胡新月则陪着胡母,去找了胡新宝。   胡新宝的新汽修店,在鲁阳市老区的西边,顺着鲁阳一高门口那条路再往西边过三条街,在香山路的西边。   这边是老工业区外延线,市里面好多厂矿都在这边划了新厂址,建设力度很大,不过还是比不上鲁阳新区的建设力度。   不过店面对面挨着老厂区的家属院,房子倒是也不难找。   胡新月带着胡母,先去了店里。   店面很大,但是不像之前去的那边满满当当的车,后面就停了两辆车,除了胡新宝和负责前台后勤的周明芳,还有一个学徒跟着胡新宝在打下手,看起来倒是有点冷清了。   胡母一进门,看到胡新宝躺在车子底下,当时就急了。   旁边的小学徒赶紧把胡新宝从车底下拉了出来,不过胡新宝被机油蹭的一脸黑,看着胡母笑得傻乎乎的,胡母也顾不上脏,伸手就拿袖子过去替儿子擦。   胡新宝往旁边一躲,“妈,这个弄衣服上不好洗,我等会儿肥皂一搓就好了。”   “唉,我儿子受这么大的罪挣钱,也是真不容易。”胡母心疼儿子,那绝对是真的。   胡新宝去洗了把脸,笑着过来安慰胡母,顺带领着胡母看他这店铺,胡新月则走到了前台,想跟周明芳聊聊。   不过,吧台里不止是周明芳,她闺女也在。   苏梦媛长得像妈妈,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似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胡新月,“阿姨,我见过你的!”   胡新月笑了,他们确实见过,不过没想到,这小姑娘记性这么好。   “她爸爸,有没有……来找过你了?”想问的东西很多,但是一张嘴,却不知道究竟该问哪件事儿。   周明芳摇了摇头,“他跟我离婚的时候就说了,这辈子不会再管我,叫我别后悔,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去找他的。”   周明芳其实一开始,也想过再去做售楼小姐的工作,毕竟也算有经验。   但是鲁阳就这么大点儿,开发公司也就那么几家,苏国庆自己也是做包工的,传来传去周明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售房圈子里出了名,什么难听话都有人说,她也更不可能再去卖房子了。   “那你跟他……”胡新月指了指胡新宝。   周明芳却笑了,“走一步看一步呗,现在他是我老板,结婚这种事儿,能成就成,还是得看缘分。”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胡新宝身边的老太太身上,周明芳对婆婆这种身份,其实是有很深抵触的,胡母这一来,她就知道,她跟胡新宝之间,要么合要么散,很快就该出结果了。   胡新月把胡母送到了胡新宝那儿,跟周明芳一块去马路对面的家属院给老太太找房子,这边都是筒子楼,没有安置房那么新,不过房子也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二楼的套房,房东老太太就住在楼下,也很好说话。   租下了房子,胡新月想带胡母回去收拾一下第二天再来住,可胡母却不肯走了。   没办法,胡新月只好骑车回去拉了胡母的行李送过来,也算是把老太太交给了宝贝儿子。   再说安康小区这边。   苏立诚报了警,警察上门,赵家人根本就不开门。   苏立诚拿着要是开锁,里头却使劲儿拽着人也进不去,警察同志说妨碍执法要坐牢,里头总算是开了门,但是赵家老爷子拄着拐杖堵在门口,一副你敢碰我我就倒下去的架势,谁也不敢上前。   最终警察同志也只能在门口教育警告了一番,让苏立诚自己协商解决。   然后第三天早上,夫妻俩一起,带着换锁的师傅和锁,买了两条烟,直接去了物业办公室。   赵老爷子耍横的办法,在村子里是管用的,但前提是在自己的村子。   物业办公室里有前两天去过胡新月家的小伙子,听苏立诚说要去把那一家子赶出来,都撸起袖子热血沸腾的。   苏立诚一人给发了一包烟,算算人头叫了七八个壮小伙儿,浩浩荡荡就出发了。   一路上,这么壮观的队伍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到楼下的时候,十人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二十多人,老老少少还围了一圈,都等着看热闹呢。   不过虽然瞪着看热闹,但是大家都统一的安静。   这回是胡新月上去敲的门,里头倒是没有太多纠缠就开了门,开门的还是胡新芬。 第117章 赶人。   “大姐, 你总不能不给人留活路吧。”胡新芬张嘴就是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苦哈哈的表情好像胡新月是黄世仁她是杨白劳。   胡新月笑笑,“你们不是没钱, 是攥着钱一毛不肯出, 又占着别人的房子,别说得好像自己多可怜似的。”   “大姐, 你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都得活, 那钱不得用在关键时候……”   胡新月说着往后退着, 胡新芬跟她说话, 下意识的就把身子往外侧了侧, 胡新月有一句没一句引得她半边身子跨到了门外,突然一把拽住胡新芬的肩膀, 把她整个人从门里拽了出来,楼梯台阶上等着的对门老太太赶紧来帮忙,一把捂住了胡新芬的嘴巴。   然后, 胡新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连串壮汉排着队进了家门,她踢腾着想喊, 可是嘴巴被捂着, 她连喊都没喊出声来, 就看到最先进去的壮汉抬着她男人赵老二出来了。   赵老二没什么力气, 喊得也不响亮, 不过屋子里总算是得到了讯息, 孩子们尖叫着到处乱窜着喊了起来, 还有两个直接就冲出门来喊救命,被围观群众一把拽住,跑不回去了。   人群一下子热血沸腾, 颇有几分当年没解放那会儿全村人一起打土匪的架势。   紧跟着被抬出来的,就是赵老爷子,他的拐杖不知道丢去了哪里,两个小伙子一个背一个托把他夹在中间,十分稳当的下了楼,再接着赵老大提着把菜刀追了出来,大喊一声“放下我爸!”然而看到楼梯上乌泱乌泱的人头,那菜刀“咣当”掉在了地上,瞬间蔫巴了下去。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的拳头本来也不利索。   男人都失去了战斗力,女人更没了主心骨,赵老太太在屋里躺地上打滚耍无赖,被几个壮小伙们一人一条腿一条胳膊抬了出来,她儿媳妇儿想上来帮忙,也被连推带搡挤兑着,都给弄出了屋,还有上回泼胡新月水的那个赵家大孙子,死赖在厨房不肯出来,还是两个大人进去,才把他给揪了出来。   赵家人都给扔在了单元楼门口的空地上,围观群众把他们围在当中,十分自发的把人堵在了当中不叫他们乱跑,赵老爷子坐起来扶着脑袋还想碰瓷儿,但是大家伙儿看他那架势根本没人搭理。   人清理完毕后,胡新月和几个婶子就冲进了屋子,把楼道的麻袋还有屋子里,除了家具以外的所有东西,连带着她给胡母准备的那床被褥也都一股脑儿全给扔了出来。   然后,开锁师傅上阵了。   开锁的刘师傅跟新诚装饰合作换门换锁好久了,他是鲁阳市里人,头一回见着这么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对付恶霸,不免也有点害怕。   “胡、□□,这么弄……警察不管么?”   “咱们报过警了呀,警察说他们管不了,叫我们自己解决的。”   苏立诚在外头领着人围着赵家人,胡新月跟他在楼道里,这会儿大家都去单元门外头看热闹了,赵家人哭天抢地的喊声特别热闹。   胡新月示意刘师傅换锁,“怎么说呢,这拆迁安置小区,说白了,就还是原来农村的那些人住在一块儿,村委会管着,村民们利益不受损害的时候,也都听话。以前村子里内斗不好管制,可对付外头来的人,那心一直都是齐得很呢。”   就像赵家人,原来在他们村子里耍横耍无赖,但那是本村的人,世代居住就算有些人再看他们不顺眼,那祖祖辈辈也都有血缘连着呢,说不定今天你打了他是你的堂叔祖父,明天别人来打你不在乎你是别人的堂叔祖了,农村人讲究这个,不是太撕破脸的矛盾,自己村里还真是闹不起来。   当初刚回来的时候,胡新月在苏家寨买地租地,回槐树村分胡新宝的东西,归根结底这些都算是她有正当名义去拿的,但若是租地的法子放在别的村,真到拆迁的时候,人家地主跟你闹,你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的。   赵家把农村的这点风俗人情摸的很透,可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在这不是在他们自己村儿了,胡新月也只是胡新芬的大姐,这苏家寨也根本就不是胡新芬的娘家村,到这儿耍横耍成这样,那绝对算是自找麻烦了。   刘师傅听得一愣一愣,手下倒是利索的换好了锁,把钥匙递给了胡新月。   胡新月进门去把几个窗户都给从里面反锁好,检查了一遍没有赵家人的东西落下,就领着刘师傅下楼去了。   赵家的女人还在地上坐着哭,东西散了一地,小区里的人当然不会叫他们在这儿鬼哭狼嚎的闹腾,这不又齐心协力的抬着把人往小区大门口外头送,胡新芬的瘫子男人自然是第一个,胡新芬正拽着那几个壮小伙儿哭喊着,但是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赵家的另外两个儿子也想上去打,但是这么多人,他们只能耷拉着脑袋被推搡着捡起一点东西,往门口走去。   赵老爷子跟赵老太太躺在地上踢腾着四肢耍无赖,倒是没人去碰他们,大家伙儿把年轻人推搡着赶出了小区外头,只剩下这老两口躺在那儿闹,连看热闹的人都看疲乏回家去了。   天色越发黑了,这节气天也还不冷,老两口闹腾了一会儿被凉风一吹,这才注意到旁边没了人。   赵老太太扶着老爷子从地上爬起来,两口子倒是没往大门口找儿孙去,反倒相互扶持着上了楼,到胡新月家门口,老太太颤巍巍的拿出一早配好藏起来的钥匙去开门,可这锁眼怎么也对不上……   “笨死了!”赵老爷子给了媳妇儿一巴掌,夺过钥匙自己上。   可他费劲儿扒拉的趴到门口一看,原先的钥匙是一字的,这锁眼都变成十字的了,锁被换了!   老爷子气得拿拐杖使劲儿砸门,对门住着的大婶开了防盗门里头的木门吓唬他,“外村的,再在这儿闹事儿就报警抓你们蹲大牢去!”   “我倒要看看谁敢!”   赵老爷子又对着大铁门撒了一会儿气,踹得脚疼。   楼道里回来个人,看他俩就跟看要饭的似的,赵老太太坐在楼梯上坐得屁股疼,就劝他走,可老头儿却不肯。   “走什么走!叫老二媳妇儿去她大姐家闹,他们市里头不是也有房子,我就不信,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去,叫他们回来,咱们就堵在这儿,不行找块砖头,把锁砸了!”   对门的大铁门锁着,里头木门却没锁,大婶这些天也被赵家这些人膈应的不行,又拿了胡新月的烟,听见这话,家里男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你敢砸锁,我立刻报警,警察来抓你们蹲牢房,也省得出去找房子了!”   赵老爷子坐在楼道里骂,里头却把木门一关,不理他了,赵老爷子就使唤自家老婆子去外头叫孩子们进来,赵老太太也不想陪他在这儿坐,就去了,可这一去,门口的保安又哪里会再叫他们进来,都给堵在了外头。   赵家人围在小区大门口闹了一会儿,看保安那架势,就知道回不去了,胡新芬的两妯娌就挤兑起了胡新芬。   “没本事还瞎揽事儿,叫人给抬着赶出来,长这么大我也没受过这种气!”   “是啊,真是拖累人,这大半夜的还得去找落脚的地方,还不如就没来这儿!”   胡新芬低着头,在伺候她那瘫痪的男人,她没说话,可她男人却气不过,“一开始没人叫你们来!我们跟丈母娘一家子住这儿的话老太太也不会去告状,你们自己没娘家,硬挤着过来,现在在这儿说风凉话!”   刚拆迁那会儿,大家伙儿没地方住,老爷子跟老太太本来是说租个小房子,兄弟们都去老丈人家凑合凑合,胡新芬这边给胡母联系,胡母答应的爽快,另外两家见胡新芬这边能去住楼房还这么近,就都说要来住不肯回自己娘家,最后老两口也发了话,胡新芬顺从惯了也没想过要反对,就这么带着一群人坑自己亲妈去了。   “老二这说得是啊!我们都有娘家,走吧,回娘家去了!”赵老大的媳妇儿拽着他就准备走,老三媳妇儿见这情况,拽了两床被子带着孩子也想走,赵老太太看这不行啊!这要是走了老二瘫在这马路边,他们几个可弄不动啊!   “我看谁敢走!”赵老太太一跺脚,去跟保安说了两句好话,求人家去把老头子叫过来。   保安们看他们内讧,也可怜瘫痪在地的那个,就帮着去喊了。   没一会儿,赵老爷子骂骂咧咧的拄着拐杖走出来,见老大老三两口子都抱着被子衣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反了天了是不是,走吧,走了以后就别来跟我要房子!一辈子住你丈母娘家去吧!”   赵家拆迁的钱和房子,可都在老两口手里攥着的,要说这老两口,为了胡新芬的瘫痪男人,也是考虑了不少,难怪胡新芬对着老两口硬气不起来了。   老爷子发了火,谁还敢单独出来说要走。   几个大人收拾了地上的而细软包袱,分着孩子妇女们都拿点,赵家两个兄弟则要换着去背赵老二。   “爸,那咱们这……是去哪儿呢?”赵老大背着兄弟,迈开步子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这天也不凉,先找个背风的地方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看看哪儿能去,没地方去的话,那就租房子!” 第118章 劳动节。   天越来越暖, 小升初的考试也就越来越近,学校老师每天强调让孩子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再冲一把,作业也留得多, 苏雨晴每天学习到十一点多, 早上五点多又起来背书,带动的全家人都有了备考的紧张感。   可这时候的小升初, 要么是对口初中的直升,要么就是等到暑假, 各个初中会发布招考时间, 学生们各个学校去报名去参加考试, 考试都是单独的, 成绩也是各个学校单独发布的,相对来说选择性也更大, 压力也就小了点。   最早的时候让苏雨晴上第五中学附小,是想让她直升第五中学,但是这么多年过去, 第五中学的教学质量和名声明显不如苏雨晴刚进一年级的时候了,学校里好多孩子都在努力奔别的学校, 苏雨晴的班主任说她可以拼一拼市里的几所好初中, 像鲁阳一高附中, 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上了鲁阳一高附中, 就意味着上鲁阳一高的几率大大提高, 老师在学校里也挑了尖子生加班补课, 学校也给六年级加了补课时间, 苏雨晴最近也是特别的忙。   转眼快到劳动节,这两年旅游的风头慢慢起来了,苏文静他们税务局的劳动节福利是去海边旅游, 一共七天的假期,旅□□程是五天。   周六一早,苏文静跟穆伟航两个抱着孩子过来蹭饭,就说起了这个事儿。   “爸、妈,我想的是,带你们俩一起出去看看,伟航他爸妈年年都出去旅游,你们还没出过鲁阳呢,也该出去转转看看了。”   苏母早上烙的馅饼儿,没准备他们俩的份儿,老太太把馅饼儿端上桌,就又去厨房煎荷包蛋了,冰箱里还有头天晚上剩下的馒头,再煎两个馒头也就差不多了。   “旅游?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哪儿能跟伟航他爸妈比,人家可年轻着呢!”苏父笑着说着,然后从穆伟航怀里接过了他的大胖外孙子穆泽宇,小家伙儿一岁多了,不过好像因为长得太过结实,走路就晚,现在还不能自己走路呢。   苏向暖比穆泽宇大了一岁多呢,现在还没弟弟重,也是跟她姐姐小时候一样,挑嘴的厉害。   “爸,你跟妈身体又没事儿,还不赶紧趁着能出去出去转转,为了带你俩出去,我可是准备给泽泽断奶呢,就等劳动节放假,把他丢给奶奶带几天,我带你们出去玩,回来奶也就断了。”   “是该断奶喽!”苏父抱着胖嘟嘟的小外孙,笑得特别开心。   但是早上爬到妈妈床上去睡回笼觉的苏向暖跟着爸爸从屋里出来,她本来是打算上厕所的,但是看到这一幕,立刻迈着小短腿儿就跑了过来,老远就抬着手打算往穆泽宇头上拍。   “不行啊暖暖!”苏父在听到苏向暖喊他的时候,就已经提防了起来,抱着穆泽宇站了起来,肃着脸训她,“你是姐姐,怎么能打弟弟呢!”   苏向暖小嘴一扁往地上一坐,眼泪就掉了下来,“不行,爷爷不能抱他,不行……”   小家伙哭得十分伤心,大人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在帮苏母端菜的胡新月喊了一句,“苏向暖,不许胡闹啊!”   可小家伙根本就装没听见,哭得愈发伤心了。   “爸,快赶紧抱你小孙女吧!”苏文静说了一声,穆伟航就赶紧起来接孩子,他们这边前后手刚交接,那边苏向暖就撸着鼻涕站起来抱住了苏父的大腿,“爷爷抱抱,暖暖要抱抱呜呜……”   “好好好,抱抱暖暖,爷爷抱抱暖暖……”苏父坐下来抱住了苏向暖,脸上满是宠溺的拽了纸巾给小孙女擦眼泪,见孙女不哭了,才抬头一脸无奈的对苏文静道:“你看看,这怎么出去,我孙女都离不开我的,她这么小,总不能带着她出去折腾吧。”   “你要想带,也能带啊,就是咱们累点,要我说啊,还是带雨晴出去吧,暖暖也太小了,到时候上山下水都得背着,累都累死了。”   胡新月把苏母做好的饭都端到了桌子上,“晴晴去不了,她五一学校得补课呢。”   苏文静一愣,“对了,今天礼拜六,这小暖暖都起来了,苏雨晴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啊!”   “你当都跟你一样,睡足睡够跑来蹭饭呢!”苏母从厨房出来,坐到了餐桌边,“晴晴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单词了,七点不到就出门上学去了,唉……现在的孩子,学习也太累了。”   “晴晴学习那么好还这么用功,真是省心啊!”一直没说话的穆伟航也顺着苏母夸了一句。   苏文静白他一眼,“那五一你俩跟我出去旅游,到底去不去!”   “不去,我要在家带孙女。”苏父拒绝的十分干脆。   胡新月给自己夹了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啃了一口,“爸,您跟我妈也该出去转转了,再说暖暖秋天也要上幼儿园了,也该试着跟你们分开了,要不等上幼儿园去学校哭,给老师留下的印象不好。”   好容易从厕所忙活完出来的苏立诚也坐下来跟着劝,“是啊爸,去吧去吧,带我妈出去转转,我出钱!”   “搞得好像就你有钱一样!”苏文静不乐意了,“干脆二哥你把我跟穆伟航的开销也给报了呗!”   “不用不用,我们有钱……”穆伟航怕苏立诚误会,赶紧解释。   苏文静掐他,“我二哥有钱,你急什么!”   “行行行,都给你们报销,不过到时候要我跟你嫂子出去旅游,你们得帮忙带孩子接送孩子!”   这话倒是叫胡新月愣了,上辈子那么多年,她跟苏立诚别说出去旅游,孩子大了以后连公园都没去过了,今天苏立诚,居然主动提起来要带她出去旅游?   “那必须行啊!你们啥时候出去?想去哪儿?用不用我帮你们问问参考一下?”苏文静占了便宜,立马殷勤起来。   “还没想好,等我跟你嫂子商量商量,或者等晴晴考完初中再说。”他说完,还看了胡新月一眼,对上媳妇儿惊讶的目光,心里难免有点得意。   过年的时候吴建国跟宋珍就去三亚了,前一段刘汉索也出去玩了,这两年看着大家挣了钱都开始享受了,就他跟胡新月两个老黄牛似的忙个不停,想想也真是有点亏,现在连苏父苏母都要出去旅游了,他今年肯定要带胡新月出去转转才行。   “对了二哥,暖暖去哪儿上幼儿园,你们想好了么?”苏文静吃完了饭,过去接过苏父手里的碗给苏向暖喂饭,穆泽宇看见他妈妈端着碗,立刻从穆伟航怀里跳下去,不管不顾的扶着茶几往那边走。   穆泽宇挨过来,苏文静刚一口饭喂到了苏向暖嘴巴里,他扁着小嘴不高兴,但是妈妈跟大家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于是小家伙伸手就往苏向暖嘴巴里抠,特别迅速的结结实实就挨了一巴掌。   大家都没注意到穆泽宇是怎么挨了一巴掌,就听到了哭声。   苏文静第一个反应过来,正对上苏向暖不满的目光,那小脸皱巴巴的一副严肃样子,看得她顾不上看儿子,先笑了出来。   然后才忙着过来分开了两个小家伙,哄小的哄大的,忙得不得了。   说好了出去旅游,苏文静那边很快就把名额递了上去,五一这天早上,苏雨晴也在家休息,苏立诚开着面包车带着一大家子去苏文静单位坐大巴车,因为坐不下,胡新月就带着苏向暖在家没去。   苏立诚送完了人,也没回来,说是超市有事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就带着苏雨晴直接去超市忙了。   胡新月陪着苏向暖在小花园里玩泥巴,屋里电话响了,是胡母的电话。   “大宝那个女朋友是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这事儿你知道么!”电话刚接起来,胡母的愤怒就扑面而来,胡新月赶紧把电话拿得远了点。   “我不知道啊。”胡新月装无辜,反正周明芳也不是她介绍给胡新宝认识的。   胡母搬到胡新宝那儿,差不多也快一个月了,她原来以为十天八天周明芳这事儿就得闹出来,这么久胡母都没反应她还以为胡母对这事儿不在乎呢,原来是胡新宝那边瞒的好。   听到胡新月这么说,胡母的语气略好了点,不过控诉起周明芳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那个女人长得妖里妖气的,还带着个孩子,离过婚的女人了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还巴着我们家大宝,真是没有一点廉耻……”   胡新月把电话放在小凳子上,拿着小铲子赔苏向暖玩泥巴,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块泥巴里翻出来一条蚯蚓,兴致勃勃的拿土在埋,一点也不害怕。   电话分机里,胡母一直在嚷嚷,苏向暖好奇的看着电话机,露出奇怪的表情,胡新月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巴边,冲苏向暖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拿起了电话机,打断了胡母的抱怨,“妈,你跟大宝说了没,你不同意他跟周明芳的事儿?”   胡母那边一愣,“还没,我这不是跟你说来着,这话还得你来说,那是你弟弟,你唯一的娘家人,以后你不还是得指望他……”   这话头一起,胡母那边又是滔滔不绝的念叨起来了那老几样。   胡新月又把电话机放到了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胡母说话没听见回应喊她的名字,她这才不慌不忙的拿起了电话机,“妈,这事儿您还是自己跟胡新宝说吧,我管不了。”说完,也不的等胡母那边在说话,就把电话按了。 第119章 作妖。   胡新月这边路子走不通, 胡母也没直接去找胡新宝,她还有两个闺女呢。   本来这种事儿,最适合找的就是胡新芬, 先前老赵家给胡母受的气在她老人家这儿还没过去, 可胡新芳今年也没南下打工,在家里收拾房子, 卯足了劲头等拆迁呢。   老太太电话打过去,胡新芳刚好跟她男人拌了嘴, 经不住老太太一撺掇, 收拾了个小包不管男人孩子, 直接住到胡母那儿去了, 母女俩明着也没闹,只是两班倒的往汽修店里去找周明芳的茬儿, 把她使唤的团团转不说,还各种挑刺儿,专捡着胡新宝不在跟前的时候作。   周明芳知道母女俩为什么, 为了胡新宝,也都忍着没说, 毕竟这些委屈在她看来, 比苏国庆他妈的本事差了去了。   可她越这么忍着, 母女俩就越发的蹬鼻子上脸, 胡新芳更是找到了苏家寨的安置小区安康小区去打听她原来的婚事, 知道苏国庆也没娶,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居然变着法儿的开始帮苏国庆倒追起周明芳来了。   是苏父回安康小区收房租,听了一耳朵,回来家里闲聊的时候提起来, 觉得苏国庆这孩子可惜,事业有成家业不合的,胡新月这才知道了这事儿。   可还没等她去汽修店看看怎么回事儿,周明芳先打了电话来,叫她跟胡新宝说两个人没有缘分,她带着孩子这就走了。   说完就撂了电话,胡新月再打过去,那边却是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人早就走了。   她赶紧去汽修店看,到那儿才发现,汽修店一个多月没进生意了,就算是总店李姐那边介绍过来的生意,有的当天车送进来,第二天就奇奇怪怪的要开走,怎么也不愿意在胡新宝这边修理。   这情形,差不多也就是从胡新芳招来了苏国庆那会儿开始的。   胡新月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就只胡新宝一个人,蹲在吧台后头埋头吸烟,地上的烟头都铺了一层,整个店里乌烟瘴气的,一点鲜活气儿都没有。   胡新月喊了他好几声,胡新宝才恍恍惚惚的抬起了头,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盯着胡新月看了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大姐”。   “你跟周明芳怎么了?她人呢?”胡新月推开了汽修店的大门,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她走了。”胡新宝说着,摁灭了手里的烟头,又用打火机点了一根。   “你们吵架了?”这个时候,胡新月还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他们小两口吵嘴来着。   胡新宝窝在吧台里摇了摇头,可胡新月没看见。   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胡新宝说话,也有点生气,正思忖着要不要管他,忽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汽修店门口,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夹着黑皮包,问胡新月,“你们这儿是修车的么?”   胡新月愣了一下,赶紧点了点头,使劲儿推开了另外半扇玻璃门,转身去吧台后面薅胡新宝,“快起来,又客人来了!”   胡新宝却没动,“来了也会走,不用接待。”   胡新月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脚,“就你这样子,还谈恋爱娶媳妇儿,你养得起媳妇儿么你!”说完转身出来,好在那开桑塔纳的中年男人还在,“大哥,要不咱们先进里头谈谈,您这车是怎么了?”   中年男人倒是也十分好说话,乐乐呵呵的跟胡新月就进了店里,胡新月也不知道这汽修店是怎么个操作流程,只好领着人家往沙发那儿坐,转身找着茶杯准备给人家倒水,那中年男人却自己先说了起来,“大妹子,其实我十多天前来过,是李经理推荐我来的,这边离我住的地方近,想着给车子保养一下以后都在你家修了,不过我那天刚送来,出了门就有人给我掏钱,叫我把车开走不在你家修,一百块钱呢,我今天就想来试试看还有没有人给我掏钱,哈哈……”   胡新月倒水的手僵住了,吧台后头的胡新宝也站了起来,唯有中年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当个笑话似的在说。   “你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吧,不过李经理也是我的老交情了,小便宜是占,这附近的汽修店,我还真没说特别信哪家的,就想来你家再试试。”   “大哥,你人真实诚……”胡新月有点尴尬的端着水,客套了一句。   胡新宝却已经从吧台后面出来了,“大哥,咱们去看看车吧……”   送走了中年男人,胡新宝把店里的门窗都打开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看得胡新月倒是有点迷茫。   “你知道他说的那,你得罪的人……是谁?”   胡新宝点了点头,把那辆黑色桑塔纳开到了工作间的位置,“除了他,谁有功夫跟我瞎耗这钱,我胡新宝值那一百块么。”   胡新月愣了一下,“你是说……苏国庆?”   胡新宝没有再说话,可他也没有否认,而是钻进了车底,认真的工作起来。   如果是他……他想干嘛呢?   周明芳被娘家赶出来带着孩子孤苦无依的时候,他也没出手,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又是想干嘛?   胡新月想不明白,可周明芳已经走了,这么大个鲁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去找一个有心要躲的人,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从胡新宝店里出来,胡新月又想着顺道去看看胡母,到了租的房子里头,才发现胡新芳也在。   胡新芳没有让胡新月进屋,倒是张嘴就埋怨起来,“大姐,你就是跟那个二婚女人关系好,也不该拉着大宝做人情啊,大宝可是咱们老胡家唯一的独苗苗,这给人当后爹,老胡家的香火怎么办呢!”   胡新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火,“听你这话,周明芳的前夫,是你给招来的?”   “对啊!”胡新芳点头,“人家一家三口有点小矛盾,你们这些外人不帮着劝和也就算了,还瞎搭腔,弄得人家孩子没有亲爹在身边,你们是有什么好处啊!”   “苏国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打听了吗。”   “有钱人啊!包工头开发商,那么多钱的男人人家都看不上,会真心看上咱们大宝?你尽逗呢!”   “老三,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大宝怎么了,哪里不好了!”胡母最听不得别人贬低胡新宝。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这几年胡新芳一直跟着她男人在南方打工,人是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也没了年轻时候的傲气,上辈子,因为把钱投回老家盖房子等拆迁,胡新芳夫妻俩也怕拆迁时候自己赶不及回来叫别人占了便宜去,鲁阳新区大面积拆迁开始后,这夫妻俩就没再往南方打工了,守着大房子守了好几年,孩子大了实在没钱,才开始在附近打点零工。   她过得比胡新月还惨,却始终坚信终有一天会拆到他们村子,摇身一变成为拆一代。   “妈,胡新宝的店这大半个月都没进项,你知道么?”   胡母一愣,她天天去店里,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挣钱不挣钱的,开着门,不就是有钱赚么?   “因为你们招来那个苏国庆,他在汽修店门口拦生意,所以胡新宝没生意做,那么大的店铺,马上就要倒闭了,你儿子拆迁的钱也没了,店也没了,女朋友也跑了,妈,您真是胡新宝的亲妈!”说完这些,胡新月把房门重重一关,转身就走了。   膈应人,谁不会啊!   不过后头,因为没了苏国庆的使坏,再加上胡新宝这汽修店是加盟店,上头的总店也有提携,到底是撑了下来,但是期间胡母也没少找胡新月闹腾。   一开始老太太还中气十足,到后来连胡新宝也不跟她一条战线了,老太太这才安生下来过日子,至于胡新芳,周明芳走后第二天就叫胡母给撵回了自己家。   六月很快过去,月底就是全市的小学六年级统考,这个考试并不算难,因为也算是小学生的毕业考试,考及格了才能拿到小学毕业证,除了直升本校对口初中有点用处,孩子们上初中,还是要参加七月初各个初中自己组织的招生考试。   苏雨晴本来只想报一个鲁阳一高附中的,进入六年级后每月一次的月考,她的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前三名,全年级也始终保持在年级前二十,直升鲁阳五中是肯定没问题的,可她的目标是鲁阳一高附中。   “总要留一个备选吧,不打无准备之仗虽然是好的,但是争先也要保底,或者你觉得,鲁阳一高附中之后,鲁阳五中就挺好?”苏父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学校长,对小升初这些事儿还是有点经验的。   “当然不是,鲁阳五中现在已经在市里排不上名次了。”苏雨晴手里拿着老师发的各个初中的招考报名时间,“鲁阳一高附中因为直升有加分,但是初中里头,市里排名最好的,其实是这个,育才中学。”   “可这是个私立中学啊,才成立了三四年,老师也就带了一届学生而已。”苏父也是提前做过功课的。   “可育才中学离咱们家近啊,过两条马路就到了,而且他们的学校很漂亮,算是现在市里头校园最漂亮的了,而且校服……还是裙子小西服那种!不过他们学校,应该不比鲁阳一高附中好考的。”苏雨晴说到最后,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那就报这个!”苏父拍板了。   刚进门的胡新月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拆穿她,“王嘉仪是不是去了育才中学?”   “妈妈,你怎么知道的?”苏雨晴一下子红了脸,明显小秘密被拆穿的样子。   “我在活动中心碰到她妈妈,她妈妈告诉我的啊,”胡新月说着,换了鞋进屋,“她妈妈说育才中学有艺术特长班,王嘉仪是通过青少年活动中心里头的老师推荐,过了艺术生选拔进去的,直接对口艺考路子,你呢,你的古筝老师,没有推荐你嘛?”   苏雨晴低头,“妈妈,我古筝课下半学期都没再上了,你知道的……”相对于艺术课,苏雨晴在文化课的学习上,显然更有天赋一点,她的古筝课,也就是追星追美的架子活儿而已。   不过胡新月本来也没想着让她去走艺术生的路子,嗔怪的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这些学校,你只要考的过,想去哪里都行,不过要是育才中学,就得记住,你是文化课学生,以后跟王嘉仪的路子不一样,不能再拿人家的成绩跟自己比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的长板是文化课,再要两个人一起比,就用你的文化课,去跟王嘉仪的舞蹈比,记住了么?”   “知道了,妈妈。”苏雨晴吐了吐舌头,抓起铺了满茶几的本子,跑回了自己房间。 第120章 买房子。   初中招考, 成绩要半个月才能出来。   胡新月还有一茬事儿要忙,那就是苏向暖的幼儿园,也得在八月前定下来, 新华家园这旁边算是新开发的位置, 幼儿园不多,最近的就是新华家园西边马路对面的邮政单位幼儿园, 据说环境教学都是一等一的,但是人家只对单位内部招生。   可除了这家幼儿园, 别的, 那起码都是要骑自行车十分钟朝上路程的距离了。   胡新月跟苏立诚都是焦头烂额的找关系, 想叫女儿就近入园。   这个时候胡新月最先想到的必须是张开行这尊大神, 不过过完年她就没怎么见着这位公子哥儿了,苏立诚店里刘欢欢的职位还是空着人也没回来, 不知道她生的是男孩女孩,算算这也小半岁了。   人有时候也就是不禁念叨,胡新月这边刚想了没两天, 张开行就自己开着小汽车,到了装饰公司来找她了。   张开行到公司的时候, 胡新月还在家带孩子, 因为今年两个女儿都是关键时刻, 她把公司的工作往下放了不少, 高芳卯足了劲儿在女强人的路子上奔, 胡新月自打上回住了院, 却是不那么拼了。   钱这东西, 多少才够呢?   她最大的心愿是能好好把两个女儿养育得健康快乐,差点就因为工作赚钱忘了初衷了。   丁当把电话打到家里,胡新月放下苏向暖就想去, 不过小姑娘硬缠着她不松手,胡新月想起来张开行还是小女儿的便宜干爹,索性牵着小丫头,一起往公司去了。   不过苏向暖大了,心眼也多了,以前几句话哄着她屁颠屁颠的在你前头跑,现在没走两步就抱着大腿要抱抱。   胡新月可不像苏父和苏立诚那么有劲儿肯抱她,她去玩具市场寻摸了个木头做的带轮子的小鸭子车,在前头绑了根绳子,孩子扶着鸭脖子坐在小车上,大人在前头牵着绳,特别稳当,就是拐弯的时候不太灵光,得手工制动,不过比抱着她走老远也是轻便太多了。   母女俩一前一后,牵着鸭子小车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到了公司,张开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他刚站起来,推门而入的苏向暖就脆生生的喊了声“干爹!”小丫头“哒哒哒”的朝他跑过来一下子扑在他怀里,真是叫人的心都给化了。   “唉!小宝贝儿你怎么也来了啊!”张开行双手一撑,就把苏向暖给抱了起来,搁在胳膊上颠了颠,笑眯眯的捏了下小丫头的鼻子,“吃胖了呀,小肉墩墩……”   “才没!人家想干爹了,干爹却说人家胖,呜呜……”苏向暖说着,还真用小手捂着眼睛假哭起来,她在家老用这招对付苏立诚,百试百灵。   张开行看得都惊呆了,嘴巴长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胡新月把小鸭子车拖进店里放在角落,站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凉风,这才缓过劲儿来。   “张大老板,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店里视察了啊?”这半年注重养生,胡新月整个人的气色是明显的好了,她把胡母的体检从原来的一年一次改成了半年一次,生怕出现突然的变化。   因为这事儿,高芳还介绍了个老中医给她,说是女人生孩子亏身子,补补总是没错的,她给胡母看的时候自己也喝了两幅药,确实觉得有了那么点微妙的变化,不过这东西得长期慢慢来,她拉着苏父苏母也想去一起补补,不过两位老人家都不肯喝那又黑又苦的药汁儿,这事儿才罢了。   “肯定是有大事儿,才敢来找□□经理你啊!”张开行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只是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肉眼可见的多了皱纹,就他还跟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差不多。   “说吧,什么大事儿?”胡新月接过了小女儿,递给丁当叫她领着暖暖去后面玩,她给自己拿了个小茶杯就着丁当刚才给张开行沏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了沙发上。   “我当爸爸了。”   胡新月喝茶的手顿住,眼睛一亮。   “不过可惜是个儿子,怕是不像暖暖这么贴心了,唉……”   “张总这是要结婚了?我可得给你包个大红包,好好捯饬捯饬去吃婚宴。”   哪知张开行却摇了摇头,“不,我不结婚。”   他这话一出,胡新月立刻就确定了这孩子的妈就是刘欢欢,就像刘欢欢曾经说得那样,生个孩子是她的终身饭票,但是想靠孩子让张开行娶她,也是没谱的事儿。   “孩子他妈你也认识,就原来饭店里的那服务员,刘欢欢,我那儿子都半岁了,她才抱过来给我看,这丫头也是真能稳得住。”张开行说到最后,生出几分自嘲的意思,其实他到现在,还没能接受自己已经有个儿子的事实。   胡新月当然也不会说自己早就知道刘欢欢怀孕的事儿,客套起来,“那真是恭喜张总了。”   张开行坐在那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儿,忽然笑了,又忽然板起了脸,一小会儿变了好几下脸,才突然如梦初醒般看向胡新月,“对了,今儿来找你,是想给他们娘俩置办个窝,总归她替我生了个孩子,名分给不了,房子总是要给一套的,我听饭店员工都说你俩房子多,要不卖我一套,优惠优惠?”   “我那都是安置房,小区条件又不好,您要么?而且现在新区那边房价那么便宜,直接买新房多好啊!”胡新月才不会把房子卖给张开行,她要敢接这话,那房子就只能白送。   “新区……那边啥也没就是个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展起来,买那儿多偏啊。”张开行的想法,其实就是现在鲁阳大部分人的想法。   除了那些跟着市政府搬到鲁阳新区去上班想就近的职工们,别的人,看鲁阳新区都是唱衰的多。   “这不是瞎说么,你想想,原来的市政府在哪儿,那地方不发达么?这市政府都搬过去了,那新区热闹起来,也就是三五年的光景了,谁敢说这边发展不起来。”胡新月还是头一次跟人灌输鲁阳新区的发展趋势,“再说现在老区这边的房子,没个五万块根本下不来,可河那边的房子,高层电梯房也就五万块钱,多好啊!”   因为胡新月说得太过笃定,张开行没一会儿也就被说服了。   “行吧行吧,刘欢欢现在还住在她原来那公婆留下的房子里,你有空去找她,房子的事儿你跟她商量吧,反正我给她的预算是十万以内住进去,这话你别跟她说,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人的。”   胡新月点头答应,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张开行这儿,比他的孩子妈更自己人了?   说住了房子的事儿,张开行就急吼吼的走了。   胡新月到后头找女儿,丁当正捉着她的小手在拿水粉笔涂颜料,看到胡新月过来放下了笔,苏向暖巴巴的拿着画纸跑过来跟胡新月献宝。   “妈妈,你看我画的房子!”   画纸上一块红一块绿,还真看不出来房子在哪儿,不过胡新月也不揭穿,顺着小女儿的话胡编,“嗯,这房子真好看!”   小丫头说了一会儿,就又回去拿颜料祸祸。   丁当却过来跟胡新月坐到一起,也说起了房子的事儿,“胡姐,你说河那边的房子,作投资去买,稳妥么?”   胡新月一愣,立刻就点了头,“肯定稳妥啊,你也想买房子投资?”   “嗯,”丁当点了点头,脸却红了,“我找到他了。”   她说着还低下了头,可胡新月很明白,她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就是崔小磊,那个替她背黑锅进了监狱,却一直杳无音信的男人。   这两年,每到空闲的时候,丁当就会去鲁阳周边的监狱去找,一趟一趟的找,她找的也不是很频繁,但是一二十趟肯定是有的,现在,难道终于找到了这个人?   胡新月也替她高兴,“他多久能出来?”   “他说快的话年前,慢一点就过完年后,反正是快了。”   “那你不留着钱开销,要是买了房子花出去,他这坐过牢的不好找工作,你们临时有事儿怎么办?”   “就是因为他要出来了,我才想着把这几年的积蓄都花出去,我怕他有压力,本来他坐过牢工作肯定就不好找,我再摆出一副要养他的架势,我知道他肯定不喜欢的。”   这两个人,倒是真的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认真为对方想过的。   胡新月叹了口气,“行吧,我帮你看看,投资的话还是小户型,能贷款就贷款,你现在的收入还贷也没大压力,总之还是那句话,银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因为张开行跟丁当都要买房子,胡新月晚上回家,就跟苏立诚提起了这件事儿。   苏立诚最近也有点焦头烂额了,金河乡整体拆迁后,他的蔬菜大棚,除了胡新芬婆家村子的那块和他隔壁村子的还留着,另外两处大的都被划进了拆迁范围内,这一拆,原先的鲜菜供应货源就跟不上了,再建新的大棚还需要时间,最近改合同赔违约金,连带着跟那边拆迁的村子协商拆迁补偿事宜,他的头发都肉眼可见的少了。   不过胡新月记得,上辈子苏立诚可是没有秃头的。   “新区那边的房子,第一批的商品房楼盘差不多也划出来了,给两个女儿买婚房的事儿,我觉得也差不多可以准备了。”   昏昏欲睡的苏立诚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啥?你说啥?婚房?!”   胡新月点头,“是啊,婚房,给她俩一人准备一套,我自己再就近买一套,三套房子,我早就计划好了的。”   “她俩才多大,你就想婚房了,不行,我闺女起码得二十八才能结婚,最好是三十,人生苦短那么急着结婚生孩子把自己圈起来干嘛!”   苏立诚说得义愤填膺,胡新月倒是不高兴了。   “是啊,人家都不该急着结婚生孩子把自己圈起来,就我这傻了吧唧的把自己圈起来的那么早,一辈子累死累活也没替自己想过,唉,我的命是真苦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苏立诚结巴了,他明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两个女儿还那么小,想那么远干嘛。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用解释。”胡新月说完,把床头灯一按,直接蒙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理苏立诚了。   跟他说买房子,也就纯粹是告知一声,难道她现在还需要跟他商量这事儿么?   不需要! 第121章 老板娘。   打定了买房的主意, 不过胡新月却不是先给自己买,张开行那边最先开口,肯定要先把他的事儿给解决了。   于是第二天, 她就找到了刘欢欢的家。   她原来是一个人住着, 现在带着孩子把乡下的妈接来一起住,刘妈见着胡新月, 听刘欢欢说是她的领导,忙笑着把胡新月往屋里让。   “快, 快进来坐, 这家里有个毛孩子乱的很, 领导别见怪啊!”刘妈五官和女儿很像, 就是苍老憔悴得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胡新月笑着坐了下来,“怎么会, 家里都有孩子,谁家不乱呢,这已经比我们家整齐多了。”   刘妈这才放松了点, 进屋去看刘欢欢。   没过多会儿,喂完了奶的刘欢欢从屋里出来, 见着胡新月也是一点也不拖沓, 直接就提起了张开行, “他找你说帮我买房子的事儿了吧。”   胡新月点了点头。   “他打算花多少钱呢?”刘欢欢穿得宽松, 脸上还有些浮肿, 看起来就显憔悴, 说起这话, 更像是菜市场买菜似的在讲价钱。   这情形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是感觉这么过日子,就是不对。   胡新月想起张开行说的十万, 还特意叮嘱她不能告诉刘欢欢,话到嘴边打了个岔,也就没说这事儿,“你们都有孩子了,不想着结婚么?”   “他虽然浪荡纨绔,可在外面怎么闹都行,结婚……他爸妈怎么可能叫我一个农村来的寡妇,进他家的门?”刘欢欢其实早就看明白了,她也从来没想过要结婚。   不结婚,张开行玩他的,但是他也得养着自己跟孩子,真是要死要活进了张家的门,又得伺候公婆又得看人脸色,张开行外头的莺莺燕燕也都会摆到她眼前来膈应,还真是不如这样痛快。   胡新月尴尬的笑了笑,“那说说房子吧,他托我给你选,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我想要什么样的?”刘欢欢有些自嘲的笑了,“我想要的,当然是越贵越好,不过我知道张开行肯定不会给我买,胡姐你看着买吧,他那边愿意掏钱装修,我带着孩子直接能住进去也就行了。”   “那恐怕还不行,”胡新月摇头,“这新房子刚装修完得散味儿,一般大人住起码得晾半年,你这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得多晾晾,再说这老房子住着不是也方便,去哪儿都便利,还安全。”   “那也行,不过你跟他说说,买房子的时候,能不能直接写我名下。”自打抱着孩子回来找张开行,刘欢欢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不耐烦的感觉尤其强烈,她也就没多跟张开行扯那么多,如今张开行为图省事儿找了胡新月,那她也干脆就跟胡新月说好了。   刘欢欢给孩子取的小名叫多多,张开行说大名得慎重,反正一直也没取。   胡新月坐了没多会儿就出来了,临走前放下了一个红包,算是她给多多的见面礼了。   天很热,往新区那边的路虽然都修的又宽又直,可路边的行道树都是刚栽的遮不了阴,骑电动车去转一圈,人都要给晒化了。   胡新月就改坐了公交车,去转了两家售房部,那些售楼部的人员告诉她市里头定点定时有看房班车,她就连公交也不坐了。   看房班车比公交车舒服多了,还有空调,一天四趟。   早上好多钓鱼的大爷蹭车,中间好些买菜的大妈,反正都是老年人居多,不过这些退休后能出来潇洒自在的老年人大部分也是有财力的,售楼小姐每天陪着笑脸,一点也不会不耐烦。   坐了几天,车上有些老乘客就认识胡新月了,见她上来还会跟她打招呼说闲话。   新区那边有几个批发市场,大妈们跟她说哪里的菜便宜哪里的鸡蛋便宜,胡新月要是路过,就也会买上点,占便宜谁会不喜欢啊。   不过扯闲篇的同时,她也把自己开装修公司的事情,委婉的透露了出去。   自那以后,售楼小姐看她的脸色,就有点怪异。   毕竟比起那些蹭车买菜的大爷大妈们,胡新月这蹭车打广告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过天地良心,她真是打算去买房的。   看了一个多星期,胡新月基本把目标锁定了下来。   她给刘欢欢看了两处楼盘,一个是中央广场,在新市政府的对面,那里以后绝对是黄金地段,另外一个是沿河的河景房,环境更好。   给丁当的投资建议也是中央广场,买一室或者两室的小户型,以后出租方便转手也好卖。   而她自己转了这么些天,看了低层看高层,还看了洋房别墅,这会儿的别墅才三十万一套,不过别墅的物业费太贵,胡新月更看好洋房,那种一栋三户带电梯的花园洋房,刚好她两个闺女一人一层,她们老人家一层,比住在联通的一间别墅里更有距离感,但是也不远。   只是这洋房三层买下来,也比别墅少不了多少,胡新月现在手里头,还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打从苏家寨拆迁后,每个月都房租基本能填平他们每个月都房贷,倒是慢慢存下了点钱,不过超市运营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投进去的钱越多赚的越多,反正有那么多房子保底,她就也没过问苏立诚的超市生意。   不过她要想这会儿买房,那边大棚拆迁的补偿款,倒是可以挪过来用,就是不知道究竟能补多少。   胡新月把选好的房子信息,都告诉了要买房的人,丁当是拽着她去的,小丫头现在也觉得贷款买房靠谱,直接就在中央广场那儿定了两套,一套一室一套两室的小户型,几乎花光了积蓄,还跟胡新月开玩笑。   “这下小磊回来一看,我进去这么些年丁当还真是穷的响叮当,没有我她真不行,立马就会娶我啦哈哈……”   刘欢欢那边,胡新月给张开行打了电话,张开行带着刘欢欢自己去选了房子,当场就掏的全款,不过那边房子得到年后才交房,这装修的事儿也只能延后了。   胡新月也想这么阔气的买房,但是她手头的资金不允许。   这三套一栋的花园洋房,就算是贷款,没有十万块也下不来,她手里也就四万多,剩下的还是得从苏立诚那儿想办法。   可打那天她跟苏立诚说了买房的事儿,这位大爷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每天晚上都是十一二点才到家,胡新月硬撑着等过两回,实在熬不住,早上他又急吼吼的要出门,根本说不上两句话。   于是胡新月就想着,直接去超市找他。   她特意化了淡妆,挑了条气质柔和的浅豆绿连衣裙,高跟鞋她到现在也穿不惯,不过平底小皮鞋还是可以的,人看着清爽大气,还显年轻。   毕竟这也算是她头一回正式的去苏立诚自己工作的地方,正式点,也省得别人看轻自己,看轻苏立诚。   孩子跟爷爷奶奶在客厅看电视,看到胡新月这么个样子要出门,两个女儿是最激动的,苏雨晴听说她要去超市,嚷嚷着也要去,苏向暖也蹦哒着要求去,胡新月就索性出门打了个车,直接去了自家男人已经在鲁阳有两家店面的家家乐超市。   还是苏雨晴指挥的,要去总店,苏立诚的办公室在那边。   这超市因为是苏立诚跟别人合伙的,胡新月自己整天也忙,几乎就没怎么来过,员工们看见她不认识,可都认识苏雨晴。   小姑娘一进办公室,那漂亮的快能掐出水儿的前台立刻拿着冰饮料就迎了过来,笑得叫胡新月都特别不好意思,苏雨晴却十分享受。   “小娇姐姐,我爸爸呢?”   胡新月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她上回来,苏立诚才刚铺开局面,这地方就是临时搭的个棚子,现在装修的气派敞亮,看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   “在开会呢,有新的供应商来谈合作,几个老总都在开会,我带你先去苏总办公室玩会儿?”林小娇算是家家乐总部的门脸,是吴建国招来的,模样漂亮会说话,虽然没有什么技能,但是做前台却是做得十分漂亮了。   “好,这是我妈妈,她不喝饮料,还有我妹妹,她也要喝跟我一样的。”苏雨晴本来都打算往办公室去了,但是见妈妈和妹妹还愣在那儿,就拐回来拉她们,顺带跟小娇姐姐要饮料。   这饮料她去超市里看过,一瓶四块呢,比可口可乐还贵好多。   林小娇这才注意到了胡新月,她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苏家的哪个亲戚带两个孩子来玩,居然是苏总夫人……   胡新月这两年赚的钱都拿去还房贷了,河东的那层写字楼还没热火起来,房子一直还没租出去,她手头其实不算宽裕。   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她虽然没什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但是在一家人日常的吃穿用度上一直是保持在她认知里的高水平的。衣服也不会跟从前那样只给两个孩子买,她自己也买,还拉着高芳买,给苏立诚买给家人买,人接触外面的机会多了见识就会涨,连苏雨晴都说,妈妈挑的衣服越来越好看了。   中间高芳还拉着她去过一次美容院,不过去美容院太费时间了,忙完工作再去美容院,回家根本没多少时间陪孩子,可一个月也会陪高芳去两回,高芳前一段还说什么拉皮抽脂,听着都疼,她可是不敢去弄。   人活得安逸,自然会在气质上显出来,尤其这时候女人普遍缺乏保养自己的意识,所以林小娇看胡新月,觉得她也就不到三十,跟长得像爸爸的苏雨晴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母女。   不过她反应过来,立刻殷勤的引着一家三口去了苏立诚的办公室,又拿了果盘饮料,打开空调,这才退了出来。   关上门,林小娇立刻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急吼吼的跑去了后勤部。   “苏总夫人来了!我刚才看到了!”   “长得怎么样?”   “没那么差劲儿,挺年轻时髦的,还化了妆呢!”   “不对啊,我之前超市这边刚开的时候见过苏总的老婆,灰头土脸的一点也不洋气,你该不是看错了吧?”   “对啊,苏总是农村出来的,他媳妇儿也是原来在农村娶的,怎么会跟时髦扯得上。”   “哎呀!苏总的闺女说得,人家自己闺女指着说这是我妈,还会有错!”林小娇这么一说,大家伙儿都不怀疑了。   八卦的氛围停滞了那么几十秒,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那之前那个供货商的妹妹,缠着苏总那个,老板娘知道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一笑,都不说话了。 第122章 结扎。   胡新月在苏立诚的办公室, 喝着包装精美的饮料,吃着小姑娘送过来的果盘,吹着冷气, 两个女儿趴在苏立诚的办公桌上在电脑上玩扫雷, 也不用她管,真还挺享受的。   怪不得, 男人宁愿在外头忙,也不想回家带孩子。   这么享受, 换谁谁都不想回家啊!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 那边会议室里刘汉索跟吴建国先出来了, 他俩本来是有别的事儿要提前走, 这边的事儿也说得七七八八他就不参与了,可出了会议室听小姑娘们说胡新月来了, 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听到敲门声,胡新月赶紧坐直理了理裙子,两个孩子兴奋的喊了声“请进”, 那边进来的不是苏立诚,一家三口都有些失望。   “嫂子, 真是好久不见了。”吴建国跟胡新月认识的久些, 也算有点交情。   “是啊, 这么久没见, 吴总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三个人非常官方的一通客套, 胡新月不知道这俩人来干嘛, 就一直提着劲儿, 哪想到刘汉索倒是利索,直接把肚子里揣了好久的一桩事儿给吐了出来。   “嫂子,我年轻, 你可别怪我嘴碎,就是有个事儿想问问嫂子,是不是真的?”   胡新月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问吧,什么事儿?”   “苏哥说他结扎了,真有这事儿么?”他这话刚一出口,就被吴建国拽了一把,不过没拦住,还是叫他问了出来,吴建国脸上就有点不高兴。   这明摆着是挑唆人家夫妻关系的话题了,怎么能背着苏立诚来问呢。   胡新月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结扎是什么意思,然后看了一眼两个女儿,正在看动画片显然没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是他跟你们说得么?”   “嗯,苏哥自己说的。”   “他没事儿干嘛提这个,你们俩也准备要去结扎么?”   被胡新月反问一嘴的刘汉索明显愣住了,尴尬的摆摆手,“没没没,就是喝醉了说着玩的,我们好奇才问问……老吴,走了走了,还有事儿呢!”他说着也不管胡新月,站起来就想走。   还是吴建国觉得不合适,站起来说了一句,“这就是男人们一块瞎胡闹,嫂子别往心里去,我们还有事儿,就去忙了。”   胡新月笑着点了点头,送俩人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立诚才回来,那边开会最后拍板的是他,这才比两个人耽误了些时候。   看到苏立诚进来,胡新月也没动。   苏立诚一直都不胖,虽然嘴馋,但是他嘴巴刁,对吃的很挑剔,腿脚也勤快,所以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体型一直都挺健康的。   大热的天,他穿着西裤皮鞋POLO衫,虽然皮肤不怎么白五官也不怎么清秀,但是整体的气质却是十足起来了的,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外面有点莺莺燕燕想扑着来,实在也正常。   只是胡新月因为上辈子的固有思维,一直没考虑过苏立诚这方面的风险,今天刘汉索冷不丁问得那么个事儿,肯定事出有因,也绝对不是喝醉了胡说这么简单,只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她实在不好问。   于是胡新月说起了买房子的事儿,“我在新区市政府后面,临河差不多也就是原来咱们苏家寨那个位置,看了个花园洋房,一栋三层,每层面积都在二百左右,人家是单独销售的,不过我想着刚好一栋,两个女儿跟咱们,足够住也方便。”   “还真要买啊?”苏立诚扒拉着手指头,有点无奈,“咱们那么多房子了,河东还有写字楼空在那儿,你这还买,俩孩子离长大结婚还早着呢……”   “我这儿钱不凑手,你给我凑点吧,要实在没钱,还是走贷款吧,也就十万块。”   听见胡新月说的“也就”这俩字,苏立诚极其不满,可他只是看女儿的时候偷偷撅了撅嘴,“哦,我给你凑凑,不过这边刚定了供货商,我手上也没现金。”   “大棚的拆迁款呢?”   “那边拆了不还得找地方盖大棚,总不能不盖了吧!”苏立诚没想到,胡新月打的是这个主意。   “现在金河南边地那么贵,你往哪儿找都不划算,超市也不一定非得自己直供鲜菜,多找点供货商供货,也省得你们操心受累,那么忙。”胡新月这会儿是有点不高兴的,“等拆迁的赔偿款回来,你跟我一块儿去买房子,省得到时候说我不跟你商量!”   苏立诚被呛的一头雾水,但是胡新月素来温柔,冷不丁这么来一下,他还是有点怕的。   说完了要钱的事儿,苏立诚还要去忙,胡新月带着孩子在他办公室坐到太阳快下山不那么热了,才带着孩子们出门回家。   从超市总部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到了他们的下班时间,胡新月牵着苏向暖,苏雨晴像个花蝴蝶似的去跟林小娇说再见,胡新月就站在前台旁边等,墙上贴着超市的管理人员照片,她闲着没事儿看着玩,目光一排排落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苏雨薇。   照片是彩色的,红色背景穿西装白衬衫打领带的七寸证件照,妆画的有点浓,要不是看了名字再去看照片,胡新月还真不能一眼通过照片认出来这是苏雨薇。   算起来,苏向暖出生那年苏雨薇上的中专,到今年也刚好三年毕业了,可她一个十八岁刚毕业的中专生,怎么到了超市里头,一下子就做到了仓库主管的位置。   而且苏雨薇来超市上班,苏立诚居然提都没跟她提一下。   胡新月觉得,她跟苏立诚各忙各的,好像真是忙出了夫妻问题来。   上辈子她跟苏立诚,白天在小吃店里,晚上在家里,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要有起码二十二小时,夫妻感情很好,可两个孩子却出了问题。   苏雨晴敏感脆弱,苏向暖自私任性,她知道那是他们做父母的错。   重新来一回她以为好好呵护两个孩子的童年,让她们健康快乐的长大弥补遗憾,却忘了苏立诚也在她重生以后,变了很多。   夫妻俩不再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的好多事儿都不再被对方了如指掌。   她忙工作忙孩子,可一个人的精力能有多大,她对苏立诚太过忽略了么?   胡新月突然觉得特别沮丧,她没有特别高的情商能力,重来一次也只是提前预知了机遇的所在,获得了原来没有的金钱财富。   她原来是什么样,并不会因为重生就变得八面玲珑情商超群,很显然,她作为一个好妈妈称职的同时,忽略了丈夫,让家庭再次面临了新的危机。   “妈妈,你不高兴了么?”苏向暖虽然小,可对情绪的感觉很敏锐。   “没有,妈妈没有不高兴,你快去叫姐姐来,妈妈带你们去吃麦当劳。”   “好哎!”   看着可爱的孩子,胡新月略感欣慰,使劲儿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中的沮丧丢掉,等苏向暖拉着苏雨晴回来,一家三口出门就找麦当劳去了。   这天晚上,苏立诚破天荒的没出去忙,早早回家吃饭。   可胡新月跟孩子却不在家。   一直等到八点多,母女三人才回来,孩子们看到爸爸在家都很高兴,胡新月却换了鞋,看都没看苏立诚一眼,直接进了卧室去洗澡。   终于熬到孩子们玩累了去睡觉,苏立诚才有机会回房间,一脸的讨好,明显的做贼心虚,叫胡新月看了愈发的来气,更不想理他。   “那个结扎的事儿,我坦白,你总得给我个机会不是。”   胡新月瞪了他一眼,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说吧。”   “之前在外头应酬,老有人说我没儿子,要介绍姑娘给我生儿子……”   胡新月一把把手里的书拍在了床头柜上,她要气死了!   “别别别,别生气,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保证!”苏立诚指天誓地的表了一番决心,这才积蓄道:“外头的环境乱的很,可我推拒的次数多了,有些领导和大的供货商就觉得我是不卖他们面子,我就跟他们说我结扎了生不了了,手术后对男女之事也没多大兴趣,这才慢慢的,没人再跟我提这事儿了。”   胡新月自己没怎么在外头应酬,可高芳和丁当是经常去的,她也去过,明白那些领导和有钱人是怎么的心态。   大家一起玩,嘴上说得再漂亮,都不如做得诚意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铁的哥们儿,要么是一起扛过枪,要么是一起嫖过chang,苏立诚这种情况,很显然就属于后者。   大家一起玩,那互相都是把柄,可别人玩你不玩,你就是异类。   胡新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没碰过?”   “绝对没有!”苏立诚格外坚定。   “那你怎么不直接真的去结扎了。”说这话,胡新月有赌气的成分在。   “媳妇儿,我还真去问过,要不是人家医生说做完得在家卧床养半个月什么活儿都不能干,我真的就做了,现在这一天天忙的,哪有时间在家躺啊!”   胡新月想说要不别干了,反正过两年房价暴涨,只那二十多套安置房就够他们一家子吃喝不愁了,可是转念一想,两个女儿的婚房还没买,河东的写字楼租出去之前,每个月都房贷容不得他们俩在家安逸。   她靠在苏立诚肩膀上,想了想,“等河东的写字楼租出去能收了房租回来,咱们俩把装修公司跟超市的股份都让出去点,年底拿分红也就够花了,咱们不再那么忙了,就还回饭店去,你在后厨做饭,我在前面招呼,好不好?”   “当然好啊!那,你不买花园洋房了?”苏立诚坏笑。   “当然要买!”胡新月掰着指头给苏立诚算账,“现在苏家寨的房租,其实刚好够每个月还我们住的这套和学校旁边那套,还有河东写字楼的房贷,等槐树村的那五套房下来,租出去就够洋房的房贷了,那十万块,你还是得赶紧给我凑!”   “房租有这么多?”房租一直是苏父跟胡新月去收,房贷也都是胡新月去还的,苏立诚还从来不知道,房租有这么多,听完明显松了口气,“行行行,都听你的听你的!”   苏立诚缴械投降,夫妻俩重归于好,一起关了灯躺下来后,黑暗中苏立诚却又开了口。   “其实我一直想着,挣够了钱把房贷都还了就不干了,安心在家跟你过日子,谁知道你这窟窿越整越大,有时候我也真是想不通,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嘛呢……”   “我有我的道理,过几年你再看看,就知道我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了。” 第123章 酒精中毒。   第二天一早, 胡新月才想起来苏雨薇的事儿没说。   于是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当着苏父苏母的面提了一嘴,“雨薇什么时候去的超市,你也不跟我这个做婶婶的说一声。”   苏立诚抬起头愣了一下, “也就才去了一个月, 最近太忙都忙忘了,她到超市以后我还没去看过呢。”说完就继续低头扒拉碗里的粥, 他急着出门。   胡新月索性放下了碗,“她去超市上班, 这我没意见, 可那么小的姑娘, 才十八岁, 就做仓库主管,是不是职位有点太高了?”   “仓库主管?这雨薇那么小, 她能做好么?”苏父也不赞成。   苏立诚着急忙慌的把粥喝完,“我就把她交给店长就忙别的去了,安排了什么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今天到公司我就去问问,这仓库主管可是个顶个的重要, 哪儿能叫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去做, 真是胡闹!”   苏立诚说完, 放下碗就走了。   苏父苏母看着忙得屁股着火似的苏立诚, 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仓库主管不是苏立诚安排的, 那他知道了这事儿, 胡新月也就放心了。   又过了几天, 初中的校招成绩放榜,得自己去学校看成绩,胡新月本来想骑电动车带苏雨晴去看, 谁知道人家说要和同学们一起去,自己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到晚上要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鲁阳一高附中和育才中学都通过了考试,不过鲁阳一高的分数只能上普通班,而育才中学这边,苏雨晴的成绩却是能上重点班的。   因为王嘉仪的原因,也因为育才那漂亮的校园和校服,苏雨晴自己是倾向于去育才中学的,苏父却觉得,进了鲁阳一高附中那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鲁阳一高的校门,半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的门,觉得应该上鲁阳一高附中。   晚上苏立诚回来,也是跟苏父一样的意思,苏雨晴就去找她小姑,可苏文静也是跟苏父一样的观念,小丫头明显不开心了。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胡新月,这天吃完了晚饭,就带着女儿出门溜达,那育才中学跟新华家园也就隔了两条街,走路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   “你已经听了爷爷奶奶、爸爸、小姑小姑父的意见,应该选哪个学校,那你自己心里,更喜欢哪个学校呢?”   苏雨晴诧异的抬起了头,昏暗的路灯下她的面容模糊,根本辨不出表情。   “这两个学校肯定各有各的好,但学是你自己上的,别人的意见只能是参考,真正的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来做。”胡新月停下了脚步,育才中学就在马路对面了,“不止是选初中,未来你自己的事情,在不损害你自己的情况下,都应该由你自己来做主。”   “可是……你、他们不会怪我不听话么?”   “你是大孩子了啊,只要你可以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那你就能自己做主。”   苏雨晴重重的松了口气,看向对面的学校,“上鲁阳一高附中,是为了能够上更好的大学,上育才中学,是为了好朋友王嘉仪和漂亮的学校、校服,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难选呢,妈妈。”   胡新月宠溺的揉了揉女儿松软的发顶,笑了。   苏雨晴最终选择了鲁阳一高附中,她和王嘉仪还是好朋友,虽然附中的校服很丑,但是在每个人都忙着学习努力的大环境下,谁还有心思去看校服的美丑呢?   而苏向暖的幼儿园,最后是穆伟航的同事牵线托了关系,胡新月掏了高价借读费,把女儿送进了小区一条马路之隔的邮政家属幼儿园。   苏向暖上了幼儿园,一家子都轻快了。   大棚的赔偿款下来后,胡新月就跟苏立诚一起又去了一趟花园洋房梧桐里的售楼部,买下了一栋三套洋房。   苏立诚是提着三十万现金来买房的,大棚赔了十五万,他又从超市的分红里挪了十万,四川小吃那边的五万,他不想背房贷,打算着要全款的,不过胡新月没答应,夫妻俩就还是跟人家开发商签了贷款合同。   剩下的钱胡新月当然不会叫苏立诚再拿回去,这时候投资什么也没有投资房子来的划算,夫妻俩直接去先前丁当买房的小区中央广场,本来想把二十万现金都定成房子,苏立诚不同意,最后只买了四套两室两厅最小面积的电梯房,一套九十平米,因为是高层电梯房,最低也要六百一平米,最后打包价二十万,贷款首付是十万块。   苏立诚叫胡新月把剩下的十万块拿去银行存起来,第二天苏立诚去上班,胡新月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广场,又用十万块做首付,定下了两间门面房。   反正每个月的贷款房租都是她在弄,苏立诚不会管也发现不了,钱存在银行里只有贬值的份儿,还不如都变成房子,现在房贷是有点多,但是过两年经济危机通货膨胀以后,那房子可就比钱值钱了。   因为又填了许多房贷,夫妻俩只能认真搬砖上班。   到了年底的时候,槐树村的安置房小区交房,五套房子都是胡新月的名字,留出来一套一楼的装修好给胡母住,剩下的还是按照苏家寨那种风格,简单装修租出去。   过年的时候,孩子们在看春晚,胡新月扒拉着手指头,跟苏立诚在屋子里算房租。   “苏家寨的十六套,槐树村的五套,还有五中附小旁边那套,耐火厂那套太大了不好租也没装修就先不算,还有河东那六百平米的写字楼,中央广场那四套小户型,按照一套房子月租金在一千块上,一个月就是两万二……”   “做梦呢吧,租金一个月一千块?”苏立诚笑着打断了胡新月的盘算。   胡新月白他一眼,按着计算器没理他,“六百平米的写字楼,一平米怎么不得两千块,这一个月就是,个十百千……一个月十二万呢!”   胡新月瞪大了眼睛,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广场买房子了,她应该再去河东买,毕竟那边是省会,涨价幅度更高啊!   不过买都买了,那就攒钱再去河东买吧,反正她还不到四十岁,还得干两年呢。   马年的正月过去,崔小磊出狱,丁当把他领回了家。   胡新月在小区里碰到过他一次,局促的男人早不像当年那么青葱张扬了,那么高的个子却一路低着头,提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真是半点棱角都没有了。   胡新月以为,很快就能喝到丁当的喜酒,但是过了几个月都没消息,她就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了。   槐树村的安置小区叫做安宁小区,胡新月装修好了房子,胡母却不肯去住。   “我就在这儿住,你那房子该干嘛干嘛,我得守着我儿子。”   周明芳走后,胡新宝干起活儿来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他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再加上经济飞速发展,买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生意也是慢慢红火了起来,跟前几年那个只知道啃老坑姐姐的无赖,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可胡母这么放心不下他,一方面是她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胡新宝始终是一个人。   胡新宝到明年就三十了,他现在有店有技术,身边认识的人都给他介绍过对象,可他见也见,就是不好好跟人家处,都是吃个饭就算了,不管人家姑娘怎么主动,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看得胡母也后悔起来,但是周明芳去了哪儿,他们却是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   胡母不肯回新房子去住,胡新月也没强迫她,倒是胡新宝被胡母搞得不胜其烦发了火儿,找着胡新月硬是把那边租的房子退了,又亲自把老太太送到了新房子里,还陪着住了两天,这事儿才算过去。   时间转眼消逝,到了2005年,苏向暖已经上了小学,苏雨晴也高二了。   上辈子胡新月就是个开小吃店的,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她都是最后才知道的那种人,她隐约记得05年是出了什么大事儿的,所以过完年就跟苏立诚说要守成。   苏立诚嘴巴上应着,但是到了他这个位置,要激进还是守成,已经根本不由他自己做主了。   他甚至比先前更加忙了起来。   直到四月底的一个晚上,胡新月接到了吴建国的电话。   “嫂子,快来中心医院吧,立诚他昏倒了。”   胡新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她不知道那边具体情况,更不敢贸然跟家里老人说,就和苏父苏母推说苏立诚喝醉了朋友让她去接,这才从家里出来。   从家里出来,胡新月一路小跑着出了小区,打车赶紧往医院去。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苏立诚正在急诊室里呼呼大睡,吴建国和刘汉索都在,两个人也是面红耳赤一股酒味儿,路都走得不太利索。   看到苏立诚躺在那儿,胡新月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安抚着吴建国和刘汉索坐下来,她自己去找了大夫。   苏立诚是酒精中毒,他天天在外面跟人喝酒,红啤混着喝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出事儿了。   不过好在,情况还不算很严重,心电图虽然有波动,但是医生说了,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留院观察观察,再做个全身的检查。   胡新月给苏立诚办了住院,打发了刘汉索和吴建国回去,又找了个公用电话往家里打,跟苏父扯谎说苏立诚在酒店里醉倒了回不去,让老两口先带着孩子们睡。 第124章 完结章。   苏立诚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倒是胡新月趴在病床边上,一晚上惊醒了好多回,早上起来两只眼睛底下都泛着青。   人一过了四十岁, 这身体还真是经不起折腾了。   这一天, 苏立诚在医院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大部分结果当天就能出来, 有的要等第二天,医生看了结果, 说苏立诚有三高, 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 还出现了冠心病早期症状, 一定要戒烟酒戒劳累。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   到了傍晚, 胡新月回家转了一圈,把苏立诚住院的事儿跟老两口说了一下。   “就是饮食不注意指标有点高,医生说输几天液就能出院了。”胡新月并不敢跟老人说太清楚, 尽量轻描淡写的去说。   苏母倒是有点激动,苏父只说去医院看看, 胡新月收拾了点日用品, 给苏雨晴留了个字条, 又到幼儿园接上苏向暖, 这才一起去了医院。   苏立诚这趟在医院住了六天, 胡新月就陪了他六天, 出院的时候, 医生还给他开了降压药,让他回家锻炼身体,注意血压血糖。   这边办好了出院, 到家还没半天,苏立诚的电话就开始热闹了起来,第二天一早,他就准备去公司忙。   胡新月也没说话,就在他换鞋的时候问了句,“你说这钱,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晴晴上高中了,可暖暖才幼儿园,到她结婚怎么不得再二十年,唉……”   苏立诚愣了一下,看着胡新月,可胡新月却没看他,也没再说话。   心怀忐忑的苏立诚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提着包出门了。   胡新月也不管他,收拾完了家里的事儿,自己先去了公司。   她本来就不是个爱奋斗好争强的人,上辈子奔波劳碌了一辈子都没享受过生活,这辈子虽然条件好了不少,可也是整天忙忙碌碌,她想歇歇,要是真奋斗到了退休的年纪,到时候孩子结婚生了孩子再没人带需要她奉献,那真就又是一辈子劳碌。   胡新月悠哉悠哉的到了公司,刚好高芳和丁当都在,这两年她在公司的工作量本来就不大,高芳是个工作狂,丁当跟崔小磊那边不上不下的结不了婚也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就她是家庭孩子为先,整天请假有事儿。   听说她打算回家全职不工作了,高芳当即就笑了,“□□,你这两年上班这状况,可不就跟度假似的,有空来一下么!”   “那不一样,”相识共事了这么多年,胡新月知道高芳的直爽性子,“我这跟高总你请了假,那就打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享受生活了,就不操心工作这份事儿了。”   “那我结婚,你还能来么胡姐?”丁当在后面听见胡新月说不干了,赶紧拿着个请柬跑了过来,她跟崔小磊终于定下来要结婚了,这两年崔小磊自己的事业也算干出了点起色,耐不住丁当一直坚持,这才决定结婚,也就是苏立诚住院那两天崔小磊才松口的,丁当直接就把日子定在了下个月。   “你这日子,会不会太急了点?”胡新月觉得结婚这事儿,怎么也得提前半年吧。   “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能不急么,要不是饭店没空档,我这个月都打算结!”丁当一点也不觉得脸红,高兴明显是挂在脸上的。   “你结婚,我肯定得去给你们包个大红包,但是这班嘛,我是真不上了啊!”   当初开新诚装饰,胡新月跟高芳是两人分股的,两个人都在公司忙的时候,也算了一份工资,扣除这些才是盈利,俩人均分的。   现在胡新月不来上班,那她的那份工资就没了,但是分红还是有的。   “真就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高芳送她出来的时候,看着新诚的门头,还是有些感慨,“这可是你一手创立的公司,你就舍得?”   胡新月笑了,她想起来曾经苏雨晴上班不开心的时候,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于是拍了拍高芳的手,“没什么舍不得的,钱这东西,永远也没赚够那天,再说了,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去看看呢!”   “还是你豁达!”高芳感慨一声,她做不到胡新月这样,她享受这种金钱带来的名利感,讨厌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感觉。   于是从这天起,胡新月就真的不去公司了。   她早上起来跟苏母一起做早饭,然后和苏父一起送苏向暖去幼儿园,白天在家收拾家务,偶尔去收房租,还有苏向暖给丁当做花童的事儿,她问了苏雨晴,苏雨晴一脸嫌弃的表示她才不去出洋相,倒是暖暖特别开心的想去做花童。   回想起苏文静结婚时候做花童的苏雨晴,感觉就是在昨天似的。   这样的悠闲持续了差不多一星期,忙碌的苏立诚,才发现了胡新月的变化。   于是他留心观察了几天,发现胡新月真的是不去公司了,又偷偷问了苏父苏母,才知道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   苏立诚特意放下了手头的一部分工作,连着早回家了几天,可是胡新月并没有跟他说什么,终于还是他自己憋不住,先问出了口。   “真的不上班了么?”   胡新月坐在梳妆台前弄头发,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被晾在那儿有点尴尬的苏立诚急得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想到了话头,“如果咱们都不上班,那房贷怎么办?”   胡新月转过身来,“我没有说过不让你上班的话,而且房贷……最近房租又涨了,现在每个月的房租,还了房贷,扣掉一家人的开销,还绰绰有余。”   苏立诚有点颓然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胡新月躺到床上的时候,苏立诚还是那么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也不让你上班的意思,只是外面的应酬你要减少,不管做什么,身体总是本钱吧,医生说的话,这才几天,你都忘了么?”   苏立诚呐呐的应了一声,这才也跟着躺下了。   打那天起,后面连着好几天,苏立诚都是在家吃的晚饭,连苏雨晴都觉得不可思议,问她爸爸是不是破产了。   胡新月也没多问,她找苏文静要了相熟的旅行社电话,打算趁着苏父苏母还能帮忙照顾孩子,自己出去玩一圈。   正是春天,春暖花开的季节,旅行社给的选择很多,胡新月挑的有点眼花缭乱,就把宣传册都一股脑儿拿回了家,打算去问问苏文静的意见,毕竟她出去旅游的多。   苏文静给她了两个建议,一个是厦门,一个是武汉,胡新月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离得还近点,她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一下子让她去太远,也是有点点害怕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丁当结婚的日子。   因为时间赶的急,饭店不大,排场也没有多少,两个人的婚纱照都是影楼连夜赶出来的,但是摆在酒店门口,丁当灿烂的笑容和崔小磊宠溺的暖笑,看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丁当是个孤儿,外婆也早就不在了,她请胡新月来做她的娘家人,而崔小磊那边,他的父母都是庄稼人,看到丁当满意的不得了。   搭起来的红色台子,丁当穿着雪白的婚纱从典礼台尽头走到了新郎官面前,穿着白色蕾丝裙子的苏向暖一路咧着嘴傻笑,提着大大的裙摆根本就忘了撒花瓣,胡新月拿着相机连着按了好几下,生怕错过女儿任何一个古怪的表情。   她用的还是原来买的那个胶卷相机,旁边苏立诚却是拿的新式的数码相机在拍,一边拍还一边得意的瞥了她一眼,不过胡新月根本不惜的搭理他。   看着丁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和最初的那个男孩走到了一起,胡新月的心底是感慨的。   她重活这一遭,改变了很多事情,可唯一没有变得,就是身边的这个男人。   嫁给苏立诚,她后悔么?   好像也并没有后悔过,上辈子大女儿抑郁,小女儿叛逆,两个人苦苦支撑着小吃店支撑着那个家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过后悔的心思。   对孩子养育的错误和疏漏是夫妻俩共同造成的,没有谁的错更多,而且错误出现后,苏立诚也是和她一起很努力的在帮女儿治疗。   所以,她并不后悔嫁给苏立诚。   婚宴结束的这天晚上,苏文静打电话过来,问胡新月什么时候出门,胡新月和老两口正跟苏向暖在小花园里弄菜地,电话是苏立诚接的。   最近胡新月在看旅行社的宣传页,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胡新月打算的就是这几天,本来他以为胡新月是想等孩子们放暑假一起出去玩的。   “你嫂子定的是什么团,你知道么?”   电话那头的苏文静一愣,“嫂子没跟你说么?”   “你嫂子定的什么团,什么时间出发,去旅行社那边问清楚,给我也报一个,我要跟她一起去。”话说完,听见苏文静拒绝的前奏,赶紧又补了一句,“办好了,二哥给你跑腿费,五百块!”   苏文静立刻不说话了,乖乖应好,挂了电话。   旅行社的出行信息很快就发到了苏立诚的手机上,苏文静说还要身份证登记信息,苏立诚也是偷偷去旅行社办的,他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还又给了苏文静一百块钱的封口费。   等到出发的这天早上,胡新月是头一天定的闹钟,可她起来的时候,苏立诚已经起来了,忙忙碌碌的好像有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吃了早饭就赶着出门了。   胡新月也没管他,旅游的事儿早就跟苏父苏母说过了,她吃完早饭,慢慢悠悠的提着行李箱打车去旅行社的集合点,到那儿完成了点名登记,上了大巴车,却看到苏立诚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笑眯眯的望着她。   “等你好久了,赶紧过来坐。”   这会儿还早,车上没有什么人,胡新月愣愣的站在过道中央,看着笑眯眯的苏立诚,心里暖暖的,却说不出那种滋味。   “你怎么在这儿?”她慢慢朝苏立诚走过去。   “早就说带你去旅游了,一直忙着也没顾上,可你也不能丢下我自己就出去玩了吧!”苏立诚拉住胡新月,让她坐在了靠窗在里面的位置,“你一个人跑那么远,我可不放心。”   胡新月笑了,像看孩子似的看着苏立诚。   局促的苏立诚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再说了,你不怕你不在家我血压高,出事了怎么办?”   胡新月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守着你看着你,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她靠在苏立诚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心里满满当当的,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知道,那就是幸福的滋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