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女主她高贵冷艳不会扯头花 　　作者:铁白 　　简介: 　　主角：蒋乔（乌玉），韩修配角：宋舒敏，蒋维钧，其它：；女主 　　简介：完结文《逐日》，《今天离婚了吗》请大家多多支持！全文存稿已完成，每天双更或三更，求各位小可爱收藏！ 　　她只想回去救个人而已，没有想到连亲生父母都换了！名字也改了，这辈子她不叫乌玉，叫蒋乔。 　　蒋乔出生于困难时期末尾，爹不疼娘不爱，养父母有了亲生女儿后，一心只想让她当“扶妹魔”和免费的保姆，这是蒋乔的上辈子，读档重来，这辈子又是怎么样的呢？ 　　蒋乔想她的一生可以这样概括：我对父母这种生物避如蛇蝎，却意外有一对慈爱的父母。我只想回去救救命恩人，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我原本只想咸鱼躺平过一生，却兢兢业业为国家打工。 　　本文又名《大佬她永不掉马》、《我只想咸鱼却甘愿成为救火大队长》 　　实用主义理智派女主vs浪漫主义理想派男主 　　女主心态咸鱼行动上的卷王 　　姐弟恋，女主比男主大七天 　　感情线里没有第三者 　　男强女更强，女主事业线走爽文路线！！！ 　　青梅竹马，感情线非常甜！！！ 　　一个六零后从小到大，读书上学、结婚生子的故事。时间线跨度长。 　　女主一直生活在城里。 　　极品少，前期围绕生活琐碎日常，后期围绕女主事业线。感情线描写少，侧重女主的成长。 　　勿考究，平行架空宇宙。科技部分作者会尽自己所能查找资料，请大家多多包涵。 　　全文架空！！！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爽文 年代文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乔（乌玉），韩修 ┃ 配角：宋舒敏，蒋维钧，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六零后学神夫妇的成长实录 　　立意:学习是一件终身的事。 第1章 　　1962年正月里初九，华国首都京市城里城外白茫茫的一片，这天夜里雪下得正紧，雪花扑簌簌的下了厚厚的一层。 　　天还没有亮，孙佳娟就起身来，准备做早饭了。她拉开窗帘，就着一点自然的亮光看着院子外面的雪，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她想。 　　简单洗漱后孙佳娟就往厨房里去，生煤炉子做早饭。孙佳娟拿出钥匙打开上了锁的橱柜，拿出一个鸡蛋，这是她怀了孕的妯娌的口粮。每天至少一个鸡蛋，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地步。 　　孙佳娟一边在灶台上忙活，一边想到了正在房间里呼呼睡着大觉的李芬丽，也就是她的妯娌，心中有了几分的恼火，把手里的棒子面团用力一甩。 　　孙佳娟在部队的妇联工作，是一名干事。她的丈夫乌栋是一名军人，职务到了师长这一级别。乌家人口简单，乌栋的父母在乌栋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双双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乌良这么一个小他七岁的弟弟。 　　乌栋的亲弟弟乌良在沪市机械厂做车间主任，娶了厂子里的车间工人李芬丽。两人生了三儿两女，现在肚子正怀着一个呢。李芬丽在孩子快八个月的时候，没打一声招呼，就请假买了一张车票来到了京市孙佳娟家里。 　　其目的不言而喻，吃大伯哥家的口粮呗。乌栋早年打仗受了伤，生育困难，四十二岁了都没有孩子，两口子都放弃了，反正两个人有国家养老。双职工家庭，上面没有老人要赡养，下面没有孩子要养育，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好多了。 　　即使正值三年饥荒，孙佳娟时不时背地里补贴娘家，他们这个小家比起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过得好。 　　李芬丽打着来家里吃吃喝喝的注意，要是平时，一向跟这个妯娌不对头的孙佳娟是不会让这个爱占便宜的妯娌沾到一丁点好处的。 　　但看着李芬丽一脸菜色，面黄肌瘦，快八个月的肚子还没有五个月大，穿着一件秋天的夹袄在门口吹着冷风。孙佳娟能怎么办？只能把对方迎进屋。 　　这李芬丽小聪明一箩筐一箩筐的。长兄为父，她的丈夫可是由着大哥教养长大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父母的乌栋没把弟弟饿死，还让他一路念到高中，可是十分的不容易。 　　这让乌良很敬重乌栋这个大哥，要是李丽芬提前告诉丈夫，她要去大哥家养胎，乌良不仅不会不同意还会训斥她一顿，那她的计划就实施不了。 　　所以李丽芬谁都没有告诉，收拾一两件衣服就走了。大冬天，她一路上穿着大棉袄，等到部队大院的大门，才把大棉袄脱下来，换上了一件单薄的秋衣裳，这才让她卖可怜成功的。 　　乌栋很看重弟弟，碍于丈夫的情面，孙佳娟好吃好喝供了李丽芬两个多月，隔三差五一个鸡蛋，一碗红糖水，家里谁都没有这个待遇。就这样，李芬丽还隔三差五地找孙佳娟的茬，说这个不顺心那个不顺心。 　　每天两手一摊，啥也不干等着孙佳娟下班回来伺候她，天一好就出门去找大院里的其他家属聊天，抱怨孙佳娟的小气。这可是让一嫁人就当家做主，没有受过婆婆气的孙佳娟，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媳妇。 　　李芬丽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孙佳娟想到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她就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等李芬丽把孩子生下来，即使还得再伺候她一个月的月子，孙佳娟觉得自己也能忍。起码李芬丽不能捧着个肚子“哎呦哎呦”直叫了，她得在房间里好好窝着。 　　趁锅里正热着窝窝头，孙佳娟舀了一勺红糖放到碗里，用开水搅开就算好了。她把早已煮好的鸡蛋和红糖水往外面餐桌上端。 　　李芬丽的早饭是一个鸡蛋，一碗红糖水和两个个窝窝头，而她呢，就着窝窝头和热开水就算是早饭了，谁让家里的精细粮都让李芬丽吃了。再者乌栋下连队去了，孙佳娟连煮个稀饭都不想费那个功夫。 　　就在孙佳娟把碗往八仙桌上放之际，“哎呦！大嫂！”东边的一个卧室里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孙佳娟被一惊，手一松两个碗掉到了地上，珍贵的鸡蛋和红糖水全部洒了。 　　孙佳娟这个时候可不顾不上地上的食物了，她小跑到李芬丽住的卧室，打开门就看到李芬丽倒在地面，爬不起来了。 　　李芬丽看见孙佳娟来了，赶紧用命令的口吻道：“我要生了，赶快送我去医院！” 　　李芬丽有些圆润的长脸狞狰着，她生了五个孩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李芬丽后悔了，当初就该趁着月份不大瞒着丈夫打了胎，这个孩子就是来折磨她的。 　　李芬丽都三十出头了，生的孩子不少，孩子她还真不稀罕。加上她有了才三岁多的最疼爱小女儿乌玫要照顾。肚子里的小丫头片子她真的不需要，要是个儿子她就不会跑到京市来了。 　　李芬丽凭着生育了五个孩子的经验，判定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是个丫头。 　　这个时候可不是计较的时候，孙佳娟连外套都没有套上，就跑去隔壁找人来帮忙。好在早有准备，总算是顺利地找到车，把哀嚎不断的孕妇送到了最近的军区医院。 　　乌玉的意识才刚刚复苏，就感到她的整个身躯被一股外力往下冲。稍一想，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的灵魂正在融合，下一秒就陷入了沉睡中。 　　李芬丽在产房从早上挣扎到下午，才生下一个女孩。这让她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更加不喜，连护士孩子从保温箱里抱出来她看，她看都不看孩子一眼，完全每个母亲的样子。 　　年轻善良的小护士看不过眼，催促道：“孩子饿了，该喂奶了。” 　　旁边的孙佳娟看李芬丽这个做母亲的对孩子不上心，也恼了。李芬丽为人爱斤斤计较就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理不睬，不肯喂奶，实在是不应该，让一个婴儿饿着，她怎么忍心？ 　　孙佳娟对护士说：“小姑娘，谢谢你呀，孩子给我抱吧。” 　　总算有一个靠谱的人，护士把孩子交到孙佳娟怀里，就走了。 　　“李芬丽，你要是不想喂奶，月子里你别想着有高待遇。”孙佳娟说了狠话。 　　李芬丽一听大嫂连名带姓叫她，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想到红糖水、鸡蛋、麦乳精和各种下奶的汤汤水水，她这才看向孙佳娟怀里的孩子。 　　见对方的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李芬丽不屑的撇了撇嘴，再怎么会抱孩子又什么用？孙佳娟一辈子也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除非她跟乌栋离婚，她舍不得不做这个师长夫人吗？ 　　等以后，大伯哥家的东西还不是归了她生的几个孩子，到时候她得给孙佳娟下点颜色看看。 　　“大嫂，我这不是受了大罪，还没有恢复过来吗，我这就喂孩子。”李芬丽装模作样，为自己找补回来。 　　孙佳娟没信李芬丽的话，跟这个妯娌相处多年，即使两家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不长，她也十分了解妯娌的性子，自然能辨出她话里的真假。 　　李芬丽臭着脸把孩子接过去，解开衣襟。可孩子却嘴巴闭得紧紧的，愣是不喝亲妈的奶。 　　乌玉神志清醒，这辈子她是不会吃一口李芬丽的奶，上辈子李芬丽时常以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乌玉是吃着她的奶长大为要挟，让乌玉当个愚孝女。 　　“快吸！”李芬丽尝试喂了一次，不耐烦了，没好气道。 　　“你哄哄她。”孙佳娟眉头一皱，对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孩子发什么火。 　　李芬丽低着头，不屑说道：“大嫂，你没养过孩子，不懂这些。” 　　孙佳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受气了，她放下一句：“你在这里喂孩子先，我去办出院手续。”然后转身走了。 　　李芬丽在孙佳娟走后，又尝试喂了一次。 　　孩子还是不肯张开嘴巴，李芬丽没那个耐性了，她往病房门口一瞧，没见孙佳娟的身影。 　　她眼神凶狠地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恨恨地说了一句，“真是不会享福！不吃，就饿死你好了！”然后她把衣襟系上去了。 　　于是乌玉在出院前也没有吃上一口奶。这件事孙佳娟也不知道，她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看到孩子被放到一边，孩子他妈正在闭目养神，她以为孩子已经喂好奶了。 　　这个时候，这个孩子对孙佳娟而言，虽然是小侄女，但还没有同事家里的孩子来得亲切。更何况孩子还是与她生分的妯娌生的，因着对李芬丽没有好感。孙佳娟对侄子侄女都是淡淡的，反正她和老乌老了，也不用靠着他们。 　　孙佳娟这几个月对李芬丽照顾有加，一是丈夫弟弟人品还不算错，知道自己老婆跑去京市了，立马打电话给大哥大嫂低声道歉，还寄来了一个月的工资。 　　二是，孙佳娟不想搞出人命而已，孩子要是不能活下来，事情就大条了。孙佳娟可不知道这个好妯娌打着什么鬼主意呢。三是，她知道乌栋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很重视弟弟家的孩子。 第2章 　　第二天中午，李芬丽吃完孙佳娟特地从大院办公室赶回来做的营养餐，睡了午觉，才想起了红色碎花小棉袄里一声不吭的婴儿。 　　自昨天之后，李芬丽再度尝试喂奶，她可不想让孩子饿死，可再次喂奶，孩子还是嘴巴紧闭。 　　李芬丽急了眼了，把孩子饿了一天一夜这件事说出去可是她没理，外人都会怪她心狠。于是李芬丽用手去掰婴儿的嘴，一个大人使劲去掰出生两天的孩子的嘴，愣是没有掰开。 　　李芬丽气恼的手松开，孩子两颊是深深红红的指痕，即使这样孩子还是双眼紧闭，也没有发出个声响。 　　乌玉感觉脸颊疼的厉害，不过她忍住了，一点反应也没给李芬丽。上辈子这辈子，李芬丽都对都没有一丝温情，只有算计和利用，她才不想睁眼看她。 　　至于孙佳娟，上辈子孙佳娟收养乌玉后，当过几年的好母亲，可后来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乌珍。因为是高龄产妇，又被李芬丽推倒早产，孩子生下来就非常不健康。 　　所以孙佳娟对乌玉的态度就变了，面上对乌玉一副慈母的做派，实则洗脑让乌玉一辈子为她病弱的宝贝女儿卖命，要求乌玉事事以这个妹妹为先。 　　乌玉在亲生母亲和养母的双重洗脑下，一直以为她们都好母亲，对她很好。乌玉乖巧懂事对她们言听计从，直到她十三岁那一年的暑假。 　　院里的孩子成群结队去郊外的农场玩，乌珍和乌玫联手作弄乌玉，乌玫撒谎告诉乌珍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乌玉急忙去河里找，人当然找不到，乌玉反而被水流冲走。 　　正当乌玉以为自己命丧之际，独自来河边打水漂的韩修瞧见了，跳下河里把乌玉拖上岸，自己体力不支被河水冲走了。 　　找十几个小时，韩修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泡得没了个样子。乌珍和乌玫知道自己之下闯下了弥天大祸了。 　　乌家人生怕被韩家报复算账，急忙把乌玉推了出去，对人说是因为乌玉下水贪玩，韩修为了救他才丧命。 　　乌玉瞬间看清了乌家人的真实面目，不是因为她被她们推出来顶罪，而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因为救她死了。 　　从此乌玉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因为年龄小虽然还生活在乌家，但是已经不把她们当做亲人了。一满十六岁，她就参加招工考试跟乌家断绝了关系。 　　乌玉上辈子的人生还算成功，断断续续读到了博士，在央财大做老师，活到2050年，人生还算成功了。但她终身未婚，独来独往，生活清贫。 　　乌玉时时刻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害了人，把乌家在她身上花费的钱按物价还清之后，乌玉把所有收入一分唯二，一份汇给了韩修的亲人，一份捐给了需要帮助的人。 　　乌玉原本想要照顾韩家的三位老人，可他们见到她就会受到刺激，所以乌玉只能给他们寄钱。但她寄去的钱被韩家一转头用来帮扶烈士遗属了。 　　乌玉背着人命债没滋没味活了到了九十多，那知道死后她因为生性坚韧，被主神智脑选中去各个平行的时空去做任务。 　　乌玉本想拒绝，可智脑晓之以利，告诉她，她任务完成不仅能有巨额奖金，完成任务到了一定量，还能满足乌玉一个心愿。 　　乌玉异想天开地说，能让她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吗？ 　　智脑回答，能。 　　于是乌玉就成为了智脑的最优秀员工，完成五百个任务后，几百年过去了。乌玉对上辈子的经历什么都看淡了，但乌玉还是坚定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现在时光回溯，乌玉如愿以偿成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李芬丽这下子不敢瞒着孩子不可吃奶这件事了，等一听见孙佳娟下班回到家的动静，她赶紧喊：“大嫂！进屋一下，我有急事。” 　　孙佳娟把包往沙发上一放，暗想，你就没有没事的时候，然后不紧不慢地进了李芬丽住的屋。 　　“什么事？”孙佳娟板着一张来脸问。 　　孙佳娟指着襁褓里的婴儿，说道：“孩子不肯吃奶了。” 　　“什么！”孙佳娟惊讶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李芬丽脑袋一转，不打算把实情说出口，她半遮半掩道：“下午的事，我喂了好几次也没有喂成功。” 　　孙佳娟一听，顿了顿，也没把这当做大事，孩子可能还不饿，“那你现在再喂一次，说不定下午的时候她不饿。” 　　这下该李芬丽急了，“不是，大嫂，孩子不像我们一天两顿或三顿，他们可是一天要吃好几顿的。” 　　“是吗？”孙佳娟这才重视了一点，“你再喂一次试试。” 　　李芬丽在心里没好气道，再喂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可现在肚子卸货了，她不敢再学着那赖皮样了，她又恢复成那个孙佳娟熟悉的李芬丽。 　　李芬丽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嘴里喊着，“我可怜的女儿，都好几顿没有吃上奶了，你大伯母还不快心疼心疼你，想想办法。” 　　这些话孙佳娟自动过滤了，要是怜悯李芬丽，凭她卖可怜的次数，孙佳娟得把整个家底奉上还不够呢！ 　　单职工家庭一个人的工资养十几口人多得是，也没见人家哭天喊地的。李芬丽家里两个人拿工资，更何况乌良工资不低，要说孩子多，这个时代一对夫妻四五个孩子算是少的了，十来个孩子才算多。 　　李芬丽斜眼往孙佳娟脸上瞧，见她不为所动。李芬丽没有办法，只能当着她的面喂奶。这个时候李芬丽这个狠毒的母亲，心里期盼的居然是让孩子不要张开口吃奶，好让孙佳娟知道她没说假话。 　　孩子果然一如既往的嘴巴紧闭。孙佳娟上前靠近床沿，立马瞧见了孩子脸上的手指印，她生气质问道：“孩子脸上是怎么回事？李芬丽你还虐待孩子！” 　　李芬丽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大嫂，这孩子不喝奶，我这不是着急想要掰开她的嘴嘛。” 　　孙佳娟听李芬丽的语气，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所以她不在这件事上去指责李芬丽了。 　　看着孩子安静的模样，孙佳娟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听到过一次孩子的哭声，她心里觉得不妙，孩子不会出了问题了吧？ 　　孙佳娟赶紧问：“那怎么办？孩子不吃奶，能吃什么？” 　　见孙佳娟管这个孩子的吃喝，李芬丽心中得意了。以后都不用喂奶了，她把孩子扔给孙佳娟照顾就行了。 　　“米糊，米汤。”其实麦乳精孩子也能喝，不过李芬丽想自己留着，好好补补身体。 　　这三年闹饥荒，为了家里的五个孩子，李芬丽愣是从自己嘴里省吃的省喝的，把五个孩子养的比起其他同等的条件的职工家庭的孩子脸色好了几分，所以当初孙佳娟看到李芬丽的脸色才那么差。 　　“家里没有这种东西，你等着，我去找人换。”孙佳娟连晚饭都不急着做了，立马出门去给孩子换米糊。 　　孙佳娟到第三师的刘副团长家里，说明来意。 　　刘副团长的爱人林月云正在给她满四个月的小女儿喂奶，听了孙佳娟的来意后，她好奇地问：“孙嫂子，孩子连麦乳精都不喝吗？” 　　孙佳娟一愣后明白过来，李芬丽这个大人还要跟一个婴儿抢东西吃。不过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回过神来道：“可不是，所以才想着来和你换，月云你有没有多余的。” 　　“有的，我这就拿给你。”林月云从麦乳精罐里舀出够小孩子吃三天的米糊量，放到一个大海碗里递给孙佳娟。 　　孙佳娟赶忙接过，嘴里道着谢，“月云，谢谢你，碗和鸡蛋晚上我给你送过来。我就不打搅你了，孩子正饿着呢。” 　　这年头，细粮、鸡蛋是以物换物的最硬货币，更何况林月云一个人关乎着两个人的口粮，用鸡蛋来补充营养再合适不过了。 　　鸡蛋，林月云没有推辞，随军多年她知道这位师长夫人的性子，对待她们这些军嫂再公正不过，仗着身份地位高拿好处的事她是从来不干的，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可以说乌栋升得那么快，除了他个人能力过硬外，孙佳娟在家属大院的为人处世也很加分。 　　林月云看着孙佳娟走出院门，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孙佳娟出口让她试着喂一下她的小侄女。林月云可不想喂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孙佳娟开口，就凭乌栋是第三师的师长，她还真不好找理由拒绝。 　　其实孙佳娟根本没有想到那一点上，她下意识地认为既然孩子不想吃奶了，那就是谁的奶都不吃。她那里想得到问题还能出在大人身上。 　　即使想到她也不会为小侄女开那个口的，又不是她的孩子。她娘家想把合适的外甥外甥女过继给孙佳娟，孙佳娟都不想要。在孙佳娟心里，当然是娘家的外甥外甥女更亲了。 　　说到底，还是不够上心的问题。到现在孙佳娟也没有问过孩子的名字，也不去管孩子脸上的手指印，处理孩子出的糟糕状况游刃有余的。 　　这也不能乖孙佳娟，她这个做大伯母的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为孩子忙前忙后后，连李芬丽这个亲妈做的都比不上孙佳娟。 第3章 　　家里几个皮猴子出门去玩，赶着饭点回来，一进门就进了林月云的卧室。 　　“妹妹，妹妹……” 　　林月云含着笑看着他们围着妹妹转，她生了三个儿子，才生下小女儿，三个儿子自然对唯一的亲妹妹很亲近。 　　孙佳娟把米糊倒到自家空的陶瓷罐里，避免粘上脏东西。 　　然后她去了李芬丽的房间，语气平静说道：“米糊换回来了，孩子给我，我去外面喂。”屋里有暖气，孩子抱出房间也不怕冻着。 　　李芬丽没有想太多，乐得孙佳娟接手，指着床边的襁褓，说道：“大嫂，你自己把她抱起来吧。”李芬丽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一点都在意，连抱都懒得抱她一下。 　　孙佳娟抱着孩子出去，先把她放在沙发上，再冲了一碗麦乳精放到温热，把孩子抱起来，用勺子把冲泡好的麦乳精递到她嘴边。 　　下一秒，怀里的婴儿像是受到感应似的，嘴巴一下子张开了，把麦乳精吸进嘴里。 　　乌玉对孙佳娟也没有好感，可她勤勤恳恳做了那么多高难度的任务，就是为了尽快回来。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把自己饿死。 　　虽然乌玉现在有几百年的记忆，但是她还是个脆弱婴儿，手脚无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喝麦乳精，反正没满十六岁之前，她是不可能离开乌家的。 　　孙佳娟心里一松，总算是喝了。她连忙一小勺一小勺地把碗里麦乳精喂完。孩子喂完，她把孩子重新抱回房间去，放到床上。 　　李芬丽坐在床头，给她的小女儿，哦不，现在是二女儿了，给她的二女儿乌玫织毛衣。这毛线还是李芬丽以肚子里的孩子为借口，从孙佳娟手里讨到的。 　　孙佳娟抱着孩子进来，李芬丽头都不抬一下。 　　孙佳娟心里看不惯李芬丽对孩子冷冷淡淡的做派，不过她不想多管孩子的事，除非事情找上她，其余的她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孙佳娟把孩子的情况告知李芬丽一声：“孩子吃了。” 　　李芬丽不走心道：“哦。”连一句敷衍的客套话都不说。 　　孙佳娟也不气，嫁给乌栋这么多年，她见识多了，就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了。她说道：“我出去做饭了。” 　　孙佳娟把好不愿意容易搞到的鲫鱼、一小块猪蹄收拾好，抹上盐放到了橱柜里。这个天，这些东西能放上好长时间，也不怕坏。 　　孙佳娟打定主意，不能让李芬丽一个人吃独食，以后她和乌栋吃什么，李芬丽就吃什么。反正孩子不吃她的奶了，她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等孙佳娟把李芬丽今天的晚饭端进去给她，李芬丽看着饭碗里的窝窝头、大白菜和土豆丝，愣是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一点肉腥，她不满道：“大嫂，你就让我吃这些没有油水的东西。” 　　孙佳娟不痛不痒的：“又什么问题吗？我也吃这些。” 　　李芬丽把饭碗往床头的书桌上一掷，“可我坐月子啊。” 　　孙佳娟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芬丽，我是为你好。虽然我没有生养孩子的经历，但我还是知道的，哺乳期的奶不被孩子吸掉的话，可是要受罪的。我这是为你好，才不让你吃下奶的鱼和肉。” 　　李芬丽说道：“可是……” 　　孙佳娟打断她的话头，“你吃吧，以后的伙食就按今天的标准来，我出去。”她两三步就走出了屋。 　　李芬丽为了自己能喝上麦乳精，不告诉孙佳娟麦乳精婴儿也能喝，而且麦乳精比米糊更有营养是显而易见的事。这让孙佳娟不敢把麦乳精交到她手里，就怕被她昧下，自己吃了。 　　她早上出门前把孩子抱出来，喂了一碗麦乳精才上班去。临走前，她把一些米糊交到李芬丽手里，够孩子吃两顿。 　　她傍晚下班才回来，现在她可不会中午赶时间回来，给李芬丽做饭了。至于李芬丽的午饭，她前一天连着晚饭一起做，搁在灶台上让李风丽自己动手热一热就能吃了。 　　孙佳娟午饭去部队食堂吃，反正橱柜的钥匙在她身上，李芬丽除了她自己的午饭，翻箱倒柜也找不到一点吃。 　　孙佳娟也不想防贼似的提防李芬丽，以前小叔子一家子过来住，李芬丽可不会有什么好吃都往自己嘴里塞，一天之内敞开了肚子吃，还尽挑些好吃的，把两个人一周的口粮都造没了。 　　这三年，孙佳娟的日子也不好过，把大半的口粮寄到娘家去，常年吃饭只吃了个半饱，人都虚了不少。 　　孙佳娟晚上下班回来，先去喂孩子麦乳精。她一抱孩子，就发现裹孩子的小被子湿了。 　　孙佳娟忍着气说道：“李芬丽，孩子的尿布你都不换，就这样让孩子垫着。” 　　李芬丽丝毫不感到脸红，她极其自然地说了句：“我忘了。” 　　孙佳娟解开小被子，探了一下孩子的尿布，入手一片冰凉。她直直地看向李芬丽：“你要是下次再这样做，我就告诉小叔子，让他来管你。” 　　李芬丽死不认账说道：“大嫂，我真没有注意到孩子尿了，你看她前天一天都没有拉屎拉尿。”指望一个出生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孩子排泄那真是笑话了。 　　乌玉的头有些痛，她怀疑自己发低烧了。孙佳娟刚去上班没多久，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尿了。 　　之前以为李芬丽在她小的的时候只是对她不理不睬，可她没有想到李芬丽对她态度简直恶劣，那个时候她活到九十多真是福大命大。 　　其实乌玉不知道的是，上辈子李芬丽可不敢这么忽视她。因为上辈子乌玉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婴儿，饿了冻了会哭会闹。她一哭，乌栋和孙佳娟就得不到休息，会警告李芬丽，李芬丽就不敢对她这么过分。 　　这辈子，乌玉不想理睬乌家人，无论别人怎么对待她，乌玉都安安静静的。没人说李芬丽，李芬丽可不就随着自己的心来嘛，完全当乌玉不存在。 　　孙佳娟冷着脸，把孩子递给李芬丽，“那现在就换，你换好了，我再抱出去喂东西。” 　　李芬丽对孩子如此不尽心，还把伙食变差了的火气撒在孩子身上，让她故意冻着。 　　孙佳娟可不敢把喂孩子麦乳精的事告诉李芬丽，她怕李芬丽变着法子让孩子遭罪。在孙佳娟看来，对着小女儿，李芬丽就没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 　　要是孙佳娟知道李芬丽把孙佳娟交给她的米糊全吃了，孙佳娟肯定不会这么口头警告一下就算了。 　　米糊顾名思义，用大米磨成粉末状，是精细粮。李芬丽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她可不能放过，反正孩子饿两顿没事。 　　孙佳娟的强硬，让李芬丽表面上不作妖了。背地里天天把孩子的米糊吃了，孩子没有沾上一口，孩子要换尿布了，她等孙佳娟下班前一刻钟才换上，让孩子贴着湿冷的尿布过一个白天。 　　这个不满一周的孩子，即使受到亲生母亲如此的漠视和虐待也不哭不闹的。她眼睛紧闭，从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只有她的大伯母早晚喂两顿麦乳精的时候，嘴巴才动一动，让人知道这个是活着的生命。 　　乌玉不想一睁眼，就看到这个让她糟心的地方，有了功夫，她还不如闭眼睡觉养足功夫。 　　正月十六这天晚上七点，乌玉睁开了眼睛，这是她来到世上第一次睁开眼。她眼睛朦朦胧胧的，还看不清眼前的视野。她也不叫唤，就睁着眼睛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隔乌家三栋房子的一座气派的两层红砖小楼里。 　　张文珍小心翼翼地捂着高高耸起的七个多月的肚子，从二楼下来洗个热水澡，然后就打算休息了。 　　她肤色白皙，气色红润，脸两侧虽然有点点的孕妇斑，却不减她五官的秀美雅致。 　　张文珍怀孕到后期，人就越发的困，就在她把脚伸出时，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皮眨了一下。这一下子她脚下的步伐没有站稳，踩空了。 　　张文珍捂着肚子滚下了好几道楼梯，肚子狠狠地撞了台阶的边缘。 　　这一下可把张文珍跌得不轻，她冷汗立马下来，肚子一阵阵绞痛，她感觉下面里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韩家的其他人在楼下客厅上坐着呢，这个动静不小。张文珍的婆婆李红英面色大变，起身跑过楼梯底下，往上一看，就看到张文珍倒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面色苍白捧着肚子。 　　张文珍看到人来，求生欲让原本痛的没力气的她大喊了一句，“妈。” 　　跟在李红英身后的韩从文立马跑上去，看着妻子身下鲜红的血，他不敢动她。 　　李红英连忙回头快速说道：“老韩，你快去找车来！” 　　又立马转过头吩咐道：“从文，你把文珍抱下来！” 　　李红英极力维持着镇定，冲着两人吩咐，她赶忙进了一楼她的卧室，拉开最中间的抽屉找到一个木盒，盒子里面装着一支百年的人参，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张文珍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大院的军车送去了解放医院。路上张文珍身下不断流着血水，李红英把那一只人参掰断了，往她嘴里塞，总算让她撑到了急救室。 　　韩从文面色发白，两眼无神靠着医院冰冷的墙面，整个人看着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他身上的毛衣被张文珍的血浸湿了一大片，向来爱洁的他却顾不上了。 　　“妈，这么会这样？”韩从文红着眼眶望向李红英，少年老成的韩从文难得向父母流露出脆弱。明明一个小时前他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 　　李红英咬着牙道：“从文，你要做好准备，要是孩子和大人……” 　　“妈，我保大人。”韩从文攥着手，眼神坚定，口气坚决。他和张文珍感情很深，他们还年轻，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的，但他认定的妻子只有一个。 　　李红英和韩山江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默认了保大，大人比小孩更重要。 第4章 　　李红英和韩山江一共生育了四个子女，他们奋战在革命的第一线，浴血奋战，孩子到最后只活下来一个，就是最小的韩从文。 　　张文珍是十二岁来到韩家的，是韩山江收养的战友遗孤。十多年下来，他们早已把张文珍当做亲女儿看待。即使韩从文不表态，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命运没有让他们做选择题，张文珍这一摔，肚子里的孩子要提前出来了。但孩子迟迟不出来，张文珍大出血，止血措施轮番上了个遍，根本止不住。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文珍的气息越来越弱。 　　十几分钟后，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张文珍难产了，幸运的话能保住孩子，大人是没有办法保住了。 　　韩从文把嘴唇都咬出血，冷静到现在的李红英再也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戎马半生的韩山江出来和医生沟通，他问孩子有多大的几率保住。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一半都不到。 　　韩山江让医生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张文珍。 　　张文珍模模糊糊地听着医生的话，一个激灵神志清醒过来了。她躺在手术台上，咬破嘴角，劲使劲往身下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孩子活下来，她不能带着孩子一起死！ 　　两分钟后，张文珍感觉身体一空，她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张文珍露出个温柔的笑来，看了一眼医生手里全身红皱的孩子。旁边的护士告诉她是个男孩。 　　张文珍不舍地移开眼，气若游丝地请求医生让她的婆婆和丈夫进来。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得用最后的时间为她的孩子做打算。 　　张文珍轻轻握着韩从文的手，轻声说道：“从文，你这么年轻我不想耽误你，孩子就交给爸妈养着，好不好？” 　　韩从文才二十五岁，张文珍跟他一路年少夫妻过来，知道他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人。可韩从文是个很有抱负的人，让他家里家外都操持着，是不可能的。 　　韩从文再娶后，家里的日常事务肯定是后来的妻子管着。张文珍可不能让自己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在继母手里过活，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抚养再好不过了。 　　张文珍目光盈盈看着韩从文，她全身冷得厉害，已经没有几口气了。为母则强，张文珍强撑着为孩子谋一条好的路子。 　　“好好，我答应你，把我们的孩子交给爸妈养着。”韩从文哽咽着，强忍着眼泪。 　　一旁的李红英红着眼睛，神情悲切说道：“文珍，你放心，孩子我和老韩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张文珍勉强冲他们笑了一下，眼含温柔说道：“从文，妈和爸你们都要好好的。” 　　韩家人都是好人，张文珍在韩家过的日子比韩从文这个亲生的都要舒坦，他们待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这样好，张文珍是真心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夜里一点多，韩家人就回去操持张文珍的后事去了。孩子做了一番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孩子的心肺有不少的问题。毕竟是早产差不多两个月的孩子，身体里的器官还没有长全，要在医院保温箱里待一个半月才可以出院。 　　张文珍被葬到了京郊外的一处墓地，她的葬礼差不多全大院的人都来吊唁了。 　　说起张文珍来，院里的年轻女人无不羡慕嫉妒。张文珍是她们见过世界上最好命的女人，没有之一。公公是京市军区的司令，婆婆是财政部的副部长，丈夫是市商业局的主任，自己是京大的中文系老师。 　　公公婆婆对她待若亲女，丈夫对她体贴包容，两人都是这个时代金贵的大学生，什么话题夫妻俩都能聊到一起去，是一对恩爱眷侣。 　　可惜，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难产去世了，院里的人在背后感叹着。有不少人的目光放在了刚刚丧妻的韩从文身上，即使张文珍留下了一个孩子，嫁给他一进门就要当人后妈，可是一个婴儿还不好拿捏。 　　张文珍的头七过后，韩从文勉强收拾精神来，给这个孩子取名韩修，有修身齐家治天下之意，小名则叫年年。 　　没等有心思的人找上韩家的门来，韩从文就主动向组织上申请平调到沪市去了。一个多月后，他去医院接回孩子，交给新找来的专门照顾孩子的保姆，就坐上了去沪市的火车。 　　乌栋从连队回来了，孙佳娟把孩子抱给他。 　　乌栋是个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一米八多，国字脸，性格豪放，不拘小节。 　　虽然乌栋有了好几个侄子侄女，但见他们面的时候，他们已经两三岁。 　　这是乌栋第一次抱着这么小的婴儿。他新奇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小孩子的脸蛋，问孙佳娟，“孩子叫什么名字？” 　　乌玉听到乌栋的声音，眼睛也没睁开。上辈子乌栋在乌玉面前是个沉默的，他对乌玉没有冷言冷语，但乌珍欺负她时，乌栋从来不管，他放纵着乌家人欺压乌玉。 　　这一问把孙佳娟给问住了，她这几天忙着都忘了问李芬丽孩子的名字了，李芬丽也没主动告诉她。 　　孙佳娟说道：“我忙着照顾孩子都忘了问了。” 　　乌栋虎目一瞪，不满道：“这也能忘？” 　　孙佳娟瞪眼没好气道：“我要上班，下班了要排队买菜买粮食、洗尿布、洗衣服、做饭、喂孩子，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做。” 　　乌栋连忙安抚妻子道：“等过阵子，弟妹回沪市就好了。” 　　不仅孙佳娟辛苦，乌栋也受累了，家里的伙食直线下降、家务量上升，孙佳娟时不时向乌栋抱怨，原本两个人的安静日子荡然无存。 　　“我就盼着这一天呢。”被丈夫安慰，孙佳娟心里好受了一点。 　　乌栋又问：“乌良没发电报过来说孩子的名字。”李芬丽之前的五个孩子都是乌良取的名。 　　孙佳娟说道：“孩子出生那一天，我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后来就再没有通过话。” 　　乌栋眉头一皱，语气不满：“乌良这次怎么这么不靠谱。” 　　乌栋打算打电话过去问问弟弟，转念一想算了，乌良都这么大了，他要留一点面子给他。“算了，孩子带回去时他再取名字。” 　　孙佳娟心里暗道，可不是，她这位小叔子工作上的能力有，生活中可是万事不管的。除了看重大儿子几分，让几个孩子都读书，孩子就全部交给李芬丽来管教。这样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不是孙佳娟看低李芬丽，而是部队上这样的例子多得是。 　　要是乌玉知道孙佳娟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孙佳娟，你自己亲手教的孩子也不怎么样。尽管李芬丽的五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算计，但人家好歹个个能自食其力，还愿意给父母赡养费。 　　孙佳娟唯一的亲生孩子乌珍，从来没有工作，不但她靠父母养，她丈夫和孩子都靠乌栋和孙佳娟的退休金生活。 　　不管孙佳娟心里怎么嘀咕，她都不会跟乌栋说小叔子的不是。她进了厨房然后端出一碗麦乳精，说道：“你喂她吧。” 　　乌栋皱眉问道：“孩子怎么吃这个？”孩子就应该吃奶，母亲没有奶就吃羊奶，这是乌栋的认知。 　　孙佳娟高声道：“我的话你听全了吗？我说我喂她，就是这样喂的，这孩子不肯吃奶，她都吃了一周的麦乳精和米糊了，一点事也没有。” 　　乌玉心道，其实不是，米糊她一点都没有吃到，她已经饿一顿饱一顿一周了。这样的日子她起码还要过三周呢，现在她空有底牌，可小手握不住东西，她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行。 　　乌玉完成了五百个高级任务，得到的奖金有八百亿。她最后的一个任务所处的世界类似原来世界的2022年。重回小时候之前，她返回原来世界的2022年，她把八百亿全用光了。 　　将准备的八百亿的物资塞到空间里去。与她灵魂绑定的空间只有储物功能，空间是智脑给她的额外奖励，要不然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八百亿岂不是白费了，给智脑打了几百年的白工。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乌玉就快满月了。 　　这一天下班后，孙佳娟脸上带着笑意，提着一块猪肉进了门。现在猪肉不好买，即使有肉票也买不到，副食品店经常缺货。这块肉是她同事娘家杀了一头猪从乡下带进城，同事再分给孙佳娟的。 　　孙佳娟把肉放到厨房里，洗了洗手，进去抱孩子去了。一打开房门，床上只有孩子在，李芬丽不见踪影了。 　　孙佳娟以为李芬丽上厕所去了，她抱起孩子，心情好便露出个笑脸来。“来，大伯母喂你喝甜甜的麦乳精了。”经过差不多一个月亲自喂孩子，孙佳娟对孩子热情多了。 　　有了全部记忆的乌玉自然能听出孙佳娟话里的温情，可她不为所动，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孙佳娟现在能对她好，可将来有了亲生的，恨不得把乌玉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榨干了。 　　孙佳娟喂完孩子，李芬丽还没有回房间，屋里也没有其他动静。孙佳娟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拉开房间里的柜子，李芬丽的行李不见了。 　　孙佳娟恨恨地咬牙，也不用去找了，李芬丽肯定扔下孩子跑了。孙佳娟丧气坐在床上，也不去查查家里丢没丢东西。 　　李芬丽只敢把好吃的搜刮进肚，叫她偷大嫂家的东西，她是不敢的，她还是要主任夫人的面子的。要不是有了孩子做借口，她连明目张胆贪吃都不敢，只会跟孙佳娟和乌栋两口子诉苦，等着人家可怜她，把东西送给她。 第5章 　　乌栋比孙佳娟晚半个小时到家，一进门他就发现不对。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乌栋大喊一声：“佳娟！” 　　孙佳娟在房间里面没好气扬声说道：“进来！” 　　原来在弟妹的房间里，听到孙佳娟喊他进去，乌栋稍微犹豫了一下，抬脚进去了。 　　孙佳娟抬头凉凉地说：“李芬丽跑回沪市去了。” 　　乌栋看了一眼床上孤零零的婴儿，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他的火气往脑门上冲，含着怒气说道：“我去给乌良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孙佳娟也不去拦着，任乌栋带着火气大步出了门，往大院里的电话室去。现在一想到李芬丽留下的孩子，她就发愁。 　　她没照顾孩子的经验，她平时就喂喂两顿麦乳精，洗一次尿布而已。等小叔子来接孩子这几天，孩子由谁来照顾？叫她请假照顾几天孩子她是不愿意的。妇联的工作可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 　　乌栋在电话里朝乌良发了一顿火，得到自己弟弟不知情以及尽快来京市接孩子的保证后，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回家安慰妻子去了。 　　尽管如此，孙佳娟还是气得连晚饭都不想做，打发乌栋拿着铝饭盒去食堂打饭回来。 　　两口子三两下吃完晚饭，乌栋识趣地去厨房把饭盒洗了，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孙佳娟，“孩子怎么办？”他希望妻子能照顾几天，毕竟是他的小侄女。 　　孙佳娟反问道：“你想怎么吧？” 　　乌栋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要不，你请假几天。” 　　孙佳娟抿了一下嘴巴，然后长叹一声，“你去借一辆婴儿车回来，我抱去妇联的办公室吧。” 　　部队妇联的办公室离家属院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刚过年不久妇联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妇联主任是第二师的政委夫人曹丽霞，乌栋也是个师长，可孙佳娟只上过三年小学，这妇联主任轮不到她当。 　　妇联一共有五个人，全是女的，都是家属。之前也有人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去。 　　孙佳娟早早的起来了，睁眼后第一眼就是看向睡在最中间的孩子。她把乌栋也叫了起来，让他去弄早饭，她负责把孩子出门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两夫妻分工合作，终于在平时出门的时间点把孩子包好了。 　　这一天，孙佳娟和同事一交流，终于知道了孩子不对劲了。 　　看过乌家孩子的曹主任一脸疑惑地跟孙佳娟说：“佳娟你家的孩子怎么不出声的，眼睛也不睁开，要不你请个家带孩子去军区医院看看。” 　　曹丽霞看着孩子瘦瘦的脸，比起之前一个月曹丽霞去探望的时候，瘦了一圈。她心里暗想，孙佳娟拿着两个人的工资，奶粉也舍不得给小侄女喝，麦乳精再好也比上奶粉啊。 　　这话吓得孙佳娟的脸马上白了，孩子出问题了，到时候李芬丽赖到她身上怎么办？孙佳娟立刻请假带孩子去儿科做了检查，把孩子的状况如实告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孙佳娟可不敢为了面子把孩子的情况往好了说。 　　儿科医生的脸色有些沉重，告诫孙佳娟，让她多跟孩子说说话，抱着孩子多转转，孩子营养也要跟上来，以后再看看孩子能不能恢复过来。 　　现在营养不良的孩子一抓一大把，要不是儿科医生知道孙佳娟的家庭条件好，他也不会说让她加强孩子营养的话。 　　孙佳娟把孩子不肯吃母乳的情况也说了，儿科医生给了建议，光靠米糊和麦乳精不行，还得喝奶，牛奶、羊奶都行，三个小时喂一次。 　　孩子的身体状况这么差，让孙佳娟的上班神思不宁的，就怕孩子没有送回去就出问题了。麦乳精孙佳娟是不打算喂了。孙佳娟拿着医院开的一张奶粉票，出了医院就往百货大楼买了一罐奶粉。 　　等乌栋一回到家，孙佳娟就脸色沉重地把孩子的状况告诉了他。 　　乌栋这一次的火气比昨天的还大，又要出门去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管教好李芬丽。这一次孙佳娟却把他拦住了。 　　“老乌，你想不想养这个孩子？”孙佳娟看着怀里的孩子问。 　　这个时候孙佳娟才第一次仔细瞧了瞧孩子，这孩子跟乌良和李芬丽都不太像。想到这里，她的心思坚定了几分，她可不想养一个跟亲生父母站在一起，一眼过去就知道是人家的孩子。 　　乌栋沉默了一会，说实话，他四十多岁了，到了他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人爷爷了，说不想养一个孩子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孩子还跟他有血缘关系。 　　之前他几次开口想收养一个孩子，哪怕是孙佳娟的外甥外甥女也行，可说来说去孙佳娟就是不同意。乌栋好奇问：“这次怎么同意了？” 　　孙佳娟摸着孩子头上的几根毛，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喂了这孩子一个月，能没有点感情嘛。我是不想这个孩子回去受苦。你看有我看着，李芬丽都能把孩子照顾成病歪歪的样子，扔下孩子就跑，也不担心孩子一个留在家里出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孙佳娟还没有为了乌珍辞去工作，没有因为乌珍三天两头进医院，身体弱，买各种珍贵药丸把多年的积蓄都耗空了。她这个时候只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生活磋磨得面目全非，精于算计。 　　乌玉听着夫妻俩的对话，都快不认识记忆中的两个人了。这个时候，孙佳娟和乌栋还算是个有良知的人。 　　乌栋皱眉，他跟李芬丽这个弟妹没怎么接触过，以前看她和孩子相处，一看就是个好母亲的样子。 　　乌栋语气迟疑，“不会吧，弟妹平日里对孩子还是很好的。” 　　孙佳娟不客气戳穿李芬丽的真面目，气愤说道：“她是对大的那五个孩子好，把他们看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我们过继她的孩子。你看她一生孩子，是不是孩子不到记事的年纪绝不往我们面前带，就怕孩子被我们拐走。至于这个孩子，恐怕她一开始就抱着把孩子扔给我们的目的，要不然她会到家里来待产。” 　　乌栋脸色一沉，想到孩子的状况，怕加重妻子的负担，担心问道：“万一孩子恢复不过来怎么吧？” 　　孙佳娟虎着脸说道：“别瞎说，孩子还小，就是发育有点迟缓，我们好好养养就行。”她下意识地忽略这个可能，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符合她要求的孩子。孩子父母知根知底，只要有乌栋和乌良镇着，孙佳娟就不怕李芬丽闹事。 　　要是过继她娘家的外甥外甥女，她爹娘可真镇不住哥嫂，一定会由着他们要好处，收养烈士子女，她娘家更得闹了，娘家孩子不养养外人。要是过继的是小叔子家的孩子，孙佳娟就能堵住娘家那边的嘴。 　　乌栋有些开心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行，我跟乌良说过继的事。” 　　孙佳娟补充说道：“叫他们写一份保证书，孩子以后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小叔、小婶，以后孩子没有赡养他们的责任。”她这是防着李芬丽，她信得过小叔子，信不过李芬丽。 　　乌栋略微思索了一下，同意了。既然决定养这个孩子，他当然希望孩子和他们亲，即使不指望着这孩子给他们养老。 　　乌栋跟孙佳娟商量一下，电话里该怎么说。商量好了，乌栋晚饭都没吃，就去给弟弟打打电话了。 　　李芬丽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沪市。她一到家，沪市乌家就闹了一通，乌良面色铁青地跟李芬丽吵了一架。 　　乌良指责李芬丽不是个好母亲，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有照顾好，还把孩子扔在大哥家。 　　李芬丽哭着哀怨道，她都生了五个孩子了，之前两人说好不生了的。这个孩子是乌良要留下的，她不管。抱回来，乌良自己养着。 　　乌良气得说，离婚。 　　李芬丽喊自己的五个孩子出来，哭着喊着说她不活了。 　　乌家的几个孩子根本不同意父母离婚，比起乌良这个父亲，他们明显跟母亲亲，母亲陪伴他们时间更多。于是孩子也一个个闹了起来。 　　最后，乌良只能妥协，没办法比起眼前的几个人，他能舍弃的只有那个从未谋面的不健康的孩子。 　　乌良告诉李芬丽大哥大嫂的打算和要求。李芬丽痛快地同意了，当场签下保证书。 　　事情如她所愿，她心里畅快极了。至于那个孩子整天死气沉沉，李芬丽养了五个孩子，早就知道孩子不对劲。这个孩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说不定呢，能有什么大出息，她还能指望上她？ 　　即使孩子活着长大，到时候她这个亲生母亲一哄，她就得把大嫂家里的东西都奉上。那一张保证书能有什么用，她生下了她这一点是改不了的。 　　孙佳娟收到了沪市寄来的保证书终于放心了，以后孩子就是他们家的了。同时，她丝毫不给李芬丽留情面，好好宣扬了她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大院都知道李芬丽不配为人母。 　　做妇联的孙佳娟早就见识过各种离谱的事情，她这么做是让她在情理方面占据了上风。要不然李芬丽说她是好心把孩子给她养，或者李芬丽直接说她抢她孩子怎么办。 　　听着孙佳娟闲话家常的乌玉，重新认识了一遍孙佳娟，上辈子她被骗了十几年也不冤，毕竟上辈子前面十来年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是孙佳娟灌输给她的。 第6章 　　乌栋给孩子取大名为乌玉，小名则由孙佳娟取叫久久，愿其长长久久。 　　对乌玉而言，听着孙佳娟叫她乌玉，她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只要把韩修的人生轨迹改变，乌玉就无牵无挂了。至于她名字的好寓意她是半点不会往心里去的。 　　上辈子只要孙佳娟和乌栋一叫她“久久”准没好事，是久久没错，不过是长长久久的为乌珍卖命吧。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孙佳娟满世界搜刮着奶粉票，向有经验的同事请教怎么养孩子，还从郊外农户家弄回来一头母羊，搭个小棚养在院子里。乌栋则给孩子打了一张婴儿小床，给孩子上了他们家的户口。 　　有了现在还算靠谱的养父母，乌玉一天八顿，奶粉和新鲜的羊奶轮着来，两个多月下来乌玉感觉自己的情况好多了。 　　乌玉现在由孙佳娟每天带去妇联办公室，家里的活大部分被乌栋承包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孙佳娟父母俱在，可她有五个兄弟，家里孩子一大串，她娘那能从津市跑过来替她照顾孩子，哥嫂绝对会有意见的，再者孙佳娟她娘也不愿意丢下家里的孙子。 　　至于请保姆，孙佳娟打听过了像院里韩家，请来的以前给大户人家照看孩子的保姆。 　　除了照顾孩子什么也不用干，一个月也要三十块，还得多一个人的口粮，再加上孩子吃奶粉起码得吃上一年半。这开销，孙佳娟算下来，立马决定孩子还是自己带着，反正也不耽误她拿工资。 　　孙佳娟最近总感觉自己的腹部坠痛，她以为是受了凉。晚饭后吃了家里常备的保济丸，半个小时后她捂着肚子叫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下面见红了，再一想这几个月的经期，孙佳娟心里一慌，感觉叫乌栋借车送她去医院。 　　孙佳娟躺在病床上，又惊又喜地看着检查单，她怀孕了，她有自己的孩子了！ 　　孙佳娟双眼含泪说道：“老乌，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乌栋心里激动万分，当年他受伤，医生告诉他生育的可能性很小。这些年来，他一直看病吃药，都没有效果，没有想到峰回路转，他还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乌栋紧紧握住孙佳娟的手，安慰妻子，说道：“佳娟，别哭。” 　　孙佳娟想起这是喜事，怀孕的人哭对孩子不好，她赶紧擦干眼泪，连忙问道：“医生怎么说？孩子有没有事？” 　　孙佳娟检查完之后医生直接安排进了病房，自己见红了，她很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出了问题。 　　“医生说你太累了，又是高龄怀孕，必须从现在躺在床上静养到生产，否则随时可能有流产的风险。”乌栋实话实说，他不希望孙佳娟不重视，到时候孩子没了，后悔都来不及。 　　医生告诉他孙佳娟现在的情况确实危险，必须在医院待几天再回家休养。 　　孙佳娟恐慌道：“那怎么办？？都是我不好。” 　　乌栋给下了个定心丸说道：“没事的，只要卧床休息，孩子就能平安生下来。” 　　孙佳娟这时候想起被留在家里的乌玉，为难道：“那乌玉谁来带？”孙佳娟平时都叫乌玉小名久久的，现在得知自己有了亲生的孩子，乌玉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就不是那么重了。 　　乌栋眉头紧锁，要不是孙佳娟怀孕并且情况不好的话，他是不介意把乌玉养在家里。孙佳娟和他到了这个年纪，有了一个孩子已是不易，留下乌玉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能有个伴，未来孩子们也能相互扶持。 　　但是这三个月下来，乌玉除了胖了点，不睁眼喉咙不发出声音，怕不是个又盲有哑的残缺孩子吧？这样的孩子留下来，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姐姐，一定会成为负担。 　　孙佳娟现在身体又不好，需要静养，什么活也干不了，她就得请假没了几个月的工资，家里还得花钱请个保姆。 　　乌栋思虑良久，声音很坚决说道：“把孩子送回去。” 　　送到那里，自然不用乌栋明说，孙佳娟就明白了，乌栋和自己的打算一样。 　　孙佳娟没有一丝犹豫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早就后悔了，乌玉没有一丝一毫的起色，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可当初她把话说出去，自己收养了小叔家不健康的孩子，要是又把孩子还回去，她就不用在家属院做人了。现在正好有了现成的理由，她是迫不得已的，别人也不会说她不仁义。 　　孙佳娟问道：“好。那通知小叔来接？” 　　乌栋摇头说道：“我请假把孩子回沪市，这样动静小点。送回去之前给孩子再做一次检查，我们作为大伯、大伯母做的也足够了。” 　　乌栋心里有些许的愧疚，可想到只要孙佳娟怀孕的消息传回家属院，他以后就能扬眉吐气，别人不会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了，乌栋的那一点愧疚散了。 　　孙佳娟迫不及待问道：“那什么时候？你明天把孩子送回去。” 　　孙佳娟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她怕乌玉这个晦气的孩子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她是相信这些东西的。 　　乌栋一听，不妥道：“那谁来照顾你？” 　　孙佳娟忘记自己现在是个高危孕妇了，急忙说道：“不赶紧把孩子送回去，谁照顾她？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 　　孙佳娟又说：“我不想见到那个孩子了，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碍着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乌栋的文化水平跟孙佳娟差不多，不过建国安定后他去了军校进修，对于孙佳娟的话他也有几分相信，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玄乎的很。现在对于乌栋而言，没有什么比孙佳娟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了。 　　乌栋思考了一会说道：“我看今晚能不能找到一个保姆。能的话明天就让她来照顾你，我就立马把孩子带回沪市去。” 　　为了解决乌玉这个大麻烦，乌栋的行动很快。他发动关系很快找到了一个保姆，保姆姓李，京市人，家离这不远，公交做七站就能到。 　　不过对方要求一个月工资五十元，外加五斤粮票。乌栋和孙佳娟商量了一下，同意了。让她明天早上就来医院照顾孙佳娟。 　　乌栋回家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孙佳娟的肚子，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他一回家连忙打电话给上级，以弟弟家里有急事为由，请了两天的假，让勤务兵买了明天下午去沪市的火车票，连返程的也一起买了。 　　乌玉独自在婴儿床里待了几个小时，还没有人进来看她。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尿布一下子就湿了。乌玉感觉身下冷飕飕的，只能暗暗祈祷自己快点长大，不能控制自己躯体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乌栋携带着寒意进来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他靠近婴儿床，低声说道：“明天带你回到亲生爸妈身边。”说完，他都没有发现乌玉需要换尿布了，转身离开去收拾去沪市的行李。 　　乌栋的话，乌玉当然听得很清楚，她暗暗思忖乌栋为什么要把她送回去。难道因为是她不是个健康的孩子？不对，乌玉把乌家人了解得透透的，她之所以敢表现出不健康的样子，就是知道自己这么做，孙佳娟也舍不下面子抛弃她。那现在是为什么？ 　　乌玉有了一个天方夜谭的猜测，不会乌珍提前出生了吧！明明前世乌珍两年后才出生的。乌玉自认为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事，以至于蝴蝶效应改变某些事情。 　　乌玉往好的方向想，既然乌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韩家为什么就不能发生变化呢？她多希望韩修的妈妈能活下来。 　　乌玉不知道前世她是个正常婴儿，夜里时不时哭两声，哭声隔壁家都能听见了。就这样的环境，乌栋和孙佳娟只能老老实实地睡觉休息。这一世，乌玉从不发出哭声，乌栋和孙佳娟夜里自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乌玉脑子乱了，自己去了沪市，以后怎么跟韩修产生交集？难道要去讨好孙佳娟和乌珍才能进来大院，或者直接找上韩修在沪市的家？ 　　自己现在装模作样假哭不止，也不会让乌栋心软留下她，只会让他厌烦。乌玉思来想去，只能认命。 　　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乌栋在京市，与乌栋有亲戚关系的乌玉相信自己到时候一定有办法接近韩修。 　　一大早，乌栋出于补偿心理，带着乌玉去了京市最好的医院，协和医院，给乌玉挂了儿科的号。 第7章 　　宋舒敏抱着孩子在协和的儿科挂号后，上了二楼的儿科诊室，然后坐在外面的长椅等待。低头看着襁褓里瘦小的脸蛋，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宋舒敏的丈夫蒋维均几个月前接到调令，从广市军区调到了京市军区，由副团升为了正团。 　　宋舒敏不想和蒋维均分居两地，正好她怀孕五个月了，胎相稳定。宋舒敏提前来到了京市的房子里待产，等着蒋维均完成交接后过来。 　　宋舒敏的婆婆和亲妈都有工作，来京市之前，宋舒敏已经做好了没有亲人陪产的准备，她是个外科医生，承受能力强并不害怕，况且还有一个保姆陪着她。 　　可最后宋舒敏难产了，生下的女儿也病怏怏的，随时有夭折的可能。 　　宋舒敏的女儿已经快三个月了，她一出生就因为先天不足要一直待在军区医院的保温箱，医生告诉宋舒敏，孩子最好能在一个温暖湿润的南方城市生活。 　　这段时间无疑是宋舒敏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宋舒敏不明白足月生的孩子为什么会先天不足，她婆家条件很好，知道她怀孕后，补贴了她一大堆票，宋舒敏从不亏着肚子里的孩子，每次产检医生都告诉她孩子情况很好。 　　最近孩子的情况好些了，宋舒敏昨天下午给孩子办了出院手续，抱回着孩子回到了在京市临时的住所。今天一大早就抱着孩子来到了协和，毕竟协和医院的儿科是全京市最好的。 　　宋舒敏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期盼协和的医生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诊断结果。宋舒敏抱着孩子一路，保姆章阿姨让她歇歇，孩子由她抱着。 　　家住荷花胡同的黄老太太的小孙子这几天一直咳嗽，喂了药也不见好，黄老太太今天就带孩子来最近的大医院看病了。 　　长椅本来就不宽，已经坐了三个大人，就没有黄老太太的位置了。两个年轻点的同志一看到黄老太太，就起身让座。 　　黄老太太道谢后坐到了女同志的位置上，黄老太太以为人家是夫妻，因为男同志抱着孩子，女同志没有。至于旁边一个打扮利索的老太太，跟她一样是抱着孩子来看病的。 　　人家年轻同志好心给黄老太太一个让座，为人热情的黄老太太肯定要夸人家几句。她仔细看向男同志抱着的孩子，心道叹道，这孩子的骨相真好，长得跟爸不像，倒有几分像妈。 　　黄老太太找到夸人的点了，于是她开口夸赞道：“这是闺女吧，跟妈长得特像，特别是嘴巴和眼睛，皮肤也特白。” 　　黄老太太的话让在场的三人都尴尬，宋舒敏一边眼睛不由地看向穿着军装的男人抱着的孩子，一边解释道：“老太太，您误会……”。 　　当看到了襁褓里的那张小脸，宋舒敏的话说不下去了，她心里有了几分异样。亲切爱怜，这是对她三个多月的女儿都不会有的情绪。 　　她细细观察孩子的脸，那个孩子脸上的眉眼五官，宋舒敏在蒋宋两家人身上都能找到相似之处。 　　章阿姨没有注意到宋舒敏的异常，她笑着替雇主补充道：“老太太，您误会了，那个孩子不……” 　　“章阿姨！”宋舒敏下意识地不想让章阿姨，把那个孩子不是她的女儿的话说出口。她打量着军人同志和孩子，发现他们两个人真的没有一处像的地方。 　　宋舒敏心里惊涛骇浪的，她的疑惑有了解释。她问那一位军人同志，“同志，你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在那家医院出生的？” 　　装睡的乌玉听着这一段，明显感觉节奏不对。不会那么狗血，她被抱错了吧？ 　　乌栋观察着面前问话的女人，不是坏人，他在心里判断。 　　“军区医院，正月初九下午大概四点钟。”在乌玉过继后，孙佳娟曾兴致勃勃地跟乌栋说起乌玉出生那天的事。 　　自己也是在同一家医院同样的时间生下一个孩子，宋舒敏极力稳住身形，她沉声道：“军人同志，我爱人也是一名军人。方便我们到角落里说几句话吗？” 　　乌栋点点头。两个人来到二楼的走廊末端的窗户前。 　　宋舒敏先开口说道：“我们两家的孩子可能弄错了，正月初九下午三点五十六分我在军区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儿。护士抱走后，医生告诉我，孩子先天不足，可我的孩子是足月生的，每次产检医生都说孩子好好的。怎么后来就变成了先天不足的孩子，并且我的孩子跟我和我爱人一点也不像。” 　　乌栋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反驳说道：“这位同志，这只是你的猜测。” 　　宋舒敏眼巴巴看着乌玉，说道：“所以我想请同志跟我一起去军区医院调查一下，如果同志不配合，我就要请公安同志出马了。” 　　不管怎么样，沪市今天乌栋是去不成了。乌栋同意了跟宋舒敏去军区医院调查，他也不想他弟弟替外人养孩子。 　　宋舒敏和乌栋放弃了今天替孩子做检查的打算，连忙往军区医院赶。宋舒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章阿姨，让她自己一个先回柳荫胡同。 　　两个人直接去找了院长。医院可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院长当然要马上调查。军区医院的院长立马找来了正月初九那天的妇产科值班的医生，询问当天的情况。 　　正月初九那天下午同时出生的婴儿只有两个，正是两家的孩子。负责给孩子清洗的护士那天上班时连连打哈欠，被医生批评了。 　　那个护士在院长办公室流着眼泪什么都说了，那天她因为前一晚看外国小说看得太晚了，上班的时候犯迷糊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清洗，她当时脑袋昏得厉害，也许是那个时候把孩子弄错了。 　　乌栋想起孙佳娟刚来京市，像是逃荒的样子。事已至此，他明白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就是他家的，那个孩子眉眼跟李芬丽很像。为了保险起见，医院给孩子做了一次血型检测。 　　乌良和李芬丽都是O型血，只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而乌玉却是A型血，蒋维均就是A型血。医院罚了出差错的护士一年的工资，补偿给乌栋和宋舒敏。 　　乌玉觉得一切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其实另有其人，都怪出生那一天自己沉睡过去，要不然就能早一点发现真相。 　　宋舒敏在心里也同时责怪自己，在生产那一天的最后时刻昏睡过去。要是今天协和那边的检查结果也不好，她就要把孩子带到云省的昆市生活，那里四季如春。 　　上辈子，宋舒敏一家三口一直待在昆市生活，而乌玉深居简出，活得像个苦行僧，一辈子也没能相认。 　　宋舒敏把孩子换过来，抱着亲生的孩子，目光温柔地描摹孩子的小脸，她要把孩子的脸牢牢记住。 　　她心里万分庆幸，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协和，要不然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她得多憋屈。 　　军区医院弄出的动静，肯定要传到家属院去，这么大事情得提前跟孙佳娟说一声，还要打电话告诉沪市那边。 　　正好孙佳娟就在这一家医院里，乌栋开口道：“宋同志，我爱人正好在这家医院，麻烦你跟我去见她一面，把事情告诉她。” 　　宋舒敏点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孩子脸上移开，说道：“应该的，乌同志。” 　　乌栋在前面带路，两人往住院的病房走。 　　宋舒敏看了一会，发现孩子的情况不对了，她想起之前问乌栋，孩子生了什么病？ 　　乌栋告诉她，他要带孩子去沪市，这么的小的孩子在火车上待一天一夜，以备万一才带孩子去做检查的。 　　宋舒敏当时还对乌栋心存感激，对孩子这么好。现在看来情况不是这样的。宋舒敏脸上的笑意没了， 　　她问道：“乌同志，我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乌栋的脚步停住了，在协和的时候，他没有把孩子的情况告知宋舒敏，是因为自家理亏，李芬丽居然因为孩子有问题，抛下孩子了。 　　乌栋如实说道：“你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也没有睁开眼睛。” 　　宋舒敏全身遍布寒意，她明白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即使是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也会哭叫几声，眼睛也会睁开。 　　从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和乌栋带孩子去看医生来看，宋舒敏知道孩子的情况不会是乌家人导致。宋舒敏强忍着不在外人面前哭，她明白是孩子本身有问题。 第8章 　　宋舒敏感激说道：“谢谢你了，乌栋同志，把孩子照顾了几个月。” 　　这个年代，是个女婴儿，还是个不正常的女婴儿，又是困难时期，要是人家一个念头，就可以把孩子扔了。 　　乌栋点点头，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宋舒敏的感激之情，他和孙佳娟确实是好好地照顾了孩子几个月。把孩子送回沪市，那也是人之常情。 　　宋舒敏问道：“乌栋同志是要把孩子带去沪市看病吗？” 　　将心比心，宋舒敏对乌家的孩子劳心劳力几个月，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又辗转协和给孩子看病。她也希望自家的孩子能被人家这么对待。 　　乌栋面上一僵，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支吾说道：“具体的事情宋同志可以跟我爱人了解。” 　　想了想，乌栋又补充道：“宋同志，我爱人现在怀着孕，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闻言，宋舒敏惊讶道：“等等！孩子不是你的？” 　　乌栋说一半藏一半说道：“孩子是我亲弟弟的，现在由着我们养着，我去沪市是要把孩子送回去。”乌栋没说，孩子过继给他们了，反正今天之后，不会和这位宋同志有牵扯了。 　　宋舒敏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过道里可不是把事情都了解清楚的好时机。 　　孙佳娟的病房到了，宋舒敏在外面停住了，说道：“乌栋同志，你先进去吧，跟爱人先把情况简单说一下。” 　　宋舒敏可谓考虑得很周到了，人家爱人受不得刺激，要是没打个招呼，让人有个心理准备，猛地看到自家丈夫和一个女人来到面前，女人还抱着一个孩子，那不得误会怒急攻心出了个好歹来。 　　病房门开了，孙佳娟躺在床上，一看乌栋抱着孩子进来，高声叫道：“老乌，这个孩子怎么还不送走！你还把她带来了！” 　　乌栋来不及阻止孙佳娟的话，他脸色阴了下来。这些话让人家宋同志听见了会怎么想他们。他赶紧来到孙佳娟耳边说了几句。 　　孙佳娟的话，站在门外的宋舒敏听到了。那道尖利的女声里充满着对孩子的厌烦，这让宋舒敏心里不舒服，她还没有嫌弃过乌家的孩子呢。 　　宋舒敏进了病房的时候，脸色平静，已经没了笑意。 　　乌栋让保姆出去外面逛逛，这些事情保姆不适合听。 　　宋舒敏看向病床上的女同志，她看起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样子，方形脸，长相利落大方，脸色有些白，依靠在床头。 　　宋舒敏打了声招呼道：“同志，你好。” 　　孙佳娟也在打量着对方，她勉强扯出个笑来，说道：“宋同志，你好。” 　　宋舒敏问道：“两位同志有什么打算？”宋舒敏虽然才二十二岁，可却很能经得住事，这得益于高级知识分子的外祖的言传身教。 　　孙佳娟温和说道：“孩子肯定要换回来，我们已经把孩子的户口给上了，叫乌玉，小名久久。” 　　宋舒敏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名字取得很用心。”她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孩子的大小名确实取得不错，不过宋舒敏都不会用了。 　　孙佳娟为难说道：“孩子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精心养了几个月，看了好几次医生，可孩子都没有恢复过来。我今年才三十好几了，才怀了第一个孩子，随时可能流产。我已经不能照顾她，就想着让丈夫把孩子送回她父母身边去。” 　　宋舒敏竭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什么不能照顾，不是还请得起保姆！不就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急着抛弃烫手山芋。她冷声说道：“那孩子的亲生父母？” 　　孙佳娟叹了口气，说道：“我妯娌前面已经有了五个孩子，当时她跑到我家里，生下孩子快出月子就把孩子扔给我了。她坐月子孩子都是我照顾的。这孩子可怜，不肯吃奶，我一直喂着米糊、羊奶和奶粉，才把她养这么大。可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孩子还给我弟妹。” 　　从孙佳娟的话里，宋舒敏想象的到如果孩子回到沪市，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她对这一家子人已经没了半分好感。 　　她拧着眉，沉声说道：“孩子现在换来就好了，你们家的孩子先天不足，一直待在保温箱里，昨天才出院。医生说最好在一个温暖湿润的生活。” 　　宋舒敏把孩子的情况告诉乌家，是想让孩子得到重视，起码能好好长大。 　　孙佳娟看了乌栋抱着的孩子，面色蜡黄瘦小，她是不会养这个孩子。 　　孙佳娟心里嫌弃，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笑了笑，叹息说道：“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会把孩子的情况告诉她父母的。” 　　宋舒敏不想听乌家乱七八糟的事，连忙说道：“那就好，我先告辞了。”宋舒敏急着去协和给孩子看病，看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宋舒敏给孩子挂了全套的检查，医生告诉她，孩子可能是得了自闭症。要多交流，多和同龄人接触才有可能恢复。 　　自闭症被美国人刚提出不久，现在不像后世有心理科、精神科，可以去医院治疗。宋舒敏是个医生，她知道孩子只是心理出了问题，她相信科学，不会对孩子避如蛇蝎，只会对孩子更为疼爱。 　　宋舒敏原本打算生产后就去上班的，孩子交给保姆带。现在她打定主意了，孩子没好之前，她不出去工作了。她又哭又笑对着孩子说道：“蒋乔，小名乔乔，宝宝以后就叫这两个名字。” 　　把孩子抱回四合院子后，宋舒敏尝试着给孩子喂了一次奶，哄了半个小时，孩子始终不肯把嘴张开。宋舒敏又流泪了，好在身边有奶粉，原本就是给孩子备着的，可她奶水足，就没有用上。 　　章阿姨看雇主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情绪不太对。把孩子抱得紧紧的，一刻也不舍得放下，她在心里嘀咕，孩子的情况怕是不太好。 　　宋舒敏晚上睡觉时根本不敢合眼，坐在床头紧紧抱着孩子，她怕自己一觉醒来孩子就不见了。最后，就着那个不舒服的姿势眯了过去。 　　天一亮，宋舒敏用手碰了碰孩子温热的脸蛋，心里踏实了一些。她喂了孩子两次奶粉，日头已经上来了，终于狠下了心来把孩子交给保姆，出门往市图书馆去。 　　宋舒敏在市图书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找到几本提到儿童自闭症的书，把书全部借出来。如果宋舒敏的孩子真的是个自闭症的孩子，遇上这样相信科学有学识的母亲无疑是幸运的。 　　华国人口众多，特别是建国后几年的“婴儿潮”，自闭症的儿童不在少数。孩子一旦出现这种状况，就被认定是失魂症，要请神婆给孩子招魂，喝符水。 　　要不然就是被认定是痴傻儿，狠心一点的父母会把孩子遗弃。 　　宋舒敏把书本塞到军绿色的劳动布包，快步往邮电局去。她先给丈夫打电话，激动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然后再往娘家婆家打电话，把孩子抱错的事讲一遍，不过宋舒敏没提到乌家人。 　　宋舒敏只把孩子自闭症的事情告诉了孩子的父亲，并让他不要把孩子自闭症的事说给第二个人听。 　　宋舒敏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姐，都结婚生孩子了。蒋维均也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也都结婚生子了。宋舒敏不想把孩子的病情说出去，不是怕丢脸，她是怕以后把孩子带回去，亲戚会在孩子面前乱说话，说她是个有病的人。 　　乌栋把孩子送回沪市，为了不留余地，他走之前把孩子在京市这边的户口销掉了。乌栋一到沪市，正好是晚饭时分，他一进门，李芬丽立马热情说道：“大哥来了，快来坐！” 　　乌良笑着说道：“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然后他看到了乌栋抱着的孩子，问道：“这孩子是？” 　　乌栋坐下来说道：“这孩子是你们的，我把她给你送过来了。” 　　李芬丽立刻大声嚷嚷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过继给你们了吗？你们现在又不愿意了！”这个孩子谁爱要谁要，反正她李芬丽不要，生下来就是克她的。 　　乌良觉得丢脸，冲李芬丽呵斥道：“闭嘴！”转头道：“哥，怎么回事？” 　　乌栋说道：“你嫂子怀孕了，情况不好，照顾不了孩子。” 　　乌良立马惊喜道：“哥，恭喜你。” 　　尽管李芬丽在他耳边隔三差五地念叨，大哥没有孩子，以后他家的钱都是我们家的。但乌良从来没有把李芬丽的话当回事，听到大哥有了孩子，乌良只为大哥开心。 第9章 　　李芬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她每年都上香祈祷孙佳娟不会怀孕。要是乌栋有了孩子，要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还有她家什么事。 　　李芬丽情急之下说道：“大哥你不是不行的吗？大嫂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话一出口，乌良真想打李芬丽一巴掌。 　　乌栋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凌厉盯着李芬丽，沉声说道：“医生说我生育困难，而不是不行。”是个男人都不想被人说不行，何况乌栋自尊心强，好面子。 　　乌良立马说道：“大哥，你别生气。她不懂事，胡话张口就来。” 　　乌栋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孩子的户口我销掉了，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医生嘱托最好生活在温暖湿润的地方。” 　　乌良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了，说道：“我知道了，大哥。” 　　“大哥，好好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快七斤重，怎么会先天不足？”李芬丽不满道，想把包袱扔回来，没门。“我可怜的孩子，被养成这样。”李芬丽哭叫了起来。 　　乌良住的是机械厂盖的筒子楼，隔音不好。李芬丽嗓子一嚎，八卦的左邻右舍扔下碗筷，跑到乌主任家看热闹。 　　“够了！”乌栋发火了，说道：“小弟，原先的孩子不是你们的。医院搞错了，现在把孩子换回来了。” 　　乌栋惊讶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栋说道：“原先的孩子三个多月还是那副样子，我就带她去协和看病，然后与一个女同志碰上了。旁边一个老太太说，我抱的孩子跟人家女同志长得像。女同志本来就疑惑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先天不足。她家庭条件好，孩子又是足月生，每次产检结果都良好，孩子生下来不可能先天不足。女同志一看孩子果然跟她和她爱人长得像。一问，她孩子也是同一天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军区医院生的。然后我们去医院做了调查，还给两个孩子做了血型检测，孩子果然弄错了。” 　　李芬丽撇撇嘴，不满说道：“既然人家家庭条件好，干嘛把孩子换回来，再养一个也不费事，不是都养了几个月了嘛。” 　　乌良说道：“行了，原先那个孩子又盲又哑，人家得照顾亲生的。再说我们乌家还没沦落到把孩子送养的地步。” 　　乌良和乌栋相依为命，两人是健康的男孩子，有不少想要把他们领回家，但两人都没动过心，不想改姓，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乌栋其实对那位宋同志也有些不满。宋同志一发现自己的孩子弄错了，立马要把孩子换过来。没有一点对养了三个多月的孩子的不舍。乌栋不想想，他对自己的亲侄女都能抛弃，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别人。 　　宋舒敏根本来不及跟乌家的孩子培养什么感情，孩子待了三个月的保温箱。宋舒敏只能在外面看几眼孩子，连奶水都是挤下来放到奶瓶里，让护士喂的。 　　要说感情，那也是孩子待在肚子里的十个月，宋舒敏天天摸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可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孩子呀。 　　“小弟，情况就是这样了，明天我就要走了。”说着，乌栋就把孩子递给乌良。 　　乌良把孩子接过说道：“哥，今晚就住在这。”大哥第一次来家里，怎么也得住一晚。 　　乌栋看着狭窄的屋子，摇摇头说道：“我去招待所住。” 　　乌良分到的房子有三间房间，已经是机械厂规格最大的房子了。不过，家家户户孩子都多，再大的房子也不够住。乌良和李芬丽住一间，两个女儿住一间，三个儿子住一间。乌栋还真没有房间住，要是待一晚，只能让三个儿子出来在客厅打地铺。 　　乌良让李芬丽重新做乌良的饭。兄弟两个小酌几杯后，乌栋就打算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二百五十五块钱来放到桌子上。 　　乌良急忙推辞说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钱。” 　　在卧室里偷听的李芬丽，打开门跑过来，把钱抓起来，放进自己口袋里，笑得合不拢嘴说道：“谢谢，大哥。” 　　乌栋皱眉，妻子说得对，李芬丽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解释说道：“小弟，钱不是我给的，是医院的补偿。” 　　李芬丽一听，怀疑钱少了，质疑问道：“大哥，就给这么点，太少了吧。” 　　乌栋不耐烦说道：“你要嫌少，就去问军区医院要。” 　　既然乌栋不怕自己上京市打听钱的数额，那就是真的只有这么多了。李芬丽满意地拍拍口袋，进屋藏钱去了。 　　乌栋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走后，乌良家里又闹了一场。李芬丽不照顾孩子，她当初说不养这个孩子是真的。乌良只能让大女儿乌兰帮忙，可乌兰才八岁，比起职工楼里大部分的小姑娘，她算是娇养的了。 　　照顾孩子这事乌兰不会，她就没有带过弟弟妹妹。最后，只能乌良自己照顾了，让几个大的孩子搭把手。几天下来，乌良累得够呛，李芬丽是打定主意不养小女儿。 　　乌良连忙找到了一户愿意□□的人家，这户人下个月就要调到福省工作，非常符合乌良的要求。乌良跟人家说好，每年给五十块钱。 　　李芬丽知道后，当然不同意，孩子的户口不在他们家，领不了多一个人的粮食供应和各种票据，还得倒贴钱。李芬丽把孩子的户口上了，然后把孩子送到苏北娘家去。李家老太太不敢得罪当了主任夫人的闺女，就怕她生气不补贴娘家，孩子就交给外婆养了。 　　至于乌良说什么孩子要去南方生活的话，李芬丽就没当过回事，孩子在京市和沪市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她出事。乌良见李芬丽说得有道理，孩子送到乡下就不管了。 　　一辆斗篷大卡车停在柳荫胡同的路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尼龙行李袋，大步往胡同深处走去。 　　宋舒敏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踱步，听到院子外面的敲门声，脸上一喜，低头欢喜道说：“乔乔，爸爸来了，爸爸长得可好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好不好？” 　　孩子完全没反应，宋舒敏的脸色暗淡下来，不过她马上撑起一个笑脸来，朝着西厢房喊道：“章阿姨，去开门。” 　　蒋维均打开厚厚的棉布帘子，看到宋舒敏抱着孩子，快步走上去。 　　宋舒敏把孩子凑过来，轻声说道：“看看我们的孩子。” 　　蒋维均目不转睛盯孩子的脸，温声说道：“确实长得像我们家人。” 　　宋舒敏点点头，骄傲说道：“那当然，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维均这十来天在路上赶，随车把广市的东西搬运过来。那天的电话后，他就没有跟宋舒敏联系过，不知道孩子的情况有没有变好。他关心问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宋舒敏语气失落，闷声闷气说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维均你说是不是孩子没有喝上母乳的原因。”宋舒敏这几天越想越多，就越是把孩子不好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去。 　　宋舒敏哽咽说道：“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孩子就是不肯吃我这个做母亲的奶。把奶水混在奶粉里，挤下来装到奶瓶里统统不行。” 　　蒋维均抚着妻子的肩膀，坚定说道：“不会是你的原因。既然这样只能想方设法让孩子好起来。” 　　宋舒敏叹息说道：“我不打算工作了，孩子交给保姆带我不放心。”宋舒敏在电话里没把这个打算说出来。 　　蒋维均没有意见，他一个人的工资养起家来绰绰有余，况且还有不少的存款。他有些眼馋说道：“孩子给我抱抱。” 　　宋舒敏不肯放手，朝外努努下巴说道：“把正经事办了再说，你带章阿姨去大院那边的房子，把东西归置好，不要让司机师傅等急了。把柜子上的点心拿一包去谢谢司机师傅。” 　　宋舒敏跟蒋维均是在医院组织的相亲舞会上认识的，结婚三年多，但聚少离多。蒋老爷子是个狠人，哪里艰苦就把儿子送到哪里去，蒋维均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在沙漠边疆。 　　宋舒敏也没有随军，她在广市当医生，把小家安在了广市。这一次搬家，宋舒敏联系了市运输队的一个司机师傅，谈好了价钱，让对方空车去京市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运到京市去。 　　一辆敞篷大卡车驶进大院，在一栋青砖大平房门口停下。 　　蒋维均跳下车，带着调函先去后勤处拿了房子的钥匙。 　　因为蒋维均会做人，不仅送了一盒点心给师傅，还额外给了一包红牡丹香烟。司机师傅也下来帮忙，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半个小时就把一大卡车的东西搬到屋里该放置的地方去。章阿姨只需要把轻省的东西归置归置就好了。 第10章 　　这几年大院搬走又搬来不少人家，可谁也没有今天的阵仗。这下子人们对新搬来的这一家很好奇了。 　　“新搬来的那一家的好东西可真多。自行车、缝纫机、沙发，家具还全部是新的呢！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南边来的团长，都比得起大首长家了。” 　　林菊花的语气酸溜溜的。林菊花的男人焦铨也是个团长，不过家里孩子不少，四个孩子，两男二女。焦铨又是焦家最出息的一个，理所应当的还要拉拔乡下的一大家子，每个月要寄一半的津贴回去。 　　孙佳娟随口说道：“人家买得起。” 　　孙佳娟不想跟林菊花这个嘴碎的人聊天，但人家来了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孙佳娟早就出了院，这半个月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干，真是舒坦。舒坦到她把工作辞了，以后自己就在家里享福了，反正乌栋的工资高。 　　林菊花忿忿不平说道：“就是会乱花钱，不持家的女人要不得。” 　　孙佳娟心里不想和林菊花这种粗俗的家庭妇女打交道，她低头扯了扯被子，不走心附和道：“是啊。”她要是反驳林菊花的话，林菊花有一大堆老祖宗的道理等着她。 　　林菊花眼睛一转，语气幸灾乐祸道：“嫂子，幸亏孩子换回来了，人家把又聋又哑的孩子换给你们养，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要是我当时在场，我一定会帮嫂子扇他们几个耳光，出出气。” 　　乌家的孩子抱错的事情，前一段时间穿遍了整个大院，说什么的都有。刚开始有不少人跑来孙佳娟面前问，孙佳娟只说孩子抱错了，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说了。 　　孙佳娟叹息一声说道：“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谈了。”孙佳娟不想再提这件事，院里的人知道乌家的孩子是健康的，孙佳娟当时想把孩子的送走的事情还没来得做，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孙佳娟就得了个好名声，人家连残疾儿都养，反而把健康的孩子送会到亲生父母身边，真是个大善人。要是被人知道再详细点，孙佳娟和乌栋的好名声还要不要？ 　　林菊花压低声音说道：“嫂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人家有没有给你们钱？给了多少？” 　　林菊花不相信孙佳娟会放过这个要好处的机会，要是她养了别人家又聋又哑的孩子几个月，她一定会让对方给她几百块的，孩子不能白帮人养。 　　孙佳娟摇摇头说道：“我和老乌没要人家钱，要钱的话我们成什么人了。” 　　孙佳娟一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善良的人。这话说得多好！要真论起来，该乌家给人家钱。乌家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要是在李芬丽手里恐怕早早夭折了。宋舒敏把孩子养住了，现在除了瘦弱一点，从外表看没什么毛病。 　　林菊花谄笑讨好说道：“嫂子和乌师长真是好人。” 　　林菊花面上夸赞，心里却不屑道，孙佳娟真是个惯会装模作样，一有自己孩子，就不要人家的孩子了。要是没有那个孩子，孙佳娟的肚子这辈子也鼓不起来。 　　民间向来有这种说法，如果一对夫妻迟迟没有孩子，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自己的孩子马上会来。林菊花大字不识几个，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宋舒敏搬进了大院里，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孩子的情况，还没到月尾她就给章阿姨结了一个月的工钱，把人给辞退了。 　　蒋维均是第一师的团长，第一师属下的几个军嫂给宋舒敏送了几颗大白菜，几斤玉米面和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腊肉。 　　这天下午，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宋舒敏把孩子安放在婴儿床里，拿着几包广市那边的干海货就出门去了，给人送回礼去了。 　　正巧乌栋下班回家，两个人就碰面了。乌栋以为不会再跟宋舒敏见面了，那知道会在大院里遇上了。要是宋舒敏一打听，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万一再把他们早就要把孩子送回去的事情一说，家属院的人就都知道他们撒谎了。 　　宋舒敏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乌栋就像是没有看到宋舒敏这个人一样大步走了。 　　宋舒敏眉头一皱，乌栋这态度不对，宋舒敏打算去隔壁家打听打听。 　　宋舒敏去林月云家，聊了一下女儿经，宋舒敏假装随意问道：“月云，最近大院里有没有新鲜事，你给我说说，要不然我跟各位嫂子没有话题聊了。” 　　宋舒敏气质优雅端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平易近人。无论跟她说话的军嫂是城市的还是农村的，宋舒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人，林月云很乐意跟她交往。林月云就把前一段乌家孩子错换的事说给了宋舒敏听。 　　当说到那个孩子原本已经过继给了乌栋，连户口都上了。宋舒敏心里否管怎么想，脸上却带着笑。 　　一回到家里，宋舒敏的脸沉了下来。 　　蒋维均抱着女儿在客厅里晃悠，见妻子一脸怒意，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舒敏口气很是气愤，“我不是跟你说乔乔原先被乌家养着，那个乌家就是第三师的师长乌栋家。我下午碰到了，他见了我转身就走，装作不认识我。我当时就觉得有猫腻，忙不迭去隔壁赵青山家，向他爱人林月云打探去了。原来那个孩子早就过继给他们了，有了亲生孩子，就嫌累赘，想把孩子又送回去。我还以为他们夫妻是什么好人，帮小叔子养孩子，还带孩子去看病。还有，大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早就想把孩子扔掉，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被他们说成是健康的孩子，现在都当他们是好人呢！” 　　要是孙佳娟当时如实告知，宋舒敏不会这么生气。不想养一个会给家庭带来负担的非亲生孩子，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当了□□还要立牌坊。 　　蒋维均眼里也起了怒火，冷声说道：“幸亏乔乔能早点找到。要不然乔乔在那一家人手里落不到什么好。” 　　宋舒敏长舒一口气，脸上也爬上笑意，有些后怕说道：“是呀，要不是顾忌的乔乔的病，我早就把事实说出去了。” 　　蒋维均沉声说道：“以后跟他们少接触，当做不认识就好。” 　　乌栋回到家里，把在大院碰到宋舒敏的事情告诉孙佳娟。两个人担心了好几天，见大院里没有他们家的新传闻，才松了口气。两家人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对方。 　　乌玉现在叫蒋乔了，听着屋里久久没有动静，她才偷偷动了动手脚，松一下筋骨。她现在都四个多月了，要是真的一动不动，四肢早晚得僵硬，所以蒋乔每次都趁没人的时候锻炼锻炼。 　　经过一个多月与亲生父母的相处，蒋乔知道宋舒敏和蒋维均是真的疼爱她，这份父母之情不参杂其他的东西。 　　可她自己独自一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已经对亲情没有一点的渴求了。即使知道自己这一世换了一对父母，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的模样。 　　宋舒敏和蒋维均为了治好蒋乔，把关于提到自闭症的书翻了个遍，一字不漏地抄下来，记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每天一有空就对蒋乔说话，即使没用他们也没有放弃。一个多月来宋舒敏每天都尝试着喂蒋乔母乳。 　　现在蒋乔的心有些触动，不忍一对好父母因为她而愁眉不展，伤心不已。 　　这天中午，当宋舒敏想要给蒋乔喂母乳的时候，蒋乔的嘴巴张开了，把奶水吞咽下去。宋舒敏又惊又喜，眼眶泛红，不过她根本不敢动，她怕把蒋乔惊到了，蒋乔又变成原来的状态。 　　蒋乔吃饱了，就停止了动作。 　　宋舒敏一脸温柔，轻声说道：“乔乔，吃饱了。下一顿妈妈还这样喂你好不好。”宋舒敏没指望女儿给出什么反应，今天蒋乔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她欣慰惊喜了。 　　蒋乔睁开了眼睛，看着宋舒敏，她这辈子的母亲。留着时代特色的齐耳短发，五官相貌温婉端庄，皮肤白皙，身材纤瘦，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 　　原来自己不是长的不像父母，蒋乔的杏眼和双眼皮就来自于宋舒敏，上辈子有很多人跟她说过她长得不像乌家人，不过蒋乔那时候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没有心思去探究。 　　宋舒敏捂着嘴巴，目光小心翼翼地与婴儿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她心中惊叹自己女儿的眼睛又大又黑，就像黑珍珠。这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眼睛了。 　　蒋乔的视线从宋舒敏脸上移开，看向屋子的其他地方。 　　一直关注蒋乔的宋舒敏立马发现了蒋乔的眼珠子转动了，她高兴地从床上站起来，移动了几个方向，让蒋乔看看房间的样子。 第11章 　　蒋乔看着婴儿床柱上系着的布老虎，拨浪鼓和小叮当，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玩具。上辈子的遭遇让蒋乔对父母这种生物避之不及，所以选择任务时，她给自己安的身份都是亲情淡漠、亲缘断绝的。 　　就凭这一份拳拳爱女之心，蒋乔决定再给宋舒敏一个惊喜，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正常人。于是，蒋乔动了动喉咙，“咿呀”了几声。 　　宋舒敏满脸不敢置信，她仿佛置身美梦之中。她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痛感袭来。是真的，乔乔好了！ 　　蒋乔瞧见对方的动作，心想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原以为父母都是沉稳内敛的人，怎么宋舒敏这么一惊一乍的？蒋乔没有为人父母过，她那里懂宋舒敏的一颗慈母心，再冷静的父母遇到孩子的事也不能保持冷静啊。 　　蒋乔看着宋舒敏还是怔愣的样子，但这一个动作下来，蒋乔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于是蒋乔又把眼睛闭上了，安安静静地装作睡过去的样子。 　　蒋乔一闭上眼，宋舒敏马上回过神来。即使她心里非常想让蒋乔再睁眼，“咿呀，咿呀”几声，她还是按捺住了。把蒋乔放到小床上，去厨房做午饭去了。 　　现在是62年六月，还没有开始夏收，物资供应紧张。即使宋舒敏手里有钱有票，但她人身地不熟的，没有门路买到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大院外不远的副食品店和粮店里有什么就买什么。 　　午饭是一大海碗的白菜炖豆腐和六个二合面馒头。别小看这菜色，这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就为了买到那一小块豆腐，宋舒敏去排了差不多两小时的队。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她的家乡武市和大学毕业后去参加工作的广市，都是称得上鱼米之乡，物质丰富。 　　蒋维均撩开帘子，进来了，抖抖帽子上的灰尘，然后放到衣架上。 　　宋舒敏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她听到客厅的脚步声，高声喊道：“维均，乔乔的眼睛睁开了，她还……” 　　剩下的话，蒋维均已经没有听了，他疾步打开卧室的门，一下子把蒋乔抱起，声音低沉又透着一股子的愉悦，“来来，乔乔，睁一个眼睛给爸爸看看。” 　　“蒋维均，你干什么呀！乔乔在睡觉，你把她弄醒了。”宋舒敏赶进来，埋怨蒋维均。 　　蒋维均讪笑一下，小声说道：“我这不是高兴嘛。”他又看了一眼跟之前没什么变化的蒋乔，就想把她放回婴儿床里。 　　下一秒，蒋乔很给面子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她的爸爸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正气俊秀，南方人的长相，肤色还算白。蒋乔估摸着自己被抱起的高度，她爸的个子应该不算低。 　　蒋维均的呼吸都放轻了，他眼睛瞪大，慢慢地转过头来，小声说道：“舒敏，乔乔睁开眼睛了。” 　　宋舒敏赶紧过来，踮起脚看，笑道：“真的，又睁开了。之前乔乔不仅睁开了眼睛，还会出声了，还有她肯吃奶了。可惜当时你不在。”宋舒敏喜悦地跟蒋维均炫耀。 　　蒋维均挑眉，冲女儿道：“乔乔，出个声给爸爸听听。” 　　既然做都做，蒋乔也不在乎再做一次，她面无表情地“咿呀，咿呀”了两声。 　　蒋维均眉开眼笑，马上夸道：“乔乔叫的真好听。” 　　宋舒敏点点头，赞同道：“就是，像百灵鸟似的。我们乔乔这是大器晚成。” 　　蒋乔已经向父母展示了她的正常，没有兴趣观察四周的事物，又一次使用了装睡技能。 　　宋舒敏和蒋维均从房间出来，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脸上的喜意。 　　宋舒敏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说道：“看来那些资料真的有用，我们每天对乔乔说了四五个小时的话，这才一个月她就恢复点了。” 　　蒋维均给宋舒敏夹了一筷子豆腐，说道：“以后，我们就按书上说的去做，医院又不能检测出乔乔是不是完全恢复了。我看她现在也比一般的小孩安静，以后还是要跟她多说话，见见新事物，让她活泼点。” 　　宋舒敏应声说道“等天气热一点，我就带她出门去见见阳光，晒晒太阳。我打听过了，今年院里出生的孩子少，跟乔乔差不多大只有两个。一个是隔壁赵团长家的小女儿赵雅柔，比乔乔大四个多月，还有一个就是韩首长家的孙子，那个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母亲没能救回来。其他家的孩子起码比乔乔大一两岁。” 　　宋舒敏想让蒋乔跟同龄的小孩子玩，能把她带得好动闹腾些。她打听了一圈，发现能跟蒋乔玩到一起去的只有隔壁家的孩子。所以宋舒敏有意地跟林月云打好交道，顺便看看她的女儿。 　　蒋维均知道宋舒敏的打算，说道：“那就跟人家好好说，把两孩子凑到一块，好有个伴。这对乔乔的自闭症是很有好处的。说不定她们小孩子自己能沟通。”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天气再暖和一些，我就抱乔乔去隔壁串门去。林月云没工作，我上门也方便。那个孩子是个又能哭又能闹的，很有生气。我原本想让乔乔跟更闹腾的男孩子待一起，对她更好。但因为早产，韩家对孩子看得很紧，都很少让人见那孩子的面。我看那孩子没养个一年，是不会让他出来见人的。” 　　蒋维均催促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要不然乔乔被耽误了。乔乔现在好一些了，也不怕外人看出她的异常，别人最多只以为乔乔比较安静。再说了你也不要过分担心，孩子的身体比这年月出生的孩子都要健康得多，只是心理上的问题。” 　　蒋乔自从回到父母身边，宋舒敏就没让她出过屋，时时刻刻都看着她。蒋维均知道妻子的精神每天都紧绷，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之前蒋维均怕她多想，不敢劝她，现在蒋乔恢复点了，蒋维均就说服她对孩子不要那么过度小心。 　　宋舒敏想了想，有些纠结说道：“那我明天抱着孩子去赵家？” 　　蒋维均替她下了决定，拍板说道：“明天就去，多待一会。” 　　走出第一步，接下蒋乔就不抗拒喝母乳了。蒋乔好几顿下来都张嘴吃奶了，虽然宋舒敏和蒋维均再怎么哄，她都装作听不懂他们的话了，没有再“咿呀”，眼睛也不张开。但手脚还是时不时一伸一伸的。 　　第二天，宋舒敏在小被子里面给蒋乔围了一张羊毛毯，头上再戴上一顶厚实的毛线帽，收拾得像个粽子。才拿着一捆干米粉作为上门拜访的礼物出了门。 　　“月云，我上门来了。”宋舒敏还没进门，就在门槛边上声音不高不低朝里面道。 　　“欢迎，舒敏快进来。”一道温和柔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听着“月云”这个名字，蒋乔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关于此人的记忆。他妈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好伙伴！ 　　林月云，大院一枝花赵雅柔的母亲。上辈子赵雅柔在大院一众女孩子心里是羡慕嫉妒恨的存在，她长得好，学习也不错，文艺天赋爆棚。这样的女孩子被多少男孩子追捧。蒋乔十六岁离开大院之前，赵雅柔已经被特招进了文工团了。 　　后来，蒋乔除了关注韩家人还有时不时传到她耳边的乌家人的消息，就不清楚她后来怎么样了。不过虽然蒋乔在大院里生活了十六年，跟赵雅柔却没有什么交集，赵雅柔长相柔弱，性子却高傲，对蒋乔这个大院小透明，自然不屑一顾的。 　　林月如客气道：“怎么来带东西来了。” 　　宋舒敏把东西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我家乡武市那边的特产，不值什么钱。跟粉条差不多，可以当面条来吃。” 　　宋舒敏话虽然这么说，但林月云看着那白白的干米粉，哪里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干米粉可是比粉条金贵多了，干米粉可是用大米磨成浆晾晒而成的，粉条用的是红薯面。在北方，大米比白面价钱更高，粮店里大米卖二毛三分，白面卖一毛八分。 　　“那谢谢你，我给你倒杯水。”林月云拿起待客用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暖水瓶里的热水，舀了一小勺红糖放进去。 　　宋舒敏喝了一口，心下对林月云更肯定几分，是个大方的人。俗话说孟母三迁，可见相处的人对孩子影响，宋舒敏跟不想让女儿跟不好的人接触。 　　宋舒敏放下杯子，说道：“月云，我初来乍到，没几个认识的人。我又没有工作，维均上班去了，就我跟孩子在家，太闷了，就抱着孩子过来了，不会打搅你吧？” 　　林月云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打搅，随时欢迎你过来。我也是跟小女儿两个人在家。” 　　林月云除了小女儿，还有三个儿子。老大赵建国，老二赵建军，老三赵建党，个个都上学去了。 　　宋舒敏得了肯定的话，笑了笑，说道：“那太好了，以后我就常常上门来，正好我们两个的女儿差不多大，可以让她们两个一起玩。” 　　林月云点点头，说道：“那小柔有伴了。”她边说边凑过来，看向祥云松枝锦被里的孩子，又说道：“这孩子小名叫乔乔是吧，这模样真俊。” 第12章 　　林月云自己就长得不错，所以她的眼光就比较高。哪怕小柔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孩的长相要比小柔好上不少。 　　宋舒敏虚心说道：“哪里，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乔乔就是个懒的，吃了睡，睡了吃，她这性子可不讨人喜欢，我都嫌弃，想把她掰过来。像小柔那样的才好，爱动。” 　　牛！既夸了人家的孩子，又为自己孩子的异常做了铺垫，简直是一箭双雕。 　　蒋乔在心里无声地夸赞宋舒敏，这辈子她的父母都是顶聪明的人，哪怕有其他的极品亲戚，蒋乔也不担心她将来又要与极品斗智斗勇了，她相信自己的父母会处理好的。 　　林月云嘴角忍不住弯起，起身说道：“我把小柔抱出来。” 　　宋舒敏往客厅一瞧，因为大院里通了暖气，所以家家户户都没有起炕。这让小孩子没有地方放，人家的房间宋舒敏也不好意思进去。 　　林月云抱着孩子出来了，她不知道宋舒敏的心思，就抱着赵雅柔跟宋舒敏说起话来。 　　蒋乔在娘胎里的底子打得好，即使她出生后的一个月过的凄惨，现在的她比起赵雅柔这个大了她四个月的小姐姐来，还要胖乎一点。 　　看着赵雅柔的眼睛睁开了，还在林月云的怀里闹腾，要挣脱母亲的怀抱，时不时还低哼几声。宋舒敏实在羡慕，她低头观察蒋乔的反应。有一个同龄人在那里叫唤，蒋乔连个眼皮都没有掀起了，就更不要说伸出手来想跟小姐姐玩了。 　　林月云用了力气，才把赵雅柔抱住，她看了一眼蒋乔，感叹道：“乔乔，可真能睡，小柔睡着的时候，外界有一点动静，她就醒了。” 　　宋舒敏心里一咯噔，面上表情却不变，语气平静说道：“是呀，她就是个小懒猪。”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林月云看向蒋乔的视线遮住。 　　宋舒敏跟林月云讨教了养孩子的事，又聊了几句八卦，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时间，就回去做晚饭了。晚饭时间，宋舒敏跟蒋维均说了去赵家的事。 　　宋舒敏叹气，说道：“乔乔全程根本不搭理那个孩子。” 　　她又羡慕说道：“我们聊天的时候，赵家的孩子一直醒着，哼唧哼唧的，很有劲。” 　　蒋维均不让心中的失望流露出来，他安慰妻子道：“才一天，多去几次就好了。” 　　宋舒敏说道：“说的也是，不过那边没有地方让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你去找个木匠，打一张榻。我把放到客厅里，以后让两个孩子在上面玩。” 　　蒋维均连忙应承道：“这是个好办法。我明天就去办，加点钱让他快点做出来。” 　　宋舒敏想了想，犹豫道：“你说我带乔乔去韩家怎么样？也不是巴结人家，就是让乔乔多见见跟她差不多的朋友。” 　　蒋维均夹菜的动作一顿，带蒋乔常去韩家，他们家肯定会被人说是攀龙附凤。不过他和宋舒敏并不怕被人说。 　　于是他说道：“我蒋家用不着巴结谁，谁爱说就说去。”蒋维均是有这个底气的，他低调不代表他怕事。 　　蒋乔在小床上，在想她妈今天带她去赵家，意图她看出来了。可蒋乔并不想跟赵雅柔玩，她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小孩子的哼叫声，让她的头都有点疼了。只能期盼她妈看在她交朋友的态度如此消极的份上，放弃这个念头，让她安静待着就好，她不需要小伙伴。 　　蒋维均去找了木工，交了定金。回来告诉宋舒敏十天后才能把榻拉回来。这十天里，宋舒敏又带着蒋乔去了三次赵家。但蒋乔一如既往地装死，没有如宋舒敏的愿。 　　榻做好后，蒋维均下班后借后勤处的板车拉回来。宋舒敏把榻放在客厅靠墙的一角，在上面铺上两床被子，把蒋乔的小玩具都放上去，然后立马把蒋乔放到榻上。 　　宋舒敏和蒋维均拿着玩具逗她，细声细气说道：“乔乔，看看这个布老虎，好不好看，来这里，妈妈给你。” 　　“乔乔，爸爸这个拨浪鼓更好玩，来爸爸这里。”蒋维均边说还边摇了几下手里的拨浪鼓，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蒋乔面上一派默然，心想，她爸她妈，放弃幻想吧。平时你们把我放在床上，也没少这样逗我，你们见我动过吗？爬过？ 　　上辈子将亲人的丑陋面目看清后，蒋乔就了无生趣，唯一支持她的念头就是照顾韩家人，给他们养老送终。 　　成为任务执行者之后，蒋乔穿梭的每一个世界都很精彩，可她心里只有任务，不像其他人那样顺便享受人生。任务一结束，蒋乔的意识马上脱离，所以五百个世界里“蒋乔”最多活到了三十岁，回回都是英年早逝。 　　宋舒敏和蒋维均逗了蒋乔半个小时，终于放弃了。宋舒敏喂饱蒋乔一顿，给她擦擦身子，就让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第二天，宋舒敏就马不停蹄地邀请林月云过来看看她家新做的榻。林月云家里没有老人帮她照顾孩子，其他人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出门当然要带上赵雅柔的。 　　林月云拍着榻，说道：“你这榻做得真不错。” 　　宋舒敏笑道：“我就想着白天让乔乔待在上面，我在客厅里做家务活，也能看着乔乔。”宋舒敏可不会把她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林月云一脸赞同说道：“是这个道理。”林月云有点眼馋人家的榻，不过她想到了她家堆了不少东西的客厅，可没有那个地方再放一张榻。 　　宋舒敏说道：“月云，你把小柔放上去试试。” 　　林月云身材较小，力气也不大，她抱着赵雅柔，手确实有点酸了。她解开小被子，把赵雅柔放上去。 　　赵雅柔一到上面，立马爬了起来，爬动到布老虎面前，用手想要把布老虎抓起来。 　　宋舒敏这时候把蒋乔放到赵雅柔旁边。蒋乔依旧装睡，她可不想跟一个小孩子玩。赵雅柔也只对玩具感兴趣。 　　赵雅柔的反客为主，让林月云赶紧道：“小柔，把布老虎给妹妹。” 　　宋舒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道：“小孩子哪懂这些。让小柔玩吧，乔乔只喜欢睡觉，不喜欢小玩具。以后，小柔多来宋姨家玩。” 　　林月云这几天跟宋舒敏相处得很舒服，她人文静，不喜欢跟咋咋呼呼的人相处，宋舒敏说话温温和和的，处世大方。她来大院十来年了，第一次碰到这么和心意的邻居，当然愿意两家人多多来往。 　　林月云痛快说道：“好，以后我就带着针线活来，让小柔和乔乔在榻上玩。我们在一旁做自己的活。” 　　宋舒敏是真的希望林月云带着孩子来，说的不是客套话。她真心实意说道：“那太好了！月云，多谢你来陪我说话。”宋舒敏待人温和有礼，但不会过分热情，这是她为了蒋乔第一次有意亲近一个人。 　　听着这一切的蒋乔，要是不怕被人当做妖怪，一定会张开嘴巴口齿伶俐地对她妈说一句，“妈，我不需要小伙伴。” 　　林月云走的时候，心想蒋家的孩子可真能睡。她见蒋乔的时候，蒋乔都在睡觉，就没见她被吵醒过一次。 　　蒋乔的不配合让宋舒敏下定决心上韩家一趟，要是蒋乔还没有活泼起来，宋舒敏就打算往大院外交朋友了。 　　礼拜天，李红英正好有空在家。 　　听到院外敲门的声音，她赶紧披上外衣出门去。可不能让这些声音吵醒孙子，要不然他就会哭个没完。李红英不怕他哭，就怕他哭坏嗓子。 　　李红英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长相、穿戴皆不俗的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宋舒敏笑着说道：“李部长，你好。我是新搬进大院的第一师的蒋维均的爱人。我叫宋舒敏，今天冒昧上门来拜访。” 　　李红英看女子眼神正派，举止有礼。她笑道：“小宋，进来吧。”李红英退开一步，让人进来再把大门关上。 　　宋舒敏把带来的蛋卷放到茶几上，说道：“我爱人是广市人，这蛋卷是那边的特产点心，你们尝尝。” 　　“小宋，你太客气了。”李红英把茶杯放到宋舒敏面前。“这是你的孩子？”李红英工作繁忙，大院里的人勉强能认全，但这几个月她的儿媳妇去世了，她一下班就忙着照顾孙子。她还真不知道大院里有新人搬进来了。 　　宋舒敏低头温柔看着小被子里的孩子，说道：“是我的女儿。快五个月大了。叫蒋乔，小名叫乔乔。” 　　宋舒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李部长，我知道您有一个孙子，只比我们乔乔小七天。大院里只有您孙子跟乔乔差不多大。我今天来就是抱着让乔乔跟您孙子做个玩伴的目的来的。大院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只有那么两三个，乔乔整天窝在屋里，又没有哥哥姐姐的。她孤零零的，人都不太精神了。” 　　宋舒敏后面的话是故意这么说，她知道韩家人对早产的孙子很紧张，大院里的人都不知道韩家的孩子长什么样。能打动李红英让她同意两个小孩子待在一块，没有比孩子结交玩伴对孩子的健康有益更有说服力了。 第13章 　　李红英听完宋舒敏的话，果然动心了。自家孙子从医院抱回来，除了吃奶睡觉，就时不时地嚎哭不止。看了几次医生，开了一些药，都不太管用，这么小的孩子，医生也不敢下重药。 　　李红英都要愁死了，孩子他爸也是个狠心的，除了寄回十几罐外国的奶粉，就什么也不管，让他回来看一次孩子他都不回来。 　　李红英想着小宋的话说得有道理，孩子是不是闷坏了，才啼哭不止的。让孩子出去见见其他人，是不是就能让孩子少哭一些。再加上，都快六月份了，气温渐渐高了，街上的人们只穿一件长袖衣裳。把孩子抱到室外去，也不怕孩子冻感冒了。 　　李红英微微俯身，看向宋舒敏抱着的孩子，她笑着说道：“这小模样真俊。嘴巴和小宋一模一样。” 　　李红英没有马上应承下来，宋舒敏也不急。她温和一笑说道：“不止呢。李部长，乔乔和我一样也是双眼皮。” 　　“那这孩子可真会长。”李红英起身，说道：“来，小宋我带你去见见我孙子。” 　　韩修和保姆钱阿姨住一屋，李红英和宋舒敏进去的时候，韩修被放到保姆睡的床上玩，钱阿姨坐在床边，拿着针线在做孩子夏天的小衣裳。 　　宋舒敏一瞧，心里寻摸着乔乔夏天的衣裳也该准备起来了。虽然孩子她奶奶都寄来了几套成衣过来，但她这个做亲妈的也得给孩子做几套，她手里攒的布票不少。 　　蒋乔乍一听她妈想带她去韩家有点激动，前世大院里只有一家姓韩的，就是韩修他家。蒋乔确定到现在改变的只有乌家和蒋家，其他的人和事都没有变化。 　　所以她妈带她上韩家去，她说不定能见到婴儿时期的韩修！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可能见得到韩修。前世韩修到一岁半她奶奶才让外人见他。 　　没有见到韩修的可能，蒋乔心里的那一点小激动瞬间平复下来了。蒋乔为什么想要见到韩修呢，是因为她想跟韩修成为朋友，最好是成为能让韩修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朋友。这样蒋乔才能把韩修溺水而亡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韩修前世是因为救“乌玉”而死的，按理来说现在没了“乌玉”这个人，韩修不会有事的。但蒋乔执行了那么多次的任务明白，改变一个人原本的命运真的很难。 　　她做任务就是要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轨迹，可任务过程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试图阻止蒋乔。没了“乌玉”，万一将来还有个其他的什么玉等着韩修去救呢！ 　　蒋乔本来没有跟韩修从小做朋友的希望，可她没有想到。她妈一段话下来，就让韩修奶奶带她们进去看韩修了。 　　门一开，韩修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咧开嘴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钱阿姨比李红英快一步把孩子抱起来。钱阿姨嘴里哄着说道：“不哭，年年不哭。” 　　李红英有点后悔让宋舒敏进来了，小孙子根本受不得一点惊动。每次一哭就要哭半个小时，哭到最后都没声了。 　　宋舒敏也有点尴尬，不过这孩子这么易受惊，对孩子的心理可不好。因为蒋乔的自闭症，宋舒敏现在对小孩子的心理很有研究。 　　蒋乔一听到哭声，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白白嫩嫩的穿着棉衣棉裤的小婴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头发又浓又黑，眼睛又大又亮，说得上一句漂亮也不为过。 　　蒋乔的耳朵收到了高分贝的冲击，她不想让韩修继续哭下去。在她看来，韩修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平日里身边只有一个保姆照顾他。 　　韩家请的保姆长相稍显冷硬，即使是温柔地哄着孩子，她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这些原因才会造成韩修没有安全感，外界环境一变化，他就哭寻求大人的保护。 　　蒋乔“咿呀”一声，同时朝着韩修的那个方向伸出手。 　　宋舒敏这才发现蒋乔终于不再安静了，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乔乔，这是想跟弟弟玩。” 　　蒋乔又“咿呀”算作回应。 　　宋舒敏顾不上寻求李红英的意见，连忙抱着蒋乔凑到钱阿姨身边去。 　　小韩修眼前出现这么小的一个人，他愣愣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他“咿呀，咿呀”手舞足蹈的，就要挣脱出钱阿姨的怀抱，去够蒋乔。 　　李红英啧啧称奇，这是小孙子第一次这么快不哭了。她笑意盈盈说道：“年年，这是姐姐乔乔。”她决定去打听一下蒋家，要是人品过关，以后就让钱阿姨抱着年年去蒋家串门去。 　　经过差不多五个月的精心喂养，小韩修从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早产儿。他的力气不小，在钱阿姨怀里扭来扭去的。 　　钱阿姨还真让他够出去，用小手去碰到了蒋乔的脸蛋。 　　小韩修咧开嘴破涕为笑，“咿呀”个不停。 　　蒋乔也不躲他，这时候她伪装成儿童，也“咿呀”回应起小韩修来。 　　这一番场景，让宋舒敏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她热情说道：“李部长，以后有空让阿姨抱着孩子上我们家去。我们家乔乔从来没有这么精神过，果然孩子就得跟孩子玩。您家出门右拐，第六家就是我们家。” 　　钱阿姨不答话，只看李红英怎么说。李红英不觉得宋舒敏的话冒昧，她就喜欢跟说话敞亮的人打交道。李红英比宋舒敏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宋舒敏在她面前玩心眼，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嘛！ 　　李红英笑呵呵说道：“我孙子，叫小名叫年年，大名叫韩修。小宋叫她年年就行。抱着年年的是钱大姐。” 　　她又朝钱阿姨说道：“钱大姐，这位是小宋，是大院里的家属。怀里是她闺女，乔乔。” 　　大人在那里互相介绍，两个小孩子已经自娱自乐玩上。应该说是小韩修单方面逗弄蒋乔，他一会戳戳蒋乔的脸蛋，一会又使劲拽蒋乔身上的衣服。 　　虽然蒋乔不言不语的，但在宋舒敏这个亲妈眼里，这简直是特大的喜讯。她说什么也要把小韩修拐到她家里去。 　　三个大人在房间里又说了会话，宋舒敏就告辞了。她也不好在韩家多待。 　　看着蒋乔就要离他而去了，小韩修的小手使劲晃着，嘴里“呀呀呀”直叫，不过到底没哭。 　　李红英看看自己的孙子，笑着问道：“这么喜欢姐姐，以后就去姐姐家玩，好不好？” 　　小韩修不懂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眼睛一直紧随着蒋乔。虽然他不会说话，但他行为表达了他的意愿，他喜欢跟蒋乔玩。 　　宋舒敏低头笑着问道：“乔乔，年年来我们家好不好？” 　　比起赵雅柔来，蒋乔更想跟小韩修待在一起。为了达成了她的目的，蒋乔显示了她的新技能，她向小韩修的方向抬了一下头。 　　俗话说，三翻六坐八会爬。蒋乔已经快五个月了，别说翻身了，都没见她动过小手，蹬过小腿。这怎么不能让宋舒敏惊喜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蒋维均这个好消息。 　　宋舒敏笑道：“看来乔乔真的很喜欢年年。” 　　蒋维均这个新手爸爸在晚饭时间知道了女儿会抬头了，他忙不迭地让蒋乔展示一个给他看。 　　蒋维均轻声哄道：“乔乔，给爸爸露一个。长大后爸爸每天都给你零花钱。” 　　在一旁的宋舒敏默默不说话，要是蒋乔是个心理正常的孩子，蒋维均说这话。她肯定要反驳蒋维均的话，不能这么娇惯孩子。 　　坐拥八百亿物资的蒋乔：“……”，然后小脸冷冷淡淡地抬了个头。 　　蒋维均惊喜后不知足说道：“乔乔，再来一个！” 　　蒋乔不搭理他了，她哼唧一声。 　　宋舒敏飞快说道：“维均，把乔乔给我。她这是要尿了。”宋舒敏把蒋乔抱到厕所去，蒋乔果然是要尿了。 　　宋舒敏回来，蒋维均惊讶说道：“乔乔现在还会这样了？” 　　宋舒敏笑吟吟说道：“从韩家回来后，她就会这样表达了。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乔乔是被韩家的小孩引得要学他叫几声。后来等乔乔的尿布湿了，我才寻思着乔乔是要尿尿的意思。” 　　蒋乔见了小韩修一面，责任感就来了。不好意思再把自己当成小婴儿，她有了羞耻感，要是她再尿床，她受不了。所以每当自己要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她就哼唧让宋舒敏知道。 　　蒋维均搂着宋舒敏的肩膀，沉声说道：“舒敏，这下子我们可以放心了。乔乔会像正常的小孩一样长大。” 　　宋舒敏眨巴眨巴眼睛，驱去眼中的热意，哑声说道：“我们以后不准在乔乔面前提到自闭症，那本笔记本锁进抽屉里。小孩子很快就会长大的，我们不说，她就不会认为自己跟别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 第14章 　　韩家的饭桌上，今天难得韩山河回家吃晚饭。 　　李红英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问道：“我们大院是不是新搬进来了一户人家？” 　　韩山河点点头，他好奇问道：“你怎么问这个？”李红英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她一向不爱问大院里发生的事。 　　李红英缓缓说道：“人家爱人今天带着孩子上门来了，那孩子比我们年年大七天。你说这事神不神奇，我带她们一进年年的屋，年年马上不哭了，还用手去戳人家孩子的脸，扯那个孩子的衣服。人家走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我就想平时让钱大姐带年年上他们家去，说不定能治好年年爱哭的毛病。” 　　李红英这么一说，韩山河懂了她的意思，他抬头说道：“蒋维均，蒋红峰的小儿子。” 　　李红英惊讶说道：“那她上门没说呀，她要是说了，我立马应下话来。”李红英不是势利眼，只是蒋红峰的儿子，她早有耳闻是最有乃父之风的一个，那他的爱人也必然不差。两家差不多，她也不必担心对方是抱着目的来的。 　　韩山河说道：“那是人家低调，蒋红峰教小儿子教得好。不急不躁，稳扎稳打，老子指哪打哪。要不然在老子手底下当兵，岂不是更好。你就放心上他们家去，不过蒋维均是蒋红峰儿子的事不要宣扬出去。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从文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去当兵呢，他的资质也不差，肯定能像蒋家小儿子一样发展的好。” 　　李红英没好气说道：“放心，我是嘴碎的人嘛！”至于儿子不子承父业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再提了，孙子都出生了，还纠结陈年旧事干什么，她又不会意难平，儿子不去当兵，她心里可是松了一口气。 　　宋舒敏刚收拾完早饭的餐桌，钱阿姨就抱着小韩修来了，还大包小包的。 　　宋舒敏连忙接过钱阿姨手上的包，温声问道：“钱阿姨，早上好，吃了吗？” 　　钱阿姨换了个姿势抱着小韩修，回答道：“吃了，宋同志您也吃了吗？” 　　宋舒敏点点头，亲热说道：“吃了。我这正盼着您来呢！” 　　钱阿姨的嗓音不小，屋里的蒋乔听见了。小韩修要来了，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坐起来？要是不会的话，她可以教他，对他进行早期的教育，让他领先同龄人一步。 　　钱阿姨除了把要做的活计，小韩修的奶瓶奶粉带过来。李红英还让她带了两罐牛肉罐头作为蛋卷的回礼。 　　礼尚往来，有来有往，宋舒敏也不推辞收下来了。 　　大院里的房子不是连在一起，左右隔着一米五宽的过道。可巧了蒋家的房子右手边上住着林月云一家，左手边上住着林菊花一家。 　　林菊花是个爱听别人闲事和爱奉承职位高的，林菊花自认为自家男人的职位比赵青山高上一级，就不爱搭理林月云。 　　搬进来的新邻居做派阔气，人年轻漂亮，像个女干部。可宋舒敏不爱跟林菊花这个团长夫人来往，反而跟林月云玩得来。林菊花心里不舒坦了，她在家里就爱说宋舒敏一家的坏话。 　　蒋家院子里的说话声模模糊糊传到她耳朵里。她出到院子踮脚往蒋家的院子里一瞧。就认出钱阿姨，再一瞧，钱阿姨还抱着孩子呢。可不得了！宋舒敏这才来几天，就巴结上了韩家。以后宋舒敏还不得更加傲气，瞧不上人喽。 　　眼瞧这宋舒敏将人迎进屋，林菊花风风火火往林月云家去了。去干吗？当然是挑拨离间。 　　钱阿姨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打量了屋里几眼，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蒋家人爱干净，钱阿姨在心里做了判断。 　　宋舒敏说道：“钱阿姨可以把年年放到榻上。我去房间抱乔乔出来。” 　　钱阿姨点点头，把小韩修放到榻上。小韩修出了家门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钱阿姨本以为他会大哭不已，结果让她大为意外。她想整天拘孩子在家，确实不好，你看小韩修出了门，不哭不闹，一双眼睛滴溜水灵的，好奇地瞧个不停。 　　宋舒敏一抱起蒋乔，就发现她的眼睛睁开了。她点了一下蒋乔秀气的鼻子，含笑嗔道：“你呀，知道年年来了不是？” 　　蒋乔把头抬起又放下，看来竟是个点头的动作。宋舒敏摇摇头，自己想多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听懂大人说什么。 　　可蒋乔真的懂。 　　这个年代的衣服也没有太多的花样，宋舒敏给蒋乔换了一身衣服。在小韩修眼里没有差别，他显然熟悉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蒋乔。 　　看见蒋乔了，立马兴奋地“咿呀咿呀”。 　　蒋乔也作小孩状，“咿呀。”两三声。 　　宋舒敏开心地把蒋乔放到小韩修边上，然后跟小韩修打招呼，柔声说道：“年年等着，宋姨去把乔乔的玩具拿出来。” 　　小韩修兴奋地挥舞两下拳头。蒋乔就眼睛滴溜地看着，不亏是大院小霸王，这么小就这么有气势。 　　“钱阿姨，年年会翻身了吗？”宋舒敏把给蒋乔做的玩具全部拿了出来，问道。 　　“会了，三个多月的时候会的，现在已经能熟练翻身了。”钱阿姨拿起拨浪鼓，在小韩修面前了摇了摇，哄道：“年年，翻个身给姨姨看看。” 　　小韩修被拨浪鼓转移了注意力，他一个利落地翻身想把拨浪鼓拿到手。 　　宋舒敏惊奇地看着，蒋宋两家的小孩子不少，以前她对孩子一日日的变化没有太大的感受。现在做了母亲，就不同了，别人家的孩子的一举一动也让她感到惊奇。 　　钱阿姨奖励似地把拨浪鼓交到小韩修手里，他立马用小手把拨浪鼓拿住。 　　宋舒敏叹气说道：“我们乔乔又懒又笨，连翻身这么简单的都不想多做。” 　　听着亲妈的抱怨，下一秒，蒋乔翻了一个身。 　　宋舒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钱阿姨好笑说道：“你看，乔乔马上翻身打你这个做亲妈的脸。” 　　她的语气很随意，钱阿姨以前在大户人家是不敢这么打趣跟主人家来往的人的。但新社会了，她不认为自己是下人，而是工人，再说李红英待人和气，没有看不起钱阿姨一个做保姆。家里的活李红英做得比钱阿姨还要多，钱阿姨只需要照顾好孩子就成。 　　宋舒敏收起了惊愕，开心说道：“她是看着年年翻身了，她才想跟着做的。” 　　宋舒敏心里惊疑不已，难道乔乔跟韩家的孩子比较和得来？平时赵家的孩子在她面前翻身，坐起来，她眼皮都不动一下的，不管赵雅柔如何闹腾，她都不理睬。 　　钱阿姨整理小韩修的衣服，说道：“那正好，年年现在还不会坐起来，正练习坐起来呢，让乔乔给他做个榜样。” 　　宋舒敏在心底苦笑，我还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呢！她面上谦虚道：“那里指望得上乔乔，一定是年年先学会直起身子来。” 　　原来小韩修才到翻身这一步。她教导他的机会来了。蒋乔绷紧上半身，一个用力，成功坐了起来打亲妈的脸。 　　钱阿姨错愕说道：“宋同志真是谦虚。你看乔乔这不坐起来了嘛。” 　　宋舒敏笑呵呵，心中一片喜意。摸着蒋乔的脸蛋，眼神柔和说道：“真是妈妈的好乔乔，给我张脸了。”要不是想要蒋乔再多坐一会，宋舒敏会把蒋乔抱起来，亲一口。 　　小韩修好奇看着蒋乔，他也想像蒋乔那样坐起来。 　　小韩修小手小脚扑腾着，小脚往后一蹬。 　　宋舒敏和钱阿姨都没有阻止或者帮助他。 　　小韩修小脸都憋红了，终于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了。 　　目不转睛目睹着这一切的蒋乔有点小开心。 　　宋舒敏一脸喜色说道：“我去拿个相机，给他们照张相留念。” 　　宋舒敏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徕卡M3，调试好了，冲着两个小孩子猛拍个不停。 　　蒋乔注意到了宋舒敏手上的相机。好家伙！1953年推出的响彻整个相机界，很有收藏价值的徕卡M3，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都是它的忠实粉丝。她爹妈能搞到一台价格不菲的进口相机，可真是有钱人。 　　这台相机可不是宋舒敏和蒋维均自己买的，他们可没有那么财大气粗。宋舒敏的外祖父出身不低，年轻时前去美国留学，学临床医学，学成归来后在沪市当医生。 　　唯一的女儿没有继承了他的衣钵，只有宋舒敏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外孙女，立志要当医生，并考上了沪市交通大学的医学系。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宋舒敏的外祖父十分高兴，这台相机就是他送给宋舒敏考上大学的礼物。 　　小韩修葡萄似的眼眸盯着相机看，蒋乔想着照片里小韩修的眼睛一定很大。 　　被一个胖乎的宝宝张得大眼睛看着，宋舒敏的心软乎乎的。她摸了摸一下小韩修的头，真心说道：”“这孩子太可爱了。钱阿姨，照片洗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钱阿姨摆摆手，推辞说道：“不用了，太破费了。”去照相馆里拍一张照片可不便宜。 　　宋舒敏坚持说道：“哪里破费了，我送李部长的蛋卷就耗费了那么两个鸡蛋，两个罐头都有几块钱了。” 　　钱阿姨也不好再拒绝了，她回去把这事告诉年年奶奶，看她怎么说。 第15章 　　隔壁林月云家里。 　　林菊花说得那是慷慨激扬。 　　她拉着林月云的手说道：“月云，我告诉你，宋舒敏都攀上更高的枝，人家还会搭理你。你看看，宋舒敏现在就把你踹开了，都不叫你上门去了。就怕你借着她的东风了。” 　　林月云听着林菊花说得天花乱坠的，心里有些不耐烦，同时也有一点不舒服。 　　一大早的，平时很少上她家门的林菊花来了，一屁股坐下来，就什么韩首长家的保姆抱着韩家孩子到宋舒敏家去了。 　　还有说什么宋舒敏平日里让她家孩子跟小柔玩，怎么今天不把小柔也叫过去，多一个孩子也热闹些不是吗？ 　　林月云不擅于外人争辩，她想反驳林菊花的话，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舒敏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她可能是忘了。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被亲姐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十几年，她的亲姐姐是胡同里的一枝花，父母最疼她，满胡同的人对她交口称赞，而自己呢，永远是陪衬的那一个。难道以后自己的小女儿也要被隔壁的孩子比下去？ 　　宋舒敏可不认为，钱阿姨抱着孩子来，她一定要把林月云母女两个叫过来。她搭上韩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家的门楣。 　　世界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跟你比较谈得来，我就得事事想着你？宋舒敏也不介意林月云跑来她家，跟钱阿姨说话聊天，让小柔跟小韩修作伴。 　　林菊花还在挑唆，“你说，大院里现在就三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按道理来说，他们三个肯定是玩到一起去的。现在宋舒敏让她家孩子搭上身份最高的那一个了，以后还有你们家小柔什么事，小柔不得受到排挤嘛。” 　　林月云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她没好气说道：“人家爱搭上谁是人家的事。” 　　林菊花听着林月云的语气，心中得意，林月云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假装好意说道：“月云，既然宋舒敏这么不厚道。以后你别搭理人家了。” 　　然后她压低声音在林月云耳边说道：“月云，我看你赶紧抱着小柔去她家，好处不能让她一个人占了不是？” 　　林菊花的话钻进林月云心里去了。等林菊花拍拍屁股走了，林月云低着头思考了几分钟，起身抱着赵雅柔往宋舒敏家的院子去。 　　林月云来到院门外敲门，柔柔喊道：“舒敏，在家吗？” 　　宋舒敏坐在沙发上裁布准备给蒋乔做夏装，她时不时地抬头和一旁在绣帕子的钱阿姨聊几句。把蒋乔和小韩修放在一块，宋舒敏安心得很，乔乔有了正常孩子的反应。 　　听到外院林月云的声音，她起身说道：“钱阿姨，我隔壁家的邻居来了。我去给她开个门。” 　　任由小韩修拉扯她衣服的蒋乔，眉头一皱。她已经知道她隔壁两家的邻居都是谁了，两家都不是好相处的，极品亲戚没来，极品邻居倒先来了。 　　天气暖和了，原本大院里大冬天家家户户都紧闭的院门，现在只要有人在家，大部分都会打开的，而蒋家就是这小部分依然把院门关上的人家之一。 　　“月云和小柔来了，快进来。”宋舒敏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原本怕宋舒敏不高兴的林月云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柔地解释道：“舒敏，我带小柔过来找乔乔玩。”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平和说道：“那感情好，韩家的钱阿姨带着韩家的孩子来，小柔来了，人更多了。” 　　林月云犹豫说道：“舒敏，钱阿姨怎么会来你家？” 　　宋舒敏含糊解释道：“还不是那天，我带着一点特产去韩家上门拜访。正巧李部长也在家，她看见我家乔乔，就多问了我几句。然后她知道了我家做了一张榻，邻居家的小孩也常常过来和乔乔在榻上玩。李部长说，既然这么热闹，改天让她孙子跟她们一起玩。我当时只以为她是说客气话。不料人家当真的，真的让钱阿姨带着孙子来了。” 　　宋舒敏说得半真半假，她的音量，不至于让钱阿姨听得清楚。林月云也不能去找人求证。 　　林月云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没了，她就知道宋舒敏不是谄媚之人。她笑道：“那我带小柔过来可巧了。” 　　宋舒敏淡然地点点头，领着人进来。 　　一进屋，没等宋舒敏作为主人家代为介绍，林月云就一脸笑意冲着钱阿姨说道：“钱阿姨，你好。我是赵青山的爱人林月云，这是我的小女儿赵雅柔。” 　　林月云没说自己是宋舒敏的邻居，这让钱阿姨对她的感官有点差。钱阿姨的招呼很官方，“你好。” 　　宋舒敏并不在意林月云话里把她撇在一边，林月云这样假清高的人她见得多了，把她们当做表面上的朋友就好。 　　宋舒敏招呼道：“月云，乔乔他们就在榻上，把小柔带过去吧。” 　　“好。” 　　蒋乔皱眉，看向小韩修，新的小朋友的要来了，开不开心？ 　　她知道上辈子韩修在大院里没有一个真正谈的来的朋友，跟她同病相怜。就是不知道这辈子小韩修这么小，就要有小青梅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蒋乔对赵雅柔无感，可是林月云上辈子每次都用不良少女的眼光来看她。她学习不行，才艺没有，每天像个老妈子似着伺候着乌家人，这难道是我想要的？你要是真的怜悯我，倒是拿出点行动来呀！要不然还不如无视我呢。 　　显然，小韩修对新来的赵雅柔十分不感冒，他看都不看赵雅柔一眼，专心致志地跟蒋乔的衣领作斗争。 　　宋舒敏看着蒋乔的脸色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也不去把小韩修的手从蒋乔的领子上拉开。 　　宋舒敏柔声说道：“年年，这是新的姐姐，小柔。” 　　小韩修的眼珠子没移动一下。蒋乔发现了小韩修一旦跟某种东西杠上了，他的注意力是很集中的，直到他玩累了，才会把注意力分散。 　　“这孩子可壮实。”林月云感叹说道，她还以为韩家早产的孙子瘦得跟个猫似的。 　　小韩修是三个小孩子中最胖的一个，蒋乔是稍微有点胖，至于赵雅柔，消瘦的体质让她婴儿时期也胖不起来。 　　宋舒敏笑了笑，小韩修和乔乔的例子让她得了经验，怀孕的时候不亏待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 　　要是小韩修和乔乔出身在普通的城市家庭，孕妇都得饿肚子，以他们的遭遇，现在绝对长不了这么好。 　　宋舒敏拿起一个无人问津的玩具，说到：“来，小柔，这个铃铛给你。” 　　快八个月大的赵雅柔也不稀罕小伙伴，她拿起铃铛独自玩了起来。 　　林月云心下有点不满，面上也带出来的一点，这是把他们家小柔抛在一边。 　　宋舒敏注意到了，也不放在心上。没办法蒋乔只对小韩修感兴趣，宋舒敏不可能那么大方，万一把蒋乔放到赵雅柔面前，她又睡过去了怎么办？ 　　三个小孩各自为政了二个多小时，轮到喂奶的时间了。 　　赵雅柔被林月云抱了回去。 　　钱阿姨问道：“宋同志，我在这里喂年年一次。等喂完了他差不多困了，我再把他抱回去，要不然我怕他要哭闹。” 　　这不是什么大事。宋舒敏笑道：“我去给你拿热水。” 　　钱阿姨说道：“谢谢你了宋同志。” 　　蒋乔看着白色玻璃乳胶奶瓶，被小韩修拿在手里，吸溜吸溜得正起劲。 　　宋舒敏注意到了蒋乔盯着韩修手里的奶瓶看，柔声说道：““乔乔也饿了？妈妈等一下在喂你。”宋舒敏打算等家里没外人的时候再喂蒋乔。 　　她不是饿了。她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蒋乔默默地想。 　　这时候小韩修注意到了蒋乔的目光，他的眼睛难得从奶瓶上移到蒋乔，他看到蒋乔手里没有好喝的东西。他双手抱住奶瓶往蒋乔那边伸去。 　　宋舒敏一脸惊讶说道：“年年想要把奶给乔乔喝。可真是个大方的。乔乔等一下再喝。” 　　小韩修把奶瓶举着，没人来帮他。他顿时哭了起来，那哭声真叫一个大。 　　宋舒敏赶紧说道：“年年自己喝，乔乔有自己的。” 　　小韩修的哭声都不带停一下的。钱阿姨就着小韩修的手，把奶瓶口放到他嘴巴，轻声哄道：“年年不哭，乔乔现在不饿。” 　　小韩修的哭声还是没有止住，蒋乔见状，“咿呀咿呀”几声。可这一招也失灵了。 　　小韩修一脸的眼泪。 　　宋舒敏不忍，小韩修对蒋乔的帮助挺大的，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她拿过小韩修的奶瓶，递到蒋乔嘴边，低声说道：“来，乔乔，喝一口。” 　　蒋乔：“……”，那上面可是有小韩修的口水！耳边是“嗷嗷”的哭声，蒋乔视死如归地吸溜一口。 　　看着小伙伴有吃的了，小韩修瞬间不哭了，当奶瓶回到他手上时，他大口大口地吃上了，没一会大半瓶奶就没了。 　　可真能吃！怪不得那么敦实。蒋乔心想。 　　小韩修吃饱喝足，没一会就犯困了，眼皮直直往下掉，等一双眼睛合上。钱阿姨才轻声告辞抱着他回去。 　　当天晚上蒋乔照例给她爸表演翻身和坐起来，每个动作演示完一次后，蒋乔就不肯再干了。现在她平时也不装睡了，不过大多数时候绷这一张小脸蛋，不想搭理人。 第16章 　　蒋乔家自此成了托儿所。 　　孙子去了蒋家后，李红英观察到他哭闹的次数明显减少，于是钱阿姨几乎每天都抱着小韩修上门。林月云也抱着赵雅柔闻风而来。 　　赵雅柔来多了几次，小韩修好像对她有种敌意，明显不想靠近赵雅柔。蒋乔猜测是玩具的原因，小韩修在家没有跟他抢玩具，在蒋家，蒋乔对玩具没有兴趣，不可能跟小韩修抢。 　　但赵雅柔非常喜欢蒋乔家做工精致的玩具，每次来都抱着不肯撒手，这样赵雅柔自然成为了小韩修的敌人了。 　　这天宋舒敏和两位客人终于聊起了孩子的喂食。 　　林月云先道：“舒敏，乔乔吃得多吗？乔乔比小柔胖一点，她是不是吃得比小柔多。” 　　宋舒敏有点不知道这么回答这个问题，蒋乔吃的是母乳，每次吃饱了就会把头移开，她实在不知道她的食量有多少。 　　宋舒敏只好含糊说道：“她每次吃奶的时间，大概要十五分钟左右。” 　　钱阿姨惊讶说道：“乔乔，这么大了，小宋同志没给她喂其他的东西。” 　　宋舒敏的眼睛微微瞪大，她疑惑问道：“可以喂其他的东西？”她以为一直喂奶就行了。 　　钱阿姨笑了，笑道：“小宋同志没有经验。年年现在除了奶粉，还吃米糊、鸡蛋羹和用奶粉泡软的饼干。再大两个月，还可以喂他们一些肉泥和蔬菜泥。要不然一下子让他们吃大人的食物，他们哪能适应，得一步一步来。” 　　宋舒敏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说道：“钱阿姨，谢谢您了。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以后我们乔乔也这么喂。”这些东西对宋舒敏来说，不难弄到，她手里的奶粉票、高级点心票和鸡蛋票都充足。 　　林月云建议说道：“舒敏，你要不要养几只母鸡？院子里的空地也可以种点菜。” 　　这片街道原本是荒地，当初上面让部队先选地方，部队占得先机，圈了好一块地，道路房子建得宽，住房远不像内城那样紧张。大院里的住宅有小楼、平房、高层楼房三种，按级别分配。 　　院子里铺得是上好的青石板，大院里有不少人拉了几板车的泥，铺在上门然后种起菜来，又养几只家畜，一家子的蔬菜和鸡蛋供应基本上都可以自给自足。 　　不过家里负担不重，又是双职工的家庭，是不会把院子弄成自家的菜园的，还有的不喜欢种菜养鸡，喜欢种花。 　　宋舒敏点点头，说道：“有空我就把这些弄起来。” 　　反正她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以后她上班了就不弄了。抛开蒋乔的心理疾病，养蒋乔其实比养其他的孩子轻松多了。 　　她不会哭闹，一直要大人哄着，现在宋舒敏连尿布都不用洗了，因为蒋乔会提前哼唧示警，让宋舒敏抱她尿到尿壶里去。 　　钱阿姨热情说道：“不懂，可以问我。” 　　钱阿姨是个能干人，从老家出来进城当保姆把乡下的八个孩子全都拉扯大，儿女都成家后，钱阿姨就回老家养自己家的儿孙去。 　　回到了乡下，钱阿姨种菜、养鸡养鸭、养猪不在话下。之所以又出来了，是因为前几年年景不好，她出来不仅能让家里减少一个人的口粮，有点时候还能用工钱买高价粮寄回去。 　　宋舒敏笑道：“那我先谢谢您了。” 　　林月云沉默了，她没有养过鸡种过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林月云自己不弄菜园，不养家畜，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去建议宋舒敏种菜养鸡。 　　一声尖叫啼哭响起，把三个大人一惊。林月云听出来是自己女儿的哭声，马上疾步跑到榻边上，宋舒敏和钱阿姨紧随其后。 　　三个孩子凑到一块去了，赵雅柔倒在里小韩修和蒋乔不远处，“呜呜”大哭。 　　林月云一下子抱赵雅柔抱起来，“不哭，小柔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宋舒敏和钱阿姨看蒋乔和小韩修好好地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赵雅柔被亲妈抱起仿佛有了底气是的，哭得更加大声了。她小手指着小韩修抱着的铁皮小青蛙，哭得凄厉。 　　赵雅柔心疼得不行，但叫她当着钱阿姨的面去抢小韩修手里的机械小青蛙，她还没有那个胆量。她看向宋舒敏，求助说道：“舒敏，你看……” 　　围观的蒋乔心里冷哼一声，赵雅柔已经八个多月了，已经会爬了。平时她都自己一个人在一边玩着宋舒敏公平分配给每个孩子的玩具，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爬到小韩修身边，伸手去抢小韩修玩着正嗨的小青蛙。 　　小韩修根本不肯让，即使是蒋乔这个他认可的小伙伴，平时他都是把手里的玩具玩腻了才大方地丢给蒋乔玩的。 　　虎口夺食是不可能的，于是两个小孩子就争抢起来了，赵雅柔虽然比小韩修大两个多月，但是比起力气来，小韩修可不会输，两人的力量旗鼓相当。 　　赵雅柔是个狡猾的，她会爬，小韩修不会啊，她就想爬到小韩修身上，把她扑倒。 　　赵雅柔的意图让观战的蒋乔看出来了，蒋乔当然不会让小韩修输，蒋乔某一次偶然发现她的力气很大。 　　于是就在两人边上的蒋乔，一伸小手拽住赵雅柔的裤子，把她拽倒了。赵雅柔被拽倒后，马上哭叫，然后把大人引来了。 　　不过大人门不知道是蒋乔把赵雅柔弄倒的，她们都以为是赵雅柔自己没有坐稳，倒下去的。 　　钱阿姨不想让宋舒敏为难，抢先说道：“年年，我们换一个玩，把这个给钱奶奶，好不好？”钱阿姨拿起一个小木枪想要去换小韩修手里的小青蛙。 　　小木枪今天分配给赵雅柔玩，众多玩具里小韩修对它最感兴趣，不过轮到赵雅柔玩时他也没有哭闹。小木枪一到小韩修面前，他一下子松手立马把小青蛙放开了，去拿小木枪。 　　钱阿姨把小青蛙递到赵雅柔面前，说道：“给，小柔玩这个。” 　　赵雅柔立刻不哭了，急切地抓过小青蛙。 　　蒋乔护犊子暗想，大两个多月了不起啊？会爬了不起啊？不行，等她七个月的时候，她要提前试爬起来，看看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如果身体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她就教小韩修爬。 　　孩子不哭之后，林月云不放心把孩子放到一起去，担心小柔又被欺负。韩家的孩子可真霸道，以后不让小柔跟他接触了。 　　林月云抱着赵雅柔来到了客厅沙发上，宋舒敏和钱阿姨对此都没有说什么，在她们看来这不过是件小孩子打闹的普通小事。 　　也许是哭闹一次，让自己成功得到了小青蛙。林月云抱着赵雅柔走的时候，赵雅柔就没有平时那么乖的让林月云把小青蛙拿走，她想把小青蛙带回自己家里去。 　　她瘪着嘴，大有林月云一抢，她马上哭给你看的架势。 　　宋舒敏怕林月云又用求助的目光盯着她，她急忙说道：“小柔，这么喜欢小青蛙，让你妈妈去给你做一个布偶青蛙好不好。” 　　正想开口求助的林月云：“……” 　　棉花一块钱一斤，还要棉花票。自从来到京市后，宋舒敏发现做衣服特别费布费棉花，还费钱。蒋乔的玩具基本上是新棉花做的，宋舒敏对此很是舍得。但还是心里计划着等蒋乔不需要玩具的时候，把玩具都拆了，里面的棉花用来做秋裤。 　　宋舒敏看出来了赵雅柔是个霸道娇气的孩子，讨要玩具这种事有了一回就会有下回，这一会让她成功把小青蛙拿走，下回她又要把什么要走？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而且这个铁皮青蛙工艺精良，会像真青蛙一样一蹦一跳，吐舌头，是在百货大楼的高级玩具部买的，一个要三块多。 　　人家都这么说了，林月云沉着脸一把拽下赵雅柔手里的小青蛙，放到沙发上，就走了。赵雅柔没有哭，大概是察觉到了林月云的怒气。 　　等家里的客人全都走了，宋舒敏拿出蛋卷和奶粉，轻声说道：“乔乔，我们午饭吃蛋卷糊糊，好不好？” 　　家里只有一些从广市带过来的蛋卷，饼干是没有的。宋舒敏平时待客不会用饼干待客，那太奢侈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家境都不错，但他们都认为麦乳精、糖果和饼干点心这些是小孩子和老人才吃的东西，他们即使每月都有票，也不会去买来吃的。 　　宋舒敏打算下午就抱着蒋乔去百货商店买饼干去。 　　蒋乔吃着用奶粉泡软的蛋卷糊糊，可喜可贺她快六个月了才能换个口味，吃点干的了。 　　这得归功于钱阿姨，其实婴儿四个多月的时候就可以喂一点其他软乎的食物了，不过宋舒敏这个新手妈妈不知道。 　　蒋乔幼儿的身躯里面是成人的灵魂，她体验过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并且记忆了下来。 　　她当然不像其他婴儿那样，不馋那些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口味的单一，让她都有点怀念米糊和羊奶了。 　　其实她可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己偷偷加餐。小孩子的各种辅食她空间里都有，蒋乔购买的物资，囊括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之前要用到的东西，可谓十分齐全了。 　　不过，万一她给自己加餐了，她就吃不下宋舒敏喂的奶了。到时候宋舒敏肯定会以为自己出问题了，抱去她去医院看医生，那事情可大条了。所以，蒋乔只能想想，理智的她不会去付诸行动的。 第17章 　　蒋乔用眼睛看着灰扑扑的街道，随处可见的破旧平房和糟乱的建筑工地，不敢置信这是华国的首都，后来的繁华国际大都市。 　　前世蒋乔可以被允许去大院远一点的地方，已经是1974年的事情了，当时京市新建的建筑都建成了，加上下乡上山，导致京市的人口减少，自然看起来没有那么落后。 　　从大院出来，公交车坐四站就到了最近的一家两层楼的百货商店。 　　进了商店，蒋乔就盯着货架上的东西看，她对这个年代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除一些深刻的事情，那些吃喝日常的事情她都忘了差不多，更不记得这个时代的东西的样子。 　　趁现在看看商店里的东西，以后她从空间里拿出样子差不多的东西出来，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宋舒敏来到卖饼干的柜台，看着饼干的种类，挑了两种，各要了一罐。 　　去了一趟百货商店后，蒋乔的伙食就变了。她一天吃八顿，六顿是母乳，两顿是奶粉泡饼干，间隔着来。 　　夜里十二点多，蒋乔渴醒了。今天她换口味，就吃得多些，宋舒敏见蒋乔吃奶粉泡饼干吃得欢快，就泡得有点多，蒋乔吃撑着了，下一顿就不肯吃了。 　　所以蒋乔把自己给渴到了，喉咙干得厉害，嘴唇也干。 　　蒋维均和宋舒敏都睡熟了，蒋乔想着自己能不能自救，她把意识连接起空间，下一秒一瓶最小容量的矿泉水出现在蒋乔的手中。 　　蒋乔使劲拧了一下，不仅把瓶盖给拧开了，连瓶口都有点变形了。蒋乔看着惊疑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 　　不过现在她没空想这个了，她凝神屏气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她怕蒋维均这个警醒的人听到了她弄出来的动静。一旦他听到了，自己得赶在他开灯之前，把矿泉水收进空间里。 　　蒋维均没有醒来，蒋乔一大口一大口喝着矿泉水，喝了大半瓶才解了渴。蒋乔把剩下的矿泉水盖上盖子，收进空间里去，然后蹭蹭被子睡过去了。 　　当宋舒敏再喂蒋乔饼干糊糊时，蒋乔不敢贪吃了。此后夜里被渴醒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礼拜天的小韩修的奶奶会在家，这一天小韩修要在家里陪李红英，是不会出来的。自从上一次赵雅柔闹了一次后，林月云就不太来蒋家了。既然人家主动疏远，宋舒敏也不会贴人家的冷脸。 　　这天早晨，晨光微熹，空气的湿润度不低，家里也没有客人来，正适合翻土种菜。 　　宋舒敏不用再费力去郊外拉泥土，院子里早就被前人铺好了泥土，还给蒋乔家留下一个小鸡棚。 　　宋舒敏吃过早饭后，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把蒋乔放到上面，拿起铁锹就翻起泥土来。 　　蒋乔全身暖烘烘地沐浴在阳光中，多晒晒太阳对她有好处。她目光看向背着她翻地的宋舒敏，又转头看向手边的碗，碗里装着蔬菜的种子。 　　这些菜种是宋舒敏上妇联主任曹大姐家的门要来的。宋舒敏把有事找领导这句话奉行到底，无论大事小事，只要可以去找领导，她都会去找。当然宋舒敏也是个有分寸的，她知道什么样的事该去找领导。 　　曹大姐为人热心，处世公正。宋舒敏当然乐意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以便于以后在家属院遇到麻烦的时候，曹大姐作为妇联主任，心里倾向她这边。 　　去曹大姐家要菜种，既可以让曹大姐认个熟脸，又可以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勤快的人。这年代劳动最光荣，好逸恶劳是要被批评的。特别是曹大姐家的院子被她种满了蔬菜，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品性的人。 　　蒋乔作为宋舒敏的心肝宝贝，宋舒敏出门怎么能不带她呢。蒋乔清楚地知道她亲妈要了什么种类的蔬菜种子，每样又要了多少。 　　宋舒敏要了一些番茄、黄瓜、豆角、丝瓜和茄子种子，每样要了那么几颗，反正家里人口少，每样种一点够吃就行。 　　蒋乔盯着宋舒敏的背影好一会，见她真的不会突然回头。她摸上碗的边缘，把碗里的菜种全换了，换上了空间里改良过的优质蔬菜种子。 　　蒋乔的空间东西收进去后，之前是什么样的，收进去后就是什么样的。所以蒋乔空间里原本有生命力的东西，拿出来之后还是有生命力的。只不过在空间里面保持了一个静止的状态。空间里面活的淡水鱼、活海鲜、活的家畜家禽都有。 　　蒋乔看着她妈把她调换过的种子种下去，心里有点成就感，她对这个家也不是没有贡献的。等再大一些，她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蒋乔使用了两次空间，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在夜里偷偷练习着爬，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蒋乔终于提前学会爬，这个时候她才七个多月大，不过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七个月大的蒋乔辅食又增加了一种鸡蛋羹，虽然只放了一点点的盐，但有咸味的鸡蛋羹已经是蒋乔最喜欢的食物了。 　　当宋舒敏泡给她的饼干糊糊时，她挑食不吃了。 　　宋舒敏觉得有趣，轻点了一下蒋乔的额头，笑道：“乔乔，你还会挑食了。不想吃饼干糊糊是不是？那就不吃了，妈妈给你弄鸡蛋羹去。” 　　这年头粮食金贵，孩子不金贵。要是那家的孩子挑食，那怕是不想吃粗面窝窝头和野菜汤，准得被家长教育一句爱吃不吃，有得吃就不错了。然后把他的食物分给兄弟姐妹，饿一顿就好了。 　　可蒋乔挑食，宋舒敏不仅不觉得生气，还挺开心的，这是蒋乔愿意沟通表达的表现。她打开橱柜，拿出一个鸡蛋，打在碗里，加点盐用热水冲开，放在煤炉子上蒸两分钟就好了。 　　既然蒋乔不喜欢吃饼干糊糊了，以后就不泡饼干了，都换成鸡蛋羹。宋舒敏去附近街道的居民家中，买了六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每天有三四个鸡蛋，再加上还可以去副食品市场买，每天供蒋乔吃两顿鸡蛋羹不成问题。 　　蒋乔一口一口地吃着吹凉的鸡蛋羹，三颗乳牙若隐若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韩修的辅食喂得比蒋乔早，他的乳牙比蒋乔先出来，快七个月的时候，长出了第一颗乳牙。 　　对此宋舒敏心里急的不行，想要带蒋乔去看医生，蒋维均让她再耐心等半个月。果然七个月一过，蒋乔的乳牙就长出了，半个月内都有三颗了。小韩修的乳牙也有了三颗。 　　蒋乔知道宋舒敏前段时间因为她长牙的事情忧心，决定放个大招，宽慰宽慰老母亲的心。 　　那碗黏黏糊糊的饼干糊糊是被蒋维均皱着眉头吃完的。他喝了口蔬菜汤冲冲嘴里的味道，然后笑道：“乔乔挑食，倒霉的是我这个亲爸。” 　　宋舒敏没好气说道：“以后你想吃还吃不到呢，要是乔乔不爱吃，我泡都泡了那轮得到你。” 　　蒋维均笑呵呵说道：“我不吃，留着乔乔长大后吃。乔乔什么时候能吃干的饼干？” 　　宋舒敏说道：“十个月后。现在她的乳牙长出来了，也能啃啃硬一点的东西了。” 　　榻上的蒋乔见这个时机正好，亲爸亲妈都在，发出“呀呀”声。 　　宋舒敏和蒋维均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走了过来。 　　眼见的宋舒敏要把她抱起来，蒋乔一个利落地翻身，然后四肢用力，撑起小小的身躯，在榻上爬了起来。 　　宋舒敏和蒋维均全神贯注看着，等蒋乔不动后，宋舒敏兴奋说道：“维均，快把相机拿出来。” 　　蒋维均应了声“好”，转头去卧室把相机拿出来了。 　　蒋维均也会拍照，他把相机弄好，对准了蒋乔。 　　宋舒敏轻声哄道：“乔乔，再给爸爸妈妈示范一次。” 　　蒋乔看了眼相机，又看到了父母眼里的期待。她一个奋力，依靠四肢的力量重新爬了起来，还爬了两步。 　　蒋维均抓紧时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蒋乔闭上眼睛表示她累了，要休息了。她是重生了一次，力气大了些，可还是□□凡胎，骨骼四肢还是像个婴儿一样的脆弱。 　　蒋乔不理人后，宋舒敏和蒋维均重新回到饭桌上，兴奋的就蒋乔会爬这件事说个不停。 　　蒋乔睡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听到她妈打算要给她做什么样的鞋子，她爸则计划着要跟办公楼里的人炫耀一下。 　　“咿呀，呀呀。”小韩修眼睛嘀咕嘀咕的，看到小伙伴的手里突然出现一样东西。 　　蒋乔一边关注着讨论鞋样子的两位大人，一边把鱼肝油口服液上边的软胶口戳破。她打算给小韩修加强营养，让他头脑四肢都发育得更好。 　　蒋乔想悄无声息的避开大人把五毫升的鱼肝油口服液喂给小韩修，她把吸管递到小韩修嘴边。 　　小韩修马上意识到这是吃的，他把嘴巴张开了，含着吸管，一口气把鱼肝油吸完了。 　　鱼肝油粘稠，不会没有发出吸空的声音来。蒋乔用余光瞄着沙发那边两位，等小韩修喝完，立马把空瓶子收回空间里。 第18章 　　小韩修神奇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全是迷茫。 　　这幅样子呆萌呆萌的，蒋乔笑了一下。吃了我的东西可不能白吃。 　　蒋乔立刻给小韩修做了一个示范。她先是翻身，让自己的腹部在下，然后双手双脚蹬着草席，撑了起来，再双膝着地，伸手向前爬行。 　　蒋乔做的还是简易版的，因为她爬的时候不用双膝着地做支撑，她用脚就行。 　　可小韩修却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蒋乔爬来爬去是在教他，让他跟着做的意思。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嘴巴张得长大，愣是没有动。 　　蒋乔无奈了，她又不能跟小韩修沟通，即使她是个婴儿，婴儿的语言她也不懂。 　　她思考了一下，快速地爬到小韩修面前，用巧劲轻轻一推把他推倒了。然后蒋乔跟小韩修面对面，自己拿着他最喜欢的小木枪，在不远处逗他。 　　小韩修想要坐起来，但是腹部在下给他增添了不少的难度。他四肢在空中乱比划，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似的。 　　手脚乱动了一会，小韩修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小肚皮和双膝撑起上半身，终于向前爬了几步。 　　蒋乔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是学会爬了，还不算太笨。她嘴里“咿呀咿呀”让大人过来。 　　宋舒敏对蒋乔的声音可是很敏锐的，蒋乔一发声，她就像雷达似地马上捕捉到了。她走进一看，连忙喊道：“钱阿姨，快过来，年年会爬了。” 　　钱阿姨连手里的鞋底都没有放下，就过来了。她笑呵呵说道：“我还以为年年要到八个多月才会爬，没有想到现在就会爬了。回去告诉年年奶奶这个消息，她肯定很高兴。多亏了乔乔陪着年年玩，他现在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哭闹了。” 　　蒋乔看着钱阿姨手里的鞋底，看大小是给小韩修做的，钱阿姨对小韩修可真好。 　　钱金花有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孙女，她做小孩子的保姆多年，照顾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心里心心念念可是自己的孩子。 　　做保姆的时候她恪守本分，从不做多余的事，反而很招雇主的喜欢。钱金花遇到过那么多的雇主，韩家人是待她最有礼的一家，小韩修是她见过除了蒋乔外样貌最好的一个，漂亮的孩子惹人疼，她心里就对小韩修多了几分关爱。 　　宋舒敏一笑，说道：“乔乔还多亏了年年呢，没有年年在，她的精神都恹恹的。” 　　宋舒敏也没叫蒋乔在人前爬一次，因为她知道蒋乔不会听她这个亲妈的话。现在她也摸出规律来了，蒋乔只会把她会的动作向亲爸亲妈展示一次。 　　小孩子的精力到底有限，小韩修爬了一小段的距离就身子一歪，倒到一边去了。摔倒了他也不哭，反而笑呵呵，觉得好玩。 　　那傻样蒋乔没法看。 　　转眼秋风骤起，大院道路两旁的树木变黄，枯萎，掉落。 　　蒋乔的日子过的平平无奇的，听着大人门计划着怎么过中秋节。她才发现她在蒋家度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蒋乔早已认可了宋舒敏和蒋维均这两个人是她的父母。 　　从小韩修会爬之后，蒋乔就开始打算教他说话。于是蒋乔有意无意地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她的聪慧，不过她不敢太过分，嘴里只蹦出一个个单字词来，她也不说叠词，那样太傻了。 　　蒋乔也是很谨慎了，她说的词都是宋舒敏常说的，比如“吃，乔，……” 　　蒋乔学着说话了，宋舒敏和蒋维均就兴奋地教蒋乔念“爸爸，妈妈”。 　　这一次蒋乔表现得很积极，宋舒敏和蒋维均教她念什么，她就跟着模仿。 　　当蒋乔第一次喊“爸，妈”，宋舒敏和蒋维均高兴坏了。宋舒敏扭过头来抹眼泪，连蒋维均这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书上说自闭症的儿童在某一方面的才能可以说个天才，可他们却从不奢求这些。蒋乔到现在为止表现得跟其他小孩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早地学会爬和说话，宋舒敏和蒋维均才真正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小韩修和蒋乔在一起的时候，蒋乔就开始在他面前不断地蹦词出来了。这下子小韩修对玩具没了兴趣，开始模仿起蒋乔的声音来。 　　蒋乔说什么，他就学着说。蒋乔把她爸妈教给她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教会小韩修后，打乱了拼音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教他。 　　宋舒敏听着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以为蒋乔是胡乱说着玩的。 　　蒋乔出生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她作为一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参与感，宋舒敏也不知道本地人是怎么过中秋节，再者蒋家人口少，即使是节日蒋维均也要正常上班，这个节日蒋家人就这么平淡地过去。 　　不过李红英亲自上门送给宋舒敏一盒京式月饼，表达她对蒋家的感谢。今年中秋小韩修的爸爸，韩从文没有回来，李红英打电话过去都劝不动他回来看看孙子。 　　小韩修作为一个早产儿，全家的亲人都忙着自己的工作，只有钱阿姨照顾他，李红英对此十分愧疚。 　　自从小韩修去蒋家后，活泼好动了许多，也不动不动就哭了，还比别人家的孩子提前学会说话，这让李红英心里十分感激宋舒敏和蒋乔。 　　蒋家和韩家走近，大院里说闲话的人不少，即使有人在宋舒敏面前阴阳怪气几句，宋舒敏只当没有听出来。 　　等京市真正入了秋，宋舒敏在钱阿姨的提醒下，把菜园子里的菜全部收了，能晒干的晒干，不能晒干的腌起来。 　　大院不像城里的其他人家那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地窖存放耐保存的蔬菜。每当就快霜降的时候，都特别忙，忙着把萝卜和大白菜保藏好，这是整个漫长冬天主要的菜色了。 　　宋舒敏把地里的菜全拔完，甩干净菜上的泥土，搬进了厨房。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宋舒敏心里合计晚上要做什么菜，现在的选择可不少。她挑出几个番茄和一小把豆角放到簸萁里。 　　蒋乔被宋舒敏放在榻上一下午了，正无聊着呢。就看到她妈拿着一个簸箕来到了她身边，坐下来择菜。 　　蒋乔动动鼻子，闻到了蔬菜特有的芬芳。小孩子六个月之后就可以吃一些蔬菜水果了，但宋舒敏不知道。 　　蒋乔现在知道了，自从贪吃饼干糊糊把自己渴到之后，蒋乔就用精神力把空间里的育儿书都看完了。 　　这也是她现在不急着让小韩修学着走路的原因，虽然说她私下给小韩修喂了不少营养品，蒋乔还是想到等小韩修的骨骼再长两个月再说。 　　蒋乔知道自己这个阶段能吃什么之后，心里对蔬菜水果的渴望就没有断过。 　　可她寻不到机会，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有见到过水果，蔬菜她倒是见到了，但她怎么让宋舒敏知道她想吃蔬菜是个问题。蹦一句“菜，吃。”大人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宋舒敏一边择着豆角，一边含笑看着蒋乔。 　　忽然蒋乔动了动，一个翻身，不紧不慢地向宋舒敏这边爬来了。 　　宋舒敏含笑说道：“乔乔想妈妈了？妈妈现在手脏，不能抱你。”平时宋舒敏是不会把蒋乔放到一边这么久的，她以为蒋乔一下午不见她的面，这是想她了。 　　蒋乔用黑亮的大眼睛看了宋舒敏一眼，不，我是想吃西红柿了。 　　她终于爬到了宋舒敏身边，然后伸出小手往簸箕里抓了一个最红的西红柿。这个西红柿是蒋乔没有爬过来之前就物色好的目标。 　　“不行，没有洗过，不能给你玩。”宋舒敏赶紧把蒋乔的小手抓住，作为一个医生，她爱干净甚至有点小洁癖，从她在簸箕下面垫了张干净的报纸就可以看出来。 　　这时候蒋乔生脆脆地开口了，“吃。”眼睛盯着手里的番茄。 　　宋舒敏严肃说道：“不行，这个是生的，不能吃的。” 　　宋舒敏在沪市生活了二十年，又在了广市生活了三年。在她的记忆里，能生吃的只有凉拌黄瓜和生鱼片，除了水果，其他的都要煮熟了才能吃。 　　蒋乔很想告诉她妈，不仅西红柿能生吃，萝卜，黄瓜和大葱都能生吃。她换了个策略，蹦出一个词来，“玩。” 　　宋舒敏的语气不再严肃了，她笑道：“好，妈妈给你洗洗，再玩。”即使蒋乔是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她在宋舒敏心里的信誉是很高的。迄今为止，蒋乔没有调皮闹腾过，更不要说撒谎骗人了。 　　宋舒敏把蒋乔手里的西红柿拿走了，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又擦干才递给蒋乔，嘴上还夸道：“乔乔，可真会挑。挑的西红柿是熟透的。” 第19章 　　下一秒，宋舒敏脸上的笑凝住了。 　　蒋乔把西红柿接过，嗅了嗅西红柿的清香，立马用仅有的几颗牙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汁水流进了口腔。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她都多久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 　　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前，智脑就告诫蒋乔，不要让人知道她的空间，也不要试图改变历史的原有进程。 　　要不然她原来的世界为了回到正轨上来，发生的灾难是不可预料的。蒋乔牢牢地记住了，导致她坐拥金山银山不敢用，连偷吃个水果都不敢。 　　宋舒敏连忙急道：“乔乔，快点吐出来。”说着就要上手了。 　　蒋乔脑袋一转，拿着西红柿的力道更大了些，嘴里吐着单字，“不，吃，好……吃。” 　　“你不能吃这个。”宋舒敏急坏了，想把蒋乔手里的西红柿拽下来。 　　宋舒敏虽然上手了，可不敢太用力。蒋乔的力气也不小，宋舒敏愣是没能把蒋乔手里的西红柿夺走。 　　蒋维均下班进屋习惯性往饭桌上看，空荡荡的。抬头一看，才注意道母女两人，问道：“这是这么了？” 　　平时蒋维均下班回来，就可以开饭了，不过今天宋舒敏忙过时间了，晚饭还没有做好。 　　宋舒敏看到帮手了，转头忙说道：“维均，快点过来，帮我把乔乔手里的西红柿拿走。” 　　蒋维均过来一看，母女两个正僵持不下呢，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舒敏懊恼说道：“都怪我没看住，乔乔把用来玩的西红柿吃了。” 　　蒋维均一听，无所谓说道：“吃就吃了呗。” 　　宋舒敏高声说道：“这是生的，能吃嘛！” 　　蒋维均听到宋舒敏的说法笑了，宋舒敏比他更像个广市人。蒋维均十六岁去了北方读军校，毕业后去了大西北，连家乡的饮食习惯都忘的差不多了。 　　他笑道：“乔乔想吃就让她吃，难得她主动想吃一样东西。” 　　宋舒敏回头瞪了蒋维均一眼，有些生气说道：“这是想吃的问题吗？这是能不能吃的问题！” 　　蒋维均在蒋乔的另一边坐下来，温声说道：“西红柿能吃的。北方人可没有这个说法，西红柿、黄瓜、白萝卜、红萝卜、大葱他们都能生吃。” 　　蒋维均在大西北当兵的时候，那日子苦得他一看到新鲜的蔬菜就两眼发光，到手一根黄瓜用衣服擦擦就啃了，连洗都不洗。 　　不过这些蒋维均没跟宋舒敏说过，蒋维均和宋舒敏结婚后，宋舒敏没有随军，一年到头除了探亲回来，平日里就通几次信。两个人对对方的生活都不太了解。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结婚之前就见过那么两三次面，一旦相看成功，几个月内就该结婚。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淳朴，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即使有也不敢表露出来，作风不好是要被街坊邻里和同事说一辈子，还要连累家里其他人的婚丧嫁娶。 　　至于爱情，那是极少人才考虑的一件事，大部分的夫妻一辈子连爱情这个词都不会在他们脑海中出现一次。至少蒋乔的父母现在两个人之间是不存在爱情的，不过他们彼此都认为会和对方相伴到终老。 　　宋舒敏半信半疑说道：“真的？” 　　蒋维均点点头，语气肯定说道：“当然是真的，我就生吃过不少。我们乔乔说不定是北方胃。” 　　宋舒敏把手松开了，说道：“要是乔乔出了毛病，就赖你。” 　　那边宋舒敏手一松来，蒋乔立马就吃上了。反正宋舒敏的手是干净的。 　　蒋维均面上含笑盯着蒋乔看，嘴上痛快应承道：“赖我。” 　　蒋乔吃得也不快，还有点费力。她就那么几颗牙齿，用牙龈也啃不动，她只好把汁水吸出吃了。 　　宋舒敏早把豆角择好，进厨房忙活晚饭去了。蒋维均在一旁看蒋乔吃看得津津有味的。 　　蒋乔吸完最后一点西红柿汁，抬头把西红柿递给了蒋维均。 　　蒋维均笑呵呵地接过来，笑着夸赞道：“哟，我们乔乔这么，就会孝顺我了。” 　　说着咬了一口蒋乔吃剩下的西红柿，一点也不嫌弃。蒋乔吃了好几分钟才把西红柿吃了一点，蒋维均两口就把它吃完了。 　　蒋乔看了眼傻父亲，把手伸出来。尽管她吃得再小心，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汁水，蒋乔想让蒋维均帮她擦干净。 　　蒋维均看懂了，拿过边上的手帕，把蒋乔的手擦干净。 　　饭桌上蒋维均向宋舒敏炫耀道：“乔乔，对我这个亲爸多好，有一口吃的还想着我。” 　　宋舒敏淡淡说破真相：“她那是吃不下了。”一句话把蒋维均的美好幻想戳破了。 　　自从蒋乔成功吃上西红柿后，她就开始向宋舒敏提要求了。母乳和鸡蛋羹不用蒋乔说，宋舒敏就会喂给蒋乔。 　　蒋乔嘴里念了好几次“吃”，宋舒敏才明白过来蒋乔是想要吃西红柿了，她不再说什么不能吃了。 　　挑出一个最熟的西红柿洗干净，挖开一个小口，递给蒋乔让她吸里面的汁水。厨房里剩下的西红柿她也不打算用来炒菜了，留着个蒋乔一天吃一个，要不然冬天里是很难买到新鲜的西红柿的。 　　蒋乔把西红柿的汁水吸完，递给宋舒敏，说了个“饱”字。 　　宋舒敏接过，试着咬了一小口，味道有点奇怪，面面的，酸酸的，她还能接受就把手头上的西红柿吃了。 　　蒋乔这天午睡醒来之后，又把注意打到了饼干上面。当宋舒敏抱着蒋乔在屋里踱步的时候，蒋乔用小手指着客厅里放着饼干的柜子道：“吃。” 　　宋舒敏看了一眼柜子，低头试着问蒋乔，“乔乔，想吃饼干？” 　　柜子里面有不少东西，奶粉，饼干，蛋卷……宋舒敏想了想蒋乔想要吃的可能是饼干，因为蒋乔贪吃过一回饼干糊糊。 　　蒋乔即使听懂了宋舒敏的话，也不可能点头的，她只愣愣看着柜子，道：“吃。” 　　宋舒敏笑了笑，抱着蒋乔，单手把柜子打开，把装着饼干的铁盒打开，拿出一块饼干，递给到蒋乔面前。 　　蒋乔立马用小手拿了，低头吃了起来。饼干奶香味十足，酥酥的，蒋乔吃得毫不费劲，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宋舒敏又从铁盒里拿了一块出来，递给蒋乔。 　　这一回，蒋乔却不伸手接了，她摇摇头，说道：“不，饱。” 　　宋舒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把饼干放回去。 　　蒋乔每天吃着一块饼干和西红柿汁，就想着不知道小韩修的伙食是什么样子的？钱阿姨会给他吃蔬菜水果吗？ 　　钱阿姨很少跟宋舒敏说韩家的事情，两个人的谈话一般都是宋舒敏发起的，而宋舒敏也不会问小韩修的吃食。她们在一起更多聊的事小孩子的衣服鞋子，还有种菜养鸡的事，也是非常接地气了。 　　这天，当钱阿姨抱着小韩修来到蒋家。蒋乔照例教了小韩修学了一个多小时的新词汇。 　　蒋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朝客厅沙发那边喊：“吃，吃。”有好吃的可不能忘了跟小伙伴分享。 　　宋舒敏奇怪道：“今天这么快就饿了。” 　　钱阿姨笑道：“天气冷了，小孩子就饿得比较快。” 　　宋舒敏更奇怪了，蒋乔每次吃奶的时间都差不多，无论冬天还是夏天。不过她心里马上自我解释了，蒋乔这孩子小的时候比较特殊，不能跟寻常的小孩子比。 　　宋舒敏想要把蒋乔抱回卧室去喂奶，在外面她是有些不自在的。 　　蒋乔盯着厨房的方向，念着：“吃。” 　　一旁的小韩修也转动眼睛道：“吃，吃。” 　　他的音量可是比蒋乔大得多了。钱阿姨没有过来，只当小韩修是在鹦鹉学舌，要知道小韩修感到饿了只会哭。 　　宋舒敏顺着蒋乔的目光看去，明白了蒋乔想要吃西红柿了。她连忙拿出一个递到蒋乔手里。 　　蒋乔接过，自己却没吃。她把西红柿递到小韩修嘴边，面瘫着一张小脸道：“吃。” 　　小韩修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不过大人在他面前念得多了，他明白了“吃”的含义，鼻子里又闻到了一股清香。他张开嘴，咬了一口西红柿。 　　蒋乔选的时间也选得好，她知道小韩修来之前，钱阿姨肯定是把他喂饱了的。要是小韩修一来，她就给他吃西红柿，他肯定吃不下。等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就该饿了。 　　宋舒敏心里啧啧称奇，面上笑道：“哟，乔乔可真友爱。” 　　她乐得蒋乔跟小韩修做朋友，自从小韩修来了家之后，蒋乔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宋舒敏认为小韩修是蒋乔的小福星。有了蒋乔跟赵雅柔待了一个月，一点起色都没有的对比，宋舒敏对此深信不疑。 第20章 　　闻声的钱阿姨起身,朝角落里一看，就看到小韩修狼吞虎咽吸着西红柿汁，显然他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 　　钱阿姨忙问道：“小宋同志，你给小孩子吃西红柿？” 　　钱阿姨养了那么多的孩子,一周岁之前,喂的都是奶,鸡蛋羹，肉羹,米糊，饼干糊糊,可没给小孩子喂过蔬菜。 　　当然乡下的孩子就没有那个条件了,吃上几个月的奶都算好的了。几个月后就开始喂米汤和嫩的野菜团了。 　　宋舒敏转过身道：“是呀，我们家乔乔都吃了好几天的西红柿和饼干了，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吃得香了。” 　　钱阿姨放心了,她想了想说道：“既然西红柿能吃，其他的蔬菜应该也能吃吧。” 　　宋舒敏一愣,回答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西红柿是乔乔主动想吃的。” 　　自从小韩修能吃鸡蛋羹之后,钱阿姨在饭桌上喂小韩修,刚好韩家开饭,小韩修看到大人吃桌上的东西，就闹着要吃,大人不给他吃他就哭。 　　钱阿姨被闹得没办法了，只能回房间喂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韩修吃东西没有吃得以前那样欢了。 　　钱阿姨正发愁呢,她以前带过的孩子都没有这个问题啊？以前的雇主可不会让钱阿姨抱着孩子上桌,孩子看不到闻不着当然不会闹。 　　至于钱阿姨自家的孩子,他们是被抱着上桌吃饭了，可他们的食物是家里最好，大人的饭菜既不香看着就没有食欲，他们当然不会闹着要吃。 　　小韩修吃得笑呵呵的，一张小脸都沾上了红彤彤的汁水。 　　这让钱阿姨看着很高兴，她说道：“要不然我们试着把蔬菜剁碎，弄熟喂给孩子吃吃看，换换口味。” 　　宋舒敏兴致勃勃说道：“行。”她就喜欢看着蒋乔吃得多，吃得香。 　　宋舒敏说干就干，做当天的午饭时，给蒋乔蒸了一小碗的蔬菜羹，里面有大白菜、红萝卜、白萝卜。 　　可蒋乔却没有理会宋舒敏的蔬菜羹，她闻着那股寡淡的味道，就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蒋乔是个肉食动物，大部分的原因归功于小的时候吃蔬菜吃伤了。上辈子在乌家，她就没有尝过肉和鸡蛋的滋味，她连好一点的蔬菜都不配吃，吃得是蔬菜上面老的和快要烂掉的部分。 　　她喜欢吃西红柿是因为西红柿能当水果吃。 　　宋舒敏还在温柔哄着她：“吃一口，妈妈特地给你做的。是好吃的。” 　　蒋乔却不上当，她摇摇头吐字说道：“不，不。”这味道闻起来比后世的减肥餐都可怕。 　　宋舒敏知道蒋乔的性子，她说“不”就是不了，大人哄不动她的。 　　宋舒敏只好放弃了。蒋维均在一旁笑道：“你精心弄的蔬菜羹，比食堂里没有油水的饭菜都可怕，乔乔能吃？” 　　大院里的人是可以去部队的食堂吃饭的，不过只要家属来随军了，就没有人愿意去吃食堂了，一日三餐都要在家里吃，只因为大锅饭太难吃了。 　　宋舒敏不服气说道：“有那么难吃吗？我选得都是菜上面最好的部分。” 　　蒋维均扬扬下巴，示意她手里的那碗蔬菜羹说道：“要不然你吃一口。” 　　宋舒敏把勺子里的那一口吃了，下一秒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还真没有吃过口感这么差的东西！ 　　宋舒敏从半周岁就被养在外祖父母身边，沪市是个全华国最繁华的城市，宋舒敏的外祖父母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工程师。宋舒敏又是家里唯一的小孩子，吃得当然是最好的。 　　读了大学后，因为不差钱，她都是打最贵的饭菜，每周末还能回到外祖父母家打牙祭。工作结婚后，宋舒敏自己开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当然不会亏了自己的嘴。 　　不过，即使这样宋舒敏也不会准许自己浪费粮食的。她把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又舀了一勺，想要把这碗蔬菜羹解决了。 　　蒋维均一把把宋舒敏手里的碗和勺子夺过来，说道：“你别吃了，我来吃。”他面色不变把一勺子的蔬菜羹吃了。 　　宋舒敏迟疑说道：“吃不了，就别吃了。喂鸡去也不会浪费。” 　　最后，蒋维均还是把蔬菜羹吃完了。都是从苦年代过来的人，蔬菜羹蒋维均吃得下，宋舒敏也吃得下，只不过他们心疼对方。 　　第二天，宋舒敏和钱阿姨交流了一下，知道了蔬菜羹不仅蒋乔不爱吃，小韩修也不爱吃。 　　钱阿姨回去，给小韩修一块饼干，饼干他是吃得津津有味的。但晚上的蔬菜羹，小韩修吃了一口之后，就吐出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在蒋乔家吃过一次西红柿之后，小韩修就记住了。回去后他就哭闹了起来，直到钱阿姨递给他一个西红柿，他才止住了泪。 　　知道小韩修这些事后，宋舒敏有了对比，发现还是自家的孩子乖一点。 　　天一天比一天冷，直到京市下起了第一次雪。 　　蒋乔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第一次觉得安宁和温暖。 　　前世蒋乔最讨厌冬天了，冬天里她没有足够的御寒衣裳，要用刺骨的冷水洗衣服，做饭洗菜。孙佳娟是不会让她用一壶热水的，因为要费煤块。 　　宋舒敏在一旁给蒋乔织着小毛衣，注意蒋乔对窗外的感兴趣，忙放下手里的毛线，把蒋乔抱起来，来到窗边指着外面的雪花，柔声道：“乔乔，喜欢雪花是不是？” 　　蒋乔看着这辈子的母亲温柔的脸庞，用小脸蹭了下宋舒敏，然后奶声奶气说道：“喜欢。” 　　1963年来了，华国人不兴过元旦，在他们心里过了春节才是真正的新的一年。 　　蒋乔决定在这一天给父母一个新年礼物。晚饭过后，蒋维均开始了他的教学，自从蒋乔学会说两个字后，这一对父母就“得寸进尺”了，希望蒋乔能连说三个字。 　　蒋维均把蒋乔放在自己的正对面，然后一字一顿说道：“来，乔乔跟爸爸念，早上好。”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早上好。” 　　一旁的宋舒敏晃了晃手里的饼干，柔声哄道：“乔乔，吃不吃小饼干？只要跟爸爸念，妈妈就把饼干奖励给你。” 　　蒋乔：“……”，你们指望一个十一个月的孩子听得懂？ 　　蒋乔转过身去，利落地爬到靠墙面那一边，然后小手扶着榻的挡板，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还向前走了两步。 　　蒋维均一拍大腿，兴奋说道：“乔乔这是会走路！” 　　宋舒敏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自豪说道：“乔乔都不用人教，自己就会走路了。我本来打算一周岁后再教她呢。” 　　蒋维均伸出双手，向乔乔呼唤道：“来，乔乔走到爸爸这里。” 　　宋舒敏也满脸期待看着蒋乔。 　　蒋乔无奈，她不用扶着东西就可以站起来了。只不过怕父母太过吃惊，才虚虚扶着挡板掩饰一下。 　　那知道蒋维均和宋舒敏对这些一概不知，要不然也不会让才会走路的蒋乔走过去，要知道这一段距离可是有一米五。 　　蒋乔只好放开了扶着挡板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宋舒敏抚着蒋乔额前的头发，语气有些失落说道：“也不知道年年学会走路了没有？” 　　下了雪之后，李红英就不让小韩修出门了。算起来小韩修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宋舒敏还真挺想这个孩子的。 　　当然小韩修知道自己不能见到蒋乔和宋舒敏后，哭了一场。不过李红英的态度很强硬，医生说小韩修的身体看着甚至比别的小孩子还要健康，但内里还是有些体弱的。 　　蒋维均有些不以为意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宋舒敏笑道：“不是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是年年那孩子讨人喜欢，你是不知道那孩子长得可真漂亮，跟乔乔一样漂亮。” 　　宋舒敏同时在心里嘀咕，赵家的孩子我可不喜欢。 　　每次快要到宋舒敏做午饭的时间了，钱阿姨就带小韩修走了，所以蒋维均一次也没见过小韩修。 　　蒋维均一脸不信说道：“一个男孩子，还能漂亮到那里去，我们家乔乔是最漂亮的。” 　　宋舒敏打了他胳膊一下，反驳说道：“你等着看，等看到人家孩子的脸就知道，他和乔乔一样漂亮。” 　　两个孩子感情好，宋舒敏不能说违心的话。要是乔乔和除了小韩修之外的孩子比，即使那个孩子比乔乔长得要好上许多，宋舒敏也会说自家女儿最漂亮。 　　蒋乔也帮腔说道：“年年，漂亮。” 　　既然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蒋维均这下信了几分，他说道：“等拜年的时候我看看。” 　　蒋乔还小，蒋维均也没有假期，两个大人商定好了过年不回广市了，等蒋乔大一点再说。 　　接着蒋维均话一转，说道：“乔乔，你还知道漂亮啊？” 　　宋舒敏也一愣，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美丑吗？ 　　蒋乔不说话了，蒋维均和宋舒敏只以为蒋乔是学着大人的话，没有想太多。 第21章 　　雪越下越大,积雪越堆越厚，扫雪铲雪成了大院里每家都要做的工作。 　　蒋乔家房梁上的雪留给蒋维均下班后来清理，院里和门前的蒋维均会在早上出门前扫一次。 　　蒋乔听着屋顶上雪簌簌掉落下，想着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爸还真是个好男人。 　　农历新年将近,宋舒敏学着剪起窗花来,她的手拿惯了手术刀，拿起剪刀来也不在话下,手指灵巧地把一朵窗花剪了出来。 　　宋舒敏把手头的红纸展开，在蒋乔眼前展示,笑着问道：“乔乔,好不好看？” 　　蒋乔认真看了一眼眼前的窗花，层层叠叠的大红花，以一个“老京市人”来看，是最简单的那种,幼儿老师教小朋友的那一种。不过她捧场回答道：“花好看。” 　　是的，蒋乔已经学会说简单的句子了。自从知道自家心大的爹妈对育儿的“无知”后,蒋乔就不再刻意地掩饰自己的超出寻常人的地方了。即使蒋维均和宋舒敏觉得异样,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这是蒋乔对父母的信任。 　　得到女儿的夸赞,宋舒敏侧着脸,亲了蒋乔一口。 　　除夕夜，蒋乔被抱着上了饭桌,她眼睛盯着桌上的豆腐炖鱼，声音清脆说道：“鱼,吃。” 　　蒋维均用手刮了一下蒋乔的小脸蛋,“都会要吃了。” 　　他想起前一阵子,妻子宋舒敏给女儿炖了一碗猪肉羹，闻起来都觉得香。他和妻子都觉得蒋乔一定会吃得不亦乐乎，那知道人家一口不吃，还做了一句评价“肥，不吃。”弄得他们哭笑不得。 　　下一次妻子弄了一碗瘦肉羹，蒋乔这回可算吃了。蒋维均和宋舒敏一致认为蒋乔是个不识货的，肥肉多好还要靠抢才能买得到呢。 　　没办法，这年头的人都缺油水，即使宋舒敏这样身材纤细的美人也喜欢肥肉。如果蒋乔没有经历过物质丰富，高速发展的后世，她也会喜欢吃油水足的东西。 　　宋舒敏吩咐道：“维均，你挖鱼腹那块肉喂给乔乔吃。”鱼腹那块肉最嫩，没有刺。 　　蒋乔张开嘴把递到嘴边的鱼肉吃到嘴里。她知道宋舒敏和蒋维均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因为她知道轻重，不会去吃小孩子肠胃受不了的东西。 　　每一次蒋乔要吃新的食物，吃过后一点事都没有，久而久之下他们对蒋乔盲目信任了起来，只要蒋乔说要吃那一定没问题。 　　蒋维均喂完蒋乔鱼腹最嫩的那一块肉，哄道：“没有了，下次再吃行不行？” 　　蒋维均担心蒋乔吃不满足会闹脾气，可蒋乔是个伪小孩，她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下次吃。” 　　除夕夜，蒋乔没有睡在她的小床上，宋舒敏把她放在了大床的中间，父母守着她睡。 　　第二天，宋舒敏给蒋乔穿戴一新，新衣服，新鞋子，新裤子连帽子也是新的。 　　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后，蒋维均抱着蒋乔，空着手去给人拜新年。 　　空着手去拜年是默认的规矩，大家都不富裕，能温饱就算不错了，大院里这么多人家，拜年都要送年礼，来年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再说了，如果人家送你几颗鸡蛋，你送一颗大白菜，那是要闹纠纷的，这年头乡下为了几颗红薯都能打起来。 　　蒋乔走在路上，路上的人不少，不约而同地往小红楼的方向走。 　　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温和有礼地跟人家拜个早年。 　　“小宋，你家的孩子长得真好看，平时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说话的是一位年龄三十出头的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妇女。 　　蒋乔转头一看，认出来了是谁了，杨翠翠。旁边的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是她的丈夫，跟蒋维均同级，不过年龄大了蒋维均九岁。 　　走在他们身边的是她的三个女儿，分别叫王招娣、王来娣、王盼娣。从名字就知道他们家的情况，重男轻女，非常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男孩。不过三年前让杨翠翠如愿了，她生下了唯一的男丁，王建国，就是她抱在怀里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男孩子。 　　杨翠翠人又坏心又嘴碎。她嘴碎就是像林菊花那样为了挑事，而且因为没事干，家里的家务活都被三个女儿包了，她有没有工作，聊人家的是非比林菊花厉害多了。 　　蒋乔为什么对大院这些人了解得那么清楚了，前世一下子看清了乌家人，蒋乔就认为自己是个蠢人，乌家人对她的态度那么明显了，她都没有看出来。 　　从此她就有意识地观察大院里的人。蒋乔长久地训练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后来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她看人的眼光此后就没有出过差错。 　　宋舒敏看了杨翠翠四个孩子一眼，互夸道：“你家的孩子也长得好看。” 　　杨翠翠咧开嘴笑了，她最喜欢别人夸她的儿子。显然在只有儿子的杨翠翠眼里，宋舒敏说的你家的孩子是指她的宝贝儿子。 　　蒋乔看了一眼杨翠翠，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不过，王家的四个孩子确实不难看，都是眉清目秀的长相。蒋乔把视线所及之内的人全认出来了，就把脸埋进蒋维均怀里，不想面对人家打量的目光。 　　到了韩家，李红英已经在客厅里摆满了凳子，茶几上一大茶托上放满了瓜子、花生和糖果。 　　拜年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了，大人的说话声，孩子的打闹声。蒋乔觉得这应该是韩家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 　　蒋乔看了客厅一周，没有发现小韩修的爸爸，倒是发现了不少人身边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去跟李红英套近乎。 　　蒋乔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姑娘是上赶着想要当小韩修的后妈的。可惜，没一个人能成功，小韩修的爸爸上一世一直都没有再娶，一心扑在事业上，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李红英对蒋家人亲切了几分，笑容也真诚了一些，她摸了一下蒋乔的头，笑道：“乔乔现在都怎么大了，越长越好看。” 　　李红英这是第二次见到蒋乔，即使自己孙子跟蒋乔玩得好，但为了避嫌，宋舒敏除了那一次就再没有带蒋乔去韩家。 　　宋舒敏笑着回道：“年年长得也好看。” 　　李红英放低声音说道：“年年在楼上房间，钱阿姨在陪他，下面人太杂了，怕他惊到了。” 　　按理来说，李红英应该让蒋家人见见小韩修，可人多眼杂，见了蒋家人就要抱小韩修下来，让众人围观。李红英不愿意这么做，又怕宋舒敏想多了，所以解释一下。 　　宋舒敏笑道：“小孩子小心一点总没错。乔乔太小了，我也不敢带她上火车。” 　　李红英点点头，赞同说道：“是这样的。你们找位置坐吧，有空再来作客。” 　　宋舒敏笑了笑，拉着蒋维均到一旁的角落坐下，那里最清净，几乎没人坐那。 　　宋舒敏坐下来，说道：“你想见人家的面，见不着了吧。” 　　宋舒敏是给小韩修拍了照片，可宋舒敏想等蒋乔的留念照片再多一些，再去照相馆洗出来，都是胶卷不能拿给蒋维均看。 　　蒋维均其实现在对那个孩子的样貌已经没多大的好奇心了，不过为了满足妻子的打趣，他说道：“下一年，再大一些，总不能还不让人出来了吧。” 　　宋舒敏低头问蒋乔：“想不想年年。” 　　蒋乔：“想”。 　　见不到小韩修在蒋乔的意料之中。前世小韩修被大院里的人戏称“深闺小姐”，可是非常能说明一些问题的。李红英都不让小韩修上幼儿园，把他锁在家中直到上了小学的年纪。 　　不过上辈子小韩修的身体确实不好，爱哭抵抗力低。小学三年级转学去了沪市，回来就成了小霸王。其中经历了什么，蒋乔能猜出个几分出来。 　　无非是去沪市那边，小韩修没有奶奶护着了，收到了家属院孩子的欺负。韩从文不是一味地宠溺孩子的，越想管教小韩修，被宠着长大的小韩修越是跟他爸对着干。小韩修孤立无援，只能从一个安静腼腆的孩子蜕变成单打独斗的小霸王了。 　　一家人在韩家坐了一杯茶的时间就走了，蒋乔没有见到乌家人。 　　蒋乔猜测孙佳娟就快要生了，乌栋肯定是要在家陪她的。 第22章 　　正月下旬的某一天中午,宋舒敏在饭桌上提了一句，“昨天晚上孙佳娟生了一个女孩。” 　　蒋维均喂着蒋乔吃瘦肉羹，不在意说道：“生了就生了，别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宋舒敏说道：“今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遇到林月云了,我问了她一下,按规矩送六个鸡蛋过去。” 　　宋舒敏是个豁达的人，她跟林月云亲近过后来又疏远了,但没必要见着人家冷着脸，外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有矛盾,所以宋舒敏平时还是笑着跟林月云打招呼,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林月云是个要面子的人，宋舒敏如此坦荡，她也不能做小人不是，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跟宋舒敏寒暄客套。 　　蒋维均说道：“你做主就好，家里的鸡蛋够不够？”蒋乔的一周岁生日一过,她就不肯吃奶了。蒋乔现在一日改吃六顿了,吃得是鸡蛋羹,一周能吃上一碗瘦肉羹,没办法肉票就那么多。 　　宋舒敏说道：“够得,不够可以用钱跟人家买。”宋舒敏上次买鸡后，就知道了附近街道的一些人家里养着鸡下蛋,不是为了吃的，而是为了卖钱够个盐钱火柴钱。 　　说完,宋舒敏轻叹一声又说道：“不知道原来换错的孩子怎么样了？” 　　蒋乔咀嚼的动作一顿,宋舒敏还念着原来的那个孩子？ 　　蒋维均脸一沉,他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没有感情，可现在看来妻子不是。他沉声道：“乔乔大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宋舒敏闻言心里一惊，立马看向蒋乔，见她没有听懂大人说什么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解释道：“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那个孩子先天不足，我才念叨一句，至于别的什么也没有。” 　　蒋维均的脸色缓和下来，说道：“乌家人不想让人知道被换的孩子是我们家，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乌家人品性不好，我不想乔乔长大后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宋舒敏一想，不让乔乔知道这件事对她更好。宋舒敏保证说道：“以后，我不会说了，我们乔乔不会知道乌家的孩子跟她对调过的事。” 　　蒋乔全程把他们的话听进耳中，不得不说蒋维均挺有远见的，跟乌家人牵扯在一起，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这一世没有听到孙佳娟生下来的孩子不好的消息，那这个孩子应该不是乌珍，不得不说孙佳娟比上一世幸运。 　　上一世她可没有保姆伺候，前几个月还要挺着大肚子上班，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就是体现在吃食上，连产检都没有去。 　　最后还被担心没有了乌栋家家产的李芬丽推早产，前三个月医生都不敢断定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这一世“乌玉”让孙佳娟受累到见红了，反而让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就是不知道那个孩子还叫不叫乌珍。 　　三天后，宋舒敏自己去乌家送贺礼，回来后蒋乔知道了那个孩子叫乌宝珠。 　　嚯！蒋乔一想这名字比上一世乌珍更厉害了，又是宝又是珠的。 　　积雪慢慢消融了，等树枝上屋顶上没了一丝的积雪。 　　蒋乔家迎来了一位小客人。 　　“乔乔，乔乔。”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院外而来。 　　宋舒敏笑着朝沙发上的蒋乔说道：“年年，来了。”说完，出去开门了。 　　蒋乔现在不喜欢坐在榻上，太硬了，即使铺了两床的被子。现在蒋乔就喜欢坐在沙发上，看到蒋乔对玩具没有兴趣后，宋舒敏给她买了几本小人书。 　　果然，小孩子就喜欢看那些图啊画啊之类的，蒋乔坐在沙发上看得那叫一个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看得懂呢。 　　蒋乔还真看得懂，小人书虽然是黑白的，可制作精良，充满了趣味，蒋乔用来打发时间在合适不过了。同时她也在想，以后她能不能写一些适合孩子看的小故事，来赚一些稿费，这样她就有了明面上的收入来源，以宋舒敏对她的宠爱，是不会把她的稿费没收的。 　　宋舒敏一眼注意到了小韩修脚下的深蓝色小布鞋，笑道：“年年，会走路了。” 　　钱阿姨笑道：“正月里刚学会，现在已经走得很利落了。”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两个多月小孩子从会走路到下地跑不稀奇。 　　宋舒敏有些遗憾说道：“乔乔还不会跑。” 　　钱阿姨一语道破：“乔乔是不想跑吧，乔乔是个沉稳安静的性子，可不会像一般的孩子玩闹。”这么些日子下来，钱阿姨算是看明白了，蒋家的孩子与众不同，这么小就定得住，透着一股聪明劲。 　　宋舒敏含笑道：“年年不来，没人跟她玩，她可能就不想跑。” 　　两人一路说着话进屋。一撩帘子，小韩修的眼睛就往屋里搜索起来，目光在沙发上坐着的蒋乔盯住，嘴里还念叨着：“乔乔，乔乔。”从钱阿姨怀里挣扎着要下地。 　　蒋乔闻声看过去，看到一只面团似的小胖子。几个月没见，小韩修都胖得没有脖子了！ 　　屋里有不少的家具，钱阿姨可不敢让小韩修下地走，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乔乔，想钱阿姨和年年了没有？” 　　蒋乔还没有回答，小韩修就替她答了，“想！” 　　大人都被逗笑。钱阿姨把小韩修放到蒋乔边上，笑眯眯说道：“年年，跟乔乔玩吧。”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小韩修那个点了，他笑呵呵地重复“乔乔”着两个字没完。 　　宋舒敏去房间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钱阿姨，说道：“这是照片，前不久才刚洗出来。” 　　钱阿姨明白这是让她转交给年年奶奶的意思，上次她把照片的事情跟年年奶奶一说，年年奶奶说小宋同志给了照片就收着。 　　“谢谢小宋同志了。”钱阿姨接过一看，一共五张照片，一张两个孩子的合照，其他四张是小韩修的单人照。 　　接着钱阿姨把照片递到小韩修面前，笑着说道：“年年，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小韩修看是看，不过关注点却不在自己身上，他看了一会照片里的蒋乔，又转过头来看了沙发上的蒋乔，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为什么会有两个乔乔？ 　　一直木着脸的蒋乔忍不住笑了，小韩修也呵呵笑了起来。 　　一旁的宋舒敏第一次看见蒋乔的笑容，感慨万分，又眼神柔和看着小韩修，这孩子真是乔乔的福星。 　　小韩修来了，蒋乔就有事做了。蒋乔看向宋舒敏，说道：“妈妈，榻。” 　　宋舒敏现在已经能快速了解蒋乔话里的意思了，她起身咬着牙，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说道：“乔乔，年年去榻上玩。” 　　瞧见这一幕的钱阿姨乐了，笑道：“哟，小宋同志您可不要摔着孩子。” 　　宋舒敏一脸神气回道：“那不能。” 　　小韩修觉得这样很好玩，他笑得直乐，还去拉蒋乔的手。 　　把孩子们放到榻上，宋舒敏把玩具、小人书和饼干都放上去了，让孩子自己玩去。 　　蒋乔看着眼前玩着玩具的小胖子，下定决心不能让他变成上辈子的学渣。蒋乔上辈子就是个学渣，小韩修就是个比蒋乔更次的学渣。 　　蒋乔成为学渣是因为她没有好的学习环境，到了乌珍上小学的年龄，孙佳娟才让蒋乔跟着乌珍念着同一个班级，让蒋乔“陪太子读书”。 　　放学后，蒋乔一刻也不得停歇，根本没有时间写作业，更何况乌珍经常请病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乌珍一病蒋乔也得跟着请假在家照顾她。后来，蒋乔高考考了三次，才考上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就是因为底子太薄了，要补的东西太多。 　　至于小韩修是个学渣的原因，蒋乔猜他可能是不爱学习，也没有人逼他学，等有人逼他学的时候已经晚了。上辈子三年级前的小韩修就是用来反驳安静腼腆的孩子一定是学习的料这句话的。 　　当时小韩修考个三十分都算超常发挥的，所以重视儿子教育的韩从文才会急着给小韩修转学，自己亲自放在身边管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蒋乔伸手把小韩修手里的玩具夺走。 　　小韩修一愣，憋着嘴就要哭。下一秒，蒋乔把一本小人书摊开摆在他面前。 　　小韩修目不转睛看着里面的图画。 　　蒋乔瞧他的反映，就知道《西游记》的小人书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是最大的。 　　接下来也不用蒋乔替他翻页了，小韩修看完一页，自己就会翻页了，翻完一本又拿一本翻起来看。 　　小韩修待了两个多小时，把两本西游记看完了，临走前手里拿着第三本不肯放手。 　　钱阿姨轻声哄道：“年年，把书还给乔乔，明天再来看。” 　　小韩修扭过脸，大声道：“不要！” 　　宋舒敏摆手笑道：“小人书给年年带回去看吧，没关系的，乔乔这里还有呢。” 　　蒋乔突然出声说道：“给年年。” 　　钱阿姨惊讶说道：“乔乔都听懂大人的话了？” 　　这话宋舒敏不知道怎么回答，蒋乔时而懂时而不懂的。 　　钱阿姨也只是惊讶了一下，接着向宋舒敏道谢并保证明天把小人书带过来。 第23章 　　小韩修一走,蒋乔就不想在榻上待了，她向宋舒敏伸手，声音清嫩说道：“妈妈，抱。” 　　宋舒敏把她抱起来,试着问道：“小人书给不给小柔？”宋舒敏带着蒋乔去大院门口的副食品店买东西,经常会遇上林月云抱着的赵雅柔,两个孩子之间并不陌生。 　　蒋乔一扭头，声音坚定说道：“不给。”赵雅柔跟她无缘无故的,自己凭什么要跟她分享东西，她又没有一颗博爱的心。 　　宋舒敏捏捏蒋乔的小鼻子,笑道“不给就不给吧。”宋舒敏可不想把女儿教成一个道德模范,人还是得有点自己的私心。 　　蒋乔的日子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得飞快，蒋乔已经两岁半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蒋乔脸上的婴儿肥在快速退去,面庞变得秀气了。 　　清晨，一声“乔乔”惊起在院子里啄食的小麻雀。 　　一个绑着两根小麻花辫,穿着草绿色布拉吉小裙子的小姑娘从门帘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向院门去。 　　走到院门,听着院门外一连串的“乔乔”,她不慌不忙拿起旁边的小凳子,放到门的正中央，踩了上去,拉开了门栓。 　　小女孩也不立马把门打开，从凳子上下来,把凳子放回原来的位置。 　　门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背带裤和蓝色小短衬衫,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外面窜了进来，手里来拿着一本小人书。 　　蒋乔看着每□□气蓬勃的韩修，问道：“吃饱了吗？” 　　韩修憨头憨脑一笑，带着奶音说道：“我急着来。” 　　蒋乔早料到了，很有先见之明留出了一个菜包子，说道：“桌上有菜包子。” 　　话音一落，蒋乔身边起了一阵风，韩修迈着小短腿向屋里跑去。 　　蒋乔进屋的时候，一个成□□头大小的包子已经被韩修吃了一半了。 　　“洗手了吗？”蒋乔没什么语气问道。 　　韩修点点头，他已经被蒋乔养成了用手拿吃的之前要先用肥皂洗手的习惯，不洗手的话就不要想从蒋乔手里拿到一口吃的。 　　宋舒敏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韩修笑眯眯说道：“年年，来了。” 　　韩修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向宋舒敏打招呼，“姨姨，早上好。” 　　“姨姨”是宋舒敏让韩修叫的，这样的显得亲近些。 　　宋舒敏看他吃得急，柔声说道：“慢点吃，不着急，别噎着。” 　　蒋乔两周岁一过宋舒敏就开始教她识字，李红英听钱阿姨说起这件事后，带着一块两斤重的上好五花肉上门，让宋舒敏顺便教教自己孙子。 　　李红英和韩山河工作忙，根本没有时间教孙子识字，钱阿姨是个目不识丁的。李红英原本想着让孙子上学再识字，但一看蒋家的孩子都开始识字了，自家也不能落后不是。 　　宋舒敏爽快地答应了，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小韩修连两周岁的生日都没有过，就去蒋家上午识字两个小时，下午识字两个小时。 　　如果不是晚上宋舒敏要看自己的医书，两个孩子还得上晚课。没办法两个孩子太乖了，宋舒敏教他们特别轻松又有成就感。 　　宋舒敏忙着教孩子识字，钱阿姨到了蒋家也没人陪着说话了，再者韩修可以自己走着去蒋乔家，钱阿姨干脆不跟着来了，去树底下跟大院里的家属聊天。 　　这个年纪的普通小孩，能让他每天识十分钟的字算是好的了，宋舒敏不知道她的安排超出正常小孩的接受范围了。 　　蒋乔这个假小孩学习这么长时间当然不成问题，至于韩修，有蒋乔这根定海神针镇着，又有小人书在前面钓着，他就得坐下来乖乖认字。 　　韩家本来是有着很多小人书的，当时李红英来找宋舒敏的时候，蒋乔在旁边，两个大人谈妥之后，蒋乔就仰着小脸，认真地说，年年喜欢小人书，不喜欢识字。然后李红英就把韩修的小人书全部搬到蒋乔家来了。 　　宋舒敏拿出一本写好各种字的草稿和一支二十公分长的小木棍放在饭桌上，让两个孩子围着她。 　　她把草稿本翻到昨天教的那一页，然后身子远离饭桌，用小木棍指着一个字，沉声问道：“年年，乔乔，这个念作什么？” 　　蒋乔看着不答，韩修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 　　宋舒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数着时间，等着孩子们的回答。 　　宋舒敏在心里数到十，开口说道：“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们答案了，这个字念……” 　　“夏！夏天的夏。”韩修说得急切。 　　宋舒敏定下规矩，每天她抽查前一天的内容，两个孩子能全部答出来，才有小人书看。刚开始的时候，蒋乔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宋舒敏以为她不会，暗暗着急，准备再教一遍蒋乔。 　　蒋乔拿着宋舒敏的草稿本，把宋舒敏教过的都念一遍出来，让宋舒敏目瞪口呆。以后上课蒋乔还是不开口，宋舒敏心里一点也不着急了。 　　蒋乔不开口，着急的就是韩修了，他答不出来，今天晚上就没有小人书看。 　　宋舒敏给了一个掌声，语气夸张，仿佛发现了韩修是个天才，笑道：“年年，太聪明了，这么难的字都能认识。” 　　韩修傲娇地把头一仰高来。 　　宋舒敏摸摸他的小脑袋，木棍指着另一个字，接着问道：“那这个呢？” 　　韩修飞快说道：“乐！快乐！” 　　韩修被套路而不自知，一页的字宋舒敏全让他答了。 　　两个小时后，蒋乔和韩修并排坐在屋檐下，一人手里一块甜瓜， 　　一个大口大口地吃，嘴角沾了汁水。一个小口小口地吃，嘴角沾了汁水，立马用手帕擦干净。 　　吃完的韩修用双手撑着凳子的边缘，小短腿够不到地，一晃一晃的。 　　韩修转过脸来，看着蒋乔问道：“乔乔，你怎么还不会呀？” 　　蒋乔面无表情说道：“我笨。” 　　韩修瞪大了眼睛，高声说道：“你不笨，以后我教你。”说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 　　蒋乔心中好笑，面上认真说道：“好，你教我。” 　　韩修拍了一下手，说道：“等你吃完，我就教你。” 　　宋舒敏给两个孩子上完两个小时的识字课，就对他们不做要求了，让他们自己玩去。不过蒋乔和韩修都是待在家里吃吃零食，看看小人书，不会出去。 　　等宋舒敏把午饭端上桌，韩修就会自己家吃午饭去，午睡后再过来。所以韩修有的是时间“教”蒋乔。 　　蒋乔不动声色地加快了吃瓜的速度，把瓜皮扔到旁边的木桶里，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汁水，朝韩修说道：“走，去我的房间里。” 　　韩修脸上满满是愉快说道：“好呀。”蒋乔的房间韩修很熟悉，因为小人书全部放在蒋乔的房间里。 　　一岁半时蒋乔就跟宋舒敏说，她不想睡在婴儿床上了。 　　宋舒敏打算打一张一米五的小床放到她和蒋维均的房间里，让蒋乔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她实在是不放心。 　　蒋乔真正的目的是自己睡一个房间，而不是要一张大一点的床，她当晚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和小枕头，放到了榻上说是要在上面睡。 　　万般无奈下宋舒敏只能同意了，让蒋维均把客厅的那张榻搬进最小的房间，当成蒋乔的临时住所。 　　当晚蒋乔一个人睡反而睡得香甜，宋舒敏和蒋维均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间起夜去看了蒋乔好几次，适应了几天，看蒋乔完全不害怕自己一个人睡，才真正放下心。 　　大院里的平房都是按一样的规格建的，有院子、厕所、洗澡间、厨房、客厅和四间卧室。当初搬家来京市时，宋舒敏只收拾了一间房间的家具，还有一间用来作书房了，另外家里另外的两间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宋舒敏是不可能委屈了蒋乔的，她让蒋乔暂时住最小的房间。然后给另外一个大的房间量尺寸，打家具。 　　雕花双人木床、写字台、三面大衣柜、五斗柜、梳妆台和木箱子都一次给她备齐了。蒋乔两周岁时才搬了进去。最小的房间就放着那张榻，亲戚来的时候住，可以躺下两个成年人。 　　蒋乔进了自己的房间，搬了一张门边的椅子，放在书桌前，说道：“在书桌上学。” 　　韩修点点头，爬上了椅子。这时候他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蒋乔也爬上椅子后，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这是她从她爸妈的书房里拿出来的，蒋维均知道后只以为蒋乔是拿来玩的，也随她去了。 　　“这是小人书吗？”韩修惊呼道。眼睛一下子就落在了那本厚字典上，这么厚的小人书，能看好久呢。 　　傻子哎！蒋乔暗道。她把书放在韩修面前，翻开道第一个字母“A”那一页，诱导说道：“你教我吧。” 　　韩修低头一看，眉头皱得紧紧，好一会，他捏着手指尖，小声说道：“姨姨没教过这个，我不会。” 　　这会蒋乔开门见山说道：“那我会一点，我教你吧。” 　　韩修大大的眼睛里闪过茫然，不过他年纪还小，想不通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不过，向来蒋乔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皱着小脸，有点不情愿说道：“那好吧。”又要学习了！ 　　蒋乔指着翻到正文的第一页，指着最上面的那个大字母，说道：“来，跟我念A。” 　　于是韩修进行了双语学习。 　　跟着蒋乔念也没什么难的，比汉字更容易读，韩修轻而易举念道：“A。” 　　五六十年代华国人学习外语主要学的是俄语，中学大学还开设了俄语课。不过对于蒋乔这个知道未来发展的人来说，显然学习英语更好。尤其未来三十年会英语的人不会太多，懂说英语会让人得到更好的发展机遇。 第24章 　　“乔乔,吃午饭了。”宋舒敏朝蒋乔的房间低声喊道。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了，蒋乔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宋舒敏惊讶说道：“年年,还没走啊,那今天在姨姨家吃。” 　　平时韩修都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家,今天都十一点多了。韩修想走，但是蒋乔不放他走。 　　蒋乔房间里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闹钟,十一点的时候，韩修就对蒋乔说,他要回家了,可蒋乔让他是再学一会。 　　刚开始的时，韩修对二十六个字母还有点兴趣，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一点兴趣很快就没了。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些字母,韩修小朋友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韩修小奶声说道：“不了，姨姨,我要回家。”奶奶和钱婆婆都跟他说过,不要在乔乔家里吃饭,不然乔乔会吃不饱,饿肚子的。 　　看着韩修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走出院门的背影，宋舒敏看向蒋乔,好奇问道：“年年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到回家吃饭时间他都是高高兴兴的。” 　　钱阿姨以前是不做家务的，韩家要是开火的话是李红英弄,要不然就是去食堂打饭。 　　韩修大了之后,钱阿姨就做饭了,她手艺好，韩修可不一到吃饭时间就开心嘛。但今天经过一个小时的二十六个字母的摧残，即使有好吃的他也提不起劲来了。 　　蒋乔随口敷衍亲妈道：“玩累了。” 　　从这天起，韩修就开始了双语的学习生活，慢慢地他竟让也能适应下来了。 　　而且识字后，小人书里的插话他能看懂一些了，配着图来看更有意思，韩修表示他喜欢识字！ 　　也就是蒋、韩两家家底颇丰，舍得给小孩子买一箱子的小人书，要知道一本好一点的小人书要一毛多，一毛多够一个成年人一天的伙食费了。 　　普通家庭的小孩子有了一本小人书，会满世界地向小伙伴炫耀，跟其他人交换着看。 　　又是一年的冬天，又是一年的新年即将来临之际。 　　天气难得放晴，太阳悬挂在澄澈无云的天空上。宋舒敏放话让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雪去。 　　前几天宋舒敏这个老师就给两个孩子放假了，理由是劳逸结合，让孩子好好过个年，春节过后再学习。 　　宋舒敏的做法，蒋乔也同步跟进，她也给韩修放假了，过了年再上英语课。 　　两个孩子会英语的事，大人谁都不知道。蒋乔教韩修学英语的时候，宋舒敏在厨房里忙活，乒乒乓乓的，哪里听得到蒋乔房间里的声音。况且蒋乔还可以压低了说话声。 　　与此同时，蒋乔吓唬韩修，告诉他，如果大人知道他们会英文，肯定让他们学习更多的内容。 　　所以韩修把学英语这件事情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大人发现，他没有时间玩了。 　　这几天是韩修最开心的日子了，不用学习比过年还让他开心。 　　蒋乔戴着手套陪着韩修在院子里玩雪，她蹲在地上，用雪堆起一个个的几何形状。而韩修用脚踢着地上的积雪，扬起一阵阵的飞雪，还是不是发出呵呵的童铃般的笑声。 　　院外的门环被拍响，蒋乔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瘦，穿着藏蓝色毛料中山装的男人，蒋乔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韩从文，韩修的父亲。 　　韩从文蹲下身子，与蒋乔平视，神色柔和道：“你是乔乔吧，我是韩叔叔，是年年的爸爸。” 　　韩从文今年回京市过年，这三年里韩从文在沪市站稳了脚跟，交到了不少的人脉，丧妻之痛也已被时间冲淡了许多，他有那个勇气回来了。 　　韩从文刚到家，就想见一面差不多三年没见的儿子，那知道孩子不在家。钱阿姨告诉他，年年在乔乔家。 　　乔乔，韩从文当然知道，母亲的信里提到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儿子跟一个叫蒋乔的小姑娘玩的很好。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韩从文就想去蒋乔家把儿子接回来。 　　蒋乔在愣神，上辈子韩从文可不会以如此平和的态度对她。尽管韩从文知道韩修的死不是蒋乔的过错。 　　可对蒋乔这个人他难免怨怼，就是为了就这个孩子，自己儿子才会被淹死的，跟蒋乔见面，韩从文都是一副极其冷漠的态度。 　　韩从文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穿着棉衣的小姑娘，难道自己太严肃，吓着人家了？韩从文扯扯嘴角，想要露出个笑来。 　　一个穿着蓝色棉衣，戴着毛线帽的男孩子从院里跑了出来，挡在蒋乔面前，绷着小脸大声问道：“你是谁？” 　　原来韩修见蒋乔这么久没有回来，就跑出来找她了，看到一个陌生人，他以为蒋乔是被陌生人吓到了。 　　韩从文抬眼望去，涌起一股自豪感，自家的孩子长得也不必人家差。李红英给韩从文寄过不少韩修的照片，这让韩从文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可韩修却不认识自己的爸爸，韩家有不少韩从文的照片，李红英给韩修看，他看了转头就忘了。 　　韩从文没有回答，他大手一伸，把韩修捞过来，把他抱了起来，看着孩子的眼睛温声说道：“年年，我是爸爸。” 　　“嗷嗷，呜呜。”哭声响彻云霄，韩修马上眼泪汪汪，扭着身子要挣开韩从文的怀抱。 　　快三岁的韩修已经知道了，大院里的小孩都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他有爷爷，奶奶，钱婆婆，乔乔，姨姨，叔叔就是没有爸爸妈妈，所以面前这个人肯定是个坏人。 　　“韩叔叔，你把年年放下来。”一道稚嫩的女童声说道。 　　韩修这一哭，把韩从文打得措手不及，一听蒋乔的话，他立马把韩修放下来。 　　蒋乔走过去，拉起韩修的小手，拍着韩修的背，韩修的哭声渐渐小了。 　　“怎么了这是？摔着了？”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蒋乔回头一看，就看到她妈围着围裙，手里还抓着锅铲，脸色惊慌地从里面跑出来了。 　　蒋乔从来没有哭过，最近一年韩修也不哭了，乍一听孩子的哭声，她立马就慌了。 　　蒋乔解释道：“妈，什么事也没有。” 　　宋舒敏在孩子面前停住，把两个孩子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脸色才开始缓过来。她疑惑问道：“那年年这么哭了？” 　　合着那么大个活人，她妈都没有注意到，蒋乔心中无奈，连忙给她妈使眼色，让她看旁边。 　　宋舒敏一看，这才注意到韩从文，她疑惑地看着这个与蒋维均年纪相仿的男人，几秒钟后恍然大悟说道：“你是年年的爸爸吧？” 　　韩从文温声说道：“是的，你好，宋同志。” 　　宋舒敏点点头，笑道：“你好，韩同志，进来坐吧。”然后转身想抱起韩修，毕竟孩子刚哭过，得哄哄他。 　　宋舒敏想把韩修抱起，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锅铲呢。 　　蒋乔适时道：“妈，把锅铲给我拿着吧。” 　　宋舒敏把锅铲交到蒋乔手里，抱起韩修，往里走，招呼说道：“来，韩同志进来坐会。” 　　韩从文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家抱在怀里，人家的女儿一脸轻松拿着那么大的锅铲，走着路，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头，不过他不好贸然开口。 　　宋舒敏轻声问道：“年年，怎么哭了？” 　　在宋舒敏心里，韩修就是蒋乔的弟弟，他是更小的那一个，也是更需要大人照顾的那一个。 　　不是宋舒敏偏心，或是看重男孩子，实在是蒋乔根本不用她操心，在韩修身上她更能有做母亲的感受。 　　韩修抽噎着，用小手指着韩从文，泪眼朦胧说道：“坏人。” 　　韩从文心中一梗。 　　宋舒敏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点心疼，这孩子都快要上幼儿园了，才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的面，她柔声说道：“年年，他是你爸爸，不是坏人。” 　　韩修愣住了，他还真有爸爸，原来奶奶不是骗他的。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韩从文。 　　韩从文注意到了韩修的打量，想对儿子笑一笑，可实在是扯不出一个笑脸来。 　　宋舒敏指着沙发说道：“韩同志，到沙发上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韩从文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 　　宋舒敏笑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宋舒敏一走，韩从文把拿着的布袋子放到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冲着两个孩子招手道：“乔乔，年年过来，这里有好吃的。” 　　蒋乔望去，茶几上摆着半袋子的巧克力，和一大包牛肉干。这些东西可是金贵的吃食，要到侨汇商店才能买得到。可蒋乔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她不为所动坐在那里。 　　韩修是个小吃货，他吃过巧克力和牛肉干，知道那是比肉肉更好吃的东西。 　　他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上面飘。但是他的意志力还是很坚定的，蒋乔不过去，他也不过去。 　　诱哄不成功，韩从文有些无奈，看来两个孩子都不是好哄的那种。 第25章 　　“韩同志,这是？”宋舒敏边问道边把搪瓷杯放到韩从文面前，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 　　巧克力和牛肉干她不陌生，韩从文给韩修寄过，宋舒敏也给蒋乔买过,两个孩子谁有,都会分享给对方。 　　韩从文客气有礼说道：“这是我从沪市带回来给孩子吃的,这几年承蒙宋同志家对年年的照顾，这些零食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留给给乔乔吃吧。” 　　韩从文说得真心实意的，两个孩子之间也不用计较这些吃食,宋舒敏笑着接受了,说道：“那我就替乔乔收下，乔乔还不谢谢韩叔叔。” 　　蒋乔坐得端端正正的，她声音清脆说道：“谢谢，韩叔叔。” 　　韩从文一边喝着开水,一边跟宋舒敏聊聊沪市这个城市。一边用余光观察坐着的两个孩子。 　　蒋乔纹丝不动，脸色没有丝毫不耐烦急躁之色,韩修则小动作不断,晃晃腿,拍拍沙发,还抬头看天花板,明明两个孩子只隔了七天，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水喝完了,也该告辞了。韩从文起身说道：“宋同志，我带年年回去,就不叨扰你了。” 　　宋舒敏客套说道：“那好,宋同志下次再来,跟我爱人聊聊天。” 　　韩从文点点头，来到韩修面前，伸出手说道：“年年，跟爸爸回去。” 　　韩修低着头，嘴抿得紧紧的，不肯应声。 　　宋舒敏摸了摸韩修的头，轻声哄道：“年年，跟爸爸回去，好吗？” 　　宋舒敏的话，韩修一向都听。他撅着嘴巴，点点头。韩从文把他抱起来，他不再抗拒，搂着韩从文的脖子。 　　蒋乔起身跟两人告别道：“韩叔叔，年年再见。” 　　韩从文再一次惊讶蒋家孩子的有礼，韩修也瓮声瓮气说道：“姨姨，乔乔再见。”明显是不开心了，可这个时候蒋乔也不好说话开解他。 　　等人走后，宋舒敏吩咐道：“乔乔，把茶几上的东西放到零食抽屉里去。” 　　蒋乔应声：“嗯。” 　　她把巧克力和牛肉干放到客厅的五斗柜的最底层。那里面有钙奶饼干、蛋卷、糕点、果脯、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罐头，是宋舒敏特地放到这里的，方便两个孩子拿来吃。 　　韩从文不会哄孩子，可家里有会哄孩子的人，她们可以教韩从文。 　　第二天，韩修是带着笑意来蒋乔家，显然昨晚他跟韩从文相处得很好。 　　韩修从棉衣口袋里一掏，小胖手里抓满着巧克力，“给，乔乔。”说着递给了蒋乔。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爸爸也给了我。” 　　韩修皱眉想了想，然后欢快说道：“那我们一起吃吧。” 　　蒋乔点点头，韩修手里就就几颗，一次性吃光也没什么。对牙不好？开玩笑，那有那么多甜食吃！韩修手里的零食都算多的了，但也不够天天吃。 　　韩修伸开掌心，数了数。“一，二，三，四。”刚好四颗，他眨眨眼睛，拿出两颗给蒋乔。 　　韩修已经会数数，数到一百多了。宋舒敏让两个孩子数瓜子，成功教会了他们数数。 　　蒋乔打开锡纸，一咬，朗姆酒的醇香在口腔里荡开。竟然是酒心巧克力，是高级货！ 　　韩修吃了一颗眼睛发亮，兴奋说道：“乔乔，跟以前吃的巧克力不一样。” 　　蒋乔点头道：：“是不一样，你觉得那一个更好吃？” 　　蒋乔估计之前是因为韩修太小了，韩从文不敢给酒精类的东西给小孩子吃，现在孩子大一点就可以吃了。 　　韩修思考了一小会，做出了选择，指着手里的巧克力说道：“这个更好吃，更香。” 　　蒋乔把巧克力解决完，关心问道：“你爸爸怎么样？” 　　韩修语气很是炫耀，“他给我买好吃的，读小人书，还陪我睡觉。” 　　蒋乔夸奖道：“年年，你有一个好爸爸。” 　　韩修呵呵笑了起来，又疑惑道：“那以前他怎么不出现？就我一个人没有爸爸。” 　　蒋乔温声解释给他听，“你一直有爸爸，也有妈妈，不过他们要去工作，要不然会饿肚子的。外面的好多小孩跟你一样，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 　　说太长的一段话，蒋乔怕韩修听不明白，她顿了顿，又说：“我爸爸在这里工作才住这里，你爸爸也要住在他工作的地方。” 　　韩修沉默了一小会，不开心说道：“那我爸爸能不能也在这里工作？” 　　蒋乔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不能，你看你身边有爷爷奶奶，我有爸爸妈妈，没有爷爷奶奶，不能每一个都要。” 　　上辈子韩修在大院里交不到朋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院里的其他孩子会说韩修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使得韩修非常抗拒跟那些孩子交往。 　　韩从文常年在沪市，有这样一个爹就像是没有。蒋乔希望这一世韩修不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他跟其他父母双全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韩修飞快说道：“我要爷爷奶奶。”一个才相处一天的陌生爸爸，怎么能比得过朝夕相伴的爷爷奶奶呢？ 　　蒋乔心中好笑，见他不纠结爸爸为什么不能陪在他身边了，也不想再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了。 　　蒋乔看着他说道：“你看你爸爸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回去陪陪他吧。” 　　韩修鼓起脸不开心说道：“家里来了好多人。” 　　韩修才刚吃完早饭，家里就来了一拨拨的人。虽然那些阿姨对他笑眯眯的，还给他带了零食和礼物，可韩修就是本能的不喜欢她们。 　　蒋乔立马懂了，韩从文一回来狂蜂浪蝶就蜂拥而至了。不管那些人里有没有抱着一颗真心来的善良女子，蒋乔都要做个坏人了。 　　她说道：“你不喜欢那些人是不是？”小孩子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韩修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他连连点头。 　　蒋乔又说道：“你不喜欢她们，你爸爸也不会喜欢她们的，你看我喜欢的我爸爸就喜欢，我不喜欢的我爸爸就不喜欢。”蒋乔一顿一字说的，就怕韩修绕晕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蒋乔又问。 　　韩修愣了一会，说道：“你是说我喜欢就是我爸喜欢的，我讨厌的就是我爸讨厌的。” 　　得！人家一个三岁小孩都比自己会归纳总结。蒋乔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没错，再说那是你家，你可以把她们赶出去。” 　　韩修目瞪口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还可以这样？大人们不是说让他做一个有礼貌，不哭闹的孩子吗？ 　　韩修现在被宋舒敏和李红英教得很好，像个小绅士。可人善被人欺，蒋乔可不希望他要忍受委屈，那还不如做个随心所欲的小霸王呢！ 　　蒋乔再下一击，语言极其有煽动性说道：“你家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当然可以做主。” 　　蒋乔能成功执行那么多次的高难度任务，可不是一个一味善良忍让的人。她信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守着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底线。 　　韩修眼睛亮晶晶的，兴冲冲说道：“乔乔，我立刻回去把她们赶走，把爸爸抢回来。”韩修其实心里也想和爸爸多待一会。 　　蒋乔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加油。” 　　韩修充满勇气，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宋舒敏在门口看见了韩修的背影，她进了屋，诧异问道：“年年怎么这么快走了？” 　　蒋乔坐在沙发上看着英语字典，头也不抬说道：“他想韩叔叔了。” 　　宋舒敏笑道：“果然是父子天性。” 　　她看了眼女儿膝上放着的英语字典，好奇问道：“乔乔，你看得懂？”那本英语字典是宋舒敏大学的时候买的，学医的少不了要看外国的资料。 　　蒋乔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不懂，当小人书看，跟看画一样。” 　　宋舒敏无言以对，她无法理解蒋乔这个非同凡响的爱好，同时在想蒋乔的性格到底像谁？好像都不像父母，跟个小大人似的。 　　另一边，韩修进了自家的院子，就听到了屋子里面的吵闹声，他皱了皱眉，迈着小短腿往里走。 　　韩家的沙发上坐满了人，介绍远房侄女介绍得正欢的许如花，转头一瞧，就看到了韩家现在唯一的孙子进来了。 　　她露出个慈祥的笑来，笑道：“哟，年年回来了。” 　　韩修憋着一股气，理都没理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没有礼貌。他也不走进去，就站在边上，冲着沙发上的韩从文大声说道：“爸爸，我要听你念小人书！” 　　韩从文巴不得从这里离开，一听到儿子的话，他赶紧起身，笑道：“爸爸现在马上上楼给你念。” 　　闻言，韩修刚要露出个笑脸来，许如花就以故作亲近的语气责怪道：“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呢，你爸爸正跟人聊天呢。” 　　不是说韩家的孩子很乖巧有礼吗？怎么活脱脱的霸王口吻？显然许如花作为邻居，已经忘了那段魔音贯耳的日子。 　　韩修脸上刚起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他梗着脖子，语气霸道，“我不管，爸爸我现在就要听你讲小人书！” 　　见自家孙子生气了，李红英立马说道：“从文，你抱年年上去，哄哄他。” 　　韩从文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认为韩修不懂事，即使不懂事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教。他走到韩修面前，抱起韩修，温声说道：“想听那一个？” 　　韩修欢声说道：“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停了一会，又童言童语道：“爸爸，我不喜欢她们，你喜欢她们吗？” 　　韩从文一顿，知道孩子嘴里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告诉别人他的态度。 　　要不是不好同这么多人撕破脸，他早走了。韩从文声音坚定道：“不喜欢，爸爸怎么可能喜欢她们，这是乱搞男女关系，年年可不能胡说。” 第26章 　　这些话全都传到了客厅众人的耳朵中,众人心思各异，有的已经打消了给人家当后妈的念头。 　　本来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又听闻韩家孩子的懂事乖巧，在长辈的不断说服下才动了心思。现在孩子是个霸道的,大人又没那个意思,干嘛上赶着要嫁。 　　许如花作为除了李红英外身份最高的人,率先开口说道：“李大姐，从文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红英拍了拍袖子,淡淡说道：“从文不想再娶，他的性子你知道的,即使再找一个我和老韩也插不上手,要想找也是在沪市那边找。” 　　李红英心里其实很不舒服，才不到三年，从文哪能再娶？她把张文珍当成自家的女儿来看待，女儿本来就跟母亲更贴心,李红英心里更偏向张文珍。 　　她现在是岳母心态，女儿难产死了,别人到她面前张罗着给女婿再娶,你说她能心里舒服吗？ 　　许如花看一眼旁边姿色不错的侄女,不死心说道：“年年那么小,总得有个妈照顾着。”后妈也是妈啊。 　　李红英微微一笑说道：“那感情好,如花啊，你给我找一个留在京市帮我照顾孙子的儿媳妇。最好是吃苦耐劳的,我许诺等年年上了大学，我一定让她去从文身边。” 　　许如花和旁边的姑娘面色一变,这是给你孙子当保姆,而不是给儿子当媳妇吧,还等孙子上大学后，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什么奔头。 　　把人全部打发走了，李红英狠狠地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姑娘想给儿子当续弦了。 　　李红英把茶几收拾了，上楼去看父子两个相处得怎么样了。 　　“悟空见又是那妖精变的，也不说话，当头就是一棒，嘴里大喝一声，看我老孙一棒！” 　　“爸爸，唐僧怎么那么笨，都看不出那个老奶奶是妖精。” 　　“爸爸跟你说，哭的人不一定可怜，……” 　　李红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含着笑放轻脚步转身走了。 　　接下来，韩修都没有再去找蒋乔，典型的有了亲爹忘了小伙伴。 　　不过蒋乔并不在意，韩修能和韩从文和谐相处，而不是针锋对麦芒再好不过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一家人吃过饺子后，宋舒敏和蒋维均都给了蒋乔一个红包。 　　这是蒋乔家的老传统了，蒋乔去年就收到了四个，宋舒敏连着第一年的红包补给了蒋乔。加上韩修爷爷奶奶和钱阿姨给的红包，蒋乔的小金库一共有了八块五毛，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蒋乔跟着爸妈去韩家拜年，不过她不用她爸抱着了，自己走着。 　　道路两边是皑皑的薄雪，走在路上的人，都带着笑意。 　　“乔乔，你怎么自己走路？”王建国问道。 　　每一年都能碰上王家人，蒋乔已经很习惯了。王建国的话蒋乔听见了，但她不想回答。 　　你以为谁跟你似的，快六岁了还要身材瘦小的妈妈抱着。不知道王建国抽什么疯，时不时在她面前凑近乎，蒋乔在心里腹诽。 　　快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分辨美丑了，在王建国眼中，蒋乔长得比他的几个姐姐好看。他喜欢跟好看的人说话，要是他的姐姐们长得跟蒋乔一样好看就好了。 　　杨翠翠可见不得宝贝儿子被一个丫头片子忽视，她语气冲冲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聋了吗？我们建国跟你说话呢！” 　　“聋”这个字触犯到宋舒敏和蒋维均的雷区了，曾经他们多害怕蒋乔身体有残疾。 　　宋舒敏脸上的平和不见了，冷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说话吗？不会说话就当个哑巴好了。” 　　王家人齐齐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宋舒敏会这么说。 　　这个时代随意打骂孩子是常见的事，父母一不顺心，骂孩子“聋了吗”“瞎了吗”，“哑巴”算是轻柔的骂法了，在一些父母眼中，还不算是骂，只能算说。 　　杨翠翠斜眼看她，理直气壮说道：“是你女儿没礼貌，不应人先。” 　　宋舒敏冷哼一声说道：“你儿子是皇上吗？他问我女儿一定要回答。” 　　杨翠翠正要大声反驳，旁边的王贵扯了她一下，杨翠翠顿时噤声。别看杨翠翠在外面表现得多强势，其实骨子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女人，王贵说得话她不敢不听。 　　王贵入伍多年，这点觉悟是有的。话不能乱说，不然就会给他们家招祸了。 　　这一出没有影响到蒋乔的心情，她妈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根本没有她和她爸发挥的余地。 　　韩修跟在韩从文身边，一看到蒋乔进来了。立马跑到蒋乔身边，操着一口小奶音说道：“姨姨，叔叔，乔乔，新年好！” 　　“新年好，年年。”宋舒敏和蒋维均异口同声笑道。 　　韩修拉着蒋乔的手，急切说道：“乔乔，我们去楼上去。” 　　蒋乔没有盲目跟着韩修走，问道：“你爸让你上楼去？” 　　下一秒，韩修松开手，跑去韩从文身边，说了几句又跑回来，小脸红红的说道：“爸爸答应了，我们上去吧。” 　　上了楼，进了韩修的房间。蒋乔一个人睡的事情被韩修知道了，他也闹着要自己一个睡，李红英犹豫不决，韩山河立马拍板赞同孙子一个人睡，男孩子就应该从小锻炼胆量。 　　韩修有了自己的房间好久了，这是蒋乔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家具跟她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房间更大些，地上铺着红木板。 　　韩修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叠红包来，递给蒋乔，献宝说道：“这是奶奶，爷爷，钱婆婆和爸爸给你的红包。” 　　蒋乔不客气收下了，说道：“谢谢他们，我爸妈的，等你来我家再给你。” 　　韩修点点头，突然闷闷不乐说道：“要是我们可以去外面玩就好了。” 　　蒋乔一惊，韩修这么大了，除了去医院之外就没有出过部队大院的门。听这话的意思，他出去过？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向往。 　　蒋乔问道：“你爸爸带你出去过？” 　　韩修眼睛发亮高兴道：“是呀，外面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人也好多。” 　　蒋乔木着脸说道：“年年可不要做坏小孩，偷偷跑出去，要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会饿肚子的，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对于一个贪吃的小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让人难受的事情。 　　韩修小肩膀一缩，被吓唬到了，他摇摇头急切说道：“我绝对不跑出去。” 　　蒋乔跟韩修一起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爹妈和韩从文聊得正欢，三个人家世相当，又是五十年代的老牌大学生，有不少的话题可以聊到一起去。 　　蒋乔走过去，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静静站在宋舒敏身边。 　　韩修却不想被大人忽视，他扯了扯韩从文的黑布裤子，奶声说道：“爸爸。” 　　韩从文低头看了一眼，摸摸他的头，说道：“带乔乔去跟别的小朋友玩。” 　　韩从文在家这几天发现儿子太内向了，除了蒋乔这一个好朋友，就没有其他的玩伴的。更夸张的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没有必要从不带孩子出门去。 　　韩从文下决心要把儿子的性子改过来，带他出门玩了一次，也带了他去院子里孩子多的地方逛逛，让他交多一些小伙伴。 　　韩修撅撅嘴，有点不乐意，不过这几天他跟一个比他大三岁多的男孩子玩得不错，也想带蒋乔见见新交的朋友。 　　于是，韩修挥手，像个发号施令的将军说道：“乔乔，我们走。” 　　蒋乔并不想跟一群小萝卜头玩，她平时应付韩修已经很心累，不过她知道她不能太出格，要不然她爸妈会担心的，自己也会被视为异类。 　　韩修用目光去找新认识的伙伴，看到他在餐桌上，拉着蒋乔走了过去。 　　“三柱，这是乔乔。” 　　蒋乔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个面色黑红，眼睛滴溜溜透着一股机灵淘气劲的男孩子，咧开嘴向蒋乔道：“乔乔，我叫周鹏飞。” 　　周鹏飞上了幼儿园后，最讨厌别人叫他土气的小名了，他用拳头说话，同龄的孩子都不敢惹他，小名现在只有他娘叫。韩修听见周鹏飞他娘叫过他一次后，也叫起了“三柱”来。 　　周鹏飞，蒋乔认识，大院里当之无愧的“孩子王”，不过韩修这么会跟他搅到一起去，明明上辈子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不过，周鹏飞这个人心眼多但并不坏。 　　蒋乔淡声说道：“你好，三柱。” 　　周鹏飞：“……” 　　韩修得意地笑了，乔乔是站在他一边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屋子里只有糖果和瓜子吸引这些孩子，要不是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跑出去，他们早溜出去了。 　　蒋乔听他们说着小孩子的游戏，打雪仗、打水漂、还有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和新鞋子。 　　韩修听得很入神，跟听评书似的。蒋乔的眼睛已经开始开小差了，她的视线转移到一处一顿。 　　孙佳娟坐在沙发上跟别人聊天，怀里抱着的孩子跟上辈子的乌珍有七分像的地方，但却不是同一张脸。 　　这辈子乌珍是没有机会来到世上了，乌栋生育困难，孙佳娟年纪大了，不可能再有一个孩子。 第27章 　　这是蒋乔第一次见到乌宝珠,前年大年初一乌栋和孙佳娟都来了韩家，却没有把孩子带来。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同了，乌家的情况与上一世的区别最大。 　　乌宝珠脸色红润，小脸胖乎乎的明显是个健康的孩子。乌家请了保姆,即使现在孙佳娟不工作了,保姆也没有辞退,孙佳娟过起了阔太太般的生活。 　　跟上一世那个扣扣索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孙佳娟,完全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孙佳娟一抬头与蒋乔的目光对上，蒋乔面色不变的移开了视线,即使蒋乔没事不会出门,在大院的道路上还是碰到过孙佳娟不少次，每一次她面色如常。 　　要是面露异常被孙佳娟怀疑她一个小孩子，还能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情，那就事情大方了。 　　至于上一辈子的那些耿耿于怀、怨恨和对母爱的渴望早就烟消云散了,看见过更加广阔的世界，就不会活在过去里。 　　孙佳娟面色微变,心里也不平静。大院里谁不知道蒋家的孩子长得得年画似的,文静有礼。 　　孙佳娟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她原以为蒋乔是个残疾的孩子,才会嫌弃她,想把她抛弃。如果当初知道蒋乔的毛病会好，她一定会把蒋乔留在身边。 　　宝珠太小了,自己和乌栋的年纪大，等以后一去,宝珠没个兄弟姐妹帮衬怎么办？别看孙佳娟这两年来的日子春风得意,其实心里愁得厉害。 　　她和乌栋最近犹豫要不要收养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男孩子，有哥哥护着，宝珠以后不怕被人欺负。 　　要是蒋乔知道孙佳娟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太想当然。想要乌宝珠有个哥哥，孙佳娟自己没有哥哥吗？ 　　她一大堆哥哥，小的时候那一个会帮她出头？不从她手里抢吃的就算不错了。即使小时候爱护乌宝珠，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不会把乌宝珠放在第一位了。 　　到时候孙佳娟能忍？肯定会把人家拖成老大难，或者给人家找一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媳妇。 　　韩从文大年初五就回沪市去了，韩修拿着一个布袋子，神情失落地来到了蒋乔家。 　　“我爸买的，我一份，你一份。”韩修把布袋子交给蒋乔说道。 　　蒋乔把布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个小风车、一张花脸面具还有一串糖葫芦。 　　蒋乔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小风车和花脸面具放在房间里，糖葫芦等上完课和韩修分着吃。 　　蒋乔问道：“你爸爸走了？” 　　韩修重重地点点头，不开心说道：“我爸爸为什么不当军人？” 　　蒋乔明白韩修的意思，要是韩从文也是当兵的，他就能住在院里了。她开口解释道：“军人有很多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住这里，我爸爸以前也不住这里。” 　　韩修叹了口气，他听奶奶说，乔乔一家是从南边来的。他垂下小脑袋说道：“那好吧。” 　　宋舒敏拿着教学工具从里间出来，她笑道：“好了，孩子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又要开始上课了。” 　　韩修傻眼了，没空去感伤了。 　　两个小时下来，宋舒敏就没让韩修有一刻的停歇，永远有下一个字在等着他。 　　宋舒敏自从发现蒋乔可以通过看汉语字典识字之后，就明白了她上课的对象只有韩修一个人。 　　发现蒋乔的天资过人，是个小神童后，宋舒敏和蒋维均既高兴又忧愁，伤仲永的故事他们都知道，他们决定不把蒋乔聪慧的事情宣扬出去。 　　只要他们不说，蒋乔又是个安静的性子，不会到处炫耀，就没人知道了。 　　蒋乔把糖葫芦外面的纸套脱下来，冲韩修说道：“去，洗手。” 　　韩修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口腔里自动分泌口水了，他乐颠颠地跑去蒋家厨房里洗手去了。 　　一共有五个山楂，蒋乔说道：“年年，你拿两个吃。” 　　韩修左手右手各一个，美滋滋地吃起来。 　　蒋乔进厨房找她妈去了，她洗了手后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递给宋舒敏，说道：“韩叔叔买的，妈妈和爸爸吃。” 　　宋舒敏欣慰地接过来，咬了最上面的一个，最后一个放在碗柜里，等蒋维均下班回来给他吃。 　　“真好吃。”宋舒敏笑道。 　　从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些小孩子的吃食了。婚姻是一道分隔线，让宋舒敏学着做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抛去了少女时代的吃喝玩乐。 　　宋舒敏知道她即使不吃，让给蒋乔吃，她也不会动的。在这方面蒋乔这孩子格外的执拗，有好吃的父母都要跟着她一起吃。 　　有一次，宋舒敏给蒋乔开荤，开了一罐牛肉罐头，蒋乔一次性吃不了一罐，她就想着先放着，等下一顿再给她吃。 　　蒋乔说让爸妈一起吃，宋舒敏和蒋维均想留着给孩子吃，就没吃。下一顿，蒋乔就是不去碰摆在她面前的牛肉罐头，从那一次起，宋舒敏和蒋维均就听蒋乔的话了，她让他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见蒋乔手上只有一个山楂，韩修递给一个没吃的给她，奶声奶气说道：“再给你一个。” 　　蒋乔骗小孩子道：“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韩修没有什么心眼，蒋乔说什么他都相信，他信以为真地把手收回来，面上还一副蒋乔不识货的样子，自得说道：“乔乔，好吃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吃，你喜欢什么呀？” 　　在韩修的记忆里，蒋乔不喜欢吃肉包子、大白兔奶糖、饼干、巧克力、牛肉干和水果。 　　蒋乔语气凉凉说道：“我喜欢学习。” 　　蒋乔为了韩修能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多吃几口，每次都会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他。 　　毕竟她不会饿到自己，现在她自己睡，晚上吃夜宵方便得很，韩修现在还是太小，要是自己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给他，他一定会说漏嘴的。 　　韩修眼睛微微瞪大，惊讶说道：“可是姨姨教的你都不会。” 　　蒋乔给了他一个眼神，淡淡说道：“我会英文，你不会，还要我教你。” 　　你就感恩吧，一个老牌大学生和一个顶尖大学的博士同时一对一教学，这师资力量放在几十年后也是给力的。 　　韩修自闭了，沉默吃着糖葫芦。 　　韩修已经把二十六个字母和四十八个音标倒背如流了，蒋乔随便抽一个出来，他马上就能答出来。 　　接下来一年里，蒋乔准备教他一些简单的单词，语法等词汇量够了再教。 　　“one，是一的意思。”蒋乔拿出一个英语本，用手指点着第一个说道。 　　英语本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用来给韩修备课，单词下面标注着中文和音标，平时都收到空间，不会让人发现。 　　韩修的心思不在学习上，他看着本子上的字，赞美说道：“乔乔，这字真好看，比姨姨写的好看。” 　　韩修的审美已经培养起来了，他看的书不少，但是字体都是印刷，方方正正的实在是没有美感。现在一见蒋乔亲手的字体，虽然他不知道是蒋乔亲手写的，但就是觉得好看。 　　废话，她的字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书法大师一对一教学的，能不好吗？不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蒋乔压着嗓子说道：“念一遍。” 　　韩修一激灵，马上正色说道：“one。” 　　蒋乔接着让他试着自己拼读看看，说道：“拼第二个的音标，怎么念？” 　　韩修小声道：“two。” 　　蒋乔夸他一次，“不错，就是这样拼的，第三个。” 　　韩修走的时候，宋舒敏给了他一个铝饭盒，让他带回家去。里面装着四个宋舒敏做的大肉包子。 　　想到有大肉包子吃了，韩修的精神起来了那么一点。弄得宋舒敏心头疑惑道，又玩累了？ 　　蒋乔用筷子夹着包子吃，她很少会用手去直接那食物。“妈，你教我写字吧？” 　　闻言，宋舒敏瞬间来了精神，蒋乔终于需要她这个母亲了，忙不迭说道：“妈妈晚上就教你。” 　　蒋乔回答道：“好。”自己只是需要个由头，等宋舒敏教她写字后，她就可以把自己会写字的事情显露出来了。 　　蒋维均问道：“年年那孩子也学？”蒋维均知道蒋乔聪明，什么一学就会，但韩修还有很多字不认识呢。 　　蒋乔说道：“妈妈先教我，我再教韩修。”其实蒋乔认为韩修已经不需要识字了，反正把拼音学会了，遇到不懂的字可以查字典，多查几遍就会了。 　　想了想，蒋乔又说道：“妈，不用教韩修识字了，不懂有字典。” 　　宋舒敏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自己查字典才记得牢。韩修自己学，她看医书的时间就多了。宋舒敏打算下半年秋季的时候，送蒋乔去幼儿园，自己重新上班，工作的医院她都联系好了。 　　宋舒敏高兴说道：“下午我就教年年怎么查字典。” 　　蒋维均也为妻子高兴，他知道宋舒敏担心三年过去了，自己的医学水平下降了，多点时间看书，她就多一点信心。 第28章 　　韩修午睡过来,把洗干净的铝饭盒还给宋舒敏，奶声奶气道：“包子很好吃，大人们让我谢谢姨姨。” 　　宋舒敏摸了摸他滑嫩的小脸蛋，笑道：“真乖！年年,以后姨姨不教你识字了。” 　　“真的吗？”韩修不可置信说道,眼睛亮亮地看着宋舒敏。 　　蒋乔淡淡道：“真的,我妈教你查字典，你做得好,就不用再上识字课了。” 　　解放是不可能的。学海无涯，有大量的知识等着韩修呢。做一个没有文化的富贵闲人毫无意义,简直白活。 　　韩修立马接道：“姨姨,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宋舒敏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姨姨马上教你。” 　　宋舒敏来来回回教了韩修好几遍，又让他试着用汉语字典，查几个字,见他真得懂了，让他看小人书去了,开始教蒋乔写字,反正现在她有时间。 　　宋舒敏把字的笔画和怎么运笔给蒋乔说了一遍,一边解释一边写给蒋乔看。 　　宋舒敏写了几个字后,蒋乔冷不丁说道：“妈,我懂了。” 　　宋舒敏惊到了，“哈？你懂了？” 　　蒋乔不多说什么,直接上手，写了自己的名字出来。蒋乔改了自己的写字风格,模仿这印刷体,怕被宋舒敏瞧出异样来,一个刚学会写字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写字风格的。 　　宋舒敏看着草稿纸上，方方正正，跟印刷似的字，才信了蒋乔是真的一点就通。她自豪而无奈道：“好吧，你不用妈妈教了。” 　　一心二用的韩修，抬头鼓掌道：“乔乔，你真厉害。” 　　蒋乔像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说道：“你想不想跟我一样厉害？” 　　韩修猛地摇了摇头，厉害意味着又要学新的东西了，他不要！ 　　宋舒敏笑道：“年年，不学可不行，你看乔乔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你们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上幼儿园的小孩都会写自己的名字。” 　　蒋乔可不信这话，这个时代的幼儿园就是提供一个让孩子吃睡玩的地方，上辈子很多上了三年幼儿园的孩子，直到上小学了才会写自己的名字。 　　宋舒敏想让蒋乔上幼儿园的事，蒋乔早就知道，让一个沪交大的大学生待在家里做家庭妇女，怎么想怎么憋屈，宋舒敏想去工作，蒋乔也不想耽误她。 　　至于幼儿园，蒋乔是不会去上的，跟一群只会哭闹的小毛头一起待三年，她的大心脏也承受不住。不过现在还不能跟父母摊牌，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劝自己去上幼儿园。 　　韩修却信了，他皱着眉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蒋乔道：“妈，我教他。” 　　宋舒敏起身，“乔乔好好教年年，妈妈去书房看书了。” 　　蒋乔点点头，冲韩修说道：“嗯，走年年，我们去房间里。”去房间里教，宋舒敏即使出来喝水上厕所，也不会看到蒋乔教的内容。 　　韩修人小握笔的力道不够，写得歪歪扭扭的，看着费了好大功夫写出的自己的名字。 　　他抱怨说道：“大人们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这么难写的字，乔乔我可以换名字吗？”每个时代都有抱怨自己名字的孩子。 　　韩修这个名字对蒋乔而言意义重大，尽管现在改名字不像后世那样困难，韩修也没有任何的社会经历会因为改名字受到影响，蒋乔还是不希望韩修改名字。 　　当然韩修只是随口地抱怨，蒋乔问道：“你想叫什么名字？” 　　韩修眼睛亮亮的，想也不想说道：“一一！” 　　蒋乔忍不住笑了，“我跟我爸姓蒋，你不跟你爸姓韩了。” 　　韩修抿嘴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叫韩一好了。” 　　蒋乔冷酷无情说道：“不行，名字不能改了，等你长大了可以给人取名字了，你就取一一这个名字好了。” 　　蒋乔其实想说的是，等你以后有孩子了，可以取韩一这个名字，不过跟一个三岁的小屁孩说这个，显然不合适。 　　“行吧，乔乔你的名字的笔画比我的少了好多。”韩修忍不住羡慕道。 　　“想想人家叫柱子，狗蛋，你叫年年已经很好了。”一到饭点，冲大院孩子里扎堆的地方，大喊一声，狗蛋回家吃饭，不少于三个小孩同时应声。 　　韩修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捂住肚子说道：“乔乔，周鹏飞的堂哥就叫做狗蛋。” 　　韩修一叫周鹏飞的小名，周鹏飞就跟他急，无奈之下周鹏飞为自己挽尊，告诉韩修他的一位堂哥叫狗蛋，比他的三柱难听多了。 　　蒋乔教育他说道：“年年，不可以随便嘲笑别人。” 　　韩修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蒋乔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表示心累，还是先写找字帖摹一摹吧。有字帖了，也得有钢笔和墨水才行。 　　她现在手里只有一只铅笔，还是刚刚宋舒敏给她的。东西空间里都有，可拿出来了用了，韩修的衣服上一定会沾上墨水，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得！这事还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蒋乔说道：“从今天起，你把小人书上不认识的字，查字典把拼音标在上边，一天最少三十个。” 　　蒋乔让韩修这么糟蹋小人书，被其他小孩知道了，是会急眼的。平时他们得到了一本小人书，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无价之宝，爱护得很别说在上面写东西了，连不小心折了书页，都心疼不已。 　　韩修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蒋乔又说道：“把铅笔也带回去，用完了再跟我说。” 　　韩修手里头也没有笔，他房间里玩具和零食不少，就是没有纸和笔。他再次点头说道：“知道了。” 　　完了，还要有橡皮擦呢。蒋乔心想，教育孩子可真麻烦，幸好她只用教育一个。 　　“你等着。”说完，蒋乔撑着写字台下椅子，跑出房间，到了书房门前她停下脚步，用小手敲门，说道：“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看书看得入神的宋舒敏，听见女儿的声音，赶紧说道：“乔乔，进来。” 　　有的时候，宋舒敏都不知道蒋乔这行为举止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说她有礼貌吧，也不尽然，对外人她向来不爱搭理，说她没礼貌吧，进屋先敲门问人，“谢谢”“再见”常挂嘴边。 　　蒋乔来到宋舒敏面前，仰头问道：“妈妈，你有多余的橡皮吗？” 　　宋舒敏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橡皮，递给她道：“给。” 　　蒋乔想了想，还是要跟她妈说一声，毕竟现在她靠大人养活，不能随便把家里的东西给别人。 　　蒋乔把橡皮接过来说道：“妈妈，我想让年年带铅笔和橡皮回去，让他写字。” 　　宋舒敏笑眯眯道：“让他拿去吧，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特地跟妈妈说，我是年年的姨姨，比亲大姨还亲。”宋舒敏说的是真心话，她待年年这个孩子，比外甥侄子都亲近。 　　说到笔的事情，蒋乔顺道说：“妈妈，你给我一支旧的钢笔和一瓶墨水吧。” 　　宋舒敏笑呵呵道：“是妈妈疏忽了，咱们乔乔也是会写字的人了。还有什么需要的跟妈妈说。” 　　宋舒敏从桌上笔筒里拿出最旧的一支钢笔，还有一瓶开封过的墨水给蒋乔。不是宋舒敏小气，小孩子刚学着写字，可能连钢笔都拿不稳，还可能把钢笔摔了，拿一支旧的用更好。 　　宋舒敏疼爱孩子，可也不是溺爱，溺爱孩子，孩子长大后反而要吃苦，父母帮不了孩子一辈子。 　　宋舒敏又说道：“等你们写字写得有模有样了，我带你们去商店买新的钢笔，任由你们挑选。” 　　蒋乔跟宋舒敏一起从书房出来，快到晚饭时间了，宋舒敏要进厨房开始做饭了。 　　蒋乔让韩修带着小人书、铅笔、汉语字典和橡皮回去，还告诫道：“铅笔写不出字来了，让大人帮忙削。” 　　韩修这才背着满当当的小布袋噔噔走了。 　　韩修晃头晃脑走在路上，一会瞧瞧天上，一会看看花坛里的花草，突然林菊花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林菊花大声道：“哟，年年啊，你姨姨又给你带什么东西回去了。” 　　眼见着这三年，韩修跟蒋家走得越来越近，林菊花又羡慕又不屑。什么姨姨，宋舒敏算是人家哪门子的姨，真会攀亲的。 　　韩修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不懂林菊花话里包含的恶意，不过韩修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他皱了皱眉，仰头回答道：“我的小人书。” 　　林菊花不信道：“小人书啊，给林姨看看。” 　　韩修捂住布袋，摇了摇头，坚定道：“不给菊花婶看。”说完，一溜烟从林菊花面前跑了。 　　林菊花脸色难看得很，韩修这小孩不仅不给她面子，还叫她菊花婶，只有老家村里人才会这么叫她。 　　叫林菊花“菊花婶”可不是韩修的脑袋灵光，自己想到的主意。林菊花一而再再而三在路上拦着韩修之后，韩修非常苦恼，忍不住跟蒋乔说了。 　　蒋乔就教他，以后林菊花再拦着他，就叫她菊花婶。再一次碰到林菊花，韩修就照蒋乔说的做了，林菊花当场就跳脚了。 　　韩修觉得非常好玩，原来叫别人不好听的称呼，可以气到人啊。韩修表示他学到了，并学以致用，用到了周鹏飞身上。 　　第二天，蒋乔扔给了韩修一本《书圣每日一练》字帖，当然是空间货。书圣的字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蒋乔觉得非常适合韩修这个人。 　　她自己则写得一手的好柳体。但她的风格不适合韩修，字如其人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韩修天性里有几分自由洒脱。书圣的风格更适合他。 　　“用钢笔摹一遍，再在草稿纸上写一遍。”蒋乔道。 　　韩修用手握着钢笔，感觉很神气，就像挥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嗯嗯。”他连连点头，迫不及待了。 　　蒋乔瞟了他一眼说道：“行吧，你写吧，注意袖子不要蹭到墨水。”说完，她下了椅子，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看起报纸来。 第29章 　　半个小时后,蒋乔去写字台边上看看，韩修写得怎么样。 　　字没先看到，就看到了韩修的脸，白皙的脸上墨水一道道的,肯定是用衣袖碰脸了。蒋乔没有出声提醒韩修的意思,反正现在去洗了,等一下还要脏的。 　　她悄无声息地爬上椅子，看了一眼,还不错嘛，除了刚开始的几个字,后面有模有样的,草稿纸上的字比昨天整齐多了。 　　韩修写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蒋乔爬上了旁边的椅子，又爬下去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过，蒋乔就开口说道：“到休息时间了。” 　　蒋乔的安排是这样的,上午练两个小时的字，休息吃点零食补充能量,又学一个小时的英语,下午学习两个小时的英语,晚上让韩修查字典自学。 　　韩修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停笔,兴奋看着蒋乔说道：“乔乔,你过来看，我写得怎么样？” 　　蒋乔过去认认真真看了,语气真诚道：“不错，不过这事……” 　　蒋乔话都没有说完,韩修就接下去了,“我知道,不能让大人知道，不然我得学习更多的东西。” 　　蒋乔看了看他的衣袖，果然蓝色的布料上沾了不少的墨水，蒋乔指着韩修的衣袖道：“那袖子脏了，你怎么说？” 　　韩修认真想了一会，回答道：“就说，我乱写乱画，不小心碰到的。” 　　很上道嘛！蒋乔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这么说，你下来吧，现在该把你的脸弄干净了。” 　　韩修被蒋乔拉着来到了梳妆台前，往镜子里一看，那个脏脸小孩是谁呀？哦，是自己。 　　韩修眉头皱得死死的，就想上手擦。 　　“别，用手越擦越脏。”蒋乔连忙阻止他，拿起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打开盖子说道：“抹一点这个再擦。” 　　蒋乔用指尖沾了一点雪花膏，往韩修脸上有墨水的地方抹去。韩修也上手，两个人一起弄，很快把脸上有墨水的地方都抹上了雪花膏。 　　蒋乔从五斗柜的倒数第二层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韩修说道：“用这个擦擦。” 　　韩修接过手帕往自己脸上擦了一会后盯着自己的小脸看，光洁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惊讶说道：“咦，好干净啊。乔乔，你怎么知道这样能弄干净的？” 　　蒋乔眼睛不眨糊弄说道：“喜欢看书识字就懂得多。” 　　韩修看着梳妆台上的报纸，他知道他爷爷奶奶晚上很喜欢看这个，在他心中，爷爷奶奶是很厉害的人，乔乔现在也看这个，那乔乔岂不是跟爷爷奶奶一样厉害！ 　　蝉鸣阵阵，太阳火辣辣的，已是八月下中旬了。 　　正值午饭时间，蒋乔家餐桌上放着一大盆薄荷绿豆汤、稀粥、凉拌黄瓜和西红柿炒鸡蛋，天太热了，大家都苦夏，喝水就够了，根本不想吃干的热的。 　　蒋乔用勺子喝着用放凉的薄荷绿豆汤，实在是再清凉解暑不过了。 　　宋舒敏看着蒋乔好一会，开口道：“乔乔，妈妈打算九月送你去幼儿园。” 　　快要报名了，她才开口跟蒋乔说上幼儿园的事，就是想让自己狠下心来。开口早早的，自己会心软，舍不得送蒋乔去幼儿园，临门一脚了才不会犹豫不决。 　　蒋乔抬头，认真道：“妈妈，我去幼儿园了，你一个人在家？”宋舒敏没有在蒋乔面前说过自己要去工作的事情，是蒋乔自己猜出来的。 　　蒋维均开口说道：“妈妈要去上班，上班就有钱了，就可以给乔乔买更多好吃的东西了。” 　　蒋乔“哦”了声，“那妈妈去上班吧，我不要去上幼儿园。” 　　没有料到蒋乔会这个回答，蒋维均和宋舒敏对视一眼后，宋舒敏急忙说道：“年年也会上幼儿园的。” 　　蒋乔摇了摇头，“我可以一个人在家。” 　　“那怎么行！”即使蒋乔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在蒋维均眼里可还是个三岁多的孩子。没和蒋乔提前说，打预防针是因为蒋维均和宋舒敏认为没有必要，蒋乔肯定不会哭闹的。 　　宋舒敏赶紧道：“对呀，乔乔你一个人在家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蒋乔认真地问道。 　　宋舒敏飞快说道：“你一个人在家的话，没有人陪着你。” 　　蒋乔小脸坚定，“我不需要人陪。” 　　这句话让宋舒敏无法再说下去，她再清楚不过了，蒋乔确实不需要人陪，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她可以一整天不说话。 　　蒋维均哄骗道：“那谁给你做午饭？你会做？” 　　蒋乔确实会做，但她不能显露出来。即使再困苦的家庭，也没有三岁多的孩子上灶台的。她看向蒋维钧问道：“那爸爸的午饭是怎么解决的？” 　　对上蒋乔澄澈的眼睛，蒋维均说道：“爸爸去食堂吃。” 　　蒋乔说道：“那我也吃食堂。 　　” 　　两个大人都搞不定一个都没桌子高的孩子，宋舒敏急了，她语速又快又急，“食堂的饭菜很难吃的，幼儿园的饭菜好吃。” 　　蒋乔心中好笑，再难吃的东西她都吃过。她道：“妈妈，我不挑食的。” 　　宋舒敏哑口无言，因为蒋乔说的话都是事实，她无力反驳。 　　蒋维均问道：“那乔乔为什么不想去幼儿园？” 　　蒋乔神情认真，“去幼儿园能干什么？那里的孩子肯定很爱哭，我不喜欢，太吵了。” 　　这下子蒋维均也没话说了，幼儿园只是为了解决双职工家庭孩子没人带的问题，他妥协了，“幼儿园可以不去，小学一定要去。”顿了一下，蒋维钧又加了一句，“小学里的孩子不会哭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她不用去幼儿园了。蒋乔点点头，“好的，爸爸。” 　　宋舒敏瞪了蒋维均一眼，然后望向蒋乔，问道：“那乔乔打算在家里干什么？” 　　蒋乔不去上幼儿园，可韩修要去上，这段日子都是蒋乔教韩修写字，两个人一起在房间里玩。韩修不来了，蒋乔怎么度过一天？ 　　蒋乔不假思索道：“看字典，看报纸。” 　　实际上蒋乔早就计划好了，在家写稿子。这段日子下来，她把各种报刊都看了一遍，已经摸清了各自的风格。她打算现在就开始写文章，写好了丢到空间里去，等合适的时候她就可以寄到各大报社去。 　　这回答给宋舒敏郁闷到了，她语塞道：“那好吧，乔乔你在家里不可以出院门。” 　　蒋乔保证道：“我不喜欢出门。” 　　这下子宋舒敏更心塞了，孩子太文静了也是一种烦恼。 　　韩修是带着一张要哭不哭的脸来到蒋乔家的。 　　宋舒敏正在屋檐下剥毛豆，看见韩修一脸快要哭的模样，赶紧从小板凳上起来，柔声问道：“年年，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韩修听着宋舒敏温柔的声音，瞬间泪崩，跑过去抱着宋舒敏的大腿，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婆婆要走了，我不要她走。呜呜。” 　　听见哭声出来的蒋乔，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几年的光景好些了，韩修又要上幼儿园了，钱阿姨就会回隔壁省老家，怕韩修知道了要伤心，就没有先跟他说。 　　李红英给钱阿姨买了幼儿园开学前三天的火车票，还多给了一个月的工钱。钱阿姨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肯定要跟韩修说的。 　　这不一知道钱阿姨要离开的韩修，马上一脸不开心地跑出家门来了。至于为什么要跑来蒋乔家，孩子伤心难过了，肯定要找大人安慰的，在韩修心中宋舒敏类似于母亲般的存在。 　　宋舒敏把韩修抱起来，掏出手帕，给他擦脸，温柔哄道：“钱婆婆家里也有像年年一样大的孩子，她陪了年年三年，现在要回去陪其他孩子去了，要不然对其他小朋友不公平。” 　　韩修抽泣着思考了一下，一脸犹豫道：“那婆婆三年后会再回来吗？” 　　钱阿姨没有再出来的打算了，她老了受不了折腾，半辈子离乡，就希望落叶归根。 　　不过宋舒敏不会告诉韩修实情，小孩子忘性大，三年后也许就不记得了。宋舒敏点点头，认真地骗他，“会的，年年不要难过，三年很快过去的。” 　　韩修眨着眼睛，“姨姨，我不哭了。你放我下地吧。”韩修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哭了。 　　宋舒敏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现在知道害羞了，年年回去吧，多陪一会钱婆婆。” 　　韩修重重地点点头，他是该回去了，要不然大人发现他偷跑出来，该着急了。 　　韩修转头看到了蒋乔站在门槛边上，更加不好意思了，乔乔就从来没有哭过。 　　蒋乔像是不知道韩修哭过似的，很淡然道：“明天来找我玩。”八月的时候，蒋乔这个老师就给韩修放假了，不要求他每天都来家里学习。 　　韩修大声道：“好，姨姨乔乔再见。”然后转身跑了回去。 　　宋舒敏长叹一口气，道：“钱阿姨要走了，不知道年年这次要难过多久。”钱阿姨已经过来跟宋舒敏说过自己要回老家的事情了，两个人提前告了个别，宋舒敏还送了一丈的白细布给钱阿姨。 　　蒋乔语气平静，转移了话题，“妈，明天我打算告诉年年，我不去上幼儿园的事。” 　　“那怎么行！”宋舒敏脸色一变，“年年正难过呢，知道你不去上幼儿园，他不是更难过。” 　　“不提前告诉他，等去了幼儿园才发现，他到时候一哭没有人哄他。”幼儿园那么多孩子，就几个老师，老师可哄不过来。 　　宋舒敏想了想，蒋乔的话很有道理，“明天我做红烧肉，哄哄年年。” 　　韩修也是个肉食动物，最爱吃大荤菜。虽说韩家三个大人都拿着高工资，可一日三餐都吃肉是不可能的，即使韩修零食不断，可他也馋肉啊。 第30章 　　韩修红着眼睛在家门口送走钱阿姨,就无精打采地来到蒋乔家。 　　即使闻到一阵阵的肉香，韩修也没有提起精神来，要是平时他早跑进厨房一探究竟了。 　　蒋乔拉着他，让他坐下说道：“我妈今天早上炖了红烧肉,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给你要一块。” 　　说完,蒋乔走进厨房，来到宋舒敏旁边说道：“年年,来了，妈你舀一块给我,我端出去。” 　　“好。”两个孩子的事,宋舒敏不打算掺和，让孩子们自己说去。 　　一块的分量很足，有一个乒乓球大小。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沾满了酒红色的酱汁,随着蒋乔的移动，在碗里一晃一晃的,可知那块红烧肉是这样的入口即化。 　　韩修把一块红烧肉解决完,神情舒缓了很多,果然美食能治愈人。 　　见他心情好了点,蒋乔直奔主题说道：“年年,我不去上幼儿园了。” 　　“什么！”韩修从沙发上蹦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睛又慢慢红起来。 　　蒋乔严肃道：“不许哭。” 　　韩修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厉害,但蒋乔说不许哭他还真不敢哭。 　　蒋乔说完之后意识到她太严肃了,缓了缓口气道：“我不去也不要紧,幼儿园有很多像周鹏飞一样的小孩跟你一起玩。” 　　大院里没大人带的孩子，都送到了离大院五公里的幼儿园去，那家幼儿园专门收大院和附近街道孩子。 　　周鹏飞不是双职工家庭的孩子，他妈妈徐凤娟在街道的纸盒厂打零工，没有精力带他。即使幼儿园一学期费用十五块，但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托管，徐凤娟就能去纸盒厂打零工，一个月能有十几块的收入，徐凤娟一咬牙还是把周鹏飞送去幼儿园了。 　　韩修抿紧嘴巴，不吭声。 　　蒋乔又说道：“我喜欢待在家里，去幼儿园我会不开心的，就像李奶奶让你吃蔬菜一样。” 　　韩修沉思着，奶奶每次喂自己吃蔬菜，自己虽然都吃了，可心里真的不开心。韩修童言稚语，“行吧，我不想乔乔不开心。” 　　蒋乔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做事喜欢凭实力直接碾压，劝导人的事情她很少做，韩修这么快就想通了，她很庆幸。 　　接下来，蒋乔陪韩修玩了一会的弹珠和纸飞机，韩修就带着一盒红烧肉走了。 　　因为蒋乔不上幼儿园了，开学时间没到，宋舒敏就提前去协和上班了。不比后世医学生入职协和的高难度，六十年代即使协和这样大的医院，也是缺人才的。 　　宋舒敏毕业于老牌院校，实习单位和曾经的工作单位都是大医院，当初来京市的时候工作就是调到协和去了，现在三年过去了，仍然为她保留着一个职位。 　　让蒋乔一个人待在家里，宋舒敏和蒋维均都不放心，一早上就对着蒋乔叮嘱了。 　　“不要出门，饿了吃饼干和糖果。” 　　“不要玩水，不要进厨房。” 　　“走路的时候慢点，别摔着了。” 　　“渴了，倒水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够高处的东西。” 　　“……” 　　宋舒敏和蒋维均你一句，我一句，连早饭都没吃几口。 　　蒋乔淡定地吃早饭，也不应声，她爸妈自顾自说着，都不需要她这个听众的反应。 　　蒋乔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出声道：“爸妈，已经七点十五分了。” 　　两个大人的说话声截然而止。蒋维均和宋舒敏都是八点之前要到办公室，蒋维均从家里步行去办公室需要二十多分钟，宋舒敏从家里坐公交车去医院需要半个多小时。 　　宋舒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她清清嗓子说道：“快点吃，不要说话了，吃完就去上班。” 　　这话是说给蒋维均听的，蒋维均很有眼色地点点头，应声道：“不说了。” 　　两个人一起收拾完碗筷后，对着蒋乔最后叮嘱道：“乔乔，好好在家呆着，妈妈一下班就回来了。” 　　蒋维均补充道：“爸爸，中午就打饭回来了。” 　　蒋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爸妈妈，再见，你们去上班了。”蒋乔感觉她才是大人。 　　宋舒敏一看手表，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公交车了。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出门，蒋乔站在门口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也不回去。 　　就在原地站了一会，不一会远处就出现了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小身影。 　　韩修老远地看见蒋乔了，马上跑着过来，跑到蒋乔面前，脸红通通的。 　　韩修笑得两眼弯弯，“乔乔，你在等我？” 　　钱阿姨回去了，宋舒敏担心韩修的吃喝问题，就主动跟李红英说，让韩修开学前到她家去凑合凑合。 　　李红英感激不尽，她和韩修爷爷中午都挤不出时间回家，为此还想把韩修带去单位。可到底不方便，去单位孩子会感到无聊不说，李红英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了。 　　韩修可不像蒋乔那么沉稳懂事，要是两家孩子一换，今天宋舒敏说什么也不会提前上班。 　　蒋乔点点头，昨天韩修回家之前就跟她说过，明天他会早点过来陪她的。到底谁陪谁啊，蒋乔腹诽归腹诽，内心还是领韩修这份好意的。 　　韩修笑着问：“今天玩什么？” 　　蒋乔冷漠无情道：“不玩游戏，上课。” 　　韩修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他捏着手指头，弱弱反抗道：“可是，奶奶告诉明天我就要上学去了。” 　　在蒋乔这里，上学可不等于上幼儿园，现在的幼儿园可不像后世的幼儿园，教音乐、美术、数学和简单的英语。它什么也不教，让孩子在一大片空地上玩去。 　　蒋乔看了韩修一眼，语气淡淡说道：“幼儿园不需要学东西，玩一天的游戏就可以回家了。” 　　韩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去幼儿园可以玩一天的游戏，不用学习真是太幸福了！他瞄了蒋乔一眼，去幼儿园了，乔乔也不会再教他了，想到这里，韩修的嘴角咧得大大的。 　　蒋乔一眼就知道韩修在想什么，她打破他的美梦说道：“你晚上在家还是要查字典，认识新的字。”蒋乔可不希望，一早回到解放前，韩修去上个幼儿园把前面学的知识全丢了。 　　韩修的嘴角收敛了一点，他低头闷声道：“知道了，我现在已经能把好几本里的字看懂了。” 　　“继续保持，要不然别想吃我妈做的东西。”蒋乔威胁道。 　　晴天霹雳！昨天晚上韩修有幸吃了他奶奶做的晚饭，那滋味韩修不想回味，他昨晚只吃了几口饭，是靠着牛肉干填饱肚子的。 　　韩修连连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偷懒。” 　　其实李红英做的饭远远称不上难吃，可韩修能吃饭后，韩家的饭都是钱阿姨做的，吃惯了钱阿姨的大厨手艺，韩修的嘴就被养叼了。 　　有着一手好厨艺的钱阿姨都没嫌弃李红英做的饭难吃。有菜有肉，还有白面做的馒头，不管手艺多差，已经是上好的伙食了，在钱阿姨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这样吃一顿。 　　韩修的话，蒋乔相信，因为他不会骗人。她一边朝里走，一边说道：“今天学新的东西，你不用记单词了。” 　　韩修听到这，没有立刻喜笑颜开，每当蒋乔说类似的话后，都有更难的东西等着他。 　　家里没有大人在，蒋乔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两个人就在餐桌上学习。 　　蒋乔趁韩修不注意，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小学生英语作文30篇》来，她翻到第一篇，冲韩修道：“来，把这一篇作文从头到尾念一遍。” 　　韩修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下来，蒋乔一边听着，一边记住他读错的地方。等韩修念完后，蒋乔指出他的错误，让他在念一遍，直到把一篇作文流利读下来，再到下一篇。 　　蒋乔这么用心教导韩修，不全是为了韩修能靠读书出人头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韩修长大后所处的时代，学历对一个人的重要性远没有后二十年分量那么重。 　　但现在唯一的电子产品只有收音机，适合孩子看的故事书、童话书、彩绘本统统没有，空间里也没有学前教育的物资。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发呆吗？ 　　韩修读了两个小时的英语，蒋乔才让他休息会。 　　然后蒋乔从空间里拿出六颗包装朴实的巧克力，给韩修补充能量。收集物资的时候，她都是能不要包装就不要包装。 　　有包装的就跟厂家提要求，包装上不要出现任何的文字，因为她给的价钱高，提出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厂家都答应了。 　　空间里吃的用的没有多少，只够两个人三十年的量。毕竟她于1962年出生，三十年后都九二年了，九十年代的物资丰富起来，票证都取消了。 　　购买消耗品，蒋乔只用不到二十亿的资金，剩下的钱蒋乔都换成了黄金，有了黄金还怕买不到东西？ 　　在熟悉的人面前，韩修是很呆的，亲近的人说的话韩修也很少去思考。所以蒋乔把巧克力递给他，他根本没有发现巧克力的包装跟以往吃的有什么不同。 第31章 　　韩修一下子吃完了四颗,砸砸嘴回味道：“乔乔，这个巧克力好吃，比酒心的好吃。” 　　蒋乔笑了笑，一百块一颗能不好吃吗？要不是样样都买品质好的,买这些吃的穿的用的还花不了二十亿呢。 　　“给你,你再吃一颗。”蒋乔把自己手里的一颗巧克力递给韩修。 　　韩修摇了摇头,一脸坚定拒绝道：“我吃了四颗了，乔乔你才吃一颗。” 　　蒋乔把巧克力塞他手里,说道：“我不爱吃零食。” 　　她没有口腹之欲，至于婴儿期的贪吃,那不叫口腹之欲,那叫合理的生存需求，你让一个成年人试一试几个月只喝牛奶，即使再无欲无求也顶不住。 　　韩修见蒋乔一脸的坚持，有些动摇犹豫道：“那我吃了。” 　　蒋乔非常无所谓说道：“吃吧,别啰嗦。” 　　现在大人上班了，可以投喂韩修了。为了以后给韩修投喂时,他不推三阻四的,蒋乔便问道：“年年,你爷爷是不是比奶奶吃得多？” 　　韩修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伸出三根胖手指，说道：“爷爷能吃三个馒头,奶奶只吃一个就饱了。” 　　蒋乔立马忽悠道：“男的普遍比女吃得多，所以我吃得比你少,知道吗？” 　　韩修表示他悟了,一脸不敢置信说道：“所以乔乔你是吃不下才给我的。” 　　蒋乔深吸一口气,不能跟小萝卜头见识。她假笑道：“是这样的没错，以后我吃不下的东西都塞给你。” 　　韩修大方说道：“那行吧，反正乔乔你给的东西都好吃。” 　　蒋乔噎住了，不过好歹能达到目的了。 　　连吃五颗巧克力，让韩修有点腻，他看向蒋乔，“乔乔，我想喝水。”以前，韩修在蒋乔家口渴了都是找宋舒敏的，现在宋舒敏不在，只能找蒋乔了。 　　“茶几上，我爸倒好了，你拿一杯喝吧。”蒋维均怕孩子被烫伤，出门前就把两个搪瓷杯倒满了水，放在茶几上，让孩子渴了可以喝。 　　休息一会，韩修又精神亢奋了，蒋乔让韩修练去一个小时的钢笔字，自己则写起文章了。 　　文章的大致内容和中心思想，蒋乔早就在脑海里构思好了，中规中矩，思想不能太超前，必须符合现在的社会风气。 　　十二点多的时候，蒋维均抱着三个铝饭盒回来了。 　　站在院门外朝里喊道：“乔乔，开门爸爸回来了。” 　　蒋乔听见她爸的喊声，还没动作呢，韩修就噔噔跑去开门了。 　　蒋乔再观察一遍客厅，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蒋乔知道部队食堂十二点才可以打饭，在十二点之前，她就把东西收进空间里了。 　　蒋维均见开门的是韩修，露出给笑容来，问道：“年年，上午和乔乔做什么了？” 　　蒋维均这一天上午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两个孩子拿刀玩火、烫伤摔伤了。现在看见韩修面色红润，看来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了。 　　韩修仰着小脸，小奶音，“我看小人书，乔乔看报纸。”这话是蒋乔让韩修这样说的，以后大人问在干什么，都这样回答。 　　韩修是不会主动骗人，可他最听蒋乔的话，蒋乔让他骗人，他一定会照做。关键是韩修本人不认为自己在撒谎，他只是听蒋乔的话吧了。 　　韩修不认为自己是个坏小孩，说谎骗大人，那他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表情和语气特自然，让人看不出他是在说假话。 　　蒋维均信了，含笑道：“以后，你和乔乔单独在家，也要保持这样。” 　　韩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蒋维均把铝饭盒放在餐桌上，说道：“去院里洗手。” 　　厨房和卫生间都有水龙头，可两个孩子够不着，踩凳子够着了又怕他们栽到水槽里去，索性让他们去院子里洗。 　　院子里没有水井，可有水龙头，是为了方便家属清洗衣物的。大院的住房条件算是全国优越的那一波了，有四个卧室，冬天有暖气，通自来水，还有个小院子可以种菜养鸡。 　　蒋乔和韩修在院里低矮的水龙头下，用肥皂洗了洗手，不约而同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干手上的水珠。 　　这手帕是钱阿姨做的，蒋乔和韩修一人十条，蒋乔的帕子上面绣了牡丹，韩修的则绣上了青松。 　　蒋乔看着餐桌上打开的三个铝饭盒，二合面馒头、炒茄子、土豆丝、猪肉炖白菜，只有白菜里面夹着几片薄薄的肥肉，是唯一的油星了。 　　蒋维均怕孩子吃不惯，温声安慰道：“你们吃着试试，吃不下，我给泡牛奶配饼干。” 　　蒋维均没觉得他的做法是在娇惯孩子，家里既然有条件为什么要给孩子吃苦头，别说小孩，就是大人在食堂吃到难吃的饭菜，也会抱怨几句，有空出去下一回馆子。 　　蒋乔摇了摇头，坐下来，“爸爸，不用，我就吃这个。”她可是有过一个月只吃窝窝头配白开水的经历，这不算什么。 　　韩修看了看蒋乔，又看了看蒋维均，小声道：“乔乔可以吃，我也可以吃。”韩修已经有预感，这饭菜会比他奶奶做得还难吃了。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韩修和蒋维均吃第一口后，嘴里的动作一顿。韩修想的是和这个比起来，奶奶做得可以说是好吃了。蒋维均想得是，三年过去了，食堂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只有蒋乔神色如常，夹着一个二合面馒头配着茄子吃。不是茄子好吃，而是看到大白菜上的肥肉，蒋乔就没有胃口了，土豆丝那不是主食配主食吗？她不讲究口感，也得讲究一下营养搭配啊。 　　韩修皱着小脸，把第一口咽下去了，看到蒋乔一个劲夹着茄子，他心里灵机i一动，难道茄子很好吃。 　　韩修赶紧用筷子夹起茄子往嘴里送。在蒋乔的有意训练下，韩修三岁后使用筷子就很溜了。不止韩修有这个想法，蒋维均手里的筷子也往装茄子的饭盒去。 　　要知道茄子这食材耗油，现在食堂师傅可不像后世那样，油啊盐啊不要钱似的往下放，这道炒茄子是没放一点油的，其味道可想而知。 　　韩修差一点吐了出来，不过他是有羞耻心的小孩了，有了蒋乔这个同龄人给他做榜样，他硬是吃下去了。 　　蒋维均倒是忍耐力强一点，表情一变，但很快恢复了自然，他不能在孩子们丢脸，得给他们做好的榜样。 　　不过，接下来韩修和蒋维均的筷子就没碰过那道炒茄子，三道菜中白菜炖肉的滋味最好。 　　韩修见蒋乔只吃最难吃的茄子，急忙道：“乔乔，白菜最好吃。” 　　纯肥肉韩修也是吃不下的，他是缺少油水，但不是极度缺，他每天至少一杯牛奶和一个鸡蛋，纯肥肉对他来说是有点腻了。 　　蒋乔摇了摇头，“我喜欢吃茄子。” 　　韩修暗道，乔乔的口味真是特别，不喜欢吃好吃的。 　　蒋维均之所以没开口，是因为他不认为蒋乔是想自己不吃，把好吃的让给别人。蒋乔能吃大人的饭菜后，蒋维均和宋舒敏就发现了这孩子怎么不贪嘴呢，好吃的都没怎么碰。 　　然后他们就劝蒋乔多吃那些好菜，蒋乔摇摇头说她不喜欢吃。宋舒敏和蒋维均不信啊，那个孩子会喜欢粗茶淡饭，还不是尽挑好吃的来吃。 　　他们又哄又骗，喂到蒋乔嘴里她还是不吃，之后他们仔细观察了，蒋乔没有说谎，因为她的眼神一次都没有往好菜上面瞟，眼睛里没有对那些食物渴望。 　　哪怕再规矩的孩子，在饭桌上也掩饰不了自己对大鱼大肉的渴望眼神。蒋乔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要是她说谎，眼神也骗不了大人。然后，宋舒敏和蒋维均就信了蒋乔的话，她是真的不贪嘴，好吃的也就吃几口。 　　蒋乔要是没有成年人记忆的话，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但现在以她的演技还真的可以骗过大人。 　　再者她自制力特别强，父母想把好吃的都留给她，她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她不缺那一点东西，即使没有空间里的物资，有了记忆的她也不能独享好的食物，让父母只吃粗粮和蔬菜。 　　即使再难吃的饭菜，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也会吃得光光的，一点都不剩。 　　蒋维均把餐桌收拾好，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最近比较忙，午休要开会，临走前叮嘱道：“你们两个就好好待着，看小人书，看报纸。” 　　两个小孩齐齐点头。 　　韩修打了个哈欠，他这是困倦了，到了午睡时间了。 　　蒋乔看他一眼，道：“去我房间躺会吧。” 　　在蒋乔眼里，韩修就是一个小孩，不需要忌讳什么。即使宋舒敏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不少家庭孩子十岁出头了，还睡一张大通铺呢。 　　蒋乔的床有点高，不过蒋维钧给她打了一个床凳子。平时蒋乔就自己起床睡觉，完全不需要大人的帮助，当然头发还是需要宋舒敏这个做妈妈的来扎的。 　　韩修自己脱鞋，踩着床凳子躺上去了，见蒋乔没有午睡的念头，迷糊着眼睛问：“乔乔，你不午睡？” 　　蒋乔道：“我不睡，你睡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她一直忙着赚钱生存、读书学习、做任务，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对她来说，只需要晚上睡一觉，就不需要另外的休息了。 　　之前午睡是因为宋舒敏在家看顾着她，现在山中无老虎猴子当霸王了，她可以按着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来了。 　　韩修“嗯”了声，眼皮马上就合上了，小孩子的生理反应他控制不住。 第32章 　　天气还算热着,也不需要盖被子，蒋乔放轻脚步出了房门。 　　蒋乔用一个小时写完两篇豆腐块文章后，冲房门喊道：“年年，起来了。” 　　蒋乔只喊了一声,过了片刻,韩修眼睛朦胧,一脸呆相出来了。 　　蒋乔也没让韩修去洗把脸，她知道韩修的自理能力没那么强,穿衣服、洗漱都是大人包办的。 　　蒋乔拿起作文书冲他道：“过来，站着念篇英语作文醒醒神。” 　　这话一落地,韩修立马就清醒了,他嘟囔道：“乔乔，为什么要学习？可以不学习吗？”韩修骨子里就没有喜欢学习的先天基因，现在他开始试图反抗了。 　　蒋乔也不生气，小孩子嘛,不喜欢枯燥无味的知识，很正常。她将作文书放下,说道：“好吧,那我们就不学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的？”韩修高兴地蹦了起来。 　　蒋乔点点头,语气平常说道：“你去玩吧,我看我自己的。” 　　接下来一个小时韩修就自娱自乐了，刚开始的时候,韩修是雀跃不已的，他把蒋乔家所有的玩具都玩了一遍,但那些玩具韩修之前都玩腻了。 　　韩修忍不住跑去跟蒋乔说道：“乔乔,别看了,跟我一起玩吧。” 　　宋舒敏和蒋乔给韩修放假时，有蒋乔和大人陪着他玩，他才不觉得无聊，现在没有一个人陪他玩，他很快就感觉没劲了。 　　蒋乔手里捧着一本计算机基础的书，头也不抬说道：“我不喜欢玩。” 　　她已经考虑好了将来要学什么了，上辈子自己是经济学专业的。这辈子她不打算走老路了，那对她来说是浪费时间。她想要换个领域，学新的东西。而计算机无意是个好的选择，因为这个专业有钱途。 　　她不是个理想化的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和功利性的，凭着爱好兴趣去选择职业是不存在的，况且她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韩修气哼哼地走了，走去菜院子里，看虫子去了。可惜他不是一个热爱昆虫的人，看了一会就走神了。 　　直到腿麻了，他才回过神来，他起身走到蒋乔面前，丧着张脸，语气颇为认命，“乔乔，我想学习了。”学习好啊，学习才不感觉无聊。 　　蒋乔眼里含笑，面上平静道：“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逼你的。” 　　韩修捣蒜似的点头，“除了学习，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宋舒敏下了公交车，急匆匆往家里赶，看到蒋乔安然无恙好好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蒋乔更小的时候襁褓婴儿的样子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看着差不多有桌子高的蒋乔，宋舒敏百感交集。 　　她稳了稳情绪，笑着问：“年年，回家去了？” 　　蒋乔回答道：“刚走不久。”李红英和韩山河的级别在那，上下班都有专车接送，会早一些到家，韩修就早点回去了。 　　“在家一天干什么了？”宋舒敏不急着做晚饭，坐在沙发上搂过蒋乔问道。 　　蒋乔脸色自然说道：“我看报纸，年年看小人书。” 　　宋舒敏诧异道：“那报纸你都看了几遍了，还没看够啊？” 　　蒋乔简短道：“好看。” 　　“行，既然你喜欢看，那就看。”宋舒敏摸了一下蒋乔的头发，“午饭吃什么了？” 　　蒋乔一一报来，“二合面馒头，白菜炖肉，土豆丝，炒茄子。” 　　宋舒敏一听，跟医院食堂的差不多，那肯定好吃不到哪里去，她有些心疼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都行。”蒋乔对衣食住行没有要求，基本宋舒敏给她做什么，她就吃什么，穿什么。 　　宋舒敏想了想家里的食材，说道：“那就做西葫芦炒蛋和猪肉炖豆角。” 　　“回来了，上班第一天怎么样？”蒋维均也回来了。 　　“还行，第一天不是太忙，主任带着我。”宋舒敏还达不到主任医师级别。 　　蒋维均拿过洗脸架上的毛巾，擦擦脸，夸赞道：“我们乔乔一个人待家里可乖了，完全不需要大人担心。” 　　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是真话，起码经过今天，宋舒敏和蒋维均能安心上班，不用总想着家里。 　　“乔乔这么乖，妈妈想给你奖励，乔乔你想要什么？”宋舒敏心情大好问道。 　　蒋乔还真有想要的东西，她想要这个时代的教材，她的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宋舒敏说道：“我想要一套小学课本。” 　　课本不是给自己用的，她已经开始自学计算机的大学课程了，别说小学课本了，高中课本她也用不上。 　　她现在去参加高考，考个高考状元回来不成文图。为什么？因为她上了五百次的高中，早就把高中知识牢牢记在脑海里了。 　　蒋维均惊讶道：“乔乔，要小学课本做什么？”蒋维均知道蒋乔聪明，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但还是要孩子自己说出来。 　　蒋乔平静道：“我想学习。” 　　孩子太过上进了，也不好。宋舒敏劝道：“乔乔，可以等你上小学再学，到时候有老师教你。” 　　蒋乔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我现在没事干，报纸和字典我都看完了。” 　　这话把宋舒敏和蒋维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个什么速度？而且蒋乔能全部看懂吗？ 　　良久，蒋维均犹疑道：“乔乔，你真的把字典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 　　蒋乔点点头，“不信，你们考我吧。” 　　还没等宋舒敏说什么，蒋维均拿起茶几上的字典，翻到最后一部分，找到一个生僻字，遮住了拼音，问道：“乔乔，这个字怎么念？” 　　蒋乔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不仅把那个字的正确读音说出来了，还把字的意思说得一清二楚。 　　蒋维均激动话都不利索了，“舒敏，乔乔她……说得都对。” 　　宋舒敏急忙抢过蒋维均手里的字典来看，看了一会后，与蒋维均对视，双方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激动。 　　他们之前只以为蒋乔比别的孩子聪明上不少，跟有学识的大人是不能比的。现在看来，蒋乔的聪明超乎他们的想象。 　　那个生僻字他们自己都不认识，蒋乔看了一遍，就能记住了。他们可不认为蒋乔看过好几遍，那么厚的一本字典，能看完一遍就算不错了。 　　即使他们不指望着蒋乔改门楣，可自己的孩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蒋维均一拍手，说道：“买，不仅小学课本，初中、高中课本都一起买了。” 　　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惊喜说道““书，爸爸妈妈都给你买齐了，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 　　蒋维均也附和道：“乔乔，你妈妈说得对，我们也不强迫你学习。” 　　蒋乔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应道：“我知道了。” 　　幼儿园开学这天，一大早上宋舒敏九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年年第一天上幼儿园顺不顺利？” 　　这么些年，韩修除了睡觉的时间，待在蒋乔家比自家的时间都长，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现在宋舒敏说到蒋乔的时候，会很自然地带上韩修，好像两个孩子都是自家的，提起一个就不能不提另一个。 　　相比之下，很少在家的蒋维均对韩修的感情就没那么深了，他温声道：“年年家里人不可能不打声招呼，让老师多看着点。” 　　宋舒敏一想也是，年年奶奶肯定会打招呼的。 　　蒋乔也有些担心，不过想到周鹏飞这个孩子王在，不可能让其他人欺负自己的小伙伴。她心里的那一点担心就散去了。 　　另一边，李红英亲自带着韩修去上幼儿园。 　　韩修被奶奶拉着小手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听着老人家的唠叨。 　　“有事就找老师，袋子有一包饼干，饿了就吃。” 　　“跟其他小朋友好好相处。” 　　“不可以哭鼻子。” 　　周鹏飞在后面认出韩修来了，大叫道：“年年！” 　　韩修和李红英回过头一看，是熟人，就停下脚步等周鹏飞和他妈妈过来了。 　　“三柱，徐姨，早上好。”跟周鹏飞玩了好几次，韩修已经认识徐凤娟了。 　　两个家长也相互打招呼，不过徐凤娟有些拘谨，而李红英在外人面前也是个话少的。两个大人不说话，就听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 　　周鹏飞一副当老大哥的样子，热情说道：“年年，到了幼儿园，我带你认识新朋友。” 　　韩修却兴致缺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好。” 　　韩修本来对上幼儿园有一些期待的，不过在知道蒋乔不去上幼儿园后，他那点期待就荡然无存了。韩修还在家里闹了一次，不想上幼儿园，不过没有成功，幼儿园他还是得上。 　　所以今天早上一起床，韩修的心情就很郁闷。即使上幼儿园了，能出家属院的大门了，他也没有兴趣去看外面的事物。 　　周鹏飞察觉到了韩修的不开心，他不理解，上幼儿园是多值得炫耀的事，有的孩子想上还上不了呢。 　　按五个孩子来算，个个都上三年的幼儿园，那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要是家里有多余的劳动力，是舍不得将孩子送去幼儿园托管的。 　　“年年，幼儿园多好玩，可以玩一整天的游戏。”幼儿园对周鹏飞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哦。”韩修发出一个语气词。 　　自家孙子一起床就情绪低落，李红英当然知道，孙子带着这种情绪去幼儿园，肯定不能快速融入进去。 　　这时候有个人带带他是最好的了，李红英冲着周鹏飞笑道：“三柱，你比年年大，李奶奶拜托你，在幼儿园的时候多跟年年玩，好不好？” 　　周鹏飞拍拍小胸脯，郑重其事道：“李奶奶，我一定带着年年玩。” 第33章 　　幼儿园就在一条胡同的入口处,是由大杂院改造成的，把原本搭建在院子里违建的厨房拆除后，看着挺宽敞的。中间还搭了一个小型的游戏场，有刷着彩色油漆的木马、滑滑梯。 　　李红英入了大门,四处张望看了看挺满意的。 　　“年年,奶奶就送你到这了,下班了奶奶再来接你。”李红英弯着腰低声道。 　　韩修不心里乐意，可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他低落地点了点头。 　　幼儿园从三岁到六七岁的孩子都有，韩修属于年龄最小的一拨,自然是被分配到小班,而周鹏飞也在这个班里，因为他上幼儿园上得比较晚。 　　家长陆陆续续走后，不少孩子都哭了起来。李红英事先已经跟小班的女老师打过招呼了。这位女老师，本来以为韩修是个难搞的孩子,都做好心里准备了。 　　哪知道人家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子不哭也不闹，就呆呆得站在那里,显得特别乖巧。女老师就放心地去哄其他的孩子去了。 　　周鹏飞这个老生自然知道老师们得把孩子们都安抚下来,才有功夫搭理他们这些不哭的孩子。 　　于是周鹏飞过去拉着韩修的手说道：“走吧,年年我带你到处逛逛。” 　　李红英走后,韩修振作起来一些了,他抬起头来，“嗯”了声。 　　周鹏飞带韩修去看了大院中央的攀爬架、小木马和木质跷跷板。已经有不少的孩子在上面玩了,放出一阵阵响亮清脆的笑声。 　　韩修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看着其他孩子玩,他也跃跃欲试。 　　周鹏飞豪气道：“走,我带你统统玩一遍。” 　　韩修“嗯嗯”地猛点头,等韩修从小木马上下来，心情已经好很多了。 　　一上午过去了，韩修在幼儿园待得不错，没有预想的那么让他难受。他所在的班级的老师很有耐心。可以翻花绳、堆积木，老师还带领他们在室内玩小游戏。 　　可到了午饭时间，韩修就感觉不妙了。他的自理能力在里面竟然还算是好的，同年纪的孩子吃饭把饭菜弄得到处都是。 　　一张小饭桌坐着四个孩子，旁边的孩子会把自己饭盒的东西挑飞到韩修的饭盒里、衣服上甚至脸上。 　　韩修皱着眉头看看脏乱的饭桌和地板，瞬间没了平日的好胃口，愣是没动饭盒里的饭菜。 　　周鹏飞就坐在韩修身边，他是个大胃王，吃饭的速度也奇快，韩修这一会犹犹豫豫的功夫，人家早就干饭完了，不过每个人的饭菜是定量的，吃完就没有了。 　　看到韩修饭盒里的饭菜完全没动过，周鹏飞眼睛一亮，打着主意问道：“年年，你不吃？” 　　韩修一脸苦大仇深的，“不想吃。” 　　“那给我吃吧。”周鹏飞的眼睛更亮了。 　　韩修不在意道：“你吃吧。” 　　于是韩修没吃一口的午饭，就进了周鹏飞的肚子。 　　早上刚刚来的时候，每个孩子身上都保持着干净整洁。经过一上午的吃喝拉撒和疯玩，老师也不能时时帮助弄孩子清洁卫生，到午睡时间了，大家也都没有换上干净的衣服，就上铁架子床睡觉了。 　　被褥都是幼儿园准备的，虽然说每个学期都会拆洗、晾晒，但那卫生还真不能保证，况且那架子床都用了十几年了，也没有认真清理过一回。 　　韩修平时的活动范围就是在自己家和蒋乔家，两家的卫生整洁度那是杠杠的。闻着大教室里各种淡淡的味道，韩修睡不着了，床也是硬邦邦的，还有一股霉味，韩修用手帕遮住了鼻子，还是睡不着。 　　等午睡铃响了之后，韩修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了，他感到饿了。 　　午睡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正当韩修坐在小板凳上从口袋里掏出饼干，放进嘴里吃的时候，他犹豫地看着自己着饼干的手，自己好像没洗手，这下子连吃饼干的心情都没有了。他也不知道水龙头在那里。 　　“年年，你在吃什么呢？”周鹏飞眼尖地凑过来了。 　　韩修诚实回答道：“饼干。” 　　周鹏飞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他爸妈虽然都有收入，可饼干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他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道：“年年，可不可以给我一块？” 　　韩修盯着他的手问道：“你洗手了吗？” 　　见周鹏飞摇了摇头，韩修摇头道：“那不行，手脏。” 　　周鹏飞振振有词道：“我妈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的手上又没有泥土。” 　　韩修很坚决，“不行，洗手才能碰。” 　　周鹏飞眼睛一转，“年年，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洗手。饼干别吃完，给我留点啊。”说完，就飞奔跑出教室了。 　　韩修等了一会，周鹏飞回来飞快说道：“年年，我洗好手了。” 　　实际上幼儿园里有水龙头的地方都关着门，孩子是进不去的，就怕孩子玩水把衣服弄湿，上厕所要到外面公厕去上。 　　除了手里拿着那一块饼干，韩修把其余的饼干全部给了周鹏飞。 　　周鹏飞吃得意犹未尽，吃完后盯着韩修手里的那一块。 　　韩修察觉道他的视线，道：“那块脏了，不能吃要扔掉。” 　　周鹏飞嘿嘿一笑，打着鬼主意道：“年年，给我，我去扔。” 　　韩修确实不知道垃圾桶在那里，他就把手里的那块饼干给周鹏飞了。 　　周鹏飞出去后，低头就把那块饼干给吃了。 　　自从午饭后，韩修全身都在抗拒这个地方，自由活动时间他就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老师带韩修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在院子的空地上，跑着又被身后的孩子拖拽着，韩修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了。 　　韩修一倒地，做老鹰的周鹏飞就看到了，他急忙大声道：“夏老师，年年晕倒了。” 　　夏老师回头一看往地上一看，心里就慌了，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其他孩子的哭声让夏老师回过神来，跑去找院长去了。 　　蒋乔看着挂钟，有些失落，韩修第一天去上幼儿园，放学了也不来跟她说说感受。别不是和新朋友玩嗨了吧，放学后也一起玩。 　　大院里的家长去幼儿园把孩子接回来，进了家属院的大门，就把孩子的手松开了，随他们撒欢去，只要到饭点回家吃饭就行。 　　蒋维均进了屋，只看见蒋乔一个人，问道：“乔乔，妈妈还没有回来？” 　　蒋乔回答道：“没呢，妈妈应该是去买菜了吧。” 　　“那我先去把饭煮上，乔乔你先坐着，饿不饿，爸爸给你拿点零食吃。”蒋维均和宋舒敏都是南方人，不爱吃面食，爱吃米饭，平时家里煮米饭的时候多。 　　蒋维均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男人不该干家务的想法。蒋维均小的时候看他妈做家务辛苦，就开始帮着做家务了。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爸爸，我不饿，你去煮饭吧。”她对她爸会负担家务这点特别满意。 　　她对宋舒敏这个亲妈的感情更深些，她可不希望她妈工作一整天了，下班回来还要包揽家里全部的家务，亲爹像个大爷似的啥也不干。 　　家里已经没有肉了，宋舒敏下了公交车，就想顺道去肉店买半斤肉。 　　下班时间，肉店排队卖肉的人很多。刚好宋舒敏前一个是曹丽霞，那排队就不会无聊了。 　　“曹大姐。”宋舒敏出声和气的跟曹丽霞打招呼。 　　曹丽霞回头热情道：“小宋啊，才下班回来。” 　　自从宋舒敏去协和上班，大院里谁不高看她几分。宋舒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都以为她是个没文化没工作的家庭妇女。 　　这下子不得了，人家是大学生，还是顶尖学校的大学生，年纪轻轻就去协和医院当医生了。 　　宋舒敏疑惑道：“曹大姐，你今天下班这么晚？”曹丽霞在家属院工作，一下班就可以出大院门买菜，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晚。 　　“我这不是下班后跟家属院的人聊了一会嘛。”曹丽霞说到这里一顿，瞄了宋舒敏一眼，又说道：“小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急哈。” 　　宋舒敏眉头一皱，这是要说坏事？她语气还算镇定说道：“曹大姐，你说。”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家乔乔跟韩家孩子玩得来，我就想告诉你一声。韩修那孩子不是上幼儿园去了嘛，下午的时候他在幼儿园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去了，听说挺严重的。” 　　放学了，大院里的家长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到了幼儿园门口马上就知道韩修晕倒送医院的事情。短短半个小时，这个消息都传遍家属院了。 　　宋舒敏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她跑出队伍去，像是想起什么又跑回来，抓住曹丽霞的手，慌张问道：“送去了那家医院？” 　　曹丽霞一愣然后飞快说道：“军区医院。” 　　话音一落，宋舒敏就往马路边上跑。 第34章 　　曹丽霞看着宋舒敏上了一辆人力车,心里嘀咕，看来两家不是面子情，是有真交情的。 　　要不然宋舒敏能急成得火烧眉头，就像是被送去医院的是自己孩子。不行,得去蒋家告诉蒋维均一声,不然大人小孩该着急了。 　　曹丽霞也不排队买肉了,少吃一顿肉又不会饿死，还省钱了呢。 　　曹丽霞推开虚掩的院门,还没进屋，就扬声道：“小蒋,在家吗？” 　　厨房里洗着小青菜的蒋维均听到叫喊声,连忙甩甩手上的水，快步走了出来。 　　“曹大姐，在呢，有什么事吗？” 　　蒋维均心里疑惑,妇联管着家属的一切杂事，什么邻里纠纷、婆媳关系、赡养老人和家属院的卫生都归她们管,可自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妇联找上门来。 　　曹丽霞只是向来告知一声的,她还要急着回家做晚饭呢,于是也不往里走了就站在屋檐下,压低声音道：“是这样的,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家小宋去医院了。” 　　“韩修那孩子晕倒送去军区医院了,听说挺严重的，你们关系这么好,小宋一听什么顾不上了,叫了车去医院看那孩子去了。” 　　蒋维均露出担忧之色来,他说道：“谢谢曹大姐来说一声，要不然我和乔乔都该着急了。” 　　曹丽霞摆手说道：“小事情，都是院里的人，那我先回去做饭了。” 　　屋檐下的说话声清晰地传进了蒋乔的耳朵了，她脑袋放空。什么叫晕倒了？韩修不会跟其他孩子起争执，被推倒了吧？ 　　蒋维均看见曹丽霞出了院门，才面带忧色地进屋。 　　两个孩子感情好，乔乔知道心里肯定难受。蒋维均暗想着，该怎么跟蒋乔说这件事才好。 　　蒋维均走到蒋乔面前，缓和着语气，“乔乔，爸爸跟你说……” 　　“爸爸，你带我去看年年吧。”蒋乔的声音沉沉的，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出来的。 　　“乔乔知道了？”蒋维均一想，蒋乔这是听见他们说话了。 　　蒋乔没哭，眼眶也没红，不过眼睛黑沉沉的，一不留神就要把人吸进去般。 　　蒋乔点点头，拉着蒋维均的胳膊，恳求道：“爸爸，带我去医院。” 　　蒋维均心里也担心韩修那孩子，他应道：“好，爸爸现在就带你去。” 　　想到去医院一趟，不知道多久才可以回来，晚饭都没吃呢，大人受得了，小孩可受不了。蒋维均拉开五斗柜的抽屉，抓了一大把巧克力放进口袋里，这抱起蒋乔出门。 　　蒋乔没有抗拒蒋维均的怀抱，自从她能下地走路之后，就不让大人抱了。 　　出了家属院的院门，到了公交站，很幸运来了一辆路线到军区医院的公交车。 　　蒋乔一声不吭地把脑袋窝在蒋维均的肩头，看见蒋乔这么难过，蒋维均安慰道：“乔乔，年年会没事的。” 　　蒋乔转过脸来，抓着蒋维均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看他是不是在说谎，“真的？” 　　这是蒋乔第一次向人寻求安慰，蒋维均心里一软，摸摸蒋乔的脑袋，坚定地说道：“肯定会没事的，也许年年只是站不稳。” 　　蒋维均作为一个大人，心里清楚肯定没那么简单，他见过晕倒的，一种是饿的，吃点东西缓过劲来就没事了，一种是身体内部出了大问题。 　　蒋乔像是信了，她点点头，把脸转向窗外，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国营店铺都关门了，两旁的路灯还没亮起来，萧索冷清。 　　蒋乔对上辈子韩修的经历一清二楚，从来没有听见过他晕倒被送进医院去这回事。可见上辈子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这辈子是怎么回事？ 　　蒋乔想到了上辈子韩修就没有去过幼儿园，一直待在家里，念小学时也经常请病假。 　　不过不同于乌珍每次一病就要去医院，韩修只要在家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可这两年来，韩修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大毛病是从来没有过的。 　　蒋乔不知道的是，其实韩修的身体并不健康，而是身边的人把他保护得太好了，才把身上的大毛病给遮盖住了。 　　上辈子没了蒋乔这个变数，韩修三岁多了还是很爱哭，抵抗力弱，瘦瘦小小的，小病不断，家里人没一个人放心让他去上幼儿园。 　　这辈子，韩修看似胖墩胖墩的，但那不是结实的肌肉，而是好吃好喝堆起来的脂肪。 　　蒋维均怕蒋乔饿到肚子，掏出巧克力来道：“乔乔，先吃点巧克力。” 　　蒋乔轻轻地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心情进食，“爸爸，我不饿，你吃吧。” 　　蒋维均把外层的锡纸掀开一半，递到蒋乔嘴边，轻声道：“乔乔，吃一点。要不然你也生病了怎么办？” 　　蒋乔低头看了一眼嘴边的巧克力，无奈吃了。“爸爸，你也吃。”她冷静下来一点了，急也没有用，还不如补充体力，在医院陪着韩修。 　　蒋维均不说话，只看着蒋乔吃，看她快吃完一块了，又揭开一开巧克力的锡纸。 　　蒋乔看着蒋维均的动作，伸手把他手里的巧克力一推，“爸爸，我不吃了，你吃吧。” 　　蒋维均知道蒋乔不爱吃甜腻的东西，平时吃巧克力也是只吃一块意思意思。到医院后，肯定要去外面的小吃店买吃的，不会让蒋乔饿到的。 　　他就把剥开的巧克力给吃了，剩下的他重新放回口袋里。下了公交车，步入军区医院的大楼。 　　战友受伤住院，蒋维均也到过军区医院看望过，他对这里还算熟悉。蒋维均直接走到住院区，问前台登记的护士，“你好，请问一位叫韩修的病人在那一间病房？” 　　护士头都没抬，拿过登记表，查看起来，“还没有送到病房里，在302的儿科监护室。” 　　“谢谢。”蒋维均快步抱着蒋乔往楼上走，脸上的忧色越发浓重。 　　蒋乔心里一个咯噔，监护室？说明韩修还没有脱离危险，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脱离危险，那情况得多严重，蒋乔忍不住轻颤起来。 　　如果没有韩修，她是不会选择回到这个世界的，即使她事先知道这辈子她会有一对好父母。 　　韩修是唯一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为了救她连命都没有了。在她心里，挽回韩修早逝的命运，可是支持了自己几百年的信念。 　　蒋乔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如果她现在再死一次，还能不能见到无所不能的智脑，让它救韩修一次。 　　一上到三楼，蒋乔就看到了在长椅上坐着的宋舒敏和李红英，两个人挨在一起，可谁都没有说话。 　　“舒敏，李部长。”蒋维均先出声，然后把蒋乔放下来。 　　宋舒敏抬头一看，惊讶道：“你们怎么来？” 　　蒋维钧舒了口气道：“曹大姐跑到家里告诉我年年出事了。乔乔担心年年，我就带她过来了。” 　　李红英与蒋乔的目光对上，看到人家好好的孩子，一下子悲从心来，眼泪再也不绷住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家里一个人都靠不住。我说年年身体弱，幼儿园就不要去了。他爸非得把孩子送去。这下好了，才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晕倒了。” 　　“我和老韩给孩子他爸做了坏榜样，韩从文他有样学养，不顾自己的小家，万一年年出了什么事，他都没地方后悔去！” 　　宋舒敏的眼眶一直红着，李红英哭了，她的眼泪也下来了，她还不忘劝道：“李阿姨，年年会没事的。” 　　这话只是用来安慰人的，宋舒敏作为一个医生，又听了韩修的病情，自然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肺部细菌感染，会多么凶险，韩修现在还在吸氧呢。 　　宋舒敏赶到医院时，韩修已经送到监护室吸氧了，李红英就做在监护室外沉默等着，脸色沉重发白，但情绪还算冷静。 　　她见到宋舒敏来了，就头脑清楚的把韩修的情况告诉了宋舒敏，肺部细菌感染。宋舒敏一听面色赤白，但韩修在监护室里面，大人只能干等着了。 　　李红英让宋舒敏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呢，宋舒敏哪里放心回家去，陪李红英坐在长椅等，等韩修的情况好转。 　　蒋乔听着哭声，心里难受得厉害，上一世李红英见到韩修的遗体，也是这样哭的。 　　那时候蒋乔也哭了，现在的蒋乔却哭不出来了。她默默走过去拉着李红英和宋舒敏的手，说道：“李奶奶、妈妈不哭。” 　　孩子安慰的话，让两个大人心里一暖。宋舒敏和李红英都是刚强的人，哭了出来情绪也就发泄了，就振作起来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抹抹眼泪。 　　蒋维均就局促地站在一边，见妻子哭了，就想安慰她，可有李红英在这，他只能干看着了。 　　他关切问道：“年年，怎么了？” 　　宋舒敏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细菌肺部感染。年年因为早产，心肺功能有问题，体质弱。幼儿园里一大群孩子挤在一起，老师照顾不过来，那卫生状况能好？” 　　“灰尘、眼泪、鼻涕、饭菜米粒都沾上衣服上，有的孩子还感冒咳嗽呢。年年一到那个环境，抵抗力不行，就中招了。” 　　几个人还不知道呢，韩修除了早上在家吃的那一顿，滴水未进呢。饿着肚子，抵抗力就更差了。 　　蒋维均又追问道：“那现在什么情况？” 　　这次是缓过神来的李红英回答的，“已经打了针了，现在吸着氧呢，医生说情况好些了，就可以往病房送。” 　　蒋乔的脑袋极速飞转着，空间里补品、营养品不少，可就是没有正规的处方药品。 　　那个时候她考虑不到这个，买处方药也要费一番功夫，她就没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让她很担忧韩修能不能挺过去。 　　宋舒敏看着蒋维钧吩咐道，“维均，你去买点吃的来。” 　　蒋维均点点头，出医院买吃食去了。今晚肯定是要有人在医院守着，一点东西都不吃，韩修还没有好呢，守着的人就先倒下了，这怎么行。 第35章 　　李红英拉着宋舒敏的手,真诚说道：“谢谢你，小宋。让你们一家子忙上忙下的。” 　　宋舒敏不在意说道：“没什么，年年那孩子招人疼。” 　　李红英叹了口气，抱怨道：“就是不招孩子他爸疼,我之前就不想让年年上幼儿园,是他爸打电话过来,非得让年年去。” 　　“还说什么把年年养得像个闺女似的，都人都没接触几个,怎么能行，送幼儿园去让年年外向一点。” 　　“我跟他说过多少次,年年身体弱,他不当回事，大过年的带出去逛庙会，从庙会一回来，就感冒发烧了,都病过一回了，他照样不当回事。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让年年再上幼儿园了,就在家待着。” 　　旁边的蒋乔一听,原来过年那几天,韩修不来家里,不是把她这个小伙伴忘了,而是生病了。 　　她觉得自己对韩从文的评价有失偏颇了，韩从文没有再婚,只有韩修这一个孩子，并不能说明他是个称职的父亲。 　　韩修小的时候不管不顾,物质上对韩修大方,却不关心孩子的成长。等发现孩子不是心目中优秀的样子,就强硬把韩修带去沪市，严厉管教。 　　不过蒋乔明白，这个时代的父母普遍如此，与同一时代的做父亲比较，韩从文已经算是好爸爸了。 　　宋舒敏赞同道：“还是等年年再大一些，直接去上小学比较好，那里的孩子都能自理了，状况比幼儿园好多了。” 　　如果宋舒敏没把韩修当成自家人，她是不会这样插手人家的家事，甚至表明了态度，而不是和稀泥。就是把韩修当成了自家人，宋舒敏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去幼儿园遭罪。 　　李红英心里欣慰，难怪年年平日里一口一个亲热叫着人家姨姨，宋舒敏这个姨姨当得起。 　　她说道：“老韩去外地出差了，我给从文打了电话，他正赶回来呢。年年这个情况，肯定不能离人，小宋能不能拜托你去家里收拾一些住院的东西，送来医院。” 　　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来。 　　宋舒敏不假思索地应下来了，“好，我把住院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了，马上给送过来。” 　　“换洗的衣服不用带。”北方的秋冬两季，很少人会天天洗澡，夏天在家里用井水一冲就好。 　　天冷了去澡堂一次五分钱，费钱不说冬天的衣服也很难洗，京市的居民一般一周去一次澡堂，这已经算干净的了。 　　宋舒敏也不觉得奇怪，她已经知道不少土生土长的京市人的生活习惯了。她点点头，接过钥匙。 　　“维均，我们回去帮李阿姨收拾住院要用的东西。”蒋维均刚从外面买了十个肉包子回来，宋舒敏就这么对他说。 　　“那李阿姨你吃着，我们先回去了。”蒋维均把手上的包子往李红英手里递。 　　李红英摆摆手道：“你们都忙了这么久了，坐下来一起吃，填饱肚子再回去。东西的事不急。” 　　李红英心里过意不去，蒋家人跑上跑下，连晚饭都没吃，回去之后肯定也是急着把东西送过来。 　　宋舒敏看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的蒋乔，说道：“维均，乔乔，我们跟李阿姨一起吃点再回去。” 　　蒋维均知道蒋乔爱干净，买包子的时候让包子铺的人，把包子一个个分别用油纸包着。 　　蒋维均先递了一个给李红英，李红英道谢：“小蒋，真是谢谢你了。”说着把手里的包子塞到蒋乔手里，温和道：“乔乔先吃，饿了吧。” 　　蒋乔看一眼宋舒敏，宋舒敏说道：“乔乔，拿着。谢谢李奶奶。” 　　“谢谢你，李奶奶。”蒋乔揭开油纸，小口吃着，她心里发冷，可也不能表现出太过异常来。 　　连跟父母说一句，她不想回去要在医院里陪着韩修都不能。蒋乔知道，她这一回去，只有等韩修转到普通病房了，父母才会带她去看韩修。 　　十个包子都解决完了，蒋乔吃了一个，宋舒敏和李红英分别吃了两个，剩下的五个归蒋维均。 　　包子吃完后，蒋维均抱着蒋乔，跟宋舒敏一起回去了。还没到九点呢，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一家三口是坐着公交车回去的。 　　到了大院，先不回家，直接往韩家去。蒋家人去医院看望韩修的消息已经传遍大院了，这个点大家吃完晚饭，就出门消食聊天了。 　　见着蒋家人了，纷纷打探道：“小宋回来了，韩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小宋，韩家那孩子为什么晕倒？” 　　“小宋，你们怎么往韩家走？” 　　大院里的人只知道个大概，韩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们是不知道的。幼儿园的院长把韩修送到医院，马上就联系了李红英。 　　不到二十分钟，李红英就赶到了军区医院。院长把韩修的情况一说，李红英就知道责任不在幼儿园那边，就让人离开了。所以大院的人去问幼儿园的老师，什么也问不出来。 　　宋舒敏面色如常，一律回答：“孩子的病我不清楚，李部长拜托我回来收拾住院的东西。” 　　一家三口走远后，众人有些遗憾没有听到点新的消息。 　　有的人说：“小宋都去医院看了，我们要不要去？” 　　杨翠翠就在人群之中，不屑说道：“人家跟韩家是什么关系？我们能跟人家比吗？” 　　不过现在好了，韩家那小子病了，杨翠翠希望那孩子一病不起，韩修没了，看蒋家人还怎么靠上去。 　　杨翠翠听到韩修晕倒送医院的消息，心里就乐开了花，不过她可不敢在外面表现出来，万一被宋舒敏说给李红英听，那就不好了。 　　蒋家跟韩家交好，羡慕嫉妒的不止林菊花一个，杨翠翠几次想跟韩修套近乎，但韩修都对她爱搭不理的，杨翠翠认为是有人在韩修面前说了她的坏话，那个人就是宋舒敏。 　　有人点头道：“李部长对我们这些人都冷淡得很，我们还是不去讨人嫌了。” 　　这么一说，众人打消了去医院看人的念头，她们跟李红英可聊不来，去了也只能图添尴尬。 　　宋舒敏掏出钥匙，打开了韩修家的院门和楼的大门，三人进了屋。 　　“维均，你去拿暖水瓶，两个搪瓷杯，两个铝饭盒，我去卫生间拿洗漱用品。” 　　蒋维均问道：“筷子和勺子要不要拿？” 　　“要，筷子拿两双，勺子也拿两个吧。” 　　说完，两个人就分头行动了。蒋乔这个小孩子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父母满屋子找东西。 　　十分钟后，东西找齐了，宋舒敏用五斗柜上面的大布袋，把饭盒、水杯、勺子筷子、卫生纸、牙膏牙刷，两个洗脸盆还有一把梳子包起来。暖水瓶怕碎了，就用手拿着。 　　蒋乔盯着东西想了想，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就不出声了。 　　“你自己开车去？”宋舒敏把东西交给蒋维均，问道。 　　“我去，你带着乔乔回家吧。”蒋维均是会开车的，后勤的车可以借，不过私事要给汽油费。 　　“爸爸，小心点。”蒋乔叮嘱道。虽说这个时候的马路上不仅没几辆汽车，连人都没几个，可街道的路灯不怎么亮，还是要小心点。 　　蒋维均笑道：“知道了，爸爸很快就回来。” 　　蒋维均走了，宋舒敏把韩修家的门和窗户都关上，才带着蒋乔回家了。 　　宋舒敏低头问道：“乔乔，饿吗？” 　　蒋乔今天的表现懂事得让人心疼，不仅没给大人添乱，还安慰大人。怕妈妈累着，还不让抱，自己走路回家。 　　蒋乔摇了摇头，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宋舒敏，“不饿，妈妈你明天要去看年年吗？” 　　“明天早上妈妈去看看。”宋舒敏打算明天早点出门，先去军区医院一躺，再去上班。 　　蒋乔知道两家的大人谈亲近也说不上，只是彼此客气，谈得来对彼此的印象不错。 　　即使她闹着跟去医院，父母都要上班，她也不可能留下来的。所以她没开口说，明天早上她也要跟着去医院。 　　蒋乔的沉默让宋舒敏感到轻松，虽然宋舒敏是个医生，可经过蒋乔小的时候那么一遭，宋舒敏对蒋乔靠近医院就有点抵触了。 　　年年这孩子一直好好的，突然就生了重病了，这让宋舒敏心里不安，想到蒋乔，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遭逢大难。所以宋舒敏希望蒋乔能好好在家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她才能安心下来。 　　既然蒋乔说不饿，宋舒敏就不打算再做晚饭了，锅里半生不熟的米她打算明天熬粥。 　　蒋乔洗完澡之后，蒋维均才回来。 　　“爸爸，年年的病好点了吗？”平时蒋乔洗完澡后都是回自己房间去的，今天特地在沙发上坐着等蒋维均回来。 　　蒋维均摇了摇，安慰道：“才一个小时不到，乔乔不要担心，年年会好的。” 　　蒋乔不知道韩修感染的是那种细菌，她希望是常见的那种，幸好这个时代国内已经能自产盘尼西林了。 　　夜里，宋舒敏靠着床头，忧愁道：“维均，年年这一病，我就担心乔乔了。” 　　蒋维均奇怪道：“乔乔不是好好的？” 　　宋舒敏语气幽幽，“不是有句话慧极必伤嘛，乔乔这么聪慧，要是应了这句话怎么办？” 　　蒋维均皱眉沉思，虽然宋舒敏想得有点多了，但深思一想，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不就行了，我们也不要她光宗耀祖。” 　　宋舒敏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们能这样想，其他人能这样想？要是爸妈知道我们没送乔乔去幼儿园，还不得生气啊。” 第36章 　　蒋维均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能请得起保姆照顾孩子,但到了三岁的年龄，孩子个个都要往幼儿园里送。 　　在蒋乔爷爷奶奶眼里，上幼儿园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起码幼儿园里有老师,至于教不教知识不重要。 　　难道待在家里保姆就能教孩子知识了？所以蒋乔没上幼儿园的事情,蒋维均和宋舒敏都没敢告诉蒋乔的爷爷奶奶。 　　蒋维均知道自家爹妈是很重视子女的教育的,要不然也不会培养出个两个大学生，五个儿女的最低学历也是高中。 　　要是让他们知道蒋乔的智力高于常人,哪里会让蒋乔在家里自学，直接让蒋乔跳级上学去了或者送到名师底下学习。 　　“藏拙吧,”蒋维均看了一眼房门,压低声音，“要是爸妈知道了，把乔乔逼紧了，万一乔乔的自闭症恶化了怎么办？” 　　因为蒋乔总是在家待着,过分的安静内敛，除了看书看报,就没见她对什么感兴趣过,蒋维均和宋舒敏都认为蒋乔的心理疾病没好全。 　　“那上幼儿园的事情怎么说？”宋舒敏问道,让蒋维均出主意,毕竟骗的是他的亲爹妈。 　　蒋维均沉吟道：“就说身体不好,体弱呗。爸妈有那么多的孙子孙女，不至于盯着我们乔乔一个。再说我们也不在身边,他们再关心乔乔也有限。” 　　蒋维均想得十分明白，即使自己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但蒋乔却不是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孙辈。毕竟他爸妈都有点重男轻女,要不然最受宠就该是他小两岁的妹妹了。 　　宋舒敏轻吐一口气,“那无论谁问都是这个说法？” 　　蒋维均点点头，“就这样说，我可不想让乔乔旧病复发。那段日子如今想想都难受，乔乔闭着眼睛，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探鼻息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宋舒敏狠狠拍了蒋维均胸口一巴掌，气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蒋维均睨了她一眼，“我不信你没有试过。” 　　宋舒敏泄气道：“好吧，我也探过乔乔的鼻息。这个话题不许再提了。” 　　蒋维均又道：“我想明白了，这小孩子可真脆弱。你看年年看着挺壮的，现在躺在病床上吸氧了。所以，以后乔乔爱干嘛就干嘛，我们不要去要求她。” 　　为什么要吸氧？那就是呼吸不行了，呼吸都不行了，那情况就严重了。 　　宋舒敏也有感而发道：“李阿姨跟我说过，年年也不想去幼儿园的，还闹过一回。年年的爷爷奶奶心软不想让他上了。” 　　“但韩从文就是不同意，毕竟韩从文才是孩子的父亲，爷爷奶奶比起爸爸来，还是爸爸亲。李阿姨就没拗得过，就把年年送去幼儿园了。我猜韩从文跟爸妈一样的想法，认为孩子一定得上幼儿园。” 　　蒋维均说道：“反正我们乔乔是不可能按部就班，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个一个地上。看她自己的想法吧。看她是想要表现得普普通通呢，还是鹤立鸡群。” 　　宋舒敏也没觉得蒋维均的话有什么不对，蒋乔即使不到四岁，但她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她说道：“我也这样认为的。好了，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得早起去看年年呢。” 　　第二天宋舒敏多做了一份早餐，提着去军区医院了。可惜韩修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还要继续吸氧。 　　蒋乔翘首以盼了一天，等宋舒敏一回家就迫不及待问韩修怎么样了，得到的却不是好转的消息，很是失望。 　　韩从文是接到电话的第二天下午到达京市的。一下火车站，就马不停蹄地往军区医院赶。 　　在大厅窗口问病房号时，被告知韩修还没有从监护室里出来呢，韩从文的心凉了一半，上次妻子难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韩从文看着在长椅上枯坐的李红英，低声叫道：“妈。” 　　李红英没有反应，韩从文以为她是没有听见，来到李红英面前，微微提高音量道：“妈。” 　　李红英还是一动不动，这下韩从文知道李红英是生他的气了。他开口道：“妈，我错了。以后在年年的事情上我都听你的意见。” 　　李红英默默流着泪，抬头道：“韩家的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韩从文满脸羞愧坐下，揽过李红英的肩膀，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年年现在怎么样了？” 　　李红英是听完医生的诊断，知道病情的凶险后才给韩从文打电话的。 　　李红英一抹眼泪，伤心道：“还在吸氧，什么时候不需要吸氧了，就代表度过危险期了。” 　　“医生说，年年的病情现在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你爸现在都没有赶回来，我要气死了，从来就指望不上他，多亏了蒋家两口子的帮忙。” 　　李红英身处高位，学识高，还上过战场杀过敌。跟大院的家属很少谈得来，对左邻右舍也是淡淡的，想找个真心帮忙的还真没有。 　　韩从文诚心诚意道：“我会谢谢他们的，妈，我请了长假，什么时候年年好了我才回去。” 　　李红英心里的怒气散一点，她看着韩从文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看着儿子眼窝深陷，眼下青黑，胡渣没刮的样子，李红英知道儿子是真担心孙子的。 　　儿子和儿媳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儿媳妇因为难产而死，她担心儿子心里怨怼孙子，不喜孙子。现在看来儿子没有那种想法。 　　韩从文看向监护室紧闭的门，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年年吗？” 　　李红英飞快摇了摇头，“不能，家属都不能进去。年年是细菌感染，监护室要保持清洁，人进去，会把病菌带进去的。” 　　韩从文皱眉道：“医生怎么说？” 　　李红英把医生的叮嘱如实告知，“七个月的孩子，器官都没有完全长成。年年他是心肺功能不全，抵抗力弱。” 　　“医生让尽量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保持好个人和所处环境的卫生。加强孩子的营养，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韩从文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之前过年时儿子感冒发烧不是吹冷风的问题，而是街上的人太多了，他感染细菌和病毒了。 　　那一次没太严重，应该是自己全程抱着他，没让其他人接触到，要不然搞不好就像这回那么严重了。 　　韩从文叹了口气，“幼儿园年年就不去上了。”他一片苦心却害了孩子。 　　李红英现在最听不得韩从文提上幼儿园的事，要不是儿子坚持，孙子在家好好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 　　她怒气冲冲道：“你别跟我提上幼儿园的事，你那么稀罕幼儿园，你去上！不上幼儿园又怎么了？大院有的是不上幼儿园的孩子。” 　　韩从文苦笑道：“妈，那能一样吗？”那是人家没条件为了省钱，孩子只能家里人带，有条件请得起住家保姆全程看护孩子的人家，谁不送孩子上幼儿园去。 　　李红英知道韩从文的言下之意，反驳道：“乔乔就没上，父母都是大学生，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医生，她家的条件不好？人家就不上幼儿园。” 　　韩从文认错道：“妈，那是我之前的想法。现在我的想法变了，幼儿园年年不想上就不上，什么也比不上健康重要。” 　　李红英冷哼一声，“我管你认不认错，以后年年的事情我一人说了算。” 　　韩从文连连点头，“我可不敢再插手年年的事了。妈，在火车上我就在想，万一年年不好了，我这丧妻又丧子的，我……” 　　李红英拉着韩从文的手，阻止他说下去，“年年不上幼儿园了，你有什么想法？” 　　说是不让儿子管孙子的事情，这只是她的气话。哪能真的不让孩子的父亲不管孩子的事？一家人商量着来，谁的主意好，就听谁的。 　　韩从文想了好一会，他即使调回来也照顾不到年年。让妈退休，也不太可能，至于父亲那就更不可能了。想来想去，就没有一个可以在家照顾年年的亲人。 　　韩从文无奈说道：“再请个住家保姆吧。” 　　李红英不同意道：“要是年年还小不记事，我赞同请住家保姆。可他都大了，请个保姆，年年能跟她亲近起来？” 　　“我请保姆又不是用来做家务的，是来陪孩子的。要是钱大姐能回来就好了。” 　　韩从文犹豫道：“那我发个电报过去问问，看钱阿姨能不能回来再带年年三年。” 　　李红英拒绝道：“还是别了，年年两岁时，钱大姐就想回去了。能带年年带到三岁多已经是钱大姐看在跟年年的情分上了。” 　　钱阿姨的儿子都是勤劳能干的，上工个个能拿满公分，有的还有手艺活。前年光景好了，家里人来了不少信叫钱阿姨回去颐养天年。 　　韩从文想到蒋家，他问道：“那蒋家是怎么做的，乔乔他们打算怎么办？” 　　这个李红英知道，钱大姐去跟宋舒敏告别的时候聊到过，钱大姐回来就告诉李红英了。 　　“让乔乔一个人待在家里。” 　　韩从文惊讶不已，“乔乔那么小，他们放心？” 　　蒋乔的父母一看就是个疼孩子，甚至有点溺爱，蒋乔不想上幼儿园就不上了。宋舒敏辞去工作亲自照顾了蒋乔三年。 　　当初年年的妈妈都没有这个打算，韩从文以为他们会请保姆或者让一个远方亲戚过来照顾蒋乔。 　　李红英解释道：“乔乔乖巧不好动，小蒋中午也可以回家一趟。小宋早去上班了，乔乔那孩子独自在家，也没见出什么问题。” 　　韩从文想了想，的确，蒋乔是他见过最安静的孩子了，自家内向的儿子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韩从文迟疑道：“要不让年年过去跟乔乔待在一起？”他知道如果把儿子送去蒋家，肯定要麻烦人家，而且这不是小麻烦。 　　李红英也犹豫了，她极少求人，再者这不是一件小事，差不多可以说是把孙子寄养到蒋家去了。 　　她想起钱大姐走后，年年去蒋家待到晚饭前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小脸上带着笑，明显是在蒋家待得开心。 　　李红英抿了一下嘴角，咬牙道：“我去跟小宋说说，就看能不能成吧。”比起韩从文来，自己跟宋舒敏更熟悉，也只能自己来开这个口了。 第37章 　　韩从文回来了,就可以替李红英的班了。他留在医院守夜，李红英晚上就回家。 　　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在医院守着防止紧急情况发生就够了，因为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连韩修的面都见不上。 　　李红英在医院吃过晚饭后,就打算回家去了。恰在此时,护士过来跟他们说,韩修的情况稳定了，能自主呼吸了,今晚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里去。 　　李红英大喜过望，等韩修转到病房里,见了一面意识还没清醒的韩修才回去。 　　李红英带着笑意来到蒋乔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蒋家人。 　　恰好明天是礼拜天，宋舒敏就打算带着蒋乔去医院看望韩修。至于蒋维均，他除了探亲假，全年无休。这个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呢，只有礼拜天可以休息一天。 　　蒋乔睁开眼睛,听着房门外刻意被放轻的动静,她拉开了灯,翻开被子穿好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 　　看着厨房里透出来的光亮,蒋乔放轻脚步往厨房走，她压低声音问：“妈妈,你在干什么呢？” 　　宋舒敏正洗着米呢，闻声她差点吓一跳,定睛一看,是自己闺女,她伸出手指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妈妈在煮粥呢。” 　　广市的主妇几乎人人熬得一锅好粥，煲得起一手好汤。这个年代没有太多的食材任她们发挥，但煮个白粥，煲个干虾米青菜汤总是可以的。 　　宋舒敏在广市待了三年，也学了广市人食补那一套。韩修如今大病在身，外面和医院食堂买的食物肯定不合他的胃口，宋舒敏就打算熬一锅青菜瘦肉粥带到医院去。 　　虽说如今肥肉最受人欢迎，可首都里可是有不少识货的人，知道猪身上的那一块肉最好。肉店里的肉床上每天上两次新鲜肉，一次早上，一次下午。 　　宋舒敏担心去晚点，她想要的那一块肉没了，所以早早起来，先熬着白米粥，再去肉店排队卖肉。 　　宋舒敏一回答，蒋乔就猜到这粥是给韩修做的。 　　宋舒敏看向蒋乔，挥挥手道：“乔乔先回去睡觉，妈妈做好早饭了再叫你起床。” 　　平时宋舒敏都是在七点左右把早饭端上桌，所以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在客厅里大喊蒋乔起床。但有了自己的房间后，蒋乔五点半就起了，从空间里拿出iPod和耳机来听英语广播。 　　蒋乔摇摇头道：“妈妈，我睡不着了，我陪你。” 　　宋舒敏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好，那你乖乖的，爸爸还在睡觉呢。” 　　蒋乔看她妈把米淘洗了三遍，把米放到一个砂锅煲里，放一木瓢的水，盖上锅盖，点燃了炉子，起炉子费了宋舒敏好大的功夫。 　　想起现代化的炊具，蒋乔心里叹息一声，又安慰自己，起码不用烧柴火，要不然更麻烦。 　　宋舒敏脱下围裙，洗了洗手，“妈妈要去肉店，乔乔回自己房间，好不好？” 　　蒋乔知道自己现在披头散发的，要出门肯定是不行的，她痛快地点了一下头。 　　宋舒敏到肉店时，店门前已经排了不少人了。对有些人来说，吃肉比睡觉更重要。 　　不过宋舒敏还是挑到一小块的里脊肉，不多就三两，让孩子吃是够的了。里脊是猪身上最嫩的部位，用来熬粥不会柴，口感好。 　　宋舒敏从肉店回来，进了院门，就看到蒋维均在院子的水龙头下，哼哧哼哧洗衣服呢。 　　家里的饭是宋舒敏做的，洗衣服和扫地蒋维均来做，很公平，谁也不能当甩手掌柜。 　　蒋维均抬头道：“回来了。” 　　宋舒敏“嗯”了声，然后鼓励道：“好好洗，我去做早饭了。” 　　蒋乔一听见宋舒敏的说话声，马上出了房门，搬个小板凳进了厨房。 　　宋舒敏把案板从墙上拿下来，就看到蒋乔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她，这个场面有点好笑，宋舒敏笑了一声，“乔乔，你这是干什么呢？” 　　蒋乔语气认真，“我看妈妈做饭。” 　　宋舒敏瞪大了眼睛，“乔乔对这个感兴趣？”她还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对做饭感兴趣呢，孩子有些时候是很聪明的，知道做饭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蒋乔点了点头，她厨艺好，连外国菜都会做不少。可再天才，也不能无师自通，凭空想象。 　　等她长大一些，就可以掌勺了，这样方便她偷偷拿空间的物资出来改善家里伙食。所以现在看看她妈是怎么做饭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以后一下子就有了一身精湛的厨艺说不过去啊。 　　宋舒敏没有阻拦蒋乔，她说道：“静静看着，不许乱动，不要去碰炉子。” 　　蒋乔乖乖巧巧地应声。 　　宋舒敏疼爱蒋乔，即使家里条件好，可她不想把蒋乔养到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就说蒋乔的外婆吧，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独生女。 　　做姑娘的时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嫁人后什么都得学着做。请保姆吧也勉强能请得起，可住那里？蒋乔外公当时在一家私营纺织大厂工作，结婚时只申请到一室规格的房子。 　　前面十几年什么家务活都没做过，能指望她一嫁人就什么都会？为此她的奶奶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指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儿媳妇了，与其说是指点，不与说是磋磨。 　　宋舒敏在外祖父母家长大，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可外婆担心她走女儿的老路，从小就让她干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宋舒敏可不敢保证，以后女儿能找到一户什么活也不需要她干的人家。 　　再说说她自己吧，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做，空闲时间还得做四季的衣服。可她的日子已经让人羡慕不已了。 　　因为蒋维均回洗衣服、打扫卫生还洗碗偶尔还能做做饭。对比她的身边的已婚女性，家里的男人那真真是家里的活一点也不沾手的。 　　蒋乔面前摆着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瘦肉粥，香气扑鼻。 　　宋舒敏一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自己碗里，一边说道：“乔乔，吃吧。” 　　粥熬好后，宋舒敏只给蒋乔留出了一小碗，剩下都带给韩修去。两个大人的早饭则是稀饭、咸菜、咸鸭蛋。 　　这碗青菜瘦肉粥刚好是蒋乔的饭量，蒋乔知道宋舒敏是打定主意肉粥只让她和韩修吃。 　　即使她把这碗粥分了，她爸妈也吃不到几口，想到这她也不退让了，即使心疼父母，也不不能做到一分一毫都平分。 　　吃过早饭后，蒋乔就跟宋舒敏去医院了。 　　出了大院门，蒋乔四处寻找着水果店，想让她妈买点水果带给韩修吃。好不容易发现一家，还没有开门。 　　“乔乔，再看什么呢？”宋舒敏问，她发现了蒋乔的眼睛往四处看。 　　蒋乔回答道：“妈妈，我想买点水果带去给年年。” 　　宋舒敏没有想到蒋乔能想到这，她笑道：“我们先去医院，等再晚一些，水果店开门营业了，去医院外面的水果店买。” 　　病房的门开着呢，蒋乔没有想到李红英这么早就到医院了，桌子上放着不少吃的东西，显然是李红英买来的。 　　李红英背对着门口，喂着韩修吃早饭呢，没注意到蒋乔她们进来了。 　　韩从文出声道：“妈，宋同志带着乔乔来了。”说着忙放下手里的煎饼。 　　宋舒敏见状笑道：“韩同志，你吃吧，不用招呼我。” 　　韩从文笑了笑，问道：“乔乔，吃早饭了吗？” 　　蒋乔一边往病床边上走，一边回答道：“吃了。”病床对蒋乔一个三岁多的小豆丁来说，有点高，她看不见病床上的韩修。 　　韩修听到宋舒敏和蒋乔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起来。李红英把他按住，韩修现在身体虚着呢，哪能起身。 　　韩从文拉过一把高椅子，抱起蒋乔，让她坐在椅子上，就可以与病床上的韩修平视了。病床上韩修脸色苍白，嘴唇起皮，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灵动。 　　宋舒敏把带来的铝饭盒放到桌上，走进病床，柔声问道：“年年，好点了吗？” 　　韩修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猛地往宋舒敏怀里扑，嘴里囔囔着：“姨姨，我好难受。”韩修记事起就没受过大罪，再小的时候经常进医院他都没印象。 　　宋舒敏也不说话，只温柔地摸着韩修的脑袋，在无声地安慰他。 　　李红英感慨万分，孙子这是把小宋当成自己妈妈了。不管小孩子平时看起来跟谁最亲近，一生病就是要找妈妈安慰。她心里思绪万千，也许孙子是真的需要一个妈妈了。 第38章 　　宋舒敏安慰了一会,摸着韩修的小手，柔声问道：“年年，吃过早饭了吗？” 　　爱吃的韩修罕见的摇了摇头，声音透着虚弱,“不想吃。” 　　李红英说道：“我买早饭,可年年就喝了几口豆浆。” 　　蒋乔往桌子上看去,油条、煎饼、豆浆、豆腐脑、包子、馄饨都有，可没几样适合生病的人吃的。 　　她看向韩修说道：“我妈做了青菜瘦肉粥,很好吃，年年要不要吃？” 　　韩修猛地摇了摇头,乔乔就喜欢吃难吃的东西,她说好吃的肯定是难吃的，他才不上当咧。 　　韩从文把宋舒敏带来的铝饭盒打开，白的肉丝，绿的青菜丝,一看就很有胃口。他把饭盒递到韩修面前，故意问道：“要不要吃,不吃爸爸就吃了。” 　　韩修现在的鼻子没有那么灵敏,可米香混着肉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立马改口了,“我要吃,还要姨姨喂。”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宋舒敏用勺子给韩修喂粥。韩修吃得欢,完全不像没有胃口的样子。 　　边吃还分出神来，跟蒋乔聊天。 　　“乔乔,上幼儿园很难受,难怪你不想去。”声音抱怨。可不难受吗,韩修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洁癖了，对于洁癖的人来说，来到一个脏乱差、空气污浊的环境，就像有虫子在他心上爬。 　　蒋乔对韩修的容忍度是很高的，他生病了那就更高了，要是平时韩修吃着东西，还叽叽喳喳的，她都不想搭理他。 　　但现在她语气温和道：“那以后你还上吗？” 　　虽然李红英说过不让韩修上幼儿园了，可万一她见韩修好了，又改变主意了怎么办？她见过不少家长把孩子逼得太紧了，孩子出事了才反省，可等事情一平息，又故态复萌了。 　　韩修缩了一下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上了，要是再上幼儿园我会死的。” 　　韩从文冷声道：“年年，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 　　韩修可不怕他爸，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亲眼看着奶奶对着他爸又打又骂的，导致韩从文高大的父亲形象在韩修面前崩塌了。 　　韩修梗着脖子，气哼哼的，“我就要说，你还要让我上幼儿园啊？” 　　屋里的人齐齐看向韩从文，等着他的回答。 　　韩从文气弱的咳一声，说道：“不上了，你就在家待几年吧。” 　　韩修有些得意看着蒋乔，“乔乔，以后我和你一起待在家里。”说完，又吃了一口粥。 　　李红英瞧了好一会，拉着韩从文，走出病房。 　　李红英拉着韩从文到了楼下的花坛边上。 　　韩从文疑惑问道：“妈你要跟我说什么？”他妈这是明显有话要跟他私下说。 　　李红英叹息一声，说道：“从文，孩子不能没有母亲陪在身边。你看年年对小宋多亲热，比我们这几个亲人都亲。” 　　说到这里，李红英停顿一下，去看儿子的脸色，果然韩从文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不过这话还是得说下去。 　　“本来我想再过两三年，再跟你提再娶的事情。可今天我发现年年心里对母亲是渴望的，我们对他再好，也不能弥补这种缺憾。所以我想让你尽快再娶一个。娶一个真心待年年好的。” 　　韩从文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是军区医院的妇产科，年年的妈妈就是在那里没的。 　　李红英的话确实触动了他，可他确实是不想娶妻了。人都是会有私心的，谁能保证再娶的人能一直对年年好。除非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可是这对人家公平吗？ 　　韩从文语气坚定道：“妈，我没有再娶的念头。年年可以在心里把宋同志当做她的母亲，我看宋同志对年年也是很有感情的。” 　　李红英急忙道：“从文，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红英是想着让韩从文过个几年再婚，可没有让韩从文从此不再娶，当个一辈子的鳏夫。 　　韩从文语气不急不缓道：“三年前文珍刚刚去世时，我就有此生不再娶的念头了，这个念头至今也从未动摇过。年年没了妈妈，难道连爸爸也要跟其他人分享。” 　　李红英气急问道：“你就那么想孤独终老，没个人照顾你？年年没个弟弟妹妹帮衬？” 　　医生告诉蒋维均和李红英，韩修再在医院观察一周，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同时也说了，韩修以后尽量不要哭，不要生气，更不要太过劳累，尘土多的地方不要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家人明白要想韩修长命百岁，只能让他养尊处优过一辈子了。 　　他怎么过？肯定是要有助力的，靠他自己？学习，工作不累人吗？他能行？只能靠爷爷奶奶，靠爹，靠弟弟妹妹了。 　　韩从文一下子明白了他妈话里的意思，眉头皱得死死的，沉声道：“从我五岁起，我就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不需要人照顾，这么些年我都是一个生活过来。” 　　“至于年年身体的问题，弟弟妹妹就一定可靠，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有了小家后还能顾得上年年？妈，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比年年大二十五岁，说不定我能养他一辈子呢。” 　　韩从文的身体非常健康，从小到大生的病，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而且生的都不是什么大病，去一趟大院的卫生所就解决了。 　　不怪李红英和韩从文残忍冷血，养了三年多的孩子目前来说肯定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时代兄弟姐妹之间相互帮衬是很正常的事。 　　“乌鸦嘴！”李红英呵斥道，但语气并不严厉，“你的想法不会变？” 　　韩从文坚定道：“妈，我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变过。” 　　李红英头疼，就是因为知道儿子一言九鼎，绝不更改的性子，她才不长篇大论劝他改变主意的。 　　李红英说道：“你既然你老早就想好了，我就跟你爸爸说说你的打算。” 　　李红英没有多子多福的念头，因为她和韩山河连一个孩子都顾不上，养再多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也体会不到更多的乐趣。 　　两人谈完话，往楼上病房走，韩从文提醒李红英道：“妈，别忘了提年年去蒋家的事。” 　　李红英没好气道：“知道了，什么事都得我自己来。” 　　病房里，宋舒敏已经给韩修喂完粥了。 　　这会韩修正跟蒋乔提要求呢，“乔乔，你下次来把三国演义的小人书带来，要不然我在医院好无聊。” 　　蒋乔应道：“可以，下次我给你带来。”然后转头看向宋舒敏，眼神在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宋舒敏知道蒋乔想多来医院看韩修，她笑道：“明天妈妈下班后。” 　　蒋乔有点失望，她以为宋舒敏会早上带医院她去陪韩修，下班后再把她接回家去。 　　韩修却高兴道：“那乔乔明天一定要记得。” 　　蒋乔：“知道了。” 　　李红英进来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宋同志，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闻言，宋舒敏有些惊慌，什么事值得李红英求？ 　　她急忙道：“李阿姨是有什么事？”她也不直接答应下来，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情再说。 　　李红英别了一下耳后的短发，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不打算让年年去上幼儿园了嘛，但家里也没人带他，我就想让他去你家跟乔乔搭个伙。要是实在为难的话，小宋同志就当我没开过口。” 　　宋舒敏在心里默默地舒了口气，痛快道：“没问题，小事情。我正愁着乔乔没个伴呢，年年来了正好。” 　　蒋乔也及时说道：“我喜欢年年来我家。” 　　李红英目光柔和注视着蒋乔道：“乔乔，真是个好孩子。” 　　韩从文真诚道：“实在是太感谢宋同志了。” 　　真小朋友韩修就疑惑了，他本来就可以去乔乔家，为什么奶奶要问姨姨？ 　　韩从文注意到宋舒敏带来的粥全部被儿子吃完了，原来不是儿子没有胃口，而是东西不合胃口。 　　韩从文问道：“宋同志这粥怎么做的？方便告知吗？” 　　宋舒敏一听，就知道韩从文是打算打听做法后，做来给年年吃了。 　　她笑道：“也不是什么秘方。肉最好选最嫩的里脊肉，切成肉丝，放盐放糖和姜丝腌制一下，等白粥煮沸后，把肉放进去，煮到米开了，把炉子熄了，再把青菜丝放下去搅拌。对了，熬粥的锅最好用砂锅。” 　　韩从文和李红英都听得认真，蒋乔知道他们都把理论知识记下了，就是不知道实践能力怎么样了？ 　　不过以韩修经常跟她抱怨爷爷奶奶做得饭难吃，蒋乔认为韩家人做饭的实践能力不怎么样。 　　宋舒敏想到了李红英买早饭的风格，知道她不怎么清楚病人要吃什么，又说道：“年年的午饭、晚饭最好清淡点。炖鸡、炖鱼、蒸肉饼、蒸蛋最合适。” 　　韩从文和李红英一脸受教的模样，他们确实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宋舒敏是个医生，听她的总没错。 　　见人家把她的话听去了，宋舒敏的教导欲出来了，她继续道：“零食不要给年年吃了，多吃肉、蛋、牛奶和水果。” 　　蒋乔和韩修：“……” 　　宋舒敏吧啦吧啦一大堆后，才带着蒋乔告辞了。 第39章 　　蒋乔以为宋舒敏把买水果的事给忘了,哪知道一出医院的大门，宋舒敏就霸气说道：“走，乔乔我们去给年年买水果去。” 　　医院不远处就有一家水果店，买的人还不少。蒋乔一想这是在医院旁边,也就明白了,人们对病人总是格外舍得,平时舍不得吃得白面都是留给病人吃。 　　到了水果店，宋舒敏就把蒋乔抱起来了。没办法人小个子矮,摊上的水果看不到。 　　蒋乔看了看斜放木框里面的水果，品种不是太多,就苹果、梨子、香蕉、橙子这几种。 　　宋舒敏边看边道：“乔乔,要买什么？买给年年之外，我们自家也吃一点。” 　　蒋乔毫不客气道：“苹果、香蕉、橙子……”咦，吃梨子对肺好，那都要好了。“还有梨子。” 　　旁边挑选的大人笑了,这个孩子干嘛不说全部都要呢。 　　宋舒敏笑道：“那全部都要，每样来一斤。”等接过全部的水果后,宋舒敏又对售货员同志说,再来每样一斤的。不这样分开两次买,水果是不会分开包装的。 　　宋舒敏让蒋乔拿着自家的水果,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等着。她去住院区二楼给韩修送水果。 　　即使知道这里是军区医院,很安全，宋舒敏从病房跑着回来,看到蒋乔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宋舒敏才停下脚步,改为走过去。 　　第二天宋舒敏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军区医院,她和蒋维均说好了。 　　下班后，让他带着蒋乔从家里过来，在军区医院门口汇合，一起去看望韩修。然后一家三口在外面的国营饭店吃晚饭。 　　蒋乔用小布包装了二十本小人书，给韩修带去。这些书韩修没有查过字典标注过字，反正韩从文在医院陪他，不懂可以问亲爹嘛，还可以增进父子之间的感情。 　　韩修一周后才出院，期间蒋乔去看过他三次。他跟蒋乔偷偷抱怨，爸爸和奶奶煮的粥没有姨姨弄的好喝。 　　即使韩从文和李红英把熬粥的步骤记得牢牢的，厨艺还是不行。两人轮流做了一次给韩修吃后，韩修就不肯再吃他们做的东西了。 　　生病的人嘴里淡、发苦，对食物的要求更高了。而且韩修敏锐地察觉到家里大人对他没那么严格要求了，要是平时他挑食闹脾气，是一定会大人被说教的。 　　韩修这一病瘦了一大圈，成了个清瘦的小男孩。好像身体的元气被亏空了，无论怎么补，都没有再长肉，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婴儿肥。 　　韩从文回沪市的前一天晚上，提着东西来到蒋乔家里。之所以选这个时间点，是因为蒋维均晚上肯定在家，不会传出闲话来。 　　蒋乔看一眼茶几上的东西，十罐牛肉罐头、十罐黄桃罐头和一瓶野生蜂蜜。这蜂蜜可是好东西，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 　　蒋维均已经知道韩家想要把韩修送到家里来养的事情了，并且妻子同意了。他没有什么意见，无非是中午从部队食堂多打一份饭而已。 　　蒋维均看着韩从文带来的东西，开口道：“韩同志太客气了，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韩从文摆摆手说道：“你们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不说把年年放在你家的事，单这一次多亏你们的帮忙，要不然我妈一个人可搞不定。还有……”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堆钱和票卷，放到茶几上，道：“这是韩修的伙食费。你们热心帮忙，我们也不能让你们吃大亏，该收的你们一定要收下。” 　　蒋维均和宋舒敏对视一眼，韩从文说得坦坦荡荡，态度也很坚决，他们想推辞，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蒋维均看了茶几上的钱和票，钱都是大团结，以厚度来看估摸着得有三百块，票主要的是粮票和肉票，足够一个小孩子吃几年的了。韩家的伙食费给得足足的，是大手笔。 　　宋舒敏笑道：“年年吃得了这么多。钱和票实在是太多，不说年年一个孩子，养一个成年人都够了。” 　　韩从文说道：“你们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回去可不好向年年的爷爷奶奶交代。” 　　宋舒敏心里想着，扯了扯去也不好，还不如痛快收下，多的那一部分她先收着，等年年长大一些了，再交到年年手中。“韩同志，你放心。乔乔有的，年年也会有。” 　　这是一视同仁的意思，尽管没有跟宋舒敏和蒋维均深交，韩从文是信任两个人的人品的。 　　他语气真诚道：“那多谢蒋、宋两位同志了。年年真是幸运有像你们这样的叔叔、姨姨。” 　　说完，韩从文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绒面的笔盒来，打开递到蒋乔，“听年年说，乔乔在学写字了。叔叔送给你一支钢笔，希望你能写出一手好字。” 　　里面躺着一支镀金的派克笔，这可是奢侈品，外国货。蒋乔故作懵懂地看向宋舒敏，让她这个知道派克笔价格的人来拒绝。 　　蒋维均先开口了，他也是知道不少好东西的，派克笔他和宋舒敏都有一支，是宋舒敏的外祖母送的。“不行，乔乔不能收。她还用不上，留给年年吧。” 　　韩从文硬塞到蒋乔手中，说道：“宋同志刚刚说了，乔乔有的，年年也有。年年我已经给他留了一支，这支就给乔乔。年年有了，乔乔可不能没有。” 　　蒋乔心里感叹，人家这口才、这逻辑、这应变能力，上辈子韩从文仕途平坦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不是上辈子韩修没了，韩从文的心气散了，还能走得更远。 　　蒋乔仍是看着宋舒敏，听她的意见。 　　宋舒敏说道：“那乔乔就收下韩叔叔的一片好意吧。”以真心待真心，以后对韩修那孩子更好些就是了。 　　韩从文走后，宋舒敏叮嘱蒋乔，“乔乔，把笔放进写字台的抽屉里，锁上，等你大学了再用。” 　　没有人胆子大到那个地步，进大院里行窃。不过，家里来人的时候，人多眼杂被人顺去也是可能的，大院人多，品行不好的大有人在。所以家里重要的东西，宋舒敏都会让上锁。 　　蒋乔年纪小，可好东西不少。她爷爷送了一个纯金的长命锁，奶奶送了一个金手镯，还有宋舒敏外公外婆特意留出来，送给外孙女孩子的玉饰，一对翠玉镯子。 　　宋舒敏在前些时候，就把这些东西都交到了蒋乔手中，让她自己保管。蒋乔小小年纪就知道轻重了，宋舒敏知道她会好好保管那些东西的。 　　实际上，蒋乔把贵重的东西都收进空间里了，那个上锁的抽屉里除了这几年的压岁钱，什么也没有。 　　派克笔她也打算收到空间里去，按宋舒敏说的，到了大学才能用，得十来年呢。 　　宋舒敏还叮嘱道：“乔乔，要是别人问你，韩叔叔今天来干什么？你就说你不知道，妈妈让你待在房间里。” 　　要是别人知道韩从文送来了这么多的东西，不知道外面会怎么眼红编排呢。蒋维均和宋舒敏不贪图韩家的东西，可别人不会信的。 　　蒋乔重重地点头，保证道：“以后有人问我大人的事，我就说不知道。”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对面邻居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大院里的人真要打听，连你家买了什么菜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还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宋舒敏笑道：“就这样说，乔乔是个机灵孩子。” 　　时光易逝，北风换秋风，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冰天雪地，外面滴水成冰。蒋乔和韩修窝在房间里，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韩修放下钢笔，他刚把蒋乔布置给他的数学题做完。侧过头来，说道：“乔乔，我做完了。” 　　蒋乔就坐在韩修旁边，一张写字台足够放下两张椅子，让两个人并排坐学习。闻声，蒋乔放下水性笔，拿起一支红色水性笔来，拿过韩修的数学作业本，批改起来。 　　韩修眼睛亮亮地看着作业本，看着一道道的红勾，嘴角抑制不住弯起。 　　十秒钟后，蒋乔表扬道：“不错，全对。”韩修已经学会加减乘除一些简单的算术了。 　　蒋乔每天都给他出一页的数学题目，培养他的运算能力，从用草稿纸到心算。刚刚韩修做题时，就没用草稿纸。 　　在韩修把钢笔字写得有模有样后，他就把铅笔给弃用了，理由是铅笔写出的字没有钢笔的好看。 　　听了表扬后，韩修喜悦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没了，他不高兴道：“乔乔，你真的要去爷爷奶奶家过年？” 　　蒋乔都快四岁了，再不带她回去见爷爷奶奶一面，说不过去了。蒋维均今年春节有探亲假，有十天的假期，不算短了。 　　两个大人就打算回广市一趟，行李收拾好了，年礼买好了，连火车票也买好了。 　　从韩修记事起，还没有试过和蒋乔分别一段时间呢。自从知道蒋乔一家过年不在大院了，要出远门的事后，韩修就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第40章 　　蒋乔对回广市过年的事很淡定,以爷爷奶奶送给她的出生礼物来看，两位老人都不是极品爷爷极品奶奶，对她这个孙女还算慈爱。 　　这年头，不喜欢一个人,干嘛给她送礼物啊,又不是有钱到没处烧。那她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跟在爸妈身边当个吉祥物就好。 　　蒋乔点点头，安慰小伙伴道：“韩叔叔要回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 　　韩从文自从上一次韩修出院回沪市后，就没有回来过一次。不过,人虽然没有回来,但是包裹倒是寄回来不少。寄回来的东西有韩修的一份，就有蒋乔的一份。 　　韩修撇撇嘴，嘴硬道：“我不想他陪我，我想乔乔陪我。” 　　蒋乔一点也没被感动到,冷酷无情道：“可我想去看爷爷奶奶，不想陪你。” 　　韩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过相处了这么久,被蒋乔打击多了,他早就适应良好了。只一秒,他扭着手说道：“那乔乔一定要按时回来,那边肯定没有京市好。” 　　韩修话里带着身为京市人的自豪，其实说实话,蒋乔更想去南方生活，那里的气候更宜居。不过照目前的发展来看,没可能了。 　　蒋乔应道：“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想了想,她叮嘱道：“记住不要露馅了。” 　　韩修学得的东西越来越多，蒋乔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书也越来越多。蒋乔不得不时常叮嘱韩修保密，不能把他们白天在家的情况说出去。 　　韩修挺挺胸，说道：“我什么也不会说，那些大人问得我都烦了。” 　　蒋乔同情地看了韩修一眼，她足不出户，可韩修每天来回两趟，路上遇到大院的人，都会问他几句，干嘛不去幼儿园，在蒋家干嘛？ 　　韩修的答案万年不变，玩玩具，玩泥土。如果问韩修的是两家的长辈，他会再加上一个看小人书。 　　韩修坦坦荡荡的表情，认认真真的语气可是很能唬人的。所以除了蒋乔和韩修，没一个人知道他们在家干了什么事。 　　为了保守空间的秘密，蒋乔也是得万分小心，她可不希望以后自己得逃出京市，隐姓埋名一辈子。 　　至于韩修为什么不上幼儿园，韩家人的官方说法是，韩修体弱多病要在家养养。去蒋乔家是因为韩修闹着要去，伙食费每月给了蒋乔家五块，十五斤粮票。 　　众人一听，蒋乔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吃力不讨好，对这事也不再抓着不放了。不过她们对韩修在蒋乔家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蒋家人对他怎么样很感兴趣。 　　蒋乔安慰道：“最多再过半年，她们就不会再问了。”即使再八卦的人，得不到她们感兴趣的答案，也会歇了问的心思的。 　　“那我再忍半年。”韩修说道。在韩修眼里，蒋乔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没有她猜不到的事，也没有她解决不了的苦恼。 　　他跟大人们说他的苦恼，大人们都给不出好的办法来，即使给了，也不是好办法。就像他问奶奶，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喜欢找我问话，他很烦。 　　他奶奶只说，问一下也没什么，年年告诉她们好了。可乔乔会让他晚点或早点回家，这样路上遇到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京市和广市差不多隔了整个华国，没有高铁，没有飞机，没有汽车，唯一的交通方式只有慢悠悠的绿皮火车了。 　　春节前后的京市火车站，人头攒动。满是从外地回来探亲的，或是去外地探亲的。 　　一家三口要带的东西不少，足足有三个大的包裹，还有一个小的包裹。大包裹由蒋维均背着，宋舒敏拿着一个小的包裹，紧紧拉着蒋乔的手，从站台上登车。 　　蒋乔原本想开口让父母把在火车上用不到的东西寄回去，这样就可以轻松不少。可想到这个年代的人给亲友带的年礼能亲自带，是一定会亲自带显得更有诚意，她就没开这个口。 　　蒋乔闻着车厢里并不好闻的气味，皱了皱鼻子。蒋维均开了介绍信，买了三张软卧铺。买卧铺要开条子才能买到，这对蒋维均来说，不是难事。 　　软卧铺的车厢里没有那么多的人，一家三口很容易走到自己的位置去。四张床位，蒋家人占了三张，两个下铺都占了。宋舒敏让蒋乔和蒋维均睡下铺，她睡上铺。 　　小孩子睡上铺不方便，让蒋乔睡下铺，蒋维均也睡下铺，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看顾着蒋乔，更安全。 　　宋舒敏把小包裹放到小桌子上，大包裹蒋维均塞到过道上面去。蒋乔家的包裹很有辨识度，外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蒋字，不怕拿错。 　　把东西放好了，三个人就在下铺坐着，蒋乔和宋舒敏坐一处，蒋维均坐对面。要在火车上度过两天一夜，没有电子产品可是很无聊的。 　　蒋乔说道：“妈妈，把书拿出来，我要看。”宋舒敏带了几本书上火车，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的。 　　现在才早上八点多，也不能睡觉，只能看书了。宋舒敏解开包袱，把书全部拿出来了。 　　蒋乔看着《战争论》、《日瓦戈医生》、《论语》、《三国演义》，果断拿了本《三国演义》来看，她猜宋舒敏会拿《日瓦戈医生》，蒋维钧会拿《战争论》。 　　蒋乔猜得一点也不错，三个人就拿着各自喜欢看的书看了起来。 　　等火车快要发动了，另一张上铺的人也没有来。蒋乔想不来人更好，更清净了。 　　可火车发动的前两分钟，蒋乔的美好愿望被打破了，一位拖家带口的中年妇女来到了蒋乔面前。 　　她皮肤泛红，还有点黑，长相普通。不过打扮可不普通，双排扣的短大衣、黑色皮鞋。抱着一个约六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的打扮也不错。 　　蒋乔只瞧了一眼，心想麻烦来了，果然这位女同志抬头看了看上铺之后，对着独坐一张下铺的蒋维均道：“这位男同志，能不能跟你换一下上下铺，我这带着孩子呢。” 　　语气挺客气的，但蒋维均拒绝道：“我要在下铺看着我的女儿，不方便换，同志你再找人问问吧。” 　　这人这才意识到坐着的三个人是一家的，她转过身来，向宋舒敏说道：“这位女同志，你们买了几张票？” 　　宋舒敏淡声道：“三张。” 　　也就是说其他三张床铺都是她家的。胡桂花眼睛一转，笑意更大，说道：“我叫胡桂花，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宋舒敏脸色淡淡的，“我姓宋，爱人姓蒋。” 　　胡桂花直接拉着孩子坐在宋舒敏旁边，笑道：“宋同志，你看你们有两张下铺，换一张下铺给我吧。” 　　宋舒敏回答得很简短，“不行。”火车上人多又乱，得把蒋乔时刻放在蒋维钧眼皮底下她才能放心。 　　胡桂花霍地起身，大声道：“哎，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不同意了？怎么那么冷血呢？你这是学了资产阶级冷漠无情、没有同情心那一套了。” 　　宋舒敏平静说道：“我女儿要睡一张下铺，她爸爸要看着她，哪有多余的下铺跟你换。” 　　以往，只要胡桂花上纲上线，往阶级立场上扯，人都会让她几分，没想到这次没有成功。胡桂花胡搅蛮缠道：“这么大的孩子了，那还需要大人看。” 　　宋舒敏回道：“你家这么大的孩子也能爬上上铺去了。” 　　她不是没有同情心，蒋维均都给出建议了，让这位女同志去找别人问问，她还非得跟自家换。要是没有带上蒋乔，她是肯定会跟这位带着孩子的母亲换的。 　　这个时候胡桂花的儿子拆她的台了，他仰头看着上面的床铺，嘴里嚷嚷着：“妈妈，我要上去，要上去。” 　　胡桂花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上什么上，摔着了怎么办！”说完，胡桂花笑了笑，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然，宋同志不愿换，那么让两个小孩子睡在一起吧。” 　　闻言，宋舒敏皱眉，冷声道：“三岁不同席，胡同志不知道吗？” 　　胡桂花的脸僵了，她确实不懂宋舒敏说的话。胡桂花只上过扫盲班，只认识一些数字，她穿得好，是因为她嫁得好，虽然嫁的人是二婚头。刚嫁人时，男方自家不想让她生孩子，就怕她这个后妈对前头的孩子不好。等前头的孩子工作了，她才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蒋维均不想和胡桂花再继续纠缠下去，他看到一位列车员，开口道：“列车员同志，这里有事需要你帮忙。” 　　列车员快步走了过来，蒋维均对她说道：“这位胡同志，带着孩子，不方便睡上铺，她想跟人换。能不能麻烦列车员同志帮忙协调一下。” 　　这个时代的人是很热心淳朴的，她看了一眼蒋乔，了然道：“胡同志跟我一起去问问其他人，人家带的孩子比你的还小，这怎么能换？不是为难人家吗？” 　　胡桂花想说什么，但看着蒋维均的冷脸和高个头，什么也不敢说。 　　列车员见多这种情况了，处理很有经验。不一会就找到了一位乐于助人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叫古俊杰，是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 　　蒋乔打量了他一眼，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眼神清澈，气质温和，挺好相处的一个人。 　　这位年轻人善良却是个话少的，看了蒋乔他们一眼，就爬上自己的床铺窝着去了。 第41章 　　宋舒敏一看手表,该吃午饭了。就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搪瓷杯来，递给蒋维均，说道：“去打热水。” 　　蒋乔知道两个搪瓷杯子，一个是她专用的,另一个是蒋维钧和宋舒敏共用的。 　　自从有一次她在厨房看宋舒敏炖鸡汤,鸡汤快好了,宋舒敏放了点盐，先自己尝尝咸淡后又想给她尝尝。 　　她直接摇头说上面有口水后,宋舒敏就格外注意这些她的东西不能混用，不他们夹菜给她,她还是会接受的。 　　蒋乔庆幸她爸妈在这方面开明,不嫌她这个孩子多事，甚至认为她是在嫌弃父母。 　　“乔乔，要不要洗手？”宋舒敏问道。 　　蒋乔摇了摇头，“不洗了,妈妈，我用筷子。” 　　“行。”宋舒敏是个医生,也爱干净,她不觉得蒋乔这是在臭讲究。 　　她小的时候也不爱回乡下的奶奶家,她记忆特别深刻,一想起那里的情景,就忍不住皱眉。 　　院子里全是乱跑的鸡，一不留神就会踩到一坨鸡屎,正吃着饭，突然就有一只鸡跑到你面前拉屎。 　　要是她跟奶奶感情好,或者她奶奶是个让人尊重的人,她还可以逼着自己忍受,可一众孙子孙女中，她奶奶最讨厌她。 　　同时她奶奶也是个面狠心狠的老太太。那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迁就呢。 　　宋舒敏把三个铝饭盒拿出来，又拿出一个布制的筷子套。然后把一个铝饭盒和一双筷子递给蒋乔，说道：“先吃着，不等你爸了，这个点等水的人特别多。” 　　蒋乔打开铝饭盒，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一点咸菜和两个剥好了的水煮蛋。看出来宋舒敏是精心准备过的，这么冷的天这些东西不用热就能下肚。 　　蒋乔先戳起一个鸡蛋，慢慢吃着。车厢的空气不是很好，这导致她没什么胃口。她吃完一个鸡蛋，蒋维均才回来。 　　蒋乔直接把手里的饭盒和筷子递给蒋维钧说道：“爸爸，我不吃了，你帮我吃吧。” 　　宋舒敏关切问道：“乔乔，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蒋乔诚实道：“闻着车厢里的空气我都不想吃了，妈妈，我吃几颗大白兔奶糖就好了。” 　　蒋维均不想硬逼孩子吃，同意说道：“乔乔不想吃给爸爸吃，包袱里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蒋乔“嗯嗯”地点头，剥了糖纸，把奶糖扔进装着开水的搪瓷杯里，问道：“爸妈，你要喝奶糖水吗？我给放一块。” 　　蒋维均看了一眼宋舒敏，道：“放两块，你妈妈爱吃甜的。”宋舒敏在沪市生活了二十年，喜甜，做菜讲究一个浓油酱赤。 　　蒋乔点点头，给她爸妈喝水的搪瓷杯里放了两块大白兔奶糖，又从包袱里拿了一根香蕉，一边看书，一边剥开慢慢吃。 　　这时候上铺的年轻人也爬下来了，拿着一个搪瓷杯去接热水，接热水回来后坐在蒋维均的旁边，拿出一个大大的卷饼来吃。 　　小伙子长相不粗犷，吃相倒很粗犷，没一会就解决了午饭。 　　古俊杰吃完饭，也不急着上去了。他朝向窗外看了一会风景，然后收回目光，看着蒋家人人手捧着一本书，很是眼馋。 　　他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以为路上可以看风景看个够，也不会没事干。哪知道他看了一上午的野外雪景就厌了。 　　蒋乔当然注意到了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手里的书上，对方是闲得发慌想要看书了，不过对方没有开口，她只当不知道。 　　良久后，古俊杰朝蒋维均开口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有没有多余可以借给我看看。” 　　顿了一下，他又急忙补充道：“我保证不会弄脏你的书。” 　　蒋维均抬头，他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好也不坏，不过借一本书也没什么，他拿起没人看的《论语》递给年轻人，说道：“这有这一本没人看。” 　　古俊杰看着封面上大大的“论语”两个字，皱了一下眉，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他道谢道：“谢谢你。” 　　有了这个开端，蒋家人和古俊杰也开始聊聊天了。 　　蒋乔这才知道古俊杰才十八岁，京郊人，高中毕业后进了铁道部门工作，他能买到软卧铺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做火车是去广市看望远嫁的姐姐和刚出生的外甥的。 　　为了答谢蒋家人借书给他看，每次去餐车打饭，古俊杰都会帮蒋维均的忙，毕竟蒋维均要打三个人的饭。 　　宋舒敏怕火车上有拍花子，再者行李也要看着，等蒋维均打饭回来后，她才去打热水。 　　只有蒋乔她什么也不用干，但对比车厢里跟她差不多大，因为旅途的不舒适而大哭大闹的孩子，她真是很让人省心了。 　　车窗外慢慢看不到雪了，蒋乔穿着厚厚的棉袄渐渐感到热了。她知道离广市越来越进了，最后她是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下火车的。 　　身处亚热带的广市，在北方大雪覆盖的季节里，还看得到葱葱绿意。 　　蒋乔他们一下火车就跟古俊杰道别，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外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绿色的吉普，从吉普里面走出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冲着蒋乔他们喊道：“小弟，这里！” 　　蒋维均顺着声音看过去，一脸笑意道：“二哥！”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跟他二哥的感情好。 　　宋舒敏打了声招呼：“二哥。”又转向蒋乔道：“乔乔，这是二伯，向伯伯问好。” 　　蒋乔淡淡道：“二伯好。”她二伯跟她爸长得只有三分像，四方脸，浓眉，个子只比她爸矮半个头。 　　蒋鸿钧笑呵呵地看着蒋乔，盯着看了一会，笑道：“小弟，你从小就是我们三兄弟里面最好看的，生的女儿也是孙辈当中最好看的一个。” 　　蒋维均一点也不客气道：“那是，我和舒敏都长得好看，乔乔能不好看嘛。” 　　蒋维均跟他二哥的感情最好，虽然说他跟小妹的年龄最相近，可小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能跟她打打闹闹，长大了也玩不到一起去。这种插科打诨的话只能在他二哥面前说说。 　　蒋鸿钧接过蒋维均手里的大包裹，说道：“我们回去吧，一群人早等着你们了。”蒋乔到达广市这天是大年三十，该放假的都放假了，都回了蒋乔爷爷奶奶这里。 　　回去的路上，蒋鸿钧一边开车一边跟人聊天，主要是跟蒋维钧聊，偶尔跟宋舒敏和蒋乔搭几句话。蒋乔看得出来她二伯是一位健谈开朗的人。 　　车子行驶进一座家属院，大概这样的家属院都大同小异，甚至拿的是同一张图纸建的，跟京市的大院没有什么区别。 　　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小白楼前，蒋维均打开车门，扶着蒋乔下来。 　　卫慧坐在沙发上，听着外头汽车响动的声音，转过头来冲一位浓眉大眼的人，惊喜说道：“维均回来了！” 　　蒋红峰把报纸收起来，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但眼睛却往门口望去。他沉声道：“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蒋乔被蒋维均拉着手走进来，大门一开就看到两位五十岁上下的老人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她看。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她爸长得像奶奶，二伯长得更像爷爷。 　　蒋维均晃了一下蒋乔的手，轻声说道：“乔乔，叫人，这是爷爷奶奶。” 　　蒋乔可是能很轻易地露出官方的假笑来，不过这辈子她想过得轻松些，不想笑就不笑。 　　于是蒋乔脆生生说道：“爷爷奶奶，你们好。” 　　卫慧和蒋红峰笑呵呵的，也不在意蒋乔笑没笑。 　　卫慧招呼道：“舒敏，快带乔乔坐下，做了这么久的火车，累了吧，要不然你们上去歇歇？” 　　老两口住的房子很大，五个子女一人一间房绰绰有余，子女各自成家后，卫慧给他们都保留了房间，方便他们过年过节回来的时候住。 　　宋舒敏微笑道：“妈，我们在火车上睡很久了，不困，不用歇着，我们陪您和爸爸说说话。” 　　这是真话，一家三口窝在小小的床铺上那么久，一下火车，恨不得溜几圈去。 　　卫慧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拉着宋舒敏的手让她做到旁边来，对着站着的蒋维均兄弟说道：“还愣着干嘛，你们两个把行李拿到上楼去啊。” 　　蒋维均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其他兄弟姐妹也都住楼上。 　　婆媳两个在亲亲热热地聊天，蒋乔察言观色，卫慧真的挺喜欢宋舒敏的，婆媳关系看着挺好的。 　　三个儿媳妇中，卫慧最喜欢的就是宋舒敏了。为什么？因为宋舒敏是她亲自说给小儿子的。 　　卫慧是广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宋舒敏毕业后自愿分配到广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 　　当时蒋家只差蒋维均没有结婚，卫慧就把小儿子的婚事时刻放在心上了。看见长相端正秀丽的宋舒敏，又是大学生，而且工作好，家境也不错。 　　卫慧就可不能放过好不容易找到的合适的儿媳妇人选，知道宋舒敏没有对象后，火速安排蒋维钧与宋舒敏相亲。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夫妻，而且宋舒敏婚后的性子没变，温和大方，不小家子气，这更得卫慧喜欢了。 　　蒋红峰见蒋乔受到了“冷落”，招招手放缓声音道：“乔乔，过来爷爷这里。” 　　听到长辈的召唤，蒋乔就离开宋舒敏身边走了过去。 第42章 　　广省人看重宗嗣,女孩子是不能上族谱的，蒋红峰是祖上几辈人都是广省人，骨子里不可避免地带着重男轻女的念头。 　　当初蒋乔出生时，他知道是个女孩子后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把出生礼物给了蒋维均,让他做主给不给蒋乔这个大女儿。 　　蒋家颇有些家底,不过孙辈多，足足有十个,这还是蒋乔家人丁少的情况下。十个孩子的出生礼物按照给蒋乔的分量来，卫慧和蒋红峰可掏不出来。 　　所以三个儿子,每家的出生礼物只有一份,当每个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卫慧就把出生礼给儿子，让儿子自己做主给那个孩子，还是谁都不给。 　　但蒋乔长得好看,玉雪一般的小孩。长相漂亮的人总是能得到几分优待的。蒋红峰原本对这个孙女淡淡的，对蒋乔的感情甚至比不上宋舒敏这个儿媳妇,这会见了蒋乔这优越的相貌,就多了几分欣喜。 　　蒋红峰问道：“乔乔,会识字了吗？能不能背诗？”蒋红峰询问孙辈,只有一个话题,学识。 　　上火车来广市前，蒋维均就叮嘱蒋乔了,让她做个笨小孩，装作还不会识字,不上幼儿园的事也不能说出来。 　　蒋乔摇了摇头,假装疑惑回道：“没有,诗是什么？” 　　蒋红峰心里起了点火气，小儿子和小儿媳是怎么教孩子的？都四岁了还不识字，家里的孩子那一个不是三岁识字，四岁背诗。 　　宋舒敏虽然跟婆婆说着话，可耳朵一直关注着蒋乔那边呢。见蒋红峰不说话了，知道他这是不满了。 　　怕蒋红峰迁怒蒋乔，宋舒敏赶紧苦笑道：“爸，不怪乔乔，乔乔刚出生那一个月没有养好，所以她的身体有些弱，没有一副读书识字的好身体。” 　　蒋乔被换的事一大家子的人都知道，宋舒敏如今这么一说，卫慧和蒋红峰这才知道，蒋乔被别人养的时没有得到好好对待。 　　卫慧一拍沙发扶手，怒道：“这什么人？舒敏你告诉我，我找人算账去，不能让乔乔白受欺负了。” 　　错换那一家的孩子可是被宋舒敏精心养着，生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这时候蒋维均两兄弟下来了，楼下的对话蒋维钧也听见了，他沉声道：“妈，我已经算过账了，这事就两清了。” 　　说着他的眼神关注着蒋乔，怕这孩子有什么情绪。回广市之前，蒋维均和宋舒敏就知道该把蒋乔被抱错的事情告诉她了，要不然到了广市那边也瞒不住孩子。 　　蒋乔这辈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有记忆了，不过这太过于惊世骇俗，不能让人知晓。所以当宋舒敏把抱错的事情告诉她时，她完美的表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惊讶和错愕。 　　既然事情都知道了，这会她也没必要演戏了，她的表情非常淡定，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卫慧注意到蒋维均看向蒋乔的目光，她清咳一声说道：“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不提了。” 　　不过知道蒋乔这孩子没能继承小儿子夫妻二人的聪慧，卫慧心里还是遗憾了一下。 　　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不一会从门外走进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一位长相娇美，穿着粉色呢子大衣的女子边走进来边说道：“三弟一家回来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去逛花市了。”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我们哪里尊贵到需要一家子人等，不就回一次自己的家嘛。” 　　一位穿着呢子短衣的小女孩，跑到蒋红峰面前来甜笑道：“爷爷，花市上的人真多，一个写对联的摊子可热闹了，好多人围着看摊主写对联，我也过去一看，没有爷爷写的毛笔字好看。” 　　蒋红峰高兴说道：“还是丹丹识货，等会爷爷教你写大字。” 　　蒋乔被她碰了一下，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悄悄的移开身子，给这位正讨爷爷喜欢的堂姐让个位置。 　　离午饭时间还早，一大家子坐在客厅里好一阵寒暄。蒋乔坐在父母中间，默默听着，被人问到才偶尔说几句话。 　　两个小时下来，蒋乔对蒋家一大帮子人有了大概的了解，配合着宋舒敏之前给她讲过的亲戚情况对了起来。 　　蒋家大儿子叫蒋儒均，当年高考考上了广市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一名老师，不过职称不高，到现在还是一名讲师。 　　他长得最像蒋红峰，浓眉大眼，不过身为老大，个子却是三兄弟中最矮的，身高一米七多一点。 　　蒋儒均娶的妻子叫杨青柳，西省人，个子不高，相貌娇好，生了三儿两女也不减她的好相貌。 　　杨青柳从西省乡下过来给在广市大学当教授的远房叔叔当保姆，然后与前来做客的蒋儒均认识了，两个月后就成功嫁给蒋儒均。 　　两人结婚后，蒋儒均给她另找了一份工作，在广市大学当宣传部门工作。杨青柳生的五个孩子，分别叫蒋松、蒋丹、蒋杨、蒋榆、蒋荷，最大的已经十一岁了。撞了她一下的那个女孩子叫蒋丹，已经十岁了。 　　二儿子蒋鸿钧高中学历，是电厂的技术员，妻子齐芳长相英气，是电厂的一名会计。两人生育了两儿两女，依次是蒋菡、蒋林、蒋竹、蒋森。蒋家这么多的孩子里，只有蒋森和蒋荷比蒋乔小。 　　一番聊天后，保姆前来说午饭好了，一群人才移步餐桌去，依照长幼次序就座，而最小的蒋荷则被保姆潘阿姨抱着喂饭。 　　保姆潘阿姨是杨青柳请来带自家孩子的，杨青柳带着孩子回婆婆家，潘阿姨肯定是要跟着的，因为卫慧是不会照顾孙子孙女的，哪怕她最喜欢的大孙子小孙子，也没有亲手照顾过。 　　这一跟，卫慧家的家务活就是潘阿姨的了，不过潘阿姨本人也很愿意，家务活她在那都要干，在雇主婆婆家干一两天，能另外收到几块钱呢。 　　至于卫慧为什么不请保姆呢？她曾经请过一个，可这个保姆野心大，想要上位，还差点成功了。 　　卫慧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一家子，也不敢请保姆了。 　　蒋丹是个争强好胜、小心机多的孩子，她吃完一勺子蛋羹，语气好奇地问：“乔乔堂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爷爷奶奶啊，你不要怕，爷爷奶奶可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爷爷奶奶。” 　　这话一出，卫慧和蒋红峰都忍不住笑了，卫慧笑道：“乔乔堂妹对这里不熟悉怕生，可不是怕爷爷奶奶。” 　　这语气可不是责怪，而是带着亲昵。 　　卫慧最不喜欢目不识丁的大儿媳，除了杨青柳生的大孙子蒋松，剩下的几个孩子都要排到二儿子家的孩子后面去。 　　可蒋丹五岁后就最懂得讨卫慧和蒋红峰的欢心，慢慢地蒋丹就成了卫慧和蒋红峰最喜欢的孙女了。 　　小小年纪可以去宫斗，蒋乔暗道。蒋家是有皇位继承怎么样？就是有皇位继承，蒋红峰也不会考虑孙女的，家里又不缺儿子孙子。 　　其实蒋丹也不是生来就这样会讨家中最权威的长辈喜欢的，是杨青柳教她的。杨青柳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姑娘能够嫁给蒋儒均，可不单单是凭着一张好相。 　　她懂得拿捏人，把蒋儒均的心给笼络住了，即使父母再反对，蒋儒均也要把她娶了。可结婚后，卫慧这个婆婆处处看她不顺眼，要是她婆婆是个家庭妇女也就罢了。 　　可卫慧是广市最大医院的副院长，不说公公的职位了，就单单婆婆而言，杨青柳就得巴结她。 　　杨青柳有心讨好卫慧，可卫慧对她的坏印象那叫一个根深蒂固，即使杨青柳是大孙子蒋松的妈，她也不给杨青柳什么好脸色。 　　杨青柳只能另辟蹊径，让儿女来讨好两位老人了，其中蒋丹最得杨青柳的讨人欢心的真髓。 　　当然她的儿女能讨到两位大家长的欢心，那是因为杨青柳的五个儿女姓蒋，流着蒋家人的血。 　　蒋乔淡淡道：“我不怕爷爷奶奶，我只是不爱说话。” 　　所以，我不会跟你争夺爷爷奶奶的宠爱的，你就别把目光放在她这个好几年也不回来的堂妹身上了。 　　蒋乔的暗含之意，蒋丹不明白，即使明白她也会跟蒋乔别苗头的。 　　因为杨青柳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爷爷奶奶最喜欢三叔一家，这一次三叔的女儿蒋乔回来，爷爷奶奶爱屋及乌说不定会最喜欢蒋乔。 　　蒋丹一副惊讶的样子，教导蒋乔说道：“乔乔，你一定得多说话，多说话才能交到朋友的。” 　　蒋乔张口就应道：“嗯嗯，大堂姐说得对。” 　　这时蒋乔的二堂姐蒋菡说话了，她一向看不惯蒋丹，蒋菡鼓着脸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蒋丹你知不知道？” 　　蒋菡与蒋丹同岁，讨厌蒋丹讨厌到连大堂姐也不愿意叫了。不过小孩子的小争执，大人是不会插手的，所以餐桌上大人们都聊着自己的天呢。 　　蒋丹闭嘴了，蒋菡可是个火爆性子，大过年的跟她闹起来，她也讨不了好。 　　见蒋丹休战了，蒋菡得意一仰下巴，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最小的弟弟蒋森碗里，蒋森给了他的亲亲大姐一个露齿的笑容。 　　这位二堂姐倒是有做姐姐的风范，什么样的父母养什么的孩子这句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蒋乔对她二伯一家的感官最好，父亲开朗爱笑，母亲干脆利落，四个孩子也互相爱护。大伯一家嘛，父亲爱摆架子，母亲心思多多，五个孩子也不怎么团结友爱。 　　蒋丹不找蒋乔的麻烦，其他的孩子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去找蒋乔麻烦，蒋乔就低头默默干饭，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拉着大人袖子，让大人给夹他们够不到的菜。 第43章 　　吃过午饭后,还喝了一次茶，蒋乔一家三口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蒋维均的房间干净整洁，东西不多，空间也不小。 　　蒋乔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爸妈把给各家的年礼拿出来。备的年礼从数量上来说很少,就两样烤鸭和糕点。 　　“每家给一只全聚德烤鸭和一盒稻香村糕点,孩子的红包每个给五毛，爸妈那里除了烤鸭和糕点,再给一百块的过年钱，维均你看行不行？”宋舒敏压低声音和蒋维均商量。 　　蒋维均不假思索地点头,宋舒敏一向周到,他不需要操心这些人情往来。“就按你说的做吧。等初二他们走的时候，再给他们带回去。” 　　蒋家兄弟三个，结婚后就在外面住了。过年过节才回来住一晚两晚，平日里带孩子回来吃饭也是不留宿的。因为这边离他们上班的单位都比较远,孩子上学也不方便。 　　齐芳是广市本地人，大年初二肯定要回自己的小家,再去娘家拜年。蒋儒均和杨青柳也有不少的朋友上门来拜年,他们也要回去招待客人。 　　蒋乔一家大年初二下午四点多也要走了。不知道蒋维均下一次假期是什么时候,趁着这次机会,宋舒敏要回武市娘家一趟,同时还要去沪市看看外祖留下的房子怎么样了。 　　“乔乔，妈妈带你去洗澡。”宋舒敏说道,别说一家三口中最爱干净的蒋乔了，就连蒋维均和宋舒敏也受不了在火车上熏了那么久的衣服。 　　“好”蒋乔点点头。 　　广市不愧是著名的通商口岸,小白楼里居然有热水器,而且蒋维均房间里就有一个独立的卫浴。 　　蒋乔好奇问道：“每个房间都可以在里面洗热水澡吗？” 　　蒋维均听到闺女的话笑了笑,说道：“只有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房间有，其他的人要洗澡得去一楼洗。” 　　蒋家也不是最开始就住这里的，住进来时蒋维均的小妹都八岁了。当时卫慧分配的时候犯难了，只有两个房间有独立的卫浴，一间肯定是大人住着，剩下的一间口头上给哪个孩子也不公平，空着也不好多浪费。 　　最后卫慧采取了最公平的方式，抽签决定那个孩子住有卫浴的房间。蒋维均成了那个幸运儿，为此他小心眼的大哥一直愤愤不平，他是长子，有什么好事都应该他先得。 　　宋舒敏陪着蒋乔一起洗，她把淋浴蓬头开到最大，在蒋乔耳边压低声音问：“乔乔，喜欢待在这里吗？”这话当着蒋维均的面，宋舒敏可不会说出来。 　　蒋乔飞快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喜欢，爷爷奶奶最喜欢大堂哥和小堂弟。” 　　蒋乔可是看出来了，卫慧和蒋红峰真应了“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即使看在蒋维均的份上，有意亲近蒋乔，可到底生疏没能亲近起来。至于小堂弟，为什么也能讨得老人家的喜欢，那是因为是二叔家的孩子，蒋鸿钧是老两口第二疼爱的孩子。 　　蒋鸿钧作为中间的孩子，为什么不被忽略，这跟他爽朗话多，存在感最强有关了。 　　宋舒敏为蒋乔搓着身子，轻声安慰道：“爸爸妈妈最喜欢乔乔。” 　　蒋乔说道：“妈妈，我不难过，没有规定谁都必须喜欢我，我们很快就回家去了。” 　　见女儿想得开，宋舒敏笑了起来，说道：“你大堂姐最是好强的，你不要跟她起冲突，顺着她的话来也没什么，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面，回去后我们得好几年再回来一次。在爷爷奶奶家，爸妈不能时刻看着你，你不要往大伯家的孩子面前凑，他们性子左，要玩就跟二伯家的孩子玩。” 　　蒋乔说道：“妈妈，我不喜欢玩，我就待在房间里好了。” 　　宋舒敏深知，蒋维均和大哥的关系不好，她和杨青柳的关系也不好，在公公婆婆面前都难维持表面平和的情况下，蒋乔大伯家的几个孩子能对蒋乔有好感，那是痴人说梦了。 　　蒋维均跟大哥闹僵是因为，蒋儒均看小弟最受父母宠爱不顺眼，对这个小弟没有一点做大哥的样子，小的时候在外面造谣蒋维均惹是生非、打架好斗。 　　再大一点在蒋维均高考的时候给蒋维均使绊子，差点让蒋维均没能高考。不过蒋维均知道后，没让父母知道，只私下里把他大哥狠狠地揍了一顿。 　　宋舒敏跟杨青柳关系不好却不是因为兄弟俩的关系。杨青柳是她老家十里八乡的一枝花，骨子里高傲自得。 　　可长得再漂亮，她极度重男轻女的父母也不会对她好，三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十五岁就打算把她嫁给一个大龄单身汉，换一大笔彩礼。 　　杨青柳可不屈服，她就想嫁进城里的大户人家，从此衣食无忧。可城里人没事不会来她家乡那个偏僻的农村，然后她就想方设法进城了。进城后，杨青柳受到了打击，比她好看的姑娘有的是，而且人家有文化。 　　杨青柳在遇到蒋儒均之前，背地里谈过好几次对象，对象家里条件好，对她言听计从，可对方父母一知道杨青柳的个人情况，威逼利诱让儿子跟杨青柳断了。 　　那些对象家庭条件还没有好到能让杨青柳受气的地步，杨青柳就主动跟对方分手。没了一个再找下一个就是了。 　　直到遇到蒋儒均，杨青柳对蒋儒均的长相是不满意的，可蒋儒均有一对好爹妈，她就迫不及待嫁给蒋儒均了。 　　嫁进蒋家的前几年，杨青柳的日子过得颇为顺心，婆婆公公不喜又怎么样，她生的蒋松最得婆婆公公的疼爱，与婆婆公公起矛盾，丈夫站在她这边。 　　她的妯娌齐芳样貌平凡普通，比不上她。可这一切在宋舒敏嫁给蒋维钧之后变了，她样样比不过宋舒敏。 　　最可恨的是宋舒敏的长相比她漂亮不少，杨青柳就对着宋舒敏起了前所未有的敌意，你说这样宋舒敏和对方的关系能好吗？ 　　宋舒敏为人处世聪慧，杨青柳的敌意她当然感受到了，在广市三年她跟杨青柳的关系冷淡得很。 　　一家三口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就午睡了。蒋乔这次跟父母睡一张大床，因为已经没有房间了。 　　其实还有两间房，那是蒋乔大姑和小姑的房间，即使家里不够地方住，卫慧也不会让人去两个女儿的房间睡的，那是留着给女儿一家回来住的。 　　宋舒敏对这个做法没有意见，她甚至很满意婆婆的做法，因为蒋维均的房间，即使他们不在，也不会有人住进来。 　　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蒋乔一动不动装睡。 　　穿好衣服的蒋维均说道：“乔乔，该起床了。” 　　宋舒敏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说道：“乔乔累了，就让她睡吧，反正也没事。” 　　宋舒敏和蒋维均是要下去帮忙做年夜饭的。小孩子帮不上忙，一帮孩子只能在楼下客厅里打打闹闹，而蒋乔向来不喜欢打闹，何况有大伯家的几个孩子在，宋舒敏担心蒋乔受欺负，就不想她下去凑热闹。 　　蒋维均想了一下，说道：“那就让乔乔睡吧，等年夜饭差不多好了，再叫她下来。” 　　到了楼下，大人小孩都起来了。杨青柳见蒋乔没有下来，不怀好意地开口道：“乔乔这孩子还没有起，身体是真的弱，以后可这么办哟？” 　　上午聊天的时候，蒋维均就把蒋乔体弱不上幼儿园的事说了。蒋乔肤色冷白，小脸白净到没有血色，人又长得秀气，用肉眼来看，还真看不出来她的身体状况。蒋维均这么说，大家都信了蒋乔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宋舒敏直接无视杨青柳的话，冲着卫慧说道：“妈，乔乔这孩子累到了却不说，这一睡就睡得沉，还打小呼噜呢，维均不忍心叫醒她，就让乔乔继续睡着了。” 　　听了宋舒敏的解释，卫慧不在意道：“小孩子觉多，可以理解，就让乔乔睡吧，吃饭了再叫她起来。” 　　做一家十几口人的饭是项大工程，更何况年夜饭要做的菜色更为复杂。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只有蒋维均一个，蒋红峰父子三个在书房里下棋呢。 　　卫慧看着在剁猪蹄的蒋维均，心里欣慰的同时又在叹气，孩子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大儿子对小儿子使的大大小小算计她都知道，只不过为了脸面，哪怕她和蒋红峰对大儿子彻底地失望了，也不好把事情全部摊开。 　　大儿子嫉恨父母最疼爱小儿子，可他不想想，小儿子为什么得他们的喜爱？小儿子性子正直，为人孝顺聪慧。 　　只有这个小儿子知道心疼母亲，十来岁就帮着她做家务，其他的两个儿子，老二还好一些，常买东西过来，让妻子帮母亲干活。老大嘛，卫慧提他都不想提，只会怨恨父母偏心，一味地索取。 　　蒋乔也没等快到吃晚饭了才下来，她在房间里看书看了一个多小时，就梳梳头发，用头绳一扎就下楼了。 第44章 　　一帮孩子坐在客厅里,看书的看书，玩玩具的玩玩具，吃零食的吃零食。 　　瞧见蒋乔下来了，只有蒋菡这个二堂姐招呼一声,说道：“乔乔堂妹,你醒了,要不要我帮你编辫子。”说完，两眼放光地盯着蒋乔的头发。 　　这个二堂姐是个爱美的,蒋乔想。 　　“得了吧，蒋菡,你会扎头发？你就想找堂妹练手,被你一弄，堂妹的头就成了鸡窝头。”蒋丹日常跟蒋菡呛声说道。 　　蒋乔还真不想让别人乱动自己的头发，所以她不吭声，找个空地方坐下来。 　　蒋菡被蒋丹说得心虚,也不惦记蒋乔的头发了，跟自己的亲妹妹蒋竹翻着花绳玩。 　　蒋乔正用着手一颗一颗慢吞吞地剥瓜子呢,就听见蒋丹问道：“乔乔,你认识字了吗？” 　　蒋乔摇头说道：“不认识。” 　　蒋丹扬了扬手里的书,笑得志得意满,施舍般说道：“乔乔,你可真笨，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都能背《三字经》了。要不要我教你啊？” 　　蒋菡想出声反驳，可蒋丹说得确实是事实,蒋丹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孩子,所以爷爷奶奶才那么喜欢她。 　　蒋乔木着脸说道：“不要,我一看书就头痛。最讨厌看书了。” 　　她可没有兴趣像外人显露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只想按部就班来，一级一级地往上念，高中毕业刚好赶上高考恢复。 　　现在已经是1966年了，她在外表现得那么聪明干吗？难道能在1968年前大学毕业？要是她真这么干了，那就不是天才，而是妖怪了。 　　最重要的是，她回来的目的不是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的，成就人类一番伟大的事业的。她就是一俗人，智力中等偏上，脑袋里那么多的知识不过是托了做任务的福。 　　蒋丹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她点点头，以好心人的语气说道：“既然头痛，那乔乔就不要去看书了，要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蒋乔呆愣地点点头，蒋林这个二堂兄看不下去了，他正色道：“乔乔堂妹，不要听大堂姐的话，学了知识才能分配到好工作，要不然大伯为什么要去念大学。” 　　类似的话蒋丹也对其他小孩说过，可蒋乔二伯家的几个孩子又不是傻的，即使被蒋丹骗到不想努力学习，也会被蒋鸿钧和齐芳混合双打打醒。 　　蒋乔“嗯”了声，冲着二堂哥的这份好心，蒋乔拿起一个橘子，剥好递给蒋林，说道：“二堂哥，你吃。” 　　蒋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去，礼貌道：“谢谢，乔乔堂妹。” 　　蒋乔“巴结”蒋林，蒋松不满意了，他气冲冲说道：“你怎么先给蒋林，我才是老大。” 　　蒋松跟他老子蒋儒均一脉相承，都爱摆老大的架子，天大地大长子最大。不过，蒋松被杨青柳教得鬼精鬼精的，在爷爷奶奶面前从不摆老大的谱，欺压弟弟妹妹。 　　要不然看到大孙子跟糟心的大儿子性子一模一样，哪怕蒋松是大孙子，卫慧和蒋红峰也爱不起来。 　　蒋乔抬头一脸认真地说：“大堂哥，爷爷奶奶说大的应该照顾小的，我比你小好多岁，你应该照顾我，大堂哥你帮我剥瓜子吧。” 　　蒋乔话音一落，除了蒋松和蒋乔，都笑了起来，即使是蒋松的亲弟亲妹。没办法在家里大哥没少欺负他们。 　　可爸爸特别偏心大哥，他们告状也不会让大哥受到惩罚，爸爸反而会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听大哥的话。 　　“你……，”蒋松的一张脸都憋红了，都没能你个什么来。爸爸说得没错，三叔家最讨厌了，大的讨人厌，小的更讨人厌。 　　蒋松狠狠瞪了一眼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这让蒋丹他们不敢再笑了，万一蒋松又告黑状，说他们不敬长兄。 　　因为蒋乔让蒋松吃瘪了，二伯家的孩子倒是对她亲近了几分。 　　蒋菡问道：“乔乔，要不要跟我们玩花绳？” 　　蒋乔摇了摇头，翻花绳游戏她曾经羡慕过，但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她不想搅合到这帮孩子中去，成为谁谁的同盟，即使她们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却不会太过亲近的。 　　蒋乔看着手里的瓜子说道：“不了二堂姐，我想吃瓜子。” 　　六个大人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一桌年夜饭做了出来。等卫慧去书房喊人吃饭了，在书房里面下棋的三个大男人才慢悠悠地出来。 　　蒋红峰在主位落座，拿起筷子，中气十足道：“开饭吧。”小辈这才可以动筷子。 　　爷爷奶奶家的规矩，宋舒敏早跟蒋乔说过了，蒋乔也记住了，不会做出突兀的事情。 　　卫慧早上特地去菜市场买了两只大公鸡，做成白切鸡，这是重头菜。两只鸡的鸡腿鸡翅膀都没斩成块，留着给孩子吃。 　　一开动，卫慧用筷子夹起鸡腿分别放到三个儿子碗里，让他们自行分配。 　　最后一个鸡腿卫慧夹给了蒋红峰，蒋红峰一推卫慧的手，说道：“你吃，我喜欢吃鸡爪下酒。” 　　卫慧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把鸡腿放进自己碗里。 　　蒋维均立马把鸡腿夹到蒋乔碗里，然后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茅台，依次给蒋红峰、蒋儒均、蒋鸿钧还有他自己倒酒。 　　蒋乔家只有她一个孩子，鸡腿毫无异议归她。蒋儒均和蒋鸿钧都把鸡腿夹到大儿子碗里，可蒋鸿钧家的鸡腿是孩子轮流吃，今年刚好轮到大儿子。 　　而蒋儒均则是每年都把鸡腿给大儿子，要说蒋儒均有什么事不听杨青柳的，就这件事了。 　　杨青柳劝过蒋儒均多少回，让他学二叔把鸡腿轮流分配每个孩子，可蒋儒均就是固执得可怕不听杨青柳的。 　　蒋乔也不用手拿，她的筷子使得很利落，把鸡腿稳稳当当地夹起起来，刚要咬一口。 　　杨青柳说话了，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乔乔，女孩子应该吃鸡翅膀，才心灵手巧。” 　　反击大伯母的话让自己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来说，不合适，交给宋舒敏好了。蒋乔无视了杨青柳的话，沉默着咬了一口鸡腿，肉质紧实，是一只上好的土鸡。 　　宋舒敏笑了笑，问道：“大嫂你这么心灵手巧，看来做姑娘的时候鸡翅膀没少吃吧？” 　　谁不知道杨青柳娘家那点狗屁灶子的事，每年老娘拖家带口地上门打秋风，鸡翅膀？呵，给个野菜团子吃就算不错了，连鸡屁股都没杨青柳的份。 　　齐芳扑哧笑出声，附和道：“是吧，大嫂你给我们说说呗，你娘让你吃了多少的鸡翅膀，让我和三弟妹羡慕羡慕。” 　　在面对杨青柳这个大嫂时，齐芳和宋舒敏是同一战线的。 　　杨青柳扯了扯嘴角语气非常勉强说道：“我娘家穷，吃不起鸡。” 　　宋舒敏似笑非笑道：“啊，这么说来大嫂你做姑娘的时候没吃过鸡翅膀都这么心灵手巧了，这说明啊，女孩子吃鸡翅膀心灵手巧这句话也不对。” 　　杨青柳的表情僵硬了，她小声道：“是吗，可能吧。” 　　蒋乔补刀道：“大伯母，鸡翅膀没肉不好吃，你怎么能让大堂姐吃呢？” 　　蒋丹颇有几分急智，气鼓鼓说道：“我跟爷爷一样，就喜欢吃没肉的东西。” 　　行吧，什么事都能跟爷爷搭上。但是吧，蒋乔看清楚了，哪怕蒋丹再怎么讨蒋红峰喜欢，在他心中蒋丹的分量也比不上任何一个孙子。蒋乔不想跟蒋丹再争下去，所以她闭嘴老实啃鸡腿去。 　　蒋丹这种人，只要你不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她就对你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蒋丹比起上辈子一样争强好胜的乌珍好多了。 　　毕竟蒋丹说话从不带脏字，也不会动手动脚打人，只是在口头和个人硬实力方面喜欢与人争个高下而已。 　　年夜饭过后，按照广市的习俗，要给家里的门窗换上新的春联和年画。蒋维均带着蒋乔负责二楼。 　　蒋维均比划着贴年画的位置，问道：“乔乔，歪不歪？” 　　蒋乔说道：“往左边一点，再往下一点。” 　　蒋维均按照蒋乔的指示来，可准头把握的不好，还是歪的。 　　蒋乔说道：“爸爸，往右平移三厘米。” 　　这回蒋乔说得精准，蒋维均终于把年画贴得方方正正的。 　　蒋维均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大大的，他小声道：“乔乔，你都知道平移、厘米这些数学知识了？” 　　蒋维均除了出任务，到别的兄弟单位开会，基本没有时间出军区的门。给蒋乔买的课本是宋舒敏礼拜天休息的时候去新华书店买回来的。 　　课本买回来放到蒋乔的房间里后，蒋维均和宋舒敏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课本的事了。没想到今天蒋乔给露了一手，平移可是初中数学的内容！ 　　蒋乔点点头，也学着蒋维钧像是秘密街头的模样，压低声音说道：“嗯，爸爸我已经看了不少的课本了。” 　　蒋乔一次性把语文和数学的课本全部看完了，然后给韩修备课，韩修都学了半年多的小学知识了，已经把小学一年级的语数内容学完了。 　　蒋乔安排的学习计划是用半年时间教一学年的知识，本来学习进度可以更快的，不过韩修还要学书法，学英语。 　　蒋维均喜不自禁拉过蒋乔的手，说道：“来，回房间去，爸爸妈妈跟你好好谈谈。”蒋乔这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要把她这份聪明发挥到最大的用处。 第45章 　　宋舒敏忙了一下午,操持玩年夜饭后，还有一大堆锅碗瓢盆筷勺要清洗，厨房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都她们三个儿媳妇的活。 　　她刚把自己那份活干完,回房间坐下没歇一会。就见到蒋维均带着蒋乔兴冲冲地进来。 　　“舒敏,我跟你说……”蒋维均语气兴奋说道,然后一顿，往房门一看,连忙小跑过去把房门反锁。 　　蒋维均拉过蒋乔让三人靠近些，然后小声道：“舒敏,乔乔都自学到初中数学了。” 　　宋舒敏嘴巴微张,震惊不已。蒋乔才多大啊，四岁不到，按照这个学习能力，不到十岁就可以上大学了吧！ 　　宋舒敏能考上沪市交通大学,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自然差不了，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了大学她才知道有不少跳级的天才校友。 　　但那些人也没有三岁多就学初中知识的,还是自学,不用人教。就说她自己吧,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重视后代教育的人,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教她简单的知识了，可她也没有聪明到跳级的地步。 　　宋舒敏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乔乔，你想不想当科学家？” 　　天才应该去当科学家,这个想法深入人心。在宋舒敏看来,蒋乔天才是天才,可没有社会经验，父母该给她一些人生建议，避免她走弯路。 　　蒋维均跟宋舒敏想到一块去了，蒋乔这聪明劲就该去当科学家。他以为蒋乔不知道科学家是什么？正想开口解释。 　　蒋乔一脸认真说道：“爸爸妈妈，我知道科学家是什么，可我不想当科学家。我喜欢学习知识，不喜欢研究知识、创造知识。长大后要干什么，等我上了大学再说，我还小呢。” 　　她知道未来自己要什么从事什么职业了，可她不能跟父母直接说计算机。电视机对他们来说都是个新奇的玩意，更何况计算机。 　　第一台电子计算机才成功研制出来二十年，国内为数不多的计算机放到计算所里，普通人根本就见不到。 　　她做任务的时，什么高大上的职业都当过，科学家她也当过。不过那是有光脑这一超级无敌外挂在手，如果真要当科学家，她死磕某一门基础学科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绝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只能当个碌碌无为的科学家。当然她熟知未来嘛，可以把他人的知识理论成果提前窃用，可她不想当小偷。 　　况且有了理论，你总得拿出论证出来吧，没有论证支撑的理论能获得认可吗？你知道一加一等于二，那是你能解释清楚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吗？她空间里的文献资料是很多，但上面讲得都是直接拿来用的结论。 　　种什么因有什么果，自己的人生能重来一回，除了心性和能力符合智脑的要求外，跟她大半辈子积德行善也有很大的关系。 　　即使选择走计算机的道路，她也不会把前人的知识据为己有，扬名立万的，她可以沿着前人的脚步研究得更加深透些。 　　听到蒋乔的拒绝，宋舒敏和蒋维均不是不是不遗憾的，在他们眼里科学家是神圣的、崇高的、高不可攀的职业。 　　要是他们的女儿能当一名科学家，那该多好。不过，他们沉思良久，反思了一下自己，当初说好不干涉女儿的决定呢，现在居然想要女儿去当科学家。 　　蒋维均和宋舒敏相通了，天下聪明人多得是，科学家也不缺蒋乔一个。 　　宋舒敏温柔地摸了摸蒋乔的脸蛋，说道：“乔乔，不想当科学家，爸爸妈妈也不逼你，是我们想岔。以后爸爸妈妈再也不提了，等你长大后自己决定。” 　　蒋维均也点头附和说道：“你妈说得对，不过乔乔，既然你不想当科学家，在外头就一定要当个笨小孩，要不然你就得去当科学家。” 　　蒋维均听说过，有一些人特别聪明，直接被研究机构征召去搞研究去。蒋维均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刻到骨子里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许会劝蒋乔接受。 　　“等上学后，作业我也不做，考试也不好好考，经常请病假在家自学。”蒋乔语气平淡，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平淡。 　　她在给父母提前打预防针，上学后她就是准备这么做的，不仅她，连韩修也要这样做，要不然多浪费精力。 　　蒋维均和宋舒敏对视一眼，以蒋乔的资质，去学校多浪费时间啊，在家自学也不是不行。但是学校是不能不去的，要不然什么风言风语都有。 　　宋舒敏拍板同意了，她说道：“好吧，乔乔以后上学了就做个差生好了。” 　　晚上八点左右，蒋维均和蒋鸿钧从一楼的杂物间把一张八仙桌抬进来，放到客厅的正中央。 　　齐芳和宋舒敏撸起袖子，用抹布把八仙桌擦了好几遍，然后把卫慧准备好各式粿品用红纸包着摆成高高一摞。 　　瓜子、花生、糖果、饼干用一个浅底的搪瓷盆装着，橘子、金桔、柚子也用搪瓷盆装着，然后端上八仙桌一字排开。三个小香炉里面点着蜡烛和香。 　　蒋乔觉得年味挺浓的，比在京市过年的氛围浓郁。要是在京市，宋舒敏只做一顿丰盛一点的年夜饭，剪几张年画往门上一贴完事了。 　　一方面人丁少，做的太多吃食吃不完。另一一方面，宋舒敏还真没有什么经验，过年的习俗不能做到一样不落。就说这各式的粿品她就做不来，包饺子也是这两年学会的。 　　家里的长辈都在，蒋乔是不能像以往的除夕夜那样，早早地回房间去休息的。大家都洗完澡，穿上红色的衣裳就齐聚客厅了。 　　人多可以玩的花样也多了，要是在京市小家，连玩的人都凑不齐。打扑克的、打麻将、下象棋的都能凑够三桌了。 　　蒋乔坐在一旁，看着堂兄堂姐打扑克牌。一边看他们打牌，一边听他们斗嘴，也不怎么无趣。她看向客厅里的大挂钟，都十点多了，守岁到十二点就可以回房间睡觉了。 　　“乔乔，去帮我倒杯水来，我口渴。”蒋丹一点也不客气地指使蒋乔，蒋乔在餐桌上的“认怂”让蒋丹认为蒋乔是个软包子。 　　蒋乔一听，也不生气。好嘛，她有活干了，坐了这么久屁股都疼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于是蒋乔沉默着起身去给蒋丹倒水。 　　见蒋乔这么听话，蒋丹得意了。蒋林和蒋菡想说什么，但一想倒杯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就没有开口说蒋丹不应该使唤蒋乔。 　　蒋乔不仅给蒋丹倒好了水，还问其他的堂兄弟姐妹有什么需要。二伯家大的三个都说不需要。 　　只有最小的蒋森说想要吃花生，蒋乔给他拿了一小把过来，还给他剥好了。大伯家的除了还在吃奶的蒋荷，一个个的都不客气。水、奶糖、橘子、爆米花……说要什么的都有，蒋乔一一给他们拿来。 　　蒋乔来来回回跑腿忙活，正在打麻将的宋舒敏看不过去了，她放下手里的牌，向蒋乔招手说道：“乔乔，过来看妈妈打牌。” 　　蒋乔知道宋舒敏这是看不过眼了，她过去拉着宋舒敏的手臂，示意她低头，她有悄悄话跟她说。 　　宋舒敏把头低下来，蒋乔用手把嘴巴遮住，在宋舒敏耳边小声说道：“妈妈，我喜欢给他们拿东西，这样子时间过得快。” 　　宋舒敏笑了，她还以为女儿吃亏了。蒋乔这么爱学习，宋舒敏还担心她成了一个书呆子，人情世故一点不懂。现在看来，蒋乔的聪明是在方方面面的，生活中的弯弯道道她也明白。 　　看见母女两个有说有笑的，麻将桌上的杨青柳笑道：“哟，乔乔在跟妈妈说什么悄悄话呢，三弟妹都笑了。你奶奶也在这呢，说出来让奶奶也乐上一乐。” 　　蒋乔注视着杨青柳，语气天真说道：“我说，大堂哥为什么那么奇怪，明明我给他拿的橘子都没有吃完，他还叫我去拿。” 　　杨青柳肯定蒋乔这丫头跟宋舒敏说的不是这话，她要说这话，宋舒敏能笑得出来？她的脸色早冷下来了。 　　不过，她不能出声质疑，她要是说，她不信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摆明了心里清楚大儿子指使蒋乔的事不对嘛。 　　宋舒敏假笑解释说道：“我这开心呢，妈，您不知道乔乔身体不好，有的时候走一步喘三步，去看中医医嘱让她多多锻炼，可乔乔怕苦怕累，带她出门逛百货大楼她都不愿意去。小松能让乔乔多走几步路，我能不开心嘛。” 　　宋舒敏跟卫慧相处了三年的时间，她知道卫慧在对儿子的事情看得清，也拎得清。可在孙辈的事情上，她的心是偏向大孙子蒋松的。 　　蒋松就是占了出生好几年的便宜，大孙子下面接连两个都是两孙女，这让卫慧更看重蒋松了。 　　果然，卫慧装聋作哑说道：“乔乔不打扑克，那就帮哥哥拿点吃食吧，也正好一举两得锻炼锻炼身体。” 　　宋舒敏假笑的弧度更深了些，轻拍蒋乔的后背，说道：“可不是，乔乔你去吧，帮堂兄弟姐妹拿吃的喝的。” 　　蒋乔仿佛没听懂大人话里的机锋，乖顺地点点头，跑去厨房给蒋杨拿油角。 第46章 　　宋舒敏一说“兄弟姐妹”这个词,卫慧这个做婆婆的就有话说了。她朝着宋舒敏说道：“乔乔都四岁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消息？” 　　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够多了，她也不再盯着他们两家，况且杨青柳和齐芳年纪也大了,蒋荷和蒋森估计就是她们最后的一个孩子。 　　可宋舒敏都二十七了,只有蒋乔一个孩子,这让卫慧着急，这年头谁不是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隔年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隔两年生那就太久。 　　消息？什么消息？怀孕的消息呗。宋舒敏心里暗暗腹诽。她才回到工作岗位半年多,可不想那么快再度怀孕。怀了孕,她又得在家歇几个月。 　　她现在下班回到家做完了饭，有不少的时间去学习业务，家里的一大一小都不需要她操心。 　　再生一个，麻烦大了,即使请保姆照顾孩子，她这个当妈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喂奶、哄孩子、换尿布……,她都跟蒋维均商量好了,过两三年再要一个。 　　不过跟婆婆不能实话实说,宋舒敏面带忧色说道：“妈,乔乔大了，我和维均都想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可就是没有好消息。为此我都去医院看了，身体没问题,医生说顺其自然。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见小儿媳心里有数,卫慧也不好再出言相逼。她换了个话题,又聊起了别的。 　　蒋乔被大伯家的孩子指使团团转，这时间就过得老快了。大挂钟发出了十二点的钟声。 　　蒋维均兄弟三个，拿起买好的爆竹，绕着院子放了一圈。然后从一直烧着香烛的小香炉里拿起一支香，把爆竹点燃。 　　整个城市爆竹声一时不绝于耳，响了足足十来分钟，才慢慢停下来。等爆竹点完，蒋乔就被宋舒敏揽着回房间睡觉。 　　大年初一，早上五点半，蒋乔的生物闹钟准时把她叫醒。蒋乔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窗帘，下一秒才意识到她这是在爷爷奶奶家中。 　　蒋维钧和宋舒敏睡得正熟，还没有醒来。整栋小白楼都在沉睡，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爆竹声，蒋乔听了一会，闭上眼睛假寐。 　　快七点的时候，蒋乔才被叫醒，涮牙洗脸，穿上红色的小棉衣，用大红色的头绳扎了两个辫子垂在两边。 　　蒋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郁闷了一下，又看看宋舒敏的大红色毛衣，真是羡慕蒋维钧，不用穿这么鲜艳刺目的红色衣服。 　　做的各式粿品被煎了、蒸了作为大年初一的早饭，这年头人们最喜欢吃油炸的东西了。用油煎的粿品最受欢迎，没一会就被夹完了。 　　蒋乔吃了一块绵绵糯糯的甜粿，就饱了。粿品都是用糯米粉做的，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早饭吃完，就到了长辈发红包环节。宋舒敏早给蒋乔准备好了中规中矩的说辞。 　　按照父辈的长幼顺序来，蒋乔是最后一个。其他小辈说新年贺词时，蒋乔就在旁边听着。 　　大伯家的一个说得比一个精彩，一个说得比一个长，恨不得把所有寓意好的四字词语都用上了。二伯家的则非常统一，贺词是四个小孩子手拉手一起说的。 　　蒋乔先来到了蒋红峰面前说道：“爷爷，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 　　蒋红峰递给蒋乔一个红包，说道：“乔乔也身体健康。” 　　蒋乔双手接过，声音清脆说道：“谢谢，爷爷。” 　　这一套流程到卫慧面前也走了一遍，不过等蒋乔双手接过红包后，卫慧眼睛环视一周，说道：“乔乔，好几年才回来一趟，我和她爷爷这次给的红包就厚一些。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爷爷奶奶的过年红包。” 　　卫慧解释一番，是怕蒋乔把红包的金额说出去，到时候让大儿子、二儿子一家不满，说他们老两口区别对待，还不如她当众说清楚了。 　　齐芳笑道：“应该的，妈，我没意见。” 　　杨青柳不吭声，卫慧也没指望她吭声，自从知道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卫慧和蒋红峰之后，杨青柳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给蒋家生了三个孙子，怕什么！ 　　蒋家人互相拜过年，给自家人分完红包后，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拜年了，来的都是家属院里的人。 　　拜年的人来说几句新年贺词，坐下喝杯热茶，吃吃瓜子，聊一会就走了。期间蒋乔作为最瞩目的吉祥物，被人参观，毕竟家属院的人是第一次见她。 　　说说蒋乔，就有话题了，这话题也新鲜。要不然年年走一遭，有什么好说道的？又不能说八卦，只能说吉祥话夸人。蒋乔相信她的堂兄弟姐妹刚出生的第一年也有过这种待遇。 　　午饭也很简单，把年夜饭剩下的菜热一热，再煮一锅米饭就齐全了。 　　宋舒敏帮忙收拾碗筷，朝蒋维均说道：“维均，带乔乔上去休息。你再下来。” 　　午睡是不可能午睡的，拜年的人多着呢。不过人人都知道蒋乔体弱，她要去午睡，也情有可原，不算失礼。 　　蒋维均应声说道：“好。” 　　蒋维均在家属院度过了十八年的春夏秋冬，自然是交到了一些朋友的，可随着他去北方念大学，然后再去大西北，朋友们也各自成家立业，有的甚至不在广市了，小时候的朋友也就慢慢地淡了，逐渐不再联系了。 　　宋舒敏在广市也是有朋友的，不过是医院的同事。所以说，来拜年的人，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让蒋乔上去休息，他们也不觉得没什么不对。 　　蒋乔说道：“我可以自己上去，爸爸你帮妈妈收拾吧。” 　　蒋维均想了一下，说道：“那乔乔你自己上去，上楼梯的时候，注意脚下。记得盖被子。” 　　宋舒敏补充道：“乔乔，你睡醒先不要下来，在上面等着，妈妈上来给你梳好头发后再下来。”今天客人一波一波的，宋舒敏可不能让蒋乔胡乱扎一束头发，就出现在人前。 　　“嗯嗯。”蒋乔迈着小步调走走了。 　　到了房间里，她就把衣服口袋里的红包掏出来，尽管现在的红包没什么花样，就是用红纸粘合一下，连大小都一样。蒋乔还是知道哪个红包是谁给的，她把顺序记得牢牢的。 　　蒋乔把红包一一拆开，爷爷奶奶各自给了一张大团结，一张大团结也就是十块。爸爸妈妈一人给了一块，大伯大伯母一人给了一毛，二伯二伯母一人给了五毛。 　　今天收入二十三块二毛，能顶工厂学徒工的一个月工资了。这个时代钱虽然值钱，但有钱也不行，还得有票。她身上没票，暂时花不了钱，于是蒋乔把钱收进空间里了。 　　蒋乔在房间里看了一个半小时的C语言，才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赶紧把书收进空间，把头绳解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门开了，宋舒敏走进来说道：“乔乔，该起来了。” 　　蒋乔迷蒙地睁开眼睛，嘴里嘟哝着：“妈妈，几点了？” 　　宋舒敏回答道：“都两点了。”她在楼下刚看过时间。 　　蒋乔自己穿了鞋子，然后说道：“妈，压岁钱你帮我收着吧，一共二十三块两毛。”蒋乔把手伸进棉衣口袋里，拿出压岁钱来交给宋舒敏。 　　“行，妈妈帮你收着，等回到京市再给你。”宋舒敏把蒋乔的压岁钱放进自己的棉衣内口袋里。然后向蒋乔招手说道：“过来，妈妈把你扎头发。” 　　蒋乔扎好头发跟宋舒敏下去，一下楼，蒋丹就盯着她看。蒋乔疑惑，蒋丹上午就时不时看她，这会还来，她老看自己要干什么？ 　　不过蒋乔没有心思想这个了，宋舒敏拉着她来到客人面前，向他们介绍自己。蒋乔乖巧地一一打招呼，然后窝在宋舒敏怀里，听他们聊天。 　　蒋丹看蒋乔一直待在小婶身边，知道自己找不到机会去问蒋乔，爷爷奶奶到底给了她多少压岁钱。 　　蒋丹怀着一肚子闷气走了，哼，她才不想待在客厅里，拜年的人既不给她压岁钱，也不夸她，只夸蒋乔。 　　大年初二，快到中午的时候，蒋乔才见到了大姑和小姑一家人。 　　大姑蒋丽君，是食品厂的采购科科长，为人大方热情。大姑父黄文波，是食品厂的技术员，长得有点文弱。大姑家有三个孩子，二男一女，依次叫黄伟、黄强、黄倩。 　　小姑蒋丽欣，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为人娇气爱美。小姑父陆健，也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人健壮高大。小姑家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依次叫陆山、陆佳、陆海、陆琴。大姑小姑家的孩子都比她大。 　　蒋丽君一坐下，就把蒋乔拉到身边来，笑着给蒋乔塞了个红包，笑道：“乔乔这孩子，是这么多孩子中最好看的一个。这小模样看得就让人喜欢。” 　　蒋乔脆生生说道：“谢谢大姑，祝你身体健康。” 　　蒋丽君又问了蒋乔几句话，才把她放走。这一圈下来，蒋乔收获四个红包，她直接塞给宋舒敏了。 　　中午饭可热闹了，要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勉强坐下。好在桌子和凳子都足够，不用去别人家里借。 　　吃过午饭后，大伯二伯一家就要走了。宋舒敏把年礼全部拿下来，正好人齐了，一起分了。 　　蒋家的五个儿女都带有年礼来，好嘛，这下子成了分年礼大会。蒋乔家收获了桂圆、荔枝干、腊肠、腊鸡、腊肉、腊鸭、海鲜干货若干。 　　来的时候带了四个包裹，离开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包裹。因为卫慧知道宋舒敏要回武市娘家一趟，还给备了一份年礼送给亲家。 　　去武市坐的还是卧铺，这一次顺顺当当的，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因为另一张上铺没人。 第47章 　　从气温接近二十度到下着雪的武市,火车行驶的时间越长，蒋乔身上穿得的衣服就越多。等她就差一件厚棉袄没有穿上的时，武市到了。 　　这一次没有车来接他们，宋舒敏带着父女两个先去离火车站最近的一家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宋舒敏边把年礼拿出来,边说道：“乔乔,外公外婆家没有地方住,我们吃完晚饭回来住招待所。” 　　虽然娘家有三间房，可架不住人多,大哥生了四个孩子，二哥生五个孩子,过年都住到父母家,哪里还有他们一家落脚的地方？ 　　蒋乔问道：“妈妈我们在这里待几天？” 　　宋舒敏叹了口气说道：“看情况吧。” 　　这算什么回答？妈妈的娘家人不好相处？蒋乔疑惑。 　　下了公交车，蒋乔看了一眼远处几个大大的灰色烟囱，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蒋维均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 　　一家三口走进武市第一钢铁厂家属院的大门,搬着板凳缩着手坐在楼底下聊天的人，打量着蒋乔他们。 　　蒋乔走远了,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这谁呀？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李家奶奶,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不过这一家三口长得真不错。” 　　宋舒敏顺着路边的木牌子,带着父女两个走到东区的一号家属楼下。 　　这时候有一位气色好的老太太认出了宋舒敏。 　　“吴家的小闺女？”这位老太太眯着眼睛问道。 　　宋舒敏笑道：“是我,赵奶奶，你好呀,吃了吗？”这个点午饭时间已经过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点点头说道：“吃了，这是你男人和闺女？” 　　宋舒敏回答道：“是的,这是我爱人蒋维均,闺女蒋乔。”蒋维均来家属院拜访过两次岳父岳母,不过匆匆一面，老太太已经不记得他了。 　　蒋乔和蒋维均冲这位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又冲旁边的人笑了笑。 　　宋舒敏说道：“那赵奶奶，我先上去了。” 　　一家三口上楼去了，后面一片嘀咕。 　　“这是吴家的小闺女，我记得都块三十了吧，怎么这么年轻？” 　　“嫁得好呗，男人是个当兵的，职位又高，公公婆婆也是有工作的人。” 　　“瞧瞧，人家带的年礼多厚，再看看吴家大闺女，空着手来的。” 　　三人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一户人家，门敞开着。宋舒敏带着父女两个直接走了进去，一边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一时间，厨房里，三个房间里都有人出来了。 　　一位温婉秀气的中年妇女朗声说道：“敏敏，回来了，维均快点坐下。” 　　宋舒敏把蒋乔推到宋雅茹面前，说道：“妈，这是乔乔。” 　　宋雅茹笑眯眯地仔细瞧着蒋乔，感慨说道：“长得像你外婆。” 　　宋舒敏笑了笑，不说话了。 　　此时蒋乔已经满脑子问号了，宋舒敏姓宋，外公却是姓吴？宋舒敏很少跟她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事。 　　最多老人寄包裹来的时候，提一提，你奶奶……所以她是不知道两家老人的名字的，蒋乔也从不主动问这些家长里短。 　　准确的说，宋舒敏不是跟她妈姓，而是跟她外公姓。要不是宋舒敏的外公宋柏伦顾忌着他们老两口去世后，宋舒敏没人撑腰了，要跟父母那边处好关系，宋柏伦早让宋舒敏改口叫他们爷爷奶奶了。 　　蒋乔的外婆的故事很狗血，一句话概括就是富家女爱上穷学生，为爱未婚先孕，为爱与情人私奔，为爱与父母断绝关系。 　　宋雅茹与蒋乔的外公吴家雄都是沪市理工大学的学生，宋雅茹大一时与大四的吴家雄认识。 　　不过一个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独生女，一个是半工半读，靠在裁缝店打工挣学费的外地农村穷小子，尽管门第相差太大，两个人还是偷偷谈起了恋爱。 　　宋柏伦和郑怡知道了独生女处了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对象，当然不认可这段恋情，说他们嫌贫爱富也好、棒打鸳鸯也罢。 　　他们深知宋雅茹是吃不了苦的，连读书的苦都吃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只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学。宋柏伦和郑怡去见了吴家雄，跟他说，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吴家雄家中有七个兄弟姐妹，可他是老儿子，又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尽管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是给他凑了路费让他去沪市求学。 　　吴家雄被她娘从小宠着，在他眼里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什么都可以跟娘说，于是他就写信把他跟宋雅茹的事说了。 　　吴家雄她娘就出了个主意，让他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他就能娶到宋雅茹了。吴家雄自认为两人的爱情刻骨铭心，他爱宋雅茹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于是宋雅茹在吴家雄的有意引诱下，把身体交了出去。因为宋雅茹的抗争很坚决，老两口动摇了，他们想要是吴家是好人家，即使穷点也没什么，他们可以补贴。 　　宋柏伦和郑怡打听到了吴家雄老家吴家屯的地址，就亲自去吴家屯打听吴家的概况。那地方是真的偏，从县城要坐半天的牛车才能到。 　　老两口一到吴家屯，顾不上休息，立马打听起了吴家雄家里的情况。也不用专门打听，树根底下一大群人正在聊天呢，聊得就是吴家雄这一后生的事。 　　老两口过去听一耳朵，装作过来探远亲前来歇脚的路人，就跟村口的村民聊了起来。这一聊，老两口就知道了吴家雄她娘这一段时间到处吹嘘，说是她大学生的儿子要娶大医生和工程师的独女了，到时候他们全家就去沪市住大房子。 　　乡亲刚开始以为吴老娘在吹牛，可给吴老娘读信写回信的人说漏嘴了，虽然吴老娘给了一个鸡蛋的封口费。 　　乡亲这才知道吴老娘给儿子支招了，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给弄怀孕，这不就成了吗？ 　　被爆出后，吴老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大学生娶进门，已经是看在她有大把的嫁妆份上，要不然她就得做小，或者沉潭去。 　　宋柏伦和郑怡听得面色铁青，眼前发黑。马不停蹄赶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带不孝女去医院检查，果真是怀孕了。 　　宋柏伦和郑怡第一次冲宋雅茹大发雷霆，把她关在家里。宋雅茹知道自己怀孕了，也慌了，可慌了之后她竟然觉得挺甜蜜的。 　　即使独女怀孕了，老两口也不能让她嫁到这样一户心思歹毒的人家去。他们沉思良久，根据他们对吴家雄的打听和言谈来看，吴家雄人品还是不错的，只要吴家雄入赘，两人在沪市生活，吴家人也造不成麻烦。 　　宋柏伦去找吴家雄谈了，让他入赘。吴家雄当然不愿意，他是要回去衣锦还乡、光耀吴家门楣的。 　　这次吴家雄不用写信向老娘求助，他无师自通拐带宋雅茹回老家去，刚好他拿到了大学毕业证。 　　天真烂漫的宋雅茹就是个恋爱脑的，父母从小处处顺着她，这次生气了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连衣服都没带一件，就跟吴家雄私奔了。 　　宋柏伦和妻子郑怡留过洋，可以说是新派人士，可再新派，也受不了如珠如宝的独生女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丑事。 　　他们立马给不孝女写了一封断绝关系的亲笔信，收到信的宋雅茹才有点意识到父母是真的生了大气。 　　可她在吴家雄老家一边待产一边受吴家人的气，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想回去求父母原谅只能想想了。 　　宋雅茹写的所有书信都被老两口拒收了，等宋雅茹回沪市向父母哭诉认错，老两口也不给她开门，也不见她，宋雅茹知道父母是动真格的了。 　　不听父母言是要吃亏的，宋雅茹为了吴家雄放弃了大学学业，受吴老娘的挑剔和搓磨，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宋舒敏出生后，宋雅茹感到精疲力尽，没办法了只能抱着宋舒敏去沪市，让邻居把小女儿交到父母手里。 　　宋柏伦和郑怡养了这个外孙女，还让她姓宋。有了宋舒敏在中间做缓冲后，老两口也没有原谅宋雅茹，宋舒敏的哥哥姐姐他们也不待见。 　　不过他们不干涉外孙女跟父母的来往，让他们通信，宋舒敏想回父母家住上一段时间，他们也不制止。老两口是个有风骨的人，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临死前都不见宋雅茹的面。 　　蒋维均跟两个大舅子打了声招呼，大人们都在客厅里坐下。小孩子则站着，蒋乔已经跟各位表哥表姐们一一认识了。 　　蒋乔的外公一副书生长相，吴家雄看着外孙女的相貌没来得心虚，蒋乔的相貌遗传了郑怡三分。 　　进了钢铁厂工作历练几年后，吴家雄才认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愧对岳父岳母。不过他拐走了他们一个女儿，后来不是也还给他们一个外孙女，给他们养老送终了吗？ 　　这么一想吴家雄的心里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他轻咳一声，说道：“维均，亲家身体怎么样？” 　　蒋维均笑道：“老样子。” 　　宋雅茹拉着蒋乔的手，不满说道：“又是住招待所去？家里挤挤也住的下。” 　　吴家雄是钢铁厂的技术主任，宋雅茹是钢铁厂的工会干事，厂里给他们分的房子已经是最好的那一批了。可家里人口这么多，怎么挤？宋舒敏舍不得让父女两个夜里都不能翻身。 第48章 　　宋舒敏转移话题问道：“妈,今年不回老家？”宋雅茹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默了。 　　吴家雄回答道：“回，怎么不回？这不是等你和女婿一起回去嘛。” 　　这话一说，蒋乔就瞧见蒋维钧用手肘捅了捅宋舒敏。 　　蒋维均在跟宋舒敏结婚前,去过一次吴家屯。宋舒敏的奶奶让他记忆犹新,一口一个“赔钱货”、“不带把的”、“贱丫头”、“贱货”骂着几个儿媳妇和一帮重孙女。 　　他虽然当兵多年,但可不是个大老粗，连平时骂手下的兵都很文明。有了蒋乔后,平时在家就更注意了，他可不想去吴家屯,让这些话污了闺女的耳朵。 　　接收到蒋维均的暗示,宋舒敏笑意不变，说道：“爸妈，我们维均明天就要回去了，这老家我们去不了,代我向爷爷奶奶问好。” 　　宋舒敏也不想去，对于爷爷奶奶家,她是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只能当锻炼她的忍耐力了。宋舒敏的爷爷奶奶一向不把家里的孙女当人看,更何况她这个不姓吴的宋家人,只有她爸看不清。 　　吴家雄不满道：“怎么连去看一趟爷爷奶奶的时间都没有？” 　　宋雅茹冷声道：“行了,让孩子耽误工作去看老头老太太，你也好意思。” 　　吴家雄气呼呼地闭嘴了。吴家雄之前可是个妈宝男,他对宋雅茹是够好，要不然宋雅茹也不会忍受着糟心的吴家人,跟他过下去。 　　可一旦宋雅茹跟他娘发生冲突,吴家雄只会和稀泥,让宋雅茹让着长辈。宋雅茹在意识到父母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后，就从爱情中清醒的过来。 　　她不再对吴家雄掏心掏肺，事事关心，也没那么好哄了，这样吴家雄反而站在她这边了，还有点怕她。 　　见吴家雄不再说话了，宋雅茹满意了，她说道：“就一天不到的功夫，那晚饭可得好好准备。乔乔，你告诉外婆你爱吃什么呀？” 　　蒋乔回答道：“外婆，我不挑食。” 　　旁边的蒋乔的二舅妈孙二妹，啧啧两声，开口道：“女娃子，可不能挑食，有的吃能吃饱就算不错了。要不然养成个好吃懒做的性子，嫁不出去怎么吧。”说完，还大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宋雅茹皱眉，小声呵斥道：“老二媳妇，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可宋雅茹这不痛不痒的话镇不住孙二妹，孙二妹一副我有理的样子，反驳说道：“我这是为小姑子好。” 　　蒋乔观察众人的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怪不得她妈对娘家人这么冷淡，她妈在这里就是一个外人，跟人起口角，也不会有人帮她。 　　宋舒敏冷静说道：“那我可谢谢二嫂了，等会吃饭的时候，看看你是怎么教闺女的，她们会不会尽扒着大鱼大肉吃。” 　　孙二妹噎住了，她的三个女儿在小家是不敢伸筷子夹肉吃，可去外面吃饭，她会让她们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好歹能吃进自家人嘴里，要不然便宜了外人。 　　孙二妹为什么跟宋舒敏不对付呢，还不是因为房间的事。宋舒敏读初中时，孙二妹就嫁给吴家二儿子了。 　　宋舒敏的大哥和二哥当时都没有分到房子，结婚后都住在父母家。孙二妹本来非常满意，因为她能有自己的房间。 　　可宋舒敏一回来，她就得去客厅打地铺，把房间让给宋舒敏住。这件事就让孙二妹不痛快了，时不时用话刺宋舒敏这位小姑子。反正小姑子对她不冷不热，即使有出息也讨不到好处。 　　蒋维均帮腔道：“妈，乔乔不好意思跟您开口，可她好不容易能尝一尝外婆的手艺。我就跟您说了吧，乔乔爱吃糖醋鱼、红烧蹄膀、大鸡腿。她不爱吃米饭，不爱吃素，就爱吃肉。”那语气和表情一点也不想信口胡诌的。 　　这话让两位大舅子都变色了，只有吴家雄这位外公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他向来是不管家里的俗事，反正怎么样也不会不缺他的吃喝。 　　宋雅茹虽然觉得老是吃肉不好，会长胖。可她一看蒋乔长得瘦，这劝告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宋雅茹笑道：“好，外婆都给乔乔做。” 　　蒋乔的大舅妈何红说道：“妈，你看乔乔吃一只鸡腿，把另一只留给伟业吃吧，你看他读书辛苦都瘦了。”吴伟业是何红的大儿子，今年十六岁读初三，就要考高中，正是关键的时候。 　　吴家雄疼爱书念得好的大孙子，痛快道：“另一个鸡腿就让伟业吃。” 　　吴家雄想让岳父岳母刮目相看，你们不是瞧不起我这个穷小子吗？我就做出一番事业给你们看，吴家雄在当上几万人的钢铁厂技术科的一把手后，心里颇为得意。 　　可这得意随着前头四个孩子，都考不上大学，岳父岳母养的小女儿反而考上了老牌名校而散得一干二净。 　　这较劲的心理导致他哪个孙辈成绩好，他就喜欢谁。大孙子不是他最喜欢的孙辈，他最喜欢的是大儿子家的二女儿吴燕，那聪明劲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家之主发话了，有的人不满也不敢出声反对。 　　蒋乔抬眼朝她的大表哥望过去，脸和身材都圆乎乎的，吴伟业要说瘦，那她的表哥表姐就没一个胖的。 　　说了一会话，蒋乔又收到了几个红包，当然她爸妈也给了表哥表姐们红包。 　　宋雅茹带着两个儿媳妇进厨房忙活，蒋维均和宋舒敏客气一下，就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他们不进去帮忙，一则他们是上门的女儿女婿，二则是厨房空间不大，人太多了反而忙活不开。 　　每次宋舒敏带蒋维均上门前，都警告他不许他干活，没看到大姑子、小姑子回蒋家一趟，什么活也不干嘛。再说了，她跟哥哥嫂嫂的关系可不好，她可不想平白帮人干活。 　　要不是碍于名声和父母，她都不会回来，她的哥姐们对她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宋舒敏心里也会计较，比如她给婆家的孩子的红包金额是五毛，娘家则是五分。 　　她敢保证哥嫂虽然给蒋乔红包了，可金额只有一分，要是有半分的纸币，他们绝对会给半分的。 　　说哥嫂穷，宋舒敏是不信的，他们反而比蒋乔的大伯家、二伯家更有钱。大家都是双职工，孩子数量差不多，可她哥嫂不会讲究吃穿，又有父母的补贴，攒下的钱更多。 　　蒋乔大伯家、二伯家每个孩子都是要精心养育的，卫慧和蒋红峰早就放话了不会补贴他们，当初蒋鸿钧搬出去只能租房时，公公婆婆也不出钱给他买房子。 　　蒋乔的大舅舅吴文见蒋乔被宋舒敏一直圈在身边，开口说教道：“小妹，让乔乔去跟表哥表姐玩，留在这里听大人说话像什么样。” 　　蒋乔不想让宋舒敏跟大舅舅对上，因为娘家人都跟她不亲，真论起来，没一个站在她这边。于是蒋乔说道：“妈妈，我想去跟表哥表姐玩。” 　　宋舒敏只好把蒋乔松开，小声叮嘱道：“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 　　蒋乔答应一声，来到外面的过道上。一堆孩子聚在过道上，翻花绳、玩石子和弹珠。 　　吴燕见这个穿得好，长得精致的小表妹出来了，凑近蒋乔说道：“你真的是小姑的女儿吗？不会是搞错了吧，你跟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要不是被换回来了，你肯定在受苦呢，吃不饱穿不暖。” 　　这种话伤害不到蒋乔，她不是个无知孩童，知道血型遗传规律，不说她的外貌跟宋舒敏和蒋维均有相似之处。 　　就血型而言，她就是他们的孩子，军区医院那边不可能搞错。她才不想跟吴家人长得像呢，宋家人和蒋家人更好看。 　　她可是见过宋柏伦和郑怡的照片的，一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个大家闺秀天生丽质。 　　蒋乔注视着吴燕，平静地说道：“二表姐，你不想要我这个真的表妹，还想要个假的表妹，来跟你抢东西啊？” 　　吴燕一想，是啊，自己都不乐意堂兄弟姐妹吃爷爷奶奶家的东西，要是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来爷爷奶奶家吃吃喝喝，她还不得气死啊。吴燕想让蒋乔生气，反而把自己给弄憋屈了。 　　表哥表姐跟蒋乔都不熟，也就没人开口邀请蒋乔跟他们一起玩。蒋乔无所谓受到冷落，站在边上悠然自得地看他们玩。 　　何红走出门口，大声喊道：“回来吃饭了。”视线与蒋乔对上，她撇撇嘴移开，一手抓着一个自家小的两个孩子。 　　蒋乔落在最后面跟着进去，心里叹气，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想要回京市。不知道韩修在京市会不会跟周鹏飞带领的一群孩子玩得心野了？ 　　宋雅茹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频频看向门口，嘴里念叨着：“香香一家，这么还没到？” 　　宋雅茹嘴里的“香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吴香。她住的地方就在钢铁厂家属院对面的街道上，近得很。 　　大年初二吴香来娘家拜年，确切的说是来搜刮东西时，宋雅茹就告诉她，小女儿宋舒敏一家回来了，到时候让她一家过来吃饭，姐妹团聚一下。 第49章 　　正说着呢,蒋乔的大姨吴香就带着男人和孩子来了。 　　一看面相就是不是好相处的吴香也不先跟人打招呼，一看饭桌上的菜色，就嚷嚷了，“妈,你就是偏心宋舒敏,她一来你就做这么多好吃的。这一桌要费多少钱啊！” 　　“前几天,我上门来，你就给我带了点剩菜回去,你还说不偏心！”吴香长得娇小，嗓门却很大,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热闹了。 　　孙二妹心里颇为认同吴香的话,这大姑子平时是难缠了点，可今天的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她眼神热切地盯着吴香看，希望她再多说点，最好闹起来。 　　吴家雄看着过道外面探头探脑的人,沉着脸说道：“不想吃，就回去。” 　　大女儿和大女婿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次次来都让左邻右舍看笑话,他心里厌烦得很,对他们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宋雅茹心里倒是最疼这个大女儿,把她摁着坐下,夹了一块猪蹄放进她面前的碗里，说道：“这么好吃的菜,多吃点，听话不要惹你爸生气。” 　　蒋乔担心看着宋舒敏,她还以为宋雅茹是这个家里对宋舒敏最好的人呢,现在有了对比,这点好就不值一提了。 　　宋舒敏表情不变，心里也很平静，她早就看开了。她拉着蒋乔坐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给她蒋乔了一大碗的肉，要不然等会蒋乔肯定吃不下，要饿肚子。 　　蒋乔看着二舅家和大姨家的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挑挑拣拣的动作，脏污的袖口还碰到碗里，大姨家的孩子还直接上手抓菜。 　　蒋乔不得不敢叹宋舒敏的先见之明，要是宋舒敏没提前给她夹菜，她根本不想碰桌上的食物。 　　不仅蒋乔，宋舒敏和蒋维均都觉得糟心，一个吃着素菜，一个只喝酒。 　　蒋乔把碗里的肉菜分给她爸妈，宋舒敏和蒋维均都低头对她笑了笑，只觉得女儿窝心。 　　饭桌上只有宋舒敏、蒋维均、吴家雄和宋雅茹这四个人在说话，其他人都在拼命地吃。 　　年夜饭也没有今天的饭菜好，吴家雄知道最出息的女婿来了，亲自吩咐宋雅茹去买鸡鸭鱼和猪肉，不能让干部子弟出身的女婿小瞧了他们家。 　　一大桌子的菜被解决差不多了，众人才慢慢地停下筷子，说起话来了。 　　吴香扬着下巴，说道：：“小妹，小妹夫你们该给我们家孩子红包了。” 　　宋舒敏放下筷子，淡淡道：“没有。” 　　无论红包给了多少，她这个大姐都不会感激她到底，只会得寸进尺，还不如不给呢。 　　她对哥嫂甚至是父母没有多少感情，对吴香则是□□裸的厌恶了，无他只因为当初吴香居然想把持她的亲事，让她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什么！”吴香声音拔高，一拍桌子，“你这个小姨是怎么当的？连孩子的压岁钱都不给。” 　　宋舒敏反问道：“你给我闺女吗？” 　　吴香说着歪理，“你家有钱，我家穷，没钱给。”典型的我穷我有理。吴香在街道煤站工作，她男人魏二柱是个锅炉工，还没有穷到一分钱都没有的地步。 　　宋舒敏冷声道：“穷到一分钱都拿不出！那你怎么不去要饭呢！” 　　宋雅茹和稀泥道：“一人少说两句，姐妹两个有什么好吵的。” 　　宋舒敏心里冷哼，她当我是妹妹吗？吴香待她的态度连陌生人都不如。 　　宋雅茹这么一说，吴香反而来气了，她抓起筷子往饭桌上一甩，大声说道：“我跟宋舒敏是姐妹？呵，妈，你看我们两个像姐妹吗？” 　　说着她抓起了身上的粗布衣服，宋雅茹十七岁生的吴香，吴香看起来比宋雅茹还要苍老。 　　吴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我这个大女儿被送到乡下，什么农活都要干。她宋舒敏呢，被送到沪市当娇小姐去。同样是女儿，凭什么啊？就是你们欠我的！” 　　宋舒敏为什么跟哥姐关系不好，就是因为嫉妒。宋舒敏每次一回来，就让他们感到吃穿用度的差距。 　　宋舒敏就像是到民间百姓家体验生活的公主，这让他们愤愤不平，为什么不是他们被送到外公家过好日子呢？ 　　宋舒敏的两个哥哥是大男人，又在父母身边长大，生活水平虽然比不上宋舒敏，但比起家属院里的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好上许多，所以他们即使嫉妒也不会对宋舒敏恶语相向，只会疏远宋舒敏。 　　而吴香从小在吴家屯长大，直到说亲的年纪才被宋雅茹接进城来。穿着洋装，吃着外国食物的宋舒敏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特别是她的生活过得越不如意，她就越恨宋舒敏。 　　吴家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宋雅茹则脸色发青，眼眶都红了。小孩子全部被吓得不敢说话，缩着脖子。大姨平时也经常上门来闹，可不会像今天闹得这么厉害。 　　吴香见一个个不说话了，得意一笑，拍着手说道：“要想我原谅你们，可以。同样是外公的外孙女，凭什么外公家的东西没我的份，全部留给了宋舒敏。外公的东西应该重新分，我是老大，我应该拿大头。沪市的房子和外公的存折就归我了。” 　　宋雅茹被气得喘着粗气，她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吴香一巴掌，把吴香打得头都偏到一边去。 　　宋雅茹指着吴香的鼻子，骂道：“没有人欠你的，也没人需要你的原谅。我怎么偏心了？我偏心也是偏心你！” 　　“我在你身上花的钱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多。为了让老太太照顾好你，每个月的工资一发我就一分不留寄回去，还另外给你买吃的用的穿的，一个大包裹一个大包裹寄回去。” 　　“你说，我这个当妈的亏待你了吗？我不想把你接进城吗？是你不愿意，相信老太太的话，什么爸妈不疼你，奶奶最疼你。狗屁，用我寄回去的东西把你收买了，给你的还是最便宜的东西，好的贵的都给其他的孙子。” 　　“我生拉硬拽把你弄上牛车，你居然敢半路跳下车，跑回吴家屯去。好像亲生爸妈家是狼窝，要吃了你似的。好不容易你愿意进城了，我想给你找份好工作，再找户好人家，可你不听劝，非要嫁给魏二柱！如今日子过得不顺心，赖不了任何人！” 　　听完宋雅茹的话，吴香往地上一坐，拍着地面，嚎啕大哭。吴香平时都是小打小闹，过来蹭吃蹭喝，顺点东西带回去。 　　今天为什么暴发了，一是因为好不容易碰上宋舒敏的面，二是她瘫痪在床的公公，病情加重，医药费也贵了。 　　魏二柱虽然是城里人，可是城里的贫困户，还不如农村有地的人呢。他父母都是打零工的，医药费没有单位给报销，这负担就重了。 　　宋雅茹恨大女儿的不争气，要死要活嫁给魏二柱。魏二柱家里不仅穷，他喝醉酒就会打人，吴香经常被他打得全身青紫。 　　她知道后，让两个儿子去打大女婿一顿，给大女儿报仇，可吴香死活不让，护着，不仅不让打，平时娘家人说一句魏二柱的不是，她都要生气。 　　她就不明白大女儿跟娘家人挺横的，怎么就对魏二柱就这么没脾气，任打任骂？ 　　吴香这是典型缺爱的表现，吴老娘对孙女不打不骂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指望她夸吴香？要不是看在宋雅茹每月寄的生活费和好东西的份上，她都不会让吴香吃饱肚子。 　　宋雅茹是最爱吴香这个孩子，可她只担心她在乡下受欺负，物质上大方外，夸人的话是没有的。魏二柱就是靠甜言蜜语，把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的吴香娶到手的。 　　宋雅茹是真心疼吴香这个大女儿，吴香提出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的。可把财产留给小女儿，是父母最后的嘱托，她说什么也不能去违背。这是她这个不孝女为父母做的最后一点心意。 　　宋雅茹冷着脸，目光如炬地扫过儿子、儿媳和大女儿大女婿，斩钉截铁说道：“敏敏外公的东西，你们不要再妄想了，没你们的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独女都没有得到一分财产，那还有你们这些姓吴的吴家人的份。记住你们不姓宋，宋家的财产跟你们没关系。” 　　“敏敏姓宋，是宋家养大的，我和你爸没给过敏敏外公外婆一分钱。敏敏工作后把工资孝敬给外公外婆，你们呢，有孝敬过他们吗？” 　　“你们好意思跟敏敏抢宋家的财产。我告诉你们，你们死心，这事我不会同意的，你们要是有意见，可以跟我断绝关系，不认我这个妈。” 　　在场的人都明白，要想分一杯羹，除非宋雅茹同意才有可能。如今宋雅茹说得坚决，为此还打了吴香一巴掌，要知道在此之前，宋雅茹没有动过吴香一根手指头。他们都知道没戏了，纷纷否认他们没有那个心思。 　　蒋乔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她看得明白宋雅茹站在宋舒敏一边，不是因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而是因为宋雅茹对宋舒敏的外公外婆心怀愧疚。 　　他们的逝去让这份愧疚放大到了极致，如果宋舒敏提前得到了宋家的财产，而宋柏伦和郑怡还在世，宋雅茹说不定会被其他的三个孩子鼓动起来，去胁迫宋舒敏把财产再次分配。 第50章 　　宋雅茹看着吴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看看五个瘦巴巴，穿着补丁衣服的外孙，不由得气消了，又心疼起一直受苦的大女儿来。 　　宋雅茹走过去扶着吴香起来,用袖角给她擦眼泪,缓声说道：“别哭了,妈知道你心里苦，亲家公的病又加重了。” 　　“你跟妈说,妈能不帮你吗？你干嘛要去找敏敏的麻烦？亲家公的医药费，你不要忧心,我给出了。” 　　吴香见虽然没有从宋舒敏身上占到一分好处,可宋雅茹已经答应出公公的医药费，她也不好再哭闹下去，惹得吴家雄动了真火，因为宋雅茹身上没什么钱,大钱都在吴家雄身上。 　　吴香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一吸鼻子,笑道：“妈,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蒋乔一家三口对宋雅茹补贴吴香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想法,说实在话,他们把吴家当作一门普通亲戚处着，几年上门拜访一回。 　　他们不贪图吴家的一分一毫,吴家雄和宋雅茹的钱财想花在谁身上，就花在谁身上。 　　宋舒敏的哥嫂们心态就没那么好了,一听宋雅茹的话,他们心里不平衡极了。这些年宋雅茹明里暗里都补贴吴香多少了,这就是个无底洞。 　　蒋乔的二舅吴武急忙说道：“妈，这么多年，你都给大姐多少钱了？这对我们不公平，我和大哥可是儿子，将来你养老是要靠我们的。你把钱都给大姐了，将来能指望她？” 　　吴香凶狠地瞪了吴武一眼，信誓旦旦地说道：“妈，爸将来我就给你们养老。” 　　说完，她就忍不住打量起这房子来，她眼馋这套房子很久了，给父母养老，房子就能归她。 　　魏家住房困难，吴香夫妻两个和五个子女都挤一屋，中间用帘子隔开。吴香心心念念的就是房子，钱反而是其次的。 　　现在有钱也买不到房子，前几年房子就不允许私人买卖了，只能靠单位分房。 　　一看吴香的眼睛滴溜溜往房子转，吴文哪能不明白吴香打的如意算盘，他可是大儿子，房子肯定是他的。 　　他就指望着父母的房子做三个儿子的婚房呢，一人一间刚刚好。吴文和何红都是纺织厂的工人，虽然住上了厂里建的楼房，可分给他们的是一居室。 　　吴文连连摆手说道：“爸妈的养老肯定是我这个做大儿子的来，大姐你别说胡话。吴家又不是没有儿子，那轮到外嫁女给父母养老的道理。要是这么做了，爸妈的脸面往那里放？” 　　闻言，吴家雄立马发话了，“老大说得对，自古就没有这个先例，让女儿女婿给养老的。” 　　吴香撇撇嘴，要不是为了房子，她才不想开口说给吴家雄和宋雅茹养老呢。房子是不成了，只能从宋雅茹那里多弄钱了。 　　宋舒敏适时开口说道：“爸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要不然去招待所的公交车没了。以后维均有假期，我们再来看你们。” 　　宋舒敏不想再待在这里看他们继续扯皮，反正没人会问她的意见，她在不在都无所谓。 　　宋雅茹问道：“钢铁厂不就有招待所吗？” 　　武市第一钢铁厂是国营大厂，是有专门的招待所的，就在家属院门口不远处，走几分钟就到。 　　宋舒敏说道：“妈，我们已经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开好房间了，行李都留在那了。” 　　吴香找茬说道：“把东西留在那里，不带来，是不是怕我们跟你要东西啊？把好东西先藏起来，也不带来孝敬爸妈。” 　　宋舒敏心里呵呵一笑，她不爱回娘家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吴香这个搅屎棍在，真是哪哪都有她。她打定主意以后没大事就不回来了，反正吴家雄和宋雅茹没事也不会想起她的。 　　宋舒敏语气凉凉说道：“是有好东西。那是乔乔的爷爷奶奶给她的。老人家好不容易见孙女一回，给乔乔准备了吃的用的，让带回京市去。” 　　宋舒敏说的不是大话，卫慧给蒋乔准备了一件羊毛夹袄和几斤上好的毛线。 　　这话把宋雅茹说得讪讪的，她这个做外婆的没给孩子准备一样东西。宋雅茹连忙说道：“好了，敏敏一家就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一家三口下楼时，天色已经晚了。道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靠进路边的楼房传来的一点光亮和声音。 　　大冷天的晚上谁也不愿意出来吹冷风，与来的时候相比，蒋乔一行人没遇上什么人。 　　没遇上人更好呢，宋舒敏可不想被人抓着问，怎么不在爸妈家住一晚？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其实家属院的人心知肚明，吴家的小女儿跟家里人都不亲，吴家平时就当没这个人。只要宋舒□□动出现时，才会想起这个小女儿来。 　　宋舒敏左手被蒋乔拉着，右手被蒋维均拉着，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父女两个这是在安慰她呢。 　　宋舒敏语气平静说道：“我没事。很早的时候我就看开了，我不在意这些事，你们两个也不许在意。其实我心里还有开心呢，吴香这么一闹，我们还能早点离开。” 　　很小的时候，她是渴望过父母的，她九岁时被外婆托人带到宋雅茹身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母，心里非常开心。可宋雅茹待她非常客气，她在吴家感觉就像是个客人。 　　更大一些，她就知道了宋雅茹每个月给吴香寄钱寄亲手做的衣物。而她呢，宋雅茹从来没给外公外婆汇过一分钱，除了诉苦的信，没寄过任何的东西。 　　她的心就冷了，虽然吴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工资的大头都要寄到乡下去，可连几斤的玉米面都拿不出来？ 　　外公外婆要不要是一回事，给不给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从此不对父母和哥姐抱有任何期待。 　　她心里分得很清，比如说给卫慧一百块的过节费，但从来不会给宋雅茹一分钱，顶多给他们买点东西。 　　卫慧起码精心养育了蒋维均，对她和蒋乔也大方。宋雅茹呢，她没用过她的一分钱，每次回来住，都是自带钱和粮的。 　　养谁亲谁，这句话不错。宋雅茹没有养过宋舒敏一天，如果不是宋舒敏回来，她都不会想起这个小女儿。 　　吴香虽然从小在吴老娘身边长大，可她是宋雅茹的第一个孩子，对宋雅茹的意义自然不同。 　　再者不说钱物了，她为吴香操的心是最多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吴香就是那个最会哭的孩子。 　　三人在火车站的招待所窝了一宿，天刚刚蒙蒙亮，就提着行李出门吃早餐。在小吃店吃完本地特色的早餐，就往火车站去，买去沪市的火车票。 　　想起沪市这个她生长的城市，宋舒敏一阵感慨，忍不住跟蒋乔絮絮叨叨起来，“妈妈在沪市住的是一栋小洋房，三层楼高，有十二个房间，院前有梧桐和玉兰树。” 　　“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卉。妈妈的房间在二楼，春天一推开窗户，就能闻到白玉兰的香味。可惜现在我们一家都在京市生活，那栋房子空了，没人住。” 　　闻言，蒋乔心里一动，房子空着空着就会被人占了。即使将来能要回来，也是麻烦，要跟十几户人家交涉。况且住进去的人那么多，小洋楼指不定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蒋乔眼神天真地看着宋舒敏，说道：“妈妈，既然没人住，为什么不让没地方住的人住进去？” 　　这话，宋舒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跟善良的闺女说，她妈妈没那么大方善良，宁可让房子空着，也不愿让人住进去吗？ 　　她又不缺那一点房租，那栋房子对她来说不仅是房子，是回忆，是最亲的外公外婆留给她的念想。 　　宋舒敏给蒋维均使眼色，让他把这个问题接过去。做父母即使有私心，没那么大公无私，也不愿在孩子面前说出来。 　　蒋维均清咳一声，说道：“没房子的人有很多，妈妈的房子住不进那么多的人。而且那房子是妈妈外公花钱买的，不能白白让人住进去。住进去的人得交房租，一栋小洋楼的房租可是不便宜，大多数人都租不起。” 　　蒋乔认真说道：“那就不要房租好了。妈妈不想要表扬吗？我在很多报纸上看到过，有不少的人把家里多的房子让给没房子的人住，而且不收钱，受到了表扬。” 　　“还有一个叔叔，家里有很多的房间，他就把多的房间分给别人住了，也不收房租，受到的表扬更大，因为他道德高尚，讲奉献，都让人住进自己家里去了。” 　　“这个叔叔因为捐房间的事情，职位都升了。报纸上都说了，鼓励这种捐房子、捐房间的行为。” 　　宋舒敏和蒋维均齐齐一愣，他们文化水平高，对时局有一定的敏锐度，蒋乔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多种报刊鼓励把富裕的房子捐出去。 　　五六年公私合营那会，大报到小报，都写了文章，鼓励把自家的公司、店铺都变成国营的，先是鼓励，然后就变成强制性的了。 　　蒋维均沉思一会，问道：“乔乔，你看到过多少这样的文章？” 　　蒋维均和宋舒敏看的报纸都没有蒋乔多，蒋维均看的是内部的报纸，上面不会有与部队无关的东西。两个大人对社会风气的变化还没有察觉到。 　　蒋乔回答道：“有很多，爸爸，都快有五十多篇了，而且有的时候一张报纸有几篇文章都是关于捐房子的内容。” 　　宋舒敏感觉不妙，蒋乔看的都是有名的报刊，这些报刊能反映社会的动向。国家不会让不止有一处房子的人，把除了自住的房子其余的房子都无偿捐出去吧？ 　　宋舒敏脸色微变，她还没有高尚到可以奉献一切私产的地步，她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毫不犹豫的去战地医院支援，但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蒋维均握住宋舒敏的手，安慰道：“我们到了沪市再看看。” 　　蒋乔见她爸妈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言了，说多了就容易暴露自己。 第51章 　　晃悠悠的火车在宋舒敏的忐忑不安中抵达沪市。 　　一下火车,宋舒敏和蒋维钧就带着蒋乔就往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奔。 　　蒋乔也没觉得疑惑，毕竟曾外公家的小洋楼已经好久没人住，被褥、日常用品都没有，那还能住人。 　　一家三口从火车站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几次换乘才到达宋家的房子。 　　蒋乔看着干净整洁的街道和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心里一阵感叹,时代在变迁，可有的建筑可以一直不变。六十年代的淮海路,依然是红房子红砖墙。 　　蒋乔跟着宋舒敏的步伐，走进巷子里。这一片是有名的洋房区,一栋栋的独栋小洋楼错落有致,白色的，红色的，各种建筑风格的，都是半个世纪前的老房子。 　　宋舒敏掏出钥匙打开黑色雕花的大铁门,正是冬天，前院的草木都枯了,四周安静萧条。这里的洋房每栋间隔比较远,空旷的庭院无一人说话,显得更加环境幽静。 　　伫立在蒋乔面前的是一栋白色欧式建筑,大概占地500平左右,中间高两边地。 　　宋舒敏把房子的红木大门打开，蒋乔一瞧里面居然是空的,没有一件家具？家具都送人了？蒋乔疑惑。 　　宋舒敏带着父女两个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说道：“房子好好的,没有什么变化。” 　　蒋维均用手撑着大露台的大理石栏杆,眺望远方说道：“房子的用料好,再过几十年也能住人。” 　　宋舒敏叹了口气，说道：“都几十年过去，房子看起来跟刚建成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栋房子比起其他有名的资本家住的别墅式还差得远呢，沪市有名的大资本家住的房子，有几十间房间，还自带跑马场和高尔夫球场。 　　建国时，宋舒敏都十岁了，她上学要经过富人区，那里已经没了以往的宁静，变得嘈杂热闹，院子里堆满了杂物。 　　曾经的佣人们成了房子的主人，他们每个人分到了一间房，还有空的房间被街道安排其他人住了进来。 　　也许不久自家的房子也会被安排大大小小十几户人家住进来，自己将会永远失去这栋房子。 　　蒋乔看了看宋舒敏惆怅的脸色，开口说道：“妈妈，我喜欢这栋房子，不想让其他人住进去，以后我们一家人住在这里。” 　　蒋维均见大的小的都不开心，开解道：“京市的房子也挺好的，也大，院子也有，除了外观，跟这里比也不差什么了。” 　　蒋乔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爸爸，我和妈妈都想住这里。让别人住进去，就是别人的了。他们不会爱惜这么漂亮的房子的，这多可惜啊。” 　　闺女的话很有道理，可也不能跟大政策对着干啊。蒋维均摸了一下蒋乔的头发，难得闺女对一件事这么执着。 　　他沉吟道：“我们有了住的房子，这里肯定是不能空着。现在每家每户几个孩子，等他们长大后，就需要房子结婚生子了。” 　　“城里的人口越来越多，房子肯定越来越紧缺，国家肯定不能看着不管，安排没房子住的人住街道里空着的房子是最好的办法了。” 　　宋舒敏看着前院的木兰树，叹息道：“道理我懂，住可以，我就怕他们改建房子，把这里搞得面目全非。你说那么多人住进来，厨房够用？厕所够用？水龙头够用？把房子的格局改了，我得后悔死。” 　　蒋乔就没宋舒敏想得高尚了，自家的房子凭什么要送给别人？有手有脚，自己挣，谁家的房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蒋乔假装好奇问道：“妈妈，房子不住人，用来干其他的事情，不空着是不是就行了？” 　　她真是不容易啊，为了一套将来价值上亿的房子。其实以后比这栋洋房更贵的房子有的是，可那些房子没了老洋房的雅致风韵。 　　蒋维均是个聪明人，蒋乔这么一提，蒋维均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他说道：“舒敏，这里的街道处办有厂子吗？” 　　街道工厂是为了给街道里没有工作的人增加收入而创办的，主要是大集体的手工业。 　　宋舒敏说道：“有啊，有一个钩毛衣的厂子。”现在百货大楼里售卖的毛衣，都是手工的，工人们一针一针按照式样织出来的，可不是流水线产品。 　　蒋维均笑道：“那你不用担心房子被糟蹋了，把房子给街道工厂当仓库用，不就行了。” 　　蒋乔心里感叹，蒋维钧真是一点就通，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给街道处当作公用，到时候把房子收回就没有什么麻烦。 　　蒋乔夸奖道：“爸爸，真聪明。妈妈就按爸爸说的办吧。” 　　这确实是个绝好的建议，宋舒敏烦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她笑道：“就这样做，等一下就去找街道主任，跟街道处说免费把房子给街道的厂子当仓库。再签一张合同，约定房子只能当仓库用，不能另作它用。” 　　房子里一件家具都没有，用来做仓库再好不过了。 　　现在还是春节假期，街道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值班。蒋维均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符梨花看着面前穿着考究的三个人，明显是一家子。 　　宋舒敏笑道：“符阿姨，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敏敏啊。” 　　听了宋舒敏的话，符梨花定神一看宋舒敏，笑道：“敏敏啊，你剪了短发，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符梨花从建国后就在这一片街道处工作，每月都要给每家每户□□证，她对住在这片街道的人熟悉得很。 　　但在符梨花的印象中，宋舒敏一直是留着长发，扎着辫子的。宋舒敏换了发型后，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宋舒敏跟符梨花寒暄了几句，又介绍蒋维均和蒋乔给她认识，才进入正题。 　　宋舒敏说道：”是这样的，符阿姨，我现在在外地生活工作，我爱人又是个军人，工作调动不容易。” 　　“沪市短时间内我们是不会回来了，外公家的房子空着太浪费，我就想把房子让给街道工厂当仓库用，您看，符阿姨这事成不成？“ 　　符梨花一拍桌子，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她大声说道：“成，怎么不成。这是好事情啊，难为敏敏还想着我们这些街坊邻居。” 　　说着，符梨花拉着宋舒敏的手，激动地说道：“小宋同志，你是有觉悟的人，我代表街道厂感谢你。” 　　街道工厂租了民房做仓库，因为装的是毛衣，对仓库的要求也高。地方要大，毛衣占地方啊。不能潮湿阴暗，这可是毛衣，沾了水汽就坏了。 　　符合条件的房子注定便宜不了，每年街道工厂都要付一大笔仓库费。支出多了，分给织毛衣的街坊的钱就少了。 　　宋家的房子大，完全可以把现在的仓库给退了，能省一大笔钱，省下的钱可以分给前来做活的街坊，这让符梨花这个尽职尽责的街道主任怎能不高兴？ 　　宋舒敏谦虚道：“应该的，不过符阿姨你最好能以街道处的名义跟我签一张协议书，毕竟这房子借给街道处用的时间恐怕不会短。我们最好签个协议，以免到时候出现纠纷。” 　　符梨花连连称道：“应该的。”自己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宋舒敏想要签协议可以理解，就怕到时候跟接任她的人说不清。 　　宋舒敏说道：“那符阿姨，协议就由我来写？” 　　符梨花二话不说递给宋舒敏纸和笔，拍桌子说道：“你写，你是大学生，你来。” 　　宋舒敏来的路上早把协议书的内容想好了，她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了两分钟，然后翻过一页，又写了两分钟，收起钢笔，把稿纸递给符梨花，说道：“符阿姨，我写两份，都签好我的名字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您就签字盖公章，我呢再盖个手指印。” 　　符梨花认真看了起来，虽然她相信宋舒敏的为人，可也得把协议看清楚，因为要盖街道处的公章。 　　符梨花把两张稿纸看完才说道：“没问题，敏敏，你文采真好。我这就签字盖章。” 　　一式两份的协议书，宋舒敏拿走了一份，另一份留在街道处做公证。 　　走出弄巷，宋舒敏拍了一下装着协议书的上衣口袋，感觉心里一阵踏实，她低头含笑问：“乔乔，饿了吗？妈妈带你去吃馄饨、生煎包、小笼包和炸猪排，好不好？” 　　蒋乔还真有点饿了，在火车上她胃口不佳，吃得很少。 　　蒋乔点点头，说道：“妈妈，吃完东西后，我想去书店。” 　　宋舒敏轻拧了一下蒋乔的鼻子，笑道：“你就那么喜欢书啊，我本来打算带你去逛最繁华的南京路的，南京路上有好吃的和漂亮的东西，带你去书店，那些东西就没有了，这样子乔乔还要去书店吗？” 　　蒋乔知道宋舒敏在逗她，看来宋舒敏的心情确实很好。 　　蒋乔不慌不忙说道：“妈妈，南京路上肯定有书店吧，就去南京路上的书店好了。” 　　南京路上什么都有，怎么会没有书店呢？闺女聪明伶俐不好逗啊，宋舒敏暗想。 　　去吃午饭的路上，蒋乔坐上了很有年代特色电车，活了几百年，她只在电视剧上看见过有轨电车。 　　午饭是在大壶春吃的，宋舒敏把沪市最有名的几样本地小吃都点了一遍，离开京市之前，她换了不少的全国粮票，足够用了。蒋乔最喜欢生煎，肉紧鲜美，确实好吃。 第52章 　　午饭后一家人就去了南京路,春节期间的南京路上人山人海，这时的沪市很少外地人口。 　　因为人口管控很严，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即使办了在沪市的暂住证,没有户口本就没有粮食供应,是在沪市待不久的。 　　但现在又没有其他的商圈跟南京路分流,本地人都往这里涌，南京路自然是热闹非凡。 　　宋舒敏先带蒋乔去了南京路上最大的书店。蒋乔朝着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的书店员工说道：“姐姐,麻烦拿一套《数理化丛书》。” 　　《数理化丛书》于1963年在沪市出版，共计17册。《代数》四册、《物理》四册、《化学》四册、《平面几何》二册、《立体几何》一册、《平面解析几何》一册、《三角》一册。 　　但这套书68年就停版了,到77年底才重新印制发行。到高考恢复那个时候一册难求,一套几十人共用也是有的。 　　只要弄到了这套书，从头到尾认真的看懂一遍，并把习题都做了一遍，考上大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前提是要全部弄懂。 　　蒋乔来书店就是为此而来，这套书就当作韩修以后的高考复习资料。 　　书店售货员见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语气温和道：“等着啊,小妹妹。” 　　买《数理化丛书》的人很多,这套书理所应当放在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售货员一伸手就拿到了。 　　她把书放在玻璃柜台上,说道：“一共十三块。小妹妹是不是给哥哥姐姐买的？”说完，她就低头写收据单子。 　　宋舒敏和蒋维均笑笑,没有回答售货员的打趣，这让他们怎么回答,如实告知,书就是你面前这个还没到柜台高的孩子买的。人家信不信还不好说呢,成了大新闻就不好了。 　　看着宋舒敏痛快地把钱掏出来，蒋乔心想，十三块可是不小的一笔钱了，宋舒敏连问都不问一下，就给买了，对她真好。 　　现在十三块可以买到一套新的，等到了77年，一百三十块能买到一套二手的都算运气好。 　　不过她可没有倒卖倒买，囤积赚钱的想法，费时费力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 　　只买一套就够了，除了韩修没有第二个人值得她去再备一套，要是蒋维均和宋舒敏不是大学生，77年还未满三十岁，倒是可以再买两套备着。 　　至于堂兄弟姐妹？表哥表姐？不好意思她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那份上。 　　书用草绳绑着，蒋维均当仁不让地肩起拎书的重任。 　　出了书店的大门，宋舒敏才小声问道：“乔乔，你不会学了物理和化学吧？”蒋维均眼神期待地看着蒋乔等着她的回答。 　　蒋乔回答道：“没有，不过快了。” 　　宋舒敏又疑惑问道：“乔乔，你是怎么知道这套书的？” 　　这套书很受欢迎，宋舒敏当然知道，因为她医院的同事家里的孩子有上高中的，有上初中的，因为这一套书还闹起来了，孩子想一人一套。不过蒋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宋舒敏的疑问，蒋乔很淡定说道：“年年告诉我的，他听周鹏飞说的。周鹏飞把他大哥的书弄脏了，他大哥很生气。” 　　“周鹏飞不明白他大哥为什么生气，不就一本破书吗？他大哥告诉他这套书很重要，还是他向同学借来的，一套书里面有初中和高中数理化的全部知识点。我听说了，就想买来自己看。” 　　周鹏飞的大哥正在念初二，需要这套书很正常。周鹏飞家里并不宽裕，向同学借书也很正常。 　　蒋乔说的话一点破绽也没有，宋舒敏也不是好打听别人家闲事的人，这个谎话不担心被戳穿。 　　离开了书店，宋舒敏直奔她最熟悉的第一百货，一边逛却什么东西也不买，就是来逛逛氛围的。行李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能再添重量了。 　　蒋乔和蒋维均父女两个对此都没有意见，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宋舒敏手里，采买东西一向是她说了算，宋舒敏在这方面做得也很好，家里的东西从来没有短缺过。 　　逛着逛着就又到饭点了，宋舒敏问蒋乔，“乔乔，想吃西餐还是吃本帮菜？” 　　蒋乔是无所谓的，不过宋舒敏肯定想吃本帮菜，于是她贴心地回答，“本帮菜。” 　　三人转道去了老正兴菜馆。熏鱼、红烧肉、八宝鸭、排骨年糕、糖醋排骨。沪市本帮菜一家三口都爱吃，花费了近十元，三人饱餐了一顿。 　　吃完晚餐后一家三口直接坐公交车回招待所。 　　第二天一大早，宋舒敏就细致地给蒋乔扎头发，编两条辫子时还换了个新花样。 　　宋舒敏满意看着蒋乔精致的小模样，一边把蒋乔的衣领弄整齐，一边说道：“妈妈今天带你去看望妈妈最好的朋友，安思嘉阿姨。” 　　离开京市时，一人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今天宋舒敏让父女两个穿上了最体面的那一套。 　　穿戴齐整后离开招待所，宋舒敏先是带着两人去吃了小馄饨，然后去第一食品买了两斤蝴蝶酥，再去水果店买了一网兜的苹果。 　　蒋乔被宋舒敏拉着走进了一栋楼房里面，来到四楼楼梯右手边的第二扇门，宋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门开了。 　　“敏敏！”一位长相秀丽的，跟宋舒敏年纪相仿的女子，瞪大眼睛惊喜道。 　　“思嘉，是我。”宋舒敏含着笑意，抓住了安思嘉的手。 　　她和安思嘉一路从小学同学到高中同学走过来，两家住得又近，性格合得来，自然而然成为了好朋友。到现在她们差不多有五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快进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提前去接你。” 　　安思嘉拉着宋舒敏进来，又看向蒋乔和蒋维均说道：“哟，这是乔乔吧，继承了你们两个的好相貌。” 　　蒋乔本以为房子里面会狭窄逼厌，一进里面客厅却宽敞，空间也不小。里面的布置跟年代电视剧里面的楼房住所差不多。 　　蒋维均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拉着蒋乔坐下，这个时候宋舒敏忙着跟好朋友叙旧呢，顾不上蒋乔了。 　　安思嘉朝着一个房间喊道：“严明远、严明珠，你们快出来！” 　　没几秒钟，从房间里面走出两个大概六岁多的孩子，一男一女。 　　宋舒敏朝蒋乔说道：“这是你安阿姨家的龙凤胎，叫明远、明珠。” 　　蒋乔抬眼看过去，那个女孩子跟安阿姨长得很像，活脱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安思嘉向子女介绍道：“这是蒋乔妹妹，宋阿姨和蒋叔叔的女儿。” 　　严明珠脱口而出道：“严明远，你的娃娃亲来了！” 　　此话一出，那个叫严明远的小男孩涨红脸，蒋乔不明所以地看着宋舒敏。 　　安思嘉训道：“老二，不许胡说。” 　　严明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宋舒敏在蒋乔的眼神注视下，解释道：“这是当初我和你说的安阿姨的玩笑话，要是双方的第一个孩子刚好是一男一女，就让两个孩子结娃娃亲。” 　　宋舒敏和安思嘉也没把这话当真，现在是新社会了，可不兴包办婚姻，安思嘉只是把这事当成趣事来说给孩子们听。 　　不是真的就好，蒋乔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稳重大方的亲妈冷不丁地给她埋了个大坑。 　　蒋维均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宋舒敏早就把这玩笑话说给他听，两人都不当真，没往心里去。 　　安思嘉吩咐道：“老大，老二去把朱古力、糖果拿出来，给妹妹吃。” 　　严明珠欢欣道：“好。” 　　话一说完，她拉着严明远进了父母的房间。有客人在，她也可以吃，安思嘉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严明珠不爱吃饭，就爱吃零食。为了治她这个毛病，安思嘉把家里的零食全都收到自己的房间去。 　　宋舒敏看了四周，压低声音问：“你家那位和婆婆呢？” 　　安思嘉一挥手，说道：“嗐，去买菜去了，你都不早说你要来，等会菜都不够。” 　　宋舒敏笑了一声，安思嘉这话说得毫不见外，她说道：“我们坐一会，就要走了，哪里还能在这吃午饭，你放心好了，不跟你抢食吃。” 　　安思嘉遗憾道：“这么怎么快，好歹得等中午吃完饭再走啊。” 　　宋舒敏解释道：“时间来不及了，维均就那么一点点假期，来回路上都用了一半多的时间，火车票早买好了。” 　　这时候严明珠和严明远一人抱着一个铁罐子出来，把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边掏严明远礼貌地招呼道：“蒋叔叔，宋阿姨，蒋乔妹妹，你们吃糖果吧。” 　　宋舒敏和蒋维均笑着夸孩子懂礼，然后笑呵呵地让他们吃，他们大人不吃这些东西。 　　严明珠见蒋乔不动，抓起几颗朱古力，塞到蒋乔手里，说道：“吃吧，不要害羞。” 　　蒋乔看着手里的朱古力，心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害羞了？我看分明是你想吃，才让我先吃的。 　　严明珠塞给蒋乔朱古力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安思嘉。 　　蒋乔把手里的朱古力拿出两块分别递给严明珠和严明远，说道：“你们也吃吧。” 　　严明珠马上高高兴兴地拿了，严明远看向安思嘉，等安思嘉点头后才接过来。 　　宋舒敏由衷地夸赞道：“思嘉，你把两个孩子教得那么好，也是不容易。如今孩子的品性这样好，你也不用担心了。” 　　虽然两人相隔一千多公里，可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安思嘉经常向宋舒敏抱怨，她的婆婆小家气，担心两个孩子也学了去。 　　安思嘉自豪一笑，说道：“那是，他们两个都是我教的，不学好就打到学好为止。” 　　蒋乔暗自思忖，安阿姨是沪市人嘛，听着口音像，性格可不像。 　　宋舒敏说道：“老打孩子可不好。”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四个红包来，朝两个孩子说道：“来，这是阿姨和蒋叔叔给你们的压岁钱。”说完，就往他们口袋里塞。 　　安思嘉笑道：“你准备好了给孩子的压岁钱，我可没有准备，你要吃亏了。老大，老二还不快道谢。” 　　严明珠露出个大大的甜笑，娇声说道：“谢谢，宋阿姨和蒋叔叔！” 　　严明远笑不露齿道：“谢谢，宋阿姨和蒋叔叔。” 第53章 　　这时,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严明珠欢快地跑过去，大声说道：“爸爸，你买菜回来啦！” 　　下一秒,一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青年男人和一位揽着菜篮子头发微白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这正是安思嘉的爱人严叙和婆婆奚彩花。 　　安思嘉转向门口说道：“老严,妈,舒敏带着爱人和孩子来了。这是敏敏爱人蒋维均和女儿蒋乔。” 　　说完，安思嘉紧接着给严叙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严明珠手上的红包。 　　严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跟蒋乔他们打招呼后,就借口回房间换衣服。 　　奚彩花看到家里有客人来却冷着脸，直到走进来看到餐桌上的蝴蝶酥和苹果后，脸色才缓和了些。 　　这些东西得花七块钱呢，奚彩花心里一盘算即使等会炒个青菜放几片肥肉再蒸个红薯饭招待也不亏。 　　奚彩花没好脸色,不吭声，宋舒敏却不能忽视她,如果只跟安思嘉说话,那作为小辈就太失礼了。 　　宋舒敏笑着问道：“老太太,最近身体可好？” 　　奚彩花都不正眼瞧宋舒敏,冷淡地“嗯”了声。 　　安思嘉朝宋舒敏眨眨眼睛,宋舒敏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自从安思嘉嫁人后，哪次来好朋友家,奚彩花都是这个冷淡的态度。即使她都带着礼物上门,奚彩花也不会高兴一次。 　　好友安思嘉找的爱人,是个船舶工程师，名校大学生，下得厨房出得厅堂，只要他在家，安思嘉就不需要动手干一点家务。 　　可严叙是由寡母带大的，而且这个寡母太爱计较了，这就是唯一的不足之处了。而且老太太一个寡母把儿子养大成才，可知是怎么样的艰难，她还真不能跟老人家计较。 　　家里来客人就以为要花钱，奚彩花哪能高兴得起来？来了喝一杯热水，也是在花自家的钱啊。 　　去楼下老虎灶打一瓶热水得两分钱呢，水杯用了也得洗，水费也得要钱啊。再瞧瞧蒋家孩子手里的朱古力，这可是外国糖果。孙子给了她一颗，她吃了好几天呢。 　　片刻后严叙出来了，手里拿着三个红包，递给蒋乔，语气温和道：“乔乔，拿着这是叔叔家的大人给你的。”这是把奚彩花也算进去了。 　　奚彩花的脸马上拉得老长了，不过给别人家孩子红包的是自己的儿子，她就不说话反对了，只以不好的脸色来表明她的不乐意。 　　蒋乔双手接过，说道：“谢谢，安阿姨，严叔叔和老奶奶。”说完，她转头立马把红包给宋舒敏让她收着。 　　见状，安思嘉逗自己的女儿说道：“明珠，你看蒋乔妹妹，主动把红包交给她妈妈保管。你是不是也应该做好姐姐的榜样，把红包给我保管。” 　　严明珠马上把手里的红包别到背后去，硬声道：“不要，我比蒋乔妹妹大，红包我可以自己拿着！” 　　宋舒敏也拆好友的台，笑道：“乔乔的红包也是自己保管的，这不是怕在路上丢了嘛，我才先替她收着。一到家我就把红包一个不少的交到她手里。” 　　蒋乔觉得奇怪，她怎么觉得那位老太太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似的。 　　奚彩花盯着蒋乔看，心里在嘀咕，太瘦了，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虽然年纪小，但凭现在就出众的相貌，长大后也差不到哪里去，长得漂亮的婆娘都不贤惠。 　　不过看在这孩子她爸是个军官，妈是个医生的份上，勉强配得上自家的大孙子。 　　四个年龄差不多的大人谈性很浓，聊起大学时代的趣事和工作上的小事。 　　宋舒敏说得口干舌燥，她好久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宋舒敏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低头一看表，时间正好差不多该走了。 　　宋舒敏扯了一下蒋维均的手臂，说道：“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就要开了，我们该走了，要不然该赶不上火车了。” 　　安思嘉看向严叙，说了声，“老严。” 　　严叙立马会意，说道：“两位等等。” 　　说完，他立马起身往厨房去，不一会就拎着一网兜出来，里面装着大半袋熟的鹌鹑蛋和一把香蕉。 　　奚彩花立马瞪圆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被孙子严明远拉着。 　　严明远把红包递给了奚彩花，奚彩花马上打开，看到两块钱，才撇撇嘴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不过，要是奚彩花知道儿子严叙一共给了蒋乔六块钱，那还不得炸了。 　　严叙把网兜塞到蒋维均手里，笑道：“给孩子路上吃，孩子多吃鹌鹑蛋聪明。” 　　蒋维均眼睛一亮，虽然他和严叙都是大学生，可大学生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他是个中等生，严叙是个优等生。 　　既然严叙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事实依据的。蒋乔够聪明了，但谁嫌自家孩子能再聪明一点呢。蒋维均也不说推辞的话，就把东西收下了，心里打定主意鹌鹑蛋就让蒋乔全吃了。 　　安思嘉送蒋乔一家到公交站，蒋乔和蒋维均自觉地在前面走着，让落在身后的宋舒敏和安思嘉说悄悄话。 　　宋舒敏挽着安思嘉手臂，看着街道上光秃秃的梧桐，又看着前面父女两个，感慨地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时候我们在这条路上，骑着自行车骑得飞快。现在自行车也不骑了，身边还多了几个人。” 　　安思嘉笑嘻嘻道：“要不然，你回来呗，我们再相约骑自行车穿过这条马路。” 　　宋舒敏轻拍了一下安思嘉的手，感慨笑道：“怎么可能，我得等到退休后才能回沪市来定居。” 　　安思嘉不想聊这个扫兴的话题，小的时候，她和宋舒敏约定以后要做门对面的邻居呢，长大之后，就知道身不由己了。 　　安思嘉说道：“哎，说真的，当初要做儿女亲家的话，还当不当真？” 　　宋舒敏转头说道：“怎么了，见了乔乔一面，就瞧上了？” 　　安思嘉笑道：“是啊，乔乔这模样，这性子，我还能瞧不上？你看我家老大也不错吧。刚好知根知底，多好啊。把乔乔嫁过来，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而且我们家就一个儿子，以后家里的东西都归小两口。” 　　宋舒敏的脚步猛地定住了，提高音量道：“不是，思嘉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一个儿子？你不打算再生？在信里都没见你提过。” 　　安思嘉看着远方，淡淡说道：“我家老大，老二都六岁多了，我还没有消息，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想再要孩子了，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就够了。” 　　“这事我跟老严说过，他也同意了，他常年待在岛上，我再生孩子，还是得靠我自己一个人来。” 　　“我家婆婆可不靠谱，她做的尿布能把孩子的皮肤磨得发红，把饭粒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再吐出来喂给孩子吃。说起这些糟心事两天两夜都说不完。请保姆吧，老太太就处处刁难人，把人气得辞工不干了。” 　　奚彩花是个寡妇，又只有严叙这一个孩子，不改嫁把严叙拉扯大了，实在是不容易。 　　宋舒敏知道，就凭着这一点，好友就不能让奚彩花独自住石库门那边的老房子，哪怕请个保姆伺候她还每个月给她花销，奚彩花都不乐意。 　　宋舒敏安慰道：“你往好了想，严叙处处听你的，你也镇得住老太太。” 　　安思嘉深吸一口气，笑道：“我跟你说说，心里好受多了。我知足，知道我的日子过得比大部分的女人都要好。言归正传，敏敏，你同意我家老大跟乔乔的事吗？” 　　宋舒敏瞪了她一眼，说道：“大人同意有什么用，孩子能听我们的？” 　　都说三岁看八十，严明远这孩子确实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而且有安思嘉看着，也不会长歪了。 　　安思嘉笑道：“我们可以推波助澜啊，等他们到一定年纪了，我们让两个人多接触接触，给他们制造机会培养感情，到时候可不就成了嘛。” 　　宋舒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家的是个女儿，肯定要更慎重些。 　　宋舒敏含糊道：“等他们长大再说。我说，思嘉你可不准拦着明远，不让他谈对象啊。万一明远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好对象，你一拦就成了我们两个大人的过错了。” 　　安思嘉“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我是那么封建的人嘛。” 　　安思嘉又说道：“乔乔，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啊，你怎么不让她上幼儿园？”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事事相互告知。 　　宋舒敏说道：“大院里有个男孩子看着比乔乔健康多了，上幼儿园第一天就细菌感染了，病好了之后，这个孩子也不上幼儿园了。你说这样，我能放心让乔乔上幼儿园？出了事我才后悔。” 　　宋舒敏没跟安思嘉说过韩家的事，她在信里跟安思嘉只说自家事。 　　安思嘉想了想也是，自家老二在蒋乔这个年纪，可是比蒋乔健康得多了，可一到感冒发烧易发的季节，她还是会中招。 第54章 　　在回京市的火车上,蒋维均把鹌鹑蛋剥了，一个个放在铝饭盒里，再倒满开水热五分钟，然后把水倒掉。 　　蒋维均把装着鹌鹑蛋的铝饭盒往蒋乔那边一推,说道：“闺女,把鹌鹑蛋吃了。” 　　爸爸不会真的相信严叙说的话吧？在这个普遍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能吃好精力自然就好，精力好了学东西就快,可不就是聪明了嘛。但吃鹌鹑蛋还真不能提高一个人的智力。 　　蒋乔可不缺那一点营养，她飞快地摇了摇头,说道：“让妈妈吃,她应该爱吃鹌鹑蛋。” 　　宋舒敏确实喜欢吃鹌鹑蛋，把鹌鹑蛋油炸一遍，刚出锅的时候用冷水一泼，就成了虎皮蛋,烧红烧肉的时候，放一些滋味好得很。 　　宋舒敏是个医生,她虽然也听到了严叙说的话,可她更理智些,吃鹌鹑蛋能变聪明是没有科学根据的。 　　宋舒敏说道：“乔乔不喜欢吃就别让她吃了,我来吃。” 　　说完,宋舒敏怕蒋维均失落，又添了句,“维均，这蛋你剥得真好,一点都没破。” 　　蒋乔秒懂她妈的意思,立马说道：“爸爸,妈妈说你炒鸡蛋做得非常好吃。我想吃你做得的炒鸡蛋，回去你给我做吧。” 　　蒋维均笑呵呵地点头，答应道：“行，回去之后爸爸立马给你做，炒十个鸡蛋！” 　　蒋乔说道：“好啊。” 　　接着她拿起一根香蕉剥起来，她今天的晚饭就是这个了，上火车之前，她吃了一大碗的牛肉面，饱得很。 　　宋舒敏拿起铝饭盒，倒了一些给同在小桌子上吃饭的古俊杰，说道：“小古同志，你吃些鹌鹑蛋。相逢即是缘分，我们那么有缘分，又碰上了。” 　　古俊杰腼腆地说道：“谢谢，宋……。” 　　他不知该怎么称呼宋舒敏，叫宋同志太冷硬了，叫宋阿姨吧，宋舒敏又太年轻了，叫宋姐吧，宋舒敏又有了一个几岁的女儿。 　　宋舒敏不在意说道：“小古，你就叫我宋姐吧。我应该跟你姐姐的年纪差不多大。” 　　这趟火车起始站是广市，终点站是京市，途径沪市。蒋乔一家上了火车后就发现熟人了，不仅跟同样回京市的古俊杰坐同一趟火车，还坐同一个车厢。 　　古俊杰这个人是真的热心肠，看见蒋维均大包小包的，就帮忙把行李放在车架上，所以宋舒敏才对古俊杰这么热情客气。 　　蒋维均对古俊杰的印象也好起来了，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聊了起来。 　　“小古，你是京市哪里人？”蒋维均问道。 　　古俊杰飞快回答道：“老家在京市西郊丰泉公社。” 　　丰泉公社就在京市城外两三里地，可惜没有被划为城区。 　　蒋乔转头看了古俊杰一眼，韩修老家就是京市西郊丰泉公社，上辈子他就安葬在老家，九十年代的时候西郊大开发，他的墓地才被转移到更远的公墓去。 　　上辈子她去过丰泉公社好多次，都没见过古俊杰。不过古俊杰的粮食关系已经转到铁道局了，住也是在铁道局的单身宿舍楼，可能一个月就回老家那么一次。 　　蒋乔的动作宋舒敏看见了，宋舒敏问道：“乔乔，怎么了？” 　　蒋乔转过头来回答道：“年年的老家就在丰泉公社。” 　　韩修祖上几代人都是京市西郊的“坐地户”，直到韩山河这代才成为了城里人。韩姓在丰泉公社是大姓，那里的人几乎都姓韩。 　　宋舒敏了然“噢”了声，难怪乔乔惊讶地看着小古。 　　古俊杰连忙说道：“年年姓什么？家里的大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我在丰泉公社长大的，工作后才住进城里，平时休息时也会回去。” 　　蒋维均说道：“姓韩，他爷爷叫韩山河。” 　　闻言，古俊杰突然大声道：“我认识！” 　　说着，他压低声音又道：“韩山河爷爷可是我们那里的大名人，丰泉公社谁都知道他。不过他在城里当大官，平时祭祖才有空回来一趟。” 　　说完，他眼睛看着蒋维均，惊疑道：“你们认识他孙子，不会你们也是当大官的吧？” 　　瞧这话说的，古俊杰确实够单纯的，不过他刚毕业，又是最小的孩子，那难怪了。 　　蒋维均笑道：“我就是个小兵，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家属院罢了。” 　　古俊杰眼睛亮晶晶，崇拜道：“蒋哥是军人？我也想参军去，不过没有名额。” 　　这年代人们最崇敬的就是军人了，不过当上兵可不容易。华国的全面工业化还没完成，基本以农业为主，天天农活体力活干着，力气锻炼出来了，身体能差吗？农村名额少，竞争激烈，有的地方十里八乡才有一个当兵的名额。 　　宋舒敏说道：“进铁道部门也挺好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知道蒋维均是军人后，古俊杰更热情了，表现为一顿饭的时间，他把家里的情况全部都说了出来。 　　蒋乔这才知道，古俊杰为什么不姓韩，他爷爷是从东北逃荒过来的，到了丰泉公社，实在是走不动了才安家落户的。要不然他爷爷会更往南边走，去投奔山省的远房亲戚。 　　火车就在融洽的聊天中，抵达京市。 　　下了火车后宋舒敏朝着古俊杰说道：“小古，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啊。” 　　在火车上，蒋维均已经和古俊杰互报家门了。在京市这个异乡多认识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以后说不定多些门路。 　　坐公交回大院后，蒋乔一家人刚打开家门放下行李，韩修就迈着小短腿进来了。 　　宋舒敏笑眯眯问道：“年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了？” 　　韩修小下巴一扬，像只小孔雀，得意道：“我问过爸爸了，他告诉我今天这个点你们就会回到家了。” 　　韩从文回家后，被韩修缠得不行，每天都问一遍，乔乔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韩从文无奈之下，打听了一下蒋维均的假期，就推断出蒋家人回来的日期。他从沪市坐火车回来也算有经验了，把蒋家人到家时间猜的准准的。 　　韩修的稚语暖到宋舒敏的心窝里去了，她忙不迭地把包袱里的零食掏出来，边掏边问道：“维均，你是想自己点煤炉子烧水，还是去锅炉房那边等热水？” 　　锅炉房就在这一片平房后面不远处，有一排水龙头可以接热水，不要钱。 　　蒋维均起身，拿着四个热水瓶就往外走，反正他腿长走路快，去锅炉房接热水省时省力，要是用煤炉子烧水，不知道要多久呢？ 　　宋舒敏把零食全部掏出来，摆满了茶几。 　　韩修已经两眼放光了，不过宋舒敏放话了，“等叔叔接水回来，洗了手才能吃。” 　　自从韩修肺部被细菌感染过一回，身边的人就格外注意他的卫生情况来。想想当初那个敦实的小胖子，他们都觉得心痛，半年多了也没能养回来。 　　韩修连连点头，朝蒋乔跑去，“乔乔，你……” 　　蒋乔后退一步，做出个推挡的手势，说道：“停，别靠过来。” 　　韩修的小短腿猛地刹车。 　　蒋乔朝宋舒敏说道：“妈，我先去洗澡换衣服。火车上那么多人，自然细菌也多。” 　　蒋乔的言外之意是，你们两个大人最好也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靠近韩修，要不然他再中招，那就惨了又得兴师动众一回。 　　宋舒敏点头，说道：“乔乔，你去吧，年年你先自己待着。” 　　见蒋乔拿衣服出来进了淋浴间，宋舒敏又说道：“年年要不然你先进乔乔的房间，去找小人书来看。” 　　韩修见一个个的都不理他，一听见宋舒敏的话，一溜烟就跑进蒋乔的房间里。 　　蒋乔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发。她出了淋浴间，跟宋舒敏说道：“妈，我洗好了，你去洗吧，最好也洗一下头发。” 　　好吧，如果父母不洗澡不洗头发的话，她也有点嫌弃他们。 　　宋舒敏嗔道：“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爱干净，等以后过集体生活的时候怎么办？” 　　蒋乔淡淡道：“那就不过集体生活呗。” 　　宋舒敏摇头暗想，怎么可能，不说大学的时候要住校，工作的时候也要住宿舍啊。 　　听到开门的声音，韩修转过头来，说道：“乔乔，你洗好了？” 　　蒋乔“嗯”了声之后，问道：“韩叔叔回沪市去了吗？” 　　“回去了。”韩从文大年初五就走了，现在应该刚到沪市。 　　蒋乔又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家干什么了？” 　　说起这个，韩修就没劲了，他皱着脸说道：“就在家里听我爸讲故事，没干什么。” 　　这下蒋乔不用担心韩修把心玩野了，收不回心思来学习。 　　韩从文也是怕了，尽管韩修整天念叨要出去玩，韩从文也不敢带他出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从沪市带回来了一本《安徒生童话》读给韩修听，用来开发他的想象力。 　　韩从文想好了，韩修既然当不了干部，也当不了工人，更当不了军人，那让他当个画家也算是一种出路了。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韩从文认为当个画家，拿着画笔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是一件非常容易不累人的事。当个画家是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为韩修想到的出路，连名师他都给韩修找好了。 　　不过韩从文在机关工作，敏锐度十分之高，他隐隐约约觉得最近的风向有点不太对头。只好把韩修送去名师门下学画的事情暂时按下了，等过一阵子再说。 第55章 　　蒋乔连忙“诉苦”道：“年年,我真羡慕你。可以在家听爸爸讲故事。我坐火车又冷又累.再也不想坐第二次火车了。” 　　蒋乔确实不想再坐第二次的火车，上辈子的时候，她第一次出远门，都是九十年代的事了,那个时候她坐的是飞机,去沪市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机票是中财大统一买的。 　　她是很能吃苦，但也不能自讨苦吃不是？ 　　说起故事,韩修来了精神，他语气兴奋地说：“乔乔,我爸爸这次给我讲的是外国的童话故事,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与白天鹅，还挺好听的。可惜我爸爸把故事书带走了，不然我可以带来给你看。” 　　这不是安徒生童话吗？蒋乔心里嘀咕。 　　《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她空间里都有，不过怕韩修说出去,惹上祸事，她就不敢拿出来让韩修阅读。 　　蒋乔正色道：“年年,这些故事不能随便说给人听,你跟其他人讲过吗？”虽然孩子的话当不得事实依据,可以很容易推脱掉,但小心谨慎一点总没错。 　　韩修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我只讲给你听,连姨姨都不会说的。爸爸说过让我不要说出去，要不然他会把我的压岁钱全部没收。” 　　韩修不喜欢钱,但他听周鹏飞说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虽然他现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想要买的,但有了压岁钱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东西，就能立刻买下来。 　　所以韩修十分重视自己的小金库，韩从文的威胁非常有效。 　　蒋乔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是二月中旬了，离六月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不到。 　　反正跟“外国”两个字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韩从文已经察觉到了某种风暴的来临。上辈子也许正是有他在，韩家才能安然无恙。 　　蒋乔淡淡说道：“你要压岁钱也没用，没了就没了呗。” 　　韩修不服气反驳道：“怎么没用了！周鹏飞告诉我，有钱能买好多的东西，冰棍、雪糕、冰淇淋、汽水可好吃了。” 　　因为周鹏飞是大院里韩修生病后，唯一来看望韩修的小朋友，周鹏飞这一举动把韩修给感动了，现在韩修不叫周鹏飞“三柱”了，同时跟周鹏飞也走得更近了。 　　可怜的孩子，四岁了，连冰的东西都没有尝过一口，蒋乔心里暗叹。 　　冰淇淋和汽水，宋舒敏和蒋维钧早给她买过了，每次一家三口去外面吃饭，宋舒敏都会给她买。不过，这个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韩修就要闹起来了。 　　蒋乔从这半年多韩家的大人对韩修方方面面的谨慎态度，确定了韩修有不足之症，而且毛病还不小。 　　要不然韩家的长辈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地注意韩修的饮食，弄到牛奶证，让韩修早晚都喝一瓶新鲜牛奶，水果更是隔三差五地吃，水果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蒋乔起了怜悯之心，说道：“走，不看小人书了，吃东西去。带回来的东西你肯定没吃过。” 　　蒋乔和韩修出来的时候，蒋维均正好提着四瓶开水进来。 　　蒋乔朝他说道：“爸，你给年年洗手吧。” 　　寒冬正月，肯定不能去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手，十一月到来年三月京市都会下雪，蒋维均洗衣服都是在淋浴间里洗的。 　　两个孩子平时洗手就需要大人帮忙了，本来蒋乔踩在凳子也可以在厨房的水槽里洗，可宋舒敏说什么也不同意，厨房里的水槽又深又宽，小孩子站不稳栽进去爬都爬不出来。 　　“等着。”蒋维均利落应道，拿了牡丹花洗手盆倒了半瓶开水，又去厨房接了一点冷水，然后把牡丹花洗手盆放在地面上，朝着韩修招手道：“年年，过来洗手，要仔细搓一搓。” 　　韩修乐颠乐颠地点头，把手放进温水，泡一泡，搓一搓，然后玩起水来了。 　　小孩子天□□玩水，蒋乔看了韩修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忍不住说道：“年年，可以了。” 　　要是她不出声，她怀疑韩修可以玩一个小时，水凉了也舍不得把手伸出水盆。反正屋里暖气充足，也不觉得冷。 　　韩修看了蒋乔一眼，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出来，掏出口袋里的干净手帕，把手擦干。 　　蒋乔把包扎得严实的油纸打开，一一介绍说道：“鸡仔饼、鸡公榄、陈皮、笑口枣、蛋散、荔枝干、龙眼干。” 　　语气停了一下，蒋乔又说道：“荔枝干和龙眼干是甜的，陈皮是酸甜的，鸡公榄黄的是甜的，土色是咸的，红色是辣的，其他的就是像猪油渣一样的油炸食物。” 　　韩修已经懂得五味是什么味道了，他最喜欢吃咸香和甜的。果然蒋乔一介绍完，他立马伸手拿了一块蛋散。 　　蒋乔暗道，还真会挑啊。又是蛋，又是油面糖，是一堆东西里面最好吃用料最好的东西了。 　　蒋乔说道：“我把东西都放进装零食的抽屉里，你想吃就拿。不过一定要先洗手。” 　　蒋乔去了广市一趟，两人的零食抽屉里新添了一大堆的东西，塞得严严实实的抽屉才勉强装得下。 　　韩修嘴里塞着食物，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东西要跟蒋乔说，急切地把手里拿着的蛋散三两下吃完了。 　　然后一副献宝的模样说道：“乔乔，我爸爸这次回来也给我带好吃的了。有橙汁和水果罐头，罐头里面有葡萄、草莓、桃子和菠萝，我给你拿过来。” 　　蒋乔顺着他说道：“那你拿过来吧。” 　　她也不是想要吃韩修的东西，韩修从家里的拿过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进了自己的嘴。零食拿过来，有她盯着，韩修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后正餐都不吃了。 　　没办法，韩修一日三餐，早上吃的是李红英从部队食堂打回来的早饭，中午吃的是蒋维均从部队食堂打回来的午饭，晚上吃的是厨艺非常差的李红英做的晚饭，有的时候李红英不想做饭，吃的还是从部队食堂打回来的晚饭。 　　有了强烈的对比，零食就成了无比的美味，韩修恨不得把零食当成饭来吃，当然宋舒敏时不时会给他打打牙祭，做一顿大肉或者面食分一份给他带回去。 　　尽管韩修很馋宋舒敏做的早饭和晚饭，但他被韩家大人教养得很好，从不留在蒋乔家吃饭。这年头食物是最金贵的东西，要上别人家吃饭，客人得自带口粮。 　　蒋乔看韩修每样都尝过一点了，边重新把油纸扎起来，边说道：“明天早上你就过来吧，春节过了就要开始学习了。” 　　明天宋舒敏和蒋维均就要上班去了，家里没大人，正好可以帮韩修复习巩固一下节前学的知识。 　　韩修平静地点点头，自从上一次不想学习，被蒋乔“整治”一顿后，现在他对学习这件事已经不抵触了。就像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每天也要学习。 　　周鹏飞告诉他学习成绩好，才能分配到好工作，有了好工作才能分配到房子。 　　最最重要的是工作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人是不会管你的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工作了。工作后，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蒋乔狐疑地看了韩修一眼，知道明天要学习，这么高兴？嘴角都翘起来了。 　　宋舒敏和蒋维钧洗完澡洗完头发后，就把行李归置好。蒋维均把布□□和脏的衣服丢到大木盆里去，用水浸湿，拿着搓衣板使劲搓。宋舒敏将海味和腊货存放在装着米面的大瓦缸里，还拿出一份来准备送给韩家。 　　海味和腊货的分量不轻，对现在的韩修来说太重了。等头发干了，宋舒敏换了一身出门衣服，朝着坐在沙发上跟蒋乔聊天的韩修，说道：“年年，过来，姨姨送你回去。” 　　蒋乔和韩修之间的聊天，一个当纯粹的听众，一个当讲述人，韩修单方面叽叽喳喳说着，蒋乔时不时点点头，“嗯嗯”应和一下。 　　不过这对于宋舒敏来说已经足够欣慰了，跟韩修在一起时的蒋乔是最活泼的蒋乔。 　　韩修说着从周鹏飞那里听来的趣事说得正起劲，知道自己要回家了，恋恋不舍地说道：“乔乔，下午我过来再跟你说。” 　　蒋乔没有想到韩修这辈子这么能说，说是小话痨也不过分，明明上辈子一副孤傲不屑跟人说话的模样。 　　蒋乔摇了摇头，冷酷拒绝说道：“你明天再过来吧，休息的时候再说。下午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备课，写文章，背单词，看计算机的专业书，她有一大堆的事情做。这些事情她十天里几乎都荒废了，今天下午得马上捡起来。 　　“好吧。”韩修撅嘴有些不情愿说道，他跟蒋乔挥挥手，又朝淋浴间大声喊道：“蒋叔叔，年年走了！” 　　蒋维均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一惊，拿在手上的衣服突然掉进木盆里，他低声笑骂一句，“这孩子。” 第56章 　　宋舒敏去了韩家半个多小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双手都没空着，拿着沉甸甸的东西。 　　宋舒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八仙桌上，松松手腕，冲着喝水的蒋乔笑道：“年年奶奶给了妈妈好多菜,接下来两周家里都不需要去买菜了。” 　　蒋乔看着八仙桌上的冻带鱼、鲤鱼、五花肉和蹄膀,可不是嘛,入冬之前家里囤了成堆的大白菜、土豆和白萝卜。加上韩家给的回礼和从广市带回来的海货腊味，确实是不需要买菜了。 　　宋舒敏喘了口气,从一个布袋子里又掏出不少东西来，说道：“闺女,这些是年年奶奶送给你吃的,六盒水果罐头，草莓、葡萄、菠萝和黄桃都有。闺女，你没有吃过菠萝，菠萝很好吃的,你先吃菠萝的。” 　　现在还没四通八达的国道，几乎都是土路、泥路,交通不发达,运输也不方便,储藏技术也没有,像菠萝和椰子这些热带水果,几乎不会出现在京市的水果店里。 　　椰子宋舒敏曾经买到过一次，可菠萝确实没有看见过哪里有得买,又要削又要用盐水泡，一个两三斤又不便宜,人们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去吃。没有顾客买,水果店的采购员自然不会去采购。 　　蒋乔说道：“妈妈,你放进抽屉里吧，我现在不想吃。” 　　宋舒敏担心蒋乔又要跟他们分着吃，便说道：“乔乔你自己吃，爸爸妈妈小的时候经常吃这些水果，广市那边水果多得很，你爸爸在那边吃了十几年，水果都吃吐了。” 　　宋舒敏在全国物质最丰富的沪市长大，外公外婆又是个舍得的，樱桃、枇杷、杨梅、黄桃什么水果都吃到过一些。 　　蒋维均呢，生在水果大省，别人是想吃水果吃到吐，他还真因为吃水果吃多了吐过一回。 　　有一年，广市临近县的菠萝大丰收，运输不出去，只能往最近的广市运，造成了广市的菠萝滞销，为了帮农民兄弟解决问题，商业局还给这些菠萝起了个“爱国菠萝”的名头。 　　广市的医院、军队、各大工厂都采购了一大堆，分给职工当作福利，蒋红峰和卫慧一共分到了四麻袋。卫慧就逼着全家人大吃特吃菠萝，一个都不许浪费。 　　蒋维均在连续吃了一周的菠萝后就吃吐了。谈对象的时候，蒋维均把这件趣事讲给了宋舒敏听。 　　蒋乔点点头，答应了。她爸妈最缺的不是那一点水果，而是肉蛋奶，甚至是精细的主食。 　　水果里含的大部分元素可以靠蔬菜来获取，不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偏远的农村，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水果，也能活到七老八十。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间来到了一九六六年的六月。 　　这天，宋舒敏神色凝重地下班回来，直到饭桌上脸色也没能好起来。尽管知道蒋乔是个爱待在家里的，不会偷溜出大院。 　　宋舒敏还是忍不住正色叮嘱道：“乔乔，最近一定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知道吗？还有年年也要看着他，不要让他在大院里到处乱跑。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把家拆了都可以。” 　　宋舒敏即使在医院天天见惯了血腥场面，也有点害怕。现在京市大街小巷上都是从全国各地涌进来的人群，哪个地方都不平静，乱得很。医院里的有同事出事了，这让宋舒敏提心吊胆。 　　蒋乔郑重点头，并承诺道：“知道了，我和年年都在家待着。我不会让年年再跟周鹏飞在大院里疯玩了。” 　　韩修除了在蒋乔家的学习时间外，还有不少的空闲时间。等回家吃过晚饭后，他就会出来跟周鹏飞一帮人玩。 　　蒋维均的神色也不好，他沉默良久说道：“除了我的军事书籍，其他闲书全部处理了。医书、小说，连俄文、英文字典都不要留，全部用煤炉子烧了。” 　　“还有外国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要再用了。以后身上穿的，戴的只能是国产的。金银玉石都藏好了。” 　　宋舒敏毫不犹豫地点头，连忙说道：“吃完饭，就把这事干了。” 　　早干完早安心，宋舒敏的心怦怦直跳。 　　蒋维均想了想，又说道：“少说话，多做事，穿戴要朴素随大流。” 　　他们一家的新衣服不少，特别是蒋乔，本来宋舒敏买了两丈花色很好的布料，要给她做几套连衣裙的，现在也泡汤了。 　　六月下旬的时候，京市的全部学校都停课了，大院里的孩子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不过孩子多了起来，大院却没能热闹起来。 　　一个个被家里大人拘在家里，要是敢跑出大院的门，皮带伺候。连树根底下的石凳都没人坐了，没有工作的主妇都不出来侃大山了，就怕在外面说了不该说的。 　　很快大院里的花木和果树统统被拔起，被种上了其貌不扬、不会开花、不会结果的树种。各家的院子只能用来种菜，还有每家每户只允许养三只鸡，其他的家畜家禽一概不许养。 　　没有人闹起来，人人都按照规定去做。比起外面，在大院门口立了一块“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后，大院已经算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之地了。 　　家里除了军事书刊、课本和小人书外，其他的书籍全部被撕开用两个煤炉子烧了。两个煤炉子同时工作，烧了几个小时才烧完。 　　宋舒敏没让蒋乔把她的派克笔和贵重首饰交出来，只严肃告诫她不要把东西拿出来，这些东西不能让一个人看见。 　　宋舒敏和蒋维均同时庆幸除了宋家外祖送的两只派克笔和一台照相机，家里就没有外国货了。 　　两人戴的手表是上海牌的，一百二十块，当初谈对象一起去广市的百货大楼买手表的时候，宋舒敏做主选的，蒋维均本来想给宋舒敏买块更好的，被宋舒敏拒绝了。 　　买那块不是用来看时间的？宋舒敏没有品牌意识，用最少的钱买到东西才是最经济实惠的。 　　但有了蒋乔之后，她的原则就变了，蒋乔的吃穿用度都是买最贵的。蒋维均对待对象可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来直往的人，宋舒敏说不要，他也就不再强求。 　　韩从文比蒋维均更早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他早早地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还让李红英跟宋舒敏通了一下气。 　　韩从文六月初的时候，就从沪市打电话回来，并让韩修亲自听电话。 　　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老实去蒋乔家待着，不要跟大院里的其他孩子玩在一起。要是不听话，罚他三天不准吃零食，犯一次罚一次。 　　韩修小动物般的直觉知道韩从文是来真的了，周鹏飞和零食摆在天平的两侧，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零食。 　　到了68年开春，各大中学小学才开始复课。因为这两年不平静，蒋乔家就没有回广市过年。 　　大院的孩子能上学的都去上学了，真是家家户户都松了口气，孩子整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有不省心的，能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还是送到学校省心。 　　不过，有的却没有去上学，大学彻底停课了，高考停止了，没拿到大学毕业证的，快要高中毕业的，这些人有的当兵入伍，有的进厂工作去了，还有的收拾包袱响应号召下乡去了。 　　这天是休息日，宋舒敏早早做好了饭，菜都端上桌了，就等蒋维均回来了。 　　蒋维均回来刚洗手坐下，宋舒敏就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他，说道：“今天下午刚到，妈寄来的。” 　　说完，宋舒敏给蒋乔先夹了一筷子炒鸡蛋，说道：“吃吧。”蒋乔是个有规矩的，大人动筷之后她才会动筷子。 　　信还没有开封过，因为上面的收信人写的是蒋维均。蒋维均把封口拆开，拿出信来展开看，看完之后递给宋舒敏。 　　宋舒敏接过看了起来，那边蒋维均说道：“说的是大哥和大嫂工作的事情，大哥大嫂不是在大学里工作嘛，虽然没有受到波及，可整天提心吊胆的。” 　　“这不大学一恢复行政工作，他们两个就连忙调动工作了，两个人都不想在大学里干了。” 　　“原本爸想让他们两个到文化局的档案室去，可两个人都不愿意，他们怕极了文化两个字。然后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到肉联厂管后勤去了。” 　　虽然跟蒋儒钧关系不好，但毕竟血浓于水，蒋维均是希望蒋儒均平安无事的。知道蒋儒均这下子彻底远离纷争之地了，蒋维均心里松了一口气。 　　蒋乔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慢慢思量着，蒋儒钧没有出事，肯定是蒋红峰和卫慧通过杨青柳对他耳提面命，要不然蒋儒钧那个爱高谈阔论又迂腐的性子，准得出事。 　　这样看来蒋儒钧娶杨青柳也是一件好事情，毕竟他连蒋红峰和卫慧的话都不听，就听杨青柳的话，有杨青柳管着他的一言一行，他才不会犯事。 　　宋舒敏不在意地“哦”了声，直接越过讲蒋儒钧和杨青柳工作变换的地方，看信的最后一段。 　　果不其然，婆婆写的信最后一段，就是提孩子的事。两年过去了，宋舒敏还没有怀上第二胎，这让卫慧来信越发急切。 　　宋舒敏不在意地把信收起来，两个月前她才打算再要个孩子，哪那么快有好消息。蒋乔还是结婚后两年才怀上的呢。 第57章 　　说完信的事,宋舒敏谈起了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来，宋舒敏看了一眼蒋乔，问道：“乔乔，你现在六岁了可以上小学了,你想不想上小学啊？” 　　蒋乔回答得很简洁,“不想上。”时间就是生命,去上小学，就是浪费她几年的生命,她现在可是个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蒋维均接着说道：“不上，就不上吧。现在去学校能学到什么知识来？老师都不敢管学生了,学习风气都不好。” 　　“就让乔乔在家再待几年吧,她去上小学，就是在浪费时间。小学的课本乔乔早就学完了。” 　　蒋维均可不想让蒋乔跳级，跳级干什么？现在又不能上大学，蒋乔跳级高中毕业了,连最低的招工年龄都不到。 　　虽然高中毕业包分配，可十来岁出头的孩子,能忍心让她去上班工作？家里又不缺那一份工资。 　　宋舒敏点头说道：“那就不上吧,在家待着我也放心。” 　　出了大院门口,过了大马路,直走一千五百米就有一所子弟小学,在里面上学的都是这片街道的孩子。 　　有了干部父亲或者干部母亲的训话，他们也不会带头闹事。可蒋乔的性子一看就是个不合群的,宋舒敏担心她受到排挤。 　　蒋维均好奇问道：“年年上不上小学？” 　　最近蒋维均的工作很忙，回家吃完晚饭,又要赶回办公室去工作,孩子的情况都不太清楚。 　　宋舒敏说道：“不上,年年身子骨弱，又没有个哥姐在班上照顾，李阿姨想让年年在家待着，身子骨再长壮实些。” 　　兄弟姐妹同在一个年级一个班有的是，大院里的孩子很少会踩着最低的入学年龄入学的。 　　一来，孩子太小，不放心孩子去上学，二来，让家里大的孩子等小的一起上学去，可以让大的那个照顾小的。 　　大院里的周鹏飞、赵雅柔、王建国都比蒋乔大上不少，可今年秋季他们才开始上小学。 　　蒋维均看向蒋乔说道：“那这样正好，两个孩子又可以待在一起了。” 　　蒋维均对家里出现两个孩子已经习以为常了，有的时候他都会恍惚，自己除了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儿子。 　　宋舒敏看着蒋乔老是夹素菜吃，忍不住说道：“乔乔，多吃鸡蛋和鱼肉。” 　　晚饭她就做了三个菜，鸡蛋炒黄瓜、炒豆角和豆腐炖鱼，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肉少素菜多。可蒋乔这孩子平时老夹素菜吃，荤的就吃一两筷子，连米饭就吃那么一两。 　　家里的荤菜和白米饭几乎都是进了大人的口，因为蒋乔不吃剩菜剩饭的。 　　蒋乔又夹起了一片黄瓜，说道：“妈，我就爱吃素的，我不想吃肉。” 　　蒋乔有心让父母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但真想不出办法来，怎么才能让空间里的物资光明正大的出现。 　　住的地方既不靠山也不靠河，鱼虾和野鸡野兔子能凭空出现？既然不能开源，那只能节流了。 　　在家里的饭桌上，她也就意思意思吃几口，她少吃一口，蒋维钧和宋舒敏就能多吃半口。 　　宋舒敏对此毫无办法，蒋乔在这方面还真不听大人，她想起了蒋乔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不吃奶，宋舒敏怀疑蒋乔的挑食是天生的。 　　宋舒敏看着蒋乔又夹起一片黄瓜，索性转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蒋维均适时说道：“你们知道乌栋家的闺女要上小学一年级的事吗？” 　　这事在大院里可算得上大新闻了，连这段时间忙得起飞的蒋维均都知道了。 　　蒋乔和宋舒敏同时点点头，蒋乔虽然足不出户，可周鹏飞是个小灵通，这方圆十里地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周鹏飞特别喜欢跟韩修说大院里各家的事，韩修听了之后，又喜欢转述给蒋乔听。 　　宋舒敏下班后经常去大院门口买菜，排队的的队伍里面有一大半是大院的人，宋舒敏听一耳朵，大院发生的新鲜事都能及时知道。 　　乌栋家的闺女乌宝珠三岁的时候，就传出聪明的名声来了。大院里的大部分人是不信的，小孩有一分聪明家长也能说成十分。 　　可这一回乌栋亲自带着乌宝珠去小学，参加了入学考试，拿了个双满分，以五岁的年纪成功提前上小学后，大家这才知道乌师长家的闺女是真的聪明。 　　蒋乔对此无感，并没有什么不平，产生凭什么这辈子要给乌栋和孙佳娟一个聪明伶俐的健康孩子的怨念。 　　宋舒敏真心说道：“乌家的孩子是真的聪明，大院建成后来来去去多少孩子，没有一个这么小就上学的。” 　　“要说这片最聪明的孩子在那？还得是科研大院那边。这下子，乌家的孩子可为我们大院争光了。” 　　尽管宋舒敏和蒋维均因为蒋乔的事对乌栋和孙佳娟观感不好，但大人归大人，孩子归孩子。说起别人家的聪明孩子，总要夸一下的。 　　京市作为首都，汇集了各行各业最优秀的一批人才，作为皇城根底下的人家，见识不会少。 　　虽然现在社会风气不看重教育，最提倡工农，可京市人都知道有文化的好处，京市的孩子基本上都会念完初中。 　　要不然孩子除非顶班，否则没出路，社会招工都要年满十六周岁，初中学历。不读书干什么？家里有地让你种是吗？ 　　聪明的孩子就代表有出息，有出息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哪能不多说几句，恨不得是自己家的。乌宝珠的名头都传遍这片街道了。 　　蒋维均听完宋舒敏夸奖别人家闺女的话，瞄了一眼自家闺女，见蒋乔神态自然地捧着碗嚼着米粒。 　　那吃饭的速度，蒋维均都替她累得慌，蒋乔吃下一口饭，他都能干完一碗饭了。 　　宋舒敏回过神了，也意识到在自家孩子面前，夸别人家同龄的孩子不好，她赶紧解释道：“乔乔，别人家的孩子再聪明，妈妈也不羡慕。夸奖别人家的孩子只是为了礼貌和交际。” 　　蒋乔点点头，说道：“我懂，妈，你不是嫌弃我没有人家孩子争气的意思。” 　　宋舒敏连连点头，瞧自家闺女的领悟力！ 　　蒋维均各看了一眼母女两个，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要升职了，升一级，就等正式的任命文件下来了。” 　　蒋维均学历高，是华国最有名的军校的学生，不少的将领都到里面进修过，他们对校友有天然的好感。 　　蒋维均能力强，训练抓得好，任务也完成得出色漂亮，带的团演练出彩，不提拔他提拔谁？ 　　闻言，宋舒敏立马喜笑颜开，给蒋维均夹了一筷子鱼肉，说道：“来，多吃点。” 　　蒋乔动了动嘴角，又放弃了，说道：“爸爸，我很高兴，恭喜你！” 　　蒋乔已经不怎么会用面部表达情绪了，她可以演出高兴的样子来，可她不想用面具来面对父母。 　　蒋维均知道闺女面无表情的小毛病，了然笑道：“嗯，爸爸知道乔乔真心为爸爸高兴。” 　　宋舒敏笑着提议道：“要不一家人出去庆祝庆祝？” 　　蒋维均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低调点。有人看见老夏经常下馆子，打了小报告，为此老夏还被叫去谈话了。” 　　蒋维均提到的老夏，是他的搭档，团参谋长夏皓，爱人是文工团的干事，但两人都不太会做饭，只能经常出去下饭馆。 　　宋舒敏连忙道：“那就不去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那老夏还跟你做搭档吗？” 　　蒋维均摇了摇头，说道：“上面的参谋和政委都干得好好的，只有我一个人升了。这还是爸想得全面了，才让我过来的。” 　　蒋乔暗道，有人领路就是不一样。升职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要是蒋维均的上级能力平庸，要升也升不了，要调走也走不了，得十几年后才能退。 　　那哪怕蒋维均资历够，也有的等了。蒋红峰给蒋维均分析的位置好，只要他资历够了，准能一级一级往上升。 　　当初调职时，上级问过蒋维钧的个人意见，蒋维钧立即表示愿意接受调令。 　　宋舒敏高兴道：“我给爸妈一人织一件毛衣，今年入冬之前给他们寄过去。”要是公公婆婆会做人，宋舒敏也是会做好儿媳的。 　　蒋维均舒心一笑，媳妇跟父母关系好，他当然高兴。毕竟他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蒋红峰为他的事业操心，卫慧对他的生活关心，将心比心，他当然惦记着父母。 　　宋舒敏问道：“乔乔不上小学的事情怎么说？”不上幼儿园还说得过去，连小学都不去那就说不过去了。 　　蒋维均淡定道：“我来说，身体不好，一看字就头疼。乔乔不上小学的事是我一个人做主的，跟你没关系。” 　　宋舒敏看一大一小两个人，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的日子不差什么了。 　　丈夫是好丈夫，会帮忙应付公公婆婆，做家务，工作能力也好。孩子是好孩子，聪明懂事，从不闹脾气，自己的小家没一件烦心事。 第58章 　　到了九月份开学的日子,蒋乔和韩修不上小学的消息也没在大院里掀起太大的关注，大院的人只以为孩子还太小，两家人不放心，才暂时不让他们上小学的。 　　比蒋乔和韩修年龄大的都去上学了,蒋乔成了大院里最大龄的不入学儿童,比她小一岁的乌宝珠都去上学了。不过蒋乔不觉得羞耻,她忙着呢。 　　韩修已经学完了小学语文和数学的知识，不要以为这学习速度非人类。其实很正常,蒋乔上课从不讲多余的废话和教多余的知识，又是一对一教学,小学的知识点又没有多少,自然教得快。 　　除此之外，韩修的英语词汇量也不少了，有三千个以上了，还会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 　　蒋乔忙着给韩修和自己安排新的学习计划,看初中课本备课，写小说。 　　她不打算教韩修新的科目,物理和化学她都不教,只教初中的语文和数学,提前教的科目太多,韩修也吸收不了。物理和化学等韩修上了初中后让学校的老师教他。 　　蒋乔自认为是个没钱的人,虽然她手里有几十块的人民币，抵得上后世几百块的购买力了,但几百块钱能干什么？出去吃一顿饭就没了。 　　如非有必要，她是不会把空间的黄金拿出来换钱的,华国的黄金兑换率不是由市场决定的,是按规定的兑换率来的。 　　黄金拿出来换,换不来等价值的人民币，会大大缩水，那也太亏了！蒋乔是坚决不换的。 　　现在还好，她还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等过几年，她花钱的地方就海了去了，买房子炒股都需要不少的钱。 　　做小生意积累原始资金，她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她只想坐等收钱。想来想去赚稿费是一个好路子。 　　六六年之前小有名气的作家都是高收入人群，稿酬是按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来算的，一本20万字的小说，按著作稿的最高等级算只有300元。 　　可算上印数稿，哪怕是万字左右的文章，就有200元了，20万字的小说，能有接近上万元的收入。 　　七十年代末出现一个万元户是轰动全国的新闻，其实早在五十年代不少作家早就是万元户了。 　　不过66年到76年期间取消了稿酬制度，实行零稿酬，你写的东西被发表出来了，也不会有一分钱的收入，顶多给你寄条毛巾牙膏之类的用品鼓励你。 　　写文字对蒋乔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事情，她写的主题不是赞扬普通大众的平凡生活和良好品质，就是写一对有共同理想的青年男女为祖国的事业而奋斗。 　　这三年来蒋乔已经写了不少的短文章了，现在她打算写小说，从短篇到长篇，等稿酬制度一恢复，就寄到各大报社、出版社。 　　蒋乔并不是想成为扬名立万的作家，她只想披个小马甲赚点小钱。 　　秋风渐起，落叶纷飞。 　　门敞开着，蒋乔坐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一室寂静。 　　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着深蓝色毛衣开衫的韩修气冲冲地奔进，坐在小凳子上一言不发。 　　蒋乔停下笔，回过头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跑过来了？” 　　这个点韩修理应在家里睡午觉呢。今天是周日，可宋舒敏要去医院值班不休息，李红英这一天却是休息的。 　　休息日韩修的午饭都是回自己家吃的，午睡结束后，他才会过来。 　　韩修皱着眉头，气呼呼说道：“家里来人了，有人又要给我当后妈了。” 　　韩修早就从周鹏飞嘴里得知，后妈都不是什么好人，有了后妈的小孩日子过得比苦瓜还要苦！过得比小乞丐还惨！ 　　这两年过年的时候，韩修都会老大不高兴，因为韩从文一回来，总有人上门来给他介绍对象。 　　蒋乔劝导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李奶奶会把人赶走的。” 　　韩修摇了摇脑袋，语气沮丧说道：“不，奶奶不会赶人走，还要让他们住一晚上。” 　　蒋乔想了一秒，说道：“这应该是亲戚吧？不是要给韩叔叔介绍人的。” 　　要不是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以李红英的性子不会让人住家里的，会把人带去招待所住。 　　韩修疑惑地想了想，才不确定回答道：“是吧？奶奶叫我叫人，叫什么大爷爷，大奶奶。” 　　蒋乔一听就明白了，脸色不由地有点冷了。韩修家里来的人是韩山河的堂大哥一家子，叫韩山海，两人同一个爷爷却不是同一个爹。 　　韩修的曾祖父总共就一儿两女，因为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嫁去外省的两个女儿早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世。 　　所以跟韩山海血缘最近的就是丰泉公社的隔房兄弟韩山海了。 　　上辈子韩修去世后，韩山海立刻就想让一个孙子过继到韩从文名下，那个孙子叫韩允文，比韩修大几岁，偷鸡摸狗浪浪荡荡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家人当然不同意，韩山河要是真想要孙子，韩从文要是想要儿子，韩从文早就再婚，让续娶的妻子生四五个孩子了。 　　没能得逞的韩山海就发话刁难了，说韩山河一家的户口都迁了出去，早就不是老家的人了，老家的坟地哪里有韩修这个外人的份，不能让他葬在韩家的祖坟。 　　这一招可真是缺了大德了，七十年代哪里有私人公墓？城里人火化后最好的去路是送骨灰回老家安葬的，要不然就得葬在郊外的荒坟地。 　　韩修不葬在韩家祖坟，随便找个荒地立个墓碑吗？他又不是没有老家的人，也不是跟老家隔了天南地北。 　　韩家人气炸了，直接找老家的公社书记去说理，成功让韩修安葬。然后寒心了，从此与老家的人都断了来往。 　　蒋乔吸了口气，平静地问：“来了多少个人？” 　　韩修回忆一下，说道：“六个，三个男的，三个女的，两个老的，三个比姨姨年纪大一些的，还有一个跟我比我大几岁的男孩子。” 　　蒋乔一秒理清关系，问道：“是不是一对老人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外加一个不姓韩的外姓女人？” 　　韩修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冷哼一声，说道：“那个不姓韩的女的，就是来介绍给我爸的。” 　　如果韩从文有心再婚，蒋乔也不会从中施诡计，给他造障碍，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给韩修找个后妈的想法。哪怕上辈子三十几岁失去独子后，也没有再婚再要个孩子。 　　那蒋乔能怎么办呢，只能出主意解决韩修的烦恼了，况且韩山海介绍的能是好人家吗？ 　　蒋乔说道：“年年，你回去吧，他们在家，你更不能不在家了，要不然就先认输了。” 　　“你回去后，学着大院里最闹腾的孩子去闹。下次他们就不敢带那个女的上门来了。” 　　说完，蒋乔顿了一下，瞬间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连忙摆手说道：“不，年年你就装病吧。会装身体不舒服吗？你就喘气，捂着胸口说很难受，感觉呼吸不过来。” 　　蒋乔还给韩修做了个示范。 　　示范完后，韩修单手捂着胸口，发出重重的喘气声音，断断续续说着：“我……难受……。” 　　蒋乔给他拍掌，说道：“要是李奶奶想要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假哭说不要去，知道吗？” 　　“假哭的时候可以表现得更难受点，你一回去就找个机会靠近他们，靠近他们之后过一段时间再装病。” 　　韩修这么一不舒服，李红英肯定就以为韩修不舒服的原因在来的客人身上了。 　　韩修这两年来也是出过状况的，有一回冬天，大雪过后，他和大院里的孩子打雪仗，在外面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冷风，一回家后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去趟医院后，医生告知，韩修的心肺脆弱，不要让冷空气和病菌入体。 　　如果有条件，李红英恨不得把家里每天消毒三遍，就是她现在想要抱一抱韩修，也要迟疑想一想身上是不是干净的。 　　“奶奶，我回来了。”韩修跨过门槛，就扬声说道。 　　闻声，李红英心里一松。老家人不打招呼就来了，来了就来了呗，好好招待就是了。 　　可是人家还带了一个远房的未婚姑娘过来，一坐下蒋大奶奶就把人推到韩修面前，还对孩子说，来认认人，以后这就是你爸爸的媳妇了。 　　韩修二话不说，转身气呼呼走了。家里就李红英一个人，她也不能撇下一屋子的亲戚，去追一个孩子，传出去对韩修也不好。 　　而且韩修一定是往蒋家招蒋乔去了，李红英只能回过心神来招呼客人。 　　“回来了就好，到奶奶这边来。”李红英招手道。看孙子的脸色，不生气了？肯定是蒋乔给人开解好了。 　　韩修窝在李红英的膝盖上，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孩子面前的零食，麦芽糖、咸金枣、爆米花，都是他和乔乔不怎么喜欢吃的。 　　穿着黑色褂子，抽着烟袋的韩山海说道：“这娃，白白嫩嫩的，比白面还白，一看就是城里的孩子。山河怎么不带他回老家一趟呢，又不远，见见乡里乡亲也好啊。” 　　丰泉公社是离大院最近的一个公社，从公社坐半个小时的牛车进了外城区，再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就能到大院，比起那些去趟县城要坐大半天牛车的村子好多了。 第59章 　　这是韩修出生以来,老家第二次来人，上一次是张文珍去世的时候，老家来人吊唁。 　　韩山海是个精明的老头，他知道韩山河这个堂弟为人正直,十来岁就离家了,到了中年才回来,老一辈又不在了，没有老一辈替他说话,他指望不上这个发达的堂弟。 　　所以没事的时候他是不会上门来的，上门来也不是让韩山河和李红英办事要好处,而是打着好久不见韩山河一家了,刚好进城一趟，就来看看的旗号，每次还带点山货过来。 　　韩山海的这番作态下来，李红英和韩山河感觉老家的亲戚挺不错的,来了就好吃好喝地招待一次，还会给些乡下缺的东西带回去,回乡祭拜也会去韩山海家一趟打声招呼。 　　李红英笑了笑,韩修连大院都不能出,何况是乡下,这些年去丰泉公社祭拜张文珍,都不敢带着韩修去。 　　看着韩山海吐出的眼圈，李红英不动声色地遮了遮韩修的鼻子。 　　李红英说道：“山海大哥先别抽,等老韩回来，让他陪着你抽。” 　　其实韩山河在家已经不抽烟了,怕惹得韩修咳嗽。 　　想到韩山河家的好烟,韩山海熄了烟袋子。 　　旁边的吕大娘连忙说道：“红英说得对,等山河回来，什么好烟没有。” 　　韩山海瞪了一眼自己的婆娘，说道：“我是来看看山河一家子的，又不是为了好烟来的。你说你，干嘛要把红梅带来！我还以为她进城来是买东西的呢。” 　　吕大娘一拍大腿，看了李红英一眼，叹息道：“我这不是心疼从文那孩子嘛。他都三十好几了，身边都没个知冷热的人。” 　　“刚好红梅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个人凑成一对岂不是刚刚好。你说是不是啊，红英？” 　　李红英不正面回答，朝着那位低头羞涩的红梅姑娘说道：“别急，我这啊，单身的好青年有的是，我给你介绍一个。” 　　吕红梅的好脸色瞬间没了，旁边的李草儿急眼道：“堂婶子，红梅她是……” 　　“好了！”韩山海出声打断小儿媳的话，训斥道：“你们就会给山海和红英添麻烦，人家从文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 　　这是李红英看不上吕红梅的意思。 　　李红英连忙摆手解释道：“实不相瞒，堂大哥，从文这孩子就想为文珍守着，他在文珍面前发过毒誓的，此生不再娶。” 　　要是韩从文没有跟李红英商量好，李红英还会认真地考虑一下。为了韩修，韩从文的再婚人选要次一点的，这个吕红梅刚好符合李红英的要求。 　　初中文化，一米六的身高，模样周正，肤色在农村姑娘里算白净的了，性子文弱会照顾人，茶几上的茶水就是她抢着倒的，还时不时给旁边那个男孩子喂水喝。 　　这下子，韩山海愣住了，他的小儿子韩有才低头撇撇嘴，韩从文真是个傻的，能暖被窝的婆娘都不想娶。 　　过了一会，韩山海才朝吕大娘说道：“你看你，办的是什么事？以后可不许这么做了！” 　　让韩从文娶吕红梅是吕大娘一个人的主意吗？不是啊，完全是韩山海吩咐的。 　　张文珍去世后，韩山海是没有什么想法，可几年过去了，韩从文还没有再娶。韩山海就动了脑筋了，是不是在城里找不到好人选？ 　　城里姑娘心气高，哪会照顾前头生的孩子。韩山海一拍脑袋，有了想法，他让吕大娘回吕家村找人，要模样好，会吹枕头风的。 　　吕老娘就找到了吕红梅，别看吕红梅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模样，她可不简单能让隔壁村的好几个小伙子为她打架，她的公分都是同村的小伙子帮她挣的。 　　为了以后能拿到好处，韩山海还抓住了吕红梅的把柄，好几封吕红梅亲手写的情书，这情书是吕红梅写给成分不好的曾经对象的。 　　李草儿盯着韩修身上的衣服看，这好衣服要是能穿到自己小儿子身上就好了。李草儿眼珠一转，用手碰了一下低头猛吃的韩允文。 　　韩允文抬头看亲娘，李草儿冲韩修那边努努嘴。韩允文立马会意了过来，每次李草儿想要从吕大娘手里要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示意他这个最受宠的孙子的。 　　韩允文转头看向韩修，说道：“我们一起玩吧。”玩熟之后就好要东西了。 　　韩修看了一眼韩允文身上的灰褂子，点点头说道：“那你坐过来，跟我聊天吧。” 　　韩山海乐得小孙子跟韩修交好，忙不迭说道：“允文，去跟弟弟好好说说话，把乡下的趣事说给弟弟听。哎，从文这一辈的也不亲近，再下一辈要是能亲近起来，我们这一支就团结了。” 　　韩修从李红英的膝盖上起来，拍拍旁边的位置，说道：“你坐这。” 　　李红英上下看了老家的孩子一眼，身上没有一出补丁，脸黄红黄红，看着是个干净的孩子，应该没事吧？ 　　她不是嫌弃老家人，这不是韩修身体特殊嘛。要是嫌弃她能每次好酒好烟好菜招待？煮一盆白面条应付过去岂不是更轻松？ 　　说出去别人反而会觉得她李红英大方，那可是白面条啊，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到。 　　韩修和韩允文靠得极近聊了起来，韩修看似在认真听，实则在心里等时间。他用余光看墙上的挂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应该可以装病发作了吧？ 　　韩修先是慢慢地喘气，然后喘气声越来越重，最后捂着胸口，身子歪在沙发背上了。 　　大人聊得兴起，只有韩允文发现不对劲，他问道：“韩修，你怎么了？”我讲的东西也不吓人啊？ 　　李红英立马回过神来，拉着韩修的胳膊问道：“年年，你这是怎么了？” 　　韩修瓮声瓮气说道：“奶奶，我……呼吸不了，难……受。” 　　李红英马上慌了神，急忙道：“年年，使劲呼吸，奶奶这就带你去医院。” 　　韩修偷偷掐大腿肉，疼得泪珠出来，说道：“我不，我不去医院插管子。”说完，喘气声更大了，仿佛下一秒就呼吸不过来。 　　李红英一拍沙发，抱起韩修急匆匆地往二楼房间去。 　　“红英，年年这孩子是怎么了？”韩山海起身问道。 　　“是啊，这是怎么了？”一连串的声音。 　　李红英哪顾得解释，扔下一句，“你们坐着，别上来了！”就抱着韩修往二楼去了。 　　李红英把韩修往床上一放，韩修聪明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直哼哼。 　　李红英眼圈发红，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了，把门关得紧紧的。然后从房间的五斗柜上拿过一瓶酒精，松了一下盖子，使劲往房间里洒酒精。 　　把酒精洒了一圈后，李红英又往自己身上洒，才靠近韩修往他身上的衣服洒。 　　韩修的喘气声慢慢停了，李红英小心地把他翻过身来，皮肤青白，这是要发病？ 　　李红英连声催促道：“年年，呼吸，呼吸。” 　　韩修沉默了一会，才细声细气说道：“奶奶，我好多了。故事还没有听完呢，我要下去听故事。” 　　李红英横眼说道：“还听什么故事啊！年年，你好好在楼上房间待在，不准出去。” 　　韩修垂眼小声反驳道：“奶奶，我总要出去吃晚饭的。” 　　李红英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好些了吗？奶奶在这陪你。”失礼就失礼，老家人一向通情达理，也能理解。 　　韩修说道：“奶奶你下去吧，你靠得太近，我有点闷。” 　　韩修演不下去了，蒋乔只教了他那么一小段，现在他就希望李红英离开。 　　“哦，”李红英连忙离开床边几步，与韩修隔开距离，十分犹豫说道：“那奶奶下去了？” 　　韩修“嗯”了声，说道：“我有点累了，想要睡觉。”其实是困了，对于一个天天睡午觉的人来说，到点就困。 　　李红英柔声道：“年年睡吧，等奶奶上来叫你，你再出门。” 　　这说话间，韩修的眼皮已经合上了。 　　李红英出来关了房门，叹气低声道：“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楼下，李红英发现老家人都站着，连忙让他们坐下，解释道：“年年不是足月生的，身体不太好。”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院里的人都知道，连李红英工作单位的人都知道了。李部长这个工作劳模一请假，准是家里的孙子又生病了。 　　韩山海坐下说道：“我还以为是允文吓唬人呢，把他训了一顿。” 　　李红英歉意地看着韩允文，温声说道：“不关孩子的事，是年年身体不好，经常发病。” 　　韩山海有心打听，问道：“这是什么病？要不要从乡下找找中草药。” 　　李红英拒绝道：“医生说，吃太多药，对孩子更不好。好好养着就是了。” 　　韩山海“哦”了声，知道李红英不会把韩修的具体病情说出来了。 　　李红英又说道：“你看，家里没那么多的被褥，夜里又冷，我送你们去招待所住一晚上，等老韩下班回来了，一起上门口的国营饭店吃饭。” 　　李红英实在是不想把韩修发病的诱因留下来，这次幸好来得快也去得快，要是再送医院去吸氧插管子，到时候她心里肯定会万分后悔。 第60章 　　韩山海与吕大娘对视一眼,心里奇怪道，这次怎么变了？以前都是住这里的，吃也是在这里吃的。 　　韩允文欢呼一声，大声说道：“太好了,奶奶我要去饭店吃肉！” 　　吕大娘朝李红英笑道：“红英,你看这孩子命不好,成了乡下人，一年到头来也吃不上肉。” 　　李红英心里有点不舒服,这话说的怪，她都不知道怎么接。 　　李红英起身说道：“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歇歇脚，等老韩回来了，就去外面吃饭。” 　　李草儿心里不满意，就吃一顿饭,东西呢，没有吗？不过吕大娘摁着她的胳膊,她就不敢开口要东西了,只能沉默低头往外走。 　　意识到韩修长大后也要靠家里养活,如果没有家里的帮衬,怕是结不了婚养不起孩子后,李红英花钱就没有以前那么痛快了。 　　所以这次老家来人，她就不打算给东西了,吃一顿饭也不算慢待，而且这吃饭的标准也不能按照以往的水平来,得下降。 　　其实老家人带来的也不是什么重礼,蘑菇、木耳、野菜和野果子,全是去山上摘的，而且把不好的挑拣出来后，就没剩下什么了。 　　就连张文珍怀孕的时候，也没有送过一个鸡蛋过来。李红英只当老家穷，也没往心里去。 　　李红英把人往招待所一送，回来就拖地擦桌子，拿着一瓶酒精在客厅挥洒。等把清洁工作弄完了，才上去看韩修醒了没有。 　　打开房门一看，正睡得酣呢，一看手表，已经快四点了，也该做晚饭了。晚饭李红英只做韩修一个人的量，煮小半锅瘦肉蛋粥，还放了两大调羹的花生油。 　　做了这么多次的饭，李红英知道自己的厨艺跟刚会做饭那会没有半点提高。 　　味道不好，能靠花生油来补救，花生油一放多些，闻起来就香，韩修能多吃小半碗。当然大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韩山河接到家里的电话，知道老家来人，到点就下班了。 　　一进门，就听见李红英的慈爱哄人说话声，“多吃点，再吃一口。” 　　韩山河一看，李红英正在给韩修喂粥呢。 　　韩修见到韩山河回来了，眼睛一亮，摇了摇头，说道：“奶奶，我吃不下，让爷爷吃吧。” 　　有韩山河在，绝不会有剩饭剩菜的。韩修刚睡醒，哪有胃口吃那么多的食物。 　　李红英心底叹息，韩修还没有恢复过来呢，平时能吃两碗粥，现在一碗都吃不完。 　　韩山河笑呵呵说道：“爷爷不吃，年年吃的多了，才能出去玩。” 　　韩修抿嘴，不信韩山河说的话。韩山河和李红英一直这么说，有一次他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也没见他们带他出去玩过一回。 　　韩山河楼下楼上一看，奇怪问道：“人呢？” 　　李红英简短地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 　　韩山河目光怜爱地看着韩修，说道：“以后人别往家里带了，到外面去招待。” 　　韩修肤色冷白，是大院里最白的孩子之一，从脸色看还真看不来他在装病，因为他住院的时候脸色就跟平时一样的白。 　　韩修低头吃了一口粥，以此来掩饰面部的抖动。他心里得意极了，听乔乔的准没错。 　　李红英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去换身常服，这一身太扎眼了。” 　　韩山河应声进房间换衣服去了，李红英低头对韩修说道：“年年等一下就回房间休息，爷爷奶奶要出去吃饭，很快就回来。” 　　韩修不在意道：“嗯，奶奶我又想睡觉了。” 　　李红英见他是真的吃不下了，多睡觉补补元气也好，她把碗放下，说道：“那你自己上楼去吧。” 　　韩修一回房间就把门锁上了，还真有些无聊，装病只能在家待着了。他打开地板上的小木箱子，把里面的积木拿出来玩。 　　第二天一大早，韩修是跟着李红英一起来蒋乔家的。 　　宋舒敏疑惑道：“李阿姨您怎么来了？” 　　李红英叹了口气，说道：“年年昨天不舒服，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过来。” 　　宋舒敏立马探探韩修的头，说道：“年年出什么问题了？” 　　李红英含糊道：“老家来了几个人。” 　　宋舒敏明白了，从西郊过来，舟车劳顿身上干净不到哪里去。 　　宋舒敏说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红英叹息说道：“一说去医院，年年就嚎哭，哭得脸都青白了。好在睡了一大觉，今早起来好多了。” 　　大人们也不怀疑韩修抗拒去医院的原因，毕竟哪个小孩子会爱去医院的？ 　　宋舒敏点头，说道：“不说去医院了，有的孩子去趟卫生所都要哭了。没事就好。” 　　三个大人走的时候，都不放心，一再嘱托蒋乔，韩修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一定要去叫大人。 　　等大人都走了，蒋乔和韩修回了房间里，蒋乔轻声问道：“年年，你真的没事吧？” 　　其实韩修在肚子里刚刚待满七个月就出生了，连七个半月都不到，这属于非常早产的情况了。 　　哪怕再过个六十年，六个月的早产儿成活率也是非常低的。更何况六十年代，只比六个月大一个月的早产儿。蒋乔担心韩修装病把自己真搭进去了。 　　韩修高兴地笑起来，说道：“我没事，身体好着呢！我跟你说乔乔，我一装病，奶奶就让他们走了，你的方法真有用。” 　　瞧韩修阳光灿烂那样，蒋乔是白担心了。 　　蒋乔淡淡说道：“既然你的身体棒棒的，那就站着背英语吧。” 　　韩修瞬间脸垮了，眼巴巴看向蒋乔，希望她改变主意。 　　蒋乔冷酷无情地递给他一本《初中英语范文100篇》，说道：“背到第二十八篇了。” 　　韩修锻炼不够，站着背书也是一种锻炼啊，她这是为了他的健康考虑。 　　背一篇英语小作文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半个小时左右。至于她自己就不用了，虽然每天行走步数不超过一千步，比韩修锻炼得还要少，可她有一副好身体啊。 　　韩修接过，认命地翻到第二十八篇，站着把文章念了出来。 　　蒋乔一边听一边纠正他的口音一遍，然后就不管他了，拿出一本计算机专业英语，也背了起来。 　　二十几分钟后韩修背给蒋乔听，韩修背完书就可以上课了。早上精神好，最适合在数学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两个半小时后，休息十五分钟，吃点小零食补充能量。 　　两个人出到客厅，韩修先去洗手，蒋乔去拿零食，看着抽屉果丹皮、奶钙饼干、花生糖、大白兔奶糖、巧克力、朱古力、牛肉干、沙琪玛、水果罐头和绿豆糕，蒋乔觉得没有什么好吃的，吃了好几年了，吃来吃去都是这些。 　　蒋乔低头沉默了一会，把抽屉合上。 　　洗完手回来的韩修看蒋乔两手空空，疑惑问道：“乔乔，没东西了吗？”好像自己是吃得有点多。 　　蒋乔肃着脸说道：“年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知道后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要不然我会被坏人抓走的，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韩修猛地使劲摇头，说道：“乔乔，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我不小心说出去，就坏了，我不想见不到你。” 　　蒋乔笑了一下，好像她仅有的几次笑，都是因为韩修。 　　在他面前，她的面部反应比脑袋指令快。在父母面前，等她脑袋意识到该笑了，反而笑不出来了。 　　蒋乔坚决说道：“不行，这个秘密我一定要告诉你。有一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秘密暴露了，那我们两个一起被抓走好了。” 　　韩修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一定很努力不说出去！” 　　蒋乔轻声说道：“看着，我会变魔法。” 　　然后蒋乔的手上出现了一样圆圆的东西。 　　韩修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良久后才犹疑地说道：“可是乔乔，你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只有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西方人才会魔法。” 　　韩从文一回来，就给韩修讲西方的童话故事，关于西方他已经有不少的认知了。 　　蒋乔反问道：“我的皮肤黄吗？” 　　上辈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长得白，即使别人赞美她，第一句说的不是你好漂亮，而是你好白啊。 　　韩修看看蒋乔的手，又看看自己的，心里不平衡问道：“我长得跟你一样白，怎么我不会魔法？” 　　蒋乔糊弄道：“因为我聪明。” 　　韩修继续反驳道：“乌宝珠也聪明，长得也白。” 　　蒋乔暗道，今天你是要跟我杠上了是吗？ 　　蒋乔一摆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魔法，总之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是梦里的老爷爷告诉我的，我做了这个梦后，醒来就会魔法了。” 　　韩修眼睛亮得像电灯泡，语气急切地问道：“乔乔，那个老爷爷长什么样？” 　　你不该好奇我手里出现的东西是什么吗？蒋乔冷淡回答道：“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那是位老爷爷还有那句话。” 　　韩修失望了“哦”了声，终于回到正题来，指着蒋乔手上的东西问道：“乔乔，这是什么？” 　　蒋乔天衣无缝地回答道：“马卡龙，一种吃的东西，跟巧克力朱古力差不多。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说完，蒋乔递给他，说道：“把外层的包装纸揭开，直接就可以吃了。” 第61章 　　韩修动作缓慢地揭开银白色的包装纸,盯着手里粉紫色的马卡龙，赞叹道：“乔乔，这个颜色好漂亮啊。” 　　入目所见皆是黑、灰、蓝，大院里连朵鲜花都没有,韩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夺目的色彩。 　　蒋乔解释道：“这叫粉紫色,粉色是比红色淡点的颜色,紫色就是紫葡萄的颜色。” 　　韩修抬头看向蒋乔，说道：“我不想吃,我想留着收起来。”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年年,这是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要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要不然乔乔会被抓走，韩修重新把目光放到马卡龙上，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离他而去的宝贝。 　　蒋乔说道：“快点吃,以后还要比这更好看的东西。” 　　韩修立马接道：“有什么？” 　　蒋乔眨了一下眼睛，故作神秘说道：“等下次施展魔法的时候才能知道。” 　　韩修小口小口地吃着马卡龙,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慢的吃东西速度。甜甜的,酥酥的,好吃！他幸福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蒋乔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三块,把其中的两块递给韩修,催促说道：“给，还有两块,快点吃，十五分钟快要到了。” 　　吃完马卡龙后,蒋乔把包装纸收回空间里去。 　　韩修兴奋不已,小伙伴会魔法,能变东西出来，又把东西变没的魔法。 　　蒋乔扔给韩修一本王羲之字帖，让他冷静冷静。 　　蒋乔则拿出一本《数据结构与算法》出来，直到十二点蒋维均快要打饭回来了，才把东西都收起来。 　　蒋维均拿着三个铝饭盒回来，一人一个，这样更省事，少洗些碗筷。 　　蒋维均的那份打得是猪肉炖粉条、大头菜、冬瓜。韩修和蒋乔吃得是炒鸡蛋、大白菜。 　　蒋维均知道蒋乔和韩修都不爱吃食堂里的荤菜，只能加份炒鸡蛋补充营养。不过饭盒里的米饭是最差的籼米，几乎都是碎米，粗糙发硬，磨嗓子的那种。 　　韩修和蒋乔都是先把菜给吃了，饭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也不会浪费，剁点点菜叶子和在一起，喂给院子里三只下蛋的老母鸡。 　　蒋乔和韩修这么挑东西吃，蒋维均从不会说他们，胃口就那么大，当然要先吃好的，把差的放到最后。 　　蒋维均低头扫了大半盒的饭，抬头疑惑地看着韩修。他怎么觉得这孩子不对劲，有点兴奋呢？ 　　蒋维均问道：“年年，你上午干什么了。”他觉得韩修根本坐不住，有点想出去跑两圈的劲头。 　　韩修“哈？”了声，不由自主地看了蒋乔一眼。注意力从练字中抽离，韩修的心就又静不下来了，这天大的秘密后劲大。 　　蒋乔淡淡回答道：“爸，他没干什么，不是不舒服嘛，我就让他一直坐。” 　　怪不得呢，坐了一上午，是想松松筋骨，蒋维均放下疑惑。 　　韩修把饭盒里的菜吃完，就放下筷子，问道：“叔叔，你要饭吗？不要我就扔到喂鸡的木碗里去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破烂碗，用完好的瓷碗喂鸡，被鸡踢碎了，宋舒敏是会心疼的，干脆让蒋维均做了个粗糙的木碗来凑合。 　　蒋维均停下筷子，把饭盒递过去，说道：“挖一半给我。” 　　韩修的饭就没动过，自从看蒋乔这么浪费粮食不会被教训后，他也有样学样，从食堂打来的主食，他几乎都不会碰。 　　韩修挖了一半给蒋维均，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鸡笼旁边，把饭盒里的米饭全部倒进喂鸡碗里，然后到院子的水龙头下洗起饭盒来。 　　蒋乔也是光吃菜不吃饭，可她吃东西的速度比韩修慢多了，韩修饭盒和筷子都洗好了，她还在那里慢悠悠地吃着最后一片大白菜。 　　蒋维均好奇问道：“闺女，多嚼几下，菜的味道会好些吗？” 　　蒋乔抬头看了她爸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吃慢点对身体好也不容易饿。” 　　蒋维均试了一下，觉得怪怪的，口中的食物黏黏糊糊的，他连忙咽下去，恢复自己本来的吃饭速度，他还是习惯吃硬口的食物。 　　韩修吃完饭后直接回了蒋乔的房间看书去了，看的是蒋乔给他的科幻小说，中文版的《海底两万里》，他看得津津有味的。 　　自从蒋乔另给小说韩修看后，韩修光速喜新厌旧，对小人书没了任何的兴趣，大方地把自己的小人书借给了周鹏飞看。 　　蒋乔咬着大白菜梗，觉得有些不对劲，牙齿好像有点松动。她微不可察地舔了一下那颗松动的门齿。 　　她这是要换牙了？这半掉半不掉的样子，还不如一下子掉了呢。这个时代孩子换牙，都是家里大人直接上手拔下来的，可没有专门拔牙的牙医。 　　蒋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蒋维均，把这件事瞒下去。她自己解决更干净卫生。还有她不想把自己牙齿扔上屋顶，也不想让蒋维钧和宋舒敏留下来做纪念。 　　蒋维均走后，韩修已经爬上蒋乔的床午睡了。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一面台式镜子，医用的镊子，棉球和酒精。 　　把镊子用酒精棉球擦过之后，干净利落地把门牙给拔下来。换下来的牙齿被蒋乔扔到垃圾木桶里去了。 　　换牙这件事对蒋乔而言，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她把第一颗松动的牙齿处理完，又检查一遍其他的牙齿，发现没有松动的痕迹。就拿出计算机专业书开始看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韩修午睡结束，蒋乔给他上英语课。 　　韩修听得认真，不经意间往蒋乔嘴巴上一看，惊疑道：“乔乔，你的牙齿呢？” 　　蒋乔停住，说道：“掉了，这是换牙，正常的现象。在六岁到十二岁，我们要把每一颗牙齿都换一遍。” 　　韩修想到自己也六岁了，突然捂着嘴巴，闷声说道：“我的牙齿不会也要掉吧？牙齿掉光好难看啊。” 　　蒋乔说道：“你用舌尖抵住每一颗牙齿，看看有没有松的。” 　　韩修只比自己小七天，前期的生理发育差不多是同步的。她开始换牙了，韩修应该也快了。 　　韩修照蒋乔说的做，片刻后欢喜说道：“乔乔，我的牙齿每一颗都不松。” 　　蒋乔语气凉凉道：“快了，再过两个月左右，你的牙齿就会掉下来。” 　　她掉的是大门牙，现在说话她都觉得漏风，说话时她会有意识地控制嘴巴的幅度小点。 　　韩修对蒋乔的话信奉不已，心里算着日子，两个月后就是十一月。 　　这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韩修就语气认真地告诉了韩山河和李红英，十一月他就要换牙齿了。 　　李红英问清楚来由后，哭笑不得，这孩子就那么听蒋家孩子的话，蒋家的孩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蒋维均比宋舒敏先到家，一见蒋维均回来。蒋乔就说道：“爸，我换牙了。” 　　蒋维均赶紧说道：“掉的是那一颗牙齿？张开嘴巴给爸爸看看。” 　　蒋乔忽视她爸的要求，说道：“掉的是门牙。” 　　蒋乔这一说话，蒋维均就看到了她一排牙齿上缺了一颗门牙，他问道：“掉的牙齿呢？” 　　蒋乔说道：“扔到垃圾桶里去了，爸爸你不准捡起来。” 　　蒋维均看着闺女严肃的小脸，逗她说道：“要捡起来，扔到屋顶上去，才能重新长出一口好牙齿。要不然新的牙齿会歪歪扭扭的，不整齐，可难看了。” 　　蒋乔长这么大，还没有上当过，她说道：“爸爸，要破除封建迷信。” 　　蒋维均见逗闺女再一次失败，双手一摊，说道：“好吧，这些话爸爸也不信，爸爸小的时候也没把牙齿扔屋顶上，照样有了一口好牙。” 　　卫慧是个医生，正经学过医的，不是半道出家。这种祖祖辈辈传下来，毫无医学根据的话，她可不信，生的五个孩子，没一个的牙齿是扔上屋顶的。 　　这时宋舒敏拿着一串的豆干进来了，看见蒋维均站在客厅里，嗔道：“站在这干嘛呢，饭蒸上了吗？菜洗了吗？” 　　蒋维均连忙说道：“闺女换牙了！” 　　宋舒敏“哟”了声，接着说道：“掉的是那一颗牙齿？张开嘴巴给妈妈看看。”这话换了宾语，就跟蒋维均说的话一个字不差了。 　　蒋乔看向蒋维均，蒋维均替不爱说话的闺女回答道：“掉的是门牙，牙齿被乔乔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宋舒敏说道：“今天门口的副食品店好不容易有豆干供应，还让我给买上了。本来想做个腊肉炒豆干的，乔乔换牙齿了，就不能吃了。乔乔，妈妈给你做个鸡蛋羹，换牙要吃软乎的东西。” 　　蒋乔无所谓说道：“豆干和腊肉你们吃吧，我吃一碗鸡蛋羹就好了，米饭我也不想吃了。” 　　宋舒敏每次单独给蒋乔做的鸡蛋羹都分量很足，打三两个鸡蛋下去。用她的话说，打一个鸡蛋再加水凑成一碗，哪还有鸡蛋味？ 　　宋舒敏点头应承了下来，又嘀咕一句：“年年应该也快要换牙了吧。” 第62章 　　蒋乔说得很准,十一月下旬的某一天，韩修窝在蒋乔家吃着今年新鲜的柿子饼。因为处于换牙期，柿子饼蒋乔没吃，韩修一个人在那吃独食。 　　柿子饼很韧,韩修用力咬了一块柿子肉下来,就发现咬着柿子肉的那颗牙齿,酸疼了一下。等酸疼的劲过去之后，韩修用舌头轻碰了一下那颗牙齿,发现松了。 　　韩修转过脸来说道：“乔乔，我的牙齿终于要掉了。”这两个月,韩修心里一直惦记着掉牙的事。 　　蒋乔看了一下他的牙齿,说道：“把柿子饼扔了，口里的也吐出来，我帮你拔牙。” 　　韩修从沙发上下来，噔噔跑到门外去,片刻之后又回来。 　　蒋乔把那一套拔牙工具拿出来，边给镊子消毒,边说道：“稍微抬一下下巴,然后把嘴巴张到最大。” 　　韩修看着泛着冷光的镊子,身子忍不住一抖,缩着脖子害怕说道：“乔乔,这个东西干什么的？” 　　蒋乔的解释简单粗暴，“拔牙的。” 　　看着韩修犹犹豫豫的模样,她说道：“赶紧的，一点也不疼,还有点酸爽。” 　　迫于蒋乔的威严气势,韩修把嘴巴开了,看着镊子离他的嘴巴越来越近，他忍不住把眼睛闭上。 　　见此，蒋乔单手固定了韩修的下巴，一瞧韩修的一排牙齿，也不用找了，要掉的那颗牙齿都歪出来了，蒋乔一个动作就把牙齿给拔下来。 　　韩修只觉得一凉，然后一揪疼，就听见蒋乔的声音，“好了，牙齿□□了，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韩修把眼睛睁开后，忍不住用舌头碰了碰松动的牙齿的位置，发现空了不在了。 　　蒋乔用镊子夹着，把拔掉的牙齿递给韩修看，问道：“你是要扔掉，还是要带回家去？” 　　蒋乔心里想让韩修把牙齿扔掉，但这事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可能李红英想把牙齿留着，所以还是让韩修自己做主吧。 　　韩修看到了牙齿上的一点血渍，眉头一皱，立马说道：“乔乔，快把它扔了，感觉有点脏。” 　　蒋乔是爱干净，韩修是洁癖，他连自己的牙齿都嫌弃。 　　“好吧。”蒋乔拿着镊子走了出去，把牙齿给扔了。 　　蒋乔把镊子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才回屋。把镊子消毒后，才把拔牙工具收回空间里。毕竟这套拔牙工具要用到十二岁，要好好爱惜才行。 　　韩修对蒋乔突然变东西出来又突然变东西回去的魔法，已经很淡定了。 　　韩修皱着小脸郁闷说道：“乔乔，好多东西我不能吃了” 　　蒋乔换牙两个月，零食一概不沾，韩修已经知道了换了牙齿，零食就不能吃了。 　　蒋乔随口说道：“我给你的东西就能吃，回到家除了吃饭，其他的东西不要吃。” 　　有一口好牙齿是很重要的，即使长得再好看，有着一口烂糟糟的牙齿，颜值也会下降不少。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明星都花大价钱去整牙。 　　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两瓶酸奶来，把一瓶递给韩修，说道：“这叫酸奶，我们都能喝。” 　　这是作为柿子饼的补偿。她不爱吃零食，不过她一口不吃的话，韩修也不会吃，前两个月还能以换牙为借口。现在韩修也换牙了，那个借口就不能用了。 　　韩修的郁闷一扫而光，乔乔拿出来的都是好吃的东西。他赶紧接过来，无师自通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道：“稠稠的，酸甜的，好喝。比加了糖的牛奶好喝。” 　　从牛奶站送来的牛奶都是纯牛奶，韩修觉得有点腥气，要加点白糖进去，他才能每天喝完两瓶。 　　知道韩家给韩修订了牛奶后，宋舒敏也跟了一回风，弄到了牛奶证，也给蒋乔订牛奶。 　　在蒋乔的坚持下，家里一天订三瓶牛奶，每天早上一人一瓶，蒋乔喝宋舒敏和蒋维钧也喝。 　　蒋乔不仅考虑到宋舒敏和蒋维钧的营养，还把韩山河和李红英的营养也考虑到了。她鼓动韩修让李红英每天订多两瓶牛奶，韩山河和李红英也一天一瓶。 　　一瓶牛奶一毛八分，并不便宜。每天一瓶一个月要花五块四毛，韩家现在一个月牛奶费就要二十块多块。 　　李红英原本不同意的，她和韩山河身体好的很，胃口佳，吃窝窝头都觉得香，还浪费那个钱干嘛，可韩修很坚决，爷爷奶奶不喝，他也不喝。 　　李红英这才多订了两瓶，牛奶订了，他们就一定喝到了牛奶。这不像后世，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子女给年老的父母买了一堆的营养品，等下次回去一看，一样都没有开封过，白白浪费了。 　　入目已不见半点的绿色，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1969年。 　　小年刚过，蒋乔一家就坐上了回广市的火车。上一次回广市已经是三年前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因为大环境，这次蒋乔一家在火车上没了看书的消遣，只能聊天和打扑克牌了。 　　蒋乔朝着宋舒敏问道：“妈，跟上次一样，先回广市，再去外婆家，然后再去沪市吗？” 　　蒋乔问得并不突兀，她已经七岁了，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熟，勉强能温饱的多子女家庭环境迫使他们过早地懂事。 　　蒋乔希望以后父母能逐渐把她当作大人来看待，可以让她多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这次探亲的安排。 　　宋舒敏和蒋维均停止话头，宋舒敏说道：“只回爷爷奶奶家待三天，外婆家和沪市都不去。” 　　经过上次吴香一闹，宋舒敏是不想回武市去了。回去也是吃一顿晚饭而已，而且这晚饭吃得也不顺心，再说了宋雅茹和吴家雄也不会念着她回去的。 　　闻言，蒋乔感到一阵轻松，比起外公外婆家的人，她更愿意跟蒋家的人打交道。 　　重新来过，她不想斗极品，只想平平淡淡地过自己一生。斗极品不会让她有爽感，只会觉得厌烦。 　　到了广市下了火车后，这次蒋鸿钧没有开车来接，就这个运动环境，人人都缩起尾巴过日子。 　　用公家的车接人，虽然汽油费交足了，可说出去就是生活不朴素，脱离广大人民群众的大问题了。 　　一家三口大包小包挤上到家属院的公交车，公交车上挤满了人，蒋维均把宋舒敏和蒋乔护在身后。 　　到了家属院，一进门，蒋乔就看到客厅里就坐满了人，除了两个姑姑一家，人全部到齐了。也是，现在也没有花市可以逛。 　　人齐了，宋舒敏让蒋维均把装着年礼的包袱都放下，正好可以分。 　　卫慧拉过蒋乔，上下一打量，说道：“乔乔，你长高了不少。比蒋竹都要高了。”蒋竹比蒋乔大了三岁，蒋乔却比这个堂姐高了几厘米。 　　杨青柳借机开口说道：“乔乔可家里这些孩子中过得最好的一个，大房子住着，三弟妹又只有她一个孩子，什么好吃的都供着她，可不比竹竹高嘛。” 　　卫慧因为见到好久不见的小儿子一家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别看卫慧对两个女儿好，出嫁后，家里的房间还给她们留着，在生活方面对她们比儿子大方。可卫慧很是看重传宗接代的那一套，女儿不能苛待，儿子也一定要有。 　　蒋维均把蒋乔拉过来，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语气冷淡开口道：“大哥当初真应该去当兵，这样大哥家的几个孩子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蒋红峰沉下脸说道：“老大那个贪生怕死，贪图享受的性子，让他去当兵，怕不是要当个逃兵！给我们蒋家丢脸！” 　　蒋儒均是蒋红峰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蒋红峰对他是抱有厚望的，打算从小操练他，等年纪一到，就入伍去。 　　可蒋儒均却不是个吃苦耐劳的，经常装病，逃避蒋红峰制定的体能训练。蒋儒均为什么一路读完大学，不是因为他喜欢读书，而是因为他不想早早地辛苦工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蒋红峰训斥，蒋儒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正当他想发火离开的时候，杨青柳把他的手紧紧拉住了。 　　蒋儒均的那口意气顿时歇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离开又能往哪里去呢？ 　　宋舒敏把最大的一个包袱解开，把三份早就绑在一起的年礼拿出来，笑盈盈地递给卫慧、杨青柳和齐芳，说道：“趁着大家都在，就把今年的年礼都给了。” 　　宋舒敏备的年礼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一只全聚德烤鸭和一盒稻香村的京八件。 　　杨青柳把年礼放到地板上，挑刺说道：“三弟妹，你做事怎么那么敷衍，年礼年年都一个样。” 　　就两年而已，这么就年年了？不回去的话，宋舒敏可不会给每家准备年礼还给寄回去。这个大嫂怎么比三年前还要爱挑事啊。宋舒敏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 　　她语气平静道：“京市就这两样最有名，要不然大嫂你说出来，以后我就按你说的东西买。” 　　杨青柳一噎，她又没有去过京市，哪里知道京市有什么？其实宋舒敏送的年礼很好了。 　　上一回，她在办公室里说自己吃过全聚德的烤鸭和稻香村的糕点，同事们都羡慕她，还逮着她问，首都的烤鸭是什么味道？让她出了一回风头。 　　卫慧打着圆场，说道：“既然舒敏把年礼送了，你们也把各家的年礼送了吧。” 　　婆婆发话了，杨青柳和齐芳都回房间拿东西去了。她们的年礼都用布袋和纸包得严实，宋舒敏接过道谢后，也不拆开看，直接放到自己的包袱里。 第63章 　　因为不是年夜饭,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准备。卫慧就把做饭的任务给安排了。今天的晚饭由齐芳和宋舒敏做，明天则由她和杨青柳做，早饭和午饭轮流来做。 　　宋舒敏和齐芳在厨房里忙碌，蒋维均想要帮忙,被宋舒敏赶了出去。婆婆愿意蒋维均帮她做家务,可不见得乐意儿子给儿媳妇帮忙做饭。 　　宋舒敏洗米煮饭,煮二十多口的饭可不容易，还是用火力低的煤炉子。 　　齐芳做饭的手艺好,就由她炒菜。 　　齐芳站在水槽前择菜，她看着旁边洗米的宋舒敏,又看向厨房门口,见没人靠近厨房，压低声音开口说道：“三弟妹，你不知道大哥一家回来住了吧？” 　　宋舒敏惊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二嫂。” 　　广市这边唯一会给宋舒敏来信的人只有卫慧，蒋维均则多了两个,蒋红峰和蒋鸿钧,不过他们一般不会说家事,只说工作。 　　齐芳的语气并不平静,她忿忿不平说道：“一大家子住回来都快四个月了。” 　　蒋儒均和杨青柳都是胆小怕事的窝里横,换了工作后，学校分的房子自然是不能住了。 　　学校跟肉联厂八竿子打不着,要是肉联厂的工作是学校安排的，肉联厂会按照正常的调动手续,给蒋儒均和杨青柳分房子。 　　可这份工作是蒋儒均和杨青柳自行找的门路,他们在肉联厂属于刚进厂的职工,刚进厂的职工哪轮得上分房子，起码得等好几年。 　　最后蒋儒均和杨青柳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五个孩子回来住了。 　　卫慧看这事实在是没有解决办法，只能同意他们一家子回来住。卫慧心里明白这对老二、老三家不公平，也就没好意思写信告诉宋舒敏。 　　宋舒敏平淡地“哦”了声，就没有其他的反应了。要不满也是齐芳这个在广市的二嫂先不满。 　　见宋舒敏不说话了，齐芳不甘心说道：“这不是明摆着我们两家吃亏嘛。大哥一家住回来，花销都是婆婆出，他们两个的工资可以一分不花存银行了。” 　　“还有五个孩子的吃喝穿，都比得上我们两家的孩子合在一起了。三弟妹，你说是不是欺负我们两个好说话？” 　　齐芳为什么这么愤愤然？还不是大部分归功于杨青柳的那张嘴。每个月齐芳都会带孩子回来两次，每次齐芳回来的时候，杨青柳就在齐芳耳边炫耀。 　　婆婆又给孩子零花钱啦，婆婆又给布票给孩子做衣服啦，婆婆又买糖果点心给孩子吃啦。你说这样，齐芳能平心静气看待蒋儒钧一家回来住才怪。 　　杨青柳为什么跟齐芳说这些话呢，不是想炫耀，而是她想分家，不过分家不能自己先提，要不然卫慧会更加看她不顺眼。 　　所以杨青柳编造谎话去刺激齐芳，想让齐芳不满他们回来占便宜，提出分家。杨青柳为什么想要分家呢，是因为她想要钱。 　　杨青柳手里没什么钱了，虽然之前两个人合起来一个月的工资收入有接近两百块，可为了两份肉联厂的工作花了一大笔出去，之前还要每个月给保姆五十块，日常买东西也大手大脚的，还得补贴娘家兄弟。 　　这几年保姆是不能请了，每个月省下了五十块，可孩子越来越大花销也越来越多，原本以为住回来，经济可以宽裕些，可卫慧是个滑不溜秋的，住进来了生活的花销还是得自己出。 　　宋舒敏笑笑，说道：“那二嫂想怎么办？” 　　齐芳低头沉默了一会才说话，她说道：“我想分家。虽然我们三家一结婚，妈就让我们出去单过，可这也不能算是分了家啊。” 　　“还不如把家分了，然后算清楚这些事情。算清楚了，大家都舒坦。三弟妹，你们一家远在京市，常年不回来，公公婆婆的心越来越偏向蒋松了。” 　　“大哥家的蒋松都十四岁了，现在又没有大学可以上，读完高中就出来工作，一工作婚事也该提起来了。到时候，公公婆婆还不得为他们的大孙子打算啊，所以说早分家不如晚分家，对我们两家更有利些。” 　　宋舒敏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那二嫂你打算怎么提分家？” 　　齐芳的话糙理不糙，宋舒敏还真听进去了，是自己的那份谁也不能拿走！ 　　齐芳知道宋舒敏是个不能糊弄的人，指望她傻傻去做出头鸟是不可能的。 　　齐芳斟酌说道：“我们两个一起去跟妈提？” 　　宋舒敏苦笑道：“怎么提，直接说要分家吗？妈怕是要把我们两个赶出家门。” 　　说完，宋舒敏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分家是二嫂一个人的意思，还是？” 　　齐芳立马小声回答道：“鸿钧也有这个意思。” 　　要不然自己在杨青柳那边受了一窝子气，回去跟他发牢骚，说要分家，他会不说话？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宋舒敏盯着锅里的浑浊的米水看了一会，说道：“这样吧，二嫂，我跟维均透个口风，让他跟二哥商量商量。” 　　“分家的话就由他们两个跟妈提，分的是蒋家的家，我们又不姓蒋，哪能让我们挡在前头啊。” 　　齐芳心里佩服，宋舒敏能让丈夫听她的，连忙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三弟妹。他们两个提，妈要发火也是先向他们发火。三弟妹，还是你有办法。” 　　见分家的事情谈好了，两个人就一边忙活，一边谈起其他的事情。 　　齐芳有心买个好给宋舒敏，便透露说道：“三弟妹，你是真的不想生孩子了？还是身体有点问题？妈对你嫁进来十年，只生了乔乔一个女孩子很不满。你这次回来了，妈肯定会找你谈谈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舒敏半真半假回答道：“我心里也着急呢，我和维均身体都没有毛病，要是有，乔乔是怎么来的？” 　　都半年多了，还是没有再怀孕，不仅宋舒敏着急了，连蒋维均也有点急了。他们倒不是真想要个儿子，哪怕再生的是女儿，他们也开心。 　　一个孩子到底太少了，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有几个兄弟姐妹，出生在多子女家庭，他们都觉得家里有几个孩子才是正常的，一两个孩子反而不正常。 　　见宋舒敏心里有数了，齐芳跳过这个话题不谈了，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这世道，高考没了，我家蒋菡都十四岁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读高中去，还是初中毕业就进电厂工作。现在学校不太平，我就怕菡菡跟着学，要下乡做进步分子去。” 　　宋舒敏心里估量一下，说道：“菡菡毕业就十六岁了吧，电厂可是好单位，多少高中毕业的人想进去，都进不去。” 　　“如果不是二哥和二嫂都是电厂的职工，有专门的电厂子弟名额，还真不容易进去。有坑了还是先占好坑再说，要不然就晚了，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齐芳想了想，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定了下来，等大女儿初中一毕业，立马让她参加电厂的子弟招工考试，有了初中文化的底子，通过考试也不难。 　　蒋乔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看着蒋维均的高中课本，听见门开了，抬头一看，宋舒敏和蒋维均一前一后进来了。 　　两个人在床边坐下，蒋维均一靠近，宋舒敏就皱眉说道：“你又抽烟了？” 　　当兵的，除去文工团的文艺男兵要爱护嗓子，就没几个不沾烟酒的。 　　蒋维均抽烟喝酒不算多，偶尔只在家里小酌一杯，抽一支烟，不过宋舒敏对此还是颇有微词。 　　蒋维均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烟味，讪讪说道：“这不是在家里嘛，就跟二哥抽了一支大中华，不多就一支。” 　　蒋维均认为的家里除了京市的小家外，还指广市的父母家。 　　宋舒敏看向低头认真看书的蒋乔，开口说道：“乔乔，你先出去一下，妈妈有话要跟爸爸说。” 　　蒋乔合上书本，起身。她估计宋舒敏要跟蒋维钧说的事，肯定是关于爷爷奶奶家的事。 　　得，宋舒敏还是没有认识到她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内敛，可以把她当作成年人来看待了。 　　蒋维均一摆手，随口说道：“有什么话，乔乔不能听的？乔乔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大人的事让她知道也没关系，闺女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嘛。” 　　夫妻之间更私密的话是在夜话的时候说的，宋舒敏这个时候要说的话，肯定不会是私密的话。 　　宋舒敏点头说道：“好吧，那乔乔你就坐下吧。” 第64章 　　等蒋乔坐下露出一副静耳聆听的模样,宋舒敏才开始说道：“维钧，二嫂跟我说，大哥一家住回来了，一家七口人花销都是靠妈来出的,即使花销是自己出的,但他们住了家里的大屋子,也是占了爸妈的便宜。” 　　“这事我事先不知道，二嫂刚才告诉我,她对这非常不满，想要分家,把大哥一家住回来的事情说个清楚,二哥也有这个想法。” 　　“维均，我也想分家了，我们天高皇帝远的，平时也顾不上爸妈这边。大哥、二哥的孩子陆陆续续大了,工作结婚爸妈总得出点力吧。” 　　“排在乔乔上头的就有七个，下面两个年纪跟乔乔也差不了多少。维均,你得为我们的闺女打算,就算我们两个能挣,可乔乔还是有爷爷奶奶的呀。” 　　蒋维均低着头,摩挲着裤子,良久他才说道：“我去跟二哥说，我跟妈提。” 　　要是他跟大哥兄友弟恭,父母又在大哥身边，他不无不可,父母的东西一分不要,可蒋儒均这个大哥可是个靠不住的,父母老了还得靠二哥和他照顾，那这分家的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况且同样是孙辈，乔乔凭什么要排在最后？他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没错，可他可没多占父母钱财上便宜。 　　要说父母在五个子女上的花销上面，大哥占的最多，他反而排在最后面，因为军校没有学费，每月还给生活补贴。在军校四年到当兵几年，他都没有花钱的地方。 　　宋舒敏心中大定，怕蒋维均心里难受，立马拉过蒋维均的手，说道：“维均，你放心，等爸妈退休了，我们就把他们接过来照顾。” 　　蒋维均“嗯”了声，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舒敏，还是你最对爸妈最好。” 　　蒋乔垂下眼睛，不想看她爸妈黏黏糊糊的，原来爷爷奶奶还没有分家啊？他还以为早就分家了呢，毕竟都不住在一起了。 　　蒋维均跟宋舒敏说好了，立马出房门找蒋鸿钧去了。蒋鸿钧就住在蒋维均的隔壁，人刚好在房间的躺椅上听收音机呢。 　　正好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商量了十来分钟，转头就去找卫慧去了。兄弟两个下楼直奔父母的卧室去，老两口正在下棋呢。 　　蒋鸿钧捅了一下蒋维均，然后把房门关上了。 　　蒋维均插科打诨笑道：”哟，爸妈，都在呢。”说了一句，这口就开不下去了。 　　蒋红峰的视线从棋盘上移到支支吾吾的小儿子脸上，说道：“什么事？说吧。” 　　蒋维均三两步走过去，给蒋红峰捏肩，还给蒋鸿钧一个眼色。 　　蒋鸿钧见状，立马大步过去，也替卫慧捏起肩膀来。 　　蒋维均说道：“是这样的，我听大哥说他们一家住回来了。” 　　依蒋儒均的秉性，住了回来，在他一向不对付的三弟面前，耀武扬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蒋维均毫无负担给这个大哥添了口锅。 　　蒋鸿钧暗叹，他亲弟弟的操作，可真牛。这事明明是他媳妇说的。不过比起大哥来，还是媳妇重要，他果断坐观上壁。 　　卫慧抬头看了小儿子一眼，解释道：“这不是老大家实在是困难嘛。” 　　蒋维均苦着脸说道：“我理解，可爸妈，你得知道我和二哥都是有媳妇的人了。我们兄弟两个是理解了，可媳妇不能没有想法啊。” 　　“我这个小家在京市住的是平房，刮风下雨的时候，屋里都进水了。二哥家住的筒子楼，三十几平，两个房间，两个侄子晚上就在客厅打地铺。大哥家现在住着家里的三层小楼，有了对比，媳妇心里不舒服。” 　　卫慧脸上马上有了怒气，气道：“她们要跟你们闹，就让齐芳和宋舒敏直接来找我。” 　　蒋维均摆手道：“哪能，她们可没有那个胆子闹，还不敢表现出来呢。不过我聪明，猜到了她们的想法罢了。” 　　“现在不能请保姆了，等爸妈退休了，虽然有干休所，我和二哥也不放心你们两个人住着啊。” 　　“到时候，我就接你们到京市去养老，这事我已经跟舒敏商量好了。现在有了这么一出，就怕她以后不够尽心照顾你们，要知道这尽职尽责和掏心掏肺两者的差别可不一样呢。” 　　蒋鸿钧本来心里挺忐忑呢，弟弟说得这是什么话？越到后面，蒋鸿钧的心就定了下来。 　　等蒋维均说完，他立马接着道：“是啊，爸妈，到时候林林和森森都结婚了，我家就有了空的房间，你们可以京市广市来回住，就让我和三弟家照顾你们。” 　　蒋红峰抬头，语气笃定说道：“你们两个兔崽子，是不是想要分家？” 　　卫慧惊道：“分家？！” 　　树大分枝的道理卫慧当然知道，跟她年纪上下的医院同事，家里早就分家了，早先卫慧认为分家是没有必要的。 　　毕竟三个儿子都在外面成了小家，反正谁也占不到父母的便宜，他们也不好意思说要分父母的积蓄。 　　可因为大儿子工作的变故，一家没了房子，现在都强调平均分配，家家户户除了自主的房子，哪有多余的房子租出去？ 　　卫慧迫于无奈，看在几个孙子孙女的面上，就让老大一家住进来了。她知道老二媳妇早就不满了，也只能装聋作哑。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让老大一家出去风餐露宿吗？小的两个儿子因为这事居然有了分家的想法。 　　蒋维均给蒋红峰竖起了个大拇指，夸赞道：“爸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说完，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卫慧神色怔怔的，显然是受到了打击。 　　蒋维均心中酸酸的，走过去，在卫慧身边蹲下，拉着她的手说道：“妈，分家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分了家你们就不是爸妈了？” 　　“你知道的，大哥从小就看不惯我和二哥，恨不得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才好。现在屋子让他住了，他得了便宜还不卖乖，专门跑到我面前来气我，平时二哥回来吃饭肯定也没少被他气。” 　　“妈，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我是替我们不值，爸妈你们呢，在大哥身上花费最多，可他不靠谱，爸妈以后的事能靠他吗？” 　　“我和二哥呢，替他尽了老大的责任，他不仅不感到羞愧，还沾沾自喜。爸妈，分家吧，分家了给我和二哥出口气。” 　　蒋鸿钧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没有想到弟弟一回来，就被大哥找上了。爸妈，大哥平时可没少跟我说，他是老大，家里的东西全是他的。至于养老，他说，爸妈喜欢我和弟弟，养老就是我和弟弟的事，他一分不沾。” 　　这些话蒋儒均没有明说过，可他这个人的心思太好猜了，心胸狭窄得装不下事，什么心思都会摆在脸上，还自以为聪明。 　　卫慧咬牙切齿说道：“这个老大！” 　　她想到了老大工作后没上交一分工资，还以工资低不够花销，伸手向她要钱。老二、老三呢，没结婚前工资全部交给她这个当妈。 　　蒋红峰和卫慧的脸色都沉得可怕，尽管早就知道不能指望大儿子，可明明白白地戳破出来，两个人心里还是怒火中烧的。 　　良久，蒋红峰沉声道：“分家这事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宜，谈好了就分家。” 　　蒋鸿钧和蒋维均看向卫慧，等她的说法。 　　卫慧捏了捏额角，叹息道：“老头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分吧，分了之后，就没有烦心事了，以后她什么也不管了。 　　大年二十九这天，蒋家人一大早草草吃过早饭就忙开了，烧一大锅的热水，洗芭蕉叶、粽子叶和葛藤绳。 　　做各式粿品需要大锅大盆，在厨房摆不开，就把用具都搬到了客厅里，在客厅里做粿品。 　　餐桌上摆着好几盆的开水，卫慧怕孩子跑来跑去，碰倒了滚烫的开水，天也不冷，穿件秋衣和薄毛衣就够暖和了，就把全部的孩子都赶到院子里去。 　　大大小小十个孩子在院子里，一起跳房子，就连蒋乔也参与其中。 　　还没轮到蒋乔跳呢，正在跳的是蒋菡，快十四岁的姑娘了，身材高挑，一蹦一跳，满溢着青春与活力。 　　蒋松见蒋乔站在那里，一帮堂兄弟姐妹中，一眼就瞧得见她，细看了这个堂妹的眉眼和白得出众的皮肤，三叔和三婶也白，可没有白成这样。 　　想到爸妈说过的话，这个堂妹曾经不是蒋家的孩子，后来才被换回来了。蒋松抿紧嘴唇，在学校里最神气的就是军人家庭的孩子了。 　　他们根正苗红，老师都不敢跟他们对着干，在同学中话语权最大，自己呢因为爸爸是个老师，被人瞧不起。 　　蒋松心里愤愤然，要是自己是三叔家的孩子就好了，听说三叔升官了，以后的职位还能更高，跟爷爷一样。 　　蒋松眼神凶狠地盯着蒋乔看了一会，然后向蒋乔走了过去。 第65章 　　蒋乔注意到了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不过她没有回头去看，是谁在看她，不外乎是大伯家几个孩子中的一个。 　　蒋儒均和杨青柳从高高在上的大学老师和宣传干事，变成了肉联厂的工人,他们肯定瞧不上这份他们认为粗鄙的工作。 　　日子过得不好了自然要发泄,可不得在家里时不时骂蒋乔一家。大人跟大人不对付,小孩自然就跟小孩不对付了，这次回来,蒋乔感到大伯家的孩子对她的敌意更重了。 　　蒋松一点也不控制自己的音量说道：“蒋乔，你不是蒋家人吧,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吧,三叔和三婶生不出孩子来，就把你抱来充数。” 　　蒋乔被蒋松蠢到了，他是快要初中毕业了吗？不像是个有初中文化的人啊，宋舒敏可是快到临产了,才到京市去的。 　　宋舒敏一怀孕，因为蒋维均不在她身边,卫慧就让她回来住了,要是宋舒敏假孕,能瞒天过海？ 　　蒋松的话一出,其余的孩子都看向他和蒋乔两个人,连蒋菡房子都不跳了。 　　气氛一时僵硬下来。 　　蒋乔看向其他人，茫然问道：“野种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几个孩子,肯定有人知道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听了蒋松的话,呆愣住了。可要解释给蒋乔听,谁也不想开这个口。 　　蒋乔见没人告诉她,便说道：“那我去问爷爷奶奶吧。”说着，就转身朝屋里去。 　　“不准去！”蒋松喝道，转身想拉住蒋乔。下一秒却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哀嚎，“哎呀！好痛！” 　　蒋乔趁大家都看向倒在地上的蒋松，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脚收回去。 　　蒋松捂着下巴爬了起来，把手放下来一看，下巴破皮流血了，立马大叫道：“妈！我流血了！” 　　蒋乔把头侧过去，远离噪音源，一点小伤至于吗？虽然血流得不少，但她一扫，就知道没有伤到骨头，只伤到表层的皮肤组织，好了连疤都不会留下的。 　　她算是手下留情了，蒋乔看向一旁的尖锐石子，那是捡来用来扔房子的，蒋乔平静地看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屋里的大人全部一溜烟跑出来了。杨青柳快步跑到蒋松身边，大声质问道：“这是谁干的？” 　　卫慧比杨青柳理智一些，目光心疼地看着蒋松的伤口，朝着最近的蒋儒均说道：“快把客厅里面的小医药箱拿来！” 　　然后忙不迭地柔声说道：“松松，奶奶给你包扎伤口立马就不疼了。” 　　蒋松呜呜地红了眼眶，指着蒋乔，控诉说道：“奶奶，都是蒋乔的错！” 　　这属于恶人先告状啊！蒋乔敢肯定蒋松不知道是她出脚绊倒他的，只会以为是自己走路的步子不稳，才摔倒的。 　　卫慧盯着大孙子下巴直往下流的血，心疼得直抽抽，大孙子可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情急之下卫慧比杨青柳这个当妈的动作更快，她转向蒋乔，厉声说道：“乔乔，你怎么能那么坏心肠去推你大堂哥呢！” 　　见卫慧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蒋松，蒋维均和宋舒敏怒气直往头上冲，蒋维均作为一家之主，冷声冲着卫慧道：“到底是谁有错在先，还不能凭一句话来定夺！” 　　自家闺女可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即使真推了人，也是对方先挑衅。大侄子的一句话，就让他妈冲着闺女发火了，蒋维均觉得寒心，果然在身边的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宋舒敏走过去揽着蒋乔的身子，轻抚着蒋乔的后背，低声问道：“乔乔，没事吧。” 　　蒋维均也上下扫视蒋乔，看她有没有受伤。 　　蒋乔朝父母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爸妈，我没事。” 　　杨青柳气冲冲说道：“三弟，你有眼睛看吗？我们松松流了那么多的血，难道是他自己往地上撞，去陷害堂妹！这分明是蒋乔这孩子的错！” 　　第一次被小儿子下冷脸，卫慧神色怔怔的。 　　蒋儒均跑回来，把医药箱往卫慧眼前一递，急忙道：“妈，快给松松处理伤口！” 　　卫慧这才回过神来，打开医药箱给蒋松清理伤口。 　　蒋维均不想与杨青柳这个大嫂胡搅蛮缠，他直接看着大侄女蒋菡问道：“菡菡，告诉大人，事情是怎么回事？” 　　蒋维均本来想问闺女的，但蒋乔说的话，他妈和大哥大嫂肯定不信，所以才问最有正义感的大侄女。 　　蒋菡有点被吓到了，看向齐芳。 　　齐芳冲着大女儿说道：“菡菡，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蒋菡看了看嗷嗷直叫疼的蒋松，又看了看被吓得不会说话了的蒋乔，开口说道：“我们在好好地跳房子呢，轮到我跳了，其他人都站着，大堂哥突然来到乔乔堂妹面前，说三叔三婶不能生，乔乔堂妹是抱来的野种，不是蒋家人。” 　　“乔乔堂妹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就问我们，但我们不敢告诉她。然后乔乔堂妹就想跑去问爷爷奶奶。大堂哥急了，去拉乔乔堂妹，走路没走稳，就摔倒了。” 　　蒋菡叙述完后大人们齐齐沉默了。蒋松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把头埋进卫慧怀里，大声哭道：“奶奶，我好疼啊！” 　　卫慧不敢置信，大孙子会对堂妹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她看向大儿子家的几个孩子，小的三个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蒋丹以沉默来默认蒋菡说的话是事实。 　　蒋松在家老是在杨青柳和蒋儒钧面前告她的状，蒋丹跟蒋松这个大哥积怨已深，哪会帮他说话。 　　这几年，蒋丹算是看明白了，蒋乔这个堂妹碍不到她，甚至蒋菡也不会跟她抢东西，反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会妨碍到她的利益，她恨不得让蒋松栽个大跟头，失去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宠爱才好呢！ 　　蒋乔是个愚笨的，是除了蒋维均和宋舒敏两人之外的共同认知，她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体不好，整天被关在家里，蒋维均和宋舒敏肯定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能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 　　蒋维均和宋舒敏倒是知道蒋乔的绝顶聪明，可蒋乔看的任何报刊书籍，也不会出现野种两个字啊。所有人都没有疑心蒋乔装不懂野种的意思，都信了蒋菡的话。 　　宋舒敏气得直发抖，语气冰冷问道：“大哥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蒋儒均低头装死，杨青柳被逼问着，语气十分不足地说道：“三弟妹，你这话我听不明白。好了现在事情弄清楚了，这事就算了，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宋舒敏冷笑一声，说道：“我不跟孩子计较，我跟孩子的父母计较。蒋松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他一个孩子能无缘无故地说出来。不是大哥大嫂说的，还能是谁！总不会是爸妈在孩子面前说是非吧！” 　　蒋红峰看着院墙周围，再大声吵下去，整个大院的人都要来看热闹了，他沉声道：“全部进屋！有什么要说的，关起门来说！” 　　一群人分成四段进了屋，蒋红峰在沙发最中央坐下，说道：“都坐下。” 　　一坐下来，蒋维均对蒋松怒目而视，语气尖锐道：“没人教蒋松，难道大侄子天生就是个坏胚子！” 　　蒋维均火冒三丈，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本来还以为是孩子之间的小争执呢。 　　谁知道，这个平时在长辈面前嘴甜聪颖的大侄子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大哥一家真是从根子上就坏掉了，才让孩子也如此不堪。 　　蒋儒均怒道：“老三，你怎么那么恶毒！” 　　蒋维均冷哼，看了一眼蒋红峰的脸色，才说道：“我恶毒？好！我承认我恶毒，但我的恶毒可不及大侄子。” 　　“现在就事论事，这事怎么个说法？爸，你这个当爷爷的可不能偏帮大孙子，要为我家的乔乔说句公道话！” 　　蒋红峰知道小儿子是在对卫慧不满和失望，他正色说道：“什么你家的，我家的，乔乔就是我们蒋家的。” 　　在大孙子和小儿子之间，蒋红峰选择了最器重的小儿子。大孙子再合他心意，以后再出色，他又有多少年好活了？最能给他挣脸面的还是小儿子。 　　说完后，蒋红峰看向低头小声哭泣的蒋松，语气严肃问道：“松松，你告诉爷爷，为什么会对三叔家的堂妹说出这种话来？” 　　在蒋红峰严厉的目光注视下，蒋松身子一颤，哭声停止了，他看向蒋儒均和杨青柳。 　　蒋儒均怒瞪了大儿子一眼，让他不要乱说话。 第66章 　　杨青柳则爱子心切,急忙说道：“爸，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文化，才在孩子面前乱说的。我想三弟和三弟妹那么聪明，乔乔这孩子有点笨,感到奇怪就在孩子面前提了提。” 　　“不过野种我可没有说过,准是松松在学校里听到的。现在学校乱哄哄的,什么狗崽子，败类,野种之类的话可常见了。” 　　说着，杨青柳就掩面哭了起来,她虽然哭着但是说话声却非常清晰,“爸妈，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松松他只是个孩子。” 　　见娇弱的妻子受欺负哭了，蒋儒均生气道：“要怪就怪学校好了,爸妈怎么能怪到青柳身上！青柳是再善良不过的人了。” 　　说着，蒋儒均揽过杨青柳,柔声安慰道：“青柳,不哭了。” 　　蒋乔表示没眼看,连忙垂眼低头看地板。大伯和大伯母好适合去演琼瑶剧,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宋舒敏气不过,让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她握紧拳头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蒋维均握住了手。 　　蒋维均冷声道：“好了！大哥和大嫂要腻歪,就回房间去。孩子们都在呢，也不怕伤了孩子的眼睛。” 　　“那事情该怎么处理？蒋松在学校听到了不堪入耳的话,转头就对小几岁的堂妹说。现在哪个学校不乱啊？怎么就蒋松一个把坏的学了去,其他侄子侄女怎么不见他们有样学样。蒋松你给乔乔道歉！” 　　杨青柳的哭声停止了,与蒋儒均对视一眼。道歉就道歉吧，要不然就要深究他们在家里诋毁三弟一家的事情了。 　　蒋红峰和卫慧对蒋维均的话没有异议，做错了事就该道歉。 　　杨青柳轻推了蒋松一下，示意说道：“去给乔乔堂妹道个歉，乔乔堂妹不会跟你生气的。” 　　蒋松求助地看向最疼他的奶奶，他才不想道歉呢，即使错了，也不会向一个丫头片子道歉的。 　　卫慧转头避开大孙子祈求的目光，小儿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可劝不动小儿子。 　　而且小儿子生她的气了，从对她冷脸后，就没看过她一眼，开口叫爸了，都不叫妈，把她给忽视了。 　　蒋松咬着牙慢腾腾地走向蒋乔，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不服气得很。 　　蒋松来到蒋乔面前低头说道：“对不起。” 　　声音比蚊子还小，蒋乔木讷地回答了个“哦”。 　　道歉的人敷衍，被道歉的人也怎么敷衍。蒋维均和宋舒敏不满意蒋松的道歉态度，蒋儒均和杨青柳不满意蒋乔的回答态度，不应该大方说，没关系嘛。 　　蒋红峰知道，蒋松给蒋乔道歉，并不能平息小儿子和小儿媳心里的怒气，他们心里可不糊涂，准是父母在孩子面前说过类似的话，蒋松才学了去的。 　　蒋红峰转头冲着卫慧说道：“去把东西拿出来。” 　　这是要给蒋乔补偿的意思？在场的大人心里疑惑。 　　蒋红峰等卫慧拿出一个厚实的布包出来，才大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下一代也成长得差不多了。这分家的事也耽误不下去了，今天我们就正式分家，把家给分好了。” 　　说完，蒋红峰看向卫慧，示意该她说了。家里的财产，蒋红峰一概不清楚，钱的事该由卫慧来说。 　　卫慧扫了一圈，老三一家神色平静，老二媳妇和老大媳妇眼神急切，嘴角都要控制不住了。老二还算镇定，老大有点懵，显然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要提分家了？ 　　卫慧轻哼一声，解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团团的大团结，冷声说道：“这里是我和老头子所有的大钱了，我们老一辈的人可没有把钱存银行的习惯。” 　　“除了这些钱，其余值钱的东西就没有了，这里有一万块，老大家一千块，其余九千块老二和老三平分，一家四千五百块。” 　　除了钱，值钱的东西就是黄金了，家里所有的黄金都让卫慧拿去打了金锁，平分给了三个儿子。 　　蒋儒均把平安金锁给了大儿子，蒋鸿钧则自己收着，换成等价值的钱，平分给四个孩子，蒋维均直接给了蒋乔。 　　蒋乔暗叹，她爷爷奶奶真能攒钱，不过两个人的工资都属于高级别的，一个月两个人的工资收入就有几百块了。 　　蒋儒均直接呛声：“凭什么！爸妈不公平，我是老大不说拿大头，连平分的资格都没有？” 　　卫慧懒得跟这个浑儿子生气，她平静说道：“凭什么？就凭你花得最多。你算算，大学四年，不说学费了，你每月的花销要多少？” 　　“鸿钧和维钧工作后上交的工资，结婚后我都还给他们了。本来呢，是想让小的两家吃亏的，三家平分这笔钱。可是……” 　　卫慧加重语气，转头看向杨青柳，接着说道：“你们住家里的，而且就这目前的情况来看住的时间还不短，一千块就当作是给老二、老三家的补偿了。还扣去的一千多，里面包含了老大你大学四年的花销和老大媳妇的彩礼钱。” 　　杨青柳委屈巴巴地说道：“妈，我知道你最不待见我这个儿媳妇，可儒钧始终是您的儿子啊。你可不能因为我而亏待了儒钧。” 　　“儒钧跟我说过，你给三个儿媳妇家的彩礼都是三转一响加六百块钱。我的彩礼钱您也没多出一分啊，怎么单单给我的给扣了出来。” 　　杨青柳的心拔凉拔凉的，自从知道公公婆婆每月的工资后，她就盼着分家这一天呢，不说把公公婆婆手里的钱全拿到手，起码能有上千块吧。 　　现在能分到一千块了，她却不满意了。二叔子和三叔子家能收到四千五百块呢！ 　　卫慧眼神不屑地盯着杨青柳看，凉凉说道：“谁让你有个好娘家呢。我是每个亲家给了三转一响加六百块钱，可老三媳妇全给带回来，她外祖一分不收，一件东西都没留。” 　　“老二媳妇家呢，亲家母意思意思收了一百块。你呢，你家爹娘恨不得把你身上的红衣裳也扒下来，你两手空空穿着一身新衣服就嫁进来了。那身新衣服还是我给买的呢。这样来说，扣你一千块钱不过分吧。” 　　“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把彩礼和聘礼都带回来，让我们家白得一个媳妇，可后来为了给你们的婚房撑场面，不那么寒酸，我又买了一次家具和三转一响放在你们的婚房里。老大媳妇你说说，这对你两个弟妹公平吗？” 　　齐芳低头忍笑，蒋维均、宋舒敏和蒋鸿钧还算憋得住。就算再穷，陪嫁一床旧被子总可以吧。他们目前为止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齐芳和蒋维均两兄弟就算了，他们上数两代人都是广市人。宋舒敏呢，连吴家屯极度重男轻女的奶奶，都没有这样对待自己的闺女，再穷也会砍几根树木，请木匠打几样家具做闺女的嫁妆。 　　蒋红峰有些不耐烦了，一拍桌子，说道：“好了，这是我和老婆子一起谈好了的。这是我和她的钱，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老大家的你要是不同意，就一分都别拿。” 　　杨青柳最怕这个公公了，她连忙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明白妈为什么这样分家而已。” 　　蒋红峰虎目盯着她看，沉声问：“那现在明白了？” 　　杨青柳连连点头，“明白了。” 　　再不满意也没办法，他们这个小家没有任何的依仗，能跟公公婆婆闹起来？儿子和孙子公公婆婆都不缺，蒋儒均在家里就是个不受宠的，用他们来打动公公婆婆，根本行不通。 　　杨青柳转眼看到了喜不自禁的齐芳，眼珠子一转，煽风点火说道：“爸妈，儒钧只拿一千块，我没意见。” 　　“可剩下的九千块平分可不公平，二弟家有四个孩子呢，其中有两个是男孩，三弟家只有乔乔一个女孩。按我说，就该按人头来分才更合理。” 　　小儿子正恼她冲乔乔发火呢，卫慧赶紧表明立场说道：“分家是父母跟儿子分的，可不是爷奶跟孙辈分的！我有几个儿子，就分成多少份！” 　　听了杨青柳的话，齐芳起了点小心思，立马被卫慧的话给熄灭了。她一想，没有小叔子一家，这家可分不了呢。 　　齐芳立即附和说道：“妈说得对！” 　　卫慧把各家的钱数出来，交给三个儿子。最后她冲着杨青柳好心提醒道：“老大媳妇，这房子可是部队的，不是蒋家的私产，等老头子退休了，我们就要搬走了。” 　　“你拿了钱，可别花在百货大楼和娘家身上。赶紧去找找门路，跟肉联厂的分房职工里，花钱换一个分房名额出来。” 　　杨青柳心里正计划着这笔钱该怎么花呢，冷不丁被卫慧这么一说，顿时歇了花钱的心思。 　　婆婆说的话不好听，可是这可是实话，没有属于自家的房子，到时候三个儿子怎么结婚？ 　　杨青柳讨好地笑笑，说道：“妈，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妈，我们接着做粿品吧。” 　　粿品除了自家吃一点，还要送给蒋乔的两个姑姑家和齐芳的娘家去，这要做的量可不少，这才做了一点就被打断了。 　　吵架是吵完了，粿品还是要接着做。宋舒敏跟个没事人一样和杨青柳凑在一起，搅拌糖水。 第67章 　　蒋乔被蒋维均带回房间去了,一回到房间，蒋维均就与蒋乔平视，按住她的双肩，语气温和说道：“乔乔,蒋松说的话你要当真,他是个坏孩子。坏孩子说的话信不得,知道吗？” 　　不就是三十好几，才闺女一个孩子嘛,大院里的乌栋都五十了，也才有乌宝珠一个闺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生的孩太少了,就是不能生，这是什么屁话！蒋维均在心里难得爆了句粗口。 　　蒋乔点头，说道：“爸，我不明白大堂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么说,蒋维钧总该放心了吧。 　　蒋维均舒了口气，笑了起来,说道：“不懂就好,这些话没有意思,乔乔就当没听过。” 　　蒋乔“嗯”了声,“野种”、“野孩子”、“野丫头”、“有娘生没娘养的”……蒋乔上辈子听了没有上万遍,也有上千遍了。 　　自从她顿悟不服孙佳娟的管教，当牛做马后,这下话就像绵延不绝的利剑一样向她袭来。但对说话的人不在意了，对方什么话都伤害不到她。 　　蒋维均不放心蒋乔,不想让她和蒋儒均家的孩子玩到一块去,便叮嘱说道：乔乔,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就回京市去了。你再忍耐一天，就待在房间里看爸爸的高中课本。” 　　这次比上次回来得早了，回去也得提前。 　　不去跟一帮小孩玩，正合蒋乔的意，蒋乔说道：“爸爸，我不想玩。可我要听奶奶的话。” 　　蒋维均暗道，我说呢，一出门闺女比在家活泼多了，他和宋舒敏还想多带闺女出门去呢。哪知道是长辈发话，闺女不敢不听从，跟其他孩子玩估计也不开心。 　　蒋维均拍板说道：“不想玩，就不去玩了。奶奶说的话，也不一定要听。乔乔不要勉强自己。” 　　即使蒋乔再听卫慧这个当奶奶的话，蒋乔也是排在最后头的孙辈。蒋维均经过这么一遭，算是十分明白了蒋乔在卫慧心里的地位。 　　宋舒敏把粿品放到大土灶蒸着，就回房间歇歇去了。 　　看到蒋维均一脸气哼哼的表情躺在床上，拍了他一下，开口道：“干嘛呢？还气着呢？我和乔乔都不气了。” 　　说着朝坐在沙发上的蒋乔问道：“乔乔，你生气吗？” 　　蒋乔假装不明所以说道：“妈妈，气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舒敏被蒋乔的愣逗得扑哧一笑，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好生气的？天天气这个，气那个，气不过来，气多了老得快。” 　　这个“老”字点醒了蒋乔，她拿过宋舒敏的布包，掏出一瓶雪花膏来，递给宋舒敏，说道：“妈妈，你刚刚做活了，用这个擦手，手才不容易粗糙。” 　　宋舒敏一把把蒋乔揽在怀里，含笑赞扬说道：“我闺女就是贴心小棉袄！” 　　蒋乔轻轻一挣扎，宋舒敏知道蒋乔一向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立马把人放开，接过雪花膏，说道：“妈妈这就擦，你去看书去吧。” 　　宋舒敏拧开雪花膏的盖子，一边擦手，一边瞄着丧着一张脸的蒋维均，开解说道：“我说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跟自己的亲妈生气呢？蒋维均同志要孝顺，有什么好气的。” 　　“你这是恃宠而骄，知道妈最疼你，你才有这个本事生气长辈的气。你看我，我父母从小到大就当没生过我似的，我都没生他们的气。要像你这样的，我早被气死了。” 　　蒋维均起身，冷哼一声，说道：“我生什么气？你看乔乔跟蒋松争执，蒋松流血了，却没一个来问问我们乔乔有没有事？一个个地围着蒋松这个孩子转！” 　　宋舒敏用手肘一杵蒋维均的肩膀，好笑道：“蒋松不是受伤了嘛，非得乔乔受伤了被人围着转了，你才甘心。我说，五个手指头，都有长有短呢。乔乔是金子啊，所有人都得喜欢她？” 　　“就连你，你能保证一视同仁对待所有人，不能吧。被多少人喜欢，就要背负多少人的期待。乔乔有我们疼就够了，被爸妈看重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蒋维均也不偏激之人，被宋舒敏这么一说，他想了想，就想开了。卫慧多疼蒋松这个大侄子，疼得蒋松跟她最亲，连父母都不亲了，蒋维均想想，接受不了闺女不跟他亲了。 　　宋舒敏见蒋维均面色缓和下来，说道：“一会呢，我去跟妈说个软话，给你们一个台阶下。我问你，钱呢？” 　　四千五百块，宋舒敏可不敢当着婆婆的面把钱从蒋维均手里夺走，这笔巨款是被蒋维均拿走的。 　　蒋维均十分自觉地说道：“一分不少放你包里了。”宋舒敏随身带了一个亚麻包，贵重物品都放在里面。 　　宋舒敏边把雪花膏的盖子给拧上，边说道：“带回京市去，再存到银行的户头里去。” 　　宋舒敏暗想，公公婆婆真是心大，那么一大笔钱就放在一楼的房间里，也不怕被人顺走了。 　　“妈，您在呢？”宋舒敏探头，冲着坐在房间沙发上的卫慧说道。 　　卫慧抬头，应声道：“在呢，进来吧。” 　　宋舒敏进来坐下，跟卫慧隔一张小桌子，宋舒敏朝向卫慧，明知故问道：“妈，你怎么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卫慧叹了口气，看着宋舒敏说道：“老三媳妇，你跟我说实话，维均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呢？” 　　卫慧心里发愁，小儿子这是对她有意见了。她当时不是情急之下，才冲乔乔那孩子发火的嘛。 　　再说了，她统共就见了蒋乔一回，她能知道她的秉性如何吗？万一是个骄纵霸道的，推人也是可能的。卫慧这会正伤心呢，要是最贴心的小儿子跟她离心了，可怎么办！ 　　宋舒敏含笑小声道：“维均哪能跟您生气，他一给您冷脸，下一秒就后悔了。不过他是个骄傲的性子，放不下脸来给妈低头认错，就让我来告诉您，他不生妈的气了，您可别伤心。” 　　卫慧立马笑开了，说道：“那就好，维均是个孝顺孩子，我就说他不会生我的气的。” 　　宋舒敏接着道：“妈，我和维均因为孩子的事情，心里可着急了。明天早上您带我们去医院瞧瞧，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卫慧本来的打算是这样的，不过她只打算带宋舒敏一个人去看医生，她怀疑宋舒敏是因为生蒋乔，伤了身子从而不能生了。现在嘛，宋舒敏刚刚替她和小儿子缓和关系，这个口倒是不好开了。 　　卫慧摆手笑道：“京市的大医院都说你们两个身体没问题了，去这医院还能看出什么来。你们放宽心，好好等着就是了，越着急孩子越难怀上。” 　　宋舒敏点头称是，心道总算把这关给过了。 　　广市的医疗资源远比不上京市和沪市，宋舒敏大学毕业本应该留在沪市的，就是学校号召他们这一届的医学生去支援其他医护人员短缺的城市，宋舒敏响应号召，自愿来到了广市当医生。 　　吃过年夜饭后，蒋乔一家就启程去了火车站，宋舒敏把给两个姑子家年礼交给卫慧，初二两个姑子上门拜年的时候，让卫慧交给她们。 　　宋舒敏坐在车厢的下铺上，把蒋乔提前收到的红包都拆开来，不用特意记，一看纸币的面值大小，宋舒敏就知道是谁给的。 　　宋舒敏拿起一张大团结，冲着蒋维均说道：“这准是妈给。”特意给蒋乔受了委屈的补偿。 　　蒋维均一脸不在意说道：“给了就给了，不用特地跟我说。” 　　宋舒敏瞪眼说道：“蒋维均，你心里得意着吧。别装了，你一生气，妈就要放下身段来哄你了，妈对你这儿子多在意啊。” 　　宋舒敏才不干缺德的事，离心母子两个之间的感情呢，除了生孩子的事，婆婆从不刁难她，她得感恩。 　　蒋维均忍不住笑了，点头说道：“应该的嘛，乔乔平时也收不到奶奶的零花钱。” 　　卫慧过大节小节的时候都会给孩子零花钱，不多，最多一毛。卫慧是个节省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积蓄。 　　蒋乔见蒋维钧不生闷气了，心里松了口气，她不想蒋维钧这个好爸爸不开心，反正她也报复回去了。 　　蒋乔还不知道，她的好爸爸离开之前还干了一件大事呢，他下黑手把蒋松拉进房间的浴室里，好好地教训了他一顿，然后把浴室的门反锁住。 　　到了火车站才打电话回去，告诉蒋儒钧，他找不到的好大儿，被他锁在房间浴室里了。 　　“有瓜子、花生、芝麻糖、冬瓜糖、水果咧！”火车上的售货员推着小推车叫卖。火车上的东西不要票，可价钱高，把售货员叫住的人不多。 　　售货员从蒋乔家的车厢经过，蒋乔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看见推车上面有芒果，转头冲着宋舒敏说道：“妈，我想吃芒果。” 第68章 　　一听这话,售货员机灵地停下脚步。 　　宋舒敏往推车上一看，那芒果又红又青，个头还不小，这可是在京市难得买不到的好东西。 　　宋舒敏起身问道：“售货员同志,这芒果怎么买啊？” 　　售货员说道：“一毛钱一斤。”这都跟鱼干的价格差不多了,鱼干一斤才一毛几分。 　　售货员也知道这个价格贵,他拿起一个芒果递给宋舒敏，推销说道：“这是从海南那边进的芒果,可好吃了。核薄肉多，别看皮青着,现在就能吃了,保证甜的，而且果肉也不渣。” 　　宋舒敏低头闻了一下芒果的香气，香气足，说明已经熟了。 　　难得蒋乔说想要吃什么,蒋维均见宋舒敏磨磨蹭蹭的，便说道：“售货员同志,给我挑六个最大的。” 　　一个起码有一斤多,六个足够吃了。蒋乔却还嫌少,她开口说道：“妈,再买些生的,带回去放着慢慢吃。” 　　宋舒敏见父女两个都替她拿了主意，还能说什么呢？便朝售货员说道：“同志,你这边有生的吗？我要十来个吧。” 　　售货员一脸笑容说道：“有，车务室里放着呢。” 　　他看了看蒋乔三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他们买了卧铺,知道人家不是贪小便宜的人,直接把推车停在这，跑着去拿芒果去了。 　　宋舒敏说十来个，售货员同志给她拿了二十个过来。 　　最后宋舒敏买了二十六个芒果，花了六块多，芒果被分装了三个大网兜。 　　售货员达成了一笔大买卖，还贴心说，他可以从火车上借一把小刀过来，让他们削芒果吃。 　　宋舒敏知道在火车上把芒果削了，蒋乔也不会吃的，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蒋乔一到家门不远处，便看到有人站在她家门前，她仔细一瞧是韩从文抱着韩修站在那里。 　　蒋乔发现了，蒋维均和宋舒敏也发现了，宋舒敏说道：“哟，从文跟年年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宋舒敏前年的时候，拜托蒋维均去看看沪市的房子，这有了来往，就慢慢走进了，三个人之间不再是一口一个同志了，都以“维均”、“从文”、“舒敏”互称了。 　　宋舒敏拉着蒋乔加大走路的速度，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韩修穿着军棉袄，头上戴着军绿色的小毡帽，这一看就是用蒋红峰的服装给改的。 　　宋舒敏掏出钥匙开门，说道：“你们怎么在这等啊？多冷，年年受得了吗？快进屋暖和暖和。” 　　韩从文把跃跃欲试想要下地的韩修，放到地上，说道：“用毛巾围着他的鼻子呢。” 　　因为着韩修的大病小病不断，韩从文对儿子的态度越发软和，韩修一说要去蒋家等蒋家人回来，韩从文就二话不说带他出来等了。 　　进了屋，不用宋舒敏说，蒋维均就拿起四个暖水瓶，打算去锅炉房打水去，他对着韩从文说了句，“从文，你自便，我们先好好收拾收拾。” 　　韩从文看了一眼，隔了位置坐着跟蒋乔说话的韩修，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要不然在这里傻站着看孩子吗？ 　　两个人聊着天一起走了。 　　蒋乔打断韩修说道：“你先自己待着，我要去洗澡了。” 　　韩修要是特意去记一些事情，那记性是杠杠的，三年前的事他还记得呢，他知道从外地回来，蒋乔就要洗澡换衣服。 　　他应承道：“好啊，我先自己坐着。” 　　现在韩修对蒋乔房间的东西不感兴趣了，他对蒋乔空间里的东西感兴趣，可他知道一旦有第三个人在场，蒋乔是不会变魔法，变出东西来的。 　　因为韩从文来了，宋舒敏就想让他带点东西回去。宋舒敏解开行李的包袱，把三袋子的芒果全部拿出来，准备分一半让韩从文带回家去。 　　韩修目不转睛地盯着网兜里的芒果看，他惊讶道：“姨姨，这是芒果吗？” 　　宋舒敏闻言抬头，看韩修离她的距离不近不远，才说道：“年年，你是怎么知道这是芒果的。” 　　华国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芒果。前年不久有位来华访问的外国友人，送给了最高领导人一篮子芒果，最高领导人都舍不得吃，拿出来做宣传，大部分的京市人才见识到仿真的芒果，不过这个人肯定不包括韩修。 　　韩修回答道：“报纸上有芒果的照片。” 　　宋舒敏都忘了蒋乔爱看报纸，连带着韩修也看了不少报纸的事情了，她用手杵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道：“姨姨都忘了这事了，年年喜不喜欢吃芒果？” 　　韩修“嗯嗯”地点头，水果他都爱吃。可以说这个年代你找不出不爱吃水果的人，连山上的野果子半青不熟的时候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摘下来了。 　　宋舒敏好笑道：“回去让你爸给你削，这次年年可以吃个够。” 　　韩修眼神充满着期待，盯着宋舒敏的动作。 　　蒋乔穿着一件长袖圆领衫，踩着拖鞋就出来了，看见宋舒敏挑芒果的动作，便说道：“妈，你把豆豉鲮鱼罐头也给年年带回去吧，我不爱吃罐头。” 　　因为卫慧对蒋乔这个孙女愧疚，今年从广市带回来的好东西比上回多。豆豉鲮鱼罐头就是其中之一。 　　豆豉鲮鱼罐头是广市罐头厂为了创外汇，专门出口东南亚的产品。这次卫慧给蒋乔这个孙女两罐。 　　韩修凑到蒋乔身边，问道：“豆豉什么？鲮鱼又是什么样的鱼？” 　　蒋乔看向宋舒敏，宋舒敏会意解释道：“豆豉是用黄豆做的，跟黄豆酱差不多，不过比黄豆酱要干。鲮鱼呢，是一种细长的小鱼，比年年的手都要小。” 　　韩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蒋乔给他举例说道：“跟小黄鱼差不多。” 　　蒋维均跨过门槛问道：“什么小黄鱼？你们在说什么呢？” 　　宋舒敏头也不抬，说道：“在跟年年讲鲮鱼呢。” 　　蒋维均和韩从文两个大男人果断闭嘴，他们可不想揽事上身，被孩子一个劲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蒋维均说道：“乔乔，你把特产拿出来招待韩叔叔。” 　　韩从文连忙拒绝道：“不用，我午饭才刚吃不久。” 　　“嗯”蒋乔应声，忽视了韩从文的话。 　　韩修跑到韩从文面前，兴奋地说道：“爸爸，我可以吃很多的芒果了。” 　　韩从文一进门，就看到餐桌上的芒果了，此时他好奇问道：“你们的芒果在哪买的？” 　　蒋维均倒水进洗手盆里，说道：“火车上，听说是从海南运输过来的。” 　　韩从文说道：“那你们的运气真不错，要不是有你们，年年这辈子都吃不上这种热带水果。” 　　韩从文是商业系统的，去福州出差，那里有一家大型的水果罐头厂，不少热带水果都有，他还吃到新鲜的荔枝。 　　品尝了各种水果罐头后，觉得滋味不错的，又是京市没有的东西，便弄到了几罐稀有的水果罐头，寄回京市去。但芒果却是没有的。 　　蒋维均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洗手，说道：“是乔乔眼尖，又是个识货的，我们才没有错过。” 　　这次从广市带回来的零食跟上回一模一样，再加上蒋乔这半年来偷偷给韩修补餐，他已经没有那么馋外面的零食了。 　　几个大人都嘀咕，孩子的零食消耗速度慢下来了，难道长大了就不爱吃零食了？可饭菜他们也没吃多少啊，就这么抗饿？ 　　蒋乔和韩修各拿了一块蛋散，挨着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韩从文在蒋乔的招呼下，也拿起一块鸡仔饼品尝。 　　韩修边吃边问：“乔乔，这次过年我一共收到了五块八毛两分的压岁钱，你收到了多少？” 　　韩修打听蒋乔的压岁钱，还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压岁钱数目说出来，倒是一点也不避着大人。 　　蒋乔回答道：“十四块两分。” 　　韩修眼睛瞪圆了，大声说道：“乔乔，你怎么比我多了那么多的钱？明明去年我比你的压岁钱多。” 　　蒋乔淡淡解释道：“因为我回爷爷奶奶家去了，人多了收到的压岁钱就多了。” 　　蒋乔其实疑惑，韩修哪那么多压岁钱，她爸妈都没给他呢。韩家人一人给韩修一块，也就三块，剩下的两块是怎么来的？ 　　韩修吃完一块蛋散，不想再吃了，他拿出帕子来擦手，转头朝放置东西的宋舒敏大声道：“姨姨，我的压岁钱呢？你还没给我呢。” 　　那叫一个不见外，理直气壮啊。 　　韩从文轻斥道：“韩修，你的教养呢？怎么跟你姨姨说话的？” 　　蒋维均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听见韩从文的话，蒋维均这个当叔叔的护上了，说道：“这有什么呀，年年又不是外人。乔乔你去爸妈房间里，把年年的红包拿出来。就在五斗柜的第四个抽屉里。” 　　宋舒敏说道：“对不起啊，年年。姨姨这一忙，给你的红包给忘了。” 　　韩修没搭理他爸，大方表示道：“姨姨，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把你和叔叔给我的压岁钱算进去了。” 　　蒋乔拿着两个红包出来，递给韩修。心里无语，我说呢，韩修的压岁钱收入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两块，原来是把她爸妈每年固定给的两块给算进去了。 　　韩修在蒋乔家就像待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他一接过红包，立马向蒋维均和宋舒敏道谢，然后就把红包拆开了。 第69章 　　蒋维均看了一眼直愣愣的儿子,提醒说道：“年年，你是不是有东西忘记交给乔乔了？” 　　韩修茫然了两三秒钟，恍然大悟般说道：“乔乔，我忘记给你红包了。” 　　说完,韩修从棉袄的扣子缝隙伸手往衣服里摸,摸出三个红包过来,说道：“给，乔乔。这是我替你从爷爷奶奶和爸爸那里要来的。” 　　韩修替蒋乔讨到三个红包后,从大年初一的早上到今天，一直贴身带着,心心念念都是把红包给蒋乔,蒋乔一回来，韩修反倒把这事给忘了。 　　蒋乔接过，礼貌向韩从文道谢。 　　韩从文也知道大院里出了个前无来者的小神童，是乌栋家的独女乌宝珠,他心中有感而发，还别说,虽然自己傻儿子和蒋乔两个孩子都不怎么聪明,可知礼,家教是一对一的好,她见过的所有孩子都比不上。 　　韩修哀叹一声说道：“完了,乔乔的压岁钱又比我多了三块。”韩家人给韩修和蒋乔的压岁钱金额是相同的。 　　这下三个大人都被他的童言稚语给逗笑了。 　　韩从文坐了会，就要带韩修回去午睡了。 　　宋舒敏把一大堆的东西递给他,十三个芒果、一只腊鸡、一块两斤重的腊肉、十根腊肠还有一大包干的海货。 　　韩从文连连推辞，说道：“年年,天天都要过来,吃了你们家的不少东西。这些东西我不能拿。留在你们家吧,反正年年也是要吃的，不能又吃又拿的。” 　　宋舒敏作势要把东西塞到韩修，韩从文见状立马接过了，这么重的东西一个七岁的孩子可拿不动。 　　宋舒敏一见韩从文把东西拿着了，放手说道：“这点东西有什么啊，每次你们家有点什么好东西。年年这孩子都要带过来，我都怕他要把家里搬空了。” 　　宋舒敏顿了一下，又说道：“芒果里面有三个是熟了的，可以马上吃。” 　　一听芒果两个字，韩修就双眼发亮，立马嘴甜道：“谢谢姨姨，姨姨你等着，明天我从家里给你带好吃的！” 　　韩从文笑了笑，带着东西跟韩修一起走了，这次韩修是走着回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韩从文就带着韩修来了，给蒋乔家一大块金华火腿和五斤的酱肉。 　　因为蒋维均明天才休假结束，难得有一天的时间在家里，韩从文也是明天才回沪市去，三个大人聊了一上午的天。韩从文和韩修的午饭也是在蒋乔家吃，蒋维钧和韩从文还小酌了几杯。 　　韩从文见两个孩子光吃肉，偶尔夹几片大白菜吃，其他的一概不吃，便说道：“乔乔和年年像是亲兄妹，两个孩子行为举止有很多像的地方。” 　　蒋维均听得出来韩从文语气里并无对蒋乔挑食的不满意，便笑道：“是挺像，我都不敢带乔乔去别人家吃饭，就怕乔乔被别人说道。” 　　每次相熟的战友家属随军搬进大院里来住，蒋维均总会被邀请去吃暖房饭，或者添丁、升职的喜事。蒋维均有的时候是独自赴宴，有的时候是带着宋舒敏一起去。 　　但他从不带蒋乔去，就蒋乔吃东西的吃法，定是会被外人教育的，不在饭桌上当场被教育，事后蒋乔吃东西的做派也会被传出去。 　　这年头，谁家孩子那么娇惯，只吃肉，遇到喜欢吃的蔬菜就吃点，要不然一点素菜都不吃，连主食也不吃。要知道，大院里困难一点的人家，用咸菜配稀饭填饱肚子有的是。 　　韩从文附和说道：“有条件干嘛让孩子吃苦呢，我们大人努力，不就是为了孩子嘛。” 　　韩从文教育孩子的方针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变，在韩修没有出生之前，他信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孩子不严厉管教，不多吃苦是成不器的。 　　他一定会把孩子教导得比他更出色。现在嘛，好好工作，升级别升工资，为儿子攒钱，不让他以后没钱花。 　　蒋维均朝韩从文举杯，示意一起碰一杯，他可算遇到知音了，在办公楼跟其他战友聊起孩子的事，他都不敢说话。 　　他们一个个都认可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说起家里的闺女就是从小帮带弟弟妹妹，帮干家务活，懂事能干。 　　蒋维均把一杯酒喝完，才说道：“从文说的有道理，不管女儿还是儿子，只要有条件该娇养就娇养，能让他们顿顿吃上肉，干嘛吃糠咽菜啊！” 　　韩从文连连点头，说道：“是，就是这个理。” 　　蒋乔垂下眼眸，韩从文上辈子可不是宠溺孩子的父亲，只要他一回来，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韩修又要挨骂了。 　　韩从文跟韩修待在一起，会从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变成一个脾气暴躁的老父亲，左邻右舍几乎天天能听到韩从文的怒骂，要不是有李红英和蒋红峰拦着，韩修不仅会被骂还会被打。 　　韩修也是个硬脾气，从不向韩从文服软，一挨骂，他就立马闯祸给韩从文看。两个人陷入挨骂、闯祸、挨骂的无限循环中。 　　宋舒敏瞪了蒋维均一眼，说道：“说什么胡话呢！”这些贪图享受的话现在能说吗？传出去了，就不好收拾了，整个家庭都会受到影响。 　　蒋维均说道：“我就在家里说说，在外面我可不会说这些话，给人抓住把柄，放心吧。” 　　宋舒敏知道蒋维均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宋舒敏身为母亲，本该对蒋乔管得更加严格，可蒋乔看书太用功了。 　　宋舒敏希望蒋乔贪玩一些，不过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孩子不就爱吃肉嘛，连这点都要制止，那闺女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韩从文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送乔乔去上小学？”韩从文可不相信蒋乔身体不好，据他所知，蒋乔这孩子就从来没有生病过。 　　蒋维均叹了口气，说道：“乔乔不想去，我和舒敏都不忍心逼她。再说现在学校正经教书的老师没几个。让她待在家里更好，等她什么时候想上了就去上，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就好。” 　　韩从文暗道，蒋维均和宋舒敏可真由着孩子来。不过现在的学校完全变了个性质，上不上也没什么两样，把毕业证拿到就行了。 　　韩从文给韩修夹了一块瘦的腊肉，说道：“等年年大一些，我打算直接让他插班上初一。” 　　现在学制学制没有后来那么严格，又没有升学考试和学生成绩考核，插班就读也不是一件难事。 　　宋舒敏给他们两个空了的酒杯倒上酒，安慰说道：“孩子肯定越长身体越强壮。” 　　韩修突然停下筷子，抬头问道：“姨姨，乔乔跟我一起去上学吗？”韩修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跟蒋乔一起。 　　“这……”宋舒敏迟疑着说。 　　蒋乔语气肯定的说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上学。” 　　韩修上辈子是个浑身长刺的刺头，这辈子是个白净软萌的乖小孩。没有她看着，她不放心，担心他被欺负了。 　　学校里的孩子才不管你爹是谁，你爷爷奶奶是谁呢。在男孩子中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打架斗殴老师也不敢管。 　　韩修瞬间溢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听到蒋乔这么说，韩从文心里一喜，然后看向蒋维均和宋舒敏，上学的事，蒋乔能说了算吗？韩修直接上初中是没有办法的，可蒋乔等几年后才开始上学，这可不是小事情。 　　蒋维均和宋舒敏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了。他们真怕闺女要在家窝十几年呢，现在听到她说要去上初一可惊喜了，上了学就能多接触人了，话自然也会多说了。到底是从小的情分，闺女舍不得韩修这孩子，想要一起上学去。 　　宋舒敏开心说道：“好极了，年年可是乔乔唯一的朋友，一起去上学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打声招呼让他们两个在一个班念。” 　　韩从文心底讶异，蒋乔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做自己的主了。 　　酒足饭饱后，韩从文就带着韩修回去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已到七零年。 　　因为停课，68年秋季，66、67、68这三届的毕业生一下子涌进社会，尽管号召他们去支援偏远地区，到郊乡插队落户，但还是给京市造成了巨大的就业压力。 　　京市的工作岗位非常稀缺，无法安排那么多毕业生的就业。七零年初，出了正式的毕业分配政策，除独生子女外，多子女家庭无法自行安排工作岗位的，都要下乡，当知青去。部队职工的子女，部队有条件的要自行安置，没有条件的由毕业学校统一安排。 　　与此同时，京市的学制改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这使得城里的工作岗位更加紧张了。 　　一个家庭四个孩子来算，大院里这么多户人家的子女根本无法全部安排工作，当兵去也要符合身体条件，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去当兵的。 　　不说孩子愿不愿意吧，大院里的孩子不可能个个都可以留城，要真是这样，有一帮子的人要倒霉。 　　索性都不管了，让各家的家长自己想想办法，找门路，实在是没法子的话，让学校自行分配。 　　城里的职工舍不得孩子的，都让孩子顶职，从而可以顺利留城，不过独生子女家庭只是极少数，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好几个孩子，工作有两份，最多加上爷爷奶奶的，有四份，这么多的孩子怎么分？ 　　这就要看这个孩子在父母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也可以想方设法买工作，可一个工作至少得几百块，这几乎是大部分工人家庭的全部积蓄了。 第70章 　　最近家家户户饭桌上谈到的话题都是关于孩子毕业工作的事。 　　蒋乔家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宋舒敏也说起了下乡当知青的话题。蒋维均和宋舒敏都要上班，中午宋舒敏也不回来，能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话的时机，只有晚饭时间了。 　　宋舒敏叹了口气,说道：“杨翠翠要让她二女儿和三女儿一起下乡去。” 　　蒋维均想了一下,惊讶说道：“我没记错的话,王贵的三女儿王盼娣才十三岁吧。” 　　王贵就是杨翠翠的男人，宋舒敏经常跟蒋维均聊起大院里各家的事,蒋维均对谁是的谁家孩子，谁家有几个孩子,孩子几岁都知道。 　　宋舒敏点头,说道：“就是才十三岁，可看她的身板，连十三岁都不到，太瘦太单薄了。” 　　蒋乔也不胖,可她个子高，长得匀称,现在八岁,说是十岁的孩子也有人信。 　　蒋维均抿嘴说道：“再让念两年书,再下乡也不迟啊。”说完,又从搪瓷盆里拿了一个杂面馒头嚼着吃。 　　宋舒敏直截了当说道：“杨翠翠可不想浪费那个钱让女儿去读书。听说没随军之前,孩子在乡下老家的时候，就没有上过学。” 　　“大的两个女儿都是来了京市,杨翠翠看大院的孩子都去上学了，又有妇联看着,才让三个女儿去上学的。” 　　蒋维均又咬了一口馒头,感慨说道：“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这是封建腐朽的东西。” 　　宋舒敏好整以暇地瞟了蒋维均一眼。 　　蒋维均莫名其妙说道：“你那么奇怪看着我干什么吗？” 　　宋舒敏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饭碗淡淡说道：“没什么。” 　　宋舒敏没有问过蒋维均想不想要个儿子，他是疼爱蒋乔，可儿子应该也是想要的吧？ 　　宋舒敏是无所谓的，她从小就在外祖家长大，外公外婆恩爱一辈子，只要了一个女儿，两个人一直认为男女是平等的。 　　宋舒敏活在这种氛围里，自然受到外公外婆的影响，她可不认为女人一定要给丈夫生个儿子。 　　可蒋维均没有儿子的话，会不会影响家庭的和睦和夫妻之间的感情，这是宋舒敏担心的问题。 　　蒋维均奇怪地问道：“那大女儿呢？杨翠翠最疼大女儿吧，让小的两个去乡下受苦受累。” 　　蒋维均是个军人，服从上头的命令，对政府的政策毫无异议。可他心里门清，城镇的户口有多难得，更何况是首都的户口，一旦去了农村，户口就落在地方上了，不再是京市人了。 　　农村人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吃上商品粮，可见农村的日子不好过，要不然农村人怎么都想进城来。 　　宋舒敏赞同说道：“第一个孩子难免会偏疼些。乡下哪是什么好地方，我去一趟吴家屯简直就是在受罪，我还不用干农活呢，都忍受不了，浑身难受就想回城里。” 　　要是蒋乔要到乡下去，她说什么也要阻止，她和蒋维均的工作蒋乔都顶替不了，那就给蒋乔另找一份工作，哪怕花再大的价钱。 　　一直默默听着父母谈话的蒋乔抬头说道：“杨婶子哪个女儿都不疼，因为王招娣大了，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干活也比小的利索，才把她留下的。” 　　杨翠翠的心思很好猜，即使让这么小的王盼娣下乡去，面上不好看，背地里也会被人嘀咕，即使没有人会出面阻止她。 　　妇联出面的话，一句那妇联给我的孩子找一份工作就可以堵回去了。妇联要真有那本事，大院也不会那么多军属没有工作了，大院的孩子也不会服从政策去下乡了。 　　以前让三个女孩子读书，是因为不读书也找不到工作，为家里挣钱，现在好了，赔钱货有了去处，去了农村，不用出学费，也不用在家里吃吃喝喝，多好的事啊。 　　家里的活计让最大的那个干就够了，等再过两年就把她嫁出去，又可以收一笔彩礼钱。并且两个孩子都下乡去了，她的宝贝儿子王建国总可以留城了吧。 　　宋舒敏和蒋维均被蒋乔的惊人之语吓到了，良久之后，宋舒敏和蒋维均对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里的惊疑。 　　蒋乔一向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况且她才八岁，怎么能猜到别人是怎么想的。 　　宋舒敏努力地缓和一下神色，放轻了语气问道：“乔乔，你是怎么知道杨婶子是这么想的？” 　　蒋乔从不会直呼长辈的名字，即使她厌恶对方，口头上还是会客客气气的。 　　她这是把宋舒敏和蒋维钧给吓到了？ 　　蒋乔一字一字地说道：“年年跟我说过杨婶子家的事。要是杨婶子真的疼王招娣，会让她干那么多的活？经常让她请假回家带王建国，而不是让小她一岁半的王来娣来照顾弟弟。” 　　宋舒敏迟疑说道：“杨婶子大字不识，可能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蒋乔淡淡说道：“那王招娣总该知道高中毕业证的重要了吧。她不会告诉杨婶子，说我要好好念书，考上高中，以后分配的工作能更好。要是杨婶子真疼她，会不考虑她的话？” 　　王招娣已经十七岁了，按理说早该念高中了，可她读书晚，就被耽误了。现在初中是直升的，没有升学考试，只要家里人让你读，你就一定有初中上。可高中不是，高中要自己考，考上了才有读书的名额。 　　早些年，学校没乱起来的时候，老师肯定天天在学生耳边念叨，要好好学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才能去当干部。 　　王招娣不可能没听过这些话，听了之后难道没有想法吗？她生活的可不是闭塞的小山村，即使老师说了读书的重要性，学生也没有切身的体会。 　　王招娣生活的地方是首都，住的是部队大院，来来往往，所见所闻的，都让她明白一张高中毕业证有多珍贵。 　　宋舒敏和蒋维均齐齐语塞了，蒋乔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在学习方面聪明也就罢了，还能透过现象看清事情的真相。 　　过了一会，宋舒敏叮嘱道：“这些话不要乱说，在年年面前也不能说。” 　　在大人眼里，韩修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问他什么，他会一溜烟通通地告诉你。 　　蒋维均给蒋乔夹了一块瘦肉，说道：“乔乔，别人家的事情你不要多想，都不关我们家的事。” 　　蒋维均是真怕，蒋乔多思考，用脑过度把身体熬坏了。 　　宋舒敏紧跟着也给蒋乔夹了一块瘦肉，嘴里说着，“闺女，你爸说得对。” 　　她真的不用多想，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了。不过蒋乔也不去反驳，点点头，接受了宋舒敏和蒋维钧的好意。 　　这些确实不关她的事，下乡的事轮不上她和韩修，等自己和韩修高中毕业，正好是七七年，韩修不用说了，独生子，她呢，上辈子被人算计都没有沦落到下乡的地步，这辈子更加不可能了。 　　新的上乡下山政策对蒋乔家影响不大，宋舒敏与娘家关系淡漠，只关心自己的小家，至于蒋维均，蒋鸿钧家的孩子还小，最大的蒋菡明年才初中毕业。 　　蒋鸿钧和齐芳是个能耐人，再不济还有蒋红峰和卫慧去操心。蒋儒均的几个孩子，蒋维均则一个都不想理睬。 　　却不想韩修因为这件事忧愁上了，礼拜天的晚上，韩修破天荒地来到蒋乔家。 　　宋舒敏在客厅里踩缝纫机缝着棉袄呢，看见韩修进来了，惊讶道：“年年，怎么不在家陪奶奶，来这里了？” 　　韩修边走边说道：“姨姨，我来找乔乔。” 　　宋舒敏说道：“乔乔，在房间里。” 　　韩修“嗯”了声，直接走到蒋乔房门前，把门给推开了。 　　蒋乔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转头说道：“这个点，你怎么来了？”只有韩修会不敲蒋乔的门进来。 　　韩修坐到写字台旁边的椅子，那是他的专属座位，即使韩修不坐的时候，蒋乔也不会把椅子移开。 　　韩修叹气，一脸忧色说道：“周鹏飞的大姐要离开去云省了。” 　　韩修能画出世界地图来，云省在哪里，他当然知道。那地方离京市太远了，又紧邻国界线，有很多的大山，显然不是个好地方。 　　蒋乔对这个消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不能留城，最好的选择是去京郊，或者去建设兵团和农场，要不然就是去隔壁的省市。 　　按理来说今年是政策执行的第一年，还能选个好地方去。但周鹏飞的父亲周大海可是个要名声的老古板，哪里艰苦就让女儿去哪里。 　　倒不是因为是女儿而不心疼，让孩子吃苦这方面，他一视同仁，大儿子高中毕业去了北大荒做奉献去了，二儿子去了新疆最偏远的地区当兵。 　　蒋乔淡淡地“哦”了声，然后问道：“你在为周鹏飞的姐姐难过？” 　　她倒没有想到韩修这么有同情心，不过上辈子韩修就很善良，要不然也不会冒险下水救她。 第71章 　　韩修“嗯”了声,说道：“周鹏飞的大姐对周鹏飞可好了，他的衣服鞋子都是他大姐给他做的，而且他大姐还会偷偷给他留好吃。我去周鹏飞家里，她会去菜园子里摘西红柿和黄瓜给我。” 　　周鹏飞的大姐周雪梅,平时吃饭会把自己分到的肉片和鸡蛋让给周飞鹏,过年过节收到的小吃食也留给周鹏飞这个弟弟吃,是一位憨厚老实的好姐姐。 　　蒋乔说道：“你不想让周雪梅去云省，是吗？” 　　韩修点点头,说道：“起码要去个近一点的地方嘛。” 　　蒋乔淡声说道：“周雪梅不会去云省的。你告诉周鹏飞，让他带着她大姐直接去街道的知青办,把下乡的地方给选了,让他大姐选好地方，最好选京市的郊区。” 　　“要不然让她大姐到北大荒去找他大哥去。把地方选好了，立马带着接收函提前过去。对了，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不是我。” 　　这个节点知青办还没有开始新一轮的工作，下乡的名额是出来了,可每个人的去处还没有定。周大海想要周雪梅去云省,只是在家说了而已,还没有落实行动呢,还来得及。 　　看在韩修的份上,这事她管了。周大海没有权利支配周雪梅的命运，哪怕他是周雪梅的父亲。 　　韩修跟周鹏飞玩得不错,但周鹏飞却没到蒋乔家里来，因为蒋乔告诉过韩修,不要把其他的小伙伴带进她家,这主意就安在韩修头上好了。 　　韩修脸上的愁色一扫而光,兴奋地跳下椅子，说道：“我马上去跟周鹏飞说，他肯定开心死了。” 　　说完，就跑了出去，跑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跑到蒋乔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乔乔，你放心，以后你要去其他地方了，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蒋乔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蒋维均和宋舒敏在京市发展得好好的，不可能调动到其他地方去。 　　韩修看了一眼房门，压低声音说道：“姨姨和叔叔要生了其他的孩子，家里就不止你一个孩子，不是一个孩子的家庭都要像周鹏飞的大姐一样离开京市，乔乔你的弟弟妹妹比你小很多，到时候肯定是你离开。” 　　蒋乔心里有点感动，面上却敷衍说道：“嗯，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乡下。”说得轻巧，要是韩修现在这个年纪真的去了乡下，恐怕还没到地方就要哭着鼻子喊着他要回来了。 　　韩修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蒋乔目送着他离开，韩修真是太天真了，不知道工作可以买的嘛。要是道德感差点，还可以装病，有的人还真把自己弄断腿了呢。 　　周鹏飞这个人行动力超强，周一他直接逃课，瞒着家里的大人，把周雪梅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周雪梅拗不过强势的弟弟，被周鹏飞带去了街道的知青办。 　　工作人员一听是提前来选下乡地点的，又看周家姐弟连行李都给打包好，周鹏飞又打着想提前离开，早日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贡献的名头。 　　工作人员就喜欢这样觉悟高的人，要不然他们知青办的工作还怎么展开，光是把人送上离城的火车，就要费老大的劲。 　　于是周鹏飞给周雪梅选了远郊的一个村子，让他大姐拿着行李、知青办给的接收函和车费直接离开了家里。 　　晚上周鹏飞被周大海用棍子抽了一顿还乐呵呵的。大姐走了，她爸还能把她追回来不成。还是韩修知道的事情多，这办法都能想得到。 　　时光流转，七零一年九月初大院又有一批人离开了，他们比后几年的人幸运些，去的地方不算太偏远。 　　蒋乔九岁了，能帮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事了。他自愿揽过了去买菜的活，反正副食品商店和肉店离大院门口不远。 　　这片街道原本是郊区，建国后，内城的住房和办公楼太紧张了，就划了一大片的荒地，规划为城区，安置了不少的大机构。 　　人口多了，自然就繁华起来了，各种国营商店就开起来了。可以说在这片街道，你可以买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还可以让孩子就近读幼儿园、小学、中学。 　　自从蒋乔开春出门买菜后，大院里的大人和小孩都对她熟悉了起来。 　　蒋乔提着菜篮从副食品店回来，一路上就碰到不少人跟她打招呼，蒋乔一一回应。 　　进了客厅就听见韩修的背书声，背的是《鲁滨逊漂流》，韩修把《小学生英语作文一百篇》背完后，蒋乔就不让他背应试教育的英语作文了，而是让他选想要背的东西，韩修就喜欢挑漫游小说来背。 　　蒋乔把菜篮子放到厨房里就出来了，小声地念起了自己要背的单词，他们两个平时念书的声音都比较小，经过院墙的人是听不见的。 　　等韩修开始背完一页的英文原著小说，蒋乔也停下来，开始给他讲高中的数学。 　　蒋乔从今年开头，只给韩修上两门课，一门是高中数学，另一门是高中的英语。其他的科目蒋乔都不教了，让韩修上了学，按照中学的课程表来学。 　　两个半小时的数学课后，照例休息十五分钟，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一大包白灼基围虾，一包有一斤，两个人能全部吃完。 　　这些虾是蒋乔去著名的沿海城市舟市，直接订做的，除了虾之外，还有其他各种料理好的海鲜。 　　蒋乔看出韩修的郁闷来了，开解他说道：“明年，我一定带你出去。” 　　一知道蒋乔要出大院门去买菜，韩修就兴致勃勃缠着要去，这事没一个人同意。 　　蒋乔每天跟着宋舒敏一起出门，宋舒敏去公交站，她则去买菜。宋舒敏给了韩修家里院门的钥匙，让他早上坐着等蒋乔回来。 　　蒋乔怎么会让这段时间白白浪费掉呢，背书自然立马安排上了，书被蒋乔放在写字台抽屉里，韩修可以自己拿。 　　韩修把虾壳咬得咯吱咯吱响，不开心说道：“明年，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几百天呢。” 　　元旦一过就是明年了，可蒋乔不会让韩修大冬天跟她一起去买菜的，况且大冬天，她也不被允许出门。 　　据蒋乔的观察，韩修早产导致心肺器官没有完全成熟，但随着他慢慢长大，心肺已经自愈了，他比起正常人也不差什么了，无非是体力和抵抗力弱些。 　　蒋乔淡淡说道：“你不高兴也没办法，到时候我还要瞒着大人带你出去，能出去就该开心了，七个多月比起两年来，那个长那个短？” 　　等到十一岁，他们两个才开始上学，如果非要等的话，韩修那个时候才能自己出大院去。 　　韩修想了想，犹豫道：“要不乔乔还是算了吧，你真带我出去了，门口站岗的叔叔准会告诉我奶奶，我奶奶知道了，姨姨就知道了，你做了坏事要被骂的。” 　　蒋乔拍拍手上的残渣，不在意说道：“放心吧，我爸妈不会骂我的，把坏事变成好事不就行了嘛。” 　　韩修问也不问蒋乔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信服地说道：“还是乔乔你有办法！” 　　蒋乔走去鸡笼子那边，把纸包里装的虾头和虾线倒给家里的三只母鸡吃，韩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休息时间结束了，韩修开始练书法了，蒋乔开始看计算专业书了。 　　等韩修把今天的书法功课做完后，他难得对蒋乔看什么书好奇了起来。 　　韩修起身，在蒋乔的头上方，看了几行字，挠了挠头，疑惑说道：“乔乔，你在看什么？字我看得懂，但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蒋乔把封面露给他看，说道：“《计算机网络》。” 　　韩修困惑道：“计算机是什么？网络又是什么？” 　　蒋乔可没那个毅力把计算机和网络这两个抽象概念，解释给他听，只是说道：“计算机，是我以后要学的东西。” 　　韩修盯着蒋乔问道：“那我学什么？要不然我也学计算机？”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你对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像我爸爸喜欢当军人，就学军事指挥，我妈妈喜欢当医生就学了医学。” 　　韩修根本不用考虑就业和经济的问题，因为有她兜底呢。 　　韩修迷茫了一会，才小声说道：“以后要干什么就要学什么吗？” 　　蒋乔果断回答道：“是这样的。” 　　才不是这样的，半路转行的人很多，韩从文去学了数学，没当上一名数学教授，或者成为了一名科研人员，转道去了商业局当了一名公务员。蒋乔不想韩修走弯路，所以忽悠他。 　　韩修想了想，一拍手，眼睛亮晶晶地说道：“那我学经济好了，爷爷奶奶看的《光明日报》和《参考消息》上，顶头一定会出现经济两个大字，这两个字看起来特气派，听起来也气派，我就学这个！” 　　蒋乔的脸色诡异了一下，这个理由可真够独特的，闻所未闻。 　　韩修见蒋乔脸色不对劲，问道：“乔乔，经济不能学吗？” 第72章 　　经济可是个好专业,学了这个专业前途一派坦荡，蒋乔巴不得韩修去学呢。 　　蒋乔说道：“能学，学经济就要学好数学，你可要想好了？” 　　韩修不把蒋乔说的话放在心上,大言不惭地说道：“数学还好吧,就一点点难度,起码我都懂。可乔乔你的计算机我是真的不懂。” 　　蒋乔暗道，你现在学的数学知识只是入门级,等你学了高等数学之后，就知道数学有多难了,不过韩修学了经济学更好,有了她这个上辈子的经济学博士给他指引大方向，路会更加好走。 　　至于专业课，几百年过去了，她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做任务的时候,虽然每次都要从娃娃做起活到三十出头，可她为度过大学四年的漫长时光,每次选的都是没有学过的新专业。 　　蒋乔啜饮了一口丝瓜蛋花汤,然后看着蒋维均和宋舒敏说道：“爸妈,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宋舒敏失笑说道：“哦,什么事情？”宋舒敏猜测绝对不是学习上的事情。 　　蒋乔说道：“年年都快十岁了,等十一岁他要去上学，现在李奶奶都不让他出去大院,适应一下人多的环境，到时候猛地一下子去学校那么多人的地方,他能受得住？” 　　蒋乔和韩修要去读的南新华街中学可不是小学校,虽然没有高中部,但学生有将近一千人。 　　蒋维均和宋舒敏一下子懂了蒋乔的意思，她是替韩修开口，想要韩修能跟她一起走出大院的门，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蒋维均笑了笑，打的是鬼主意，但闺女说的话很有道理，蒋维均说道：“让妈妈去跟李奶奶谈一谈。” 　　蒋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说道：“明年年年十岁了，等开春天气暖和些，我带他出去，放心，我一定看紧他。” 　　自家闺女是个主意大，她有了带韩修出去的念头，即使大人不应承，她也会偷偷带韩修出去。 　　宋舒敏点头说道：“等周日休息的时候，我跟年年奶奶谈谈的。” 　　有宋舒敏这个专业的医生出马，事半功倍，李红英一定会被说服的。 　　蒋乔看了一眼宋舒敏眉梢微微泄露出来的藏不住的喜意，宋舒敏这是为韩修获得更大的活动范围而开心？应该不是吧。 　　蒋乔一边细嚼着一口水煮蛋，想了想说道：“妈，你是不是评上主任医师了？” 　　一个医学本科生毕业工作十五年后才能升上主任医师，可工作能力出色提前评上职称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听蒋乔的话，宋舒敏便笑了，一脸喜意说道：“是的，妈妈评上主任医师了。下个月起工资就多了43.5块呢。闺女你猜的真准！” 　　蒋乔暗道，不是我猜的准，而是很好猜，能让宋舒敏怎么高兴的事，只有三件，她自己或者蒋维均升职，还有一件是就是怀孕。 　　可蒋维均要升起码得再过三年，宋舒敏这些日子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怀孕这个选项也给排除了，那只能是升职了。 　　蒋维均脸上的笑意比宋舒敏还要大，立马把自己的那个水煮蛋夹给宋舒敏，殷勤说道：“你吃！我媳妇真牛。今晚洗洗刷刷的活我都包了，你好好歇着去。” 　　蒋乔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咬了大半的水煮蛋，说道：“妈，我用压岁钱买个礼物给你。” 　　宋舒敏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说道：“不用，闺女你的钱自己花，不用给妈妈买礼物。你的心意妈妈知道了。” 　　蒋维均也想说买个礼物送给宋舒敏，可转头一想，自己可没有一分私房钱啊。 　　宋舒敏文化水平高，对各行各业的工资标准了解得很，蒋维均基础工资、补贴和奖金有多少，都瞒不过她去。 　　宋舒敏转头冲蒋维均调侃道：“你真的高兴？这下子我们俩的工资差距可越来越大了。” 　　蒋维均拿着行政十一级的工资，基础工资200元，加上各种补贴和奖金能达到两百五十元。 　　可宋舒敏拿的是相当于行政7级的工资，相当于一个正教授的收入，基础工资能有322元，除了值班费外，看的病人和做的手术越多，补贴就越高，有的时候能有接近400元的月收入。 　　蒋维均赶紧表态，说道：“哪能啊，我的工资就没比你高过，我都习惯了。” 　　宋舒敏扑哧笑出声，放下筷子，拍拍蒋维均的肩膀说道：“我的工资升到头了，再下去能升的只有职务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升的话，还有十二级可以升呢！” 　　机关人员和军人的工资是按行政级别算的，一共分为25级，级别越低工资越高，一级的工资最高，有644元。 　　宋舒敏的工资是按技术级别算的，也是级别越低工资越高，一级最高有322元，现在宋舒敏已经拿到了。 　　蒋维均敬了个礼正色道：“我一定努力！” 　　下一秒他就冲蒋乔笑道：“闺女，你可不能区别对待，等爸爸升职了，你也要表态啊。” 　　蒋乔点点头，认真问道：“爸爸，你想要什么？” 　　这问题倒把蒋维均问住了，他全身上下都是部队发的生活用品，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需要的。 　　宋舒敏开口说道：“行了，闺女才有几个钱，心意到了就行。” 　　蒋乔看了蒋维均一眼，心道，我可有七十八块四分，跟她爸这个穷光蛋比，算是个大富翁了。 　　听到宋舒敏这么说，蒋维均莫名有点优越感，他比宋舒敏更了解闺女，宋舒敏以为她说不用闺女买礼物，闺女就不会给她买礼物了，天真！闺女说出口的话，是一定会做到的。 　　等着吧，明天宋舒敏下班回来就能收到闺女的礼物。等他下次升职的时候，闺女也一定会买礼物给他这个亲爹的。 　　蒋维均冲蒋乔眨了眨眼睛，附和着宋舒敏说道：“是，你说得对。” 　　第二天，蒋乔给韩修上完数学课，又休息了十五分钟后，对还在回味蜜汁烤鸡翅的韩修说道：“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我没在我爸之前赶回来，你记得把写字台上的东西藏好，不要让我爸发现了。” 　　韩修好奇地问道：“乔乔，你要干什么去？菜不是已经买回来了吗？” 　　蒋乔淡淡回答道：“我妈升职了，我要给她买个礼物祝贺她。” 　　韩修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也要给姨姨买一个礼物！” 　　蒋乔也不开口阻止，韩修跟宋舒敏最亲了，宋舒敏对他那么好，买件小礼物也没什么。 　　蒋乔估计韩修能想到的礼物只有吃的了，建议说道：“我打算买一瓶雪花膏，要不然你也买一瓶，两瓶我妈也用得完。” 　　即使用不完，买了，宋舒敏怕过期，也会尽快用完的。 　　韩修说道：“就买雪花膏吧，姨姨肯定喜欢。乔乔你先替我把雪花膏买回来，明天我再把还钱给你。” 　　韩修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但他知道蒋乔比他有钱多了，她一定够钱买两瓶雪花膏。 　　蒋乔点头，说道：“行，你好好练字，我先走了。” 　　蒋乔出了院子，经过大树根底下的时候，碰到一群坐在石凳石椅上唠嗑的随军家属。里面有几个熟人，林菊花、林月云、杨翠翠和孙佳娟都在。 　　孙佳娟睨着蒋乔大声问道：“乔乔，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蒋乔知道一定有人开口问她，要往哪里去的。可她没有想到先开口的是孙佳娟。 　　蒋乔没有丝毫异样地回答道：“孙婶，我去外面买点东西。各位婶子我先走了。” 　　蒋乔也没有转身立即走，她不能让宋舒敏被人说不会教孩子。 　　林月云开口说道：“去吧，不要耽搁了。” 　　林月云的说话声不大，可蒋乔听见了，立马飞快说道：“各位婶子我走了。” 　　这才抬脚真走了。 　　等蒋乔的背影看不见了，林菊花才撇撇嘴，阴阳怪气说道：“都九岁了，宋舒敏还不送闺女上学，在外面晃荡像个女流氓像什么样！” 　　这话说得太过于冤枉了，蒋乔怎么晃荡了？她简直是深居在家中，一个漫长的冬季都待在家里，直到三月份早上才出来买菜。 　　一买到菜就回家去了，在外面一秒都不会多待，今天多出去一趟，就是晃荡了？只能说在对你有偏见的人眼里，你干什么都是错的。 　　杨翠翠有话说了，语气颇为不平地说道：“曹丽霞当初管我家三个丫头上学管得厉害，怎么到了宋舒敏这里她就不管了，宋舒敏把丫头片子留在家里干活，不送她上学，这事曹丽霞这个妇联主任就该管。” 　　其实曹丽霞找过宋舒敏谈了，不过人家真不是留闺女在家干家务，而是蒋乔真的不想上，蒋乔脑子笨要留在家里，让大人教一教，再让她上学去。 　　曹丽霞这个人也是好心，蒋乔脑子愚笨的消息没露出去。只说蒋乔真心不愿意去上学，这事妇联管不了。 　　林月云把手里缝的的秋衣一扬，叹息一声说道：“我劝过舒敏了，她不听，乔乔这孩子真是可怜。” 第73章 　　孙佳娟低头笑了,从蒋乔这丫头的表现来看，宋舒敏没把当初的事情完全告诉她，蒋乔不知道她被自己养了一个多月。 　　蒋乔二岁多的时候，孙佳娟和乌栋知道她恢复正常了,有些后悔,再养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当初没有一时起念把蒋乔送走,她就回归不了真正的家庭，以后宝珠就有姐姐护着了。 　　可随着宝珠表现出来聪明劲,两个人那点后悔就散了。宝珠这么聪明，以后准有大出息,那需要兄弟姐妹帮衬,有个姐姐反而拖她后腿。 　　孙佳娟和乌栋真庆幸把蒋乔送走，蒋乔越不显眼，孙佳娟心里就越得意。 　　旁边的一位家属有些羡慕说道：“虽然蒋乔这孩子不读书，没什么文化,可她长得真好看，那皮肤,那脸蛋,个子也高,跟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似的。” 　　孙佳娟的笑意立马僵住了,从怀上乌宝珠后,她就一直称心如意的，前几年什么活不要干,日子过得像旧社会的阔太太。 　　后来保姆不让请了，可她也不用上班,宝珠不让在院子种菜养鸡,心疼她,她就忙点家务而已。 　　宝珠五岁考了双百分上学后，又次次考试拿满分，加上宝珠的相貌是顶尖尖的。大院里谁人不羡慕她，走到哪里里都有人夸宝珠。 　　孙佳娟都习惯了，谈起孩子，夸的孩子一准是乌宝珠，现在有人说蒋乔长得好看，她心里立马不舒坦了。 　　况且蒋乔曾经是她的闺女，只有这个失去的平凡普通，拥有的那个耀眼优秀，孙佳娟心里才不会后悔。 　　林月云眼尖地看到孙佳娟表情的变化，立马说道：“那有那么好看，要说好看当然是宝珠那孩子长得好看，连政委夫人都夸呢，再看看我家小柔长得那叫一个寒碜。” 　　不少的人心里嘀咕，赵雅柔长得叫寒碜？那她们的闺女就都是丑女了，不就是比不上乌宝珠嘛！用得着这样捧领导夫人的臭脚嘛。 　　这话除了孙佳娟没人接，孙佳娟立马笑开了，说道：“小柔比起宝珠来是差了些，我让宝珠教教她，也让小柔的成绩提高一点。” 　　林月云牙关咬紧，暗恨自家闺女不争气，样样比不过乌宝珠。 　　林月云从六岁起就催赵雅柔上进了，要样样比别人强，赵雅柔在林月云严厉的教导下，一直是大院里同年龄段里最出彩的一个。可横空出世一个乌宝珠，比赵雅柔小了两岁，却在同一个班级念书，赵雅柔就成了差的那一个。 　　不过林月云想想隔壁家的没什么存在感的蒋乔，心气顺了些。 　　这边，蒋乔出了大院门，来到了公交车站牌，坐上了去最近的百货公司的一路公交车。 　　蒋乔给了售票员两分的半价车费，没坐就站着，才一站路马上就到了。 　　雪花膏不仅百货商店有卖整瓶整盒的，大院门口的副食品店也有散装的买。副食品店柜台上一个大大的乳白色塑料罐子装的就是雪花膏，顾客自带瓶罐，按分量出售。 　　开开合合的，滋生细菌和落入灰尘是难免的，蒋乔不想买散装的给宋舒敏用，就到百货公司买整盒，密封性好的雪花膏。 　　蒋乔下了车，进了百货商店的大门，直接走到日化品柜台，要了两盒百雀羚雪花膏。宋舒敏经常带不透气的塑胶医用手套，百雀羚油性大，质地厚重，最适合她。 　　一盒三块钱，蒋乔掏出六块给了售货员，拿东西和收据刚想离开，转头看见有人买了一根冰棍，迫不及待地在店里嗦起来了。 　　这个天，秋老虎正发威呢，她爸蒋维均在训练场上训话指导，回来吃午饭的时候，嘴唇都干了。 　　蒋乔这么想着，就去了冰柜柜台上，要了三支大奶油雪糕，一支一毛两分，用的是货真价实的牛奶，奶味很足，蒋乔觉得挺便宜的。 　　从大院门口到自家门口的路上，蒋乔就没有遇上什么人了，大院的道路上空荡荡的，这个点闲聊的人都要回家做午饭了。 　　蒋乔进屋先把三支大奶油放在餐桌上，两盒雪花膏放在客厅的五斗柜上，然后一看挂钟，蒋维均也快回来了。 　　她赶忙进了自己房间，来到写字台面前，出声道：“我回来了，该出去等我爸打饭回来了。” 　　韩修把最后一笔完成，他今天多练了一行字，收起笔来，让蒋乔把东西变没。 　　虽然蒋维均中午回来从不进她的房间，可为了保险起见，蒋乔还是把东西收进了空间里。 　　韩修看蒋乔两手空空，口袋也不算是装有东西的样子，便疑惑问道：“给姨姨买的雪花膏呢？” 　　蒋乔先走了出去，边走边说：“放在客厅的五斗柜上面，你是亲自给，还是让我今天晚上一起给我妈？” 　　韩修侧头想了想，说道：“你帮我一起给吧，对了，一盒雪花膏多少钱？” 　　蒋乔伸出三个手指头给他看，韩修猜测说道：“三块？” 　　蒋乔点点头，韩修又说道：“明天我把钱带来。” 　　韩修也没好奇想瞧一瞧蒋乔买的雪花膏，他对雪花膏熟悉得很，蒋乔梳妆台上就放有三瓶雪花膏，他奶奶也每天早晚都用雪花膏给他擦脸擦手。 　　李红英养韩从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精细，可韩修的皮肤白得发光，李红英可不想让韩修的皮肤变得黑红，小小年纪就给他爱护上了。 　　连韩从文对这件事没都有什么意见，每次一回来，他都是陪韩修睡的，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每天早晚给韩修擦雪花膏的任务。 　　韩修看到了餐桌上的雪糕，大声惊喜道：“雪糕！乔乔你买的？” 　　蒋乔拿起一支递给他，说道：“我买的，一人一根，吃吧。”吃这种不沾手的东西，就不需要洗手了。 　　韩修坐在凳子上，把外面的包装纸撕开，神气洋洋的说道：“这下我也是吃过雪糕的人了，看周鹏飞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周鹏飞每次吃完冰棒后，都要把包装纸保存起来，向周围的小伙伴炫耀，韩修自然也被他秀到了。 　　周鹏飞的小伙伴中，不管家底薄的厚的，都吃过冰棒，只有韩修没有吃过，为此他们都嘲笑过韩修好几回了。 　　周鹏飞看韩修可怜，以为他是没钱买，有一回周日买了一根4分钱的赤豆冰棒，请他吃。 　　韩修牢记李红英的叮嘱，不可以吃凉的东西，忍痛拒绝了。韩修最听蒋乔的话，如果大人的话与蒋乔的话相反，那他可是会把大人的话抛之脑后。 　　这不，这次他就把李红英不可以吃冰的东西的话给忘了，开心地吃起雪糕来。 　　韩修咬了一口，赞叹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韩修可是吃过蒋乔给他的各种美食的人，他都这么说了，可见冷饮的魅力有多大。 　　蒋乔感受着奶油雪糕细腻软绵，冰冷冷的口感，点点头赞同韩修的说法。为了在良心上过得去，空间里的冷饮她都没有背着韩修偷偷吃，以后可以偶尔拿出来了。 　　蒋乔把奶油雪糕吃了一半，见韩从文提着饭盒进来了，便朝他说道：“爸，桌子上有奶油雪糕，快吃不然要化了。” 　　一听这话，蒋维均转头看向韩修，看着他吃得正欢，语气急了，“年年快把手里的雪糕放下，那个你不能吃。” 　　韩修抬头嘴里含着一大块雪糕，可怜兮兮地看向蒋乔。 　　蒋乔老气横秋地说道：“李奶奶太小心翼翼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玩，年年的活得像个年迈的老人似的。身体不好，也可以慢慢锻炼，让身体好起来的嘛，越是护着身体越是好不了。” 　　韩修在一旁“嗯嗯”地个不停。 　　蒋维均抚额说道：“这个话我可不敢跟你李奶奶说。”虽然是好心，但万一人家嫌自家管得宽呢。 　　韩修小机灵鬼的拿起桌子上的雪糕递给蒋维均，说道：“叔叔吃雪糕，可好吃了。” 　　蒋维均叹了口气，说道：“吃吧，我不告诉你奶奶。” 　　韩修立马低头重新开吃。 　　蒋乔知道蒋维均的顾虑，说道：“李奶奶不是那样的人，只要妈妈好好跟她说，她一定能听得进去，以后不会管得韩修那么严苛。” 　　蒋维均咬了一口有些软化的雪糕，还别说，这雪糕算得上难得的好滋味了，大人小孩都喜欢吃。 　　蒋维均没有立刻回答蒋乔的话，等他三口把雪糕吃完了，才看向蒋乔说道：“就属你对年年最上心了，行了，我跟你妈提一提，让她劝劝年年奶奶。” 　　蒋乔淡淡反驳道：“年年对我妈也很上心，花了三块钱托我买了一盒雪花膏，祝贺我妈升职称加工资。没了这三块钱，他的小金库都不够五张大团结了。” 　　说完，她给蒋维均指了指五斗柜上摆放的两盒雪花膏。 　　蒋维均看一眼两个孩子给宋舒敏买的祝贺礼物，想摸一下两个孩子的脸，手伸到半空中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没洗呢，只好欣慰地笑道：“这下子你妈可开心了。这下子你妈的雪花膏得用到明年了。” 　　蒋乔说道：“让妈妈带一盒去办公室用。” 　　蒋维均说道：“是个好主意，吃完雪糕就去洗手，今天我给你们两个打了一份红烧肉，都是瘦的。” 　　部队食堂的红烧肉越肥越受人欢迎，瘦的却无人问津，蒋维均甚至不需要去抢就轻易打到了。 第74章 　　有了一支分量很足的雪糕垫肚子,蒋乔和韩修勉强把一块红烧肉吃完，连蒋维均都没再要韩修一半的米饭。 　　韩修永远是三人中最先吃完的那一个，蒋乔进了房门，韩修正坐在小沙发上听广播呢。 　　房间里有一张沙发和一张小圆桌,是蒋乔八岁的时候觉得有这个需求,让蒋维均找木匠打的。 　　蒋乔来到韩修面前,看了韩修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刚刚在她说五张大团结的时候,她观察到韩修的动作顿了一下。 　　韩修使劲地摇头，否认说道：“没,我没事瞒着你。” 　　蒋乔淡淡地“哦”了一声,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现在的小金库还有多少钱？” 　　韩修低着绞着手指，过了一会，才抬头视死如归地小声说道：“我借了五块钱给周鹏飞,早就不够五张大团结了。” 　　蒋乔抿了一下唇不语，韩修瞄了一眼蒋乔的脸色,小声说道：“乔乔,你生气了？” 　　蒋乔确实有点生气,五块钱可是韩修全部财产的十一分之一了,要是以后他都以这个比例来借钱给别人,那他可是个大善人了，谁敢像他似的那么大方,其他小孩借给小伙伴一分都要考虑很久。 　　蒋乔吸了口气，承认说道：“我是有点生气。你知道五块钱是多大的一笔钱吗？周鹏飞一个月都花不了五块钱。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此风不可长,韩修自己都没有赚钱的能力呢,就敢做个善财童子了。 　　韩修低下头,小声说道：“周鹏飞说他很穷，很久没有吃到肉了，就借了我五块去国营饭店买肉吃。” 　　上饭店吃饭只要粮票，肉票是不需要的。不过也没有多少人家舍得去饭店买肉吃，副食品店凭肉票猪肉一斤七角七分，上饭店最少贵了三倍。 　　京市居民户口每人每月供应肉票半斤。但周鹏飞的亲妈徐凤娟是大院有名的抠搜死会过日子的，有肉票也舍不得去割肉来吃，把肉票换了钱。 　　蒋乔问道：“多久前的事了？就借过一回？”指望周鹏飞把这五块钱还上，怕是有得等了。 　　韩修语气更加支吾了，“五回了，每个月借一块。” 　　蒋乔心道，好的很，韩修的钱怕不是让周鹏飞给盯上了，靠着韩修这个好朋友，周鹏飞能每个月吃上一回肉呢。 　　蒋乔语气冷漠地说道：“你可以借小人书给周鹏飞看，零食也可以跟他分享，可钱不能借给他。以后不许借钱给任何人知道吗？别人叫你买东西你也不准买。” 　　韩修疑惑问道：“你也不能借吗？” 　　蒋乔反问道：“我是需要借钱的人吗？” 　　再这样下去你都要借我的钱，拿去给周鹏飞买肉吃了。 　　这是蒋乔第一次跟韩修生气，韩修心里有点慌，连忙保证说道：“以后我保证不借给任何人钱了，乔乔你别生我气。” 　　蒋乔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说道：“只要你不把自己的钱借出去，我就不生气。要不然你借一回我生气一回。周鹏飞不能吃上肉，又不是你的责任，这是他父母的责任。” 　　比起周鹏飞来，当然是蒋乔更重要。韩修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蒋乔放心地“嗯”了声，韩修可不敢背着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晚上宋舒敏回来，看到两盒雪花膏，非常开心，开心到她随手给了蒋乔和韩修一人一张大团结。 　　周日的时候，她就提着一盒焖羊肉上韩家去，准备跟李红英谈谈韩修的事情。 　　经过宋舒敏一个多小时的开解，李红英对韩修的看护没那么魔怔了，生怕韩修养不活，答应了明年让韩修出去接触外面的人，饮食也放宽些。 　　下月初周日又到了周鹏飞每月吃肉的日子。这天早上，韩修和周鹏飞以及其他的一些同龄人，来到了活动室外面的乒乓球台来打乒乓球。 　　十几个人轮流打，因为只有一副乒乓球拍，是十几个人合伙凑钱买的。这副红双喜的乒乓球拍要十块钱，球要一毛钱一个。 　　韩修没有凑份子，因为他只看别人打，从来不会上场。他每周只有周日半天是轻松的。 　　虽然周日韩修不用上课，但是蒋乔会给他布置数学和英语作业，作业量够他写八个小时的了。 　　韩修边看边给别人喝彩，看到上台的人打出精彩的球，他兴奋得脸都红了。 　　打了一上午，到各回各家的吃饭时间了，周鹏飞陪着韩修走了一段路，见四周没有人了，便小声说道：“韩修，再借我一块钱。” 　　周鹏飞知道韩修特别好说话，只要卖卖惨，他就会心软，这招百试不爽。 　　韩修没看周鹏飞，直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再借钱给你了。” 　　周鹏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韩修居然拒绝了他，他含着怒气大声说道：“为什么？” 　　韩修也不怕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不能吃到肉，该去找你爸妈。而不是找我借钱，你爸妈比我更有钱。” 　　“我问过我奶奶了，我奶奶说了，你爸爸一个月的工资至少有138块钱，还有你妈妈，一个月也能挣20块钱，好多钱啊！我九年攒下来的钱才比你爸爸的工资零头多一点。让你爸妈每个月给你一块钱也不多。” 　　周鹏飞苦着脸说道：“我爸妈没钱。” 　　韩修瞪大眼睛，不信说道：“怎么可能，你想骗我。” 　　周鹏飞气恼地踢了一下水泥路，说道：“他们每月都要汇钱给我爷爷奶奶，一百块呢，剩下的钱刚好够花的。” 　　韩修皱眉想了想，说道：“让你爸妈不要那么孝顺，五十块你爷爷奶奶两个人也够花了吧。” 　　他家一个月的支出也才不到六十块，这还是把订牛奶的二十几块给算进去了呢，还多了一个人呢。 　　周鹏飞摇了摇头，说道：“我爸肯定不答应，这一百块不止养我爷爷奶奶，还要养我二叔、三叔、四叔家的孩子。” 　　韩修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妈妈不是拿柴火盒来糊吗？这个干的越多挣的也多，要不然你少出来玩，帮你妈妈糊柴火盒，自己赚钱吧。” 　　钱，蒋乔说过了，是不能再借别人了的。 　　韩修懂礼貌，却不懂人情世故，李红英和蒋红峰也不会在饭桌上说家长里短的话。他不知道周鹏飞的父亲可没有责任要他三个弟弟家的孩子。 　　周鹏飞心里不愿意他爸妈每月寄一大笔钱回老家去，可他人太小了，没有力量去改变父母的决定。 　　周鹏飞有气无力地说：“再说吧。” 　　见借钱上国营饭店是没有希望了，周鹏飞心里失望了一会，也没有对韩修不满。周鹏飞是个乐天派，有便宜占他当然高兴，没便宜占他也不会耿耿于怀。 　　要说他只想占韩修的便宜也不是，周鹏飞对韩修还挺真心的，韩修生病去看望，带他玩，还给他买冰棍吃。 　　周鹏飞只是认为韩修有钱也没地方花，况且他跟韩修这么要好，借给自己花不是要紧的事。周鹏飞挺会挑人占便宜的，在一群玩伴中，周鹏飞只向韩修借过这么多钱。 　　时间来到了1971年的中秋节，全市除特殊单位外，放假三天。学生都不上课，大院里热闹起来了，还有不少下乡去的人被批了探亲假，可以回家一趟。 　　宋舒敏今年没有轮到她值班，她也有三天假期。蒋乔一家在京市生活了快十年了，对于京市的中秋习俗也很了解了，这年的中秋节也不过得潦潦草草了。 　　协和医院发的中秋节福利一向丰厚，半斤花生油、三只大闸蟹、两条大鲈鱼、一盒京式月饼、一个八斤重的大西瓜和一斤葡萄，都是好东西。 　　中秋节这天，宋舒敏吃完午饭后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了，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蒋乔走了进去，看见宋舒敏坐在小马扎上弯腰杀鱼，两条鲈鱼，一条今天吃，另一条宋舒敏准备晒成鱼干。因为家里只有三口人，宋舒敏准备的荤菜只有两道，红烧鲈鱼和清蒸大闸蟹。 　　蒋乔出声说道：“妈，我来帮你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宋舒敏抬头，偏头用肩膀擦了一下有点痒意的脸，笑道：“乔乔，拿一串葡萄出去找年年玩去，吃晚饭的时候你才能回来。” 　　节日里哪家的孩子想要拘在家里的？都想出去满院子出去玩。现在大院空旷的地方可热闹了，打篮球的，打羽毛球的、打乒乓球的，打排球的，跳绳子、踢毽子、在游泳吃里游泳的、滚铁圈、玩士兵游戏、跳房子，一大堆室外活动可以参与，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蒋乔暗道，比起在家帮忙，出去玩一回更能让宋舒敏开心，过节就是要让长辈高兴的。 　　蒋乔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说道：“那好吧，妈我出去找年年玩去了。” 　　宋舒敏瞬间眉开眼笑，挥挥手说道：“赶紧去吧！看见你爸回来了，再一起回来吃饭。” 第75章 　　蒋乔从五斗柜上的竹篮子里拿了一串黑亮的紫葡萄,在院子的水龙头下认真地清洗了一遍，才拿着上面的那个柠出了门去。 　　也不用特意去寻韩修在哪里，蒋乔直接去了周鹏飞家。运动场上的场地被战士和大一些的孩子占了，周鹏飞这群十岁出头的孩子,只能在自家门口的道路上玩了。 　　大院里的房子全部都是朝南建的,后排的房子正门对着的是前排房子的墙壁,还有一条长条状水泥砌成的绿化带，绿化带里种着草和樟树。 　　果不其然,十来个人正在打羽毛球呢，这幅羽毛球拍是他们用乒乓球拍跟别人换来打的。 　　蒋乔走金一些,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年年。” 　　韩修被旁边的人用肩膀碰了一下，示意他往蒋乔这边看，韩修这才注意到蒋乔。 　　看到蒋乔的一刹那，韩修看球的心思立马没了,他小跑了过来，笑着问道：“乔乔,你怎么来了？” 　　蒋乔把手里的葡萄提起来,说道：“我妈让我来给你送葡萄。” 　　韩修眼睛立马明亮了起来,兴奋说道：“我这就去周鹏飞家的院子里洗手！”说完,就窜进了周鹏飞家的院子里。 　　蒋乔转头往打羽毛球的人群中看去,除了韩修之外，一起打羽毛球的都是同班同学,里面年龄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就是八岁的乌宝珠了。 　　蒋乔之前远远地见过几次乌宝珠的面,这会细瞧了一下她的脸。 　　乌宝珠长得实在是太精致洋气了,长得像童话里的公主,大眼睛长睫毛，脸肉肉的，肤色粉白，长相确实比旁边的赵雅柔更出色。 　　“乔乔，你在看什么呢？”洗完手回来的韩修问道。 　　蒋乔回过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看他们打球，还挺有意思的。” 　　说着把手里的葡萄伸出，说道：“吃吧。” 　　韩修吃葡萄连皮带核一起吞，他这是馋的，每天一个苹果这样的日子韩修根本不敢想象。 　　韩修吃的水果罐头都比新鲜水果多，京市的水果供应实在是太紧张了。 　　韩修吞下一个葡萄，见蒋乔没动，说道：“乔乔，你怎么不吃啊？” 　　蒋乔摘下一个递给他说道：“我家里还有呢，对了我妈还发了一个大西瓜。” 　　韩修羡慕说道：“姨姨医院发的东西真好，我奶奶单位只发了梨和苹果。” 　　韩修虽然没有说要给她带，但韩修有好吃的从不跟她藏私，蒋乔知道明天韩修就会把他家的苹果和梨子带给她吃。 　　协和医院的职工福利是数一数二的好，连部委单位也比不上。不过这西瓜和葡萄也不是年年都发，今年的中秋节福利是几年来最丰厚的了。 　　那一串葡萄可是奢侈品，大部分的人只看到过没吃过，有的人的心思都不再打球上了，往蒋乔这边瞄，盯着那串葡萄看，不自觉地咽口水。 　　赵雅柔捅捅周鹏飞，眼睛往头上一瞄，说道：“你不是跟韩修最熟嘛，怎么不去跟周鹏飞要几个？那可是葡萄欸。” 　　周鹏飞收回目光，语气那叫一个正气凛然，“最熟又怎么了？最熟才更不应该去跟人要吃。” 　　周鹏飞心里明白韩修的性子，要是韩修真的想给他们吃，早就叫他们过去了。 　　韩修是大方，但没有傻白甜到所有好东西都要跟除蒋乔外的小伙伴分享，之前有人看到韩修从口袋里掏出朱古力吃，就想从韩修手里要几颗，韩修却拒绝了。 　　跟周鹏飞一起玩的人，都知道韩修的好东西最多，可能从韩修手里要到东西的人却不多。 　　赵雅柔撇撇嘴，一点也不给周鹏飞留面子，说道：“你不是不想要，是要不到吧！” 　　王建国盯着看了一会，忍不住朝蒋乔走过去，蒋乔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叫她给葡萄，她一定不敢不给的。 　　王建国已经被杨翠翠给教坏了，撒泼打滚蛮横无理，抢比他弱小的人手里的东西是家常便饭了，被抢被打孩子的家长找上门去，却拿杨翠翠这个滚刀肉没办法。 　　王建国来到蒋乔旁边，王建国比蒋乔大了几岁，身高却跟蒋乔一样高，但是王建国却比蒋乔壮了一个半蒋乔。 　　王建国抱着手臂，命令式地说道：“蒋乔，把你手里的葡萄给我！” 　　蒋乔眼皮都没动一下，平淡地说道：“不给。” 　　韩修急了，大声说道：“乔乔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吃啊！王建国你不要太过分了！” 　　平时韩修跟周鹏飞形影不离的，有周鹏飞这个打架好手在，王建国不敢对韩修怎么样，所以韩修以为王建国是那种能跟他讲道理的人。 　　王建国怒吼一声，“蒋乔你到底给不给！你是想挨揍吗？” 　　王建国打人可不分男女，他连三个亲姐姐都打。王建国直接无视了韩修，因为他知道韩修有周鹏飞护着。 　　周鹏飞他们跟蒋乔不熟，王建国跟他们从小玩大的，这事他们也不好管。 　　只有赵雅柔愤愤然地说了句公道话，“周鹏飞，你有欺负人！” 　　要是其他的熊孩子，一句我告诉你爸妈去，就可以把人给镇住了，可周鹏飞算了吧，他蛮横无理的性子就是杨翠翠和王贵这对亲爹妈给养出来的。 　　乌宝珠忍不住身体一缩，眼睛怯怯的，八岁的她被周鹏飞欺负人的凶恶样子给吓到了。 　　蒋乔八风不动，没把王建国这个浑孩子放在眼里，语气不变地说道：“不给。” 　　说完，蒋乔冲着韩修说道：“年年，跟我回家去。”她不想在这里待了，还不如回家里的院子里坐着，看蓝天白云。 　　韩修“嗯”了声，两个人就转身了。 　　这下王建国彻底被激怒了，咬牙切齿，一脸横肉狞狰的样子，立刻出手想把蒋乔给推到在地。 　　韩修比蒋乔转身晚一步，看见王建国对蒋乔动手了，出于本能就把身子侧了过去，挡在蒋乔面前。 　　蒋乔感觉到了危险，一回头，就看见韩修被王建国推到了，正往地上倒去呢。 　　蒋乔慌忙急声道：“年年！” 　　她想要伸手去抓住韩修，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韩修整个头部往绿化带的边缘撞去，撞的位置还是在绿化带的起始尖角。 　　韩修感到右眼一阵尖锐的疼痛，条件反射地伸手紧紧捂着右眼，痛呼“啊”了一声。 　　蒋乔飞快跑过去把他扶起来，边扶边慌神问道：“撞到那里了？” 　　韩修坐在地上，疼痛让他都没听见蒋乔的话，咧开嘴他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了。 　　有人一声惊呼，“韩修的眼睛流血了，不会是瞎了吧！” 　　蒋乔一看，一行鲜血从韩修捂着的右眼部位流下来，蒋乔的牙齿都在打颤了。 　　蒋乔转头冲着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那群孩子，大声说道：“周鹏飞去医务室叫人来！赵雅柔你去韩家叫人！贾宋你去我家把我妈叫过来！” 　　说完，蒋乔见他们被吓愣了，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大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跑着去叫人。” 　　蒋乔爆发的气势太盛了，让周鹏飞、赵雅柔和贾宋不由地按照她说的去做，拔腿分头跑去叫人了。 　　蒋乔见他们跑去叫人，回头赶忙安慰说道：“年年，医生马上就来了，没事的。” 　　韩修大声哭泣不止，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他才九岁，这是他出生以来受到的最严重的外伤了。 　　听见外面道路上有人大声哭泣，在屋里忙活的大人们出来了，先出来的徐凤娟，一跨出大门的门槛，都没细看就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谁在哭啊？打架了？” 　　过节的日子，有人在家门前哭，可不是个好兆头。平时细声细气的徐凤娟难得大声说话了一回。 　　蒋乔心里慌得厉害，心跳得飞快，除了韩修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人，连有大人出来了，都没有发现。 　　听见大人的问话，有人用手一指呆住的罪魁祸首王建国，大声回答：“是王建国，他把韩修的眼睛弄瞎了。” 　　“瞎”这个字，让蒋乔分出了点注意来，她朝说话的那个人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人被蒋乔一看，害怕地低下头来。 　　而王建国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收不了场了，一声不吭忽然朝自己的家跑去，飞奔的速度好像后面有野狼在追他。 　　“什么！韩修的眼睛瞎了！”唯唯诺诺的徐凤娟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出了家门听见徐凤娟惊呼声的家属们，连忙跑向坐在绿化带边下的韩修。 　　四五个大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 　　“都流血了，看着挺严重的。” 　　“这下子王建国可闯了大祸了。” 　　“快松开手，给大人看看严不严重。”说着，一位家属就要上手把韩修捂着的手给拿开。 　　蒋乔心里又气又急，她啪地一巴掌打掉了那位家属伸出的手，用身子挡住她们，冷声说道：“不要动他！” 　　蒋乔的眼神太过凶狠，把几个大人都镇住了。 第76章 　　徐凤娟回过神来,小声说道：“是不是该去医务室找人过来啊？” 　　“对，对！”一位最年长的家属一拍大腿，说道：“走，我们去找医务室的医生过来,小梁你去找李部长！雪梅你就在这看着。走,我们跑着去。” 　　她们跑了几步,就看见医务室的医生提着一个医疗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三个小孩、还有李红英和宋舒敏两个人呢！ 　　她们连忙停下脚步,跑过去拽住王国平，喊道：“快点,小王！” 　　王国平就是大院医务室的医生。 　　看着王国平身上的白大褂,蒋乔这下没拦着了。 　　围观的家属比王国平这个医生还要着急，王国平一在韩修面前蹲下，就有人出声道：“年年，快把手挪开,让医生瞧瞧！” 　　韩修像似没有听见，声嘶力竭的哭泣声都不带停一下的。 　　见状,蒋乔伸手抚了一下韩修的后背,轻声说道：“年年,医生来了,你把手移开,让医生看看。” 　　韩修哭声顿了一下，这次他听到了蒋乔的说话声,可他顿了一下，又重新哭了起来,愣是不把手移开,好像把手移开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恶果。 　　这一会，李红英和宋舒敏也到了，两个人从外围挤了进去。 　　一进去，李红英就看到韩修那张血泪模糊的脸，她眼前一黑，身形不稳，差点要晕过去了，幸好宋舒敏及时把她扶住，两人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大院里的孩子平时也没少磕着碰着，鼻青脸肿是常见的事，可她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眼泪和血一起从眼睛部位流下来，遍布整张脸，恐怖吓人，有的人侧过头，都不敢去看了。 　　这边，杨翠翠正在院子里给鸡拔毛呢，就看到宝贝儿子王建国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杨翠翠大声问道：“宝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外面多玩会？” 　　王建国没理杨翠翠，直接跑去自己的房间，趴到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住。 　　完了！韩修瞎了，自己肯定要被教训了，不会让他赔一只眼睛给韩修吧，他不会要做瞎子吧。 　　想到这，王建国猛地起身，冲出房门跑到院子里抱着杨翠翠，边哭边喊：“妈，救救我，我不要做瞎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一指正在院子水龙头底下洗菜的王招娣，一脸强横地说道：“就让王招娣这个贱丫头替我赔一只眼睛给韩修！” 　　李红英弯下腰来，声音慌乱道：“王医生，你快给看啊！” 　　说完，她转头缓和脸色冲哭得撕心裂肺的韩修说道：“年年，奶奶来了，奶奶来了。”伸手想碰他又不敢。 　　宋舒敏比李红英镇定些，冲着王国平说道：“王医生，你给看看是个什么状况。” 　　有人说了，“小王倒想看，可年年不把手放下来，看不了啊。” 　　李红英一听，心急如焚地就要去把韩修的手给扒下来。 　　王国平慌忙大声阻止道：“别乱动！不要动，把孩子的头固定住，不要乱晃。” 　　李红英吓得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王国平虽然是个军医，可他医术水平不怎么样，要不然就去军区医院工作了。平时在大院里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碰上韩修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乔这时看出王国平没有办法来了，她心里一万个后悔，早该把韩修送去医院的，她出声说道：“王叔叔，快把年年送到医院去吧！” 　　王国平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连忙说道：“对，叫车送医院去，肯定是伤到眼睛了。” 　　宋舒敏站起身来，蒋乔拦住她说，“妈，我跑去后勤借车子！”说完，不等宋舒敏回话，立马跑了出去。 　　宋舒敏瞧王国平的反应，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虽然是个医生，但在眼科方面就是个外行的。 　　宋舒敏想起国内的眼科发展现状，五十年代偌大华国的眼科医生不足百位，虽然现在都七十年代初期了，可伤了眼也不会危及生命，眼科比起其他医科来说，发展是最为缓慢的了。 　　想到这，宋舒敏一阵心惊胆战，勉强维持住心神，比起王国平来，她见过的大场面多多了。 　　宋舒敏朝李红英说道：“李阿姨，你慢慢地把年年扶起来，不要晃动他的上半身。” 　　宋舒敏害怕韩修的眼球已经松动了，这万一一动眼球就会脱落下来。 　　闻言，李红英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想要去把地上的韩修扶起来。 　　宋舒敏发现李红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温声说道：“算了，李阿姨，我来吧！” 　　李红英忙不迭的点头，给宋舒敏让出位置来。 　　宋舒敏也不去哄韩修让他别哭了，只是双手把他的肩膀连同上半身揽着，把他慢慢地从地上拖了起来。 　　蒋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后勤处，直接跑去值班室，一进门，就看到分配给蒋红峰的司机高少全。 　　蒋乔跑到他面前，一把抓过他的手，条理清晰地说道：“高叔叔，年年戳伤眼睛了，在西区第十排六栋那里。” 　　闻言，高少全神色紧绷，立马抓起了桌子的汽车钥匙往外面的车库跑去。 　　听到汽车声的宋舒敏，大声说道：“麻烦你们都让开！让出地方给车子停下来！” 　　围着的人群立即散开了，高少全把车子停在宋舒敏面前，打开车门，立马跑了下来。 　　宋舒敏立马说道：“小高，不用你帮忙，你上驾驶座坐好，准备立马开车。” 　　蒋乔打开后座的车门，让宋舒敏和韩修上来，李红英见状直接上了前面的座位。 　　汽车呼啸而去，曹丽霞才闻声赶到，看着周家外面的一群人，连忙问道：“人呢？” 　　最年长的那位家属说道：“坐小汽车去医院了，曹主任你来迟了！” 　　曹丽霞沉着脸，大手一挥说道：“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家属本来就忙着呢，现在人走了，也没热闹可看的了，都纷纷散去了。 　　曹丽霞看见地上点点连串的血迹，心里一沉，这事可不好收拾了，要是韩修那孩子真的瞎了，还不得闹翻天。 　　韩修眼睛瞎了的消息传得飞快，听到消息的人正往着赶呢，曹丽霞看着前来围观的人，大声斥道：“有什么好看的！各回各家去！” 　　曹丽霞这个妇联主任积威甚重，连大院最难缠的杨翠翠都能管得住，来看情况的人一听这话，转头就回家去了。大过节的，要是没有热闹可看，谁想出来啊？灶台一堆事呢。 　　曹丽霞看没人再来这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皱着眉头，进了周家的院子。出了这事，这中秋节她是不用过了。 　　在菜园子里摘菜的徐凤娟见曹丽霞进来了，脸色一慌，语气急切说道：“曹主任，这不关三柱的事，不是他干的。” 　　徐凤娟可不敢说是王建国干的，怕杨翠翠知道她打小报告找上门来。 　　曹丽霞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去拿个拖把把外面的血迹拖干净，地也扫一扫，我进屋找三柱了解一下情况。” 　　曹丽霞当然知道不是周鹏飞干的，除了蒋乔，韩修就跟周鹏飞最要好了。 　　徐凤娟面色一松，走到门缝边上，拿起拖把和扫把就出了院门，看见地上被踩得稀碎的葡萄，徐凤娟心疼得直抽抽，这可是葡萄啊！要不是太碎了，她真想捡起来洗洗吃了。 　　曹丽霞进了里屋，看见周鹏飞垂头丧脑地坐在条凳上，她边招手边说道：“三柱过来，曹姨问你点事。” 　　汽车开出大院的大门，坐在后座的宋舒敏朝着高少全大声说道：“小高，开去同仁医院！” 　　同仁医院有着京市最好的眼科，华国首例眼角膜移植手术就是在同仁医院完成的，操刀的郑老先生是全国最好的眼科医生，就是不知道他今天在医院值班吗？ 　　李红英听见宋舒敏的话，也没出声反对。宋舒敏身在医疗系统里，不去最近的军区医院，要去东城的同仁医院，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从被撞开始，韩修的哭声就没有停过，这会他的哭声停止了，开始使劲地咳了起来，宋舒敏连忙用双手夹着他的头，防止他剧烈的颤动。 　　韩修这一咳，让前座的李红英边哭边说道：“年年，你别咳啊！医院马上就到了。” 　　车内的气氛越发地悲凉了起来了，高少全这下把车开得更快了。 　　蒋乔沉默着掏出手帕来把韩修脸上的部分脏污擦掉，这辈子她是来还恩的，上辈子的恩情没有还清，又倒欠了一笔。 　　要是韩修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了。 　　宋舒敏望着外面的街景，恨不得车子开得再快一点，可节假日马路上的人和自行车反而多了起来。 　　就快到了同仁医院的时候，时不时看着车窗外的宋舒敏突然喊道：“小高，停一下车。” 　　车子紧急停了下来，韩修还在咳嗽，蒋乔及时说道：“妈，我来替你摁住年年的头。” 第77章 　　宋舒敏松开了手,蒋乔眼疾手快地接替她的位置。 　　宋舒敏打开车门，往对面马路上的公交车站牌跑去，跑到一位头发微白，带着厚眼镜,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先生面前。 　　宋舒敏气都来不及喘,喘着粗气连忙说道：“郑老先生,我是协和的宋舒敏医生，我家的孩子眼睛伤了,送到同仁来，你能帮忙看看吗？” 　　今天郑老先生原本不用来医院坐诊的,但他一天不来医院坐诊,心里就不踏实。 　　所以哪怕是中秋节他也来了，坐了一上午，去病房看了一下病人，就打算回家去吃团圆饭了。 　　一听宋舒敏这么说,医者仁心的郑老先生，点点头,说道：“走吧。” 　　病人的病情最要紧,他转头原路返回医院去。 　　蒋乔留心着宋舒敏这边的情况,见此对高少全说道：“高叔叔,把车子开到我妈那边。” 　　高少全把车子开到宋舒敏面前,宋舒敏打开车门请郑老先生坐上去，蒋乔跳下车来,把位置让给宋舒敏，说道：“妈,你们先去同仁医院,我走着去。” 　　情况紧急,宋舒敏也顾不上了，对蒋乔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就让高少全开车走了。 　　蒋乔一边跑着去医院，一边在脑子里忍不住想，要是伤得是自己就好了，她的承受力连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人都比不上。 　　瞎了一只眼睛对她来说没什么，她体验过太多的人生了。可韩修不同，他才九岁，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要是韩修的右眼真的瞎了，伤的是眼角膜的话，她就把自己的眼角膜给他。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韩修伤到的是眼角膜，而不是眼球了。 　　车子直接开到眼科门诊楼下，宋舒敏对着李红英说道：“我扶着年年上去，李阿姨你去门诊部挂号吧，然后再去眼科找我。李阿姨，你带了钱吗？” 　　虽然韩修的医药费能全部报销，可还是要先垫付，李红英再拿着收费单再到单位报销。 　　李红英点点头，说道：“有的。” 　　李红英一听一个孩子跑来说，韩修的眼睛瞎了，一慌之后转头就去了卧室的抽屉里拿钱塞进了口袋里。 　　一路上了二楼郑老先生的诊室，郑先生先洗了一下手，慈眉善目地说道：“孩子，把手拿开。” 　　韩修当作没听见，只有双手使劲按着眼睛，才不会那么疼。 　　郑老先生直接让宋舒敏把韩修的头给松开，然后亲自上手把韩修的手给弄下来。 　　这一拿下来，韩修便凄厉地痛叫。 　　韩修的手一移开，一块头皮就掉了下来，旁边的护士连忙跑去拿来一个手术盘进来，用沾湿的棉球把伤口部位的污血擦干净。 　　韩修疼得直抽泣，宋舒敏红着眼眶捂着嘴巴。 　　韩修的脸部清理干净后，周围的人放心了一下。 　　韩修太阳穴过一点的一小块头皮蹭掉了，右眼眼尾那一大块也被蹭破了皮，血就是从这些不是太过重要的部位流出来的。 　　宋舒敏刚松一口气，郑老先生把韩修的左眼遮住，问道：“孩子，能看得到东西吗？” 　　蒋乔跑到大厅门诊看到了高少全和李红英，忙走了过去，高少全和李红英刚挂了号缴了费。 　　三个人就一起往眼科诊室走，三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蒋乔在楼梯拐角处，突然出声平淡道：“李奶奶，年年是替我受过的，原本受伤的人应该是我。” 　　李红英脚步一顿，沉默着没有回应。高少全倒是赞赏地看了蒋乔一眼，这孩子可真有勇气。 　　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李红英转身勉强地对蒋乔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这事不怪乔乔，你要是知道年年有危险，也会替他挡的。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乔乔你不要在心里责怪自己。” 　　蒋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李红英宽阔胸襟而有些动容。 　　蒋乔猜到李红英刚开始的时候会对自己生了几分的怨气，但这几分怨气不会留存太久的。 　　不同于上辈子人没了就什么也没了，这辈子韩修性命无碍，即使真的瞎了一只眼睛，他还可以好好地活着。 　　大院里，曹丽霞向周鹏飞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怒气冲冲地走去粟家。王建国这小子这些年给她惹了多少麻烦，次次都要妇联给他收拾烂摊子。 　　曹丽霞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王建国干的，可为了省得杨翠翠说她污蔑她的宝贝儿子，曹丽霞决定多去找几个当时在场的孩子了解情况，再找杨翠翠处理这事。 　　掉了的一小块头皮可以长出来，可最要命的是韩修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左眼的完好，让韩修没有意识到他疼痛的右眼看不见，直到郑老先生把他的左眼遮住，眼前一片漆黑，韩修才知道他的右眼出了大问题。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先进的眼科检查设备，郑老先生翻动了韩修的上下眼睑，都没有发现异常，可韩修就是看不见了。 　　护士给韩修处理破皮的地方，用碘伏给他消毒。 　　当沾了碘伏的棉球一靠近韩修的右眼尾，韩修立马捂着眼睛，直叫疼，过了片刻，郑老先生让他把手移开，发现韩修的右眼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韩修的右眼先被包扎了起来，然后再处理擦伤，这次韩修没再叫疼了。 　　郑老先生给开了一瓶舒缓镇定的眼药水，嘱咐一日三次，每次滴两滴。要是拆开纱布发现眼球出现斑点、红血丝、红血块的话，立马到医院来就诊。 　　如果病人的眼睛一个月后还是看不见，那就再来复查，当然一个月内好了，也要来检查。千万不要让病人受伤的右眼接触到刺激性气体和粉尘。 　　因为韩修既不用手术也不用吊水，郑老先生就让韩修回家去好好养着。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沉重，没一个人说话，李红英坐在后座上把韩修紧紧搂在怀里。 　　汽车直接开到韩家大门前，李红英哑声说道：“小高，小宋还有乔乔，今天谢谢你们了，你们回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也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宋舒敏说道：“那好，李阿姨我带着乔乔先回家去，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 　　高少全也说了同样的话。 　　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后，韩修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蒋乔看了他一眼，跟着宋舒敏转身回家去。 　　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问宋舒敏，“小宋从医院回来了，年年那孩子也回来了吧？” 　　宋舒敏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了，可她在这一片的随军家属里属于最年轻的那一拨。 　　只有正连级以上的家属才可以随军，可正连级到正营级的家属都住在东区的楼房里，那里的家属才大部分都比宋舒敏年轻。 　　宋舒敏只是说道：“嗯，都回来了。”其他的一概不说。 　　开了自家的院门进去，还没等宋舒敏问呢，蒋乔就说道：“妈，王建国想要推我，年年替我挡了，他才受伤的。” 　　宋舒敏的身形一僵，倒吸一口冷气，消化了很久，把蒋乔拉到自己面前来，弯腰与她平视，说道：“你把事情告诉你李奶奶了。” 　　蒋乔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平静说道：“告诉了，李奶奶她没怪我。还让我不要太难过。” 　　宋舒敏的眼圈又红了，使劲眨巴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郑老先生没说韩修的眼睛一定会恢复，只能说一切看韩修眼睛的自我修复能力了，意思就是看天意了。 　　“妈，要是韩修的眼睛好不了，我就把自己眼角膜给他，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看他能不能好。”蒋乔说得语气十分寻常，好像说的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宋舒敏心颤颤的，冷汗一下流了下来，抱住蒋乔就哭了起来，哽咽说道：“给什么给！要给也是妈妈给，要是年年真的瞎了，妈妈就赔给他一只眼睛！” 　　宋舒敏心里五味杂陈的，既庆幸又痛心，痛心韩修，也痛心蒋乔。要是韩修真的瞎了一只眼睛，蒋乔一定会做出什么大事来。要是韩修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以后怎么面对韩家人？ 　　蒋乔心里感动于宋舒敏对她的爱意，可这事不该宋舒敏来承担。蒋乔知道宋舒敏正难过呢，韩修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推开她，就让她哭，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舒敏哭了一会，抬起脸来，用手背抹抹脸，神情郑重地说道：“乔乔，你还小，天塌下来有父母顶着，这事我和你爸会解决的，你不用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 　　蒋乔乖乖地点头，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进了里屋，让她先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她走进了厨房，看到灶台上的东西，却没了收拾的心情。直到看到泡在盆里的鲈鱼，才提起点精神来，心里打算把这条鱼熬了给送到韩家去，吃鱼对眼睛好。 第78章 　　蒋维均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回家,从办公区到家属区，跟一群同僚边走边聊，直到自家院门前，才跟人告别。 　　进了屋,却感到很奇怪,静悄悄的不像是过中秋节应有的气氛,往年中秋节他一下班回来，桌子上早摆好饭菜了,母女两个坐着等他呢。 　　蒋维均直接进了厨房，就看见宋舒敏眼神呆呆地看着煤炉子,煤炉子上放着一个砂锅,正冒着热气呢，蒋维均一闻，就闻到了鱼肉的香味。 　　蒋维均拍了一下宋舒敏的肩膀，闻声说道：“发什么呆啊,饭怎么还没有好？” 　　蒋维均的语气正常，也没有抱怨,只是问一下。 　　可宋舒敏却把手里的火钳一扔,腾地而起,怒吼道：“吃吃！就知道吃！今晚没得吃了,吃空气去吧！” 　　蒋维均有点生气,我说了一句，你就发那么大的火。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宋舒敏哭了,立马就慌了，连忙问道：“哎,你别哭啊,不吃就不吃,你不想做饭，我来做总行了吧。” 　　蒋维均以为宋舒敏是因为误认为他是嫌她做饭慢，而感到了委屈。 　　宋舒敏把眼泪用力一抹，含着哭泣腔说道：“维钧，我跟你说件事。” 　　蒋维均心里惊疑不定的，担忧问道：“不会是乔乔出事了吧？” 　　蒋乔家发生的动静，左邻右舍的人都听见了。 　　焦铨坐在条凳上，上手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好奇地问道：“隔壁家出什么事了？这可是头一回，蒋维均婆娘居然敢吼自家男人，真是反了天了，看来大学生媳妇的福气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说着，他咬了一大口白面馒头，这可是过节过年才能吃到的精细白面。 　　林菊花忍不住笑出声，把嘴里的食物都喷出来了。 　　焦家的四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头，大儿子焦来恩说道：“妈，你注意点卫生。” 　　林菊花有两儿两女，最大的22岁，最小的十六岁，除了最小的小女儿焦秋玲还在读初中，其他的三个孩子都工作了，焦家非常幸运，第三个孩子焦来礼是67年毕业的。 　　林菊花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我给你吃白面馒头，我吃玉米面馒头，你还要嫌弃你娘是不是！” 　　焦来礼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们不让你吃，是你自己不吃的，多少年都改不过来，要叫妈不叫娘。” 　　林菊花从焦铨是个连长的时候就随军了，四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城里长大的，一言一行都没有受到农村老家的影响。 　　林菊花眼睛向焦来礼一横，质问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焦来礼立马坐直来，摇头说道：“妈，没什么。” 　　“行了，告诉我隔壁家发生什么事了？”焦铨有些不耐烦大声说道。 　　林菊花含着笑意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末了说道：“这下子，宋舒敏还怎么跟李红英往来。不过人家闺女没伤到，说不定心里正偷着乐呢，跟蒋维均吵架是做出来给外人看的。” 　　另一边，赵青山洗完手，坐了下来也好奇问道：“隔壁家发生什么事了？月云你知不知道？” 　　赵雅柔立刻接话：“爸，我知道，我说给你听。王建国这次太过分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今天下午把韩修的眼睛给弄伤了。本来不关韩修的事，他是替蒋乔挡了。” 　　赵青山担忧问道：“小柔，你没事吧？” 　　赵雅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爸，我没事，我离王建国远远的。” 　　赵青山嘀咕着说道：“你说这王建国也真是，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呢！小柔你以后可要离王建国远点。” 　　林月云敲了一下筷子，不赞同说道：“也是乔乔这孩子不好，拿葡萄出去得瑟，要是她大方点把葡萄分给其他孩子吃，不就没事了。” 　　“可惜她这性子这么独，可不就惹祸了。你看看这次隔壁要怎么办，本来应该伤的应该是她家的闺女。” 　　赵雅柔撇撇嘴，低头不说话了，她不认同她妈的话，可她知道跟她妈争论是没有结果的。 　　赵青山一如既往地捧林月云的场，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笑着称赞道：“媳妇，你说得真对。” 　　曹丽霞专门等王贵下班，王贵一下班她就上门来了。 　　杨翠翠一见曹丽霞沉着脸往里屋来，立马跑了出去，把曹丽霞往外推，讪笑说着：“这大过节，曹主任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曹丽霞知道个杨翠翠是说不通的，千错万错都是别人家孩子的错，她家宝贝蛋是一点错也没有。 　　可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王贵回来，哪能事情没说就回去？要是这件事她没处理好，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曹丽霞的力气还真没有杨翠翠大，被推了后退几步。 　　曹丽霞直接大喊：“王团长，你出来，我有事情跟你说！你不出来，就等着师政委找你吧！” 　　王贵正大口吃着肉呢，他以为曹丽霞又是因为王建国打架的事情找上门来，心里有些不耐烦，当作没看见曹丽霞，等着杨翠翠把她应付出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筷子一扔，阴沉着脸出去了。 　　王招娣被吓得一哆嗦，王建国眼睛一转，用手抓着一个大鸡腿跑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王贵语气很冲说道：“曹主任，又有什么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政委可不会管。” 　　王家院子里的动静，附近的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捧着饭碗出来看热闹呢。家属院的院墙是一米五的规格，踮踮脚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曹丽霞站在原地，就把话给说开了，“今天下午你家王建国把韩修给推了，人撞到水泥尖角上了，韩修的眼睛伤到了，他的眼睛流出了好多血，你说该怎么办吧？” 　　王贵怒目瞪圆，指着杨翠翠问：“这是不是真？” 　　杨翠翠拍着大腿哭号起来，嘴里直嚷嚷：“这怎么可能是宝蛋干的，咱们宝蛋可是个好孩子啊！” 　　杨翠翠下午听了王建国的话后，就打定主意死不承认了，不承认就拿她家宝贝儿子没有办法了。 　　院墙上一位穿着灰色褂子的婶子，“呸”了声，大声说道：“王建国是个好孩子，那真是笑掉大牙了！天天欺负比他小的孩子！” 　　曹丽霞也不管杨翠翠怎么哭天抹地的，直接跟王贵说：“王团长，我去了五户人家问过情况了，他们家的孩子亲眼看见王建国把人给推到的，这是事实！” 　　“要是这次你们像以前那样死不认账，这事到时候可不归我们妇联管了。你要想清楚了！王建国小小年纪就敢把人眼睛弄伤了，以后他名声可坏死了！” 　　这年头名声可是真的重要，婚丧嫁娶、工作、房子、升职都息息相关。 　　王贵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冲着假哭的杨翠翠怒吼道：“行了！别哭了！你给我进屋来。” 　　接着他又对曹丽霞假笑客气说道：“曹主任，你等一下，我们一起到韩家去看看情况去。” 　　曹丽霞知道王贵是想着怎么把这事给了结了，她说了句，“行，不过人孩子伤到的是眼睛，那情况是真的不好。” 　　王贵拉扯着杨翠翠进了屋，把门关上，看见八仙桌上只有王招娣一个人，气冲冲地去拍王建国的房门，大声叫道：“王建国，你给老子出来！” 　　王建国在床上边咬着鸡腿，边扬声道：“爸，我不出来！我不要当瞎子！” 　　杨翠翠拉着王贵的手，语气埋怨道：“行了，那么大声吼宝蛋干什么，大不了赔医药费。” 　　赔医药费在杨翠翠看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以前王建国把人打伤了，她可是从来没有赔过医药费呢。 　　王贵也舍不得对唯一的儿子动手，这可是他老王家的香火和根，只能破财消灾了。 　　王贵指着杨翠翠说道：“连儿子都管不好，你跟我一起去韩家赔礼道歉。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杨翠翠见王贵不冲王建国发火了，连忙应道：“知道，我都听你的，把嘴给合上。” 　　王招娣见父母打算赔钱，而不是赔她的眼睛，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暗喜，他爹娘还是疼爱她的。 　　王贵进自己的卧室，掏出钥匙，数了六百块钱出来。王家也没有把钱存银行的习惯。 　　见状，杨翠翠急忙道：“你数那么多钱出来干什么？好几百块，大半年的工资呢。这钱是留着将来给宝蛋的。” 　　王贵砰地把抽屉推进去，含着火气道：“你以为我想啊！韩家孩子伤的是眼睛，要是真瞎了，以后还有什么好前途，就是废人一个了。你放心，我们先去看看，要是眼睛没瞎，顶多赔个医药费。” 　　说着，王贵把一张大团结抽出来，放在另外一个裤兜里。 　　曹丽霞见王贵和杨翠翠出来，心底叹气，你说这是怎么做父母，赔礼道歉起码当事人也得去才够诚意吧。 　　这道理，小孩子不懂，大人也不懂吗？曹丽霞扫了王贵的裤兜，见裤兜突起一大块，满意了一些，她的话总算没白说。 第79章 　　见三人朝着韩家走去,院墙外围着的人聊了起来。 　　“王家这回可要大出血了。” 　　“你没看到，王贵的口袋那么厚。”说着还给比划了一下，“得好几百块了吧。” 　　“得了吧，赔几百块能顶什么用,要是我儿子的眼睛瞎了,给我几万块我也不乐意！” 　　“说的也是,王贵还不好好管教王建国，说不定以后还能闯出更大的祸来。” 　　“……” 　　蒋乔家的厨房里,宋舒敏把事情说给蒋维均听，边哭着边捶打着蒋维均的胸口,气狠狠地说道：“你说,她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把眼角膜给年年，她是在挖我的心！就不该让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她能，还知道眼角膜移植手术！” 　　蒋维均任宋舒敏发泄,沉着脸思考，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这么大的恩情,我们怎么还？要是年年的眼睛真的好不了,我们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宋舒敏用蒋维均的衣服蹭去眼泪,抬起头来说道：“医生说,年年的情况得一个月以后再看看，我打算请一个月的长假照顾他。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心里慌得很,等我冷静几天,再想想。” 　　蒋维均点点头,叹息一声，骂了一句，“我真想去把王建国狠狠揍一顿，让他下不来床。” 　　宋舒敏咬牙说道：“我也想！” 　　蒋维均指着砂锅问道：“是要给韩家送去的吧，我一起去，表明一下我们的态度。” 　　宋舒敏点点头，说道：“年年奶奶现在肯定没心情做饭，要做也只做年年的那一份。年年是个挑嘴的，受伤了更应该吃点好吃的。” 　　宋舒敏低头一瞧，见煤炉子里面没什么红光了，拿了两块湿毛巾，递给蒋维均，吩咐道：“用毛巾抓着，整锅端走。” 　　蒋维均把砂锅端着，两人一起走到了蒋乔的房门前，宋舒敏侧耳贴上房门，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 　　然后敲了敲门，说道：“乔乔，爸妈去年年家一趟，妈妈回来再煮面条当作今天的晚饭。” 　　蒋乔原本趴在小圆桌上，一听到宋舒敏说话，就立马起身把门打开。 　　宋舒敏见蒋乔把房门打开，便说道：“你也想去啊？爸妈是要跟你李奶奶商量点事的，这样吧明天我再带你去。” 　　蒋乔直截了当地说道：“爸妈，我不去。让韩修来家里养病吧，妈你也不用请假，由我照顾年年。” 　　李红英请不了长假，部门离了她，根本转不了，原本接班的人出事了。 　　宋舒敏想说些什么，被蒋乔打断了，蒋乔说道：“你们请假专门照顾年年，他的心情更加不好，心情不愉悦不利于他养病。” 　　病人心情好，恢复得更快，宋舒敏当然知道，谁乐意小心翼翼被当成个瞎子来对待。 　　宋舒敏想了两三分钟，说道：“我跟你李奶奶说一下，看她同不同意。” 　　李红英正跟韩山河争吵呢。 　　李红英指着韩山河骂道：“你说你，孩子一出事，你找不人。要你这个爷爷有什么用！你干脆别干了，回家带孙子！” 　　韩山河理亏说道：“那不是要大演练了嘛，我去部里开会去了。” 　　幸好韩山河是坐其他同僚的车一起走的，蒋乔能找到高少全这个熟人。 　　李红英曾经的火爆脾气上来了，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韩山河身上扔。 　　韩山河一边躲，一边叫道：“快停下！别把年年给吓到了。” 　　韩山河已经上去瞧过韩修一回了，韩修躺在床上装睡呢。 　　李红英手里抓着一个苹果，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她气恼地把苹果往沙发上一扔，抓了抓头发，坐了下来。 　　韩山河问道：“打电话给从文了吗？” 　　李红英小声哭着摇了摇头，说道：“没呢。你让我怎么说？把孩子照顾得三天两头出事。” 　　“从文前几年就想把年年接到身边去了，是我舍不得拿文珍来压他，他才不提这事的。你说我把孙子留在身边，也没把人给照顾好。” 　　韩山河坐到电话机旁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总要让从文知道的，要是年年的眼睛好了也就算，要是没好，只怕从文以后要怪我们。” 　　“从文路子广，还能去港市出差，看他能不能把年年带出去看看，内地治不好，那就到港市去看。” 　　李红英看向电话机，说道：“那你打吧，你来说。” 　　韩山河把电话机拿起来，又立马合上，他迟疑的说道：“不是说还能观察一个月嘛，要不等一个月再说。” 　　李红英愧对儿子，他韩山河就更愧对了。 　　李红英哼了声，指着沙发上的苹果说道：“你把苹果捡起来。”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老韩，我打算提前离休了，回来照顾孙子。” 　　建国前的干部退休叫离休，离休后依然享受和原职位相同的工资福利待遇，和上班一样。 　　韩山河思量了一下，李红英要是再继续干下去，能再干十来年呢，她心里肯定舍不得工作，当初为了工作，她都是一出月子就上班了，给孩子办了全托。 　　韩山河说道：“要不还是先请一个月假再说。”韩修也确实需要人来照顾。 　　李红英一挥手，说道：“得了，请一天假，也会有人打电话来。那我还怎么照顾年年，干脆退了算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走上门前的台阶，才扬声说道：“李阿姨，在家吗？” 　　李红英与韩山河对视一眼，韩山河小声说道：“跟人好好说话，不要有怨怼。” 　　韩山河见多了，有的战士救了战友，自己牺牲了，留下孤儿寡母。时也，命也，怪不了任何人，人家宁愿灾祸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红英瞪了韩山河一眼，起身说道：“来了，在家。” 　　宋舒敏指着蒋维均捧着的砂锅，说道：“这是炖了一个多小时的鲈鱼汤，让年年多吃点，对他的眼睛恢复有好处的。” 　　李红英脸色温和，说道：“那谢谢了，小蒋啊，你放在餐桌上吧。” 　　见李红英收下了鱼汤，宋舒敏和蒋维均心里都松了口气。 　　李红英让两个人进来待客厅坐，两人见到韩山河都相互打了招呼。 　　宋舒敏苦笑着说道：“乔乔把事情告诉我，这是原本不关年年的事，他这是替乔乔受的无妄之灾。” 　　一旁的韩山河沉声说道：“小宋不要有这种想法，年年这也是做了好事。难道见朋友遇到了危险，不出手相助，那年年成了什么人了。” 　　李红英苦涩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老韩说得对，我们真的不怪乔乔，要怪也是推人的人。我还没得及问呢，小宋，你告诉我是谁把年年推到的。” 　　有李红英在，韩家的热闹没人敢看，从医院回来，就没人敢上门来触李红英的眉头。 　　宋舒敏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事我们也有责任。李阿姨是这样的，……” 　　“李姨在家吗？”外面响起了曹丽霞的声音。 　　李红英一听，就知道曹丽霞带着罪魁祸首来了，也不起身，提高音量道：“在。” 　　曹丽霞携着王贵和杨翠翠进来了，李红英瞧都没往门口瞧一眼。 　　她知道推人的人是谁了，王建国的名声她也有所耳闻，她只以为那孩子是顽皮了些，大院里的男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没想到他居然敢下那么重的手！ 　　李红英的眼睛似乎没看到王贵和曹丽霞两个人，只招呼曹丽霞坐下。 　　曹丽霞才不乐意陪经常给她添麻烦的两个人站着呢，李红英一招呼，她就坐下来。 　　曹丽霞看了一下韩家两位话事人的脸色，开口问道：“李姨，韩首长，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的。年年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李红英眼神深沉地盯着杨翠翠说道：“年年的右眼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杨翠翠面色大变，就想说话替自己儿子辩解，旁边的王贵踢了杨翠翠一脚，让她别说话。 　　王贵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来，放在茶几上，讨好地笑道：“韩首长、李部长，这些钱是给韩修的医药费和补偿费。这事错在王建国，我已经把他狠狠打了一顿，现在他正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曹丽霞低头不屑地撇了撇嘴，打什么打？连骂都没有骂一声呢，王贵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家眼睛都瞎了，道歉这么轻飘飘的。 　　王贵说完，见韩山河和李红英都没有出声，用胳膊肘碰了杨翠翠一下。 　　收到暗示的杨翠翠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就是，孩子爸把宝蛋打得可重了，都流血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我家宝蛋也不是故意，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推搡嘛。” 　　顿了一下，杨翠翠看着坐着的宋舒敏，眼珠一转，振振有词地说道：“要怪就怪宋舒敏的好闺女，要不是她惹到我们家宝蛋了，宝蛋也不会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倒地的是年年呢，说不定是蒋乔把年年推出去挡灾的。” 第80章 　　宋舒敏和蒋维均气愤不已,被气的胸口都上下起伏了。 　　王贵觉得杨翠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自家的孩子不可能故意伤人，说不定是被误会了呢。 　　杨翠翠瞧他们都不说，自以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小步走到李红英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瞎了一只眼睛也不要紧,反正年年那孩子身体本来不好嘛，哪像我家宝蛋是要去当飞行员的,也不用担心年年那孩子娶不到媳妇，城里的娶不到,可以去山沟沟里找嘛。” 　　曹丽霞和王贵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杨翠翠跟说相声似得，一溜串把话给说完了。 　　宋舒敏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心里一把火熊熊燃起，她猛地起身,把杨翠翠推到在地，拽着她的头发,用身体压着她。 　　她往杨翠翠脸上甩巴掌,嘴上怒气腾腾地说着：“我让你满嘴喷粪！当飞行员你想得美,我看吃牢饭倒是有可能的！我草你全家！瞎你个头,你全家才瞎了呢！你才是王贵那大老粗找不到媳妇,才从山沟沟里买来的吧！” 　　宋舒敏连骂带打，往杨翠翠左右脸来回开弓,狠狠地收拾她，放着狠话,“记住了,以后让你家狗屁的屎蛋见了年年和乔乔绕着道走！” 　　王贵想要上去把宋舒敏拉开,被蒋维均摁住了，论身手，王贵比起蒋维钧来还差了点。 　　除了王贵没一个人阻止，大家都静静看着。 　　宋舒敏打了个痛快，起身把杨翠翠松开，把乱了的头发顺在耳后，轻飘飘地说了句，“对不起啊，杨嫂子，我这是跟你闹着玩的呢。希望以后你家的宝贝蛋被人打了，也能说一句，闹着玩的，不碍事。” 　　蒋维均松开别住王贵的手，护在宋舒敏面前。 　　王贵立马上去把杨翠翠扶起来，他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向韩山河说道：“首长，你可要替我做主，蒋维均他这是目无法纪，纵容家属动手打人。” 　　王贵是二师的，蒋维均这个一师的副师长可管不到他头上。 　　韩山河面色铁青地起身，拿起餐桌上的那一沓子钱，走到王贵面前，拉过他手，把这钱啪地交到他手里，盯着他说道：“这钱你拿回去！” 　　说完转头朝曹丽霞说道：“有的家属思想很有问题，素质也低，曹主任要多给家属上上思想课！” 　　韩山河一挥手，沉声道：“好了，你们三个都回去吧。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曹丽霞说了句告辞的话，都没叫上王贵和杨翠翠一起走，真是谁碰上他们一家子谁倒霉！ 　　王贵握着钱，嘴里嗫嚅着，想向韩山河说些什么。 　　扶着王贵手臂的杨翠翠心里一喜，连被打的地方都不觉得疼了，她把钱抢过来往自己裤兜里一放，用力拉着王贵往外走，还不忘回头说道：“首长您可是首长，要说话算话，这事就过去了，这是首长您说的！” 　　挨了一顿打，六百块又回来了，真值。要是她被打一顿，能赚到六百块钱，她可以天天被打，反正没生出儿子之前，她没少被自家男人大。 　　李红英拉着宋舒敏坐下，她夸奖说道:“小宋，你打得好！” 　　李红英离宋舒敏最近，杨翠翠诬陷蒋乔的时候，宋舒敏还能忍得住气，等杨翠翠一说贬低韩修的话时，宋舒敏立马就忍不住怒气，冲起来狠揍了杨翠翠。 　　宋舒敏苦笑道：“都是我们家欠年年那孩子的。” 　　李红英神色黯淡，叹气说道：“不说这个，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都是意外没有谁欠谁的。” 　　停了一下，李红英抿着唇，一拍双腿，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把鱼汤端上去喂给年年喝，要不然该凉了。” 　　宋舒敏拉着李红英的手，说道：“李阿姨，我还有点事跟您说。您请假不方便吧，年年又要人照顾，我想让年年住到我家里去，要不然上下楼梯也挺麻烦的。” 　　“我呢，原本是想请一个月的长假，但乔乔说不用，年年由她来照顾。我一听这话，心里想，你一个孩子那会照顾人啊？” 　　“可乔乔说了一句话，她说，你们请假照顾年年，肯定无意间就把年年当成瞎子来对待了。小孩子最敏感了，这样他哪能有个好心情？没有好心情，恢复得就慢。” 　　“我想了想，她说的很有道理。明天我请一上午的假，看着乔乔能不能行，不能行的话，我就再请长假。” 　　等宋舒敏说完，蒋维均郑重表态说道：“要是年年的眼睛在京市治不好，我和舒敏就带他到全国各地的医院去看！” 　　李红英捂了一下嘴，拍了一下宋舒敏的手，轻声说道：“不用麻烦乔乔了，我已经决定提前离休了。” 　　话音刚落，宋舒敏来不及说什么，二楼上就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响声。 　　楼下的人一惊，蒋维均先跑了上去，其他人跟在后面，宋舒敏怕李红英摔倒，扶着她上去，毕竟她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了。 　　韩山河在蒋维均身后提醒道：“第二个房间！” 　　蒋维均跑到韩修的房门，伸手去拧门把手，却发现拧不动，被韩修从里面反锁了。蒋维均后背出了冷汗，房间里面可是有窗户，韩修不会砸窗户，干傻事吧？ 　　他伸手使劲拍门，冲着房门里面喊道：“年年，我是你叔叔，你快把门打开，好不好！乔乔也来了，她想见你，就在门外等着呢！” 　　等了十来秒，里面却毫无动静，李红英和宋舒敏眼看着又要哭了，蒋维均沉声说道：“你们让开些，我把门给踹开。” 　　蒋维均把门踹开，视线先是往窗户上看，见窗户好好关着，着实松了一口气。 　　韩修垂着脑袋坐着地板上，地上是散落的玻璃，梳妆台的镜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后面的李红英越过蒋维均，连忙过去拉着韩修的胳膊，轻声说道：“年年，地上凉，快起来，镜子破了奶奶明天再给你装一个。” 　　宋舒敏则是连忙察看韩修有没有被玻璃碎片划到。 　　蒋维均闻到了雪花膏浓郁的香气，用手指散落到床沿底下的雪花膏瓶子，朝韩山河说道：“用那个砸的。” 　　韩山河则连连叹气，要是今天出事砸东西发泄的是韩从文，他还能怒斥一句，受了一点小挫折，就受不了像什么样子。 　　老话说隔辈亲，隔辈宠，不是没有道理，韩山河心里此时满满是对孙子的怜惜。 　　宋舒敏把韩修的头抬起来，才发现他右眼的包扎带没了，急忙问道：“年年，你的包扎带呢，医生说不能见光的。” 　　韩修整个人阴郁沉沉，嘴巴紧闭着不说话。 　　房间的大人们目光搜寻着韩修的包扎带，李红英念道：“在哪里蹭掉了？” 　　宋舒敏低头看着韩修的周围，视线移开到韩修紧握的右手上，宋舒敏出声说道：“没了就没了，我替年年重新包扎过，李阿姨你把纱布和医用胶布拿来给我吧。” 　　她知道韩修心心里很不好受，尽量避免去触动他。 　　“哦，好。”李红英转头应声，就想起身去拿东西。 　　就在此时韩修突然爆发，把右手握着的东西往地上甩去，痛哭道：“我的右眼还是好好的，跟左眼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就看不见了！我以后就要当瞎子了。” 　　韩修搞不懂什么自我修复的可能，他只知道他的右眼看不见了，在房间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梳妆台前，把右眼的纱布给撕开了，盯着镜子里的两只眼睛看，看了一会，右眼还是看不见，他就抓起雪花膏瓶，把梳妆镜给砸了。 　　李红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一个劲地念叨着，“不会的。” 　　突然她说道：“年年，国内治不好，奶奶就送你去国外治。” 　　“李红英，你在胡说什么！”韩山河怒斥道，这话能随便乱说吗，谁不急着撇清海外关系。 　　李红英转头怒瞪着韩山河，坚定地说道：“我没胡说，就是把你身上的军装脱下来，我也要把年年送去国外医眼睛！” 　　韩山河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打算那么做，也不要随便说出来嘛。” 　　韩修今天哭了太久了，这会都没劲哭了，他的哭泣声由大转小。 　　宋舒敏给他顺背，朝李红英说道：“李阿姨，现在就把年年送到我家去吧，让乔乔陪着他，跟他说说话，情况说不定会好些。我先帮年年先包扎，然后就到我家里去。” 　　再这样下去，韩修别说养眼睛了，指不定还得把自己给折腾伤了。 　　想起韩修与蒋乔形影不离，有个同龄人开解他，说不定心情没那么悲观，李红英点头同意了。 　　她还说道：“之前是我想错了，以为由我这个亲奶奶来照顾更好些，小宋，接下来一个月就要麻烦你们家了。” 　　宋舒敏给韩修重新包扎，李红英则给韩修收拾生活用品，她把韩修平时要用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军绿色的旅行袋里。 第81章 　　韩修由蒋维均抱着,砂锅由宋舒敏端着，李红英则提着旅行袋，韩山河两手空空，虎着一张脸,来吓退想要来搭讪的人。 　　此时大家的晚饭都吃完了,正坐在院子里聊着天呢,好奇地看着韩修他们，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不过没一个人敢凑上来，没看见最大的首长沉着脸走在旁边嘛。 　　韩修把头搭在蒋维均的肩膀上,沉默了大半的路程,突然说道：“爷爷奶奶，你们不要怪乔乔，乔乔的眼睛比我的眼睛好看，瞎了太可惜了。” 　　四个大人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回应韩修的善良,高大的韩山河摸摸韩修的头，轻声说道：“不怪,我和你奶奶都不怪乔乔,我们不会冲乔乔发火的,年年你不要担心这个。” 　　宋舒敏先进了屋,就朝蒋乔的房间方向喊道：“乔乔,年年来了。” 　　蒋乔在里面解高数题呢，思考着难度高的数学问题,才能使她的心静下来，听见宋舒敏的喊声,蒋乔心里一喜,打开了房间的门,就看见蒋维均把韩修放在地上。 　　蒋乔第二眼看到了韩山河和李红英，问了好。 　　宋舒敏轻推了一下蒋乔的肩膀，给蒋乔使了个眼色，说道：“乔乔，你去跟年年说说话。” 　　蒋乔看着韩修沉寂的脸色，有点恍惚，似乎与上辈子那个孤单的韩修重合在了一起。 　　蒋乔走过去拉着韩修的手，轻声说道：“年年我跟你说会话吧。”说着，把韩修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蒋乔朝门外说道：“你们大人不要偷听。” 　　门外四个把耳朵靠在房门上的大人，不好意思地相互看了一眼，走开了。蒋乔听着四道脚步声远去。 　　转头对韩修小声说道：“年年，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蒋乔和韩修的身高平齐，眼睛正好对视着。 　　韩修沉默着摇了摇头，蒋乔说道：“我不信，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韩修流着泪说道：“我只是难过，我以后要做个瞎子了。”说着，他吸了吸鼻子，想要用手抹泪。 　　蒋乔拉住他的手，掏出手帕来给他擦眼泪，说道：“谁说你会变成瞎子，你忘了我会魔法。” 　　蒋乔把手帕收起来，从空间里变出一盒蓝莓出来，朝着韩修眨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能治好你眼睛的魔果，我原本想明天趁大人不在的时候，再去找你，把这个果子给你吃。” 　　韩修一脸不可置信，想伸手去拿蒋乔手里的蓝莓，又不敢害怕果子消失了，语气轻忽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蒋乔神色坚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天天吃，一个月内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蓝莓、圣女果、猕猴桃、菠菜、胡萝卜、鱼这几种食物对眼睛好，不过除了蓝莓之外，其他的几种水果都太普通了，她只能把蓝莓拿出来使韩修乐观起来。 　　韩修伸手就要去拿，蒋乔忽地把手中的蓝莓收进空间里，见蓝莓不见了，韩修的眼神惊恐。 　　蒋乔感觉说道：“不能被大人发现，等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我再给你吃。你放心好了。” 　　她空间有更好的眼药水，因为她世世都是个大学霸，还是学霸中的战斗机，不谦虚点，可以说是学神。 　　所以她对眼药水的需求很高，空间里备有的眼药水各种功效的有，有一种营养性眼药水特别适合给韩修用。 　　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救了，韩修想起这天自己哭了多少次的鼻子，脸微红了起来。 　　蒋乔像似没有看见韩修的害羞，说道：“我肚子饿了，你的肚子肯定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平时吃完午饭后两个小时，两个人还有一顿加餐，今天出了事两个人都没吃加餐，肚子早就饿了。只不过之前心情沉重，没有感到饿意。 　　现在两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饿意马上就袭来了。蒋乔和韩修出门去找大人要吃的去。 　　韩山河和李红英今天的晚饭就在蒋乔家吃了，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情去做饭。 　　宋舒敏让蒋维均去煮面条，她和李红英去布置一下韩修要住的房间。韩修要住的那间房，放置了一张榻，用来做床再好不过了。 　　宋舒敏从陪嫁的箱子里抱出两床锦被来，当初她陪嫁了二十八床被子，这被面是她外婆亲自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绸缎。 　　宋舒敏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想要留给蒋乔，现在世面上找不出这么好的料子了。每年春秋两季太阳好的日子，宋舒敏都会把被子拿出来晒一遍，这回拿出来给韩修用正好。 　　一旁的李红英伸手拦着宋舒敏铺床的动作，说道：“小宋，这是你的陪床被吧，这可不能给年年用，我让老韩回去拿年年的被褥来。” 　　宋舒敏把李红英的手拉开，边铺被子，边说道：“没事，被子就是要用的。” 　　韩修一出房间，就朝坐着喝茶的韩山河撒娇道：“爷爷，我饿了。” 　　韩山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韩修的神情反差太大了。 　　韩修不满地又说了一遍，“爷爷，我饿了。” 　　“哦，你饿了。”韩山河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了，笑眯眯的说道：“爷爷，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他起身，左瞧右瞧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 　　韩山河往小房间喊道：“老婆子，年年饿了！” 　　闻言，宋舒敏和李红英都出到客厅来，瞧了一眼韩修，见他此时的精神头跟没伤眼睛之前一样，神色不再黯淡，透着生机勃勃的劲。 　　宋舒敏开心地说道：“李阿姨，你把鱼汤给年年喝了吧，面条就不给他吃了，这样能多吃些鱼肉。” 　　李红英心底啧啧称奇，眼含感激看着蒋乔，还是蒋乔对孙子最有办法了。 　　李红英进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出来，边朝八仙桌走边招呼道：“乔乔，年年都过来喝鱼汤。” 　　虽然已是秋季，但天还没凉下来，鱼汤还热着呢。李红英先给蒋乔舀了一碗，里面汤和鱼肉对半分。 　　蒋乔道过谢后才开始动筷子，而韩修则是李红英给喂的，他根本不敢大张嘴巴，嘴巴稍微张开些，就会扯动受伤的皮肤，嘶嘶的疼。 　　李红英满眼心疼，蒋乔看了一眼韩修脸上的青青紫紫又把头低下来。 　　蒋乔喝了一碗就饱了，不过她吃完后没有离开，就坐着，韩修比她多喝了一碗。 　　韩修摸着微鼓起的肚子，朝正在收拾碗筷的李红英说道：“奶奶，我不需要人陪，就像平时一样，你们大人都去上班去吧，我和乔乔两个人待在家里。” 　　李红英皱了一下眉头，想要反对，起码得先让宋舒敏看半天先。 　　蒋乔看着李红英说道：“李奶奶，我可以帮年年包扎，中午我爸也回来的。” 　　韩修扯着李红英的衣角，气呼呼的说：“我又不需要你们陪，你们大人请假还不是只会做饭给我吃，其他的都不需要你们。” 　　有大人在，他还怎么吃魔果啊。 　　李红英好笑道：“行，没人请假来照顾你行了吧。” 　　孙子不需要卧床，也不需要吃药，确实是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人来照顾的。 　　蒋维均把煮好的一大铁锅的青菜面条倒进最大的深口搪瓷盆里，端了出来。砂锅鱼汤还剩很多，这两样足够四个大人吃了。 　　大人在吃晚饭，蒋乔和韩修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打开了收音机，听起了中央广播。 　　李红英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鱼汤，舒坦的叹了口气，赞赏说道：“小宋的手艺真好，年年老是说家里煮的饭难吃。一吃你做的东西，我也嫌弃自己煮的东西难吃了。” 　　以前南征北战的，李红英哪有那个条件锻炼自己的厨艺，等稳定下来了，她工作又忙，没那个时间做饭了。 　　宋舒敏含笑道：“那李阿姨就多喝点鱼汤，家里还有一条鲈鱼呢，明天我再炖，到时候李阿姨又可以喝了。” 　　李红英和宋舒敏已经商量过了，李红英每天晚上过来一趟，给韩修洗澡。 　　韩山河摆摆手，说道：“小宋不用那么客气，鱼汤不用留给我们。” 　　李红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小宋说是给我留，没说也给你留。” 　　韩山河指着面条说道，说道：“小蒋的面条都比你煮的好吃。” 　　李红英这下没话说了，蒋维均煮的面条确实比她煮的好吃。 　　宋舒敏和蒋维均对视一眼笑笑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后，李红英忙活着给韩修洗澡，淋浴韩修是不能用了，李红英用平时洗衣服的大木盆接水给他洗。 　　洗完澡后，宋舒敏指导蒋乔给韩修上眼药水和包扎，见蒋乔做得专业，那包扎的手法不比护士差，宋舒敏也就放心明天去上班了。 　　夜晚李红英在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韩修倒是在蒋乔家倒头就睡。 第82章 　　第二天,李红英匆匆解决完早饭，拉着韩山河就往蒋乔家来。一进院门，就看见韩修夹着一个大包子正吃得痛快呢。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我都说了不需要大人陪。”见李红英和韩山河来了,韩修还有点不高兴。 　　不受待见的韩山河说道：“爷爷奶奶就是来看你一眼。” 　　“李阿姨,韩首长,坐下来吃点。”宋舒敏笑着招呼。 　　李红英拒绝道：“不了，车马上就要来了。” 　　李红英上班是有车来接的,韩山河倒是步行十几分钟去上班。 　　李红英真的是来看一眼韩修就走了，听着院子外面汽车远去的声音,见韩山河还站在门槛外。 　　蒋维均迟疑说道：“首长,你不去上班？” 　　韩山河撩了一下眼皮，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接着他指了一下菜园，又说道：“你慢慢吃，我去看看你家的菜园子。” 　　韩修家没有种菜,院里就这么空着，因为李红英连做饭都没时间,那有时间去种菜？ 　　韩山河是庄户人家出身,对土地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他走到菜园子的洼地里惬意地闻着泥土的芳香。 　　即便韩山河那么说了,蒋维均也不敢耽误,快速吃完两个菜包子，又咕噜地喝了一瓶牛奶,拍拍手起身就打算走了。 　　见状，韩修放下牛奶瓶,朝外响亮地喊道：“爷爷,叔叔吃好了！” 　　早上宋舒敏去门口领牛奶的时候,碰上李红英了，李红英把韩修的那一瓶牛奶给了宋舒敏。 　　韩山河闻言走出洼地，朝里挥挥手，声音雄浑说道：“好，你们慢慢吃，爷爷走了。” 　　宋舒敏收拾着碗筷，对帮忙的蒋乔说：“要不乔乔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我下班回来再买菜。” 　　院子里虽然种有菜，但品种不是很多，种的都是些好伺候的蔬菜品种，时常还是要到副食品店买一些家里没种有的蔬菜，换个口味，肉、鱼和豆制品都需要买。 　　以前即使下班后再累，宋舒敏还是坚持每天去买新鲜的菜，而不是一次买三四天的量回来放着。 　　蒋乔把碗筷摞在一起，坚决说道：“妈，我在家发呆看着年年吗？你把营养票给我，我把骨头和猪肝买回来。” 　　肉摊上的猪肝只有凭医院开的营养票才能买到。 　　宋舒敏拗不过蒋乔，听着外面的广播放的嘹亮军歌的的韩修也为蒋乔说话，他说道：“姨姨，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也要人看着，我已经快十岁了。” 　　“那行吧。”宋舒敏从裤兜里掏出营养票给蒋乔，“买半副猪肝回来。” 　　宋舒敏把碗筷放到搪瓷盆里用水浸泡着，然后就拿起挂着的布包和蒋乔一起出了门。 　　这个点，上班的、上学的、去买菜的都往大院门走。 　　蒋乔看了看周鹏飞那一帮人，没有看到王建国的身影，蒋乔心里疑惑，人呢？ 　　王贵还没有蠢到家，说了王建国被揍得下不来床的话后，就让他躺在床上装受伤几天。王建国听到不用上学了，简直开心死了，他才不想去学校呢。 　　周鹏飞看到蒋乔欲言又止，但这么多的人，他也不好意思跑过去道歉，他闷声听着同班同学聊天。 　　蒋乔先去买了半幅猪肝，再买了三块巴掌大的豆腐，就算完事了。其实她有想要买的东西，但看遍菜市场上的各个摊子都没有找到。 　　一到大院门口，蒋乔眼尖地看到了后面的邻居，林月云和林菊花。蒋乔装作看不到她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乔乔，你等等！”林月云冲着蒋乔喊道。 　　林月云自认为跟蒋乔这个孩子亲近，就出声把蒋乔叫住，问蒋乔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林月云和林菊花都种了满院子的菜，也养三只老母鸡，平时几乎都是靠着院子里的菜和母鸡生下来的蛋自给自足，再说昨天是中秋节，鸡总得杀一只吧，一下子造完是不可能的，还要留出半只慢慢吃。 　　所以说，林月云和林菊花完全没有必要去菜市场，可她们两个都是天天去，不仅她们，院子里像她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用去上班的人都喜欢去菜市场逛逛，光逛不买。 　　蒋乔停了下来，等着林月云和林菊花过来。 　　两个人一追上蒋乔，就往蒋乔菜篮子里看，半副猪肝和三块豆腐没有遮掩地暴露在她们眼里。 　　林月云温柔的笑了一下，语气也很温柔，“乔乔，你妈妈医院不是发了好多的东西嘛，昨天一顿就吃完了？这可不行，昨天吃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今天又买了肉和豆腐，太不会过日子了。” 　　这时代可没有塑料袋，宋舒敏单位分的东西顶多用个网兜装着，用个草绳系着，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满大院的人都知道。 　　蒋乔没有说什么，林月云说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如果韩修已经没有受伤，确实不需要买菜，猪肝是做给韩修吃的，豆腐是用来炖鱼的，也是为了韩修。 　　林菊花在旁边自豪地说道：“小宋可不像我，生了四个孩子，儿子就有两个，人家不需要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可不得使劲的吃。” 　　蒋乔面色不变，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人家挤兑得正起劲呢，她们需要她说话吗？她也不想去争辩，越是跟她们争论，她们越是起劲，不把她们当回事就好了。 　　林月云看了蒋乔一眼，这孩子的口舌真是笨，都不开口为宋舒敏说几句，要是自己闺女早就出口怼人了。 　　林月云小声问道：“乔乔，李部长和韩首长怎么把韩修送到你家去了？” 　　蒋乔正视前方，诚实回答道：“年年是为我受伤的，我妈把他接到家里照顾。” 　　林菊花撇撇嘴，不以为然说道：“人都去上班去了，还说照顾？一点诚意都没有。” 　　林月云又要做好人了，她小声指责道：“菊花，少说两句，说不定舒敏是去医院请假的。” 　　林菊花一脸不屑，说道：“那么好的医院，没有电话啊？打给电话请假就行了呗。” 　　说起医院，林月云心里酸得不行。 　　林月云高中毕业，曾经是一位初中语文老师，娘家又是京市人，心里可傲得不行。可跟宋舒敏一比，拍马都赶不上。 　　大院里男的女的，跟宋舒敏一比学历和工资，能强过宋舒敏的，能有几位？再说宋舒敏长得真是好看，跟刚来大院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最容易让女人妒嫉的还是相貌。 　　见蒋乔沉默，不主动把事情倒出来，林月云只好直接说道：“乔乔，听说你妈妈把杨翠翠打了一顿，把杨翠翠打得鼻青脸肿的。” 　　“这可不行啊，大家都是院里人，怎么能对亲密无间的嫂子动手呢？有话好好说嘛。对了，林姨关心的问一下，韩修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 　　杨翠翠昨晚一出韩家的院门，一路上是哀嚎着回到家里的。全大院的人都知道宋舒敏发威把杨翠翠揍了一顿，人们都有些不可置信，端庄文雅，大气随和的宋医生怎么可能打人呢？连她骂人都没有听到过一次。 　　可一见杨翠翠的脸伤得不轻了，大家这才信了。因为杨翠翠在大院的人缘之差，没一个帮她说话的，有些人还给宋舒敏叫好呢。 　　再说，本来这件事就是杨翠翠家没理，揍你一顿算是好的了，连几百块钱人都不收。 　　林月云帮着杨翠翠说话，林菊花不服了，她气哼哼的说道：“月云，你怎么能帮杨翠翠那个泼妇说话呢！” 　　林月云面色尴尬，她怎么是帮杨翠翠说话呢？她是在指责宋舒敏呢。 　　林月云清咳一声，柔柔说道：“打人确实不好啊。怎么可以学泼妇打人呢？” 　　林菊花反驳道：“对杨翠翠那样的人，就该直接上手打，狠狠地打！” 　　蒋乔转身开口说道：“两位婶子，我家到了，再见。” 　　林月云和林菊花：“……”，她们想问的东西问出来了没有？ 　　蒋乔把菜篮子放进厨房，用肥皂洗了一下手，才出来，对着看英文原著小说的韩修拍了一下手，说道：“来，我们开始上课了。” 　　以为生病了就不用学习的韩修：“……” 　　韩修底气不怎么足的说道：“乔乔，我受伤了。” 　　蒋乔把课本放到八仙桌上，口气随意的说道：“我知道你受了伤了，可你受伤的又不是脑子，你只用听，不用回答问题就行。” 　　蒋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大把的时光，就应该用来学习。 　　韩修一脸悲愤的从沙发上走了过去。 　　蒋乔把三盒蓝莓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到桌子，说道：“边听边吃。” 　　韩修的小脸立马容光焕发，迫不及待拿起一盒打开，痴迷地盯着又圆又小的紫黑色果子看。 　　蒋乔说道：“去洗手，直接吃就行，每天吃三盒。” 　　为了不让韩修有那个闲思去自怨自艾，蒋乔不但照常上课，还提前讲了这学期要教的内容里最难的部分。 第83章 　　上午的加餐,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大盘的煎三文鱼来。三文鱼属于深海鱼对修复眼睛很有好处。 　　韩修边吃边称奇道：“乔乔，你变出来的鱼是没有刺的，真是太神奇了。还有吃了魔过，我感觉我的眼睛好多了。” 　　蒋乔知道韩修这纯粹是心理作用,不过她没有说破,反而说道：“所以我说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知道吗。吃完我给你滴魔药水，医院给眼药水就不滴了。” 　　韩修转头看着蒋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乔乔，我真幸运交到你这个朋友。” 　　蒋乔看着韩修的傻笑,心道,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人，上辈子你救了我，这辈子你又救了我，因为你,我有了疼我爱我的父母。 　　蒋乔想起早上见过的周鹏飞，说道：“周鹏飞挺担心你的。” 　　韩修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手里的三文鱼块,使劲的嚼着,连脸部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可见他对周鹏飞坐视不理的行为有多生气。 　　蒋乔解释道：“我又不是周鹏飞的朋友,他不帮我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韩修哼了一声，话语里满是不能理解,“就算你不是他的朋友，可王建国是坏人,是他在欺负人,周鹏飞他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 　　韩修小时候看多《水浒传》,最欣赏那些正义热血的梁山好汉了。 　　蒋乔可不想韩修失去这唯二的朋友，周鹏飞挺有义气的，除了特别爱占韩修的朋友外，对韩修不错。 　　蒋乔淡淡说道：“你比周鹏飞聪明，所以你懂得这些大道理，周鹏飞不懂要维护正义，等他长大一些就懂了嘛。” 　　被蒋乔这么一说周鹏飞的好话，韩修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努努嘴，一副我宽宏大量的语气说道：“那行吧，我和他继续做朋友吧。” 　　吃完一斤半的煎三文鱼，蒋乔把韩修的右眼的纱布撕下来。 　　右眼依然不能视物，韩修神情沮丧的说道：“乔乔，我都吃了魔果了。怎么还不好？” 　　蒋乔心里也有点着急，本来她想问韩修，是不是完全看不见？ 　　见韩修失落了，她的话没有问出来，语气坚定的说道：“才多久啊，我都说了一个月了，等墙上的日历翻到下个月二十三号的时候，你的眼睛才能好。” 　　蒋乔的语气太过坚定，让韩修没有怀疑她的话。他用右脚踢左脚，期盼的说道：“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蒋乔把韩修的眼睛观察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出现异常，才把空间里的营养性眼药水拿出来给韩修滴了三滴。 　　蒋乔把盖子合上，说道：“好了，眨眨眼，润一润。” 　　为了保险起见，蒋乔把从同仁医院拿回来的眼药水朝地上滴了三滴出来。 　　把韩修的右眼包扎好，蒋乔用棉棒沾上医院给的药油，一点一点的给韩修脸上破皮的地方上药。 　　空间里的药油，她根本不能拿出来，那个味道太大了，等蒋维均一个多小时候回来，一闻就能闻出不对劲来。 　　韩修被药油疼得不断地嘶声。 　　上完药，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韩修看向蒋乔，他现在不想见到其他人，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外人。 　　蒋乔指着小房间，说道：“进房间去，把门给锁上，不要出声。” 　　见韩修把房门关上了，蒋乔才不紧不慢的走去开门。 　　门开了，林月云手里拿了个酱油瓶，不等蒋乔说话，直接就进来了，边走边说道：“乔乔，阿姨正做饭呢，才发现酱油没了，我来你家借点酱油。” 　　林月云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蒋乔用疑惑的语气说道：“月云婶，你怎么不去菊花婶家借？你们两个的关系不是更好吗？” 　　林月云能实话实说，她跟林菊花关系一点都不好吗？谁跟那个无知村妇关系好啊？林月云沉默着没有回答，一进客厅，她就四处乱瞧。 　　蒋乔皱着眉假装天真说道：“月云婶你这个样子好像个小偷啊。” 　　被蒋乔说自己的行为像小偷，林月云顾不上装柔弱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含着火气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蒋乔淡淡说道：“您一进屋就东张西望的。” 　　林月云讪讪的转移话题，问道：“年年不是在家里嘛，怎么不见他？” 　　蒋乔回答道：“在房间里躺着呢，他现在不想见人。” 　　林月云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眼睛真的瞎了？” 　　蒋乔看着林月云，一字一顿的说道：“是看不见了。” 　　对上蒋乔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林月云感到有些害怕，像似被凶神恶煞的野兽给盯上。林月云连忙偏过头，躲避蒋乔的眼睛。 　　一听这话，林月云心底欢喜得很，韩修瞎了，不会是韩家嫌他累赘，把人扔给宋舒敏照顾吧。宋舒敏自己没有儿子养，要去养别人家的瞎儿子。 　　林月云忍住笑意，把酱油瓶子递给蒋乔说道：“去给我倒点酱油来。” 　　林月云的功力也不过如此嘛，她装白莲的道行还不到家呢。蒋乔接过酱油瓶，去厨房给林月云打满了半瓶的酱油。 　　蒋乔把酱油瓶递给林月云，伸手说道：“月云婶，我就收你五分钱好了。” 　　把酱油瓶打满要一毛钱，她给打了大半瓶，五分钱要少了呢，酱油瓶可是下宽上窄。 　　因为蒋乔给打了大半瓶的酱油正开心的林月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左邻右舍的，怎么能收我的钱呢？” 　　蒋乔收回手，淡淡说道：“那好吧，看在左邻右舍的份上，月云婶你把你家下半月的肉票借给我家吧，年年正需要补补呢，我妈还没来得及向您开口呢。” 　　林月云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五分钱，递给蒋乔说道：“酱油钱给你，我先走了。左邻右舍的，也不能随便借东西。乔乔，你跟你妈说，肉票我不能借给她，要不然你赵叔叔会生气的。” 　　赵青山就是个林月云的应声虫，事事都听林月云的。本来赵青山的娘可以从老家过来照顾赵家的几个孩子的。 　　可林月云嫌弃赵青山的娘，根本不想让她来家里住，宁愿自己不当老师了，也不愿意她过来。 　　赵青山的娘对林月云还挺好的，经常给林月云做衣服鞋袜寄过来。因为做的款式好，林月云倒是一点也不嫌弃穿在了身上。 　　可人没有回去过一回，不仅自己不去赵青山的老家，连孩子一个也不许去。赵青山每次探亲回家都是一个人回的，就这，赵青山都没有对林月云不满。 　　林月云说的话，蒋乔是一点也不信，她立马接过五分钱放进口袋，说道：“月云婶，那您慢走哈。” 　　蒋乔也不送林月云出去，等她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了，蒋乔才去把门关上，叫韩修出来。 　　蒋维均中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满满一饭盒的小鸡炖蘑菇。 　　蒋维均把小鸡炖蘑菇放到韩修面前，朝着蒋乔说道：“这是你韩爷爷给食堂加钱票专门做。” 　　蒋乔没有意见，这肥肥的，黄澄澄的鸡肉肯定不合韩修的胃口，韩修不爱吃肥的，更不爱吃连着鸡油的鸡皮，就连鸡腿上的皮有一点鸡油，他也要弄掉。 　　韩修把饭盒推到八仙桌的中央，说道：“一起吃。” 　　蒋维均把蒋乔的那份盒饭递给她，皱眉说道：“不行，年年这是专门给你吃的，你受伤了要好好补补。” 　　蒋乔的饭盒里装的是一两米饭，土豆鸡块和包菜。 　　韩修瘪着嘴，身子一偏，说道：“你们不吃，我也不吃，我不吃独食。” 　　蒋乔开口解围道：“爸，你去拿副碗筷出来吧。这么多年年吃不完，我也想吃蘑菇。”蘑菇对城里人来说可是不容易买到的山货。 　　对上两个孩子，蒋维均的立场从来没能保持住过，他叹了口气，往厨房去把碗筷拿了出来。 　　果然韩修只吃了三两块鸡肉，还把鸡肉的皮全部弄掉了。弄鸡皮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满满是对沾着油的鸡皮的嫌弃。蒋乔倒还好，只要不是纯肥肉，她都能下口。 　　蒋维均心里直嘀咕，这小子，天生就是做少爷的命。大部分人家别说鸡皮了，鸡骨头都恨不得嚼碎了。 　　韩修和蒋乔只吃了三分之一的小鸡炖蘑菇，剩下的三分之二都让蒋维均吃了，当然蒋维均是等两个孩子吃完了，再吃的。 　　韩修吃东西的时候咀嚼地小心翼翼的，这次蒋乔倒是先比他吃完。 　　韩修现在在蒋乔家有了专属于自己的房间了，午睡倒是不用在蒋乔床上睡了，吃完饭，洗完手，韩修非常自觉的往小房间走去。 　　见蒋乔跟韩修一起回小房间，蒋维均没觉得奇怪，只当他们要说一会悄悄话。 　　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西红柿汁出来，递给韩修，说道：“把它喝完再午睡。” 　　西红柿汁只有250毫升，倒不是很多，韩修一分钟就把它给喝完了。 第84章 　　蒋乔回自己房间待着,等外面没有动静了，蒋维均回房间午休去了，蒋乔拿着一个小布袋偷偷出了院门，走出大院门口,坐上了通外城郊的公交车。 　　这个时节,还没有下霜,城郊的荒地和小山坡，还长着不少的野菜。有的城里主妇还会专门去挖来晒成菜干,或者做腌菜，等冬季的时候还能添一点菜色。 　　蒋乔下了公交站,走了五里地,来到一块小山丘面前，就开始寻找了起来。 　　她耳边还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空无一人的荒地，秋风一吹野草晃动,要是个胆小的早就跑开了。 　　蒋乔对饮泣声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找野生枸杞叶。枸杞明目,枸杞叶也明目,不过南方人吃得多,特别是两广地区,还专门种来吃。 　　野生枸杞叶,上辈子她到这里挖野菜填饱肚子的时候，明明看见过,蒋乔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吃野菜差点吃出毛病来了。 　　上辈子跟孙佳娟闹翻后,孙佳娟不敢把蒋乔赶出去,只能在吃食上苛待她。本来蒋乔就经常吃不饱,因为吃不饱发育不良，个子比小了她几岁的乌珍还要矮。 　　孙佳娟还要苛扣，蒋乔被饿得胃都抽搐了，后来为了活命，她只能走接近两个小时的路到野外来找吃的。那个时候蒋乔对野菜一概不识，差点把自己吃出问题来了。 　　蒋乔目光一寸寸的搜寻着山地，终于在一片土堆杂草里找到了一株野生枸杞。蒋乔走了过去，摘下枝条上最嫩的那几张叶子，放到布袋子里。 　　哭泣声停止了，背后突然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喂，你摘那个干吗？那个不好吃。” 　　野菜得用麻油，香油拌着才好吃，可哪家舍得费那个油，用油炒菜的时候是以滴来计算的。 　　城里人有每人每月二两的油供应呢，乡下人是不□□卷的，食用油只能自己想办法弄到了。 　　又不是灾荒年，农村还有自留地可以种菜吃，所以荒地里的野菜几乎是无人问津，只有城里人偶尔周末结伴来采摘野菜。 　　蒋乔头也不回说道：“吃。” 　　韩四妞走到了蒋乔跟前，上下打量着蒋乔，看着蒋乔的白色胶底白球鞋，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和裤子，小声嘀咕道：“你也不穷啊。干嘛吃这些喂猪的东西？” 　　蒋乔一字不落的把她嘀咕的话听见了，不过蒋乔还是头都没抬，快速的摘着枸杞叶。 　　韩四妞见蒋乔不理她，有点闷气，不过她没敢跟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城里人的蒋乔呛声。 　　韩四妞不想回去，因为爹娘不让她读书的事，她刚从家里跑出来躲在小山丘上哭呢。 　　蒋乔当韩四妞这个围观者不存在的，韩四妞见蒋乔只摘枝条最嫩的部分，眼睛一转，鼓足勇气说道：“你这样子摘，什么时候摘得够一家人吃啊？我帮你吧。” 　　季节已经是秋天了，枸杞嫩叶很少，蒋乔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内赶回去，又要挑又要找，韩修今晚一个人吃的量都不知道能不能摘够。 　　蒋乔抬头看向韩四妞，眼前人有着一双圆眼睛，脸上没有一点肉，用灰布条扎着两根辫子，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黑色衣服，那衣服宽大得都能装下两个她了，明显是由大的穿过了，再轮到她这个小的穿。 　　蒋乔没有往韩四妞的下半身看去，看着她双手紧握的样子，轻声问道：“你要什么报酬？” 　　如果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好心助人的话，绝对不会那么紧张的。 　　韩四妞张了张嘴，犹豫了好几秒，才把话说出来，她低下头说道：“你有钱吗？我想要钱。” 　　公社小学学费一学期两块五毛，她爹娘掏不出来，可她想去上学。只有有了文化以后才能不干农活，当公社老师或者去公社里当干事去。 　　蒋乔问道：“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可以答应。 　　韩四妞想了想，一边偷瞄蒋乔，一边说道：“五分钱怎么样？这野枸杞可是有尖刺的，不好摘。” 　　城里菜市场蔬菜每斤在一分到五分之间，眼前的人提出的报价也不是狮子大开口，蒋乔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你帮我摘吧。我只要嫩叶，老叶我不要。” 　　韩四妞心里一喜，忍不住笑了起来，立马上手摘了起来，还说道：“我知道，摘野菜我可熟了，老叶磨嗓子，喂猪，猪都不会吃。” 　　蒋乔不搭话，看见韩四妞手上利索的动作，心里觉得这个人虽然话多了点，却不是个磨洋工的人。 　　一株野枸杞很快就被两个人摘完了，见状，韩四妞说道：“我对这里很熟，知道哪里有这个，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 　　一边跟在韩四妞身后，蒋乔一边说道：“那谢谢你了。” 　　韩四妞扑哧笑出声，边走边笑着说道：“你们城里人是不是常把谢谢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真有意思。谢谢，这两个字你说得真好听。” 　　韩四妞是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的人，这几年生产队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知青，有的知青也经常对村里人说着谢谢，可韩四妞却觉得那语气一点也不真诚，假的很。 　　蒋乔跟着韩四妞绕过几个小土堆，来到一大块石块的背面，那里长有三株野生枸杞。 　　韩四妞指着那些野生枸杞，有些得意说道：“怎么样？摘完这里的我再带你去摘另外的。” 　　蒋乔淡淡说道：“挺好的。” 　　这句夸赞的话，打开韩四妞的话茬来了，她自报家门说道：“我叫韩四妞，今年十五岁，住在丰泉公社下面的第一生产大队。你叫什么？今年多少岁了？以后还会来这里摘野菜吗？” 　　这个赚钱的机会，韩四妞可不想放过，帮人多摘几次野菜，她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一百年来，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出了韩山河这个大人物。二是，九十年代京市城郊大开发，村里人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城里人，还手握好几套房子和大笔的土地补偿款。三是，出现一桩轰动的命案。 　　命案的凶手名叫韩四妞，七十年代外嫁到甘省，忍受了多年的非人折磨，最后不堪忍受，用老鼠药毒死了婆家十六口人，包括她自己在内。 　　命案发生后，甘省的公安过来京市调查，事情被韩四妞的家人知晓，韩四妞的父亲韩大有悲愤不已，主动自首，他被判涉嫌拐卖妇女儿童，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以及罚金五千元。 　　韩四妞外嫁的人家姓金，金家有四个儿子，其中二儿子是个痴傻的。因为是个傻子，说不上媳妇。金家二傻子的名头当地人都知道，谁会想嫁给一个傻子呢。 　　金家便打算隐瞒说亲对象，给傻儿子娶一个外地的媳妇，可娶同省的人，人家一上门拜访亲家，就知道了金家的情况了。 　　金家想到了嫁到京市西郊丰泉公社的姑姥姥，打着探亲的名号，带着一个健全的儿子，便到丰泉公社来物色合适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恰巧韩四妞的爹韩大有上山打过冬的柴火，摔到了山沟里，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四妞的娘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每月都要抓药来吃，因为这个韩大有家是丰泉公社最穷的人家，韩大有出了事总得治。 　　韩大有可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韩四妞是韩大有最大的孩子，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呢。韩大有有两兄弟，虽然分家了，但兄弟家的日子比他家过得好，就想向兄弟家借钱治病，这钱明显是有去无回，两个兄弟都不想借。 　　金家一听韩四妞的家里情况，就打上韩四妞的主意了，跟韩大有说她带在身边的三儿子没有结婚，见韩四妞是个能干的，就想把三儿子说给韩四妞，成了亲家后，金家可以借钱给韩大有治病，钱韩大想这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韩大有见金家三儿子长得健壮，有一把子力气，是个能干活的，就同意了，韩四妞就掉到了狼窝里。 　　山高水长的，韩大有对韩四妞遭受的非人折磨一无所知，还以为韩四妞过得起码比在家里的穷日子要好。金家期间还会以韩四妞的名义写信来安抚韩大有。 　　直到九十年代，金家做的恶事全部被揭露出来，韩大有悔恨不已，不仅自己要去坐牢赎罪，还把活下来的金家人全部告上了法庭。 　　蒋乔面色不变的说道：“我叫蒋乔。” 　　韩四妞撇撇嘴，觉得没意思，这个叫蒋乔的人怎么那么话少呢？ 　　蒋乔一共摘了六株的野生枸杞，小布袋已经装了大半袋子，今晚的分量已经够了。 　　蒋乔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借着口袋的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五分钱来递给韩四妞说道：“给，五分钱。我要回去了。” 第85章 　　韩四妞一脸惊喜的接过五分钱来,把钱放进裤兜里，还拍了几下。她瞧了蒋乔一眼，失望极了。蒋乔给的五分钱报酬，加上自己攒下来的三分钱,远远不够一学期的学费。 　　蒋乔正面对着韩四妞,平淡说道：“我住在八一街道的解放大院里,要是你明天能摘像今天这么多的枸杞叶到城里来给我。我就给你一毛钱。” 　　韩四妞听到这美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咧开嘴说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摘下枸杞叶给你送过去。” 　　韩四妞虽然说她十五岁了,可乡下说的都是虚岁，她实际年龄才十三岁，在乡下九岁就是半个劳动力了。 　　因为韩四妞要在家照顾身体不好的亲娘和四个弟弟妹妹，她不用下地去争公分,只要把家里料理好了就行。四个弟弟妹妹，最小都三岁了,她有的是时间来给蒋乔摘枸杞叶。 　　蒋乔点点头,说道：“你在早上十一点之前到大院门口,到了十一点钟我会出现在大院门口的。那我先走了。” 　　韩四妞急忙道：“哎,先别走啊。你住的地方远不远？走路去要多久？”韩 　　四妞虽然住在离城最近的城郊,可没有去过城里，一是没钱去,城里也没有亲戚，二是村里有个供销社,生活必需品可以在供销社买。 　　蒋乔回答道：“你走快点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到,不会认识路,可以问人。你可以选择来不来，来了我就给你一毛钱。”如果上午韩四妞没来，那她明天这个点再出来摘枸杞叶。 　　韩四妞忙不迭说道：“来，当然来！就这样说定了，这个活计你可不要给别人啊。” 　　她这是遇到哪家财大气粗的傻子了吧，自己不想来摘野菜，就出钱让别人干。 　　蒋乔回到家的时候，蒋维均早已经上班去了。韩修还在睡呢，他特能睡，如果没有闹钟或者人来叫醒他，他能睡到晚饭时间。 　　蒋乔走进厨房，从碗橱上拿下一个大红的搪瓷盆来，把布袋里的枸杞叶倒进去，接了一盆水泡着。 　　“起床了！”蒋乔打开小房间的门，站在门框边上说道。 　　韩修皱着脸，呜咽一声，才起来。起来接受两个半小时英语的洗礼。 　　蒋乔给韩修上英语课，侧重点在听、说这两方面，语法知识点她已经给韩修讲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英语口语能力退化，也为了提高韩修的口语能力，蒋乔上英语课的时候，全程全英文教学，韩修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说一个汉字。 　　宋舒敏下班回来，看见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宋舒敏过去低头瞧了瞧韩修的外伤，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油来递给蒋乔，嘱托说道：“闺女，你从明天起给年年擦了药油之后，再给他涂一遍香油。” 　　韩修叹气说道：“擦药油就很疼了，我还要多疼一遍。” 　　宋舒敏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释道：“年年，擦香油不疼的。” 　　韩修像似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破皮了抹香灰或者香油是代代相传的偏方。宋舒敏知道香油有止血的功效，又是油性物质，可以防止细菌感染。 　　这瓶香油是她好不容易从别的科室的同事里用自行车票换来的。自行车票面值零元，但有了自行车票和买自行车的钱，才能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从车行里提走。 　　家里已经有了一辆二十六寸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了，这辆自行车虽然是她刚嫁给蒋维均的时候买的，但因为没用过，跟新的一样。家里也用不上自行车票，她就把这票以物换票给同事了。 　　蒋乔“嗯”了声，平淡说道：“妈，厨房里面有野生的枸杞叶，你用来炖枸杞猪肝汤吧。” 　　宋舒敏一惊，跑去厨房一看，就看到水盆里的枸杞叶，又跑出来朝着蒋乔说道：“你出城去了？” 　　蒋乔心细能想到枸杞叶，宋舒敏是没有想到的，虽然蒋乔是好心，可她那么小一个，就敢独自到城外，宋舒敏是不放心的。 　　在宋舒敏的注视下，蒋乔镇定自若的撒着谎，说道：“妈，我没有出城。这是用一毛钱买的。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摘了这个到这里来卖，我就买了。对了妈妈，她明天还会过来卖的。” 　　虽然现在大大小小的集市取消了，没有了私人的买卖，可城郊的农户，会把野山货挑进城来卖，只要动静不是太大，是没有人管的。 　　八一街道住的人，手里有钱，进城卖农产品的农户都知道，这里是他们卖东西的首选之地。 　　蒋乔说得笃定，宋舒敏还是有一丝狐疑，以前没见过有人来买这个啊。宋舒敏转头看向韩修，问道：“年年，乔乔有没有出去过啊？” 　　一脸懵的韩修摇了摇头，替蒋乔证明清白，说道：“没有，姨姨。乔乔就早上跟你出去了一趟。” 　　闻言，宋舒敏心里的狐疑打消了，她开心的说道：“乔乔，你明天再去买，只要她来卖，你就去买。最好那个卖野生枸杞叶的小姑娘天天来，最少来一个月。我看了看，那些枸杞叶好着呢，全是嫩叶。” 　　说完，宋舒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蒋乔，说道：“这是让你另外买枸杞叶的钱。” 　　买菜钱宋舒敏每天早上都会给蒋乔，每次会多给个五毛。买了几个月的菜，蒋乔的荷包日渐膨胀了起来。 　　蒋乔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有了钱她才能干更多的事情。收下钱，蒋乔对宋舒敏说道：“对了，妈，快中午的时候，月云婶子过来借酱油来了，我看她的样子可不像借酱油的。” 　　五分钱的事情就没有必要说，说了，宋舒敏也不会伸手要她手里的五分钱。 　　宋舒敏没好气道：“这个林月云！就这么喜欢打听别人家的事。比林菊花还要八卦。” 　　宋舒敏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她见着年年了吗？” 　　韩修抢着回答道：“乔乔让我躲房间里去了，还把房间门给反锁了。” 　　宋舒敏说道：“以后再有外人来家里，年年都要这么做，知道了吗？” 　　韩修答应了一声，他才不想被人看见他右眼包着纱布的样子。 　　韩修关注起另外一件事情来，疑惑问道：“姨姨，你都回来了，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宋舒敏不在意说道：“大概要加班吧。” 　　韩修皱了皱鼻子，说道：“当军人都要加班吗？爷爷经常加班，叔叔也经常加班。”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好像也不是诶，奶奶也经常加班。” 　　李红英非常忙碌，特别是这几年身边没有一个能干的副手。李红英忙得要加班，韩山河也要加班，那韩修晚饭只能靠韩山河打来的饭解决了。 　　蒋乔问道：“李奶奶加班的话，你的晚饭怎么办？韩爷爷给你做吗？”李红英加班的话，可以在单位里吃，那么大的单位肯定有食堂。 　　韩修回答道：“爷爷从来不做饭的。晚饭是爷爷去食堂打的，送到家里给我。” 　　宋舒敏蹙眉，怜惜的问道：“你爷爷也不回来吃饭？” 　　韩修神情懊恼，抱怨说道：“经常不回来，他一放下饭盒就走了。” 　　韩修更小的时候还好些，李红英每天都准点回来，韩山河一周的晚饭一半是在家吃的，现在嘛，两个人都忙，一周只有两三天是准点到家的。 　　蒋乔看了宋舒敏一眼，宋舒敏越发对韩修这个小可怜怜爱，看着蒋乔期待的目光，便说道：“一个月后再说吧。” 　　韩修的眼睛还没好，现在跟李红英说，让韩修以后就住在自家，周日的时候再回韩家去，李红英现在肯定没心情考虑这事。 　　今晚的菜色很丰富，豆腐炖鲈鱼、猪肝枸杞汤、清炒西红柿。 　　可这么一桌丰富的菜，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只有三个人。宋舒敏把菜全部做好了，蒋维均都还没有回来。 　　以往这种情况也有过，不值得大惊小怪。晚饭做好了，如果蒋维均还没有回来，宋舒敏只会再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就不等了，给蒋维均留饭就开吃了。 　　今晚宋舒敏连一分钟都没等，把蒋维均的饭菜留出来，就让韩修和蒋乔动筷子了。 　　韩修和蒋乔都不吃米饭，韩修喝了一碗鱼汤和一碗猪肝枸杞汤，蒋乔只喝了一碗鱼汤。 　　宋舒敏等了又等，快九点了都不见李红英过来。蒋维均都回来了，晚饭也吃了，澡也洗了，只剩下韩修没有洗澡了。 　　韩修倒是淡定，出言安抚宋舒敏道：“姨姨，奶奶还在加班呢，十点之前肯定会回来的。”李红英给韩修定的作息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之前睡觉。 　　韩修昨晚洗澡倒是在蒋乔家洗的，但是洗完澡后，李红英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带回去洗了，所以蒋乔家里没有韩修能换的衣服。 　　蒋乔心里想道，韩修确实挺孤单的，大院里的孩子都缺少父亲的陪伴，可人家至少有母亲陪着，如果母亲也有工作的话，那就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陪了。韩修一个都没有，对于韩家三个大人来说，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第86章 　　果然,九点多的时候，李红英才带着韩修的换洗衣服姗姗来迟。 　　洗完澡，李红英回去的时候还带走了大半锅的鲈鱼汤。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四十的时候，蒋乔跟正在练着毛笔字的韩修说了一声,就去大院门外跟韩四妞交易去了。 　　韩四妞吃了早饭,把早上要干的家务活干完了,留下最大的大弟和最小的小妹看家，带着中间的两个弟弟妹妹,去采摘野生枸杞叶。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韩四妞的弟弟妹妹没一个贪玩的,三个人不到一会的功夫摘够枸杞叶了。 　　韩四妞用菜篮子装着就进城了,一路上她心情忐忑不安，只顾着问人走路，连首都的街景都没瞧一眼。 　　韩四妞一路问着人，来到蒋乔住的大院门前,有站岗的人在，韩四妞也不敢站得太近。站在大院门正中间一会,站岗的士兵就走过来,让韩四妞往旁边等人。 　　等了好久,不见蒋乔出来,韩四妞忍不住乱想,会不会自己来晚了，又或者蒋乔是耍她玩的。 　　其实是韩四妞来早了,她不到六点钟就起来了，做家务和摘枸杞叶又花不了她多长时间。 　　蒋乔出了大院门,没往外走几步,就听见右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蒋乔，我在这，你终于来了。” 　　蒋乔转身看见了提着篮子朝她走来的韩四妞。 　　蒋乔眼睛往菜篮子里看，见状，韩四妞用手把篮子里的枸杞叶拨开，说道：“你看全是嫩叶。” 　　蒋乔“嗯”了声，掏出一毛钱来给韩四妞，把枸杞叶抓到自己带来的布袋里。 　　韩四妞亲了纸币一口，一毛钱啊！这钱来得真容易。 　　韩四妞兴奋的问道：“你明天还要吗？我们那山上还有很多。” 　　蒋乔听出来了韩四妞话里的期盼，回答道：“你可以每天十一点之前，把枸杞叶送来。等不需要了，我提前会跟你说的。” 　　韩四妞咧开嘴笑了，帮人摘完枸杞叶，说不定她就有钱上学去了，即使得来的钱不够，也可以补贴家里。 　　韩四妞精神振奋的提着空篮子走了，来来回回走了三个多小时的路，一点都不觉得累。走路有什么可累的？能有下地一整天挣工分累？她爹韩大有一天挣十个公分，折合钱算下来才一毛五。 　　韩修受伤的第四天，这天李红英下了班早早就带着韩修的换洗衣服来了。 　　韩修朝着李红英撒娇道：“奶奶，我想洗头，我都五天没有洗头了。” 　　家里的洗澡间是花洒喷头，平时韩修只要洗澡必然是洗头的。但现在李红英怕水碰到伤口和眼睛，根本不让韩修洗头。韩修忍受了五天，觉得头发黏黏糊糊的，忍不下去了。 　　李红英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的伤口还没有结痂，眼睛也不能碰水。” 　　韩修瘪着嘴满脸不开心，李红英哄劝道：“年年，你忍忍就过去了。你的头发一点也不脏。” 　　就算韩修在李红英的劝说下，忍得住今天不洗头，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会闹着要洗头的。 　　蒋乔给李红英出主意说道：“李奶奶，你让年年仰躺在榻上，用涮牙的茶缸子舀着水给他洗头，这样就不会把水弄到伤口和眼睛里了。” 　　李红英眼睛一亮，她只要小心点，蒋乔说得的方法是可行的。 　　韩修迫不及待的说道：“奶奶，就按乔乔说得做！我就要洗头。” 　　李红英夸赞蒋乔说道：“乔乔，你怎么这么聪明，想到了这个办法呢。” 　　接着她又冲着韩修说道：“好，马上给你洗头，你先进房间去，奶奶去给你备东西去。”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周，韩修的眼睛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大人们都忧心忡忡的，但在韩修面前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蒋乔家的墙上挂的日历现在都由韩修来翻到新的一页，这个活谁跟他抢，他就跟谁急。因为坚信蒋乔变出来的魔果和魔药水，韩修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别看蒋乔面上稳得住，心里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要是一个月韩修的眼睛没好，发现她的话是骗人的，心理肯定会崩溃了。 　　王建国装了一周的卧伤在床，王贵觉得差不多了，就允许他出去玩了。这天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蒋乔就在结伴上学的人群里发现了嘻嘻哈哈的王建国。 　　蒋乔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看了王建国一眼，就自然的把视线移开了。 　　一旁宋舒敏也瞧见了王建国，她扶着蒋乔的肩膀，说道：“乔乔，以后离王建国远远的，知道吗？” 　　不是宋舒敏胆小怕事，她这是看得明白。蒋乔比王建国小，又是个女孩子，又没有一个帮手，两个一对上，怎么看蒋乔都是吃亏受欺负的那个。 　　蒋乔淡淡的“嗯”了声。 　　时间来到三天后的礼拜天，这天即使是周日，韩修也没有回韩家去。 　　韩修本人没有意识到周日他应该回去一趟，李红英也没有提，来来回回多麻烦啊，再者韩修一出门，外面打量他右眼的目光是避免不了的，李红英不想让韩修的情绪不稳定起来。 　　宋舒敏吃完早饭，起身进了厨房把菜篮子拿在手里，问道：“乔乔，卖枸杞叶的小姑娘在附近那个地方卖？” 　　蒋乔早饭还没有吃完呢，她把嘴里的牛奶咽下去说道：“妈，枸杞叶卖的人不多，那个女孩子就不卖了。因为我每天都要，她每天十一点给我送到大院门口，到时候去门口取就可以了。” 　　宋舒敏心里嘀咕，我说这野生枸杞叶怎么卖那么贵，原来还是人家专门送来的。 　　宋舒敏点头说道：“那好吧，十一点的时候你去吧。”那个人也不认识自己，只能蒋乔去了。 　　一旁的韩修发表意见说道：“姨姨，能换点同样对我眼睛好的菜吗？我都喝腻了猪肝枸杞汤。” 　　韩修一周主食没吃上一口，全是汤汤水水，他对汤水都有点厌了。 　　蒋乔望向宋舒敏，拿主意说道：“妈，你给他做胡萝卜炒猪肝吧，枸杞叶就用鸡蛋炒好了。” 　　反正蒋乔说的都是对韩修眼睛好的食物，宋舒敏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宋舒敏出来院门，就看见周鹏飞在院墙下转悠，一见宋舒敏出来立马转过身子背对着宋舒敏。 　　一周的时间足够宋舒敏去了解，中秋节当天发生的情况了，因为周鹏飞那天的束手旁观，宋舒敏对周鹏飞这个孩子王有点不满。 　　如果那天周鹏飞出言阻止一下王建国，以周鹏飞“孩子王”的号召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宋舒敏当作没瞧见周鹏飞，转身走了。 　　宋舒敏走远了，周鹏飞才转过脸。这些天周鹏飞心里很后悔，也担心韩修，一直想来看韩修一遍。 　　可他要上学，等他放学了，蒋乔家就有大人回来了。他找不到韩修身边没有大人的机会，犹豫了一晚上，他决定今天来找韩修。 　　院门没关着，因为杨翠翠和林月云两位的功劳，大院里的人确信韩修的眼睛是真的瞎了，好不了，就没人上门来打探了。所以宋舒敏放心的把门开着，关来关去也挺麻烦的。 　　蒋乔见周鹏飞往院子里来，对着韩修说道：“周鹏飞来找你了。” 　　韩修惊讶的往院子里看去，就看见了周鹏飞正朝里屋走来。 　　韩修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他用手帕擦擦嘴，惊讶问道：“周鹏飞你怎么来？” 　　韩修还愿意搭理自己这让周鹏飞松了口气，他张了张嘴，犹豫的看了蒋乔一眼。 　　蒋乔起身，端起碗筷，说道：“我进厨房去，周鹏飞你坐吧，我妈半个小时之后才回来了。” 　　蒋乔这也是很善解人意了，为两个人创造单独说话的空间。 　　周鹏飞盯着蒋乔进了厨房，才出声说道：“韩修你的眼睛真的出问题了？”这一周周鹏飞从不少的人口中听到韩修的右眼瞎了。 　　韩修摸上了右眼的纱布，坦诚说道：“嗯，现在看不见一点的东西。” 　　周鹏飞气愤说道：“我帮你揍王建国一顿！要是那天我拦着你就好了。” 　　一听这话，韩修不乐意了，瞪了周鹏飞一眼说道：“你拦着我干嘛，我又没有做错事情，做错的人是王建国，我才不需要你拦着呢。不过，你可不要去打周鹏飞，要不然他妈会欺负你妈的。” 　　韩修可是从周鹏飞嘴里知道，因为徐凤娟太好说话了，人善被人欺，经常被杨翠翠欺负。 　　一想到这个，周鹏飞就泄气了，他家的钱本来就不够花了，杨翠翠还来找他妈借钱，借钱也不还，专挑他和他爸不在的时候上门来借钱。 　　要是他打了王建国，杨翠翠肯定会趁他妈一个人的时候，打她妈的。 　　周鹏飞闷闷不甘心说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韩修说道：“姨姨不是打了王建国妈妈一顿嘛。” 　　韩修倒没有觉得王建国一定要付出身体受伤的代价，他才觉得痛快，因为宋舒敏已经替他报了仇，王建国的父母也赔礼道歉了。 　　不然有什么好方法，以牙还牙对一个孩子动手吗？大人们心里气愤得很，可只能认了。 　　为了韩修心里好受的，李红英把王建国父母赔礼道歉和宋舒敏打了杨翠翠的事情告诉了韩修。 第87章 　　68年那会,大院里初中以上的男孩子，没少逞凶斗能，走街串巷去集结一□□。周鹏飞这些小学的小毛头听过不少他们的事迹，被带着也好斗起来。 　　可68年一过,京市的治安恢复了稳定,搞事的不少被分配到农场扎根去了,学校也复课了，斗殴流血事件几乎是销声匿迹了。也幸亏是这样,要不然周鹏飞说不定真的会跟王建国决一死战。 　　周鹏飞跟韩修大眼瞪小眼，没有话说了,周鹏飞挠挠头,很有义气说道：“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韩修你放心，等你出来了,谁要是嘲笑你我一定会教训他一顿。” 　　韩修挥手说道：“那你走吧，三周后我才可以出去。” 　　眼睛没好之前,韩修可不想出去被人起“独眼龙”之类的外号,大院里的孩子可会给人起外号了。 　　周鹏飞磨磨蹭蹭的,像是不想走的样子,韩修疑惑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周鹏飞摆摆手,小声说道：“不是，我有些话想对蒋乔说。”喊蒋乔“乔乔”,周鹏飞可喊不出来，同龄人当中只有韩修叫蒋乔的小名。 　　韩修立马转头朝厨房喊道：“乔乔,周鹏飞有话跟你说。” 　　周鹏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蒋乔闻声出来了。 　　蒋乔看向周鹏飞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周鹏飞微微低下头,支吾着说道：“那天没帮你说话，真是对不起，韩修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没帮你，是我不够义气。” 　　蒋乔不在意说道：“没关系，我们两个也不熟。” 　　周鹏飞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说道：“那我走了。” 　　韩修与世隔绝了一周，不知道外界的趣事，蒋乔是个思想和行动上的大人，也不想跟一个小孩聊天，蒋乔和韩修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出声，就让周鹏飞走了。 　　蒋乔闻着从厨房里飘来的饭菜的香味，看了一眼时钟，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小声对着韩修说道：“我偷偷出去一趟，你回自己房间待着去，当作不知道。” 　　韩修拉着蒋乔的衣袖，好奇的问道：“乔乔你出去干什么？” 　　蒋乔回答道：“你不要问，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说了，我要走了。” 　　十二点外面的广播一响，就表示到了下班时间，在外面玩的孩子知道家里的大人到点下班了，都会乖觉地停止玩耍，回家吃午饭去。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是不按时上桌的话，家里是不会给他们留饭的，家里也没有零食可以填饱肚子。 　　她再不走，就捉不到王建国这小子了。 　　蒋乔往家属院的活动室走去，老远的就在人群里看见了王建国的身影。 　　有人看见蒋乔正朝他们走过来，说了一句，“蒋乔往这里来了，不会是找王建国麻烦的吧。” 　　那一小撮里的人闻言纷纷看向蒋乔，有人不信说道：“就蒋乔那小身板，还是个女的，怎么能找王建国麻烦，王建国找她麻烦差不多。”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朝王建国大声说道：“嘿，王建国，蒋乔来找你了。” 　　王建国一脸不屑看着不远处的蒋乔，说道：“哼，找我来干什么？要找揍是吗？” 　　王建国把韩修的眼睛伤了，王贵警告了他一顿，以后不准下那么重的手。看着零花钱的份上，王建国心里决定这次对蒋乔下手轻点。 　　宋舒敏是对杨翠翠放了狠话，让王建国离韩修和蒋乔远点没错，杨翠翠倒是把这话告诉了王建国。 　　不过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宋舒敏算老几，凭什么要听她的，让咱们宝蛋离韩修那瞎子和蒋乔那贱丫头远点！宋舒敏的话杨翠翠和王贵都不放在心上，无法无天的王建国那就更不当回事了。 　　王建国一脸横气的说道：“蒋乔你来干吗？是不是认怂了？怕了就好，以后记得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给爷上贡。” 　　王建国说完，就要上手去戳蒋乔的肩膀。 　　旁边的赵雅柔这回不敢替蒋乔说话了，王建国把韩修眼睛弄瞎的事情，让她害怕了，她根本不敢跟王建国对上。 　　周鹏飞对王建国生气了，这段时间都不想跟对方玩，早上从蒋乔家出来，周鹏飞就到其他的大院跟外院的小伙伴玩去了。这会不在这，所以没一个人帮蒋乔。 　　蒋乔不说话，就在王建国要动手的时候，她身子一偏，拽着王建国后面的衣领，一拧拧了好几圈，把王建国的上半身给缠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这年月，孩子的衣服都是往大了做，这让蒋乔很轻松的把王建国给制住了。 　　蒋乔神情平淡的拖着王建国外活动室方向去，待两人一进去，蒋乔立马把活动室的门给关上了，把其他人拦在外面。 　　“干什么，蒋乔你快把我放开，要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的王建国在不知死活地大声叫唤。 　　蒋乔猛地把王建国往地上一推，没等王建国爬起来，势大力沉的拳头就招呼在了他身上。 　　王建国立马疼得直叫，这个点活动室里没人，正好方便了蒋乔行事。 　　外面的人听着王建国的凄厉的惨叫，不可置信说道：“叫的人是王建国吧？蒋乔真把王建国给打了？不能吧？” 　　众人面面相觑，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确实是王建国的，除了王建国的惨叫，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蒋乔眼神平静的用双拳和双脚去打王建国，王建国抱着头，“啊啊啊！”的叫。 　　王建国不是没有挨打过，可从来没见过蒋乔这架势，面无表情的打人，下手非常重，王建国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就要被打死了。 　　对死亡的恐惧让王建国大声呼救，“快来人啊！我要被人打死了！谁来救救我！” 　　这绝望的呼救声，让门外看热闹的人全身一凛，乌宝珠被吓得嘴唇发白，她抓着旁边一个人的胳膊说道：“王建国不会是要死了吧！” 　　这句话把在场的人惊醒了，赵雅柔朝着男孩子们急忙喊道：“你们快把门给打开，把王建国救出来啊。” 　　“哦，是啊，快点把门打开。”几个最大的男孩子使劲敲门，边敲边喊道：“蒋乔，快把门打开！” 　　蒋乔听着重重的敲门声，面色不变，下手的力道更重了，原本她用了三分的力气，这会改用四分了。 　　王建国的惨叫声更大了，赵雅柔大喊道：“别敲门了！快跑出叫大人！” 　　这个活动室的位置比较偏，还是废弃的一个活动室，除了门前的两张乒乓球台有人光顾，孩子们去废弃的活动室里玩捉迷藏外，很少有人来这边。 　　说完，赵雅柔率先跑开，去叫大人了。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的人很多，赵雅柔看见了人流中的蒋维均，气喘吁吁的跑到蒋维均面前，大声喊道：“蒋叔叔，你快去废弃的活动室那边，蒋乔要把王建国给打死了。” 　　蒋维均的第一反应是开玩笑呢，这个时候自己闺女正在家里乖乖等着他回去开饭呢。隔壁家的孩子把人看错了吧，确定打人的是蒋乔？自己闺女能把王建国给打了，这还是白天呢，就说梦话了。 　　见蒋维均站在原地不动，赵雅柔急眼了，说道：“真的，蒋叔叔我不骗你。哎呀，你快点跟我走，要不然该出人命了。” 　　旁边的同僚开口了，“维钧，你就去看看，让孩子们不要打架了，都回家吃饭去。” 　　赵雅柔说得挺严重的，却没一个人相信，这也太胡扯了，蒋维均的闺女那是养在深闺里的文静病弱的孩子，能把壮得跟头牛的王建国给打了？不过打架终究是不好的，就让蒋维均去劝架好了。 　　蒋维均只好说道：“行吧，小柔，蒋叔叔这就跟你走。” 　　跟赵雅柔走的大人只有蒋维均一个，其余军官对去看小孩子打架没有兴趣，看见小孩子打架，他们只觉得糟心，要是里面有自己家的孩子，那是恨不得抽下皮带来教育。 　　蒋维均被赵雅柔拽着小跑到废弃的活动室，还有五六个孩子守在门外呢。蒋维均老远就听到了惨叫声，听着是挺严重的。 　　赵雅柔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说，里面打人的是不是蒋乔。” 　　孩子们见大人来了，他们七嘴八舌的。 　　“是，蒋乔把王建国拖进去打。” 　　“我们敲了门，想让蒋乔把门打开，可是没用。” 　　“蒋叔叔，你快救救王建国！” 　　“……” 　　孩子们说的话乱，但都提到了一个名字“蒋乔”，蒋维均这会不得不信了，自己闺女有这本事？ 　　里面传来的只有惨叫声，蒋维均脸色终于着急了起来，他拍着门高声说道：“乔乔，你在里面吗？我是爸爸，你快把门给打开！” 　　虽然王建国确实该打，可万一蒋乔在里面要吃亏了怎么办？ 　　蒋乔手脚动作不停，扬声说道：“爸，你可不要把门踹开，我就站在门后面。” 　　这意思是她还没有打够呢，让蒋维均不要阻止她。等王建国的父母来了，她再停手也不迟啊。 第88章 　　听着蒋乔没有异样的声音,蒋维均确信了自家闺女没有大碍，拍门的动作停止了。虽然不知道闺女怎么把王建国给制服的，但既然闺女要打王建国，那就让她再打会呗。 　　王建国可是推自家闺女的人,虽然闺女没事,但他这个父亲不能替闺女出气,就让闺女自己出气好了。 　　赵雅柔见状气呼呼指责道：“蒋叔叔，你怎么能这样呢？王建国要被打死了。” 　　蒋维均解释道：“乔乔不会把人打死的。你们放心好了。” 　　一听这话,其他人脸色的焦急之色没了，王建国这个人平时没少气他们,让人打一顿也挺好的。 　　“宝蛋！我的宝蛋,我的命根子在哪呢！”远处传来一道嚎丧。 　　蒋维均转头一看，几个孩子、王贵、杨翠翠、王招娣、曹丽霞和其他孩子的家长都来了。 　　宋舒敏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放到八仙桌上，朝房间里喊道：“乔乔,年年出来洗手吃饭了。” 　　说着她还往院子外瞧，心里嘀咕,蒋维均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又有事回不来了吧。 　　房间里的韩修一慌,纠结于自己该不该出去。 　　两个孩子还不出来,宋舒敏又再一次喊道：“年年,乔乔出来吃饭了！” 　　韩修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见韩修出来,宋舒敏笑着说道：“先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今天这顿午饭没有汤汤水水了。” 　　韩修“哦”了声,快速跑出客厅,去院子里洗手。 　　宋舒敏看着毫无动静的蒋乔的房间，喊道：“乔乔。”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宋舒敏把房门一开，里面空无一人。 　　宋舒敏立马跑到院子里问道：“年年，乔乔不在家，去哪里？” 　　韩修“哈”了一声，似乎毫不知情，惊讶道：“姨姨，乔乔不在家吗？我不知道啊。” 　　宋舒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急忙说道：“年年，你在家先吃着，我出去找乔乔去。” 　　宋舒敏连围裙和袖套都没脱下，就跑出了院门，还把院门从外面给锁上了。 　　宋舒敏慌慌张张走了，这让韩修着急了起来，他也想出去找蒋乔，却发现院门被关上了，韩修只能在院门边上来来回回走着。 　　杨翠翠一下子听出了王建国的声音，死命拍着门，大喊道：“天杀的！贱蹄子把我家宝蛋放开，要不然我跟你没完！听到了没有！” 　　蒋维均眉头皱得死死的，杨翠翠这是在骂谁呢？ 　　王贵就要上脚把门踹开，蒋维均凉凉说道：“孩子就在门后面。” 　　怕自己宝贝儿子被门砸了，王贵赶紧把脚放下来。 　　曹丽霞朝着最先来到的蒋维均问道：“小蒋，真是乔乔在里面？” 　　虽然跑来找他们的孩子都说，是蒋乔把王建国打了，但真的没人信，连杨翠翠都不信。 　　蒋维均沉默着没有回答，其他的孩子的家长，见自己家的孩子都没事，松了口气，把自家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来。 　　一见蒋维均的反应，曹丽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皱着眉听着凄惨的惨叫声，曹丽霞说道：“小蒋，快让乔乔把门给打开，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曹丽霞的心下意识的偏向了蒋乔，所以她的语气还挺温和的。 　　原来真是蒋乔那赔钱货把宝蛋给打了，杨翠翠转身，狞狰着一张脸，向边上的蒋维均扑去，伸手就想去挠蒋维均的脸。 　　蒋维均哪能让杨翠翠扑到，一个躲避，让杨翠翠扑了空，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蒋维均冷声说道：“我可是会打女人的。” 　　曹丽霞大声斥道：“杨翠翠你这是干什么？想对军人动手！” 　　王贵也不去扶杨翠翠，阴着脸，怒气十足朝蒋维均说道：“蒋维均，还不让你家孩子赶紧住手。” 　　有了上次的教训，王贵也不敢向蒋维均动手，打不过他，倒是让自己丢了大脸。 　　杨翠翠趴在地上捶着地，边流泪边说道：“着还有没有天理啊！一个个看着我儿子被打。你们都欺负我们一家子，我家可这一支独苗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活了，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曹丽霞怕真闹出什么大事来，看着蒋维钧正色说道：“小蒋，让乔乔把门打开。” 　　其他的人也出声纷纷说道，“是啊，要是真出事怎么办啊？” 　　“乔乔怎么能下那么重手呢？” 　　“……” 　　听着外面糟乱的声音，蒋乔觉得差不多了，王建国全身都被打了个遍。蒋乔停了手，王建国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搞背后偷袭，蒋乔转身就把门打开了。 　　王贵见门开了，一扬手就要冲蒋乔脸上招呼，蒋维均立马出手把王贵的手往下一折，王贵痛呼一声。 　　蒋维均看着安然无事的蒋乔说道：“乔乔，到爸爸身后来。” 　　蒋乔斜眼瞧了一眼一脸煞气的王贵，听话的躲在蒋维均身后。 　　蒋维均这才把王贵的手给松开，王贵倒是不敢再对蒋乔出手了。 　　赵青山沉着脸说道：“王贵，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动手呢？军人要爱护老百姓。” 　　“就是，王贵你这做得不对。”其他军人家长也附和道。他们的脾气是爆了点，打自己家的孩子没问题，但别人家的孩子不能打啊。 　　王贵梗着粗脖，大声说道：“谁让她对我儿子动手！” 　　曹丽霞站在蒋维均旁边说道：“好了，明明是王建国先对蒋乔动手的。”曹丽霞说的是中秋节那天王建国推蒋乔的事。 　　但有的孩子立马直言说道：“就是，王建国先出手想要去戳蒋乔胳膊的。” 　　曹丽霞觉得一阵头大，王建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死性不改！ 　　蒋维均立马回身去看蒋乔的胳膊，蒋乔挣脱说道：“爸，我没有伤到。” 　　杨翠翠和王招娣把王建国扶了起来，王建国脸上鼻涕眼泪横流，喊道：“疼！轻点！我的胳膊和腿都要断了。” 　　王贵立马撩起王建国衣服，去察看伤势，他冲王国平不客气大声喊道：“小王！还不快点来瞧瞧！” 　　在场的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这是个保守的年代，在农村十来岁的孩子都能说亲了，家长赶紧遮住自家女儿的眼睛，怎么能让她们看到男生光着呢。 　　王国平提着医药箱上前来，要给王建国上药。可王国平、王贵、杨翠翠、王招娣找遍了王建国全身，别说一片青紫的地方，王建国连一点皮都没有破。 　　王建国还在那里叫疼，杨翠翠心疼得直掉泪，说道：“宝蛋，你伤到那里了？” 　　王国平皱眉，伤到那里了？一点伤口也没有找到，骨头也没有伤到，王建国不会是在装的吧？ 　　王建国听不进去，要不是被人扶着，他都疼得倒地打滚了。 　　曹丽霞疑惑的问道：“小王，这王建国是一点伤也没有？” 　　王国平双手一摊，郁闷说道：“连皮都没破一点，全身上下的骨头我都检查了一遍，都好好的呢。” 　　没受伤，那王建国叫唤什么？曹丽霞蹙眉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建国，也不像是装的呀？ 　　曹丽霞转身问道：“乔乔，你对王建国动手了吗？” 　　蒋乔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拉着蒋维均的手说道：“王建国一进活动室就倒在地上惨叫起来了，我被吓到了，不敢发出声音，就原地站着不动。” 　　虽然说现在提倡破除封建迷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但科学教育普及几乎是没有的，即使是文化水平高的人，心里还是信一点鬼神之说的。 　　这是被鬼打的吧？王建国是亏心事做多了吧？曹丽霞心说。不止曹丽霞一个人有这个想法，在场的不少人都有这个想法。 　　杨翠翠气炸了，心里对蒋乔愤恨得不行，在他们老家，要是被鬼上身了，人是要被活活烧死的，他们村一百年前就有人被烧死了。 　　杨翠翠直直冲着蒋乔来，凶狠说道：“贱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没等蒋维均动手，宋舒敏就像风一样冲过来，一脚把杨翠翠踹倒在地。 　　宋舒敏冷着脸说道：“杨翠翠，你是不是想要跟我打架啊？” 　　宋舒敏身高一米六七，身子骨好，年轻的时候经常锻炼，杨翠翠的弱小身材根本不能跟她对抗的。 　　蒋乔见宋舒敏来了，往宋舒敏身后一看，韩修没来，蒋乔把心放下心来，韩修要是来了，以他的战斗力，妥妥是被误伤的命。 　　曹丽霞头疼得厉害，恼火叫喊道：“停！都不要动手了！” 　　杨翠翠拉着曹丽霞的裤脚，哭诉道：“曹主任，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看我们宝蛋疼的！” 　　曹丽霞盯着杨翠翠看，没好气问道：“那你想怎么吧？” 　　杨翠翠恶狠狠的看着蒋乔，打那臭丫头一顿是不可能的了，杨翠翠咬牙说道：“我们宝蛋被打成这个样子，他们一定要赔钱，赔个一千块好了。” 　　曹丽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千块！杨翠翠也好意思开口，人没伤着，蒋乔也没有打人，赔个毛球的钱？ 　　曹丽霞家是双职工，可这么多年下来，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存款也只有一千多块。 　　大院里的双职工家庭，女方的收入普遍在二十、三十块左右，家家户户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帮衬过得差的兄弟姐妹，那钱根本就存不住。 第89章 　　蒋乔站了出来,声音清亮说道：“我没有动手，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动了手，凭什么要我们家赔钱。” 　　她下手特别有技巧，没有伤到王建国的肌肉和骨头,伤的全身是筋,即使去医院拍片也看不出来的。王建国这学期是不用上学去了,在家躺着吧。 　　至于王建国身上的脚印，早就被他乱滚乱蹭,一个都不剩了，本来她的鞋底就干净得很,没有什么灰尘。 　　蒋乔顿了一下,摸了一下肚子，说道：“爸妈，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蒋维均沉声说道：“这事不管我们蒋家的事,曹主任，您慢慢处理,我们先走了。” 　　停了一下,蒋维均眯着眼睛朝杨翠翠说道：“杨嫂子可不要气不过,事后针对我闺女一个孩子,我打人可不分男女的。” 　　曹丽霞脑子里乱哄哄,也不想把蒋乔家扯进来，她挥手说道：“你们都走吧,不用吃饭啊？不用上班啊？” 　　有的人心里有些毛毛的，有的人生怕被杨翠翠给讹上,一千块钱啊,卖了她都不值一千块,于是其他人都走了。 　　杨翠翠又急又气，也不敢去拦蒋乔一家，他们可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 　　杨翠翠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曹丽霞的鼻子骂道：“曹丽霞你这是什么意思？帮着蒋家人是不是？” 　　曹丽霞懒着跟杨翠翠这个蠢人说话，她直接朝王贵说道：“你们要找茬也得找证据，要不然蒋维均去找上级评理去，你该记个处分了。” 　　说完，曹丽霞招呼王国平说道：”小王，你去食堂吃饭吧，麻烦你来这里一趟了。” 　　王贵被说得讪讪的，他瞧过的伤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王建国是真得没有伤到。王贵待在团长的位置上快十年了，他可不想背处分，连忙朝杨翠翠喝道：“闭嘴！” 　　杨翠翠霎时间收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虽然杨翠翠确实该骂，可曹丽霞对动不动就骂人还打人的王贵没有一丝好感，她说道：“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走了。” 　　一时间，活动室就剩下王家人了，因为王建国疼得眼里的泪花就没停过，王贵只好把人送到军区医院去，做了全身检查，报告都表明王贵身体好好的，没有出问题。 　　王贵只好把王建国带回家去，看着王建国哼唧哼唧在床上打滚，王家人都觉得这事邪乎得很。杨翠翠背地里求神拜佛，还喂各种偏方给王建国喝，当然这是后话了。 　　来晚了，没有看见前半段的宋舒敏嘀咕说道：“这王建国不会是生了什么怪病吧？” 　　蒋乔能骗过其他晚到的人，可骗不过蒋维均，当然蒋乔也没有想骗蒋维均的意思。子不语怪力乱神，蒋维均确定是蒋乔动的手。 　　还在外面呢，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蒋乔和蒋维均都没有开口解释。 　　“乔乔，你上那去了？”院门一开，韩修就冲到蒋乔面前急忙问道。 　　一看韩修脸色，就知道他是急坏了。 　　宋舒敏撒谎说道：“乔乔去找爸爸去了。”宋舒敏可不想在韩修面前提起王建国这个名字。 　　蒋乔走去旁边的菜园子里，捡起了一块小石头。 　　韩修问道：“乔乔，你捡石头干吗？你要去打人吗？”石头和弹弓可是最好的攻击武器了。 　　蒋乔没有理会韩修的话，淡淡说道：“爸妈，进屋。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进了客厅，蒋乔把小石头递给蒋维均说道：“爸，你试试能不能把石头捏碎。” 　　蒋维均心里暗道，这是要在闺女面前出丑了，他是力气大，可也不能徒手碎石啊。 　　蒋维均暗中咬牙，使劲全力捏手中的石块，连在首长面前比武，都没有这么拼过。 　　宋舒敏见蒋维均额头青筋暴起，递台阶说道：“乔乔，你爸可不会武功，他捏不碎坚硬的石头。你爸他捏不碎，大院里的其他叔叔也都没有那个力气把石头捏碎。” 　　蒋乔也不想让她爸逞强，开口说道：“好了爸爸，你给妈妈试试。”她只是想让父母捏捏石头，认识到这块石头的坚硬程度。 　　宋舒敏弯下腰，咬着牙，憋着气，使劲捏了一会，就把手里的石头松开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乔乔，妈妈也不行。” 　　韩修伸出手，跃跃欲试说道：“我也要捏捏看。” 　　宋舒敏含笑把石头给了他，韩修用两个手指把石头夹住，一捏，没把石头捏碎，就立马放弃了。 　　三个人都不知道蒋乔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韩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道，乔乔不会是要给他们展示魔法吧，可乔乔不是说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嘛。 　　蒋乔把石头放在自己掌心里，然后把掌心一握，下一秒把掌心展开，她掌心的石头不见了，变成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三个人都被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场面寂静无声。 　　蒋乔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发现了自己的力气有点大。” 　　蒋维均率先回过神来，他用手碰了碰蒋乔掌心的粉末，真的是石头粉末。 　　蒋乔拳头收紧一握的动作轻飘飘，好像她捏的不是坚硬的石头，而是一块棉花。 　　“乔乔，你的……你的力气可真大。”韩修说话都大舌头了。 　　蒋维均哈哈大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畅快说道：“我闺女文武双全，能文能武，搁在古代，可是妥妥的女状元啊！” 　　宋舒敏瞪了蒋维均一眼，提醒说道：“小点声，当心隔壁听见。”蒋乔力气大，智商高的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蒋维均压低笑声，兴奋得脸都红了，他拍拍了蒋乔的胳膊，说道：“乔乔，上天对你可真是偏心的很，上天也是厚待我们家，让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成为了我们的女儿。” 　　“有女如此，我和你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一个能顶十个儿女啊。” 　　第二个孩子迟迟没来，几乎都成了蒋维均和宋舒敏的心病了，现在蒋维均心里在想，哪能什么好处都能占了，蒋乔已经如此优秀了，还能再来一两个优秀的儿女？ 　　宋舒敏欢喜过后，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道：“可惜，乔乔生不逢时。” 　　蒋乔什么都好，优秀得过分，宋舒敏从小接触过不少各方面出色的人才，以天资来看，没一个能比得上蒋乔的。 　　蒋维均倒是乐观说道：“乔乔现在才九岁，生不逢时的言论为时尚早，古代五十多的人还能封侯拜相呢。” 　　宋舒敏哼了声，说道：“封侯拜相，你倒想得美，我只想到以后不用怕乔乔被人欺负了。” 　　蒋维均觉得自己冤枉得很，辩解道：“我只是用这个例子来反驳你而已，我可没有一定要乔乔有大出息。” 　　韩修来到蒋乔面前，神奇的看着蒋乔手心里的粉末，韩修朝蒋乔对了个“魔法”的口型出来。 　　蒋乔点点头，韩修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蒋乔把掌心的粉末倒到垃圾桶里，说道：“王建国是我打的。” 　　韩修压低声音，惊讶说道：“哈！乔乔你去把王建国给打了。” 　　蒋乔看了他一眼，继续轻描淡写说道：“我打伤的是他全身的筋。” 　　蒋乔全身都很平静，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好像打伤一个人全身的筋，就像伤了人一根头发那么紧张。 　　蒋乔心里远不像她外表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她盯着蒋维均和宋舒敏的脸色看，他们会不会觉得她挺可怕、冷血的。 　　宋舒敏想到了她曾经放在书房里的医书，里面有一张人体全身筋骨图，蒋乔经常到书房找书看。 　　宋舒敏和蒋维均只是惊讶于蒋乔的学以致用，有胆有谋，倒不觉得蒋乔心机歹毒，出手狠辣。 　　虽然这些年私底下他们很少提蒋乔的自闭症，但宋舒敏和蒋维均都知道蒋乔的身上的自闭症是始终存在的，平日里蒋乔的情绪很少有波动，自闭症患者，在情感方面确实有缺失。 　　所以蒋乔对重伤王建国的事，缺少情绪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蒋乔过分，王建国是罪有应得，他的重伤养养，就恢复了。韩修呢，要是瞎了，他以后几十年都要活在阴影里。 　　宋舒敏和蒋维均脸上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这让蒋乔心底松了口气，是她小看了父母对她的亲情了。 　　宋舒敏摸着韩修的脑袋，郑重说道：“年年，王建国是乔乔打伤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还有乔乔能把石头捏碎的事情也不能告诉。” 　　力气大可是个含糊的概念，怎么才算是力气大，对于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标准都不同，蒋乔力气大的事情可以让人知道，可毫不费力就把石头捏碎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那样的话蒋乔会被当作怪人来看待的。 　　韩修使劲点头，说道：“姨姨，你放心好了，我连爷爷奶奶爸爸都不告诉。” 　　宋舒敏觉得有些难为韩修这不会瞒事情的孩子了，蒋维均清咳一声，含着笑说道：“好了，都去洗手吃饭了。” 第90章 　　蒋维均和宋舒敏吃饭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来过,还时不时盯着蒋乔看，那么瘦，吃得那么少，力气是怎么那么大的？ 　　总之,这件事让他们都很开心,蒋乔力大无穷的事让他们饭都多吃了半碗。 　　韩修直接认知错误了,蒋乔的这一番表演没让他以为蒋乔是真的力气大，他以为蒋乔是把石头变没了,再变出粉末来的。 　　除了宋舒敏和蒋维均之外，没有人相信王建国是被蒋乔伤到。杨翠翠死鸭子嘴硬,跟来上门来的人,胡咧咧说，人就是被蒋乔打的。 　　没一个信她，不少的人直接说，让她积点口德,这样王建国的怪病才好得快。在场的王贵把这话听进去了，直接扇了杨翠翠一巴掌,让她不要胡乱攀扯了。 　　知道王建国受了大罪的李红英心里畅快极了,真是该！知道王建国出事时,蒋乔在现场,李红英急忙上蒋乔家来,看看蒋乔这孩子有没有事。 　　李红英把用纸包着的猪蹄递给宋舒敏，问道：“我听说王建国的事了,乔乔没事吧？” 　　宋舒敏温声解释道：“没事，您不要担心。” 　　说完,便朝里面喊道：“年年,乔乔出来。” 　　这一周,韩家天天给家里送东西，宋舒敏已经习惯了，没有多说就把猪蹄收下了，以两家人现如今的关系，倒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的。 　　韩修小跑到李红英身边，拉着她的手，仰着小脸问道：“奶奶，你怎么来？” 　　李红英眼睛朝蒋乔身上看去，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收回眼神笑着说道：“来帮你姨姨做饭。” 　　韩修见到奶奶的惊喜立马没了，他抽了抽鼻子，小声说道：“奶奶，要不你给我念报纸吧。” 　　韩修吃了一周宋舒敏做的饭菜，他不想再尝李红英做的食物了。 　　李红英看着韩修圆润一点的脸蛋，心道，原来不是孙子喂不胖，而是家里的饭菜太难吃，孙子吃得少当然胖不起来。 　　李红英好笑道：“奶奶只是帮你姨姨打下手，炒菜就让你姨姨来。”厨艺不行，可择菜、洗菜、切菜李红英还是会的。 　　李红英这是要留吃晚饭的意思，宋舒敏问道：“李姨，韩叔来不来吃啊？” 　　李红英说道：“有人来了，他在招待所吃。”军区所属的招待所不仅可以住宿，还有会客宴客的功能。 　　中午蒋乔说的菜色不错，宋舒敏想要问她的意见，便问道：“乔乔，你说今晚做什么菜好？” 　　蒋乔打量着纸包里的猪蹄，说道：“猪蹄大乱炖，猪蹄用砂锅焖着，把胡萝卜、腐竹、西红柿放下去，留一点点汁就好了。” 　　韩修用脑海想象着，忍不住咽了口水。 　　李红英惊讶道：“乔乔，你可真是会吃！” 　　跟蒋家人一起吃过几顿饭后，李红英可是知道了，蒋乔和韩修吃饭的挑剔程度不相上下，被人知道了可是会被说嘴的。李红英和蒋红峰对此只是惊讶了一下，倒没觉得蒋乔娇气，不应该挑食。 　　宋舒敏不解说道：“按理说，会吃的人都爱吃。可乔乔可不算爱吃东西的人，一顿饭就吃那么几口菜。” 　　李红英安慰道：“没事，还没有快速生长期呢，等那个时期，乔乔的饭量就大了。而且啊，乔乔跟大院的女孩子一比，真不算瘦的了。” 　　大院里的女孩子就没有一个是胖的，蒋乔在里面都算得上是胖的了。 　　按蒋乔的说法来做的猪蹄大乱炖广受好评，最后那一点浓缩的汤汁简直就是精华。 　　一勺汤汁能伴半碗米饭，蒋乔和韩修都破例吃了米饭。幸好蒋乔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大快朵颐的局面，让宋舒敏多下了半竹筒的米。 　　王建国怎么伤到的事，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别人都以为他得了未知的怪病，没人敢明面上往鬼神方面扯。 　　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两周，韩修的眼睛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变化。 　　几个大人每日必问的一句，年年眼睛好点了没？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答案。韩修心态也稳得住，每日被问好几遍，都能心平气和的回答，不急躁不厌烦。 　　这天夜里，宋舒敏靠在床头，忧心忡忡的说道：“年年的眼睛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都三周过去了，连一丝光亮都看不见。” 　　蒋维均把宋舒敏的手拉过来，握住，安慰说道：“急什么，还有一周的时间呢。不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 　　宋舒敏叹了口气，说道：“说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发凉啊。” 　　宋舒敏转头看向蒋维均又说道：“我跟你说，我都打算好了。要是一周后年年的眼睛仍然没好，我就辞职带年年全国求医，你呢，在京市就好好上班，乔乔就由你照顾了。” 　　宋舒敏的想法很周全，一举两得，既能保证家里不会坐吃山空，又能带韩修去外地看病。 　　可蒋维均不想聊这个，转而说道：“你想把年年带走，李姨和韩叔会同意？从文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他头脑灵活，法子多，说不定能把年年送出去治疗。” 　　宋舒敏沉默了一会，犹豫说道：“我们要不要把告诉从文，一直瞒着不好吧。” 　　蒋维均摇了摇头，说道：“你可别，本来我们家就欠韩家莫大的恩情了，要是你背着李姨和韩叔告诉从文，到时候我们就里外不是人了。” 　　天光乍破，军号响彻这座大院，宋舒敏出了房门，来到小房间，拍拍被子，说道：“年年，起来了。” 　　韩修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要套头的，他脸部不能碰到，每天都是宋舒敏帮忙穿衣服的。 　　韩修打了个哈欠说道：“姨姨，早啊。” 　　宋舒敏一边把衣服往他头上套，一边说道：“早，今天姨姨给你摊鸡蛋饼吃。” 　　比起没有味道的稀饭稀粥馒头，鸡蛋饼更美味。 　　一听这话，韩修的意识立马清醒了几分，眼睛张得更大些，说道：“好啊，好啊。” 　　这边说话的功夫，那头蒋乔早就洗好脸，刷好牙了。 　　宋舒敏本来也是要帮韩修洗脸的，被他强烈拒绝了，对着镜子他不会碰到伤口的。韩修脸上小破皮的地方早就结痂了，头皮掉了那一块也长出了一层新肉，又疼又痒。 　　蒋乔把自己收拾完，就从客厅的五斗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铝盒来，里面装置小剪刀、纱布、医用胶布和眼药水。 　　蒋乔把韩修右眼上的纱布揭下来的时候，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放下自己手中的活来围观，他们想第一时间知道韩修的眼睛好没好。 　　蒋乔的动作很干脆，她不会慢慢一点点把纱布揭开，一下就把韩修右眼的纱布给解开了。 　　在右眼暴露的那一刹那，韩修突然把双眼闭上。 　　宋舒敏脸色一慌，连忙问道：“年年，你这是怎么了？” 　　蒋乔心里一喜，韩修这应该是右眼突然见光，不适应光线了才把眼睛闭上的，这说明韩修的眼睛起码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蒋乔说道：“妈，年年应该是能看见东西了。” 　　宋舒敏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真的！” 　　她紧紧抓住了蒋乔的手，蒋维均脸上也难掩激动，没有想昨晚还在灰心丧气呢，今天一早惊喜就来得那么快。 　　韩修的嘴角不自禁的弯起，激动说道：“乔乔，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蒋乔看着韩修仍然紧闭的双眼，轻声说道：“嗯，你把眼睛慢慢睁开。” 　　韩修慢慢把眼睛睁开，右眼看到的景物灰蒙蒙的，韩修用力的瞪了一会右眼，景物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韩修一蹦三尺高，大声欢呼道：“我的右眼能看见东西了。” 　　宋舒敏喜极而泣，连忙按住韩修的肩膀，不让他蹦跶，说道：“年年，你慢点。” 　　她心说，一蹦一跳的万一伤到眼睛了怎么办。 　　蒋乔冲着眉眼都染上笑意的蒋维均说道：“爸爸，你去把李奶奶和韩叔叔叫来吧。” 　　蒋维均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我这就去！”说完，就跑出了客厅。 　　蒋乔家的动静两边的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他们都在心里嘀咕，不是说瞎了吗？瞎了还能好起来？ 　　急于知道韩修瞎没瞎的林菊花把大铁勺往锅里一丢，大步走了出去，一出院门，就看见蒋维均从她面前跑过去，林菊花大声喊道：“蒋副师长，韩修的眼睛好了？” 　　蒋维均跑得飞快，一下子跑出老远，脑子也正兴奋着呢，根本听不见林菊花的喊话。 　　林菊花回头冲屋里喊道：“秋玲，你去灶房看着火！”说完，林菊花跑去蒋乔家去了。 　　蒋乔快速的给韩修上了两滴眼药水，又给他的右眼包上了纱布。 　　林菊花大嗓门的说道：“小宋，韩修的眼睛好了？”林菊花一进客厅，就盯着八仙桌边上坐着的韩修瞧。 　　是能看见东西了，但要去医院检查一边，才能确定呢。宋舒敏也不敢打包票，笑着说道：“等去医院一趟看看再说。” 　　林菊花小声嘀咕道：“不是说瞎了吗？这眼睛瞎了还能重新看见，听都没有听说过。” 　　宋舒敏的笑意立马没了，她不咸不淡说道：“菊花嫂子，你该回去做早饭了，要不然耽误焦团长去上班。” 　　林菊花盯着韩修的右眼猛瞧，也瞧不出什么来。早饭也耽搁不得，男人要上班，闺女要上学，只能离开了。 第91章 　　林月云把锅盖盖上,出了厨房拉着赵青山的胳膊，柔声说道：“青山，我们去隔壁瞧瞧，看看年年的眼睛是不是好了？” 　　要是韩修的眼睛好了,韩山河一定会过来了,这会过去表达一下关心之意,赵青山一定能在大首长面前留下好印像。 　　赵青山温柔的看着林月云，自己的爱人是多么温柔善良啊。 　　一旁的赵雅柔赶忙说道：“妈,我也要去！” 　　这是个绝佳的露脸机会，说不定能让赵雅柔搭上李红英,林月云怎么不能考虑自己最重视的孩子呢,她轻声说道：“行，小柔也一起过去。” 　　宋舒敏看见林月云他们进来，心道，不在家好好做做饭,过来做什么？这么多天，之前也没见林月云过来过啊？ 　　宋舒敏温和问道：“月云你们怎么过来了？吃了早饭了吗？” 　　林月云浅笑着说道：“没呢,这不是听见年年说他的眼睛好了嘛,我们心里关心年年,就急忙过来了。” 　　说完,林月云的手就要往韩修头上摸去,韩修皱着眉头避开了，让林月云的手落了空。 　　林月云尴尬的把手收回来,赵青山语气不好说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月云阿姨这是想摸摸你,你快让月云阿姨摸一下。” 　　宋舒敏心里怒道,这简直是不知所谓,她面上说道：“大孩子都不喜欢外人摸头。”意思是林月云就是个外人呗。 　　赵青山是个直肠子，根本听不出宋舒敏话里有话，听了宋舒敏的解释，想想自己家里的几个孩子，情况好像真的是这样的，脸色好了起来。 　　林月云弯腰，柔笑着对韩修说道：“年年，你的眼睛好了，月云阿姨真为你高兴。” 　　韩修冷冷淡淡说道：“谢谢，月云婶子关心。” 　　林月云只要在重要的人面前表演，忍耐的功夫一流，她面色不变的直起身来。 　　赵雅柔悄悄靠近蒋乔，小声问道：“蒋乔，韩修的眼睛真的好了？” 　　蒋乔“嗯”了声，没有压低声音说道：“好了，同仁医院的郑老先生是全国最好的眼科大夫，他治好了很多人的眼睛。年年就是在郑老先生那里治病的，所以才能好。” 　　不出一上午，她说的话就能传播出去，她这么说是避免杨翠翠来找麻烦。韩修的眼睛好了，杨翠翠一定会不要脸的以为她是被期骗了，韩修的眼睛根本没瞎过，一直好好的。 　　说话间，蒋维均带着李红英和韩山河风风火火过来，虽然没跑着过来，但那走路的速度都可以参加疾走比赛了。 　　李红英的眼睛微红，肯定是哭过了，李红英拉着韩修的手，看向宋舒敏问道：“小宋，年年的眼睛真的好了？” 　　没得宋舒敏回答，韩修摇了摇李红英的手，兴奋的说道：“奶奶，我的眼睛真的好了，看得很清晰呢。” 　　李红英连说了好几个好字，韩山河说道：“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宋舒敏点头说道：“是的，郑老先生说过一有情况，就要到医院去。我今天就请假陪着年年去医院吧。” 　　李红英想了想，说道：“老韩和小蒋你们照常上班去，我和小宋两个大人就可以了，坐我的车去。” 　　想了想，李红英急切说道：“小李要七点半才能过来，要等很久呢，还是借后勤的车吧。”小李是分配给李红英的司机。 　　蒋乔看着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的大人们，她出言说道：“医院八点上班。”去早了也没用，以郑老先生的地位和年纪，医院不可能让他值夜班的。 　　李红英一拍脑子，懊恼说道：“我怎么忘了这个，还是等小李过来吧。” 　　不甘忽视的林月云开口说道：“李部长，韩首长恭喜你们了。” 　　李红英和韩山河只是冲林月云点了一下头回应。李红英还说道：“时间不早了，小林你们还是回去吃早饭吧，要不然上班和上学都要迟到了。” 　　面对油盐不进的李红英和韩山河，根本没有林月云发挥的余地，林月云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医院要去，早饭也是要吃的。 　　李红英问道：“小宋，你早饭打算做什么啊？我帮你一起做，早饭我和老韩就在这里吃了。” 　　韩修插话道：“鸡蛋饼，姨姨做的鸡蛋饼可好吃了。” 　　宋舒敏做鸡蛋饼舍得用料，不仅油用得足，面粉里不加一滴水，只用鸡蛋搅和开。 　　闻言李红英笑道：“那我和老韩今早就有口福，小宋你把你家的牛奶证给老韩。” 　　李红英转向韩山河说道：“老韩，你去家里拿牛奶票，连同我们家一起拿到这里来。还有把家里的鸡蛋拿过来，我和小宋多做些鸡蛋饼，送给郑老先生，谢谢人家。” 　　宋舒敏忙道：“别，李阿姨，还是让维均去取牛奶吧。”平日里都是她先把早饭煮上，再去取的。鸡蛋，她就不客气了。 　　蒋乔五岁后家里的鸡蛋都是她捡的，有蒋乔这个空间外挂者在，家里养的三只老母鸡无论寒冬酷暑，每天都有九个鸡蛋的收获。 　　蒋乔空间里的鸡蛋是按每天六个，三十年的量购买的，空间的鸡蛋足够供应到八十年代了。 　　所以家里不缺鸡蛋，鸡蛋这东西不耐放，宋舒敏也不会把鸡蛋拿出去换，只能天天换着花样吃鸡蛋，这样一来鸡蛋就没有存下多少了。 　　宋舒敏打算用两斤面粉做鸡蛋饼，家里的鸡蛋还真的不够用。 　　李红英笑着揶揄道：“这可不行，小蒋还得去洗衣服呢。” 　　宋舒敏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会是那个被人一说就闹红脸的小媳妇了，她面上一片坦荡，顺着话说道：“维均你听到了没有，快去洗衣服去吧。” 　　蒋维均笑了笑，跟李红英和韩山河道了声，立马去院子里洗衣服了。 　　宋舒敏担心两斤的面粉不够吃的，还切了半颗大白菜放进去。 　　宋舒敏站在煤炉子前摊着鸡蛋饼，李红英在旁边搅拌着面糊，分工合作，把一大搪瓷盆的鸡蛋饼烙了出来。 　　宋舒敏用家里备有的油纸先包了两包，又另外用了一张油纸包了两张鸡蛋饼，这两张鸡蛋饼宋舒敏打算送给李红英的司机小李。 　　早餐说简单也简单，说丰盛也丰盛，牛奶配鸡蛋饼。 　　吃完早餐，要去医院的人就往韩修家里赶，车已经在韩家家门口等着了。 　　到了医院宋舒敏把一包鸡蛋饼送给郑老先生，另一包给科室里的其他医生和护士分了，人人有份，就不怕给郑老先生惹上麻烦了，按照医院的规定，工作人员是不能收下病人家属送的东西的。 　　郑老先生给韩修检查了一边视力和色盲，发现没有任何的问题，还给开了一瓶眼药水让韩修继续滴着，右眼的纱布也拆开了。 　　一行人大喜过望出了同仁医院的大门。 　　到了汽车车门前，蒋乔抬头说道：“李奶奶，妈妈你们去上班吧，我和年年自己坐公交回去。” 　　一听这话，韩修一脸的雀跃，眼巴巴的看着李红英。 　　宋舒敏对蒋乔是放心的，只看李红英同不同意了。 　　李红英想到她们那一代人，十岁出头就可以离家讨生活了，况且蒋乔比大人还要成熟稳重，又看到韩修满脸的期待，只好点了点头，细声叮嘱道：“不要跟陌生人搭话，要是忘了回去的路了可以问路，要是别人好心说要给你们带路的话，可千万不要跟着走。” 　　从同仁医院回去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必须要换两路公交车。 　　蒋乔一脸稳重说道：“李奶奶和妈妈放心吧，我都出来过多少次了。” 　　韩修迫不及待附和道：“是啊，有乔乔在一定没有问题的。” 　　韩修的右眼好了，这让他盲目的相信是蒋乔的功劳，韩修对蒋乔已经到达了极度信任的地步了。蒋乔要是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韩修也会相信的。 　　宋舒敏从包里掏出两张五分毛票和两张大团结，分成了两份，分别给了韩修和蒋乔。见状，李红英也有样学样，一人给了一张大团结。 　　宋舒敏和李红英把蒋乔和韩修送上了公交车，在公交站目送着汽车远去。 　　秋天的京市天高气爽，天瓦蓝瓦蓝的，天空中不时有往南迁徙的大雁群飞过。 　　韩修的关注点却不在天上，他透过车窗，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旁的街道看，各种国营商店都被他的眼睛看了去。 　　蒋乔可不会老老实实回大院去，难得可以出一趟“远门”，她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 　　公交车过了三个站牌，来到最繁华的东单商业区，公交车一停下，蒋乔就拉着韩修的手说道：“我们该下车了。” 　　韩修赶紧站了起来，跟在蒋乔后面下了车。韩修问道：“乔乔，接下来我们要坐那一路公交车啊？”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先不回去，在外面逛逛。” 　　韩修的眼睛一下子放光，立马说道：“好啊，好啊，我们去那里逛？” 第92章 　　蒋乔看着临街的商店,说道：“你跟着我就是了，我想去理发。” 　　韩修盯着蒋乔的头发看，疑惑说道：“理发？乔乔你需要理发吗？” 　　理发对于蒋乔而言，就是把头发剪短一些,但她现在辫子的长度刚刚好。 　　普通的军人不打报告,根本不能随意出军营,为了方便他们的日常生活，大院东区的单身宿舍楼旁边有一个服务社,里面可以理发，像牙膏牙刷手纸一些日常用品也可以在里面买到。平时韩修和蒋乔要理发,都是去东区的服务社花两毛钱理的。 　　蒋乔点了一下头,边朝一家理发店走去，边说道：“我需要，我不喜欢现在的发型。” 　　她的穿衣打扮都是宋舒敏做主的，从今天开始她想要自己做主了。 　　平时出来买菜的时候,她已经发现有不少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好看的孩子大家都喜欢看两眼。 　　上辈子蒋乔青春期吃不包穿不暖,都瘦得脱相了,头发又黄又稀疏,穿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可以说整个青春期,蒋乔根本无人注意，在哪里都是最没有存在那个。 　　从乌家逃离后,蒋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说在那个时代,只要你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头脑灵活些足够你的生活过得富足了。而这些品质恰巧是蒋乔最不缺的了，她想要赚钱，去读书上大学，去报答韩家。 　　上辈子蒋乔先是去国绵厂当了一位旱涝保收的工人，同时只要有休息的时间，她就去做副业，做手工摆个小地摊买。 　　只要能赚到钱，不违法乱纪，蒋乔什么都肯干，有了钱蒋乔每顿的伙食也好了起来，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把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补回来了。养好身体后蒋乔的大美人底子就显露出来了。 　　变漂亮后的蒋乔并不高兴，她出色的脸给她找来了不少的麻烦，不仅被人跟踪尾随，而且什么烂的臭的都凑上来了，还做出一副娶了无父无母孤儿的你，你该感恩戴德的模样。 　　蒋乔甚至还被当众被抓了一回小三，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出轨了，原配认为小三就是蒋乔。 　　蒋乔不怕麻烦，可她不想麻烦一蜂窝的找上门来，没完没了的。蒋乔自此学会了扮丑，反正她没有美的需求，她不找男朋友，也不靠脸吃饭。靠妆容打扮变丑后，蒋乔的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蒋乔进了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理发店，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早上刚开始营业的时间，店里只有寥寥无几几个顾客。 　　蒋乔直接在一张空的理发凳子上坐下，跟理发师傅说道：“师傅，麻烦你帮我剪一个厚厚的刘海，长度到眼睛那里。” 　　这个时候的发型就那么几种，蒋乔说的发型就是常见的一种。老师傅熟练咔嚓咔嚓十来分钟，蒋乔的新发型就剪好了。 　　厚厚的齐眼刘海完全遮住了蒋乔光洁的额头，这下蒋乔美好的眼型就不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连大大的杏眼都显得小了几分。 　　蒋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老师傅的手艺很满意，愉快的去了柜台上交了五毛的理发费。 　　韩修看了蒋乔一眼又别过去，然后又看一眼，他在心里嘀咕，怎么感觉蒋乔变丑了，没有之前好看了。 　　蒋乔一看韩修的动作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她木着脸说道：“怎么样我的新发型？” 　　韩修扣着手指，眼神不敢与蒋乔对视，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久，老实说道：“乔乔，还是你之前的发型好看。” 　　蒋乔一脸坚定，语气不作伪说道：“我觉得新发型更好看。” 　　韩修想起了李红英边逼着自己穿大红色的棉袄，边说好看的情景。蒋乔也许真得是觉得自己的新发型好看。 　　韩修点点头，语气沧桑说道：“好吧，你觉得好看就行。” 　　蒋乔说道：“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我觉得好看，你觉得不好看，也是正常的。走，我们去眼镜店，我想配一双眼镜。” 　　韩修十分诧异道：“乔乔，你近视了？” 　　蒋乔否认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戴眼镜好看。”不，我只是觉得不够丑，要配一副能变得更丑的眼镜戴上。 　　韩修一听急得去拉蒋乔的衣袖，说道：“不，乔乔。戴了眼镜别人会叫你四眼的。” 　　蒋乔看着韩修抓着她衣袖的手，淡淡说道：“我不在意这个。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戴上眼镜后我一定会更加好看的。” 　　蒋乔使劲忽悠韩修，就当作提前演练了，因为回到家后，她还要忽悠父母呢。 　　韩修有些迟疑的放开蒋乔的衣袖，说不定戴着眼镜的蒋乔真得会变得好看，只要变回来原来的水平，韩修就很满意了。 　　马路对面有一家挂着“明亮眼镜店”大大的木牌的商店，蒋乔带着韩修穿过马路走了进去。 　　韩修边走边疑惑问道：“不近视也可以戴眼镜吗？戴上眼镜能更好看，乔乔你说我要不要也配一副眼镜来戴？” 　　没错，韩修不仅是个颜控，他还爱美。毕竟他是一个天天擦雪花膏的精致小男孩。 　　蒋乔也不直接否定他要戴眼镜的话，而是说道：“等我配好戴上你觉得好看，你再配吧，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万一你觉得不好看呢。” 　　小小年纪戴眼镜可不好，会塌鼻子的。眼镜配好后，她也不是整天整天戴着，出门了她才会戴，出门嘛，肯定要把自己拾掇一番啦。 　　韩修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连忙说道：“乔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等你配好了再说。” 　　现在满大街你很少能找到一个近视的人出来，十几岁的孩子除非是天生弱视，基本上是不会近视。 　　近视的人非常少，眼镜一配，能戴个六七年的，这导致了眼镜的需求量非常少，所以眼镜店里没有一个顾客。镜框做成了报纸架的样子，立在地面上。 　　蒋乔不近视不需要散瞳孔和验光，她直接来到了镜框展示架前，挑选起镜框来。 　　要选什么款式的镜框，蒋乔心里早有数了，她把一副大大黑色边框的镜框拿了起来，这种镜框就是以前老账房先生戴的那种款式。 　　韩修拿起一副银边复古的细框眼镜框，朝着蒋乔说道：“乔乔，这个更好看。” 　　蒋乔摇了摇头，扬了扬手里的镜框，说道：“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韩修看了看那副黑色的大镜框，直接怀疑人生，摸了一下鼻子，把手里的镜框放下来。 　　蒋乔对一旁的店员说道：“你好同志，这副镜框我要了，麻烦你给配一副没有度数的平光镜。加急。”加急要另外加钱，蒋乔想今天就能把眼镜取走。 　　店员接过镜框的手一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蒋乔，没近视配什么眼睛啊？这不是浪费钱嘛。 　　蒋乔的行为确实很让人迷惑，眼镜店里的店员都看向她了。放在后世，你去眼镜店配平光镜，店员一准知道你是为了换种妆容，或者是为了戴上好看的眼镜框。 　　店员虽然在心里嘀咕，却没有把话说出来。蒋乔从外表来看都是个初中生了，要是店员知道蒋乔的真实年龄，肯定不会给蒋乔配眼镜。 　　十岁不到就带着十几块的巨款，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来配眼镜，放在现在的社会是不可能的事，初中生倒是有可能。 　　店里本来就有切割好的平光镜片，只需要把平光镜片安装到镜框上就行了。蒋乔等了十来分钟，她的眼镜就弄好了。 　　蒋乔立马戴上，照着店里面的镜子看了一下，宽大的眼镜把她的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高挺的鼻子只露出个鼻头来，非常老气的镜框款式，让她看起来木讷呆滞。 　　这副眼镜非常不适合蒋乔，店员好心说道：“现在还可以换，出了门就不能换了。” 　　蒋乔轻声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蒋乔交了二十一块后，出了眼镜店，身边的韩修一声不吭，蒋乔知道他已经打消了配眼镜的念头了。 　　蒋乔转头一看，韩修的表情一言难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韩修小声嘟哝道：“一点也不好看，更难看了。” 　　现在的蒋乔放在茫茫人海里，属于转眼就忘的大众脸。 　　韩修抿着一下嘴唇问道：“乔乔，你真的觉得这副眼镜能让你更好看？” 　　蒋乔伸手扶了一下镜框，语气十分认真，“真的，我觉得我现在比以前至少好看了十倍不止。”错，是难看了十倍不止。 　　韩修忧愁的叹了口气，问道：“接下来你不会要去买衣服吧？” 　　商店里的成衣不仅少而且贵，还不如去扯几尺布自己做。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会做衣服。 　　蒋乔看着身上淡黄色的厚毛衣，心说衣服也要换成暗沉的颜色。 　　蒋乔看着马路上稀疏的车辆，说道：“不去买衣服，我们去京市百货大楼逛逛。” 　　韩修眨眨眼睛，眼含期盼之色问道：“乔乔，我可以买东西吗？” 　　蒋乔说道：“随便你，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们身上只有钱，没有一张票，很多东西都买不了。” 　　韩修脱口而出道：“那就买不要票的东西好了。” 　　韩修是打定主意要买东西吃了，他想吃冰淇淋，周鹏飞经常在他面前念叨这个。 第93章 　　京市百货大楼太有名了,哪怕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蒋乔依然记得地址。这里离百货大楼不远，蒋乔跟韩修照着路牌的指示，走着路过去。 　　京市百货大楼是一座三层高的俄式建筑,红白相间的瓷砖,伫立的大柱子,里面摆放了来自全国各地以及外国的近三万种商品，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和票就可以在这里买到称心如意的商品。京市流行着一句话,“百货大楼买不到的东西，您哪儿也别去了。” 　　路过外面橱窗的时候,韩修走了过去,又停下脚步走了回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橱窗里面的穿着各式颜色鲜艳的服装的假人模特来看。此时韩修可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蒋乔也没有拉着他走，就在旁边站着，让韩修看个够。 　　韩修看了五六分钟,才依依不舍的移开了目光，跟蒋乔走进了百货大楼的大门。 　　蒋乔来百货大楼就是让韩修见见世面的,至于她自己,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什么眼界没有开过。 　　百货大楼一楼主要销售锅碗瓢盆、烟酒、糖果、饼干、干货、日化品等日常用品,二楼主要销售各式布料、衣服鞋袜。三楼主要销售三转一响、西洋乐器等贵重品。 　　蒋乔带着韩修从一楼逛起,琳琅满目的商品让韩修看得眼花缭乱，脚步也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但一路看下来,韩修也没有开口要买东西。吃的他不馋，现在他连家里的零食都不怎么碰了,因为蒋乔给的食物更好吃。 　　玩的,即使是电动小汽车、电动小狗这样的高级玩具,他小时候也拥有过。其他的新奇玩样，韩修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从一楼逛到三楼，足足逛了一个多小时，这还算是快的了。 　　从三楼走下来，韩修终于把憋着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朝着蒋乔说道：“乔乔，我想买冰淇淋，周鹏飞说冰淇淋不要票的。” 　　蒋乔淡淡说道：“那你去一楼的冷饮柜台买吧。” 　　买到算你的本事。京市百货大楼里的冷饮只在夏天的时候供应，要不然冷饮的销售利润都不够冷柜电费的，现在都快十一月了。 　　韩修兴冲冲说道：“乔乔，我们去买吧，我请你吃冰淇淋！” 　　蒋乔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说道：“好啊。” 　　韩修含着兴奋的笑容说道：“同志，你好，麻烦拿两盒冰淇淋。” 　　韩修听见其他人买东西的时候，都是叫售货员同志的，韩修把这叫法学了去。 　　冷饮柜台是在营业中，不过只卖不冷的汽水。 　　女售货员失笑说道：“不好意思，小同志，现在是冬天了，不卖冰淇淋了。冰淇淋夏天才有的卖。你可以买汽水来喝，橘子味的，很好喝。” 　　这个年代售货员可以说是最让人羡慕的职业之一了，无异于端着金饭碗，周围的人都得巴结着你。 　　这让售货员的服务态度一向不怎么好，面对顾客的时候趾高气扬的，爱搭不理。眼前这个女售货员同志态度还挺好的。京市百货大楼代表的京市的招牌和脸面，里面的售货员服务态度当然不能差。 　　韩修立即失望了“啊”了声，小声嘟哝着，“怎么会这样？” 　　这三周里，韩修被蒋乔灌了各种果汁，橘子味的汽水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蒋乔开口说道：“好了，年年我们该走了。我们上沪市小吃店吃东西去。” 　　从眼镜店走过来的时候，蒋乔发现街角有一家沪市小吃店，蒋乔想去尝尝跟宋舒敏做的比怎么样，那一个更好吃？ 　　在韩修受伤期间，宋舒敏做菜只放油盐，其他的调味品一概不放，韩修的嘴已经淡出鸟来，一听蒋乔的话，他一改失落，马上应承道：“好啊，我还没有在外面吃过东西呢。” 　　进了沪市小吃店的门，蒋乔和韩修在一张空桌子坐下，服务员立马拿着纸板和铅笔来了。 　　蒋乔指着墙上挂着菜牌说道：“你看你想吃什么？你来点吧。只能点菜，主食不能点，我们没有粮票。” 　　韩修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才说道：“糖醋小排、咖喱肉片。就这两道应该够了吧？” 　　这个时代外面的吃食分量都很足，况且还是在北方，那一道菜的分量就更大了。 　　蒋乔对着服务员说道：“同志，为人民服务，我们要一道糖醋小排，一道咖喱肉片。” 　　两个人没点主食，服务见蒋乔和韩修两手空空的，也没有自带主食，便问道：“你们米饭还没有点呢，也有面条和馒头。” 　　服务员在这里干了十几年，还没有见过在店里用餐只点荤菜的顾客。 　　蒋乔说道：“同志，我们胃口小，能把这两道菜吃完就算不错了。” 　　蒋乔可不会天真的说，我们不喜欢吃主食，只喜欢吃肉。素菜耗油，所以这个时代的素菜真的是一言难尽，特别是叶菜类的素菜，炒出来最难吃了。 　　服务员说道：“好吧，一共是两块三毛五分。”这家小吃店是先交钱再吃饭。 　　蒋乔掏出两块三毛五分给了服务员。小吃店里就餐的人不是很多，菜一会儿就上齐全了。 　　蒋乔和韩修不约而同的向那道咖喱肉片伸出筷子，蒋乔出生后还没有吃过咖喱呢，京市西餐厅就那么一家，主打的是西餐，菜品全是俄罗斯宫廷菜。韩修连听都没有听说咖喱这种东西。 　　韩修把咖喱肉片夹到嘴边，看着白瓷盘里黄澄澄的咖喱迟疑了，他闻了闻夹着的肉片，好像没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味道。 　　蒋乔品味着咖喱浓郁微辣的口感，觉得这道咖喱肉片做得真不错。蒋乔抬眼一看，韩修还在那里犹犹豫豫呢，她说道：“好吃，你再不吃就要被我吃完了。” 　　这下韩修不再迟疑，马上把咖喱肉片附近嘴巴里，闭着眼睛嚼着，片刻他睁开眼睛，惊奇说道：“黏糊糊的，有点辣，又有点甜，好吃欸。” 　　蒋乔把筷子移向糖醋小排，说道：“你全吃完也可以，我不跟你抢。” 　　说完，她夹了一块小排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说句不违心的话，这道糖醋小排比宋舒敏做得好吃多了，这里师傅的手艺真是不错。 　　韩修没有执着于那一道新奇的咖喱肉片，也开始尝起糖醋小排来。 　　两道菜一点不剩，韩修意犹未尽说道：“外面做得东西真好吃。” 　　现在在韩修心里的美食排名第一是蒋乔拿出来的食物，第二是外面的食物，宋舒敏做的第三，第四是李红英做的，排在最后的是从食堂打来的饭菜。 　　说完，韩修说道：“我们买点吃的回去给叔叔吧。我们在外面吃好吃的，叔叔吃食堂的饭菜太可怜了。” 　　蒋乔本来就打算去熟食店买一份熟食带回去给蒋维均的，于是她说道：“去熟食店买荤菜。”荤菜没有汤汁，不用饭盒装，用店里的油纸包着就行。 　　出门不远处去就有一家熟食店，蒋乔买了一份红焖肘子，一份有五两，价格是一块四毛五分。 　　买了红焖肘子后，两人就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到了大院门前，蒋乔居然被拦了下来。 　　站岗的士兵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姑娘，伸出手把蒋乔拦着说道：“外人不得入内，除非是有人带你进去。” 　　一旁的韩修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乔乔，叔叔认不出你来了。哈哈，太好笑了。” 　　蒋乔泰然自若说道：“叔叔，我是蒋乔。蒋维均的闺女啊。我换了个发型，戴了副眼镜而已。” 　　蒋乔一自报家门，士兵叔叔狐疑的看了看蒋乔，像是不敢相信蒋乔怎么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蒋乔平静的眼镜摘下来，把厚厚的刘海捋起来，说道：“叔叔，这下你能认出我了吧。” 　　士兵叔叔这下可把蒋乔认出来了，尴尬的点了点头，移开了两步。心里在嘀咕，眼镜一戴，刘海一留，差别也太大了吧。 　　蒋乔重新把刘海放下来，把眼镜重新戴上，拉过还在笑的韩修，走进了大院门。 　　蒋乔给了韩修一个眼神，说道：“有那么好笑吗？我觉得我现在很漂亮。” 　　韩修清咳了一声，诚实说道：“乔乔，我不是笑你丑，我只是觉得别人认不出你来，太好笑了。” 　　要是蒋乔真的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一听这话准得生气，可蒋乔不是，而且她就希望自己变丑，蒋乔说道：“你觉得我丑，我觉得自己反而变漂亮了。” 　　韩修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了，他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乔乔，我不觉得你丑，我只是觉得你跟以前比起来丑，现在的你一点都丑。” 　　蒋乔理解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白遮三丑，蒋乔出色的五官被遮盖住了，但她肤色冷白，凭着白净的肤色，把很死亡的打扮拉回一个度，现在的蒋乔远不到丑的地步，只能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姑娘。 第94章 　　广播没响,说明蒋维均还没有下班。每年从十月份到来年四月蒋维钧中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都要搁在蒸笼里热一遍。 　　蒋乔觉得家里的煤炉子用着太费劲了，今天正好可以提一提装煤气灶的事。 　　一进屋，蒋维均军帽都没有摘下,就问道：“怎么样？医生……” 　　一看蒋乔,蒋维均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皱着眉盯蒋乔迟疑说道：“乔乔？” 　　我漂漂亮亮的闺女到哪里去了？怎么变成这副样子？闺女近视了？孩子妈怎么把闺女弄成这样？什么时候孩子妈的品味变成这样了？蒋维均心里一大堆问号。 　　蒋乔淡淡道：“爸爸,是我。如假包换的你的闺女。” 　　一旁的韩修发出低低的笑声。 　　蒋维均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变成怎么样？你近视了？” 　　韩修插话说道：“叔叔，乔乔没有近视。她想要自己变得更漂亮,才这样弄的,是她自己弄成这样的。” 　　但这样明明不好看啊，蒋维均心里嘀咕，他说道：“乔乔，你觉得你现在好看？” 　　蒋乔用天真的语气说道：“爸爸,我现在比以前好看了不止十倍，以后我出门就要戴着眼镜。爸爸,你说吧,好不好看？” 　　蒋维均心说,上天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让闺女一个人得了,原来闺女的缺陷在这呢,这是什么审美嘛。 　　在蒋乔询问的眼神下，蒋维均屈服了,他使劲得点了点头，真诚的说道：“别说,还真不错。越看越好看,别人说不好看,一定是不懂欣赏。” 　　韩修心道，叔叔和蒋乔不愧是父女，审美都一样。 　　蒋乔说道：“妈妈一定也会觉得好看的。” 　　一听这话，蒋维均觉得一定要给宋舒敏通声气，要不然就伤到闺女的心了。 　　蒋维均想起要问的正事来，问道：“年年的眼睛真的康复了？” 　　说到正事，还得蒋乔来，蒋乔回答道：“好了，再滴一个月眼药水就可以了。” 　　蒋维均摸了摸韩修的脑袋说道：“这下可好了，今晚要庆贺一下这桩喜事。” 　　蒋乔指了指八仙桌上的油包说道：“爸爸，那个是买给你吃的。我和年年已经在外面吃过午饭了，你自己吃吧。” 　　蒋维均“哟呵”一声，拿起油包一瞧，笑着说道：“肘子，我最喜欢吃了，难得你们惦记我，这味真香。” 　　蒋维均对两个孩子跨着城区独自回来的事，并不担心。他七八岁的年纪就把广市大大小小的街道逛遍了。 　　蒋家的孩子还算是养得精细的了，但都比不上后世一个普通家庭的育儿模式。这年头孩子多，随便养养就行了。 　　蒋维均把肘子拿出装盘，连同三盒饭放在大蒸笼里热一遍。 　　肘子热好了，蒋维均招呼说道：“年年，乔乔你们再吃一点，就吃肘子好了。” 　　蒋乔和韩修坐在方凳上陪着蒋维均吃饭，韩修摇了摇头说道：“我很饱了叔叔，我吃不下了。” 　　蒋乔也说道：“爸爸，我们去一家沪市小吃店，点了两道荤菜。现在一点也不饿。对了爸爸，我在街道上看见一家煤气供应站。我从报纸上知道，煤气是一种燃料，跟蜂窝煤一样，但是比煤炉子方便，爸爸我们家怎么不用煤气啊？” 　　从六五年起，煤气制备厂就开始推广罐装煤气了，但一听说煤气罐会爆炸，大家就觉得煤气非常危险，都不敢买来用。煤气没几个居民敢用，只在煤气制备厂和一些试点区里使用。 　　蒋维均和宋舒敏听说可以用煤气灶代替煤炉子，都没有心动，两个人都没有用过煤气，就怕使用不当把家给炸了。 　　蒋维均解释道：“使用煤气有一定的危险，还是用煤炉子安全些。” 　　蒋乔辩解说道：“爸，哪件事没有危险？吃饭喝水都有危险呢，一不留神就能呛死。” 　　蒋维均应景的立马呛了起来，他暗道，闺女哪来的那么多歪理啊？ 　　蒋乔忙说道：“爸，你没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蒋维均摆摆手，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用，爸爸没事。” 　　蒋维均看了蒋乔一眼，又说道：“乔乔，你是想家里装上煤气灶？” 　　蒋乔点了点头说道：“对啊，煤气对方便，要用的时候一拧开，不用的时候一拧上就可以了，多方便。用上了煤气，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蒋维均暗想他中午回来用煤炉子热个饭，都觉得麻烦。宋舒敏一日三餐都是围着煤炉子转，那更加辛苦了。 　　以前不想装煤气灶，是因为家里能发表意见的两个人都不想装。现在蒋乔提出要装煤气灶了，蒋维均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 　　蒋维均边吃饭边斟酌，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既然乔乔想装，那我们就装。” 　　蒋乔出主意说道：“爸爸，装个双灶吧，要不然不够用。”家里的煤炉子有两个，有时候都不够用。 　　蒋维均点点头，爽快说道：“行，闺女就听你的，装两个。” 　　韩修突然说道：“我也要让奶奶装煤气灶。” 　　韩修想到李红英每次做饭，一身烟熏火燎的样子，也动了心思。 　　配好眼镜的第一天，蒋乔在家里也没有摘下来，她就想戴着一天，让身边的人适应适应再说。 　　早上李红英把宋舒敏送到协和医院门口才转道去上班，在车上，宋舒敏和李红英说好了，让李红英和韩山河今晚到家里吃晚饭，庆贺韩修的眼睛恢复，李红英答应了。 　　宋舒敏手里的肉票用完了，虽然说李红英每次到家里吃饭，都不会空手过来，但自家也要有点表示啊。 　　宋舒敏一下班就去了全聚德买了一只九块多的烤鸭，熟食店买了一只白切鸡，还到了西点店买了十元一个的奶油大蛋糕。 　　蒋维均一下班就快步往家里走，被撇在后面的夏皓喊道：“维均，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一群三十好几的大老爷，相互称呼都是姓氏面前加个老字。可蒋维均姓什么不好，非得姓蒋，相熟的同僚只能叫他维均了。 　　蒋维均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有事！” 　　蒋维均回到家里，见宋舒敏没有回来，松了口气，他站在院门外摆出一副锻炼的架势去等宋舒敏。 　　宋舒敏大包小包的回来，迷惑的看着站在大门口乱比划的蒋维均，她说道：“你这是在干嘛呢？大冷天的。” 　　蒋维均小步子快速的走下台阶，接过宋舒敏手里的东西，然后在她耳边一通嘀咕。 　　宋舒敏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蒋乔这是什么审美？出去一趟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就大变样了。 　　蒋维均瞧着宋舒敏的神色，提醒说道：“把你的眉头松松，这样可不行。你一定要笑着说，闺女现在的样子好看。” 　　宋舒敏抚了抚额头，忧愁说道：“我尽量吧。” 　　宋舒敏露出笑意进了屋，扬声说道：“乔乔，年年快出来。看看我买什么好吃的了。” 　　两个人从蒋乔的房间出来，一见蒋乔如今的模样，宋舒敏嘴角一僵，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她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宋舒敏努力用自然的语气说道：“乔乔，你的新发型和眼镜真好看。” 　　蒋乔说道：“妈妈，你真有眼光。以后我就保持这个样子不变了。还有妈妈，你以后给我做衣服，能换些不鲜艳的颜色吗？我最喜欢黑色和灰色了，衣柜里的衣服我都不想穿了。” 　　蒋乔的衣服几乎就没有黑色和灰色，都是粉色、红色、米黄色、淡绿色、卡其色的多。 　　宋舒敏有一瞬间的心梗，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把蒋乔的审美给挽救回来。后来的事实证明，蒋乔的审美是无可救药的。 　　宋舒敏转移话题说道：“我买了奶油蛋糕，你们想不想吃？还有年年，你爷爷奶奶等一下要过来吃饭。” 　　蒋乔很配合的说想，韩修是真心实意的说想。 　　宋舒敏说道：“维均，你一人切一块给他们吃。”蛋糕有六寸，足够分了。她买来就是给两个孩子吃的，大人顶多尝尝味。 　　蒋维均把硬纸盒拆开，露出蛋糕的模样来。这个时候的蛋糕没有那么多的花样，上面铺面了一层厚厚的奶油，做了一点简单的裱花。 　　蒋乔和韩修见蛋糕的分量不小，大人们也能吃得上一块，也不客气了，心安理得的吃起蛋糕来。 　　蒋维均把蛋糕切好，转身进了厨房，跟宋舒敏说起煤气灶的事情来。 　　宋舒敏边淘米边想，她说道：“那就听乔乔的好了，你午休时间去办吧。” 　　煤气罐要自己运回来，一下子还要运两罐，宋舒敏干不来这事，家里的重活一向是蒋维均干的。 　　蒋维均说道：“我明天中午就去办，我来洗菜吧。” 　　宋舒敏努努嘴，往草垫子上的那堆蔬菜示意，说道：“洗一颗大白菜，今晚就做一道醋溜白菜好了。” 第95章 　　李红英和韩山河一撩棉帘,就看到蒋乔和韩修坐在八仙桌上吃着蛋糕呢。 　　李红英笑道：“幸亏我没买蛋糕，要不然就买重复了。” 　　蒋乔起身招呼道：“李奶奶，韩爷爷你们坐，我给你们倒水。” 　　李红英笑道：“我们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干活的。不用了乔乔,你吃你的蛋糕去。” 　　韩山河拿起一个板凳坐下,笑呵呵说道：“韩爷爷坐着就行了，不用喝水。” 　　韩修伸手把蒋乔拉着坐下,说道：“奶奶，叔叔和姨姨在厨房里。” 　　闻言,李红英提着一大块牛腱肉和一条大鲤鱼就往厨房去了。 　　韩山河则坐着给蒋乔和韩修讲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故事。 　　李红英把手里的东西提给宋舒敏看,问道：“小宋，你打算怎么做啊？” 　　宋舒敏想了想，含笑说道：“做松鼠鱼、爆炒牛肉好了。” 　　李红英笑呵呵的应道：“就这么做。”她对蒋乔家的厨房很熟悉了，拿起两个洗菜盆子,分别放进去。 　　李红英转头看到了案板上的烤鸭，包装纸袋上面印着全聚德的红戳。 　　李红英笑道：“今天的菜色比过年的时候丰盛。”两家的人口少,孩子又都是不喜欢吃隔夜菜的,过年的年夜饭做三道菜就够吃了。 　　宋舒敏笑了笑,给蒋维均使个眼色,之前两人就谈过,把韩修接过住的事情了。 　　蒋维均对着李红英说道：“李阿姨，您把事情告诉从文了吗？” 　　李红英低头洗着牛肉,说道：“没呢，等他回来再当面告诉他,今年过年他不回来了,要明年才有时间回来。” 　　蒋维均问道：“年年现在的眼睛好了,李阿姨今晚要把他接回去吗？” 　　说完蒋维均笑了一下，解释道：”李阿姨，我不是催年年走的意思。” 　　李红英失笑点点头道：“我知道。年年的眼睛好了，不能再麻烦你们家了。多亏了你们把年年照顾得这么好。” 　　宋舒敏和蒋维均对视一眼，李红英见他们沉默，好笑道：“怎么难道你们舍不得年年了。” 　　宋舒敏正色说道：“我们还真舍不得了，李阿姨你看，虽然年年的眼睛好，就不代表他对我们家的恩情不存在了。” 　　“我听年年说，李阿姨和韩叔经常要加班到很晚，连回家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我和维均有了一点想法，想让年年周一到周六住我们这里，周日等李啊姨和韩叔在家了，再让年年回去。” 　　李红英沉思着，韩从文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一周六天寄宿在学校的，周六上完课后才回家来住一天。那时候不少双职工，没有人帮衬的家庭都是这么做的。 　　孙子这三周来，在蒋家生活的非常好，人都胖了不少。吃得好，住的好，人的心情也好。要是孙子在家里养病，李红英敢保证孙子绝对没有这种生活状态。 　　想到这里，李红英已经意动了，她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闻言，宋舒敏和蒋维均都笑得真心实意的，齐齐说道：“不麻烦的。” 　　韩修在蒋乔家托养的事情李红英不用跟人商量，自己就可以一言堂决定了。 　　李红英假装虎着脸说道：“住是住了，但年年的生活费你们一定要收。要不然这事就算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早就料到李红英不会让韩修白吃白住的，他们商量好了，李红英要给钱票就收下，把钱票都用到韩修身上就是了。 　　宋舒敏说道：“李阿姨，以我们关系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给的生活费我一定收下。” 　　李红英开心一笑，说道：“我就喜欢爽快人！” 　　这一段饭花费了三个小时才完成，当酥香酸甜的松鼠鱼，葱香滑嫩的爆炒牛肉，开胃脆爽的醋溜白菜，外酥里嫩的烤鸭端上桌，耗费的时间和功夫都是值得的。 　　韩修吃着吃着，突然想起自己有事情要跟奶奶说，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了。 　　李红英见韩修皱着眉头，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下来，便问道：“年年，你在想什么事情呢？想得那么入神。” 　　韩修回过神来说道：“我记得有事情要跟奶奶你说的，可我忘记是什么事情了。” 　　蒋乔开口说道：“煤气灶。” 　　蒋乔对此见怪不怪了，韩修对生活中的事说忘就忘。 　　韩修一脸恍然大悟，说道：“煤气灶。奶奶我们家也安装煤气灶吧，乔乔家都要装了。用了煤气，以后奶奶做饭方便多了。” 　　李红英看向宋舒敏问道：“小宋，你敢用那种东西？” 　　李红英是扛过枪的人，可那是为了心中的信仰，才那么英勇无畏的。为了做饭去接触一个危险品，她还是犹豫的。 　　宋舒敏点了一下头，说道：“注意安全使用，应该不会用太大的问题。我听说现在市里都有几千户的居民在用煤气了。这么多人都在用了，说明煤气罐不会随随便便就出问题的。” 　　蒋维均也说道：“明天我就去找人来装煤气灶了，家里打算装两个。” 　　李红英想了几秒，说道：“那我也装吧，用煤炉子太费劲了，还不如用土灶烧稻草方便呢。熟的快，烧出来的饭也香。” 　　韩山河怀念说道：“特别是锅底的那一层锅巴，焦香焦香的。” 　　李红英做饭总是水放多，因为怕饭糊了，浪费粮食，煮出来的米饭跟稠米粥差不多，是不可能有焦黄的锅巴的。 　　知道自己煮饭有多糟糕的李红英移开话题说道：“年年，以后周一到周六你可以住在乔乔家了，你开不开心？” 　　韩修懵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李红英说的意思，他喜不自胜说道：“开心，反正我在家里也没有人陪我啊。” 　　后面的语气很是抱怨，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李红英歉意说道：“年年，以后就有人陪你了。” 　　韩修用非常的理解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忙啊，没关系的。只要工作的人就没有不忙的，年纪越大工作越忙。以后叔叔和姨姨也没有办法陪乔乔的了。” 　　除了蒋乔能忍住，其他人都被韩修故作成熟的小大人模样给逗笑了。 　　听着大人们的笑声，韩修困惑说道：“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韩山河先止住了笑意，哄着说道：“年年说得对。我们笑是因为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韩修将信将疑的看着其他人，其他人附和道：“对，年年说得太有道理了。” 　　一顿欢声笑语的晚饭就这么过去了，当宋舒敏把蛋糕拿出来分的时候，蒋乔和韩修说什么也不吃了，让大人们全吃了。 　　蒋乔和韩修的话一出口，就会说到做到，即使把奶油蛋糕留到到明天，他们也不会动一口的。四个大人无奈，四分之三的蛋糕只能被他们全解决完了。 　　第二天早上，蒋乔跟在宋舒敏旁边出去买菜，走在路上的时候，不断有人冲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宋舒敏在家好说歹说说了十几分钟，都没让蒋乔打消戴眼镜出门的念头，至于宋舒敏想要把蒋乔的厚刘海挽起来，用发夹夹在头顶上，更是不能行的了。 　　一位家属走进宋舒敏，疑惑问道：“小宋，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吧。” 　　这位家属看了又看觉得宋舒敏身边的小姑娘跟蒋乔有半分像，不过两人的相貌差远了，那就是大江和小水洼的差别，蒋乔就是大江。 　　宋舒敏嘴角几步可察的一僵，开口说道：“沈嫂子，这就是我闺女。” 　　沈嫂子惊讶出声道：“原来小宋你还有另外的闺女啊！这位是乔乔的姐姐了吧，叫蒋什么？” 　　沈嫂子在脑海里瞬间脑补了，宋舒敏的另外一个闺女因为长得不好看，被宋舒敏冷待了，从小就不养在身边的苦情剧本。 　　宋舒敏的额头抽了抽，一字一顿说道：“沈嫂子，我只有一个闺女。这就是乔乔啊，她只是剪了个头发，戴了副眼镜而已，你就认不出来了。” 　　这话把沈嫂子弄愣了，有了宋舒敏的明说，她看了一会，终于把蒋乔认出来了。 　　沈嫂子哈哈一笑，说道：“天呀，小宋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不好意思啊，乔乔婶子没认出你来。” 　　蒋乔说道：“没关系，婶子。” 　　蒋乔全程跟在宋舒敏身边，自始至终就说了简短的一句话，配她呆子的打扮，更加显得人木讷，不活泼。 　　要是以蒋乔的以前样子，她不爱说话，人家只会说她文静内秀，现在人家心里只会觉得蒋乔是个沉闷性子。 　　蒋乔经过大院门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会，让站岗的军人记住她现在的样子。 　　宋舒敏疑惑问道：“乔乔，你干吗停下来？” 　　蒋乔语气淡淡说道：“我让守门的叔叔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要不然会把我拦下来的。” 　　其实，蒋乔没有必要担心，因为她出名了，昨天把蒋乔拦下回去的那位军人回去就把这趣事说了出来。 　　现在安排到站岗的士兵都知道蒋维均的闺女，是戴着副大大的黑色眼镜，留着厚厚刘海的小姑娘。 　　宋舒敏不好意思冲站岗的战士笑了笑，却没把蒋乔拽走。 　　蒋乔站了十几秒才走开，可喜可贺她买菜回来的时候，没有再次被拦下来。 第96章 　　中午十一点蒋乔来到门口的时候,韩四妞都没有认出来她，直到蒋乔走到韩四妞的面前，喊了一声，“韩四妞。” 　　韩四妞把蒋乔全身看一遍,惊疑说道：“蒋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韩四妞觉得蒋乔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不过哪个女孩子高兴听到别人说她丑的，更何况,蒋乔还是她的大财主，她可不敢得罪。 　　蒋乔认真说道：“我自己弄得,我觉得挺好看的,就这样弄了。” 　　韩四妞尴尬的摸了摸头上的方巾，勉强说道：“是挺好的。” 　　蒋乔把韩四妞篮子里微黄的枸杞叶倒进布袋里，然后把菜篮子还给韩四妞，说道：“明天起你就不用送枸杞叶来了,我不需要了。” 　　韩修的眼睛好了，野生的枸杞叶就不需要了,十月中旬道路两旁的数目都青黄了,再过些时日,野生枸杞也该枯萎了。 　　韩四妞顿时急了,急忙说道：“枸杞叶子还能摘几天呢,你是不是嫌我送来的枸杞叶越来越差了。这不是我不尽心，而是现在的野菜叶子都变黄了,我都把最好的给你摘来了。” 　　她从蒋乔手里已经拿到一块三毛五分了，只要再给蒋乔送枸杞叶,就能凑齐学费的两块五毛了。 　　蒋乔问道：“韩四妞你想嫁到外地去吗？”要是韩四妞有那个心思,她还得另外想法子。 　　城里人年轻人没有达到婚姻法规定的结婚年龄十八岁,是不能领结婚证，没有结婚证，就不能住在一起，即使摆了喜宴。 　　但农村就没有这个规定了，按照礼法，摆过酒席，告知乡邻两家人要结亲了，婚事就算成了，有没有结婚证不重要。 　　农村的姑娘从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韩四妞都快十四岁了，她心里对婚姻大事也应该有点想法了吧。 　　韩四妞一愣后，完全没有脸红害羞，她努了一下嘴说道：“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去读书！即使嫁人也不会嫁到外地去，我一个城郊人，离首都最近，干嘛要嫁到外地去？嫁到沪市去我也不稀罕，要嫁就嫁给本地人。” 　　蒋乔盯着韩四妞看，韩四妞的脸色认真，眼里充满对读书的渴望，说明她真的是那么想的。 　　能让一个一心想要读书，不想嫁给外地人的女孩子嫁到偏远的外地农村去，只能是她对父亲的孝心了。 　　蒋乔说道：“枸杞叶我是真的不要了。你家有山货吗？” 　　韩四妞的爹就是在这个周日上山打柴火出事的，蒋乔想要让韩大有避开这桩祸事。 　　韩四妞连忙点头，说道：“有啊，有很多呢。你要买吗？” 　　乡下人想要挣钱，除了年底用公分算钱的收入，还能把山里和地里分到的产出送到收购站去。不过收购站收购农产品的价格很低，挣不了几个钱。 　　蒋乔说道：“是的，我妈想要买。这个周末你可以让你爹把家里的山货送过来。出的价钱肯定比收购站高。” 　　像茶叶、花生、坚果、木耳、蘑菇这类的东西，城里要凭票供应，还是要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每家每户每样的分量只有那么二两。要是韩四妞把这些山货带过来，蒋乔敢肯定宋舒敏会有多少买多少的。 　　韩四妞满脸喜色，怪不得村里人休息的时候，总爱拉着一大堆东西往城里跑，城里人买东西就是大方。 　　韩四妞说道：“好！这个周末我一定带着我爹把家里的山货带过来。还是这个时间吗？” 　　反正家里的山货每年都是往收购站送，也吃不到自家人的嘴里，蒋乔给的价钱高，买给她更好。 　　蒋乔说道：“就这个点，到时候我和我妈会出来找你们的，对了，记住了你们不是来卖东西的，你们是来送东西的。还有一定要你爹过来，要不然我妈不敢相信你能拿出那么多的东西来。” 　　韩四妞家离首都那么近，生产队有山有水，物产丰富，要是韩大有这个当家人头脑灵活点，敢像同大队的人把农产品买到首都去，日子就不会那么紧巴巴的了。 　　可韩大有就是给憨厚老实，不知变通，死脑筋的人。要不是托了祖辈的福落户在京市城郊，他一辈子不会饿死也不会过得富裕。 　　蒋乔这么说，就是要韩四妞一定要把韩大有拉来，不让他那天去上山。 　　韩四妞使劲的点头，拍拍胸口说道：“我一定把我爹带来。” 　　家里的山货能装一麻袋，要是靠她自己，肯定没有那个力气背着，她爹要是不来，这事就黄了。有了买山货的钱，娘两个月的抓药费都有着落了。 　　中午的时候，蒋维均吃过饭后，利用午休的时间出门去找工人来家里安装煤气灶。 　　蒋乔听到开院门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蒋维均领着两个工人进来。 　　蒋维均看到蒋乔问道：“闺女吵醒你了？” 　　蒋乔说道：“没有爸爸，我想想看看煤气是怎么装的。” 　　蒋维均一笑，说道：“那行，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但是不要太靠近。” 　　蒋维均拉回来了一张掉漆的长桌，两个铁皮煤炉子被挪到外面的墙根底下，长桌就放在原来煤炉子的位置，两个煤气灶就安装在长桌上面。 　　两个安装师傅半个小时之内就把煤气灶给安装好了，一个煤气灶十七块，一罐煤气两块七，安装是免费的。蒋维均在煤气站的时候就把三十六块二给付过了。 　　两个安装师傅走的时候，蒋维均一人递了一根红牡丹香烟。 　　蒋乔看着那两个铁铸的煤气灶，说道：“爸爸，你试试怎么用。”这个时候的煤气灶是要用火柴点燃的。 　　蒋维均推一推蒋乔，说道：“你去把年年叫起来，你们两个去院子外面待着去。” 　　韩修在房间里睡得香，煤气灶安装时发出不小的声响，也没把他给吵醒了。 　　蒋乔站着不动，拿起长桌上的火柴盒递给蒋维均，说道：“爸爸，你弄吧，没事的。要是出事了，你再带着我们跑也不迟啊。” 　　蒋维均被逗笑了，他点头说道：“那行，到时候你记得要跑快点，还有年年也别落下了。” 　　蒋维均把煤气罐上面的阀门给拧开了，然后划了根火柴，把火柴贴近煤气灶，火苗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蒋维均回头对着蒋乔说道：“还别说，这煤气灶使用可真方便，闺女这下子你妈做菜煮饭就容易多了。” 　　蒋乔“嗯”了声，蒋维均让火苗烧了一会，再把阀门关上，火一下子熄灭了，蒋维均还试了试另一个煤气灶。 　　晚上下班回来，宋舒敏新奇的看着厨房里面的两个铁家伙。 　　蒋乔告诉了宋舒敏怎么用，宋舒敏在蒋乔的指点下一下子把火给点燃。晚上宋舒敏用煤气灶煮饭炒菜，比平时少用了两倍的时间，也不会被黑烟呛到。 　　李红英这天晚上还来了一趟，专门就是为了看煤气灶的。 　　李红英说道：“小宋，我来看看你家的煤气灶。怎么样用上了吗？好用吗？” 　　宋舒敏笑道：“好用极了，我炒菜煮饭半个小时就可以搞定了。入冬前那几百块的煤白买了，堆着还占地方呢。” 　　李红英惊叹道：“半个小时？那我得赶紧也换了。用煤炉子煮面条都快要半个小时了。” 　　宋舒敏说道：“煮饭炒菜后，身上也没有烟煤味，也不用一直看着火。做多了，你知道饭什么时候好，还可以出去干其他的事情，估摸着差不多了回来把火一关就行。” 　　李红英听着心动不已，连忙说道：“我这周礼拜天就把煤气灶给装上，像你一样装两个。” 　　宋舒敏笑道：“我觉得这钱花得真值。”一罐煤气两块七，几百块煤才几块钱，一个月的煤费都不用两块钱。 　　李红英拍拍手里的皮箱说道：“这是年年的一些衣服，我先给带来了一些。还有小宋，年年换下来的衣服，你先放着，我下班再过来拿回去洗。” 　　宋舒敏面上点头答应，心里却不打算那么做。几件衣服而已，洗洗又不费力，蒋维均冬天洗衣服在洗澡间里洗，用的是温水，也不冻手。 　　韩修要是长期住在蒋乔家，一定是要拿足够的衣服鞋袜过来的，但小房间里除了一张榻什么也没有。 　　宋舒敏早就让蒋维均去找手艺好的老木匠，打了一张写字台，一张靠背椅子，一张圆凳子，一张双门开的衣柜，还有一个小一点的梳妆台。 　　虽然叫小房间，但把这些家具全部摆放下来，不成问题。除此之外宋舒敏还去百货大楼里买了闹钟，台灯和两个搪瓷盆，一个给韩修洗脚用，一个洗脸用。 　　李红英知道后，心里感叹道，宋舒敏对自家孙子可真是用心，怕是大外甥都比上了。 　　李红英想要把添置家具的钱给宋舒敏，被宋舒敏以家具韩修不用，也是要添置的为由拒绝了。 　　等订做的家具全部摆放好，李红英才把韩修的衣服鞋袜装了好几个大包送过来。 第97章 　　大院里的军属都在心里疑惑,韩修的眼睛不是好了吗？怎么还住在宋舒敏家里？看李红英往宋舒敏家送东西的架势，是要把韩修交给宋舒敏养了吗？ 　　宋舒敏放出话来，她打算报恩，所以以后韩修大部分的时间就养在她家了。宋舒敏打着报恩的名号,大家都合情合理,要不是韩修,成了瞎子的人就是蒋乔了。 　　蒋乔能不能像韩修那么幸运好起来，这事谁也不能保证啊,所以这么大的恩情怎么报答也不为过。 　　因为煤气灶的事情，不仅李红英上门来瞧个新鲜,听到这事好奇的人也串门来了,宋舒敏大大方方把人带进厨房去看。 　　每当有外人来的时候，韩修是溜得多快就有多快，蒋乔倒是不躲进房间里去，她把眼镜戴上,让来人加深对她现在的样子的印象。 　　礼拜五晚饭后，林月云和林菊花结伴而来,在看过煤气灶后。 　　林菊花开口说道：“小宋,你看你家用上了煤气灶,两个煤炉子丢墙跟底下,多浪费啊,煤块也是，你现在也用不上了,倒不如给我吧。” 　　林菊花家里也有两个煤炉子，可家里的人口多,虽然大的四个孩子都进厂工作了,可没有人愿意住几人间的宿舍以及吃食堂,吃住都在家里。炉子和煤块都不够用的，林菊花就打上蒋乔家的主意来了。 　　宋舒敏面色不变，声音不疾不徐说道：“不好意思啊，菊花嫂子，那两个煤炉子和煤块，我家还要用呢。煤气费太贵了，煤炉用来煮一些费火的东西省钱。把煤炉子放在外面不是不用，而是厨房里面没地方放了。” 　　林菊花心说，放屁，那么大的地方，两个煤炉子放不下？ 　　不过她知道宋舒敏这是不打算给煤炉子和煤块了，她把这事说开了，她也占不到理。两个铁皮煤炉子和几百斤煤块，都要十块钱了。 　　林菊花拉着脸扯着林月云，说道：“哼，我们走。” 　　林月云被扯着走之前，看了一眼呆头鹅状的蒋乔，心里愉悦，蒋乔真是越长越歪，这下倒是不用担心自己闺女被比下去了。就蒋乔这副模样连给小柔提鞋都不配。 　　周日早上六点，天还黑着，丰泉公社第一生产队，家家户户的煤油灯就亮起来了。 　　最破败的一栋三间土瓦房就是韩四妞的家了，韩四妞哀求说道：“爹，你就听我一回吧。肯定不会出事的，我都挣了十来天的钱了。” 　　韩大有坐在堂屋的条凳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闷声不吭编着藤筐。 　　那天韩四妞从城里一回家就跟韩大有说了，城里有一户人家需要山货，给出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她都跟人家说好了，周日可以家里的山货送到城里去。 　　韩大有认为这种私下买卖的行为是要被抓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山货送到城里去。 　　韩四妞用力的跺跺脚，大声喊道：“爹！你有没有在听啊？” 　　韩大有头也不抬，闷声说道：“四妞去煮早饭去，爹吃了早饭，就上山去拾柴火。咱们不干危险的事，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不挣那个钱。” 　　韩大有在兄弟间排行第二，最受爹娘的忽略，养成沉默寡言，闷头干活的性子，成了小家后又是家里唯一的劳壮力，这让他更加胆小，一点风险也不敢担。 　　韩四妞磨了三天了，她爹都没同意，见状只能狠狠的剜了她爹一眼，往厨房里做早饭去了。 　　饭桌上，韩四妞又生气又委屈，寒着一张脸不说话。四个弟弟妹妹都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都不敢说话。 　　要是韩四妞的娘在这，还能缓和一下气氛，可韩四妞的娘常年卧床，吃喝拉撒都是在屋里解决的。 　　韩四妞戳着碗里的玉米碴子，眼泪默默的往下掉。 　　最小的韩八妞疑惑说道：“大姐，你怎么哭了？”其他三个弟弟妹妹都偷偷去瞄韩四妞。 　　韩四妞一下子爆发了，她把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站起来边哭边大声说到：“爹，你以前老哄我说等我十三岁的时候，就送我去上小学，都是骗我的。” 　　“我知道家里穷，也不因为这事跟你生气。家里没钱，我去挣自己的学费不可以吗？你看看大队上的其他人家，家里的孩子起码有一个是上学的，我们家呢，没一个读书人。” 　　“我就想如果我去念书了，起码回来能教教弟弟妹妹，不然将来大字不识一个。爹，我一心为家里着想，想让家里多点钱，有错吗？你这不同意，那不同意的。” 　　“家里穷得叮当响也不想去改变，合着你都不为我们兄弟姐妹五个考虑，反正你的媳妇也娶，孩子也有了，还有三间大瓦房！” 　　说完，韩四妞趴着桌子呜呜得哭了起来。正厢房里传出猛烈的咳嗽声，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位披着黑色棉袄一脸病色的中年妇女拄着拐杖出来了。 　　她站在门槛上，咳了几声，用了力气说道：“大有，你就听大闺女的一回。” 　　韩大有连忙跑过去，担忧说道：“桂兰你怎么出来了，你吹不得风。” 　　钱桂兰没理韩大有，冲着韩四妞说道：“四妞，别哭了。你爹跟你去。” 　　韩四妞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摸着眼泪抬起头来，愧疚说道：“娘，你回去吧。这是我跟爹的事，你不要管。” 　　钱桂兰抬头盯着韩大有黝黑的面庞，说道：“我让你跟四妞走一遭，你听不听我的。” 　　钱桂兰跟韩大有是患难夫妻，当初分家，家里可是一穷二白，靠着夫妻两个卖命的干力气活，才起了三间瓦房，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钱桂兰的身体就是被累垮的，韩大有死脑筋，但钱桂兰的话他一定是会听的。 　　韩大有望着眼睛红肿的韩四妞，咬牙说道：“我走，我背着山货跟四妞进城去。” 　　直到周日的早晨，蒋乔才把跟韩四妞约好送山货的事，告诉宋舒敏。不出所料宋舒敏欣然同意了，对于山货她是有钱也没地买去，捡着了这么个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十点半的时候，蒋乔停下笔，走出房门，冲着在沙发上钩毛衣的宋舒敏说道：“妈，我们该走了，人应该到了。” 　　宋舒敏放下手里的毛线，扭扭脖子，起身说道：“好，天冷了也不好让人在冷风中等着。幸亏韩修回家去了，要不然肯定要跟着出去。” 　　蒋乔心说，他才不想出去见人。韩修的眼睛好了之后，他也没有出门去，他觉得自己的头发秃了一块，太难看了不想让人看到。 　　周六晚上回家去时，韩修用着一条灰色的薄围巾，遮住了头发还没长的地方。 　　蒋乔出了大院门，就看到韩四妞站在花坛边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褂子的中年男人，地上放着一个大麻袋，蒋乔边走边轻喊道：“韩四妞。” 　　看着对面街景的韩四妞，立马回过头来，看了蒋乔一眼，然后拽住韩大有的手，小声说道：“爹，买东西的人来，你赶紧把东西背起来。” 　　韩四妞记住了蒋乔的叮嘱，坐牛车进城的时候，大队上的人问起来，韩四妞说是给城里的远方亲戚送东西。 　　宋舒敏跟着蒋乔走过来，打量了几眼韩四妞父女两个，然后开口说道：“四妞，你好，我是蒋乔的妈妈。” 　　韩四妞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年轻漂亮的母亲，她有些紧张的介绍说道：“婶子，这是我爹，韩大有。” 　　宋舒敏冲着韩大有说道：“韩老哥，你好。你们等久了吧，跟我们进来吧。” 　　韩大有木讷的点了点头，除了几年前带钱桂兰进城来看病，他就没有进城过，都不知道怎么跟城里人打交道了。 　　韩四妞不满的捅了韩大有一下，韩大有不明所以的看着大闺女。 　　看到韩四妞的小动作，宋舒敏和善一笑，说道：“快跟我进去吧。” 　　走回家的路上，基本上都是宋舒敏和韩四妞在说话，得知了韩四妞一家就是韩修老家的人，宋舒敏并没有把韩家就住在这里，两家人很熟的事情说出来。 　　也不会因为韩四妞是韩修老家的人，而有亲近之意。她还不了解韩大有一家的禀性呢，说什么都太早了，就是卖家与买家的关系。 　　进了屋，宋舒敏说道：“韩老哥，快把东西放下，你们先坐着。乔乔，去倒水给客人。” 　　韩大有拘谨的说道：“不用了，我们把山货一交就走了。” 　　宋舒敏招呼说道：“不急着一时半会，总得喝口热水。”说着就把两人领到沙发上坐下。 　　看着灰白色的软沙发和靠背上的白色镂空罩子，韩大有和韩四妞父女两个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迟疑的轻轻坐下来，都不敢把屁股给坐全了。 　　蒋乔从玻璃方柜里拿出两个待客用的搪瓷杯来，进了厨房洗了一遍，拿起白糖罐子，挖了两勺白糖进去，再冲了大半杯热水，用筷子搅和了好几下，才端着两杯温热的白糖水放到两个人面前。 第98章 　　韩四妞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端起热水润润干裂的嘴唇，热水一入口，她眼睛一亮，连忙咽下去,冲着韩大有催促说道：“爹,快喝,是白糖水。” 　　韩大妞对甜的记忆是来源于夏天摘的甜杆子和秋天的野柿子，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尝过别的甜滋味了。 　　她眯着眼睛小口喝着，真想把白糖水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尝尝。 　　闻言韩大有有些坐立不安,宋舒敏见状便说道：“老大哥,你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韩大有这才把搪瓷杯端起来喝了。宋舒敏问起地里庄稼来，说起庄稼来韩大有才放开了一点。 　　等两个人把水喝完了，宋舒敏问道：“你们带了什么来了？” 　　韩大有和韩山妞起身，解开大麻袋,把东西掏出给宋舒敏看。 　　韩四妞把手里的藤篮子递给宋舒敏，说道：“婶子,这是黑木耳,今年刚晒干的。” 　　宋舒敏捧了一些看了看,晒得很干,形状也完整,收拾得很精心。 　　她把木耳放到八仙桌上，说道：“老大哥,四妞，你们把东西都掏出来吧,放在八仙桌上,我也不用一个个的看了。你们的东西我都要了,就按副食品店的价格给怎么样？” 　　身为当家主妇的宋舒敏知道哪家的米品质好，知道哪家的蔬菜便宜，她当然也知道副食品店的价格比收购站高出两倍多来。 　　韩四妞喜不自胜，连沉默寡言的韩大有都露出一丝喜色来。 　　韩四妞抓着口袋，让韩大有把麻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八仙桌摆着各类野生菌菇、木耳、干野鸡、干野兔、山楂、野杏干、榛子、松子、新鲜柿子、山核桃、板栗。 　　每样东西的数量，韩大有已经在家里称过了，韩四妞记得牢牢的。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怎么能不记得牢？ 　　宋舒敏口算给两个人听，全部结算了一下，一共四十三块两毛。 　　宋舒敏说道：“老大哥，你觉得有问题吗？没了问题的话，我就把钱给你了。” 　　韩大有被钱的数目给震晕了，送去收购站这么多的东西才十来块钱。他只以为钱数会多个两三块的，没想到多出怎么多。 　　韩大有能有这么多的东西带来，得归功于家里的几个孩子，韩四妞平日里一有空就带着最大的三个弟弟妹妹上山找山货去，可以说韩大有家是丰泉公社里山野货最多的一户了。 　　韩四妞率先回过神来，摆手说道：“婶子，没有问题，你把钱给我爹就行，真是太谢谢你了，婶子。” 　　价钱是人家说了算，要是人家真贪她们家便宜，都不用算错帐，直接把价钱给低就是了。 　　宋舒敏说道：“那你们等一下，我进屋拿钱去。”蒋乔随后也进了厨房去。 　　客厅里只剩下了韩大有和韩四妞两个人，韩四妞拉着韩大有的胳膊，压低声音兴奋说道：“爹，四十三块两毛钱啊！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 　　韩大有这些年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虽然他几乎天天都是满公分，可因为京市漫长的雪季，一年到头来五个月不用上工的，不上工就没有公分，还要用公分抵七个人的口粮，年底剩下的公分算成钱只有二十多块。 　　宋舒敏把钱递给给韩大有，说道：“老大哥，你数数。” 　　韩大有数了数，韩四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韩大有手里的钱。 　　钱数没错，韩大有把钱放进棉袄的内口袋，搓搓手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宋舒敏朝里屋喊道：“乔乔，四妞要走了，你出来道个别。” 　　蒋乔拿着一个油包出了厨房，油包里面装着四个二和面馒头。 　　蒋乔说道：“韩四妞你等我一下。” 　　说完，蒋乔进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的纸箱子把一捆的小学课本提出来。 　　蒋乔把油包和课本递给韩四妞，说道：“馒头你们路上吃，课本给你，我不需要了。” 　　家里的课本，她备课的时候看一遍，了解主要的知识点，就可以了。 　　连韩修上课的时候，都不需要课本，课本里面无关紧要的内容不少，让韩修边听边看着课本，反而浪费他的注意力，还不如不用课本呢。 　　韩四妞看着课本的封面，眼眶微红，真诚说道：“谢谢你，蒋乔。” 　　公社小学学费两块五毛，但这里面不包括课本费，课本费需要另外交，当然也可以不交。不交的人不是去城里废品收购站寻，就是大的把课本传给小的，或者跟别人共用。 　　宋舒敏说道：“老大哥以后每年你都可以把山货送过来，我都收。” 　　韩大有支吾着说道：“谢谢你们啊，你们都是善心人。” 　　宋舒敏摆手说道：“这是你们该得的，你们的东西好，值那个价钱。我送你们出去吧。” 　　韩四妞连忙说道：“不用麻烦婶子了，来时的路我都记得呢。我和我爹自己出去就行。” 　　从家里到大院门，也不用绕道，顺着路直走就行。宋舒敏一想，也没跟他们客套，把他们送出了院子的门，目送着他们离开。 　　一路上，韩四妞把课本紧紧的抱着怀里，韩大有说道：“四妞书重，你把书放在麻袋里，爹来扛着。” 　　韩四妞摇了摇头，撅着嘴说道：“爹，课本不能放到麻袋里糟蹋，得好好保存，到时候八妞也能用呢。” 　　韩大有沉默了一会，揭开油包递到韩四妞嘴边，说道：“四妞你先吃，还是热的呢。” 　　韩四妞看着微黄的二和面馒头，咽了咽口水，这馒头一看颜色就知道是白面多，玉米面少。 　　韩四妞咽了咽口水，摇头说道：“爹，我不吃，带回家去全家分着吃吧。”大队分口粮的时候，家里要得全都是粗粮，只有全要粗粮口粮一家才够吃。 　　韩大有说道：“你咬一口先尝尝，剩下的带回去。咱们有这馒头，还是四妞你的功劳。” 　　韩四妞抵不过白面的诱惑，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 　　韩大有把油包的封口折起来，说道：“四妞，我明年秋天就送你上小学。” 　　韩四妞猛的转头看向韩大有，不相信说道：“爹，真的？你不会是又在骗我吧。” 　　韩大有低声说道：“爹这次真的不骗你，你课本也用了，家里又有了四十块钱的收入，明年咱们再把山货送过来，就又有钱了。不就是每学期两块五毛嘛，爹也能掏得出来，爹一定让你有个小学文化。” 　　韩四妞带着哭腔说道：“爹，我太开心了。你看蒋乔家多好啊，屋里一点也不冷，家里有白糖和白面，这么新的课本说送人就送了。要是我有了文化，去参加工作，我们家也能过得好。” 　　韩大有想到大队上的几批知青，个个都有文化，还不是要到乡下种地，挣的口粮都不够吃呢。不过大闺女心心念念要上小学好几年，现在有钱了，她想读就送她读吧。 　　韩大有伸手轻拍了一下韩四妞的脑袋，说道：“嗯，我们家也能吃得起白面，喝得起糖水。” 　　人一走，蒋乔就回房间里，把身上的厚衣服和厚裤子脱下来，为了避免韩大有和韩四妞不自在，她从大院门口回来，衣服没有脱下来，穿着一身的厚衣服，待在有暖气的室内真是热。 　　蒋乔出了房间，没看见宋舒敏，就知道她妈也是回房间脱衣服去了。蒋乔走过去整理八仙桌上摆放的东西，上面的山野货都用自家的布袋和篮子装着，人家的麻袋、软藤篮、软藤筐肯定是要带走的。 　　宋舒敏一出来就说道：“家里吃的东西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乔乔你去拿废报纸把野鸡野兔包起来。” 　　蒋乔边用报纸包着野兔肉，边想，韩大有摔断脊椎的事情是避开了，金家要到十二月初才来丰泉公社探亲，到时候再把这黑心肝的金家人给解决了，不仅韩四妞不会遭殃了，其他的姑娘也不会遭到祸害。 　　接下来，两个人就忙活着把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去。野鸡野兔木耳菌菇这些干货放到大缸里，上面用木板和石块压着防潮。 　　杏干放在客厅的五斗柜里，新鲜柿子放到客厅的玻璃橱柜里。山楂、板栗、榛子、松子、山核桃这些需要制作的东西就放在碗橱的最下面。 　　冬天的第一场雪簌簌的落下，灰扑扑的道路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推开窗户视野所见，都是晶莹的雪，天也变得越冷越冷。 　　宋舒敏掀开被子，遮住腿脚，说道：“维均，这礼拜天你可以轮休一天是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蒋维均就这暗黄的灯光，看到了宋舒敏脸上的忧烦之色，宋舒敏不用多说去医院看什么，蒋维均就明白了。 　　蒋维均低声说道：“好，去哪家医院？就算不是为了要孩子，去看看我们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也好。” 　　宋舒敏说道：“就去协和吧。” 第99章 　　看到了蒋维均脸上的迟疑之色,宋舒敏问道：“你不想去协和？那你想去哪家医院？” 　　蒋维均叹气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在工作的医院看妇科，同事都会知道了，别人怎么看你？” 　　宋舒敏坦然说道：“我管他们怎么看,我都快十年没有动静了,知道这事的人,早就嘀咕开了。我要好的同事还明着问我，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还让我不要讳疾忌医呢，早看早治好,还能生呢。” 　　蒋维均不爽说道：“你同事真爱管闲事。” 　　宋舒敏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就不信没人在你耳边说。” 　　蒋维均心虚的躲过宋舒敏的目光，不仅说了还说得直接，荤素不忌的话都说了不少。 　　几千年的传统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况且大多数的军官文化水平不怎么样,参军之前目不识丁，识字算数都是部队上的学习班教的。 　　蒋维均轻咳一声,解释道：“说是说了,但是我没有往心里去啊。我不怕没面子,也不怕被戳脊梁骨。你看妈的来信哪一次不是我帮你挡回去的。” 　　宋舒敏摸着自己的肚子,苦恼说道：“我们觉得我们两个都没有问题啊,我月经来得正常，你的那个功能也挺正常的。怎么我们努力了几年了都没动静？” 　　蒋维均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躺了下来，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睡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要强求。你看从文也只有年年一个孩子，乌栋也只用乌宝珠一个孩子。没有孩子才该着急，我们有乔乔一个了，还急什么。” 　　宋舒敏拍了一下蒋维均身上盖的被子，说道：“就你说得好听，当初是谁天天摸着我的肚子，念叨着第二个孩子的。” 　　蒋维均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周六吃着早饭呢，宋舒敏说道：“乔乔，妈妈和爸爸有事要出去一趟，会赶在中午之前回来的，要是你饿了先吃鸡蛋糕，冲一杯麦乳精垫垫肚子。” 　　蒋乔剥着一个水煮蛋，头都没抬，说道：“好啊，爸妈你们去饭馆吃了再回来吧，我吃两个鸡蛋糕，再冲一杯麦乳精就饱了。” 　　蒋维均倒是有些意动，他好久没跟宋舒敏两人一起过过二人世界了。 　　宋舒敏用筷子敲了一下蒋维均的手，嗔怪说道：“想什么美事呢，快点吃。我们去早点，还要赶回来做午饭呢。” 　　蒋乔做得了自己的主，可做不了宋舒敏的主，宋舒敏也不会事事听她的。见宋舒敏回来给她做午饭的念头坚定，蒋乔也就不劝她了。 　　蒋维均和宋舒敏拿着各自的检查单，边走边说。 　　宋舒敏说道：“我们两个都没有问题，那就只能随缘了，说明我们跟孩子没有缘分。”检查了一遍，心定了，倒是不用胡思乱想了。 　　蒋维均把检查单揣在衣兜里，呼了一口气，说道：“就这样吧，孩子爱来不来。妈催得我都烦了，我把检查单寄回去，能让她消停一阵。” 　　蒋维均今年没有探亲假，宋舒敏也没有春节假期，今年的春节就在京市过了。 　　宋舒敏点头说道：“行啊，随便把我给爸妈做的棉鞋寄回去。野兔野鸡也各寄两只回去。” 　　别看卫慧对宋舒敏的态度不怎么热乎，可三个儿媳妇中，她对宋舒敏的态度是最好的了。 　　宋舒敏也满意这种不冷不热的婆媳关系，对婆婆该尽的孝心都会尽到。况且卫慧也不小气，时常跟信一起到的还有一个大包裹，里面的东西给蒋维均反而最少，因为卫慧知道蒋维均穿的用的部队都给发。 　　蒋维均说道：“好咧。那我们这就回去。” 　　宋舒敏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才九点多，我们在附近走走吧。”在广市生活的时候，两人没少遛马路，逛公园。 　　协和附近能逛的地方不少，名人故居和宫苑不少，可惜现在都关闭了。 　　蒋维均和宋舒敏就绕着道路上的院墙走着，走到一处宫殿附近的时候，宋舒敏在墙根底下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地上。 　　身为人民子弟兵的蒋维均有点不忍，说道：“我去买几个包子。” 　　宋舒敏从口袋里掏出粮票和钱票给蒋维均，说道：“去吧，多买几个。” 　　路口处就摆有早点摊，蒋维均走去早点摊，买了十来个包子，荤的素的都有。 　　宋舒敏在原地看那个人一动不动的，不会是昏过去了吧，宋舒敏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嘿，醒醒。” 　　靠着墙的人没有反应，宋舒敏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醒醒，快醒醒！” 　　被拍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把宋舒敏吓了一跳，坐在地上的人脸上的皱纹很深，头发发白，眼睛浑浊。 　　宋舒敏稳了稳心神说道：“老人家，你起来走走，不要睡在地上，起码找个遮风的草棚再睡。” 　　蒋维均看见宋舒敏站在老人的面前，连忙跑了过来，转向宋舒敏问道：“没事吧。” 　　宋舒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把包子给他吧。” 　　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她上班的时候经过这里这么多次，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人。 　　蒋维均弯腰说道：“我把您扶起来吧。” 　　老人没说话，把手递给蒋维均，蒋维均单手把他给拉了起来，把手里的大油包递给他说道：“给您吃。” 　　老人手里紧紧拽着一个麻袋，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但厚实，手里还戴着一双棉手套，不像是乞讨居无定所的人。 　　老人把包子一把抢了过来，撇撇嘴说道：“买什么白面包子啊，一点也不经吃，还不如把钱票直接给我。” 　　闻言，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有点尴尬，宋舒敏捅了一下蒋维均，蒋维均说道：“您快回家去吧，我们先走了。” 　　“等等。”老人出声道，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宋舒敏和蒋维均的脸看。 　　宋舒敏感到有些不自在，拉过蒋维均，说道：“我们有事情，真该走了。” 　　老人声音低哑说道：“命中独女，命运多舛，早逝之命，幸有贵人挡灾。玉石易碎，乔木不摧。” 　　话一说完，老人拿起东西往最近的一条胡同走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被这话给弄呆了，这位捡破烂的老人说得是什么啊这是？ 　　宋舒敏眼见这老人的身影消失了，推了一把蒋维均，大声说道：“快去追啊，把话问个明白！” 　　蒋维均奋力跑进胡同里，宋舒敏跑在后面，蒋维均和老人的身影都不见了，宋舒敏只好停了下来，扶着墙壁喘气。 　　宋舒敏在原地等了一会，蒋维均才走回来，宋舒敏往他身后看，语气急切道：“人呢？” 　　蒋维均叉着腰，摇了摇头，说道：“不见了。” 　　宋舒敏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没好气说道：“蒋维均你真是的，连一位老人都追不上，你还是个当兵的呢。” 　　蒋维均说道：“我在后面大声喊，人家头不回，追到一个四岔口，人就不见了。要不我们找找，他肯定对这片很熟悉，一定会有人认识他的。” 　　宋舒敏沉思一会，摆摆手说道：“他肯定听到你喊他了，人家不想被我们缠上。算了，我们走吧。以后我上下班坐公交车经过这里的时候，看一看能不能碰上他。” 　　说完，宋舒敏往回走，蒋维均跟上。蒋维均说道：“我们坐车回去吧，我没心情走下去了。” 　　宋舒敏“嗯”了声，语气飘忽道：“装神弄鬼，反正我不信。” 　　蒋维均小声附和了一句，“我也不信。” 　　说完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中。老人骗他们有什么好处？素不相识，老人怎么知道家里的情况的？ 　　就算那位老人偶然知道了宋舒敏有一个女儿，那“玉石易碎，乔木不摧”这句话怎么解释？ 　　闺女现在的名字叫蒋乔，过去乌家起名叫乌玉，可不就对应上了吗？命运多舛，一出生就被错换了，可不就是命运多舛吗？至于早逝之人…… 　　宋舒敏沉声问道：“除了眼睛，年年最大伤口是在太阳穴附近对吧。”韩修伤到了那里，宋舒敏不可能忘记了，她这是明知故问了。 　　蒋维均看着地面，说道：“是在太阳穴附近，要是没了年年挡着，乔乔说不定会撞上……” 　　“太阳穴。”宋舒敏把蒋维均剩下的话补充完整。太阳穴可是要害部位的“死穴”之一，是颅骨最薄弱的部位。 　　蒋维均把宋舒敏的手紧紧握住，脸色凝重，沉声说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他说得所有都对上了，最重要的是，今天我们来协和看病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去附近走走也是你临时起意的。” 　　宋舒敏的手在发抖，蒋维均抿了抿嘴角，说道：“好了，你不用害怕。不是有贵人相助嘛，乔乔会平安无事，活到九十九的。” 　　这个贵人不用想，就是韩修了。华国这么大，历史这么长，有不少奇人异事流传下来的，有能人异士会看面相也不奇怪。 第100章 　　宋舒敏拍拍胸口,郑重说道：“那些话谁也不能告诉。” 　　蒋维均笑了一下，说道：“我告诉别人干吗？传出去只能惹出麻烦来。” 　　宋舒敏说道：“你赶紧把手松开，我没事了。要是被戴红袖章的人给抓住了，可丢人了。” 　　蒋维均看到宋舒敏的脸色好转了,便把手给放开了,他开玩笑道：“你看,好了这下子，我们也不用惦记了,独女说明我们这辈子只有乔乔一个孩子了。” 　　宋舒敏轻哼一声，说道：“命中注定我们子女缘浅。没有亲生的儿子,我们也能儿女双全啊,以后就把年年当作我们儿子好了。” 　　就算没有那位老人说的那一番话，宋舒敏早把韩修当作贵人来看待了，蒋乔的自闭症就是靠韩修才好起来的。 　　现在宋舒敏还知道了韩修无意中救了蒋乔的命，把韩修当作儿子来看待,一点也不为过。 　　蒋维均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以后我就把年年当成我儿子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虽然面上说说笑笑的,但心里都是惊魂未定的。 　　蒋乔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放进嘴里,下一秒她抿了一下唇角,直接把土豆丝咽了下去。 　　蒋乔抬眼看向宋舒敏说道：“妈,你盐放多了，土豆丝好咸。” 　　宋舒敏做菜从来没有失手过,今天这盘土豆丝做得大失水准。蒋乔暗想，两人去医院检查,不会真的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宋舒敏嚼着玉米饼子,“啊”了一声,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模样，她夹了一根土豆丝放进嘴里，说道：“太咸了，乔乔别吃土豆丝了，吃萝卜丝，吃鸡蛋。” 　　蒋维均把刚入口的萝卜丝咽下去，说道：“你把糖当成盐放了吧？” 　　宋舒敏皱眉，不好意思说道：“可能真是，我放的时候没注意。维均你尝一块鸡蛋，看看能不能吃？” 　　蒋维均夹起最小一块的炒鸡蛋放进嘴巴里，说道：“这个倒是能吃，你没放盐吧？” 　　蒋乔说道：“爸爸，你去把土豆丝和萝卜丝过一遍水，重新炒一遍吧。” 　　宋舒敏连忙拿起搪瓷盘子，说道：“我去。” 　　蒋维均把她手里的搪瓷盘子夺走，说道：“我去吧，你坐着，一会儿就能吃了。” 　　宋舒敏拗不过蒋维均，蒋维均把两盘菜端走了。 　　宋舒敏夹了些炒鸡蛋给蒋乔，说道：“乔乔，你先吃着。妈妈今天真是昏了头了。” 　　蒋乔目光担忧，问道：“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吗？” 　　宋舒敏笑了一下，说道：“没有，妈妈就是昨晚没睡好，太困了，等会儿补个觉就行。” 　　蒋乔看着宋舒敏的眼睛，心道，没睡好真是个糊弄孩子的好借口。 　　蒋维均把两盘菜重新端出来，说道：“吃吧，我过了好几遍水了。” 　　蒋乔向那盘萝卜丝伸了筷子，尝了一口，夸赞说道：“爸爸，你重新炒得真不错，咸淡刚刚好。” 　　蒋维均得意的说道：“那是，你小姑姑可爱吃我做的饭。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手艺还没有丢呢。” 　　宋舒敏笑道：“瞧把你给得意的，家里做饭最好吃的还是我。今天只是我马失前蹄了而已。” 　　蒋乔见宋舒敏的眉目舒展开了，低下头安静的吃饭，任由父母斗嘴。 　　窗外寒风呼啸，卷得玻璃窗拍拍作响，让人不得担心玻璃会不会碎了。 　　晚饭后，蒋维均宣布道：“从明天起，乔乔，年年五点半起来跟我打半个小时的拳。” 　　蒋维均认为两个孩子加强锻炼是很有必要的，韩修的的身体太弱了要靠多锻炼养结实起来。 　　蒋乔要是跟别人起冲突了，只能靠力气取胜，没有打架的技巧，要是别人要逃跑了，以蒋乔疏于锻炼的身体，追都追不上人家。 　　韩修嘴巴微张，很不情愿的说道：“叔叔，现在是大冬天，七点都乌漆嘛黑的，五点半起床太为难我了。” 　　韩修是个很爱吃的人，即使七点要起床吃早餐了，他都不想起，可见睡觉对他是如此之重要。 　　蒋维均不跟他废话，直接问蒋乔，“闺女，你愿不愿五点半起来？” 　　蒋维均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蒋乔，希望蒋乔能给予他支持，把蒋乔搞定了，韩修就不成问题了。 　　蒋乔可不希望韩修以后是个运动废，活得健康才能活得久，这辈子韩修最好给她长命百岁。 　　蒋乔举起右手，坚定说道：“能！” 　　蒋维均大掌一拍，自豪说道：“好！不愧是军中儿女，我蒋维均的闺女！” 　　宋舒敏没好气说道：“瞧你这话说的，乔乔是你一个人的闺女似的。” 　　蒋维均立马冲宋舒敏笑道：“哪能啊，乔乔这么优秀的功劳全在你。” 　　宋舒敏轻哼一声，表示算你识相。 　　蒋维均转向韩修得意问道：“年年，乔乔都加入了早起锻炼的行列了，你还要不要加入啊？” 　　韩修双手一摊，大声说道：“乔乔能五点半起来，我也能。大不了我晚上早睡点。” 　　蒋维均说道：“这就对了，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况且我们就在客厅里锻炼，一点也不冷。” 　　家里的客厅没有装有杂物，空间足够三个人一字排开，隔开两臂距离锻炼了。 　　韩修问道：“那姨姨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把姨姨吵醒啊？” 　　宋舒敏欣慰笑道：“我也五点半起来，阿姨读书的时候，为了能考上个好大学，五点就起来看书了，夜里快一点了才睡下。” 　　江浙沪向来是富庶之地，人才辈出，读书的风气很浓重，沪市的大学众多，比起远在北方的京市，沪市的大学是长三角读书人的最好的选择。 　　加上沪市这个远东第一大城市对全国学子的吸引力，报考沪市的大学人数非常多，宋舒敏为了考上沪市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只能比别人更努力。 　　第二天，隔壁房间的闹钟一响，蒋乔就马上睁开了眼睛起来了。她刚穿上衣服，门就被敲响，房门外传来了宋舒敏的声音，“乔乔，起床了。” 　　蒋乔轻声回应道：“妈，我起来了。” 　　门外的宋舒敏笑道：“你倒是不赖床。” 　　蒋乔叠好被子和枕头，扎好头发，还换上白球鞋，才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就看韩修跟在蒋维均身后，打着哈欠出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呢，也不怕撞着。 　　蒋维均看见蒋乔这么精神抖擞的模样，喜道：“闺女快去洗漱去。” 　　蒋乔“欸”了声，收回目光，进了洗漱间。 　　韩修努力睁开眼睛，迷茫道：“乔乔？乔乔在哪呢？” 　　蒋维均好笑道：“在里面洗脸呢。” 　　一听这话，韩修跟小旋风似的跑进了洗漱间里。 　　韩修看着蒋乔站在水槽前刷牙，说道：“乔乔，你不觉得困吗？我现在就想回去睡觉。” 　　蒋乔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口里含着大口的牙膏沫呢。 　　韩修边打着哈欠，边刷牙洗脸。蒋乔往他脚下一看，韩修脚下也穿着白球鞋呢。 　　蒋维均轻声说道：“一字排开，伸出双臂，张到最大。然后跟着我做动作。” 　　蒋维均正面对着蒋乔和韩修，放缓动作，演示着八极拳法。八极拳简洁朴实，实战性强，既能强身健体，又能用来跟别人对打。 　　蒋维均先教四个招式，蒋乔做得有模有样的，跟蒋维均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韩修呢，刚开始的时候惨不忍睹，站都站不稳，但蒋乔和蒋维均都没有笑，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见此韩修全程认真了下来，慢慢的能跟上步伐。 　　蒋维均教了他们半个时辰，停下来说道：“好了，我去洗衣服了，你们再练练，等吃早饭了再停下来。” 　　此时宋舒敏也从书房出来，进厨房做早饭去了。 　　韩修苦着张脸，小声说道：“乔乔，好累啊。我们歇会吧。” 　　韩修小脸通红，喘着粗气。这个时代的人每天的运动量都不少，即使坐办公室也是一样的。但韩修和蒋乔就是个特例了，他们两个运动量连后世的孩子都比不上。 　　蒋乔倒是还好，她不用锻炼，身体素质就堪比运动员了。韩修真的是个废材，才半个小时就在叫苦连天了。 　　蒋乔说道：“不，停下来再开始更累，还不如坚持下来呢。一周后，就好了，你就觉得打拳跟走路没什么两样。” 　　韩修动作倒没停下来，他哀怨道：“可是真的好累，我坚持不下去了。” 　　蒋乔说道：“我爸妈肯定要偷瞄我们。” 　　九岁的韩修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渴望得到大人的认可。 　　韩修嘟哝道：“那行吧，我坚持坚持吧。” 　　宋舒敏边把早饭端到八仙桌，边笑道：“好了，你们停下来，去洗手吃早饭了。” 　　韩修的双手立马垂下来，他捏捏酸痛的胳膊，问道：“乔乔，你的胳膊痛不痛？” 　　蒋乔纠正道：“那不叫痛，叫酸疼。刚开始锻炼的时候是这样，你可不能放弃，要不然连比你小的孩子都跑不过。” 　　韩修的眉头拧起来，挺了挺胸膛，说道：“我一定好好练，要是王建国敢再对你动手，我就直接跟他打一架。” 　　韩修心想，要是他像周鹏飞打架那么厉害，王建国一定不敢对蒋乔动手。 　　蒋乔轻飘飘来了一句鼓励的话，“那你要好好加油。” 第101章 　　蒋乔对上辈子发生的重要事情的日期记得清清楚楚的,在金家来到京市两天后，蒋乔就给丰泉公社的书记写了一封匿名信。 　　这位书记是一个很正直的一个人，知道了韩四妞的悲惨遭遇后，他痛心疾首觉得自己这个公社书记没有做好,是他主张把韩四妞带回来,让韩四妞落叶归根。 　　蒋乔在信里没说太多,只是把金家有一个未婚的傻儿子以及除了这个傻儿子，金家其他的儿子都定亲的事给告知了。 　　曹丽霞迈入蒋乔家的客厅,朝厨房里喊道：“小宋，在吗？” 　　听见声音的宋舒敏放下手里的白菜叶,回答道：“在呢。” 　　她边用围裙擦了擦手,边走了出来，看见曹丽霞笑道：“曹大姐，吃了晚饭了吗？要不今天就在这吃，我多做点。” 　　曹丽霞摆手说道：“不用了,小宋。我找你有事，专程等你下班的时候过来的。” 　　宋舒敏问道：“什么事啊？” 　　曹丽霞靠近她,小声说道：“还不是杨翠翠家的事。王建国从废弃的活动室出来后,一直喊疼,这都一个多月了,学也没上,就躺在床上呢。” 　　“王贵带着他去医院看，都看不出什么来。杨翠翠她婆婆还从乡下寄来什么符水和符纸过来,什么用也没有。杨翠翠就时不时来我家哭，我这就想来问问你家乔乔再详细点的情况。” 　　王贵担心杨翠翠找蒋乔家的麻烦,到时候被蒋维均告到上级去,影响他的前途。于是重重警告了杨翠翠,不许再去找蒋乔家任何一个人的茬。 　　蒋乔在路上看见杨翠翠，杨翠翠只会隔空狠狠的用眼神瞪蒋乔，肢体冲突倒是没有过。 　　不能去蒋乔家闹，杨翠翠就盯上曹丽霞了，反正她的宝蛋不好过，她就让别人不好过。每天把王建国照顾好后，杨翠翠就出门，跑到妇联办公室门口哭，还到曹丽霞家里哭。 　　曹丽霞这下拿杨翠翠没办法了，这是个软钉子。 　　宋舒敏面色不变，心里却问候了杨翠翠一句，说道：“那我把乔乔叫出来。” 　　她转身去敲了敲蒋乔的房门，说道：“乔乔，出来一下，曹阿姨要问你点事。” 　　房门里的蒋乔转头朝韩修说道：“好好写。” 　　韩修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正在写蒋乔布置的数学作业。虽然小房间里也有写字台，可韩修还是愿意到蒋乔的房间里，跟蒋乔一起学习。 　　蒋乔拿起梳妆台上的眼镜戴上，把房门开到够她出去的缝隙，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蒋乔问道：“曹阿姨，您有什么事情要问我？”除了王建国的事应该就没别的事了。 　　曹丽霞用缓和的语气问道：“乔乔，你给曹阿姨说说王建国在活动室里面的情景，说得再详细点。” 　　蒋乔抿着嘴唇，皱着眉头，假装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天王建国想要再次动手推我，我就把他给拽住了，我的力气比较大，就把他拉到活动室里去，把他与其他人隔开，因为我不想有人再替我受伤。” 　　“门一关上后，王建国自己突然倒在地上，四处打滚，嘴里还哀嚎着。我被吓住了，后来我爸来了，叫我开门，我想开门来着，可王建国就挨着门打滚，我不敢越过他去，好一会他才滚到一边去，我才把门打开了。” 　　蒋乔一心二用，边说边在心里疑惑，王建国难道没有告诉其他人是她动手打他的吗？ 　　蒋乔不知道的是，王建国因为恐惧还真没把蒋乔是对他动手的那个人说出来。因为蒋乔打人时候的表情特别淡漠，感觉就不像个活人。 　　王建国以为蒋乔是中邪了，而且自己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他害怕的很，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了，哪里敢说，王建国生怕蒋乔又中邪来找他。 　　蒋乔的表情特别老实木讷，说话平铺直述的，曹丽霞相信这么老实的孩子不会说谎，那王建国一定是有怪病在身，而且这种怪病，医院查不出来。 　　她来问了蒋乔一遍，回去对杨翠翠有个说法，就可以交差了。 　　曹丽霞说道：“行了乔乔，曹阿姨要问的就这么多了。小宋我走了，你去做饭吧。” 　　宋舒敏笑着说道：“那曹大姐下次有空再来坐。” 　　宋舒敏转身，捏了捏蒋乔的鼻子，说道：“妈妈发现乔乔骗人的功力是一等一的好。还有以后家里一有客人来，你都要戴上这副眼镜吗？” 　　蒋乔点点头，认真说道：“是的，妈妈。有客人来的时候，你都要整理衣服，顺顺头发，我戴副眼镜很正常。” 　　宋舒敏无奈极了，心说那能一样吗？我是把自己收拾齐整些，你是把自己弄得不好看。 　　这段日子，宋舒敏向蒋乔灌输正确的审美，可蒋乔就是坚持自己的那一套与众不同的审美观。 　　看着蒋乔脸上两边醒目的两个对称黑痣，宋舒敏心里叹了口气，闺女本来这样打扮就不好看，又雪上加霜长出了两个黑痣。 　　“外婆这就是首都啊，这首都的火车站比武市的气派多了。”一位穿着黑色大棉袄的长脸年轻人说道，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龄。 　　宋雅茹说道：“首都可不是样样气派。” 　　旁边提着一个小包袱的年轻少女揽住宋雅茹的胳膊，嘟着嘴说道：“外婆，你一定要让小姨和小姨夫把我们留下来。” 　　宋雅茹面色有些为难，说道：“外婆尽量。我们赶紧坐车去你小姨家。京市的天也太冷了。” 　　背着两个大包裹，穿着红色碎花补丁棉袄的小姑娘闷声不吭跟在宋雅茹身后。 　　宋雅茹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到了信上地址，就想带着三个外孙进去，哪知道被拦了下来。 　　站岗的兵哥哥严肃说道：“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魏成才下巴一扬，直接叫嚷道：“你竟然敢拦我！你知道我小姨夫是谁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往宋雅茹几个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哪个这么嚣张不客气啊，居然对最可爱的人大呼小叫的。 　　宋雅茹连忙拉住魏成才，说道：“不好意思啊，同志。我是蒋维均的丈母娘。” 　　一听宋雅茹这么说，魏成才得意洋洋大声道：“对，我姨夫叫蒋维均！就问你怕不怕！” 　　兵哥哥更加狐疑了，蒋副师长的媳妇可是个大学生，能把一个大学生培养出来，那肯定是响当当的人家，他看眼前自称是宋医生的娘家人，怎么看怎么不像。 　　兵哥哥直接冷脸说道：“不好意思，大娘你叫人出来接你，我才能把你们放进去。” 　　被叫大娘的宋雅茹脸直接绿了，她转过身来拉着一个要往里走的人，说道：“同志，麻烦你进去，去告诉宋舒敏一声，说她妈来了，就在门口外面。”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是热心淳朴的，但被拉住的军属刚好看见了魏成才蛮横的一幕，她挣脱宋雅茹的手，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道：“这位大娘，我忙着呢，没空帮你去叫人。” 　　宋雅茹一脸尴尬等了片刻，才找到一个没有看见事情经过的家属摆脱她帮忙叫宋舒敏，这位毫不知情的家属倒是直接应承了下来。 　　这天正是休息日，还没有轮到宋舒敏值班，宋舒敏看着撩棉帘进来的家属有点不明所以，这位家属住的地方不在这片，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宋舒敏微笑说道：“嫂子，你来了？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这位军属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小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妈来了，就在门口外面，你赶紧去接她吧。我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要是宋舒敏娘家没来，这位家属倒是挺乐意坐下来跟宋舒敏唠唠嗑的，但现在人家要招呼娘家人呢。 　　宋舒敏面色一僵，撩开棉帘，看前来告知的家属的身影不见了，冲蒋乔的房间喊道：“乔乔，快出来！” 　　蒋乔听出宋舒敏语气里的急切，连忙放下书本，快步走出房门，问道：“妈，你怎么了？” 　　宋舒敏一挥手语气又快又急说道：“把零食柜里的东西全部搬进你房间里去，藏好了。你外婆来了，就在门口了。她肯定是带着吴香的儿女来的，我才不想让吴香占到我的便宜，她的儿女也不行！乔乔，快点，把该藏的都藏起来。你大姨家的表哥表姐可是会翻箱倒柜找东西的。” 　　一听宋舒敏这么说，蒋乔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就把吃的东西藏起来。” 　　宋舒敏等蒋乔说完这一句，跑进厨房去把大缸里面的腊货和干海货装进一个布袋子里，然后塞到一个大纸箱里面，又把大米和白面粉收到大纸箱里，还把碗橱里面的糖和鸡蛋也放进去。 　　宋舒敏原地打量着厨房觉得没有遗漏了，抱着大纸箱出了厨房，走去蒋乔的房间，站在门口问道：“乔乔，这些东西放你房间里可以吗？” 　　腊货和海货会散发出一股味道，虽然都包着一层层的报纸，但细细闻着还是会闻到一点味道的，蒋乔爱洁，宋舒敏担心她不愿意。 　　蒋乔不假思索说道：“可以啊，妈，你放在我床底下吧。” 第102章 　　蒋乔是对自己认可的人大方,不认可的人休想拿走她一分一毫，上辈子她还了孙佳娟十六年的养育费，给了她错觉，觉得自己对她还是存着母女之情的,竟敢打上了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主意。 　　蒋乔反手就到大院里给她好好宣扬,导致了乌家人在大院里被指指点点,一出门灰溜溜的。 　　宋舒敏边把纸箱往床底下塞，边安慰蒋乔说道：“乔乔,他们很快就会走的。委屈你一段时间。” 　　蒋乔想到了韩修，说道：“年年,怎么办？外婆没走之前,让他在自己家住吧。” 　　三岁那年大姨一家子的吃相可是让她食不下咽啊，韩修有洁癖，和这些的人同桌吃饭，韩修别说吃了,说不定会反胃。 　　宋舒敏说道：“你去跟年年说一声，到时候白天你也去韩家待着,等我和你爸下班了,再回家来。” 　　宋舒敏可不想让蒋乔招呼表哥表姐,她都不想搭理,她是不会请假带他们去逛的。蒋乔躲出去,她和蒋维均照常上班，看他们能待上几天。 　　蒋乔说道：“妈,我不用跟你出去接人吗？” 　　宋舒敏说道：“不用，你去年年家,最好是多待一会。” 　　蒋乔戴上眼镜,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才出了门,上韩修家去。 　　蒋乔站在韩家棉帘外面，轻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李红英坐着沙发上，正在给韩修织围巾呢，一听到蒋乔的问话，起身说道：“是乔乔吗？” 　　蒋乔这才把棉帘打开，边走进来边说道：“是我，李奶奶。” 　　李红英拉着蒋乔的手，让她坐下，搓搓她的手，疼惜说道：“怎么出来连手套都不戴？” 　　蒋乔说道：“我把手揣进口袋里了，一点也不冷。” 　　李红英边给她暖手，边说道：“你来找年年？我叫他下来。” 　　说完，李红英朝楼上扬声喊道：“年年下来，乔乔来了！” 　　楼下的房间猛地一下子打开了，韩修跑着下来，一阵风似的溜进了待客厅里。 　　韩修停了下来，喘着气问：“乔乔，你怎么来了？” 　　蒋乔看着他说道：“我外婆带着表哥表姐来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没走之前你住自己家里，白天的时候我来找你。” 　　韩修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呢，蒋乔心道，一回到自己家韩修就释放自己的天性了。只要不出门，穿的就是睡衣。 　　韩修敏锐的察觉到了蒋乔对来的亲戚的不感冒，他鼓着腮帮子说道：“你表哥表姐是不是欺负你了！” 　　蒋乔解释道：“没有欺负我，有我爸妈在呢，谁敢欺负我。只是他们的卫生习惯很不好，我受不了。” 　　蒋乔受不了，那韩修更受不了，韩修眉头皱的死死的，非常不情愿说道：“有人要住进我房间去？” 　　李红英见韩修说得离谱，拉了韩修一下，提醒说道：“那是乔乔的外婆和表哥表姐。” 　　再不济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韩修可不能这么没礼貌当着蒋乔的面嫌弃人家。 　　蒋乔不假思索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住你房间，爸妈住我房间。让他们住爸妈房间和书房好了。” 　　比起蒋乔和韩修来，宋舒敏和蒋维均这两个三十年代生人，对把房间给客人住这事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韩修欢喜说道：“那太好了！” 　　蒋乔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韩修急忙说道：“乔乔，你多待一会嘛，你们不喜欢他们，干嘛回去啊？” 　　蒋乔说道：“我担心我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李红英一拍韩修的胳膊，对着蒋乔说道：“那乔乔，你回去吧，去帮帮你妈妈。” 　　李红英听出来了，蒋乔家的外婆来者不善啊。 　　另一边，宋舒敏接到人了，问道：“妈，你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啊。” 　　宋舒敏七年没回去了，除了宋雅茹，三个孩子都不认识这个小姨了。 　　魏成才一听，面前这个穿着灰色短羊毛大衣的人是他小姨，瞬间感觉自己的腰板子直了，他冲着岗哨那边大喊：“看到没有，我小姨出来了，这是我小姨！” 　　宋舒敏假装出来的好脸色维持不下去了，她冷声说道：“我是你小姨怎么了？你来给小姨说说！” 　　宋舒敏冷着脸的样子很吓人的，魏成才动了动嘴唇，在宋舒敏严厉的目光下，没敢把狐假虎威的话说出来。 　　宋舒敏转身冲着岗哨那边笑道：“小冯同志，对不起啊。我这个外甥没礼貌，我替他向你道歉。” 　　宋舒敏知道站岗的规矩的，人家没吭声，宋舒敏也不介意，转身说道：“妈，你们跟我进来吧。” 　　宋雅茹边走边小声说道：“敏敏啊，成才都快二十的人，你这个小姨要给他留点面子。” 　　宋舒敏心底冷哼，面子，他的面子值几个钱啊。我还嫌他一来就给我这个小姨惹麻烦了。他连人家战士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就敢冲人家大吼大叫。 　　宋舒敏直接问道：“妈，你带着成才、海萍、海兰干吗来了？” 　　宋雅茹心虚说道：“我来看看你的。” 　　宋舒敏沉默了下来，宋雅茹要是真的关心她，怎么不问蒋维均和蒋乔一句，倒是在她面前护上了外孙子。 　　宋雅茹可不是来看宋舒敏的，她是来找女婿闺女要工作的。吴香生了三子两女，最大的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后倒是不愁出路，工作直接分配好了。可下面三个没着落了，极大可能要到当知青去。 　　吴香当然想让最小的三个有工作，顺利留城里。其实她和魏二柱可以把工作让给出来，让孩子顶班。 　　可吴香舍不得，她和魏二柱是二级工人，好不容易升上去的，要是让儿女来接班，得从学徒工做起，工资就降了两级。 　　吴香就想到娘家人了，去找宋雅茹哭诉去了，吴家倒是有一些门路的，可都给用上了。吴家雄给大孙子和三孙子安排了工作，宋雅茹的工作也由二孙子顶上了，宋雅茹去哪里给外孙子找工作啊？ 　　其他的孙子孙女都因为没有工作，去下乡去了。宋舒敏的两个便宜嫂子之前倒是想找宋舒敏和蒋维均帮忙，给子女安排工作，被吴家雄给拦下了。 　　吴家雄好面子到了不要钱财的地步，你看，他为了面子，都不惦记宋舒敏手里的遗产。吴家雄哪能让儿子儿媳像穷亲戚一样，去找最看重的女婿帮忙，那是给他丢人。 　　吴香伏在宋雅茹的假哭，心道，你没能力，宋舒敏和她男人有啊。于是在吴香的挑拨下，宋雅茹终于想起最出息的小女儿小女婿来了。 　　吴香本来也想跟过来，到宋舒敏家吃大户去的。但她舍不得请假，她可不像宋舒敏是工资是月薪制，她是按天算工资的，要是请假是要扣工资的。 　　本着有便宜不沾是王八蛋的原则，吴香让宋雅茹把放暑假的三个儿女全给带上了，而且私底下吴香还对小儿子魏成才叮嘱了一番。 　　宋舒敏直到院子门前，才说话，她问道：“妈，你住几天啊？我和维均都要上班，我有好几台手术要做，最近不能请假。” 　　宋雅茹面色变了变，忍着气说道：“我不多待。” 　　宋雅茹确实不能多待，她还得回去伺候一家老小呢。 　　宋舒敏只给宋雅茹一个人倒了水，宋雅茹直接把搪瓷杯塞到魏成才手里，朝着魏海萍说道：“海萍，去你小姨家的厨房拿碗出来，给外婆倒水喝。” 　　魏海萍像是被惊醒般，“哦”了声，她听话的起了身，却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其他两个外甥和外甥女眼睛东张西望，滴溜个不停，手碰一下沙发这里，摸一下沙发那里，只有魏海萍这个外甥女跟个人偶似得呆呆的。 　　宋舒敏看着穿着最差的魏海萍，指着厨房的方向，缓和语气说道：“海萍，厨房在这边。” 　　魏海萍直接低着头往厨房去了。 　　魏成才和魏海兰盯着眼前的大房子，气派的软沙发，做工精良的家具，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小姨家，当小姨的儿子、闺女。 　　吴香对魏成才叮嘱的正是，要让他想法子赖在宋舒敏家，给蒋维均当儿子去。反正宋舒敏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没给蒋维均生个儿子，那她就忍痛割爱把小儿子过继给蒋维均。 　　反正魏成才都十八岁了，心里记着的肯定是亲生父母。吴香对小儿子说的话被小女儿偷听了。魏海兰有了启发，就想把小姨家的小表妹给哄住，到时候让小表妹开口要她留下来作伴。 　　魏海萍拿出三个大海碗出来，手脚麻利拿起暖瓶倒了三碗热水出来，分别给了宋雅茹、魏海兰、宋舒敏，她自己倒没要。 　　宋舒敏摆手说道：“海萍，小姨不渴，你喝吧。” 　　魏海萍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魏海兰嫌弃魏海萍给她丢人，不高兴的撇嘴说道：“小姨说的话你没听见啊！蠢货，让你喝你就喝。” 　　宋舒敏的眉头拧了起来，看着毫无反应的宋雅茹，几年没见，她妈的性子怎么变成这样了？魏海兰这么没教养，大家闺秀出身的宋雅茹也不管管？ 第103章 　　宋舒敏轻声说道：“海萍,你喝水吧。” 　　下一秒，宋舒敏语气严肃看着魏海兰说道：“海兰，海萍是你大姐，你怎么跟大姐说话的,还直呼大姐的名字。”宋舒敏哪怕再讨厌吴香,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直呼吴香的名字。 　　魏海兰缩了缩脖子,她在家对魏海萍趾高气扬惯了，倒是忘记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了。 　　因为宋舒敏的冷脸,被训斥过的魏成才和魏海兰没敢放肆说话了。 　　蒋乔迈进门槛说道：“妈，我回来了。” 　　宋舒敏朝她挥手说道：“乔乔,过来。你外婆带着表哥表姐过来了。” 　　蒋乔很配合假装不知道宋雅茹等人来的事情,她朝对面坐着的几个人点头说道：“外婆好，表哥表姐好。” 　　魏海兰一见蒋乔跟魏海萍的小翻版似的，就知道这个投了个好胎的小表妹，是个好欺负的性子了。 　　宋雅茹露出给温柔的笑来,问道：“乔乔，你上哪里玩去了？怎么不在家温习啊？” 　　这七年宋雅茹就没有联系过宋舒敏,都不知道蒋乔没有上学的事情。宋雅茹也不是全然的糊涂,她知道自己对小女儿非常忽视,所以不敢跟宋舒敏提前打招呼,就不请自来了。 　　蒋乔是宋舒敏唯一的孩子,她对蒋乔热情，说不定宋舒敏会看在她是蒋乔外婆的份上帮忙。 　　蒋乔的眼神不见一丁点的温度,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去朋友家里玩。” 　　宋舒敏一点也不失望，她语气平和的说道：“乔乔天天都要去朋友家玩,直到吃饭时间才回来。妈,乔乔恐怕不能在家里陪你了。” 　　蒋乔跟最小的魏海兰相差五岁,是跟三个表哥表姐玩不到一起去。宋雅茹倒不在意这个，她说道：“没关系，我和成才他们自己在家待着就行。” 　　宋舒敏安排说道：“妈，你带着海萍海兰挤一挤睡我房间，我和维均睡乔乔房间，乔乔睡最小的房间，让成才去书房睡行军床。” 　　不出所料，宋舒敏和蒋乔考虑的一模一样。 　　宋雅茹皱眉，不满意说道：“干嘛这么麻烦，让海兰跟乔乔睡不就行了。” 　　宋雅茹想让魏海兰跟蒋乔套套近乎，再说，蒋乔这么小的孩子，外婆和两个表姐来了，她自己独享一个房间，让外婆三个人挤一张床。 　　宋舒敏坚定道：“不行妈，小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 　　宋雅茹脸红了一下，把过错推到宋舒敏身上，不高兴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魏成才眼睛发亮，心想，小姨家的房间好多啊。要是给小姨当儿子，以后这房子就是他的了，换着住都行，不用跟两个哥哥挤在一起住了。 　　魏海兰努力掩饰自己对蒋乔的嫉妒之色，眼神不善的盯着蒋乔看，呆头鹅似的，长得也不怎么样的小表妹，命怎么那么好，居然有自己的房间！ 　　宋舒敏没理会宋雅茹的不高兴，说道：“妈，我先去把房间收拾收拾，你们先坐着。” 　　说完，宋舒敏不等宋雅茹说话，拉着蒋乔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蒋乔指着床上的被褥说道：“妈，你把被褥全部锁进柜子里吧。梳妆台里面的东西也拿出来锁上。” 　　宋舒敏点头说道：“行，就听你的。” 　　两人一起动手，梳妆台上的东西一件不留，全部放到上锁的抽屉里。被褥和枕头叠好塞进了大衣柜里，宋舒敏把这几天，她和蒋维均要穿的几套衣服拿出来，用锁头把大衣柜给锁上。 　　宋舒敏从箱子里拿出两床被褥和四个枕头出来，先把房间只剩下个床架子的床给铺了。还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留着给魏成才用。 　　外面的几个人，除了宋雅茹和魏海萍老实坐着喝水，魏成才和魏海兰起身翻找起客厅里的柜子来了，把两个柜子的抽屉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好东西来，里面装的都是零碎的东西。 　　魏成才和魏海兰翻找了客厅之后，直接去拧几个房间的门，能拧开的都是洗漱间、洗澡间的门，蒋乔和韩修的房间都关上了，没有钥匙可打不开。 　　外孙小偷小摸的做派，宋雅茹却没有出声说一句，孩子好奇嘛，想看看小姨家也没什么。 　　宋雅茹四年前就退休了，待在家里伺候一家子，还要操心大女儿，应付吴家屯的亲戚。劳心劳力的，人不仅老了很多，性子也越发歪了。 　　宋雅茹被父母教养了十七年，但十七岁之后，她就生活在一个糟心的环境里，牵扯最深的几个人三观都是歪的，几十年下来，成功把她给移了性子。 　　魏成才气哄哄的重新坐下来，说道：“外婆，小姨家的房门关上了！” 　　宋雅茹面上也不好看，这是把她们当作贼来防着？不过外孙还要靠人家给找份工作呢。 　　宋雅茹拍了拍魏成才的手，说道：“不要耍脾气。这是在你小姨家，要乖一点知道吗？” 　　魏成才想着以后的好日子，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哼道，等以后小姨夫和小姨老了，就这个态度对待他，他一定不会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蒋乔出来说道：“外婆，你们把行李拿进来吧。” 　　宋雅茹带三个包袱全是换洗衣服，一点东西也没给带来。本来吴香都不想让儿女带衣服去的，没有衣服穿宋舒敏和蒋维均的不就好了嘛。她倒是没惦记着蒋乔的衣服，不是看不上，而是九岁孩子的衣服穿不下啊。 　　宋雅茹想到蒋维均和宋舒敏身高，魏成才一米六几，魏海萍和魏海兰一米五几，宋舒敏和蒋维钧的衣服没人穿得合身，这才带来了换洗的衣服。 　　不用人吩咐，魏海萍就把地面上的三个包袱，一把子提了起来，拿进房间里去。 　　蒋乔指着大立柜说道：“表姐，你放在上面吧。” 　　说完蒋乔帮忙拿着魏成才要用的枕头进了书房，宋舒敏把被子放在椅子上，把书柜边上立着的行军床拿出来。 　　蒋乔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放进抽屉里面，拿起抽屉里面配好的锁头给锁上了。 　　蒋乔和宋舒敏一起把行军床铺好后，出了书房的门，就看见魏成才和魏海兰进了宋舒敏的房间里，而里面没锁的抽屉全部被拉开了。 　　魏海兰被抓包，心里一慌，指着门外说道：“是魏海萍干的！” 　　说完，想起宋舒敏的话，她连忙改正说道：“是大姐干的，不管我的事。” 　　蒋乔懒得拆穿她，反正要是他们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宋舒敏说道：“你们两个把抽屉合上，想休息就到床上休息，床都给铺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做晚饭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话音刚落，蒋维均下班回来了。 　　蒋维均看见一屋子的人，冲着宋雅茹惊讶说道：“妈，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来份电报告诉我们一声啊？” 　　宋雅茹笑眯眯道：“不麻烦你们，我记着地址呢，可以自己过来。” 　　宋舒敏说道：“乔乔，维均你们陪人说话，我去做晚饭。” 　　宋舒敏进了厨房，发现后面跟了个人，宋舒敏说道：“海萍，你去外面坐着吧。” 　　魏海萍绞着手指，低头小声说道：“小姨，我来帮你吧。” 　　宋舒敏见她不愿意出去，只好指着墙面下的堆着的土豆，说道：“那行，你拿十个土豆出来，削皮吧。” 　　蒋维均笑道：“妈，我先去换身衣服，再来陪您说话。” 　　蒋维均不是真的要换衣服，而是要把身上厚的衣服给解下来，但看着两个十几岁的外甥女，他还是避嫌一点去房间里换吧。 　　宋雅茹亲热说道：“快去吧，维均。”那热乎的态度比起对待蒋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乔指着自己的房间，说道：“爸，你去里面换吧。你就住里面了。” 　　闻言，蒋维均冲蒋乔使了个眼色，说道：“来，乔乔进来给爸爸换鞋子。” 　　蒋乔知道蒋维均这是有话要问她，蒋乔掏出钥匙，把房门打开，和她爸进去之后，立马又把房门关了上了。 　　蒋维均冲外面扬扬下巴，问道：“人什么时候来的？” 　　蒋乔说道：“两个小时之前吧。爸爸你和妈妈这下子有麻烦了。” 　　蒋维均轻轻敲了一下蒋乔的脑门，说道：“你也有麻烦了，不让他们尽快走，你能住的舒坦，吃的舒坦。年年也不能回来住。” 　　蒋乔说道：“所以，爸爸你快点打发他们走吧，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蒋维均直言不讳说道：“爸爸和妈妈也不喜欢他们，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尽快走的。” 　　不用问了，宋雅茹一看就是有事相求，还带着外孙来，肯定跟外孙有关了，而带来的三个外孙都是即将毕业了。 　　蒋乔叮嘱说道：“爸，这几天你一定记得要把我房间的门给关上，要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蒋维均点头说道：“你放心好了。行了，你出去吧，爸爸要换鞋子了。” 第104章 　　蒋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把房门关了。 　　蒋乔直接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冲着便宜亲戚说道：“外婆，表哥表姐。”然后就没话说了。 　　魏海兰眼珠一转，笑着问道：“乔乔,你真幸福,能住这么大的房子。没有兄弟姐妹,你平时一定很孤单吧，要是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好了,你就有伴了。” 　　蒋乔不冷不淡说道：“我不孤单，大院里有很多人可以跟我一起玩,而且我也不想待在家里。” 　　魏海兰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她心中一动说道：“乔乔，他们怎么能比得上我呢，我可是你的亲表姐啊。” 　　蒋乔低头看地面，说道：“我都不记得你了。” 　　真是好啊,大的有大的主意，小的有小的主意,都想从她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蒋维均坐在蒋乔身边,问道：“你们都聊什么呢？” 　　魏海兰把被蒋乔激起的气憋了回去,乖巧说道：“小姨夫,我叫魏海兰。我从小就特别崇拜您,真希望我能像乔乔一样有一个穿军装的爸爸。” 　　蒋维均当作没听到，直接看向宋雅茹,问道：“妈，家里还好吧？” 　　宋雅茹心想不用急于一时,可以明天再开口,于是她说道：“还好,家里的三个孙子都工作了，我也退休，清闲下来了。” 　　蒋维均夸道：“那您可比我妈有福多了，我妈这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愁。你是不知道哦，我的侄子侄女初中毕业就要去农村去了，我爸妈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这个做儿子的，倒是想为母分忧，帮忙解决侄子侄女的工作问题，我就是一个当兵的，也管不到外面去。” 　　“我就想让侄子侄女当兵去，他们通过体检也没有问题，体能也可以后天练出来的，哪知道一个个怕受苦受累，宁愿去种地，也不愿当兵去。” 　　宋雅茹面色突变，慌忙说道：“真的？” 　　蒋维均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妈不成，不信您打电话去问问我妈。” 　　蒋维均说得可是大实话。 　　蒋家第三代的孩子多，哪能个个留在城里，影响太不好了。蒋松高中毕业后，进了广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收费室，蒋丹初中毕业后接了杨青柳的班，蒋菡初中毕业参加了电厂的招工，蒋林初中毕业进了军服厂，蒋杨初中毕业就去了乡下，剩下的几个都在念书呢，毕业后大概率也是要到乡下去的。 　　宋雅茹脸色不好看了起来，她可不敢去问卫慧，当初卫慧专程来武市拜访亲家，全程不苟言笑的。 　　宋雅茹心想，那三个外孙的工作怎么办啊？宋雅茹也是想当然了，蒋维均要是能安排一份工作，她就该偷笑了。 　　三份工作？她当她的外孙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优秀人才，哪个岗位离了他们就转不了吗？ 　　只有宋雅茹一个在心里着急，魏成才和魏海兰这两个正主一点也不着急，魏成才可不想去工作，他就想当蒋维均的儿子，然后游手好闲一辈子。 　　魏成才十岁才上小学，不是付不起学费，有宋雅茹在呢，怎么可能没钱上学，魏家几个孩子的学费都是宋雅茹出的。而是他不想去上，就算是把他拽去上学，他也会逃出来。 　　十岁后，魏成才倒是上学了，可三天两头的逃课，要不然就是在课上呼呼睡大觉。所以他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一个受过初中教育的人。 　　魏海兰想的是，她才不想工作呢，她要去读高中，上工农兵大学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嫁个好人家。 　　蒋乔见蒋维均反将宋雅茹一军，心里给她爸叫好。 　　宋舒敏和魏海萍做出来的饭菜分量很足，一大搪瓷盆的玉米饼子，一大盆土豆丝，一大盘白菜。 　　看着清汤寡水，比家里都不如的一顿饭，宋雅茹耷拉着脸，怒视宋舒敏说道：“敏敏，你就做这些菜？要是家里没肉票了，就不能去外面买几个肉菜，又不用票。” 　　宋舒敏苦笑说道：“妈，我倒是想去熟食店买肉，可哪里有钱啊？我都预支下个月的工资了。” 　　“你不知道乔乔还没上学吧，她没上学是因为身体不好。乔乔天天都要吃药，那些药丸可贵了，用人参、灵芝、鹿茸配的，那价钱便宜不好到哪里去，这养身体的药丸又不能报销。” 　　“我身上是真是没钱了，连积蓄都花光了。我倒是想杀一只母鸡来招待您，可乔乔平时就靠这三只母鸡下的蛋补身体呢。妈，您能理解我不是？” 　　宋舒敏不怕宋雅茹去问其他人，她虽然有钱，可也不会乱花钱，从菜市场买的回来东西都在合理范围内，不会顿顿鸡鸭鱼肉的。至于熟食，宋舒敏除了买过一回烤鸭，就没有买过了。 　　宋雅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她真的不知道蒋乔至今还没有读书上学的事情，不过这是她这个当外婆的错吗？还不是宋舒敏没写信告诉她。 　　宋雅茹生气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宋舒敏再次苦笑道：“您忙着操心大姐家的事情，那有空管我的事啊。” 　　宋雅茹噎住了，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随口说道：“吃吧，不上学就不上学吧，乔乔还小，晚点上学也没事。” 　　魏成才当初没有适龄上学，宋雅茹可是急得都睡不好觉了。 　　就当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魏成才突然说道：“小姨，你不会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吧？” 　　蒋维均一拍桌子，沉声说道：“成才你怎么说话的！你看乔乔穿的是什么衣服。妈，要是我小气，哪次陪舒敏回娘家，我不是大包小包的。” 　　宋雅茹连忙解释说道：“维均，成才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知道人参这些药材有多贵，所以才以为敏敏说穷是在骗他的。” 　　魏成才这个即将初中毕业的人，实际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二年级的程度，他还真不知道珍贵药材到底有多贵。 　　魏成才看着蒋乔身上的黑布鞋、灰裤子和黑色衣服，穿得比魏海兰还要差，他心里嘀咕，看来小姨家真是没钱，除了房子大，吃的穿的跟他家差不多。 　　那他还跑来给人当儿子干嘛，宋舒敏和蒋维均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他们说不定会打他骂他呢。 　　蒋维均像似相信了宋雅茹的解释，缓和了一下脸色，说道：“妈，吃饭。” 　　蒋乔眉头都不皱一下，吃起了玉米饼子和没放一滴油的菜。她心道原来自己灰扑扑的衣服不仅可以用来装丑，还可以用来装穷。 　　蒋乔看着她的三个表哥表姐，魏成才的吃相简直是不忍直视，吃饭不仅吧唧嘴，用手剔牙，还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面，手往鞋上摸，单手吃饭。 　　两个表姐的吃相还算可以，只是魏海兰会四处翻筷子，白菜土豆丝再怎么挑也是白菜土豆丝啊。 　　宋舒敏见魏海萍只拿着一个最小的玉米饼吃着，从不夹菜。 　　她心里叹息一声，夹了一大筷子的白菜放到魏海萍碗里，闻声说道：“海萍，吃点菜，只吃玉米饼子伤胃。” 　　面对宋舒敏的善意之举，魏海萍没有说话，低头吃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蒋乔只吃了半块玉米饼子就饱了，她只在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夹了一筷子的白菜，之后就没有动过菜了。 　　蒋乔用筷子夹着半块玉米饼子，示意宋舒敏，说道：“妈，你要吗？” 　　宋舒敏把碗递过去，说道：“给我吧，我还能吃半块呢。” 　　宋舒敏的饭量远不止一块半玉米饼子，因为没有油水，她的饭量更大了。 　　可魏成才吃饭前没有洗手，直接用手去挑挑捡捡搪瓷盆的玉米饼子，里面的每一块都被他用手摸过，搞得宋舒敏一点也不想去拿搪瓷盆里面的玉米饼子来吃。 　　蒋乔一家三口居然是最先放下筷子，宋舒敏说道：“妈，吃完饭你们去洗澡吧，洗澡间我也给你们指过了，你们的衣服自己洗，都到快成年了，衣服还能让你小姨夫洗。” 　　蒋维均去过外面的澡堂，知道某些人真的是不讲究，蒋维均事先声明说道：“洗澡间只是用来洗澡的，你们要是上小号，就到厕所去上，要不然谁弄的谁负责清理。” 　　蒋维均说的时候全程盯着魏成才。 　　宋雅茹心有不满，却不敢说什么，她对这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婿从来都是客气热情的，而且魏成才还真有这个陋习。 　　有次她的大孙子带着魏成才去钢铁厂的职工澡堂去洗澡，回来的时候皱着眉头把魏成才这个表弟在澡堂撒尿的事说给了全家人听。 　　蒋乔在心里叹气，人什么时候走，是她高估了一个在现代化世界里生活了几百年的人的忍耐力，说道：“妈，我吃完了，我先去洗澡了。” 　　宋舒敏赶紧说道：“去吧，维均，乔乔洗完你就去洗，别耽误后面人。” 　　宋舒敏等人全部吃完了，收拾碗筷，不出意外，魏海萍也帮着收拾。 第105章 　　宋舒敏发现了她这个外甥女就坐不下来,一坐下来就有点坐立不安，就是想起身走动，而且魏海萍有点想躲着魏成才和魏海兰。 　　吴香先生了三个儿子之后，才生了魏海萍,然后又生了魏海兰。魏海萍不上不下的,又是个女孩子,自然不受重视。 　　因为生活的困顿，吴香和魏二柱的脾气越来越坏,他们在外面忍气吞声，不敢得罪人,回家后就要把怨气发泄出来,魏海萍就是那个发泄对象。 　　不仅父母对魏海萍打骂，就连兄弟姐妹稍有不顺心，就对她破口大骂。可以说，魏海萍是在天天的打骂中长大,所以养成畏畏缩缩、任劳任怨的性子。 　　宋雅茹进了厨房，小声说道：“海萍,你先出去。外婆有话要和你小姨说。” 　　魏海萍把水龙头关了,低着头沉默走了出去。 　　宋舒敏继续洗着盆里的碗筷,说道：“妈你有什么事情？说吧。” 　　宋雅茹凑到宋舒敏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婆家的侄子侄女真的有人去下乡去了。” 　　宋舒敏点头,假装惊讶说道：“是啊，妈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是我大嫂家的二儿子下乡去了,下面还有两个呢，也是要下乡去的。”宋 　　舒敏没把蒋杨下乡到老家的事情告诉宋雅茹。 　　宋雅茹脸色已经不好了,她说道：“蒋家这么多能耐人,怎么不能找找门路,落实工作？” 　　宋舒敏叹气，说道：“妈，什么能耐人啊？工人、医生、当兵的，你说哪个有门路，我和我婆婆都是医生，干的都是技术活，接触不到人事方面。” 　　“我公公和蒋维均只有一条门路，报名去当兵，可没一个想去当兵的。幸亏我只有乔乔一个，独生子女，才不用为她操心。” 　　宋雅茹沉默了好半天，才张口说道：“敏敏，你看你大姐家的生活困难，你想想办法吧，帮成才、海萍、海兰找份工作吧，最好工作地点是在京市。” 　　宋舒敏被气笑了，她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宋雅茹，惊讶说道：“妈，大姐家怎么困难了，托您的福，几个孩子都是你出钱养的，大大姐和姐夫的工作也是您帮忙找的，双职工家庭，又有两个儿子工作了。” 　　宋雅茹想张嘴反驳什么，被宋舒敏挥手拦着了，宋舒敏说道：“哎，你别说她公公的事，她公公的医药费都是您付的。这样说来，可不得了，妈，大姐可真有钱。” 　　“我算她一个月能存下来30块，按二十年来算，能存下来都有七千二百块钱了。这还是往少了算的，妈，大姐这么有钱，我都想向她借钱了。” 　　宋雅茹被宋舒敏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由想到，大女儿真的这么有钱？ 　　宋舒敏把手一甩，伸手继续说道：“妈，你有不少积蓄吧。你借我点吧，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你一样的嫁妆都没给我置办，就当是嫁妆钱吧。我实在是困难，婆婆都被我借了一千多了，你就借个三百块吧。” 　　别说三百块了，宋雅茹被吴香忽悠得一百块都没有，平时都是吴家雄给她家用的。 　　宋雅茹的脸白了又白，她急忙说道：“敏敏，妈没钱，你爸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后天就走。” 　　宋舒敏心里在偷笑，面上却急切说道：“妈，你干吗急着走啊。我还想等维均发工资了，有钱给你们买火车票，你们再走呢。” 　　宋雅茹连连摆手说道：“不用，我要快点回去，回去晚了，你爸会发火的。火车票我自己买。” 　　宋雅茹担心，吴家雄本来就不愿意她带着外孙去京市，要是回去晚了，吴家雄肯定把火撒在吴香身上。 　　宋舒敏颇为遗憾的说道：“乔乔，还想吃您做的饭菜呢，可惜了。” 　　宋雅茹脸上一慌，说道：“下次你带着乔乔回娘家，我再给她做。”她身上带着的钱只够路费的，哪能去菜市场花钱买菜做饭给蒋乔吃。 　　蒋乔听见宋舒敏走进房间的声音，她打开了房门，走到自己的房间，敲门。 　　听见敲门声的宋舒敏问道：“谁呀？” 　　蒋维均把报纸放下来，边去开门边说道：“能敲门的还有谁？乔乔呗。” 　　宋舒敏失笑一声，自嘲说道：“忙着忙着，把我给弄糊涂了。” 　　蒋乔一进来，就看见宋舒敏去拿梳妆台上的雪花膏，蒋乔立马阻止说道：“妈，别动。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雅霜的雪花膏是擦脸的，百雀羚是擦身体的，友谊是擦脚的，你别用错了。” 　　宋舒敏惊讶的看着梳妆台上摆着的三种雪花膏，说道：“我还以为你买这么多种，是换着用的，原来是擦不同地方的。” 　　蒋维均重新坐在小沙发，抖抖报纸，说道：“我闺女真是活得精致，你这个当妈的学着点。” 　　宋舒敏轻哼一声，拿起那瓶雅霜的雪花膏，说道：“好呀，从今天起我就好好保养。你可不许说我浪费钱败家。” 　　蒋维均明智的当作没听见这话，转而问道：“乔乔，你饿不饿，要不在这里吃点饼干？” 　　蒋维均知道了宋舒敏和蒋乔合力把家里的好东西藏起来的事情。因为他在房间里刚偷吃了两块桃酥，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蒋乔摇头说道：“我不饿。爸妈我回去睡觉了。” 　　宋舒敏说道：“走吧，对了，乔乔他们后天就走了。” 　　门重新关上，宋舒敏擦完脸，看着蒋维均感慨说道：“海萍这孩子真可怜，我都怀疑她有心理疾病，好像特别怕人。” 　　蒋维均边看报纸边说道：“把孩子生下来，就要好好养。我当了爸之后才知道，不是让孩子吃饱穿暖就够了。” 　　宋舒敏轻嗤一声，带点火气说道：“吃饱穿暖？海萍穿的布鞋底都快磨平了，一点也不保暖，手上都是冻疮，连夹菜都不敢。” 　　“海兰和成才都欺压她，他们对海萍的态度恶劣的很，衣服都丢给海萍洗。我妈不是爱屋及乌很疼吴香的几个孩子吗？怎么不疼疼海萍这孩子呢？” 　　蒋维均想了想说道：“我看了一眼，海萍长得很像魏二柱。你知道你妈有多讨厌魏二柱。” 　　宋舒敏扬了一下下巴，说道：“那倒是，我妈当初想让吴香嫁给我爸手底下的一个徒弟，说好的婚事被魏二柱横插半截，硬生生的如意快婿变成一个没工作没文化的二流子。我妈能不气魏二柱吗？” 　　蒋维均突然说道：“你看让海萍这个外甥女去连市驻扎部队上的服务社工作怎么样？” 　　宋舒敏微微拧着眉，说道：“你怎么想帮她了？” 　　蒋维均叹了口气，说道：“我看她手脚麻利，是个干活的好手。去当售货员挺合适的，只比乔乔大几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蒋维均是有些门路，知道一些内部的招工，可他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会盲目安排的。 　　他帮魏海萍不仅是因为她可怜，也是因为魏海萍能干好售货员这份工作，而且能通过招工考试。 　　宋舒敏想了想，如果没人帮魏海萍，她肯定是要到乡下去，她这个软性子，不知道怎么受欺负呢。 　　以后在乡下结婚生子，如果遇上个老实人还好，要是碰上个奸猾的男人，魏海萍前后半生，都要泡在苦水里。到连市去，远离家庭，说不定性子会变得硬气点。 　　宋舒敏迟疑问道：“那二嫂那边怎么办呢？你还有门路？” 　　蒋维均没好气说道：“她想得美，写信来找我给蒋竹找门路。这事她和二哥就没有办法吗？无非是出一大笔钱，或者让蒋竹顶班的问题。他们不舍得出血，就让我浪费人情，我才不乐意当那个冤大头呢。” 　　宋舒敏笑意盈盈的看着蒋维均，说道：“我还以为以你和二哥的关系，这个忙你会帮你。” 　　蒋维均说道：“我不帮，又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家里四个人挣工资呢。爸妈都不出力，我干吗出啊，帮他还不如帮我那些家里困难的战友呢。” 　　宋舒敏表扬说道：“不错啊，蒋维均，这种觉悟继续保持，我乐意你去帮助有困难的人，不过提前是把我们这个小家放在第一位。” 　　蒋维均得意说道：“那是自然的。” 　　魏海兰在房间里小声问道：“外婆，小姨家真的穷吗？我看用的家具和东西都是上好的。” 　　宋雅茹心里不舒服，说道：“那是你小姨的外公外婆和婆婆给买的，这些东西都快用了十几年了，不是新的。” 　　蒋乔家没有人摔摔打打的，都是性子稳重的人，所以宋舒敏从广市搬来的家当都没有破损，连一个锅碗瓢盆都不用新置办。 　　魏海兰撇嘴说道：“把钱都花在小表妹身上太不值得了。对了小姨为什么只生了小表妹一个，小姨不想生吗？” 　　七年间，宋舒敏没和宋雅茹联系过，宋雅茹还真不知道宋舒敏只有蒋乔一个孩子的原因。 　　连宋舒敏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孩子，都是吴家雄写信问蒋维均，蒋维均告知吴家雄，然后吴家雄告诉吴家人的。 　　宋雅茹斥责道：“小孩子家家的，问起生孩子的事，你羞不羞。” 　　魏海兰赶紧闭上眼睛睡觉，一旁的魏海萍静静躺着，整个身体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第106章 　　第二天一大早,蒋乔没在家里看见韩修的身影，挺不习惯的。 　　早餐是玉米碴子粥和咸菜，蒋乔还额外有了一个白煮蛋。 　　宋舒敏把早饭端到饭桌上，魏成才还没起床呢。魏海萍五点多的时候就起来扫地、拖地、擦桌子,帮宋舒敏做早饭了。 　　宋雅茹和魏海兰是六点半时候起的,洗漱完就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广播。 　　宋雅茹去看蒋维均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了,赶紧去把书房里把魏成才叫起来。 　　魏成才打着哈欠直接到饭凳上坐下，蒋维均沉声说道：“成才,去刷牙洗脸。” 　　魏成才想拍桌子发火，一转头就对上了蒋维均冰冷的视线,魏成才连忙把手缩回去,起身往洗漱间去。 　　蒋乔、蒋维均和宋舒敏都把各自用的毛巾、洗脸盆、洗脚盆和洗漱杯子连同牙膏牙刷拿回房间里去了，蒋乔还把韩修的那份洗漱用品也拿回了小房间。 　　宋舒敏给他们都准备新的牙刷和新毛巾，不过牙膏是共用的，洗漱杯子没有,用碗来替代。 　　魏成才涮完牙，洗完脸重新回来坐下,看见蒋乔手里的水煮蛋,碍于高大的蒋维均,他没敢直接上手抢,他直接跟宋雅茹说道：“外婆,我想吃鸡蛋。” 　　宋舒敏似笑非笑说道：“妈，家里只有一个鸡蛋,还是今天刚生下来的，乔乔身体不好,鸡蛋我们一向是全留给她吃的。况且今天三只母鸡只下了一个鸡蛋。” 　　五点的时候,蒋维均就起来去把鸡窝的鸡蛋给捡了,只留下一个在鸡窝里。 　　宋舒敏都这么说了，宋雅茹还能说什么，只好说道：“成才，回去外婆就给你煮鸡蛋吃。” 　　魏成才想起鸡蛋的美味，不由的舔舔嘴唇，得寸进尺说道：“不仅吃鸡蛋，我还要吃肉。” 　　宋雅茹笑呵呵道：“好。鸡蛋和肉都做。” 　　宋舒敏以为魏家真不穷，靠着多年来吸宋雅茹的血，富着呢。其实宋舒敏是真的想错了，魏二柱是个吃喝赌的烂人，再多的钱也被他花光。 　　魏家的孩子要想吃到荤腥只能去外婆家去吃，但也不能多去，要不然外公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虽然小姨家是个面子光，但魏海兰是真的想留下来。小姨家穷她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还没有这么大的房子呢，冬天还没有暖气，跟个冰窖似的。 　　留下来，不仅能有单独的房间住，还得接触到干部家庭的男孩子，说不定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攀上一门好亲事呢。 　　魏海兰心里这样想着，就付出行动了。魏海兰笑着问道：“乔乔，你说说大院里发生的趣事呗，我很想听。” 　　蒋乔用播报新闻的语气说道：“大院里的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子叫乌宝珠。刚好她家发生了一件事，表姐我就说给你听吧。” 　　“前不久，乌宝珠的外婆带着几个表兄弟姐妹上她家来了。乌宝珠的家庭环境是大院里最好的了，她爸是个师长，家里有只有一个孩子。家里富裕，好东西多。” 　　“她的表兄弟姐妹虽然是眼馋她家里的好东西，明着要乌宝珠不给，然后他们就偷乌宝珠家的东西。乌宝珠发现东西不见后直接去报警里，公安来到家里一查，就查到她家来到亲戚身上，还把东西给找到了。” 　　“然后偷东西的人就被抓了，在牢房里待了几天，还传出了偷东西的名声，以想工作人家都不要偷东西的人。几个亲戚被放出来，就去乌宝珠家里闹，想把家给砸了。” 　　“乌宝珠说，你们要是敢砸东西，以后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去砸婚房里的东西。乌宝珠真是聪明极了，大家都说以后谁家有难缠的亲戚上门来顺东西，故意摔东西，就照乌宝珠的做法来。” 　　蒋维均和宋舒敏在心里偷笑，宋雅茹和魏海兰的脸都青了，蒋乔的语气一点也不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真的好像是在说一件趣事给她们听的。 　　魏成才恰在此时开口说道：“小姨，你怎么把书房里面的自行车锁上了，你把自行车打开吧，我要用。” 　　蒋维均沉声说道：“那是我和你小姨结婚的时候，买给你小姨的。我们都舍不得骑，再说外面都是雪，你骑什么自行车！” 　　魏成才小声嘀咕道：“这么小气吧啦的。” 　　这句话，饭桌上的人全部听见了，大家都装聋做耳。 　　宋舒敏说道：“妈，等下我们上班去了，你们就在家里待着？” 　　宋雅茹说道：“嗯，我们就在家里待着，外面路面都结冰了，太冷了。” 　　宋舒敏喝了一口粥，说道：“那好，维均会把午饭打回来的。” 　　宋雅茹不想自己动手做饭，她点头说道：“那辛苦维均了，明天吃完早饭我们就回去了。” 　　蒋维均客气道：“妈怎么不多待几天？” 　　宋雅茹摆手说道：“不了，就快要过年了，家里还得我操持呢。” 　　魏成才惊讶问道：“外婆，我们明天就回去？我还没有逛过首都呢。” 　　宋雅茹说道：“首都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那些店。京市太冷了，外婆受不了。” 　　宋雅茹心想，不回去整天窝在女婿家里吗？没人带着，她也不好意思上别人家串门，再者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上别人家总得带点特产什么的。女婿家里也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充数的。 　　魏成才急了，脱口而出说道：“外婆，我不回去。我要给小姨夫当儿子。” 　　虽然小姨夫没钱，可给他当儿子，小姨夫的军装他就能穿了，那多威风啊，当兵的爹比起锅炉工的爹来，当然是当兵的爹更好听。 　　蒋维均的脸立马黑了，他一拍桌子说道：“我不需要儿子。” 　　要是魏成才是他儿子，就这哪看哪糟心的样子，他蒋维均怕是迟早有一天被气死。 　　见蒋维均发火了，魏成才怂了，闭上了嘴巴。 　　宋舒敏眼圈直接红了，忍着气说道：“妈，大姐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我婆婆要是知道了，我过继了一个外姓人当儿子，怎么想我？怕不是被气到直接把我这个儿媳妇扫地出门。” 　　蒋乔见状，适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宋舒敏。蒋乔分辨得出来，宋舒敏是被气的眼眶通红，而不是被所谓的亲人伤到了心想哭。 　　魏成才说话太突然了，宋雅茹直接懵了，把外孙子过继给小女儿的事，大女儿没跟她说过了。外孙子身上没有流有蒋家的血，亲家母又不缺孙子，哪能同意这事。 　　宋雅茹连忙摆手，解释说道：“不是，敏敏，维均，成才这孩子是胡说的，没有这事，我可没有这个打算。” 　　宋舒敏用手帕遮住脸，假哭几声，心底冷哼，您是没有这个打算，可您如珠如宝的大女儿有啊。 　　蒋维均微眯着眼睛，看着宋雅茹，冷声说道：“岳母，我可没有过继的打算。我们都没空陪您，不如您今天就坐火车回去吧。要不然过几天，就快到春节了，火车票可不好买。” 　　虽然宋雅茹这个岳母向来拎不清，偏信偏帮吴香这个大姨子，可蒋维均对宋雅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是第一次下了宋雅茹的脸面。 　　蒋维均给气的，他爸妈都没跟他提过继的事，外家人在那操心什么？ 　　宋雅茹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哭着说道：“好，我们不在这里讨人歉，收拾东西这就走。” 　　宋舒敏呜呜假哭，根本没人去拦宋雅茹。 　　宋雅茹一看没一个拦着她，脸一下涨得通红，大声说道：“海萍，海兰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魏海萍被吓得一哆嗦后，直接去收拾东西去了，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把晾衣杆上的衣服扯下来，塞到一个包袱皮里。 　　没一会，魏海萍就从房间里拿着全部的行李走出来了。 　　宋雅茹这下子不走也得走了，她看了一眼宋舒敏，说道：“敏敏，妈妈这就走了。” 　　宋舒敏头都不抬，发出呜咽声。 　　宋雅茹一跺脚，拉着魏成才的手，大声说道：“海萍、海兰我们走！” 　　四个人还真撩开棉帘走出了门槛，宋雅茹在门外停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追出来，只能愤愤然真的走了。 　　蒋乔走去窗前看，院子里没一个人影，往后招手说道：“妈，可以了，他们真的全走了。” 　　宋舒敏赶紧把捂脸的手帕拿开，露出个笑脸来，说道：“怎么样，我的哭声跟真的一样吧。维均，去房间里把三瓶牛奶和铁盒饼干拿出来。” 　　蒋维均捡完鸡蛋后，就揣着牛奶证去门口把订的牛奶取回来了，放在房间里用热水温着。 　　蒋维均一人分完一瓶牛奶，又把铁盒打开，说道：“赶紧吃，玉米碴粥和咸菜统统不要了，拿去喂□□。我们就吃这个。” 　　蒋乔说道：“妈，我喝牛奶就够了，我还吃了一个鸡蛋呢。” 　　宋舒敏也不逼蒋乔吃饼干，说道：“他们睡过的床铺等我回来收拾，乔乔你别碰。” 第107章 　　蒋乔点头,等宋舒敏和蒋维均走了，她立马去书房。入了冬，蒋乔就不需要天天去买菜了，家里存储有近千斤的蔬菜呢。 　　一进书房就看到书柜上的书东倒西歪的,不用说一定是魏成才弄的。蒋乔把书摆放好,把行军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抱起来,放进一个大木盆里，把行军床收起来。 　　收拾好了书房,蒋乔来到父母的房间，把床上的用品都丢到大木盆里去。蒋乔没有房间柜子和抽屉的钥匙,剩下的归置只能让宋舒敏回来弄了。 　　韩修在家左等右等不见蒋乔来家里,等李红英和韩山河一去上班后，立马出门来找蒋乔来了。 　　“乔乔！”韩修扬声喊道。 　　“我在我房间里。”蒋乔微微提高音量说道。 　　韩修连忙朝房间房间奔去，好奇问道：“你外婆他们呢？出去了吗？” 　　蒋乔轻描淡写说道：“回去了，来把这些吃的全部放回零食抽屉里面去。” 　　韩修一眼认出了纸箱里装的零食就是零食抽屉里面的,他高兴称赞说道：“乔乔，你真聪明,我才不想我爸买的牛肉干给你不喜欢的人吃。” 　　蒋乔赞同说道：“我也不想,所以才把东西都藏起来了。你快点弄完,我们早点上课。” 　　一听蒋乔的催促,韩修忙不迭的抱着纸箱出去了。蒋乔抱着床底的大纸箱,把里面的大米、白面、鸡蛋、腊货、干海货都放回厨房里去。 　　蒋乔一从厨房里出来，韩修眼睛里就闪着八卦的光,忙问道：“你外婆他们是因为什么提前走的？” 　　蒋乔坐下来，说道：“你很聪明嘛,还知道他们是提前走的。我爸发火了,直接把他们赶走了。” 　　蒋乔说得含糊,她不想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给韩修听。 　　韩修兴奋的“哇”了声，由衷的说道：“叔叔真厉害。” 　　蒋乔给韩修讲了十来分钟圆的知识点，就听见门外林菊花特有的大嗓门在喊道：“乔乔丫头，在吗？” 　　蒋乔一听刚忙把小白板、桌子上的笔和笔记本全部收到空间里去。 　　韩修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蒋乔还给他擦修复伤疤的膏药，不仔细瞧，瞧不出他右边太阳穴附近的淡痕。所以这次韩修没有避回房间里去。 　　蒋乔把放在空间里面的眼镜拿出来，戴上说道：“在呢，菊花婶子。” 　　韩修有些不忍直视，微微移开视线，蒋乔平常在家不戴眼镜的，韩修都不适应蒋乔戴上眼镜的样子。 　　林菊花兴冲冲的进来，立马在蒋乔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八卦的问道：“昨天，你外婆和表哥表姐不是来了，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乔乔丫头你外婆走的时候还是哭着走的，大院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蒋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道：“我爸让他们走的。” 　　林菊花立马兴奋的朝蒋乔的方向侧过了半个身子，迫切问道：“你爸为什么要让他们走，是不是吵架了？” 　　蒋乔轻描淡写的说道：“表哥想给我爸当儿子，我爸不同意，还很生气，就发火把他们赶走了。” 　　一听这话，韩修眼睛瞪的大大，脸上露出急色，想要说些什么，蒋乔给了他个眼神，让他不要说话。 　　林菊花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蒋维均和宋舒敏两个人再能耐有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儿子，家里没有儿子，就要被人看轻，在亲戚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菊花幸灾乐祸说道：“乔乔丫头，你表哥也是好心。蒋副师长也真是的，有人来给他当儿子干嘛不乐意啊，还把人赶走。” 　　“乔乔丫头，不会是你在故意使坏吧，不想你爸妈有儿子吧，怕他们有儿子以后不对你这个丫头片子好了。这可不行啊，要是你没有个兄弟，等你以后嫁人了，都没有底气。” 　　蒋乔还没怎么样呢，听着林菊花口无遮拦的话，韩修的小脸涨得通红，他攥紧拳头，起身气愤说道：“乔乔还有我呢，我保护乔乔，才不会让人欺负她呢！” 　　蒋乔这辈子根本没打算嫁人，结婚生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蒋乔淡定的把韩修重新按在凳子上。 　　蒋乔假装天真说道：“我想要个弟弟，不想要哥哥，表哥比我大了八岁，不能跟我玩。我想要个弟弟，就有人陪我玩了。要是我二伯家的小堂弟能给我爸妈当儿子就好了。” 　　林菊花心想，蒋乔这丫头还不算太独，只知道顾着自己，不想让父母有儿子。人家只是想要个弟弟而已，也没拦着。 　　这次来的那个表哥，年纪也真的是太大了，根本养不熟，还是过继个比蒋乔小的更好些。 　　林菊花满脑子的老古董思想，这会她热心说道：“乔乔丫头，那你跟你爸妈闹呗，反正你妈也生不出来，一定得有个儿子啊，要不然以后怎么办呢，想想都凄凉。” 　　“你可不能学着乌宝珠那丫头，她小舅妈想把小儿子过继给她家，给她当弟弟，她死活不同意，还把人弄到派出所去了。这可不行，这不是让乌师长绝了户头了嘛。” 　　蒋乔心里没起半点波澜，面对这种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还引以为傲的人，你怎么怼她，她都是不会转变思想的，蒋乔面上较真说道：“我想有个弟弟，不想要个哥哥。” 　　林菊花笑开说道：“这就对了，你二伯家应该不止一个儿子吧，让你奶奶跟二伯说，你二伯和二伯娘肯定会同意的。” 　　蒋乔不知道卫慧和蒋红峰面对小儿子没有儿子的事是怎么打算，不过以她爸妈的表现来看，根本不会帮别人养孩子。 　　蒋乔点头“嗯”了声，做出呆傻的模样，伸出来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我爷爷奶奶有五个孙子呢。” 　　林菊花一拍大腿，不平说道：“你外婆也真是，蒋副师长把他们赶走也是对的。你爷爷奶奶都有那么多的孙子，那稀罕一个外姓的假孙子啊。” 　　“我看你外婆他们穿着不咋地，家里穷吧，十七岁都可以结婚娶媳妇了，这不是奔着你爸妈手里的钱来的。你外婆可真缺德，想要肥水流了外人田，难怪蒋副师长发火。” 　　还别说林菊花小肚鸡肠的一个人，三观有的时候还是正的，深谙家长里短的门道，林菊花嘴碎，爱跟人计较，可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蒋乔做出一副迷茫，完全不懂林菊花说什么的样子，林菊花一见蒋乔的反应，就觉得无趣，蒋乔不应该跟她一起说说坏话嘛。 　　林菊花起身拍拍屁股，撇嘴说道：“我该走了，我得上乌家去说道说道，你看乔乔丫头都愿意有个过继的弟弟了，她乌宝珠一个将来要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做乌家的主。” 　　林菊花一走，韩修急忙说道：“乔乔，你不会真的想有个弟弟吧。我告诉你，这可不行，你弟弟以后长大说不定会欺负你，还会抢你东西呢。” 　　韩修之所以会对弟弟这一物种有偏见，原因在周鹏飞这个好朋友身上，周鹏飞时常在韩修面前说后妈的坏话，说后妈没一个好的，等后妈生下了弟弟之后，弟弟会霸占你的房间，抢你的东西，还会在大人面前告你的黑状，说你欺负他。 　　蒋乔冲韩修眨眨眼说道：“我没那么蠢，我是骗林菊花呢，要不然她会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的。我只要我爸妈生下来的弟弟妹妹。” 　　三岁后她就做好当姐姐的心理准备了，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弟弟妹妹一个都没来。 　　韩修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乔乔你说得跟真的一样，把我也给骗到了。” 　　林菊花这一张巧嘴，一上午就把从蒋乔那里听来的话，给宣扬了出去。知道蒋乔外婆的坏心思后，三观比较正常的人都站在了蒋维均和宋舒敏这边。 　　早先因为宋雅茹哭着带着三个孩子离开的事，对蒋乔家有不满的人也改变了态度。怎么说都是长辈，再怎么样也不能把长辈干出去啊。 　　哦，原来这个长辈想要过继一个都快十八的外孙给你家啊，让你家给他找工作找房子出钱媳妇，那没事了。 　　这种长辈就该拿扫把赶出去，家属们都联想到自家那些糟心的亲戚，感同身受都觉得蒋维均做得对，还同情宋舒敏有这样一个想要祸害亲闺女的亲妈。 　　蒋维均这天午休结束后，从家里出来，路上有几个相熟的战友，靠到他身边来，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有一个战友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叹息说道：“兄弟啊，你也真是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丈母娘。” 　　蒋维均原本还在想，让岳母哭着回去这事的后续不处理好，他和宋舒敏的名声就会烂了，他原本还想等到有人问这事的时候，再哭诉，倒苦水呢。 　　没想到峰回路转，看着路上的人对他投来的同情目光，这下子倒是不用担心了，不用猜，这一边倒同情他家的局面，肯定是蒋乔的功劳。 　　蒋维均面上做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却在心里笑了笑，她丈母娘出身好，虽然脑子越来越糊涂了，还是要一点脸面，做不出撒泼打滚誓不罢休的架势。 　　经过这么一回，蒋维均可算是理解宋舒敏当初知道婚后不用跟父母住在一起，为什么忍不住偷着乐。 　　现在蒋维均庆幸不跟岳父岳母住在一个城市了，要不然时不时来家里一回，他还真的受不了。 第108章 　　金灿灿的春光撒在冰雪消融的大地上,泥土地上还有一点点的绿色已经在冒头了。 　　宋舒敏在饭桌上絮絮唠叨着：“别去人多的地方，要是感觉不对头了，就去医务室，知道吗？还有买了菜,就赶紧回来,不能溜去远的地方去逛,要不然以后零花钱没了，知道吗？” 　　蒋乔默不作声咬了口白菜包子,还用余光看了一旁的韩修一眼。得，这家伙正处于兴奋当中呢,心思估计早飘到外面去了,宋舒敏说的话韩修大概一句也没听见。 　　眼看宋舒敏就要说到结尾处了，蒋乔赶紧不动声色在桌底下用脚碰了一下魂游天外的韩修。 　　宋舒敏做了一句总结，说道：“年年，记住我的话了吗？” 　　韩修刚好回过神来,使劲点头说道：“记住了，每一句话都记住了。” 　　蒋维均放下大海碗,一副宋舒敏小题大做的样子,说道：“行了,年年都跟我锻炼了几个月的身体了,连一次小感冒都没有过。你就不要担心这个担心这个哪个了。赶紧吃,粥都要凉。” 　　宋舒敏见在座的三个人都不以为意，轻哼一声,说道：“好，那我就不说了。”是您该说的都说完了吧。 　　虽然已经是早春了,但天还没有回暖多少,蒋乔和韩修都全副武装,手套、帽子、围巾一应俱全。 　　宋舒敏一手牵着一个，往大院门口走。 　　到了门口，蒋乔提着菜篮子，说道：“妈，你走吧，我保证把你交代要买的菜买齐，立马回去。” 　　韩修仰头看着宋舒敏，说道：“姨姨，我保证跟着乔乔，不到处乱跑。” 　　合着就她一个瞎担心了。宋舒敏在心里没好气的想道，宋舒敏佯装怒道：“那我走了。”说完，还真的走了。 　　韩修侧头有点担心问道：“姨姨不会是生气了吧。” 　　蒋乔起步往副食品店走，淡淡说道：“我妈那是逗我们玩的，她没生气。走，我们去食品店。” 　　宋舒敏交代要买四块豆腐和一条三斤重的鲤鱼，今晚就吃白菜豆腐炖鱼。 　　看着副食品店门前满满当当的人，韩修摩拳擦掌说道：“乔乔，你把菜篮子给我我去买吧。” 　　蒋乔一看韩修抑制不住的样子，就知道他压不住他体内的洪荒之力了，这会的韩修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迫不及待奔向渴望已久的天空。 　　蒋乔真把菜篮子和钱票，递给韩修，说道：“要四块豆腐和一条三斤重的鲤鱼。” 　　这个时节，市面上还没有的蔬菜，还是老四样，大白菜、土豆、萝卜、大葱，这些菜家里都有，去年冬储过冬菜的还能吃到新鲜蔬菜上市的时候呢。 　　韩修忙不迭的把菜篮子揽住手腕上，还挺美的，这会倒是不觉得菜篮子土了。他把钱放在口袋里，说道：“知道了。” 　　虽然菜由韩修买，但是蒋乔还是跟着韩修，韩修走到买豆制品的柜台前排队，一轮到他了，他大声神气说道：“同志，要四块豆腐。” 　　这清亮有穿透力的声音，搞得像是完成什么重要使命，不少的人纷纷看向韩修。 　　蒋乔有扶额的冲动，一点也不想站在韩修这个二愣子身边。 　　韩修完全没有察觉到别人好奇的目光，他目不转睛看着售货员用纸包着四块豆腐放在他递过去的菜篮子里。 　　豆腐买完后，韩修把副食品店看了个遍，也没有看见鱼的影子，韩修这才回过头来问道：“乔乔，没有鱼啊？” 　　蒋乔拉着他从副食品店里出来，说道：“买活鱼要去菜市场。你跟我来。” 　　大院附近的菜市场是真的大，是京市最大的菜市场之一，从入口处都望不到底。 　　菜市场里面热闹非凡，不仅附近的人来买活禽活鱼，其他区的人也会远道而来，买在其他菜市场买不到的活物。 　　蒋乔把韩修带到长长的白瓷砖水池子面前，里面各种各样的鱼在游动。 　　韩修被吸引了，他时间忘记了买鱼的事情，看着鱼游来游去的欢快样子，看售货员抓鱼，捞鱼，他觉得特别有趣。 　　蒋乔无奈，只能自己上了。她目光望水池子里一扫，就挑到一条鲜活的三斤多的鲤鱼，蒋乔指着那条鲤鱼说道：“同志，我要这一条。” 　　售货员同志一抓，就把蒋乔指的那条鱼给抓了出来，用纸包着，往称上一丢，一拨称当，说道：“三斤四两，一块七毛。” 　　所以说为什么蒋乔家也不是天天买肉吃，要吃肉，一天的菜钱至少要两块，一个月就要六十元了，还不算上油盐酱醋，米面，耗费的煤气钱呢。 　　蒋乔拉了韩修一下，说道：“年年，把钱给付了。” 　　韩修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两元的纸币来递给售货员，售货员把鱼往韩修的菜篮子里一扔，找了三毛钱给韩修。 　　蒋乔把头往出口处歪，说道：“走不走？” 　　韩修犹豫不决，纠结道：“要不，乔乔我们再看一会。” 　　蒋乔颔首说道：“可以，不过浪费的时间用你午睡的时间补回来。” 　　韩修的眉头都要拧死了，在午睡和看活物之间反复横跳了好一会，说道：“可以，看完一回，以后我都不看了。” 　　蒋乔心道真是不容易啊，韩修居然选择了在菜市场看活禽，看来他真的是被关太久了。 　　蒋乔不无不可说道：“那好吧。” 　　接下来韩修去看了活的甲鱼，活的鸭子，活的大鹅，活的兔子，连活禽的排泄物都能忍受下来。 　　足足看了半个小时，韩修才舍得离开，回去的路上，韩修期待说道：“乔乔，我们买只兔子回去养吧，还有大白鹅，对了还可以把鱼放在大水缸里养。” 　　这是要把家里变成养殖场的节奏，蒋乔可不想闻着各种动物的粪便，要不是为了鸡蛋和鸡粪堆肥，她连鸡都不想养。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不能，上头规定每家每户只能养三只鸡，要是真的能养，大院里的人早就养了。” 　　韩修的脸色快速淡了下来，不高兴说道：“那行吧，不养了。” 　　蒋乔不说话，让他自己平复情绪。 　　过了一会，韩修这个吃货说道：“乔乔，让姨姨买甲鱼来吃吧，我还没有吃过甲鱼呢。” 　　有蒋乔的空间在，韩修吃过了不少的好东西，各种肉类和海鲜他都吃过不少，但他没有吃过甲鱼。 　　蒋乔拒绝并含糊说道：“你看到甲鱼外面的壳了吗？甲鱼没什么肉，买来只能做汤，熬出来的跟清水差不多，不好吃。所以我妈从来不买。” 　　蒋乔还真不好甲鱼那一口，在她看来，甲鱼是用来补身体，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尝鲜买一回，韩修知青身体不好，李红英手里有不少珍贵的补品，甲鱼也不需要买，现在身体好多了，更不用买了。 　　韩修打的主意，只要蒋乔多说几句委婉反对的话，他立马会打消念头。 　　果不其然，韩修立马改变主意说道：“那就不买了。” 　　蒋乔说起另外一件事，她说道：“我妈给的买菜钱，不是还剩下三毛，这样我们一人一毛五分。以前买菜剩下的钱，给我妈她都不要的，当作给我的跑腿费。” 　　韩修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天一毛跑腿费，一个月有三块，七个月就有二十一块了。 　　韩修惊诧说道：“乔乔，你好有钱，一年的跑腿费比过年收到压岁钱都要多。” 　　蒋乔看了韩修一眼，说道：“你不用羡慕我，现在你也有了，以后的跑腿费我们平分。” 　　在蒋乔家生活了几个月，韩修是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把李红英告诉他要注意分寸的话丢到脑后了，韩修掏出两毛来递给蒋乔，说道：“我要一毛，你要两毛好了。” 　　蒋乔把两毛钱不客气的收进口袋里，韩修脸色平常，一点也不在意。 　　“给你五分钱。”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五分钱递给韩修，她不占小孩便宜。韩修不贪财的样子，让她想到了一件事，韩修从来没有问过她，她能不能用魔法变出钱来？韩修也从不提要求，让她用魔法变出具体的某样东西来。 　　韩修也不客气把五分钱揣进兜里。 　　跟蒋乔家住在同一排的沈杏芳，讶异的把韩修瞧了又瞧，惊奇说道：“韩修这是跟乔乔一起出去买菜了？” 　　韩修神气活现的微扬下巴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开心说道：“是呀。” 　　沈杏芳感叹说道：“那可真不容易，你奶奶终于舍得把你放出去了。” 　　李红英对韩修看得那叫一个紧，只要韩修在外面跟别的孩子多待一会，立马亲自把韩修叫回家去。每年拜年的时候，李红英也很少让韩修露面。 　　不少人在背地里嘀咕，这养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啊？就是孙女，大院里的女孩子也没有这种养法的，都十岁的大孩子了，都不让出大院门。 第109章 　　去菜市场逛的杨翠翠凑了过来,嘲讽说道：“放出去干什么？给别人家当苦力，买菜吗？连自家的菜都不帮忙买，去给别人家买菜！” 　　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王建国的身体终于恢复过来了,浑身上下都不疼了,去上学去了。这不,杨翠翠又开始抖擞起来了。 　　王建国以前长得那真叫富贵，七十年代初期大部分人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了,即使大院里有不少人条件都不差，可还真找不出来一个像王建国这样胖的孩子来。 　　蒋乔把王建国全身的筋打伤了,让王建国吃不下睡不着,几个月下来瘦了一大圈，他伤好了一出门，都没人把他认出来。 　　韩修挺起胸膛，直视杨翠翠,大声说道：“我家不用买菜。” 　　自从把韩修放到蒋乔家寄养，韩山河和李红英都放飞自我了,除了周日韩修回家,平日里一日三餐吃的都是食堂,所以说韩家是真的不需要买菜。每月李红英都把家里一半的食品供应票给了宋舒敏。 　　杨翠翠语塞了一会,挑拨离间说道：“我说,年年，你奶奶可是月月把好东西往蒋乔家里送。你可不能犯傻,不仅给钱给票，你还给人家干活。” 　　韩修眼神鄙视看着杨翠翠,一点也不受她的挑拨,说道：“我乐意,我帮姨姨和叔叔干点活又怎么了？” 　　杨翠翠生气瞪着眼睛，说道：“嘿，你这孩子怎么……” 　　沈杏芳一把扯过杨翠翠，然后放开说道：“杨翠翠，你少说点。韩修跟蒋家的关系比起干亲也不差什么了。韩修买个菜有什么？你家的活徐凤娟可没有干。” 　　杨翠翠十几年没有干过活了，王来娣和王盼娣都下乡去，家里的活计都是王招娣干的，可王招娣干粗活重活倒是很在行，缝缝补补的活她就不行了。 　　这精细活原来都是王来娣干，杨翠翠也手生了，杨翠翠就使唤徐凤娟做她家的针线活。 　　趁着杨翠翠跟沈杏芳在那理论，蒋乔拉着韩修的手，赶紧走了。 　　韩修边走边吐槽说道：“王建国她妈真爱多管闲事。” 　　蒋乔心道，可不是吗？杨翠翠这根搅屎棍，上辈子也是整日蹦跶。偏偏王贵一直没有调走，退休了都住在这里呢。 　　六点钟多的时候，李红英来了，边跨门槛边喊道：“年年出来，奶奶来。” 　　蒋乔家刚吃完晚饭，韩修和蒋乔窝在蒋乔房间，写着各自的作业。一听到李红英的喊声，韩修立马快步走了出去。 　　李红英跟在厨房里面忙活的蒋维均和宋舒敏说了几句话，就拉着韩修问道：“今天出去怎么样了？” 　　韩修兴奋起来说道：“太好玩了，菜市场里的动物好多啊，有大白鹅，那鹅毛真漂亮，还有带着壳的甲鱼，还有……” 　　韩修亢奋得说个不停，边说还边学鸡鸭鹅的叫声。 　　宋舒敏笑道：“在饭桌上，年年的嘴就停过，把菜市场见到的东西翻来覆去说了又说。” 　　李红英看着眉飞色舞的韩修，心里歉疚了起来，要不是宋舒敏劝她，她怕是要把韩修再拘在大院里。 　　李红英神情专注听着韩修说了老长的一大串，等韩修说完，李红英揉了揉他脸上的肉，说道：“以后，你想出去就出去，奶奶不管你了。” 　　韩修欢呼一声，拍李红英的马屁说道：“奶奶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奶奶了！” 　　就这样韩修获得了随意出门的自主权，可他根本没有时间出去，除了每天早上和蒋乔出去买菜。 　　周一到周六，他白天有课，晚上还要写作业。周日，他得回去陪爷爷奶奶，李红英工作辛苦，都五十好几的人，休息日就在家休息，都不爱出去。李红英不出去，韩修就得做个孝顺孙儿，在家陪长辈。 　　春了来了又走，烈日炎炎，树上的蝉鸣叫不止，菜园子里瓜果蔬菜一片繁盛。 　　宋舒敏边剥鸡蛋，边正色叮嘱道：“乔乔，记住了，十点半的时候出去接你海萍表姐。” 　　蒋乔点头，轻声说道：“我记住了。” 　　韩修插话说道：“要是乔乔忘记了，我会提醒她的。” 　　两个孩子总有一个记住的，宋舒敏这样想放下心来。 　　以魏海萍闷声不吭，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的性子，要是没人出去接她，她能顶这大太阳在外面站到宋舒敏下班回来。 　　魏成才、魏海萍、魏海兰都是今年初中毕业，三个都被分配到了乡下。吴香舍不得把工作让给出去，连小儿子魏成才都舍不得。 　　三个只能下乡去了，虽然是同一个班级毕业的，又是亲兄弟姐妹，但他们不仅没有被分到同一个地方，还给分到不同的省份去。 　　蒋维均说要给魏海萍安排工作，可不是说说的。等魏海萍一毕业，吴香就迫不及待把这个看不顺眼的大女儿赶去下乡了。 　　蒋维均从吴家雄那里知道了这事，等魏海萍离开家，刚到下乡的地方，宋舒敏的信和汇的路费也到了。 　　宋舒敏在信里说让她来京市一趟，让她上火车前发个电报，告诉宋舒敏买的是哪天的火车。 　　当地的村委会也收到了通知，魏海萍她小姨病了，要她去照顾一段时间，要他们给魏海萍开介绍信。 　　三天前，宋舒敏收到了魏海萍的电报，宋舒敏看了电报上的内容，知道她今天就到京市了，但宋舒敏和蒋维均都要上班，只能叮嘱蒋乔出去接人。 　　蒋乔对魏海萍这个表姐并不反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到时候出去接人。 　　蒋乔问道：“妈，你让表姐睡哪里？” 　　韩修立马摇了摇头，撒娇说道：“我不要回家住，姨姨，还没有到周日呢。” 　　蒋乔家一来人，就意味着他要滚蛋，给蒋乔的亲戚腾房间睡。 　　宋舒敏笑道：“放心吧，没人让你回去。海萍睡书房。而且她只待一天，就去连市了。” 　　其实魏海萍可以直接去连市，可宋舒敏有些事情要当面叮嘱魏海萍一番，这才让魏海萍来京市一趟。 　　蒋乔擦擦嘴说道：“要是表姐不打呼噜，可以跟我睡。” 　　省得她爸妈又要拆洗，上次宋雅茹四个人来住了一晚，换下来的被褥宋舒敏和蒋维均费了一周的时间，拆开、清洗、晾晒、又重新缝好。 　　蒋维均打趣说道：“那行，就这样说定了，让海萍跟乔乔睡。” 　　蒋乔和宋舒敏都听出来了蒋维均话里的打趣，韩修听不出来，韩修不可思议问道：“乔乔，你真让别人睡你的床？” 　　蒋乔淡定说道：“让啊，就一晚而已。” 　　韩修把嘴巴给闭上了，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自己肯定是不会让外人睡他的床的。 　　十点一刻，蒋乔把上课需要用到的东西收起来，说道：“走吧。我们去接人。”她都不用问，韩修肯定会跟着她出去。 　　韩修边走边纠结问道：“乔乔，我是不是太小气了，我一点都不想别人睡我的床。” 　　蒋乔惊讶于韩修会这么想，她想了一下开解道：“你一点也不小气，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跟别人分享的。再说你比我更爱干净，我能忍受和别人睡一张床，不就代表你一定也要这样做。” 　　“每个人不能忍受的事情不同，既然这不是你能忍受的事情，你就别勉强自己了，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 　　韩修纠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了，抬起下巴说道：“我就说我一点也不小气，我大方着呢。” 　　蒋乔感到不对劲，面色不变说道：“年年，谁说你小气了？” 　　韩修语气委屈说道：“就经常跟周鹏飞玩的那些人。” 　　韩修对周鹏飞大方，可不对周鹏飞的朋友大方，这就让其他人不满了，经常说韩修小气。 　　闻言，蒋乔立马护犊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年年，你记住了你没有缺点，你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要是以后别人说你不好的话，你直接当他说的是废话，不要理睬他们的话。” 　　韩修耳尖微红，害羞的挠了挠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蒋乔，问道：“乔乔，我真那么好？” 　　蒋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郑重说道：“嗯，你就是这么好。” 　　蒋乔上辈子为什么把挣到的钱全部用来做慈善，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善人。你指望一个前二十年几乎没有受过一丝别人善意的人，是个慈善之心的人？ 　　蒋乔可不是救苦救难的大圣母，自己小时候过得惨了，就有了拯救世界的理想。她做慈善完全是为了给韩修积德，蒋乔不相信轮回之说，可一个十三岁就背负了一条人命的人，只能信这个了，好让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 　　蒋乔来到大院门口，往门口旁边一看，就看到瘦弱的魏海萍。魏海萍穿的比之前来得那次差多了，也瘦了不少。魏海萍衣服、裤子和布鞋上面的补丁都是一摞摞的。 　　蒋乔来到了魏海萍面前说道：“表姐，你跟我进来吧。” 　　魏海萍低头瞧蒋乔一眼，小声“哦”了声，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跟在蒋乔后面。 　　韩修好奇的回头看魏海萍，这就是蒋乔的表姐，怎么一点也不像蒋乔啊。 第110章 　　蒋乔无奈的放慢脚步,跟魏海萍并排走着，边走边问道：“表姐你睡觉打呼噜吗？” 　　魏海萍呆愣的看着蒋乔，摇了摇头。 　　那就是不打呼噜，蒋乔说道：“那你就跟我睡吧。” 　　魏海萍连忙说道：“不,我打个地铺就好了。”说到最后,魏海萍意识到她的声音太大了,立马收了声。 　　蒋乔直接发话说道：“不用了，你就跟我睡了。” 　　魏海萍“哦”了声。韩修心里怪道,这个人话怎么那么少呢，是他见过话最少的人了。 　　蒋乔又问道：“表姐,你在火车上吃过了吗？” 　　魏海萍不做声。 　　宋舒敏给魏海萍汇的钱,路费绰绰有余。可魏海萍舍不得花钱买吃的，在火车上忍了两天的饿。 　　可以说魏海萍是被吴香扫地出门，带出门的只有几件破衣裳，连知青办给发的补贴和东西,都被吴香给扣下了。 　　魏海萍是空着肚子去下乡的地方，幸亏魏海萍一到当地,村干部就给她发了口粮,魏海萍这才吃饱了一顿,接到宋舒敏的信后,魏海萍立马就来了,连路上吃的干粮都没有时间做。 　　蒋乔也沉默了，韩修当着外人的面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三个人沉默着走路。 　　进了屋，蒋乔才出声说道：“表姐,你先坐。等会我爸就打饭回来了,我妈要下班才回来。” 　　蒋乔说完,知道魏海萍不会做出什么反应来，转身就去了厨房，拿着一个调羹和碗出来。 　　韩修小声说道：“乔乔，你干吗？” 　　蒋乔说道：“我表姐大概两天没吃饭了，我先给她弄点吃的。” 　　韩修眼睛瞪圆，捂着嘴巴惊讶说道：“你表姐真牛，能饿两天。她干吗不吃饭啊？她又不是没钱，她是不是傻啊？” 　　蒋乔说了句，“舍不得花钱吧。” 　　韩修心里有点难受，忙说道：“那我去拿几块巧克力和饼干给她。” 　　蒋乔说道：“行啊，你的东西你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因为蒋乔和韩修不爱吃零食了，零食买了的话，最后也是大人吃了。所以宋舒敏已经不买零食了，只买饼干和麦乳精。 　　只有韩从文这个好父亲从沪市寄巧克力和牛肉干回来，显然他也是知道两个孩子大了，不爱吃零食了，只寄这两种，其他杂七杂八的吃食都不寄了。 　　蒋乔跟韩修一起出去，虽然魏海萍比韩修大好几岁，可魏海萍根本没有大姐姐的气势，韩修甚至感觉魏海萍比他小。 　　从一路上的接触韩修知道了，蒋乔这个表姐，需要别人告诉她该做什么，要不然她就像一根木头一动不动。 　　所以韩修直接说道：“乔乔表姐，你把包袱放在地上吧，去洗个手。” 　　魏海萍腾地起身，往院子里的水龙头去。 　　韩修全身一抖，有点被吓到了。韩修小声说道：“乔乔，你能不能让她说几句话啊，不说话突然一动真的有点吓人。” 　　蒋乔说道：“习惯就好，刚好练练你的胆量。” 　　蒋乔拿出麦乳精，打开罐子，往碗里放了满满三调羹的麦乳精，然后把装着热水的铁暖瓶打开，倒了四分之三的碗的热水，用调羹搅拌均匀，端到魏海萍面前，说道：“表姐，你喝吧。” 　　韩修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出来，直接把饼干盒打开放到八仙桌上，说道：“乔乔表姐，你吃吧。” 　　见蒋乔坐了下来，韩修也坐在了蒋乔旁边。 　　魏海萍去端起桌子上的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蒋乔知道魏海萍不是饿了才喝麦乳精的，而是魏海萍已经习惯去服从周围人说的话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按别人说的做的话，迎接她的将是打骂。 　　蒋乔说道：“表姐，黄色暖瓶装的是凉白开，红色暖瓶装的是热水，你要是渴了，就拿玻璃柜里面的搪瓷杯倒水喝。” 　　魏海萍木然的说道：“知道了。” 　　韩修歪头看着蒋乔，嘟了一下嘴巴。 　　蒋乔明白韩修这是无聊了，不想在这坐着，看魏海萍慢吞吞的吃东西。 　　蒋乔只好顺韩修的意说道：“表姐，日常用品我妈都拿出来了，你吃饱了，可以去洗澡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头发最好也洗了。我先回房间去了，你有事可以叫我。” 　　魏海萍点了点头，蒋乔才起身，回到房间里去，韩修当然跟着。 　　蒋乔把毛笔贴子、砚台、毛笔和宣纸拿出来，说道：“你该做功课了。”在韩修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后，蒋乔就让他开始练毛笔字了。 　　韩修说道：“我这就练毛笔字。” 　　蒋乔不打扰韩修写字，拿出计算机的研究生教材来看。蒋乔在看计算机本科的教材后，决定了学计算机的方向，软件系统开发是她最中意。 　　蒋乔边看书边注意听外面的动静，好一会儿后，蒋乔听见了洗澡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外面的广播一响，蒋乔就起身说道：“年年，十二点到了。” 　　韩修把最后一个字完成，才停下笔，让蒋乔把东西变没了。 　　蒋乔出去看见魏海萍坐在小马扎上发呆，她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头发也重新扎过了，蒋乔往外一瞧，魏海萍之前的衣服都挂在外面的晾衣杆上了，吃完的巧克力纸也放到了垃圾桶里。 　　魏海萍人不傻，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她会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聪明的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人满意，避免少一点的打骂。 　　魏海萍只要把唯别人是从的性子改改，学会反抗，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她会过得不错的。 　　蒋乔不知道魏海萍吃了多少饼干，开口问道：“表姐，你说实话，你还饿吗？” 　　魏海萍声如蚊蚋说道：“还有点饿。”魏海萍根本没吃饼干，生怕蒋乔这个小表妹对她有意见，她只吃了韩修抓出来的巧克力。 　　韩修把放在五斗柜上饼干盒拿起来，放到抽屉里面去。 　　蒋乔说道：“那表姐你坐到饭桌前面来，我爸马上打饭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蒋维均用大网兜提着四个铝饭盒回来了。 　　一见蒋维均回来，魏海萍像是见到了老虎似的，立马慌张的起身了。 　　蒋维均温和说道：“海萍，你坐下吧。来的路上怎么样？还顺利吗？” 　　魏海萍嗫嚅说道：“还好，小姨夫。” 　　大概是蒋乔他们的善意感染了魏海萍，而且周围也没有欺压她的人，魏海萍终于敢多说几句话了。 　　在家里，她根本不敢说话，一说话，家里人就会大声喊道，魏海萍，你给我闭嘴！吵死了！就该用针把你的嘴巴给缝上。 　　不用蒋维均吩咐，蒋乔和韩修就去洗手拿筷子了。 　　蒋维均打的一荤两素，四个饭盒里面的菜色都是一样的，高粱米、土豆烧鸡块、白菜丝、萝卜块。 　　韩修拿起筷子，就把他不想吃的鸡块挑出来，放在饭盒盖上，最后他饭盒里只剩下了一块鸡腿肉，韩修很自然的把饭盒盖推到蒋维均面前。 　　吃鸡肉，韩修不吃头部和尾部的鸡肉，鸡肉的皮太肥了，他也不会吃的。 　　蒋维均从自己饭盒里夹了一块鸡翅块给韩修，这是蒋维均挑到的，他觉得韩修可以吃得下去的唯一一块鸡块。 　　蒋维均看了一眼蒋乔，蒋乔正夹着一块鸡脖子往嘴里送。蒋维均庆幸蒋乔挑食没有挑到韩修的地步，要不然他要拿刀把鸡翅块一分为二了。 　　韩修挑出来的肉块不少，有五六块呢，蒋维均边把饭盖拿起，边自问自答道：“海萍，你要不要鸡块啊，小姨夫分你一半吧。” 　　蒋维均还没有动筷呢，他的筷子是干净的，蒋维均拨了三块鸡肉到魏海萍饭盒里。 　　魏海萍局促不安的看着蒋乔，心里想道，小姨夫把鸡块给了她，小表妹会不会生气啊。 　　蒋乔本来就是个对别人情绪很敏感的人，魏海萍惶恐情绪，她感知到了，蒋乔淡淡说道：“我胃口小，鸡块表姐你吃吧。” 　　一顿饭吃得安静无声，吃完饭后，蒋维均说道：“海萍你安心在家待着，你小姨下班了，就回来了。” 　　韩修在那里惊叹，乔乔表姐吃得真多，跟叔叔吃得一样多。魏海萍把满满的一盒饭吃完后，蒋乔见魏海萍还没有吃饱的样子，就把自己剩下的半盒饭递给她，魏海萍把蒋乔剩下的半盒饭给吃完了。 　　蒋乔把小马扎上魏海萍的行李拿起来，说道：“表姐，你跟我进来吧。” 　　韩修想起身跟着，蒋维均说道：“年年，你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 　　韩修不乐意的“哦”了声，听从的回小房间睡午觉了。 　　蒋乔把包袱放在椅子上，便从箱笼里拿出一个枕头和枕巾出来，问道：“表姐你有拖鞋吗？” 　　魏海萍指着包袱，说道：“在里面。” 　　蒋乔铺好枕头和枕巾，说道：“那你把拖鞋拿出来换上吧，然后去院子里冲冲脚，就在这张床上休息吧。” 　　蒋乔说完，就看见魏海萍拽过包袱，解开来，里面只有三件单薄的衣裳和零碎的东西。 　　魏海萍拿出用废报纸团成一坨的东西出来，报纸层层揭开，里面是一双藤鞋。 　　蒋乔看了那双藤鞋，编得精巧，一点毛刺也没有。 　　蒋乔说道：“表姐，我去书房，我爸和年年在各自的房间里午睡，你有事就去书房叫我。” 　　魏海萍低头小声说道：“好。” 　　蒋乔去书房安心学习去了，她话虽然是那么说的，但以为海萍的性子，除非是家里着火了，魏海萍才会过来找她。 第111章 　　韩修午睡起来后,因为蒋乔把房间让给了魏海萍，两人只能在小房间里学习。 　　宋舒敏快到家的时候，蒋乔和韩修才从小房间里出来，见他们出来,魏海萍从凳子上起来,连忙说道：“小表妹,晚饭吃什么？” 　　魏海萍睡了一觉之后，起来想要干活,但蒋乔家里没什么活需要她干的，房子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窗户一尘不染,家具也没有染上灰尘，魏海萍唯一能干就是去菜园子里拔野草，然后出门把垃圾给倒了。 　　蒋乔瞧她话里的意思，是她要做饭。 　　蒋乔说道：“不知道,等我妈回来再做吧。”除开韩修眼睛受伤那段日子，蒋乔对家里的菜色没有任何要求。 　　韩修突然说道：“我想吃腊兔腿,红烧肉,丝瓜炒鸡蛋。” 　　蒋乔轻飘飘的看了韩修一眼,韩修心领神会说道：“等姨姨回来做。” 　　宋舒敏回来一见魏海萍,就说道：“乔乔,年年你们进屋去。” 　　宋舒敏有些话要跟魏海萍说，两个十岁半的孩子不适合听。 　　蒋乔和韩修齐齐点头,立马回了小房间。 　　宋舒敏把肩上的布包拿下来，挂在墙面上,说道：“海萍,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宋舒敏在信里说了工作的事，但工作的具体情况没告诉魏海萍。 　　进了厨房，魏海萍战战兢兢说道：“小姨，我要做什么？” 　　宋舒敏指着簸箕里面的四条丝瓜，说道：“你把丝瓜削皮吧。” 　　说着，宋舒敏洗洗手，然后从木桶里掏出米来煮饭。 　　宋舒敏缓了一会，才说道：“海萍，工作的事情你告诉其他人了吗？” 　　宋舒敏希望魏海萍还有救，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要是魏海萍把工作的事情告诉吴香了，她懒得费那个心力。 　　魏海萍小声说道：“没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吴香只会死命让魏海萍干活，却忘记了给魏海萍洗脑，让她彻底成为一个愚孝女。也许吴香是觉得她说什么，魏海萍都不敢违抗，根本没有必要给魏海萍洗脑了吧。 　　宋舒敏眉目舒展开，暗道，还算有救，要是魏海萍事事把吴香放在第一位，那她岂不是给吴香做了嫁衣？ 　　吴香肯定会逼迫魏海萍把工作让给魏成才，即使有蒋维均压着，吴香不能如愿，恐怕魏海萍的工资也会被吴香攥在手里。 　　宋舒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海萍啊，你说话大声点。你是要去当售货员的，你看售货员那个不是说话响亮的，要不然顾客都听不到的。” 　　背后没有传来声音，宋舒敏又说道：“工作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要不然你的工作保不住。” 　　“小姨估计你家里人也不会给你写信的，只要你不主动写信给他们，他们会以为你在乡下呢。这样你能过上安生的日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宋舒敏说完，背后的魏海萍还是在沉默，宋舒敏转身就看到魏海萍在默默流泪。 　　宋舒敏一转身，魏海萍立马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含着哭腔说道：“小姨，谢谢你。” 　　宋舒敏柔声说道：“你去洗把脸吧。你要开心，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魏海萍紧抿嘴巴“嗯”了声，去了洗漱间洗了脸又回来。 　　宋舒敏把菜篮子里面一块一斤的上好五花肉拿出来，这是她让蒋乔今早特地买的。 　　宋舒敏边做饭边瞧魏海萍情绪不那么激动后，又开口说道：“你的工作在连市的部队上，在部队里的服务社工作。去到那边，你要多跟人交流。要是别人想把她的活推给你，你不要怕，不是你的活你不要干。” 　　“发了工资后去银行开个存折，把多余的钱存进去。有人向你借钱呢，大钱不要借，小钱借一回，不还的话就不能借第二回 。我就说这么多，明天早上你就该坐火车到连市去报道了。” 　　魏海萍提高了点音量说道：“我知道了，小姨。我会把你的话记住的。” 　　吃完晚饭后，宋舒敏去蒋乔房间瞧见魏海萍那个干瘪的破包袱，皱着眉头，在心里骂了吴香一句。 　　因为蒋乔喜欢穿宽的衣服，宋舒敏这些年给她做衣服都是大一号的，蒋乔又长得比同龄人快。宋舒敏估摸着蒋乔的衣服魏海萍也能穿进去。 　　宋舒敏打开蒋乔的衣柜，看着里面清一色的黑、灰、蓝、绿的衣物叹气，她买了花布回来给蒋乔做新衣服，做了蒋乔也不穿。 　　就挑唯一的两套暗色的衣服，天天换着穿，她无奈的只能把花色的衣服改改自己穿，重新去买了纯暗色和棉布和劳动布回来，给蒋乔做新衣服，这回做的衣服蒋乔倒是穿上。 　　宋舒敏拿出两套蒋乔的夏装来，放在床尾上，拿出去问蒋乔，问她愿不愿把手里的两套衣服给魏海萍。 　　蒋乔毫不在意的说，愿意。 　　除了两套衣服，宋舒敏把一双做给自己穿的新布鞋、一个铝饭盒和一个带盖的搪瓷杯给了魏海萍。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魏海萍带着宋舒敏给做的干粮和新的行李离开了。 　　等宋舒敏走去了公交站，韩修立马凑近蒋乔，压低声音说道：“乔乔，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蒋乔淡然说道：“挺好的。”魏海萍不仅不打呼噜，睡觉的时候都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中间跟隔了道楚河汉界似的，谁也碍不着谁。 　　韩修看着路边的树木，感慨说道：“哎，你表姐终于走了，她在的时候，我感觉我都快要憋死了。”韩修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在蒋乔面前，就显得他特能说了。 　　蒋乔无语说道：“谁让你憋着的，有话就说嘛。” 　　韩修踢了一下地面，说道：“那多尴尬，我说话了，你表姐都不给点反应，搞得我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一样。” 　　蒋乔更无语了，她说道：“同志，你是在说话，不是在表演好嘛。”还要人给点反应，你当人家是观众啊？ 　　韩修一副跟你说不通的样子说道：“不跟你说了，你不懂。” 　　蒋乔懒得跟他计较，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猛烈了，蒋乔说道：“走快点，天太热了。” 　　北风卷着雪花，怒号席卷着大地，日历又翻开新的篇章，年轮转到了七二年。元旦刚过，蒋乔家就有了一件喜事，蒋维均升了一级，是正师级别了。 　　蒋乔没有忘记当初说的话，要送蒋维均祝贺礼物。蒋乔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能买到什么东西，酒、茶叶、烟、打火机统统都要票。 　　蒋乔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件适合的礼物。蒋乔和韩修一起凑钱，去百货商店了给蒋维均买了一把沪市产的剃须刀。这个礼物很合蒋维均的心意，美滋滋的把旧的剃须刀给换了。 　　美丽的春天短暂的过去了，初夏悄悄降临，树叶变得更绿了，街道上的柳絮飞舞，京市的气温变得微热起来，大院里坐在树根底下聊天的人越来越多。 　　卫慧下了公交车，先到街道的邮电局给蒋维均打电话。 　　坐在办公室里的蒋维均放下电话后，快步走到隔壁办公室敲门，等里面说了声，“进来。” 　　蒋维均立马推开门，站在门前说道：“老江，我有事要出去一会。” 　　江伟华疑惑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我没接到通知啊？” 　　蒋维均压低声音说道：“我妈来了，就在门口我得去接她的大驾。” 　　一接到卫慧的电话，蒋维均心里高兴的同时又觉得他妈这次不简单啊。 　　江伟华幸灾乐祸笑了，指着蒋维均说道：“老伙计，接下来你的日子不好过了，该让你试试夹在媳妇和亲娘当中的滋味。” 　　蒋维均小日子过得是整栋办公楼里面最顺心的，一众同僚早就看他不爽了。 　　蒋维均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走了，有事你先担着。” 　　说完，蒋维均疾步走下楼梯，出了办公楼一路小跑着。 　　蒋维均小跑着到了大院门，就瞧见了卫慧的身影，他跑到卫慧面前，脸不红气也不喘，埋怨说道：“妈，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请假去接你啊。” 　　卫慧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随口道：“我不用接，我又不是没脚，自己能坐公交车过来。接什么接，你们不用上班啊。” 　　蒋维均弯腰把地上的麻袋提起来，笑嘻嘻说道：“妈，这不是显得我们重视你嘛。你把手里的藤箱给我。” 　　卫慧不客气的把手里的藤箱给蒋维均，没好气说道：“你少来这套。” 　　蒋维均感受着手里的重量，皱眉说道：“妈，你拿什么来？这么重？京市这边什么买不到，你非得大老远带来。” 　　卫慧说道：“带都带了，大不了我下次不带了。” 　　路上有不少的人跟蒋维均招呼，又问卫慧是谁，蒋维均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妈，刚从老家过来。 　　等人走了，卫慧问道：“舒敏去上班了，乔乔呢？就在家待着？” 第112章 　　蒋维均听出了卫慧话里的不满,蒋维均讪讪道：“乔乔性子静，不爱出门。” 　　卫慧递给他一个冷眼，还冷哼一声。 　　蒋维均心已经微微提起来了，他妈这是来者不善啊,而且还是无差别攻击。蒋维均假装随意问道：“妈,你干嘛来了？” 　　卫慧转眼瞧他,黯然说道：“你们都几年没回去了，我就不能过来瞧瞧你们。正好我离休了,有空就过来了。” 　　蒋维均忙不迭说道：“那妈你多住一段时间吧，让我爸吃食堂去。” 　　卫慧坦诚说道：“我待几天就回去了。你爸吃饭的问题倒是容易解决,衣服谁洗？卫生谁搞？” 　　蒋维均皱眉,心里不满，却不好说出来，因为这是很稀松平常的生活现象，他为他妈抱不平说出来,也没人当一回事。 　　卫慧知道蒋维均最孝顺她这个妈，安慰说道：“我退休了,只管两个人的吃喝拉撒,比以前的日子轻松多了,而且不做家务,我也没事干啊。” 　　卫慧年前就退休了,蒋儒均一家子两年前就用钱换到分房名额，分到了两室的房子住了进去。 　　蒋维均一打开虚掩的院门,扬声喊道：“乔乔，奶奶来了。” 　　卫慧见到小儿子家里出现一个长相白净精致的小男孩,感到非常诧异,今天不是礼拜天啊,家里怎么会有应该去上学的孩子在？ 　　卫慧迟疑问道：“维均，这是？” 　　蒋维均笑道：“妈，这个等会我再跟你说，这是年年，大名叫韩修。年年，这是乔乔的奶奶，你可以叫卫奶奶。” 　　韩修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双排扣灰色上衣，戴着手表，穿着皮鞋的女性长辈，乖巧说道：“卫奶奶好。” 　　这个时候，蒋乔从厕所里出来，一眼就认出了卫慧，她走到卫慧面前，礼貌的打了招呼，“奶奶。” 　　卫慧看着蒋乔留着长长的刘海，戴着大眼镜，穿着黑色的劳动布裤子和深蓝色的上衣，不由得皱眉，这与她记忆中的秀丽俊俏的小女孩相距甚远，卫慧都要怀疑她的孙女乔乔是不是换了个人？ 　　卫慧把眉头松开，笑道：“乔乔，奶奶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过来，让奶奶瞧瞧。” 　　蒋乔听话乖乖过去，卫慧拉着她手，眼神柔和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个子真高，都快有一米五了吧。” 　　韩修不见外，高兴说道：“卫奶奶，乔乔都一米五一了，比我高了三厘米。” 　　说到最后，韩修的语气很是怨念，他只比蒋乔小几天而已，为什么蒋乔比他高这么多？ 　　卫慧笑道：“年年是吧，你年纪是不是比乔乔小啊。”这个小男孩倒是一点也不怕她，透着一股虎虎生威的劲。 　　韩修郁闷的伸出七根手指，说道：“乔乔只大我七天而已。” 　　卫慧笑着把蒋乔松开，说道：“老小啊，你把东西放好，就去上班吧。” 　　蒋维均把藤箱放进自己的卧室里，麻袋放在地面，出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卫慧倒了杯水，说道：“妈，你要是累了，就进去里面歇一歇。” 　　蒋维均又冲着蒋乔和韩修叮嘱道：“你们两个跟奶奶好好相处，知道吗？” 　　蒋乔和韩修都乖巧的点头。 　　卫慧拍着沙发说道：“过来坐，跟奶奶聊聊天。” 　　蒋乔对卫慧来倒是不意外，她知道卫慧今年就到退休的年龄了，他们一家三口都几年没回来老家了，卫慧最在意她爸了，肯定思念小儿子，要过来看看。 　　卫慧问道：“乔乔，年年是找你玩的吗？” 　　蒋维均和宋舒敏没把韩修的事情告诉过卫慧，卫慧对韩修和蒋乔家的一切联系都不知情。 　　蒋乔说道：“年年的爷爷奶奶很忙，没有人照顾他，爸爸妈妈跟韩家要好，就把年年接过来住了。” 　　卫慧心中一动，问道：“年年，你爷爷是不是叫韩山河，奶奶叫李红英？” 　　韩修点点头，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卫奶奶怎么知道我爷爷奶奶的名字？” 　　卫慧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说道：“我以前来京市的时候，在一些场合见过你爷爷奶奶，我们还交谈过几次呢。” 　　卫慧知道蒋乔家的格局，心里一估摸，没空房间了。 　　卫慧摸着蒋乔的头发说道：“乔乔，奶奶跟你睡，好不好？” 　　蒋乔都能让魏海萍这个便宜表姐跟她睡了，对于卫慧这个对她不错的亲奶奶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在一帮孙子孙女中，别看卫慧对她态度上最冷淡，可物质上却是大方的。况且放眼全国来看，卫慧称得上是一个好奶奶了。 　　蒋乔点头，说道：“好啊。” 　　三个人就坐在沙发上聊着天，卫慧和自来熟的韩修聊得起劲，倒把蒋乔这个亲孙女撇在一边了。 　　蒋维均回到办公室就立马给宋舒敏打了电话，告诉她，卫慧来了。 　　于是知道婆婆来了的宋舒敏一下班，就去全聚德买了一只刚出炉的烤鸭，还去了一家有名的熟食店，买两斤的卤牛肉。虽然卫慧是通情达理的好婆婆，但宋舒敏还是对卫慧的突然到来感到不安。 　　宋舒敏迈上院门的台阶时，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宋舒敏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妈，您来了。” 　　卫慧端着架势，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宋舒敏笑道：“那我赶紧做晚饭，您饿了吧。” 　　卫慧起身说道：“不急，你把东西放下，跟我进来吧。” 　　宋舒敏连忙应道：“哎，好。” 　　韩修瞄着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在蒋乔耳边说道：“我怎么觉得姨姨有点怕你奶奶。” 　　蒋乔说道：“不仅我妈，还有很多人怕我奶奶。” 　　卫慧外放的气势比李红英更胜一筹，李红英是你跟她接触了，才知道这个人不好接触。卫慧不说话的时候，眼尾下压，看人时审视的意味十足，又长着一张严肃的脸，给人的感觉很严苛。 　　房间里，卫慧问道：“韩家的孩子怎么住到家里了？” 　　宋舒敏把韩修的家庭情况说了，又把韩修救了蒋乔的事情告诉卫慧。 　　卫慧知道蒋乔被人推倒，差点撞到太阳穴的事情，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咬着牙说道：“真是欺人太甚了，小小年纪就敢下怎么重的手，长大后那还了得！” 　　宋舒敏见卫慧被气得狠了，连忙说道：“妈，你别气了，我把杨翠翠给狠狠打了一顿。” 　　卫慧缓了口气，说道：“既然年年对乔乔有救命之恩，那你们照顾他就应该的。还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宋舒敏把事情往蒋维均身上推，说道：“妈，是维均拦着不让我告诉你的。你远在广市，让你担惊受怕就是我们不孝了。” 　　卫慧的气消了点，没好气说道：“以后有什么大事一定要告诉我。” 　　宋舒敏连连点头说道：“是，是。” 　　卫慧指着地上的麻袋说道：“你把里面的东西拿出去，放到厨房里去，都是吃的东西。” 　　宋舒敏蹲下去，把麻袋解开，把东西拿出来，笑着问道：“妈，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卫慧佯装随意说道：“没什么好东西，就十五斤的花生油，十斤白糯米，五斤荔枝花蜂蜜，三斤干海参和三斤干鲍鱼。” 　　宋舒敏夸张说道：“妈，这可全是好东西，在京市都买不到。您看您，这么重您都给带来了。” 　　卫慧忍不住笑道：“行了，不要跟我说您。” 　　卫慧听见外面蒋维均的声音了，喊道：“老小，过来提东西。” 　　蒋维均说道：“来了！” 　　蒋维均打开房门一看，看到地上的东西，惊叹道：“嗬，妈这下子家里一年都不缺油了，今年托您的富，过个富裕的一年。” 　　卫慧不搭理他，说道：“舒敏你把藤箱拿到乔乔房间去，家里不是没有房间了嘛，我跟她一起睡。” 　　蒋维均原本是想把房间让给卫慧睡的，让韩修回家住几天，既然卫慧都这么说，蒋维均这个做儿子的还能拒绝不成。 　　宋舒敏也不能拒绝，她拿起藤箱说道：“那妈，你要不要先歇会，我做好了晚饭再叫你。” 　　卫慧摆摆手，说道：“不用，我在火车上都睡得发昏了，我帮你做饭。” 　　宋舒敏刚好买了烤鸭和卤牛肉回来，卫慧就用来做了一大锅的煲仔饭。 　　韩修闻着浓郁的香气，嗅嗅鼻子，说道：“乔乔，好香啊。你闻到了没有。” 　　蒋乔点点头，说道：“我闻到了。” 　　韩修开心说道：“你奶奶一来，就有好吃的了。闻着这香味我肚子都饿了。” 　　蒋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承认道：“我好像也有点饿了。” 　　蒋乔闻着这香味，就知道这是卫慧大展厨艺了。 　　卫慧的厨艺真不是盖的，做了几十年饭的老手，蒋维均一个南方人能长得这么高，蒋红峰能发福得那么快，都跟卫慧的一手好厨艺分不开。 　　宋舒敏在八仙桌旁边铺上三张报纸，蒋维均把大铁锅搬出来，放到报纸上，免得弄脏地。 第113章 　　蒋维均把锅盖打开,浓浓白汽和香味立马蹿腾出来。 　　韩修想要凑进瞧，被蒋乔拉住，蒋乔说道：“等水汽散了。” 　　过了两分钟，水汽完全散去时,蒋乔才把手松开。 　　晶莹剔透的米饭上面铺着烤鸭、小咸鱼、牛肉片、小青菜还撒着一些切得碎碎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韩修迫不及待问道：“能吃了吗？” 　　卫慧发话道：“去洗手,可以吃了，没有别的菜了。” 　　蒋乔奇怪的看着饭碗里满满当当的肉,又看蒋维均碗里的，饭是卫慧这个主厨盛的,蒋乔碗里面的肉是最多的。 　　蒋乔暗道,卫慧什么时候对她这么热情了，连蒋维均这个小儿子都排在了后面。而且饭桌上，卫慧对蒋维均没个好脸色，还时不时刺蒋维均一句。 　　卫慧见蒋乔吃饭慢吞吞,还把碗里的肉递给蒋维均，不由说道：“乔乔,多吃点肉。” 　　蒋乔说道：“奶奶,我吃不了这么多。你给我盛的肉太多了。” 　　真的是太多了,都冒尖了,而且拿的大碗盛的,她能吃完一半就算不错了。 　　蒋维钧习惯性把碗递到蒋乔面前，说道：“你把多的夹给爸爸吧。” 　　说着,卫慧没好气瞪了蒋维均一眼，责怪说道：“你这个大人,还跟小孩子抢吃的。” 　　蒋维均悻悻然的把碗移开,心里疑惑道,他妈这是为什么要发火啊？ 　　卫慧对蒋维均和宋舒敏不满极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养成其貌不扬的模样，穿的是什么衣服，她这年纪的人都不穿，自己倒是穿得光鲜亮丽了，却把孩子给亏待了。 　　卫慧本来是想打几个蛋放进饭里面去的，打开橱柜一看，一个蛋都找不到。 　　蒋维均嘴快说道，今天早上从鸡窝里捡的六个鸡蛋都吃完了，白煮蛋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他和宋舒敏一人两个。 　　卫慧一听，心里的怒气就上来了，这是为人父母该做的事？孩子吃一个鸡蛋，大人吃两个，蒋维均小的时候，她可是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他。 　　韩修吃得喷香，嘴甜说道：“卫奶奶，你干嘛不早点来啊？早点来，我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卫慧被哄得开心，说道：“好吃，我明天再做。” 　　韩修眼睛瞪圆，说道：“卫奶奶，这是您做的，我还以为是姨姨做的呢。” 　　蒋乔也想缓和一下气氛，让卫慧少刺她父母几句，便说道：“奶奶做的饭菜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妈妈可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饭菜来。” 　　韩修立马羡慕说道：“乔乔你真幸福，你奶奶做饭那么好吃。” 　　韩修长得那真是漂亮啊，卫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呢，一个是卫慧越来越重视的亲孙女，一个是唇红齿白的漂亮孩子，卫慧被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哄得眉开眼笑。 　　卫慧笑眯眯说道：“除了煲仔饭，我会做的菜多着呢，这几天我给你们两个做我最拿手的几道菜。” 　　被卫慧拿话刺得安静吃饭的宋舒敏开口说道：“妈，不用那么辛苦，我来做就好。” 　　卫慧的表情淡了下来，说道：“我乐意，你们两个大的不想吃可以不吃。” 　　宋舒敏和蒋维均相互看了一眼，妈，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还好好的？ 　　卫慧泄了一些火气，气顺多了，咬了一口咸鱼说道：“这咸鱼买的不错，咸度刚刚好，刺也少，我瞧着是去年腌晒的。” 　　蒋维均在处理家庭关系方面不笨，聪明得很，他笑道：“妈，这是我连市的战友给我寄的，家里还有大半包呢，你喜欢的话给你带回去。” 　　这些咸鱼是魏海萍寄的，今年开年的时候，魏海萍给宋舒敏写了信，说她在连市一切都好，还给宋舒敏汇了钱，说是还之前宋舒敏给她的钱，和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裹，包裹里面全是各种鱼干。 　　卫慧摆手说道：“累得我，我可不想提东西回去。” 　　蒋乔听完卫慧讲的故事，眼睛慢慢合上了。 　　卫慧见蒋乔睡着了，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卫慧敲敲门，压低声音说道：“是我。” 　　房间内，宋舒敏立马从床上起来，把门打开，说道：“妈，怎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卫慧进来说道：“我有话要跟你们两个说。” 　　蒋维均也从床上起来了，闻言赶紧说道：“您说，我们听着呢。” 　　卫慧伸出手，来回指着他们两个，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说你们是怎么养孩子的？把孩子养成那样？” 　　蒋维均一脸茫然说道：“妈，什么样啊？我觉得我们把乔乔养得挺好的。”蒋维均说的是心里话，蒋乔多乖巧懂事啊。 　　宋舒敏皱着眉踢了蒋维均一脚，蒋维均立马改口说道：“妈，您说，我们那里做得不好，我们立刻改正。” 　　卫慧含着怒火说道：“乔乔以前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我打开她的衣柜一看，没有一件鲜艳点的衣裳，小姑娘哪个不爱俏啊？你们要给她好好打扮打扮。” 　　“还有你们是不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来，对乔乔这个女儿不好啊，我看她性子太闷了，人也不活泼，跟你们也不亲近，准是你们平时没少骂她。还有乔乔这么小，怎么就近视了，一定是你们没有照顾好她。” 　　卫慧那是越说越气，以前的蒋乔那是放在人群里，立马就让人瞧见她的那一个。现在呢，样样都不出彩了，倒成了几个孙女中最不起眼的。 　　原来，他妈是认为她孙女是个小可怜啊。蒋维均觉得好笑，不过蒋维均不能为自己正名，卫慧误解了也好，对闺女更好了，也不会觉得蒋乔的性子不讨喜，只会心疼孙女。 　　还有那独特的审美，卫慧知道了那还得了，准得严厉的给蒋乔掰正过来，那闺女就得吃苦头了。蒋维均可是见过卫慧严厉教女的模样的。 　　蒋维均点头说道：“妈，你说的对。我们以后一定会对乔乔更好的。” 　　宋舒敏心里惊讶，蒋维均为什么会承认下来，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们一次都没有骂过蒋乔啊。 　　卫慧盯着蒋维均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收回目光说道：“暂且信你们一回。还有你跟我说说，乔乔都十一岁了，还待在家里，一天学都没有上过？身体不好，都这么大了，学也是要上的，大不了身体不舒服了，请病假就是了。” 　　宋舒敏说出了糊弄人的理由，说道：“乔乔脑子笨，跟不上其他孩子的进度，我想等她大一些再上学。” 　　卫慧用手指点着桌子，生气说道：“她都十一岁了，还不大？即使跟不上进度，上学去多跟人交流也是好的。要不然把乔乔送回广市来，我亲自教导她。” 　　卫慧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了，反正她退休了，有大把的时间教孙女。也就是小儿子的孩子，她才乐意带，其他两个儿子想把孩子塞给她养，一点门都没有。 　　蒋维均急忙道：“妈，你可不能把乔乔抢走，我可就这一个孩子。” 　　宋舒敏脸色也变了，说道：“妈，这可不行。妈，等今年秋季开学了，乔乔一定会去上学的。” 　　卫慧这么说，一半是认真的，一半是吓唬蒋维均和宋舒敏的，卫慧沉着脸说道：“我警告你们两个，乔乔可是你们两个唯一的孩子了，以后你们都得指望着她了。老三媳妇，你都快三十五了，再要孩子可是很危险的。” 　　“你看你都能给你外公外婆养老送终，乔乔也可以给你们养老送终。什么侄子、养子、外甥都比不上自己的亲生的女儿！你们可别听外人的蹿腾和编排，不亲乔乔，去亲一个外路人。” 　　在卫慧心里，蒋维均这个小儿子是最重要，谁也比不上。当初蒋红峰跟保姆勾搭上的时候，她动了离婚的念头，只有蒋维均这个孩子支持她，还说要跟她走。 　　她看得清醒，亲儿子都有不孝顺的呢，更何况过继的儿子，那能靠得住吗？小儿子又不是一个孩子没有，还有个女儿呢。眼见小孙子无望了，她只能接受事实了。 　　她都接受事实了，就不希望小儿子犯糊涂了，所以一退休，就赶紧过来做小儿子的思想工作来了。 　　蒋维均心里窃喜，他没有想到他妈居然能想得开，还劝他不要动过继的念头。宋舒敏心头感动，要知道她婆婆可是重男轻女的一个人，对待孙子孙女的态度还表现得特别明显。 　　蒋维均点头，说道：“妈，你放心。我才不想替别人养孩子呢。” 　　卫慧眯着眼睛细细的瞧蒋维均的表情，见他说得不像是假话，说道：“你没那个念头就好。以后你回老家，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你也不要动摇。” 第114章 　　财帛动人心,亲兄弟为争家产弄得反目成仇的事情卫慧见过，蒋维均前途一片大好，宋舒敏工资又有几百块。 　　蒋儒均和杨青柳都动了念头，想要过继一个儿子给蒋维均,被卫慧给拦了下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孙子也没有小儿子重要,意识到小儿子这辈子只有一个闺女后，蒋乔的地位在卫慧心里那是直线上升,已经超过了蒋松这个大孙子了。 　　蒋维均拍着胸口说道：“妈，你放心。” 　　卫慧不用明说,蒋维均就明白是大哥大嫂打着鬼主意,想要把下乡的蒋杨过继给他，蒋杨成为他儿子后，他能不出力把蒋杨弄回城来？ 　　宋舒敏轻声说道：“妈，蒋竹的事情,二哥二嫂没怪我们吧。”蒋维均说不给蒋竹这个侄女找工作，就不给,写信一口回绝了。 　　卫慧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含着火气说道：“甭管他们,齐芳自己不想把工作让给二女儿,就想让你们出力,想得美她。谁的孩子谁负责，你们两个管好自己的小家就行。” 　　蒋竹下面还有一个亲弟弟,比起二女儿来，齐芳更想把自己的工作留给小儿子,但她也舍不得蒋竹去下乡受罪,就把主意打到蒋维均和宋舒敏头上了。 　　蒋维均不肯帮忙,蒋竹只能服从分配下乡了。卫慧知道后，让齐芳先把工作给了蒋竹，等蒋森高中毕业了，再让蒋竹把工作给蒋森。 　　齐芳考虑一番后同意了，蒋森比蒋乔小，等蒋森高中毕业的时候，至少得有七八年呢。 　　卫慧做了思想工作后，见蒋维均和宋舒敏真的没有过继的念头，还保证会好好对待和重视蒋乔这个闺女。卫慧心里的火气就散，对两人都好声好气了起来。 　　五点半的时候，蒋乔察觉到卫慧被闹钟的动静吵醒了。 　　蒋乔边起身边说道：“奶奶，我先起床了，您再睡一会吧。” 　　卫慧快六十多了，睡眠浅起的也早，卫慧说道：“奶奶不睡了，乔乔都起了。奶奶起来给你做早饭。” 　　蒋乔连忙说道：“奶奶，这才五点半呢，还早着呢。” 　　闻言，卫慧立马起身了，拉开台灯说道：“五点半了，那奶奶更该起了。奶奶平时都是五点半起的床，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 　　蒋乔一听，也不再拦着卫慧，摸索走到门墙前，把屋里的大灯给打开。 　　卫慧又问道：“乔乔，你起这么早干嘛？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发育得好。” 　　蒋乔走到梳妆台前，回答道：“奶奶，我早起锻炼身体呢。我和年年身体都不太好，爸爸就教我们打拳。现在我们的身体好多了，等秋天的时候，就可以去上学了。” 　　卫慧有意想要和蒋乔亲近，她说道：“原来早起对你有好处的，来，把梳子给奶奶，奶奶帮你扎头发。” 　　蒋乔也不抗拒卫慧的亲近，把梳子递给卫慧。 　　卫慧边给蒋乔扎辫子，边叹息说道：“乔乔，你怎么就近视了呢？” 　　睡觉的时候，蒋乔肯定是要把眼镜给摘下来的，蒋乔不戴眼镜的时候，卫慧觉得好看多了。 　　蒋乔故作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看东西模糊了。” 　　卫慧在心里安慰自己，蒋乔也丑不到哪里去，只是样貌普通而已，人是笨了点，努努力还是能拿到初中文凭的，这已经比大多数的农村姑娘好多了。 　　早饭是宋舒敏和卫慧一起弄的，把干鱿鱼和干扇贝肉泡发，切成小块状，煲砂锅海鲜粥。粥很浓稠，还有鸡蛋和牛奶足够人吃了。 　　卫慧这次不分早饭了，她昨晚说了蒋维均和宋舒敏一顿，他们还给她做出保证了，她就看他们能不能做到。 　　卫慧在饭桌前虎视眈眈，宋舒敏一人先分了一个鸡蛋，六个鸡蛋一人分一个，还剩下一个，宋舒敏把鸡蛋放到韩修和蒋乔中间，说道：“你们两个一人一半。” 　　蒋维均把自己的那瓶牛奶递到卫慧面前，说道：“妈，你喝吧，我不喝了。有你熬的粥就够了。” 　　卫慧笑骂道：“拿开，你是想要我拉肚子是不是？” 　　蒋维均小的时候，卫慧给他订过牛奶，蒋维均舍不得自己独享，就想让亲妈一起喝，蒋维均要是真倔起来，卫慧没办法喝了半瓶，后来就拉肚子了。 　　蒋维均笑嘻嘻把牛奶瓶拿起来，说道：“妈，我要是不把牛奶给你，你又有一套说辞了，反正你总有理由说我。” 　　蒋乔和韩修都知道八仙桌最好吃的是那一样，先干了两碗海鲜粥，再把鸡蛋和牛奶吃了，有卫慧在，他们是不能偷偷加餐的。 　　宋舒敏笑道：“妈，你看你熬的粥多好喝，年年和乔乔比平时都多吃了一半的早饭。” 　　卫慧闻言皱眉道：“怎么吃这么少？” 　　蒋乔解释说道：“奶奶，我的胃就那么大，老是吃撑，很难受。” 　　卫慧在脑海里一对比，几个孙女中，蒋乔的脸看起来不是最瘦的那一个，一天一瓶牛奶和一个鸡蛋，孙子孙女中只有蒋乔有这个待遇了，便放下心来。 　　卫慧说道：“今天我带你们两个出去玩。” 　　韩修立马笑开了，眼睛亮得可以发光了，说道：“真的吗？卫奶奶。” 　　卫慧笑着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吃什么，卫奶奶给你买。” 　　韩修脱口而出道：“冰淇淋！卫奶奶，我想要吃冰淇淋。”他惦记一个冬天了，好不容易冬天过去了。 　　卫慧笑呵呵说道：“行啊，冰淇淋而已，一人一杯。” 　　大家都吃完了，宋舒敏起身想把碗筷收拾了，蒋维均早就吃饱出门上班去了。 　　卫慧拦下宋舒敏的动作，说道：“行了，你去上班吧，碗筷我来收拾。” 　　既然卫慧这么说了，经过昨晚那一番谈话，宋舒敏知道了卫慧来京市的主要目的，心里轻松了，便大方说道：“那行，妈你要想收拾就收拾，不想收拾就堆在这里。晚饭我们出去吃，下馆子。” 　　宋舒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钱，放在桌面上，转身拿起墙上的布包就走了。 　　卫慧看着八仙桌上的钱，得有百来块了，卫慧笑着怪道：“真是的，我还缺那点钱花。”卫慧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诚实的把钱放进裤兜里。 　　韩修悄悄说道：“我觉得卫奶奶跟姨姨和叔叔的相处真有趣。” 　　韩修只是单纯的这么一说，没有任何的感慨，也没有联想到自己不健全的家庭。 　　蒋乔说道：“是挺有趣的，对了，冰淇淋你只能吃一个，要是你跟我奶奶撒娇想要多吃，我会给你出超难的数学题。” 　　蒋乔太了解韩修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给根棍子就顺着往上爬。有一次韩山河休息在家，碰巧李红英不在，韩修就撒娇说想要吃冰淇淋。 　　韩山河这个爷爷对韩修最没有原则了，一听到宝贝孙子这么说了，立马带着韩修出去买冰淇淋，韩修吃了四杯的冰淇淋，把自己吃得浑身冒冷汗，进了医务室打了几瓶药水才好。 　　韩修就像烈日炎炎下的嫩叶立马蔫了，他的如意算盘这下不能打了。 　　卫慧洗完碗筷出来，就看见韩修蔫头蔫脑的样子，奇怪道：“年年，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 　　蒋乔淡淡道：“等吃到冰淇淋就高兴了。” 　　卫慧想了想，说道：“奶奶先去把今天要吃的菜买回来，你们两个在家待着。” 　　蒋乔说道：“奶奶，妈妈说了出去吃。” 　　卫慧说道：“京市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馆子我也吃过不少。出去吃也不新鲜，我就喜欢做饭，在家里吃得。你们在家待着吧，奶奶走了。” 　　蒋乔和韩修乖乖的点头，卫慧提了个菜篮子就出门去了。 　　蒋乔冲韩修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说道：“等会我奶奶要是给我买东西了，没有你的份，你可别不高兴。” 　　蒋乔体会到了卫慧对她的补偿心理，要出去的话，以卫慧的性子，肯定会给她买东西的。 　　韩修这个人心特别大，他不在意说道：“我才不会不高兴呢，卫奶奶是你的亲奶奶，就应该对你更好，要不然怎么叫亲奶奶呢。” 　　卫慧提着个菜篮子走在路上，经过昨天蒋维均的介绍，有不少认识她的家属，跟她友好的打招呼。 　　杨翠翠和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小脚老太太过来了。 　　杨翠翠笑道：“老太太，你是蒋师长的娘吧，我叫杨翠翠。这是我婆婆，朱大花。” 　　因为王建国怎么也不见好，王贵质疑杨翠翠没有把王建国照顾好，就把老家的娘给请过来照顾孙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王贵的亲爹早几年病故了，朱大花干脆不走了，打定主意要留在城里享福。 第115章 　　卫慧原本是想冲她们点头的,一听杨翠翠的名字，脸色就冷淡了下来。杨翠翠不就是差点害孙女丧命的凶手的妈嘛。 　　卫慧冷淡说道：“有事？”卫慧比杨翠翠和朱大花都高，卫慧眼神那是居高临下的。 　　杨翠翠在心里啐了一口朱大花这个婆婆，看看人家的婆婆,穿戴一看就是个城里人,穿得还是干部装。再看看朱大花这个老不死,没那个金贵命，还要在家里做老太君做派。 　　朱大花可是杨翠翠的克星,她来到京市后，杨翠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即使家里的活都不需要杨翠翠和朱大花做,可朱大花更重视王招娣这个孙女。 　　毕竟王招娣流的是老王家的血，杨翠翠这个儿媳妇可不是，她就是一个外姓人。所以王招娣被解放出来了，家务就落在了杨翠翠头上。 　　朱大花想要去扯卫慧的衣袖,卫慧皱着眉头把手躲开，语气不好说道：“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朱大花比卫慧还年轻几岁,可卫慧看着比她年轻十几岁,朱大花在杨翠翠和王贵的说道下,对蒋乔一家子可是充满了敌意。 　　朱大花露出了个和善的笑来,笑眯眯说道：“老妹妹啊，我说你来了,可要多住一些日子啊，管管你的儿媳妇。你看你的儿媳妇简直太不像话了,你儿子的官大,居然让家里的顶梁柱天天洗衣服。” 　　“而且啊,你儿媳妇的娘前不久带着一个外孙子来了，想要把外孙子过继给蒋师长呢，那个外孙子的年纪都能当爹了。蒋师长他娘，你一定要好好□□一下你儿媳啊。” 　　朱大花的话确实把卫慧给气到了，卫慧现在是怒火中烧，宋雅茹居然想把外孙子过继给小儿子，当他们家是废品收购站啊，什么玩意都往里收！卫慧对宋舒敏的亲人没一个有好感的，印象最差的就是吴香和宋雅茹了。 　　卫慧都快要气炸了，面上却不露半分，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只有一个姐姐，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说完，她提着个菜篮子快步走了。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想让她儿子的后方不稳定，卫慧才不做着种蠢事呢。 　　如果前几年，有人告诉卫慧，蒋维均要天天洗全家的衣服，卫慧心里真的会对宋舒敏有意见。 　　但现在卫慧退休了，脱离了繁重的工作，心态越发的平和，蒋维均和宋舒敏事业有成，都给她挣脸了。 　　每年换季的时候，宋舒敏还给卫慧寄来了亲手做的衣服鞋袜，让卫慧在家属院一帮老太太面前倍有面，卫慧现在才不会因为蒋维均洗衣服的事对宋舒敏不满。 　　杨翠翠在后面跺脚问道：“娘，真的管用吗？这下真能把蒋家弄得鸡飞狗跳？” 　　朱大花眯着眼睛看卫慧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没有婆婆不想要孙子的，蒋维均才三十六岁还能生，既然宋舒敏生不出儿子，宋舒敏她婆婆肯定想要换个能生孙子的儿媳妇。” 　　“宋舒敏婆婆来京市，肯定想要鼓动儿子跟儿媳妇离婚的，你等着看了，我给宋舒敏婆婆递上了发作的由头，今晚宋舒敏这个婆娘就得吃刮落。” 　　朱大花的思想还留在上个世纪呢，在她眼里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来，肯定是女人的问题，跟男人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当初杨翠翠生不出儿子来，朱大花就想王贵跟杨翠翠离婚，连人都选好了，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 　　王贵回老家的时候，朱大花就把人往王贵面前一带，王贵满意了，同意和杨翠翠离婚，他和杨翠翠连结婚证都没领，离婚也不费什么事。 　　哪知道峰回路转，杨翠翠怀孕了，查出来是男胎。朱大花也是生了三个丫头之后，才生下了王贵，这让他们心里嘀咕是不是老王家的风水不好，要是新娶的也生了三个女娃子，那可得多糟心啊。于是朱大花和王贵都歇了让杨翠翠卷铺盖走人的心思。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卫慧才回来，菜篮子满满当当的。 　　蒋乔看着露出篮子边框的鸡爪子，说道：“奶奶，你买鸡了？” 　　卫慧点点头，笑道：“是呀，买了一只两块多的白条鸡和一条鲢鱼，今天给你们做豉油鸡、清蒸鲢鱼。” 　　卫慧到了小儿子家做饭的兴头起了，就想弄好吃的给蒋乔一家三口吃，要是她在广市的家里，可不想花心思做饭，能对付过去就对付过去。人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一顿饭做下来，腰疼手酸。 　　韩修欢喜叫道：“卫奶奶你真是太好了！” 　　蒋乔也开心，心想，这几天她可是有口福了。虽然她空间里做好的食物非常多，麻辣香锅、火锅、麻辣小龙虾、佛跳墙、烤全羊……应有尽有，可让不敢拿出来，味道太重了，短时间内是散不了味的。 　　她和韩修几乎天天加餐，但吃的都是淡口的食物，满足不了口腹之欲。蒋乔意志再坚定，也抵不过生理上的馋，就跟望梅止渴一个道理。 　　蒋乔心思一转，说道：“奶奶，菜市场买的鸡才好吃，可是妈妈都不买。” 　　这个年代养的鸡那都是有机的，喂的是糠和菜叶，后世超市买的那些鸡根本没法比，两块钱就能买上一只，在蒋乔看来可便宜了，可宋舒敏舍不得花这个钱，极少买鸡。 　　家里养的三只老母鸡，四年换一茬，但母鸡杀了，蒋乔都不怎么碰，三只母鸡就没有被放出来过，一直窝在小小的鸡笼子里，身上全是一块块的大黄油。 　　宋舒敏掌握着厨房的生死大权，她叫蒋乔买什么，蒋乔只能买什么。蒋乔心里想提高家里的伙食，为宋舒敏和蒋维均补充营养，把父母的身体养得更好些，也没办法。 　　卫慧微微皱着眉头，心道，她要是不来这一趟都知道小儿子和小儿媳是怎么亏待孙女的，连买只鸡也舍不得，他们挣的可是高工资，又不用肉票。 　　蒋乔看着卫慧的眉头，知道她奶奶心里是有想法了，会劝着宋舒敏不要那么节省的。 　　卫慧的消费观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只要她觉得该花钱的地方，就一定会没有一丝犹豫的把钱花出去。 　　卫慧说到做到，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第一站就去乳品商店，把冰淇淋买了。 　　蒋乔挖了第一口冰淇淋，举起来，说道：“奶奶，你吃吗？” 　　卫慧摇了摇头，说道：“乔乔吃吧，奶奶吃不了冰的，会牙疼。” 　　这个时代的冰淇淋没有太多的花样，只有一个口味，奶味。去莫斯科餐厅吃饭，里面的冰淇淋花样多些，会淋上一些果酱、巧克力酱和水果块，但水果块不是新鲜的，用的是水果罐头。 　　蒋乔小口含着，等冰淇淋硬块在口腔里慢慢融化，一旁的韩修早就囫囵吞枣挖了大半的冰淇淋。 　　卫慧不由的叮嘱道：“年年，吃慢点，你吃太快，会冻到胃的。” 　　韩修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慢了一点。不一会儿，韩修就把一杯冰淇淋吃完了，他忍不住盯着蒋乔手里的那一杯。 　　蒋乔察觉到视线，一抬头就对上了韩修眼巴巴的大眼睛，蒋乔的心软了，她把硬纸杯递去一点，说道：“一起吃吧。” 　　蒋乔想，幸亏她没把空间里面的各种冰淇淋雪糕甜筒，拿出来给韩修吃过一回，否则韩修得天天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她。 　　韩修吃冷饮的次数屈指可数，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他一个十一岁半的孩子根本抵挡不住冰淇淋的诱惑。 　　韩修挖了一块，嘴里说道：“我就吃一点。” 　　蒋乔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点？鬼才信你的话。 　　卫慧看两个孩子分吃一杯冰淇淋可怜，一杯冰淇淋才一毛五分钱，又不是买不起！ 　　卫慧说道：“奶奶再给你们买。” 　　蒋乔把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摆手说道：“不用了，奶奶，吃太多了，我们会拉肚子的。” 　　卫慧颇为遗憾说道：“那好吧，奶奶不买了。等你们吃完了，我们去京市百货大楼买东西去。” 　　看着柜台贴着的凭票供应四个大字，卫慧暗叹，自己没有带票卷过来，想给孩子买些点心糖果都不能买。 　　卫慧想着蒋乔秋天就要上学去了，直接把人带到文具柜台前，说道：“你们两个看看想要买什么？” 　　韩修只看不开口，他不好意思跟只相处了一天的卫慧要东西，买冰淇淋花的是小钱，韩修心里能接受。 　　蒋乔看着一列列的文具，指着牛皮笔记本说道：“奶奶，你给我们一人买一本本子就好了。” 　　那个牛皮本子复古好看，质量看起来就很好，蒋乔打算用来做笔记本，把计算机的重要知识点记下来。 　　韩修扯了一下蒋乔的袖子，小声说道：“乔乔，我不要。” 　　卫慧笑了笑，说道：“同志，麻烦拿四本那个笔记本出来，还要两支英雄铱金笔。” 　　牛皮笔记本一块五分一本，英雄依金笔一支三块五分，售货员同志算盘一打，声音洪亮说道：“一共十块三毛！” 第116章 　　卫慧从皮包里掏出钱来,交给售货员，售货员把钱收了，写了张收据，盖了章红戳,用绳子把笔记本和钢笔绑好交给卫慧。 　　卫慧把东西放到皮包里,说道：“钢笔和本子你们两个平分。” 　　蒋乔和韩修异口同声道：“谢谢（卫）奶奶。” 　　卫慧一手拉着一个,笑道：“走，我们上二楼去。” 　　卫慧平常除了买菜,好久没有逛够百货大楼花钱买东西了，这会她兴致正浓,花钱还没有过瘾呢,她还要接着买。 　　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布票，卫慧直接带着蒋乔和韩修往鞋子柜台去。 　　卫慧看着玻璃柜台里面的白色回力鞋，问道：“乔乔，年年,你们知道自己穿多大码的鞋子吗？” 　　除了白色运动鞋，蒋乔穿得鞋子都是宋舒敏做的,宋舒敏不仅给蒋乔做,这两年也给韩修做,蒋乔当然知道她和韩修的鞋码是多少。 　　蒋乔回答道：“都是三十六码。” 　　韩修摇了摇卫慧的手,小脸微红说道：“卫奶奶,你给乔乔买就可以了，我不要。” 　　要是没知道韩修救了蒋乔的事情,卫慧才不会买东西一视同仁，既然知道了韩修对蒋乔的救命之恩,就不能装聋作哑了,救命之恩难道不值得她买几样东西答谢。要不是怕太高调了,她都想备上重礼去韩家拜访了。 　　卫慧笑道：“没事，你卫奶奶有钱，给你花钱卫奶奶高兴。” 　　卫慧那是真有钱，自己几百块的工资，还把蒋红峰几百块的攥在手里，而且只管她和蒋红峰两个人的吃用，其他的一概不管，她手里可不止分家时的那区区一万块。 　　韩修泛着红晕，害羞说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卫奶奶。” 　　卫慧看着跟个玉童似的韩修，心里着实羡慕李红英，人家的孙子小模样长得真俊，自己的几个孙子拍马也赶不上。 　　白色回力鞋一双十块钱，卫慧给蒋乔和韩修一人买了一双，掏出两张大团结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二楼买了东西后，三人又上了三楼，看着钢琴、小提琴、手风琴等西洋乐器，卫慧感慨说道：“乔乔，你爸妈都会一两样西洋乐器呢，还会跳外国舞。要是你们两个早生几年，也能学点才艺。” 　　东西摆出来，是能买的，不过大多数的人可不敢买回去给家里招祸，这是资本主义作风。要学可以把孩子送到文艺学校去，让里面的老师正大光明教，才不会出事。 　　韩修盯着钢琴的黑白键，想要去摸摸，不过他又不买，到底是没去摸。 　　蒋乔把他动作看在眼里，没到拨乱反正的时候，钢琴是不可能买回家的。 　　蒋乔说道：“奶奶，我不想看这个，我想去看其他的东西。” 　　卫慧立马应道：“好，我们去看漂亮的绸缎。” 　　凭票供应的都是生活必需品，而奢侈品不属于计划经济的范畴，不用凭票供应。 　　二楼买的布料、毛料、毛线都要凭票供应，而三楼买的绸缎就不需要了。绸缎做成衣服穿出去，在这个年月里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可以做成被面、床单、枕面和睡衣在家里穿。 　　卫慧指着货架上的各色绸缎说道：“乔乔，你看你喜欢哪种花色的？” 　　她这一次过来后，再次来京市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恐怕得蒋乔结婚了。趁着这次来京市的机会，把她这个奶奶心意给一次性备齐了 　　。 　　蒋红峰比卫慧大不了几岁，卫慧今年才退休，到蒋红峰退休得有好几年呢，卫慧这次过来，蒋红峰可是万般不情愿的，他的生活离了卫慧就是一团糟。 　　即使自己不挑，卫慧也会给她挑的。她和卫慧隔了两代人，审美相差太大，还是她自己来挑吧，要不然白花冤枉钱了。 　　蒋乔看着颜色光滑亮丽，五彩缤纷的丝绸，说道：“我要这个颜色的和那个颜色的。”蒋乔指的丝绸颜色是杏色和深蓝色。 　　蒋乔挑的都是纯色，颜色在卫慧这个中老年人看来太寡淡了，卫慧指着紫红色和金红色的锦缎说道：“乔乔，这两个花色也好看，奶奶把这两种也买给你。” 　　蒋乔听着卫慧财大气粗的口气，暗想，她奶奶带那么多钱来，也不担心丢了。 　　卫慧不需要蒋乔的同意，就让售货员把四小匹的绸缎包起来。 　　丝绸和锦缎价格昂贵，更何况一小匹绸缎二十几米，卫慧买了四小匹，算是大出血了。 　　蒋乔担心卫慧还要接着买，拉着卫慧的手，说道：“奶奶，我们回去吧。” 　　蒋乔一副赶紧走，不要再买了的样子，卫慧一瞧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卫慧笑道：“不急，还有一样东西没买呢。” 　　韩修压低声音，好奇说道：“卫奶奶你还有钱啊？带这么多钱在身上可不安全。” 　　韩修在同龄人中算是个超级大富翁了，大人也知道他有钱，都叮嘱他不要把钱放在身上，把钱放在上了锁的抽屉了。 　　卫慧微微一笑道：“买菜的时候，我去取了一笔钱。” 　　钱不花留着干什么？她就愿意给她在最在意的人花钱，给孙女花钱也算是对小儿子的一种补贴了。 　　她可不想留着钱，等到最后让三个儿子平分。她打算把手里的大部分钱给小儿子，她就是偏心，小儿子也值得她偏心。 　　蒋乔对卫慧有存折这事一点也不惊讶，当初分家的时候，她观察了卫慧的语气和神情，就知道她手里不止一万块钱。 　　卫慧是个刚强的人，这种人不愿意把自己凄惨的一面展示给任何人看，分家时卫慧有点刻意表露情绪了，把一万块掏出来的时候，说话的语气是过于感伤了。 　　卫慧拉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进口手表的柜台前，看着玻璃柜里面的手表，说道：“乔乔，你参加工作后怎么说也得有一块手表，奶奶先给你买上，等你工作的时候在戴上。” 　　明眼看来，蒋乔是考不上高中的了，读了两年中学后，蒋乔就该到社会上的工作岗位去。离现在不过三年多的时间而已，卫慧给蒋乔买手表也不算是突兀。 　　蒋乔知道这里的进口表至少得三百块以上，她对卫慧这个奶奶只有尊重而没有什么亲近之意，卫慧用不着在她身上花那么多的钱。 　　蒋乔坚定说道：“奶奶我还小呢，离工作还早着呢。您不用给我买手表，到时候我用自己的工资买。” 　　蒋乔要真心想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读书就是如此，这辈子本科毕业后，她要继续攻读学位下去，所以说工作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蒋乔说完，给韩修使个眼色，让他帮帮腔。 　　韩修立马说道：“卫奶奶，乔乔说得对，她应该自食其力，自己买手表。” 　　卫慧一听韩修这么说，大感意外，韩修可是一天学都没有上过，还能说出自食其力的这个成语出来。 　　卫慧的重点歪了，她好奇问道：“年年，你怎么知道自食其力这个成语的？” 　　蒋乔用平淡的眼神看着韩修，韩修连眼睛都不敢转，说道：“我爷爷奶奶会读报纸给我听，我从报纸上知道的。” 　　有蒋乔这位要求高的老师，韩修不仅要背英文小说的原著，成语和古诗词他也要背，中华文化可不能丢。 　　闻言，卫慧心里对蒋乔这个孙女的愧疚之意更重了，人家爷爷奶奶还能给读读报纸，讲讲故事。她除了在物质上对蒋乔这个孙女大方，还真没有为蒋乔做过什么事情。 　　卫慧转身边走边看玻璃窗里面的手表，把整个进口手表柜台看完，说道：“同志，麻烦你把这个拿出来。” 　　蒋乔顺着卫慧的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块做工精致，样式小巧的淡金色手表，蒋乔一看表盘的正中央，就知道这块手表的牌子了，也知道价格有多贵。 　　上辈子蒋乔买的第一件贵重物品，就是一只沪市产的手表，没办法，打零工和上学的蒋乔很需要一块手表看时间。 　　去百货大楼的时候，她的室友跟她一起去的，在一楼买了最便宜的一块手表后，室友拽着她到三楼来了，买不起进口手表，去看看，试戴一下过个瘾也好。室友一边试戴，一边向她科普，蒋乔这才知道进口手表有多贵。 　　蒋乔赶紧说道：“奶奶你不是给我买嘛，你让我选吧。”蒋乔想选一块便宜点，三百多块的。 　　三楼买的全是奢侈品，顾客非常少。手表柜台上的顾客只有卫慧一个，售货员看着卫慧，笑道：“老太太，这是最好的女士手表，欧米茄可是个国外的大牌子，这款星座系列是最好的。” 　　京市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专业水准是很高的，对柜台的产品很了解，绝对不会出现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因为他们不定期要进行技能考核。 　　蒋乔再一次说道：“奶奶，你让我自己选吧。” 　　卫慧当作没听见，直接跟售货员说道：“同志，要多少钱？” 　　对于能买得起进口手表的人，售货员当然要高看一眼，而且卫慧的气势一看就不简单，售货员和气说道：“一千零九元。” 　　卫慧拍板说道：“那我就要这块了。” 第117章 　　韩修被惊的眼睛瞪大,心中一算，按一个月工资十七块五毛算，要把四年零八个月的工资全攒下来，才能买的起这块手表。好吧,靠蒋乔自食其力买这块手表确实很困难。 　　卫慧从挎着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大叠大团结出来,又另外掏出一张大团结放在柜台上,说道：“一千零十元，同志,你数数看。” 　　卫慧不懂什么欧米茄，什么星座,她只知道这款手表是最好的,不过是三个月的退休金而已，她掏得出这笔钱。 　　售货员快速点钱，很快把钱数点好了，找给卫慧一元钱,称赞道：“您对孙女真好。” 　　这个价位的手表平均一年下来她也买不出一块，这可是顶级奢侈品。 　　卫慧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售货员这句话夸得她开心。 　　东西买都买了,蒋乔只能认了。 　　蒋乔说道：“奶奶,我们去吃午饭吧。我和年年请客。”卫慧出去买菜的时候,蒋乔和韩修就商量好了,要请卫慧吃一顿大餐。 　　卫慧笑呵呵的点头，说道：“好啊,我们吃了午饭再回去，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蒋乔早想好去哪里吃了,说请吃大餐那就是大餐。 　　蒋乔说道：“去丰泽园吃。” 　　丰泽园的主厨是华国十大名厨之一,经营的是鲁菜,清淡味浓、醇厚不腻的菜色适合卫慧这个广省人的口味。 　　蒋乔是从报纸上知道了丰泽园新楼今年四月刚落成，正式重新开业的消息，才知道这一家饭店的。 　　直到进了丰泽园，落了座，卫慧才想起来身上没有粮票，卫慧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点菜不要主食好了。 　　卫慧边用茶水把桌子上的碗筷洗涮，边说道：“你们两个点菜，你们点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要点主食，奶奶没有带粮票。” 　　蒋乔朝韩修说道：“你想吃什么？” 　　韩修看着菜单，看着奇怪的菜名，眉头不自禁的皱起来。 　　蒋乔见他这样，忙问道：“怎么了？没一道你想吃的？” 　　韩修指着菜名给蒋乔看，不解说道：“燕子、鱼翅、裙边这些东西能吃吗？” 　　韩修没有见过这么花哨的菜名，他听到的菜名都是特别朴实无华那种，一听就知道吃的是什么。其实燕窝、鱼翅李红英都弄给韩修吃过，不过李红英告诉韩修那是粉丝。 　　卫慧忍不住笑了出来，韩修说的话确实有趣好笑。 　　蒋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淡定说道：“既然能出现在菜单上，就说明一定能吃。”不仅能吃，还是山珍海味呢。 　　即使蒋乔这么说了，韩修一看到这些菜名，只会在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燕子、鱼的翅膀和布料来。 　　韩修把菜单递给蒋乔，说道：“你来点吧。” 　　蒋乔从报纸上知道了玉泽园的拿手名菜是什么，蒋乔把菜单给了卫慧，把菜名报出来说道：“一品官燕、通天鱼翅、葱烧海参、沙锅鱼肚、清炖裙边、烩乌龟蛋。就这几道，奶奶您看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卫慧一听就知道蒋乔是做了功课的了，卫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乔乔，你点的都是名菜，奶奶没有什么要点的了。” 　　老规矩先付钱再吃饭，蒋乔和韩修真把吃饭的二十一块四毛六给付了。 　　韩修点菜的时候不屑一顾，上菜的时候就真香了。 　　韩修看着一品官燕和通天鱼翅，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就是粉丝啊，奶奶给我弄过粉丝吃。” 　　卫慧和蒋乔看破不说破，蒋乔糊弄说道：“就是粉丝，只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韩修小声嘟哝道：“我还真以为要吃黑乎乎的燕子和鱼翅呢。” 　　蒋乔心道，等你以后想起这段黑历史来，不知道有何感想。 　　六道菜，三个全吃完了，因为都知道不能浪费，这个年代，光盘行动根本不用号召，每个下馆子的人都会光盘。 　　从玉泽园出来，卫慧心里感慨万分，她这是第一次被孙辈请客呢，蒋松这个大孙子连韩修这个外人都不如。 　　韩修没工资，都舍得拿积攒好几年的压岁钱出来，请她吃饭。蒋松的工作是她安排的，都挣好几年的工资了，一分钱也没给她这个亲奶奶花过。 　　吃完饭，三个人就坐上公交车回去了。蒋乔和韩修一人拿着一双鞋子，卫慧则拎着四匹绸缎，特别引人注目，买绸缎成匹买，一下子买四匹确实罕见。 　　走在大院的道路上，不断有家属向蒋乔他们投来目光。 　　有人高声说道：“乔乔她奶奶，这是刚从外面逛回来？吃了嘛您？” 　　卫慧点点头，炫耀说道：“吃了，去玉泽园吃的，还是孩子出的钱呢，把压岁钱都拿出来了。” 　　说话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哪能不知道玉泽园的名头，人家立马夸赞道：“哟，了不得了，压岁钱都舍得拿出来孝敬您这位奶奶，我家孙女没伸手向我要钱买碎嘴就算不错了。” 　　卫慧真心实意的笑了笑，互夸道：“等您孙女工作了，肯定把这买碎嘴的钱加倍还给您。” 　　另外一人问道：“您这是买东西回去老家去，怎么不叫小宋去买呢？” 　　外地人来京市，哪能不买点东西回去？就是自己不买，亲朋好友也会托你帮他们买的。 　　广市虽然比不上京市的名头响，可也不是个小城市，而且贸易发达，卫慧还真不需要从京市买东西大老远的背回去。 　　卫慧说道：“不是，这是给乔乔买的，给她压箱底。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正好看见花色好的料子，就赶紧买了下来。” 　　一群家属心道，想不到卫慧这么疼蒋乔这个孙女，也想不到宋舒敏这个婆婆真是有钱啊。 　　有人就有心问道：“老太太那你之前怎么不过来啊？” 　　卫慧淡淡道：“我工作呢，不得闲。这不一退休就来看孙女了。” 　　有人又问道：“那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卫慧语气平和道：“跟我小儿媳一样是个医生。” 　　一帮家属看着卫慧的派头和大手笔，怪不得呢，是个医生，恐怕还不是个普通的医生。 　　有人想让卫慧坐下来，一起唠嗑。 　　卫慧见一旁的韩修眼皮子都在打架了，连忙说道：“改天，我一定出来。孩子都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 　　一进门，三个人就放轻了脚步，蒋维均还在房间里午睡呢。 　　蒋乔靠近韩修，压低声音说道：“你回房间午睡去。” 　　韩修把鞋子放下来，小声说道：“我要去刷牙洗脸。” 　　韩修可是把饭前便后要洗手，睡前要换衣刷牙洗脸贯彻到底的人。即使再困，也要换牙洗脸换睡衣，要不然睡都睡不安稳。 　　卫慧拉着蒋乔进了房间，把绸缎放在箱笼上面，从黑色皮包里掏出笔记本、钢笔和手表出来放在写字台上，轻声说道：“乔乔，把手表收好，记得把年年的那份笔记本和钢笔给他。” 　　蒋乔把新买的鞋子放在木鞋架上，解开笔记本上的绳子，说道：“我现在就去把东西给年年。” 　　蒋乔把两个笔记本和一只钢笔拿到韩修房间里去，韩修去洗漱间洗漱还没有回来，蒋乔把东西放在写字台上，等着韩修回来。 　　韩修惊讶的看到蒋乔出现在房间里，蒋乔点了点写字台上的东西。 　　韩修“哦”了声，小声说道：“我把十块七毛三分给你。”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来，打开写字台中间上锁的抽屉，拿出钱来给蒋乔。说好了的一起请客，在玉泽园的时候是蒋乔付的钱。 　　蒋乔没把钱收到空间里去，直接拿在手上。 　　卫慧在小沙发上坐着，见状问道：“钱年年给的？” 　　蒋乔点点头，说道：“嗯，每次我们一起出钱的时候，都是我先出，然后他再把他该出的那一份给我。” 　　卫慧心道，孙女倒是交了一个好朋友，韩修这孩子品性真是不错，大方有礼。 　　卫慧叮嘱道：“乔乔，你把钱和手表都收好了。” 　　蒋乔“嗯”了声，掏出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说道：“奶奶，我把东西放到这个抽屉里。” 　　蒋乔把抽屉重新上了锁后，见卫慧还坐在小沙发上，丝毫没有要午睡的迹象，便问道：“奶奶，你不午睡？” 　　卫慧摇了摇头，说道：“奶奶离休后，精神头很好，不需要午睡，要是午睡了，晚上得到夜里一两点才能睡得着。乔乔，你睡吧，奶奶这就出去。” 　　蒋乔说道：“奶奶，我也不困，我想去书房看会东西。” 　　闻言，卫慧来了精神，忙问道：“乔乔你看什么东西？” 　　蒋乔回答道：“报纸和书房里面爸爸的书。” 　　蒋维均看的都是军事书籍，卫慧看着蒋乔的大眼睛，叹息道，孙女都能看见军事书刊，看见对当兵是不排斥的，要是孙女没近视，去当一名女兵倒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下一秒，卫慧觉得自己想多了，蒋乔以后可不愁没有好工作，卫慧笑了笑说道：”那你去吧，奶奶在这歇歇。” 第118章 　　下午两点起床的军号响了,蒋维均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卫慧在沙发上做针线活。 　　蒋维均说道：“妈，你干什么呢？” 　　卫慧赶紧嘘了声，指指小房间。 　　蒋维均笑道：“你放心,不会把年年吵醒的,他睡觉打雷都不会醒,睡得那叫一个沉。” 　　卫慧见小房间真没传来动静，便说道：“做方盘扣,留着给舒敏做衣服的时候用。” 　　蒋维均“哦”了声，说道：“那我先上班去了。” 　　卫慧说道：“今天你下班后去韩家请人来家里吃饭。” 　　人家孙子为了救自己孙女,连眼睛都差点瞎了,她要是没做出一点动静来，那可太失礼了。 　　卫慧一说，蒋维均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蒋维均给卫慧敬了个军礼,沉声说道：“明白。” 　　卫慧被逗笑了，挥手说道：“快去上班去,别贫了。” 　　卫慧三点半的时候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蒋乔在书房里听见厨房里的声响,把书籍收到空间里去,来到了厨房。 　　卫慧看见蒋乔,笑着挥手道：“乔乔，出去,厨房油烟大，不要待在这里。” 　　快十二岁的女孩子,家务活应该全都会做了,要不然会被说成懒姑娘的。可蒋乔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卫慧巴不得蒋乔有气性，娇惯些。 　　蒋乔摇了摇头，在小凳子上坐下，说道：“奶奶，我喜欢看人做饭。” 　　蒋乔和韩修除了买菜之外，还会干擦窗、扫地、给菜地浇水、喂鸡等轻省活，但厨房里的活，宋舒敏一概不让他们两个碰。 　　蒋乔想起上辈子从九岁起就开始全包了乌家的家务，况且这辈子她的力气奇大无比，干多些家务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可宋舒敏说什么也不愿意，要是蒋乔主动去干了，她真的是会生气的。蒋乔只好做个会做饭的铺垫先，再过两年，宋舒敏应该就会准许她做饭了。 　　蒋乔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卫慧不好把孙女赶出去，只好笑呵呵道：“行吧，你看吧。” 　　卫慧一边做着饭，一边有孙女陪着聊天，做饭的时候一点也不感觉到累。 　　宋舒敏提着两手的东西回来的时候，闻着屋子里的飘香，连忙把东西放下来，走进厨房去，扬声说道：“妈，不是说出去吃，给你接风洗尘嘛。你怎么把菜给做上了。” 　　顿了一下，宋舒敏嗔道：“乔乔，你怎么不拦着奶奶呢。” 　　一旁无辜的蒋乔心道，你太高看我了，要是奶奶能听我的，就不会在百货大楼花了一千六百多。 　　蒋乔起身，说道：“我去叫年年起来。”是的，韩修那家伙到现在也没有醒。 　　厨房里，宋舒敏洗手后说道：“妈，我来帮你。” 　　卫慧指着长桌上的饭锅，说道：“把饭舀出来，端出去，可以摆桌吃饭了。对了，我还让老小去请了年年爷爷奶奶过来吃饭，还有我带来的东西，我分了一半出来，打算送给他们。” 　　宋舒敏笑道：“您做主就好，多谢妈了，给我们做脸。” 　　卫慧被宋舒敏热切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她清咳一声，佯装沉着脸说道：“我说，舒敏啊，孩子正在发育期间，要多给她们补充营养，个子才能高，也不容易生病。” 　　宋舒敏知道蒋乔给卫慧告状了，她想了一下说道：“妈，我以后该花就花，把伙食费提高。” 　　宋舒敏是三九年生人，外祖家底丰厚，还有门路，可以说宋舒敏少女时代生活富裕，物质优渥。 　　有了自己曾经生活经历的对比，宋舒敏就觉得家里特穷，跟外祖家没法比。于是宋舒敏就更加节省了，把钱存起来，想要给蒋乔攒嫁妆。 　　卫慧似随意说道：“我听外面的人说了，亲家母前一阵带你大姐家的孩子过来了，还想谋夺家里的财产。”把一个快成年的人过继过来，不是谋夺家产是什么？ 　　宋舒敏挖饭的动作一顿，苦笑解释道：“妈，你知道我妈这个人特别好糊弄，对我大姐特别心软。我事先不知道她们的盘算，要是知道了，我都不会让她们进门。” 　　卫慧语气平和说道：“我没怪你，有了一回难免不会有第二回 ，亲家母要是再被人蹿腾着，再来闹一回怎么办？”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孝道可以压死人。宋舒敏明白这个理，她妈只为她做过两件事情，一是生下她，二是把她送给外祖家抚养。 　　宋舒敏每次去吴家住上一段时间时，她妈表面是对她挺好的，让她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可她带过去的钱票大半都被用在了两个哥哥身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心里对宋雅茹这个妈一点感情都没有。 　　宋舒敏笑道：“妈，要不你出去跟人聊聊天，不用给我留脸面，该说的就说出来。” 　　卫慧满意道：“行，明天我就出去跟大院里的家属聊天。” 　　她让大院里的人知道都知道宋雅茹生而不养，宋舒敏是被外公外婆养育教导的，现在宋雅茹倒是想来摘桃子了。 　　宋柏君看清楚了宋雅茹的禀性，怕他死后，宋雅茹会闹妖子，就把家丑都告诉了卫慧，让卫慧手里有杀手锏可以遏制住宋雅茹。知道一切的卫慧心里敬重宋舒敏的外祖，对宋雅茹这个亲家母却生不起一丝尊重。 　　蒋乔和韩修刚出房间，就见蒋维均、李红英和韩山河进来了。 　　韩修惊喜道：“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李红英笑呵呵的摸着韩修的头发，说道：“乔乔奶奶请我们过来吃饭，我们就过来了。” 　　蒋乔朝厨房里喊道：“奶奶，年年爷爷奶奶来了。” 　　闻言，卫慧连忙洗手，擦干。 　　宋舒敏也说道：“妈，你出去吧，剩下的我和维均弄就行。” 　　卫慧和李红英握了一下手，笑道：“李同志，好久不见。” 　　李红英笑了道：“是好久不见，都十几年了。” 　　韩山河说道：“去年，蒋红峰来京市，我们还一起喝了一顿酒。” 　　卫慧招呼着让两人坐下，说道：“他跟我说过这事。” 　　李红英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茶几上，说道：“这是一点阿胶。” 　　卫慧摆手笑道：“来吃饭就好，还拿什么东西来。” 　　停了一下，卫慧正色说道：“李同志、蒋同志，我要万分感谢你们家啊。年年救了乔乔的事，维均和舒敏都没告诉我，要是我早知道了，一定会早点上门道谢。” 　　韩山河不在意说道：“事情都过去了嘛，不要在意这些虚礼。小蒋和小宋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把年年接过来养。” 　　李红英也附和道：“不提这个事了，我听维均说你离休了。” 　　三个五六十岁的人很谈得来，聊了聊各家儿女孙辈的事。 　　蒋乔和韩修帮忙摆碗筷，拉凳子。不一会，饭菜就摆好，蒋乔来到沙发前，说道：“李奶奶、韩爷爷、奶奶可以吃饭了。” 　　卫慧先起身说道：“我们边吃边谈。” 　　清蒸鲈鱼、豉油鸡、木耳炒黄瓜、西芹炒海参，四道都是好菜。 　　李红英一看这菜色，赞叹道：“乔乔奶奶，你的手艺真好，看着就有食欲。” 　　卫慧笑呵呵说道：“那多吃点，老小，去把五粮液拿出来，你和年年爷爷喝几杯。” 　　蒋维均忙去把放玻璃柜最下面的五粮液拿出来，还拿出了两个白瓷小酒杯。 　　豉油鸡除了两个大鸡腿，都被卫慧剁成鸡块了，宋舒敏夹起了两个鸡腿分别放到了蒋乔和韩修碗里。 　　无论饭桌上有多少个人，韩修和蒋乔都是挨着坐的。大人聊着天，就没有两个孩子什么事了，他们说的话题，蒋乔和韩修也掺和不进去，于是两个人齐齐安静品尝美食。 　　吃饱后，饭桌也不急着收拾，五个大人移步到沙发上喝着清茶聊着天，最后蒋红峰和李红英一人提着一包东西走。 　　卫慧洗完澡回到房间，宋舒敏把午休时间出去买的东西提到房间里，说道：”妈，这些东西让你带回去。” 　　卫慧瞧着大布包说道：“什么东西啊？我不要。还有年年奶奶给的阿胶你留着，给乔乔补身体。” 　　宋舒敏连忙拒绝道：“别，妈。你带回去吧。乔乔要吃阿胶，我去同仁堂买就是了。这里面是一件京市织毯，是一张卧毯。对了，妈你那天走啊？你提前告诉我，我去买京八件回来，给你带回去，还有我提前请假送你去火车站。” 　　卫慧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 　　宋舒敏一转头就看到了鞋架上的新鞋子，她再环视房间一看，发现箱笼上面的四匹绸缎，宋舒敏没多想，只以为绸缎是卫慧买回去用的，便笑道：“妈，你给乔乔买鞋子了？你钱还够用吗？我再给你点。” 　　卫慧说道：“我不缺钱花，你不用再给我钱。鞋子我给乔乔和年年都买了。行了，你出去吧。” 第119章 　　蒋乔来到父母的房间,对着他们说道：“今天奶奶给我花了好多钱。” 　　十块钱在孩子眼里也算是好多钱了，宋舒敏没当一回事，只说道：“乔乔啊，以后你好好对奶奶。” 　　蒋乔一看宋舒敏表情,就知道她低估了“好多钱”三个字代表着多少钱,蒋乔淡淡说道：“奶奶给我花了一千六百多块。” 　　宋舒敏忍不住惊讶出声：“什么！”不是宋舒敏没见过钱,只是她被卫慧的大手笔给惊到了。蒋乔才不到十二岁，卫慧就一下子花了一笔巨款在她身上。 　　蒋维均赶紧捂着她的嘴巴,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别让妈听见了。” 　　蒋乔一一道来：“奶奶给我和年年买来笔记本、钢笔和鞋子,还单独给我买了绸缎和手表,手表是进口的，一千多块。” 　　她猜卫慧不会把这些告诉宋舒敏和蒋维均，只等他们自己发现。她想让父母早点知道卫慧对她心意，就来告诉他们了。 　　宋舒敏转头看着蒋维均,迟疑说道：“维均，我们把花的钱还给妈吧,太贵重了。”宋舒敏万万没有想到卫慧大变样了,要知道之前卫慧心里不怎么重视蒋乔的。 　　蒋维均同样被惊到了,他结婚的时候,她妈都没有这么大手笔。 　　蒋维均想了想,说道：“给乔乔买了，乔乔就收着,妈可是乔乔的亲奶奶。要是把钱还给妈，妈绝对会不高兴的。她送东西给别人,就喜欢别人高高兴兴的收下来。” 　　蒋乔淡淡说道：“事情说完了,爸妈我回去睡觉了。” 　　等蒋乔走后,宋舒敏捅了捅蒋维均，百思不得其解道：“妈，这是怎么了？她不是最喜欢孙子的吗？她对孙子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蒋维均比姐姐和妹妹都要贴心，他很清楚他妈对他感情，也知道他妈心里是怎么想的，蒋维均指着自己，得意说道：“大孙子也比不上小儿子的唯一孩子值钱，知道吗？” 　　宋舒敏好笑道：“这么说，乔乔还是沾了你这个当爸的光了。” 　　蒋维均大言不惭说道：“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你等着看好了，以后蒋松都比上闺女，在我妈心里，闺女已经荣升到第二位了。” 　　宋舒敏不知道蒋家的往事，她还以为公公婆婆感情深厚呢，宋舒敏不相信道：“你把爸放在哪里了？” 　　蒋维均不欲与宋舒敏多说，语气坚定说道：“爸也比不上乔乔。” 　　他妈可是被他爸狠狠了伤了一次，其他人都以为这个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有他知道他妈从来没有原谅过他爸。不过是碍于世俗，才继续生活在一起，搭个伴。 　　第二天早上，蒋维均就揽着卫慧的肩膀，亲昵说道：“妈，你对我闺女真好！” 　　卫慧忍不住笑意，说道：“你知道了？” 　　蒋维均点点头，说道：“乔乔告诉我们了，你说你，是要学雷□□，做好事不留名嘛，你就应该说出来，让我们知道你这个奶奶有多好。” 　　卫慧假装不放在心上说道：“小事情，妈的钱不给你们话，给谁花？我给你们花钱我开心。” 　　她脑子清醒得很，小儿子一家三口都是不白眼狼。她也会衡量，五个子女中，只有小儿子小儿媳孝顺的东西和钱最多。 　　蒋维均给卫慧捶捶肩，说道：“那我就做个贪财的儿子了。” 　　卫慧心情很好的说道：“年年，乔乔，奶奶出去聊聊天，十一点的时候奶奶就回来做午饭。” 　　蒋乔脑筋一转，不经意说道：“奶奶，隔壁的菊花婶子最会聊天了，你可以去找她聊。” 　　卫慧心中一动，会聊天好啊，会聊天的多数嘴碎。卫慧笑着问道：“乔乔，隔壁那家啊？” 　　韩修回答道：“院门贴了红纸那家。” 　　卫慧抓了一些红枣、松子放在大海碗里，端着大海碗就找林菊花去了。 　　韩修特别疑惑，问道：“乔乔，你干吗让你奶奶去找菊花婶子啊，我觉得她很烦人。” 　　蒋乔问道：“那你还帮我说话？” 　　韩修笑了笑，理所应当说道：“你想要卫奶奶去找菊花婶，我当然要帮你啦。” 　　蒋乔给他个赞赏的眼神，糊弄说道：“那是因为你跟菊花婶聊不到一起去，你才觉得她烦。” 　　韩修困惑道：“你是说卫奶奶能跟菊花婶能聊到一起去？我怎么觉得卫奶奶跟菊花婶是不一样的人呢？” 　　蒋乔转移话题，说道：“我奶奶不是给你买了两个好看的笔记本嘛，从今天开始你就在笔记本写东西，写什么都可以，不过一定要用英文写，至少得写一页。” 　　韩修手里没有任何可以照搬照抄的英文资料，蒋乔相信把两个笔记本写完，他的英文写作水平，一定会突飞猛进的。 　　闻言，韩修心里嘀咕道，以后谁给他买本子，他都绝对不能要了！ 　　卫慧来了京市，蒋乔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这让宋舒敏心里感到特别慰贴。 　　算算时间，卫慧已经在京市待了四天了。这天吃过晚饭后，卫慧突然把蒋维均和宋舒敏叫到蒋乔房间里去。 　　卫慧掏出一个存折塞到蒋维均手里，说道：“妈明天就要走了，你爸昨天就来电话催我回去了。” 　　蒋维均皱眉说道：“你别管我爸，妈你再多住几天，我和舒敏周日休假，都打算好了带你哪里玩了。” 　　卫慧摆手说道：“趁着时节正好，我要赶紧回去把菜种上。我看你们的菜园子搞得挺好的。我也要回去搞一个菜园子，以后不仅吃菜方便还可以打发时间。” 　　蒋维均想要开口说什么，卫慧示意他看手里的存折，说道：“你打开看看，这是我补贴你们的。你们收着给乔乔花，记住一定要对乔乔好，不要再她面前说什么重男轻女的话。特别是这句，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宋舒敏努力忍住不笑，正经道：“妈，你放心好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婆婆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对乔乔的态度怎么样吗？嫌弃乔乔是个闺女是绝对没有的事。 　　蒋维均看都不看一眼存折，就把存折塞回卫慧手里去，说道：“妈，我都快四十岁了，还能要你的钱。该我给你钱花才对。” 　　卫慧把存折扔到蒋维均身上，蒋维均连忙抓住。 　　卫慧沉着脸说道：“给你，你就拿着。你不收的话，我心气可不顺。我可不想让不孝子孙花我的钱。” 　　“我每个月几百块钱的退休金，你也不用担心我没钱花。我的钱大部分是要留给你的，要是你偷偷拿出去给老大和老二平分，我会被你气出心脏病来的。” 　　卫慧说得严重，蒋维均知道这是他妈心里话了，比起兄弟来，当然是妈重要些，兄弟不止一个，可妈只有一个，而且卫慧还是个好妈。 　　蒋维均一拍存折，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不厚道收下了。” 　　卫慧笑开来说道：“这就对了，老小你也不必感到愧疚。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一个个只想从我手里讨钱出来，孝顺我只会停留在嘴皮子上，半点行动都没有。你是不是应该为我这个母亲打抱不平。” 　　想起糟心的大哥一家，还有越来越只顾自己小家的二哥一家，蒋维均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妈你放心，这钱我一分也不给别人。既然妈你在广市过得不顺心，就过来跟我们住吧，反正大嫂二嫂现在没工作了，就让他们两家住回去，照顾爸好了。” 　　宋舒敏立马表态说道：“是呀，维均说得对。” 　　卫慧瞪了蒋维均一眼，说道：“不行，京市太冷了，我可遭不住。” 　　她维持这段婚姻维持了几十年，不能临了功亏一篑，要是她不在广市看着，说不定蒋红峰又会看上哪个寡妇了。 　　回到了卧室，蒋维均把存折交到宋舒敏手里，说道：“收着吧。” 　　宋舒敏看了蒋维均一眼，说道：“那我先打开看看？” 　　蒋维均不在意“嗯”了声。 　　宋舒敏打开存折看了一眼，递到蒋维均面前，说道：“三万块。蒋维均您现在可老有钱了。” 　　蒋维均笑道：“不及你有钱，我很好奇外公留给你的存折，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宋舒敏没有犹豫的伸出三个手指头，蒋维均目瞪口呆，做了个“三十万”的口型。 　　宋舒敏点了点头，她跟蒋维均生活了这么久了，早已不见当初的生疏，感情越来越深了，她也不怕把个人财产全盘托出。 　　蒋维均和宋舒敏都请了半天的假，打算送卫慧到火车站。两个人昨晚都商量好了，第二天的行程。 　　吃过早饭，全家都出门去，先去百货大楼扫荡，给卫慧买一套毛料外套，蒋红峰买了一双皮鞋以及京八件果脯。 　　卫慧是中午十一点的火车票，提前吃午饭，再去火车站，也来得及。从百货大楼出来转道去了玉华台吃淮扬菜。 　　在火车站上，韩修不舍的问道：“卫奶奶，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卫慧笑了笑，韩修这孩子就是招人疼，她揉了一下韩修的脸蛋说道：“很快就来，开学了你要好好学习，认真听讲。” 　　卫慧知道小孩子不耐烦听这话，她不把韩修当外人，才跟他叮嘱这些的。 　　韩修乖巧的点点头，绷着小脸说道：“我不会调皮的，我是个乖孩子。” 　　卫慧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她转向蒋乔说道：“乔乔，你也要努力。如果考试考砸了，也不要伤心，成绩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怎么样，你都能毕业。” 　　蒋乔也乖巧的“嗯”了声，说道：“我会回去看您的。” 　　卫慧笑道：“行了，你们回去吧。都到这里了，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了。” 　　宋舒敏叮嘱道：“妈，你路上当心点。” 　　卫慧点头道：“知道了。” 　　蒋维均把行李交到卫慧手里，说道：“妈，保重。” 　　卫慧上了火车，蒋乔他们就在车窗外朝她挥手告别，目送火车远去，直到看不见卫慧的身影了，才离开火车站台。 第120章 　　蒋乔和韩修要去上初中了,对蒋、韩两家来说都是大事一件。 　　远在沪市的韩从文都记着这事呢，从沪市寄回来一大堆的文具用品，买的文具都是两人份，惹得蒋维均朝着韩修和蒋乔感叹道：“得,你们四年都不用再买文具了。我也省钱了。” 　　蒋维均说是这么说,转头弄来两支英雄100钢笔,笔身上面还刻着蒋乔和韩修的名字。 　　宋舒敏一人给做了一身绿色军装，带着五角星的军绿色挎包则由李红英承包了。两人所用的材料都不用去买,由韩山河和蒋维均提供。韩山河也有表示，一人送了一双解放鞋和一个军用水壶。 　　南新华街中学离家里不远,走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可以走路去上学，也可以坐公交车和骑自行车去上学。 　　两个刚上中学的孩子就骑自行车太打眼了，宋舒敏准备去买公交车的月票，月票一个月只要六块,不限次数乘坐，划算些。宋舒敏上下班坐公交车用的也是月票。 　　蒋乔拦着宋舒敏,说道：“妈,我和年年说好了,走路去上学。” 　　宋舒敏问道：“走路上学,冬天的时候你们怎么办？还有下雨天呢。” 　　蒋乔说道：“妈,下雪和下雨的时候，我们会坐公交车的。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走路去，锻炼身体嘛。” 　　宋舒敏被说服了,点头应了下来,说道：“行吧。那中午你们回不回来？” 　　蒋乔说道：“不回来了,我和年年到学校外面去吃。” 　　新开学了，家长把孩子送到门口再恋恋不舍的回去。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接送是幼儿园才有的待遇。 　　开学这天，蒋乔和韩修上下一新，穿着解放鞋背着绿色挎包，吃过饭早后，就跟宋舒敏一起出了门。 　　上学大军里，除了上小学和幼儿园的孩子，全部都是一身绿色。 　　周鹏飞朝韩修招手道：“韩修，过来。” 　　韩修看了眼旁边蒋乔，冲他摇了摇头。 　　见此，王建国不屑说道：“周鹏飞你离韩修干什么，他就喜欢跟女孩子玩。” 　　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有了性别意识，男孩子是不屑跟女孩子一起玩的。韩修整天跟着蒋乔，让大院里的很多男孩子看不起他。 　　王建国嘲讽的声音太大了，蒋乔微微转头，轻飘飘的看了王建国一眼。 　　王建国立马缩了缩脖子，转过脸去，不敢再说韩修的坏话。 　　蒋乔把王建国暴打一顿后，发现了王建国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蒋乔觉得省心了，王建国再也不敢找她和韩修的麻烦了。 　　不止是蒋乔和韩修走路上学，周鹏飞他们也是走路上学的。因为公交车是在是太挤了，有的时候你挤都挤不进去。 　　半个小时的路程对十来岁的他们简直是小菜一碟，走路去上学，不仅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还可以在清晨的大马路上打闹。 　　一进校门，先到公告栏看分班名单。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韩修皱着眉头说道：“乔乔，等人少点，我们再去看吧。” 　　蒋乔说道：“可以啊。” 　　韩修新奇的看着学校里面的建筑，嘴里评价道：“乔乔，这里面的建筑还挺好看的。” 　　幼儿园的记忆太过惨痛，以至于韩修对上学的事怀有抵触之心，要不是蒋乔也来上学，他早闹开了。 　　蒋乔科普道：“世纪初建成的名校，里面的建筑当然好看。”她上辈子读初中，上的也是这所学校，学校里面的景物还记得，倒不像韩修这么新奇。 　　等公告栏前的人散开了，蒋乔和韩修才过去，在一张张名单中找两人的名字。 　　蒋乔直接来到第二张名单前，一看，果真跟上辈子一样，她被分到了二班，韩修也在里面。 　　王建国、周鹏飞、赵雅柔、乌宝珠都在二班，二班的班级名单里住在大院的人只有这几个。蒋乔仔细看着，一年级一共有九个班，每个班级大概有五十人。 　　韩修欢天喜地去晃蒋乔的肩膀说道：“乔乔，我们在一个班！” 　　蒋乔在心里无奈道，有李红英在，她和韩修无论如何都是要被分到同一个班级的。 　　蒋乔说道：“我们走吧，班主任应该到教室了。” 　　木质粗糙的大黑板，斑驳的课椅，白色的墙壁。 　　蒋乔和韩修来到初一二班的教室时，全班就差他们两个还没有到了。 　　一位面容严肃的短发中年女子站在讲台上，下面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这个时代的学生根本不怕老师，反过来老师要绕着学生走。 　　蒋乔和韩修进门，朝讲台上的班主任点点头，来到最后面的两张桌子坐下。 　　蒋乔先是摇了一下椅子，看看椅子结实嘛，她可不想摔个屁股蹲。 　　韩修有样学样，把椅子晃了晃。他们两个非常幸运，课桌和椅子都是好的。 　　韩修摇完椅子，抬手一看，手里沾了一层的灰尘。 　　蒋乔瞧见了，说道：“拿手帕擦擦就好了。” 　　说着蒋乔拿出手帕来，走到韩修的课桌前，擦起韩修的桌椅。两个人把桌子和椅子都擦了一遍，才坐下来。 　　课桌是单人桌，座位排列也是单人排列的，蒋乔和韩修都没有同桌。 　　五十个人里面，乌宝珠、韩修和蒋乔是年纪最小的三个，但三个人发育得都比同龄人窜出一大截，从面上真看不出他们是最小的。 　　韩修和蒋乔即使坐在最后面，前面比他们大三两岁的孩子，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视线。 第一节 课没有什么特别的，自我介绍，选班干部，发课本。 　　蒋乔和韩修的自我介绍就一句，大家好，我叫谁谁，就完了。自我介绍也不用上到讲台上去，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可以了。 　　班干部不是老师指认的，而是由同学选出来。除去蒋乔和韩修两个，其他人都是从同一所小学直升上来的，彼此之间非常熟悉了。 　　周鹏飞被选做班长，赵雅柔是副班长，乌宝珠是当仁不让的学习委员，因为她小学五年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课本从上面往下传下来，蒋乔从挎包里拿出掏出笔盒来，用卫慧给买的那支钢笔在书的封面上写上学校、班级和姓名。 　　笔盒是铁皮的，正面的图案是一群小学生在打乒乓球，这自然是韩从文寄来的其中一个。 第一节 课下课铃响了，班主任让劳动委员带着几个同学去把班级的劳动工具领回来。 　　空旷了两个多月的校园急需进行一遍大扫除，打扫教室一组人就够了。剩下的都被劳动委员分配到教室外面去拔野草去了。 　　蒋乔和韩修都在拔野草的行列中，蒋乔这个经历过一遍七十年代的中学生活的人，自然有备而来。 　　她从挎包里掏出两双厚厚的棉纱手套来，把一双递给韩修，说道：“拿着，戴上。” 　　韩修看着劳保手套，眼睛亮了下，说道：“乔乔，幸亏你记得带这个。” 　　蒋乔家的菜园子里长的野草都是韩修和蒋乔负责拔的，在家里拔草的时候，他们都会把劳保手套给戴上。 　　一群人由劳动委员带领着来到划分到的劳动区域，到了外面，大家就开始干活了，老师的话可以不听，但班干部的话是要听的。 　　比起新的同班同学来，赵雅柔更愿意跟蒋乔这个大院邻居走近，赵雅柔走到蒋乔身旁来，说道：“蒋乔，上学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蒋乔蹲下来低着头，拔着野草随意附和道：“是很有意思。” 　　赵雅柔也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蒋乔你和我交朋友吧，不要搭理乌宝珠。” 　　赵雅柔和乌宝珠王不见王，校里校外都不对付的事情，蒋乔有所耳闻。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又一直同班，自然是要被比较的。 　　在周围人有意无意的比较下，赵雅柔和乌宝珠的关系能好起来才怪。有了乌宝珠这个劲敌，赵雅柔自然是发奋图强了，这辈子成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居然不去上文艺中学了。 　　蒋乔心道，我可以中立嘛。蒋乔淡淡道：“大家都是同一个大院出来的。” 　　赵雅柔轻哼一声，不满蒋乔的态度，心道，你一副书呆子的模样，有我理你就算不错了。你居然不想跟我交朋友，你以为乌宝珠能看得上你吗？ 　　赵雅柔没有走开，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三个人默默的拔草。 　　半个小时后，劳动委员在班级劳动区域上检查一番，一挥手高声道：“可以了，我们回到教室里去。” 　　一进教室，上课铃声还没有响，大家前前后后或者扎堆交谈着。 　　蒋乔和韩修坐了下来，不参与任何的交谈。 　　没一会，韩修猛眨着右眼，蒋乔连忙问道：“年年，你怎么了？” 　　韩修不由得用手去捂着右眼，说道：“乔乔，我眼睛疼。” 　　蒋乔看着教室里因为打扫而扬起的灰尘，蒋乔拉起他道：“你跟我出来。” 　　到了外面，蒋乔把手揣进口袋里，然后从空间里拿出眼药水来，说道：“来扬起头来，我给你滴眼药水。” 第121章 　　韩修因为刺痛根本无法把眼睛睁开,蒋乔只能用手把他的眼皮给扒开，一看，韩修的右眼已经分泌出来了眼泪。 　　滴了三滴眼药水进去后，韩修眨眨眼睛片刻后说道：“好了,乔乔已经不疼。” 　　蒋乔心中沉重,韩修的右眼还是留下了损伤,变得脆弱了，接触不了粉尘。 　　韩修不明白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突然疼了起来,眼睛一直能看见东西，他也没把突如其来的疼痛当回事。 　　韩修说道：“乔乔,我们进去吧。”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进去，里面太吵了，我们在外面说说话吧。” 　　一听这话，韩修深有同感说道：“我也觉得太吵了。” 　　蒋乔一边和韩修随意扯着话,一边看着教室里面的空气，等尘埃慢慢悬落下来了,上课铃响了,他们才进去。 　　进去后,蒋乔关注着旁边的韩修的动静,见韩修的右眼没有再度疼痛起来,才收回心神来。 　　正式上课的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韩修听得认真,即使这些知识他不需要再学一遍。上学之前，蒋乔给韩修说了规矩,上课时要认真听,即使老师讲的东西你都会了。 　　至于作业和考试爱写不写,爱考不考，反正现在能站在讲台上好好上课的老师，都不得不佛系，作业考试纪律旷课他们一概不敢管，一下课夹着课本就走了。 　　十一点半到一点是午休时间，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一响，教室里不少的人从课桌里掏出铝饭盒来，跑出教室。 　　学校里面有食堂，可以去食堂里面打饭，学生也可以自己带饭，到食堂去热饭。 　　周鹏飞拿着铝饭盒来到韩修课桌前，说道：“走，韩修，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韩修说道：“你自己去吧，我没有带饭盒，去外面吃。” 　　周鹏飞遗憾道：“那我走了。” 　　宋舒敏跟韩修和蒋乔说好了，把钱和粮票放在客厅五斗柜的最上层，让他们自己拿。 　　蒋乔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外面的小吃店吃东西。”钱和粮票都在蒋乔身上。 　　学校外面的小吃店很多，蒋乔看着招牌，说道：“年年，你想吃什么？” 　　旁边经过的赵雅柔噗嗤笑出声来，指着韩修，学着蒋乔的腔调说道：“年年。” 　　赵雅柔也是到外面吃饭的，她上头三个哥哥，三个哥哥都在外地当兵，家里自然负担小，林月云也舍得让赵雅柔午饭吃得好点。 　　韩修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恼怒的瞪了赵雅柔一眼，然后指着一件面馆说道：“乔乔，我们去吃面。” 　　两人去窗口点两碗鸡块砂锅面，一共花了六两的粮票和一块一毛钱。 　　鸡块砂锅面不错，鸡汤浓郁，鸡块多，面条现擀的非常筋道。砂锅面清淡点才好吃，蒋乔没往里面放辣椒和醋。 　　蒋乔把砂锅里面的好的部位的鸡肉挑出来，夹给了韩修。 　　韩修连忙护住砂锅，说道：“乔乔，我不要。” 　　蒋乔淡淡解释道：“太多鸡肉了，我吃不完。” 　　韩修手放开，迟疑说道：“那好吧，你给我吧。”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感觉蒋乔的心情很不好，根本不敢反对她。 　　蒋乔的心情确实是糟糕透了，同仁医院的眼科是华国最好的了，韩修当初复查的时候，就单单看了视力表和色盲表，就算完了。 　　可想而知这个年代华国的眼科水平是怎么样的，即使她知道韩修的眼睛有问题，去医院也没有办法治疗。 　　两个人把面连同汤都吃了个精光，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个玩笑话，蒋乔的饭量根本没受到性别的影响，反而因为力气大了，吃得更多了。 　　在学校里也不能偷偷加餐，所以午饭蒋乔和韩修自然是吃得多了，这才是他们的正常饭量。 　　出了面馆的时候，韩修一脸欲言又止。 　　蒋乔边走边说道：“我可以叫你韩修，你也得叫我蒋乔。”自己本来就比韩修大，韩修叫她小名，太杀她姐姐的派头了。 　　韩修一脸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的表情。 　　蒋乔又说道：“行不行？除了亲近的长辈，我也不想别人叫我乔乔。” 　　韩修揉了一下鼻尖，赞同说道：“行呀，年年和乔乔这两个小名不够大气，我们是大孩子了，都是中学生了，就应该叫我们的大名了。乔乔，哦不，蒋乔你以后就叫我韩修了。” 　　蒋乔示范一次叫道：“韩修。” 　　韩修也叫道：“蒋乔。” 　　回到教室后，蒋乔和韩修都趴在课桌上睡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教的语文课，下课前班主任说道：“要交五块的学杂费，明天记得把钱带来。” 　　报名时交的十二块单单是学费，里面不包含学杂费，学杂费是需要另外交的。学校不发本子，但发的课本是需要花钱买的。五块应该就是课本费了，一学期只交这一笔，就不用交其他的费用了。 　　放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接下来两年都是同班同学的缘故，六个人走到了一起。 　　周鹏飞勾着韩修的脖子，眨眨眼睛说道：“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韩修点点头说道：“挺好的。”就是厕所太脏了，搞得自己都不敢多喝水。 　　周鹏飞拍拍胸口，义气满满说道：“我是班长，以后有我照着你。学校里要是有谁欺负你，你跟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韩修把周鹏飞的手给扒下来，说道：“好，你别老勾我脖子，勒得我脖子疼。” 　　周鹏飞撇嘴说道：“我跟你要好，才这样做的。你看我什么时候勾过王建国的脖子。” 　　听得清清楚楚的王建国顿时恼羞成怒道：“周鹏飞，别以为你当了班长就了不起，学习成绩还不是垫底。” 　　王建国没了那一身肉后，力气变小了，不再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了。他现在只能靠一张利嘴来逞自己的威风。 　　蒋乔默默听着，心道，自从王建国瘦下来后，就没有再胖回去，跟上辈子肥头大耳的样子大不相同。 　　蒋乔突然说道：“我和韩修都不喜欢做值日，谁帮我们做值日，我们就帮谁挑水浇粪。” 　　学工学农可不是口头上喊喊而已。学校开辟了一大片菜地，每个班级都有一块责任地，负责管理照料。松土、播种、浇水浇粪、拔草全部由学生完成。 　　教室值日比起菜地轮值来轻松的不是一点半点，挑水挑粪都是重活。蒋乔这么一说，赵雅柔就立马说道：“蒋乔，我跟你换！” 　　蒋乔点了一下头，没有一丝犹豫说道：“好。” 　　周鹏飞也心动了，不过他自认为是韩修的朋友，身体比韩修强壮不好意思开口。 　　韩修使劲冲蒋乔使眼色，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韩修心里急啊，蒋乔怎么这么傻？ 　　蒋乔当作看不到韩修的暗示，她看了一眼王建国，王建国立马低下头，王建国显然是不敢占蒋乔的便宜，他一看蒋乔，就觉得浑身都疼。 　　蒋乔转移视线去看乌宝珠，乌宝珠咬着嘴唇，在纠结当中。乌宝珠是个娇娇女，当然不想去种菜，挑水浇粪这些活她干不来。 　　孙佳娟想要在院子里种菜，乌宝珠认为好好的院子应该做成漂亮的花园，种菜养鸡是她不能忍受的。 　　所以她向孙佳娟撒娇，让孙佳娟放弃了种菜养鸡的念头。但另一方面，乌宝珠又觉得自己身为好好学生，不应该逃避劳动。 　　蒋乔见没人开口了，直接朝着周鹏飞说道：“周鹏飞你跟韩修换吧，你帮他做教室值日，他帮你去弄菜地的活。” 　　周鹏飞犹豫的问道：“韩修，你真的喜欢去浇水挑粪？” 　　周鹏飞身边的小伙伴没有一个喜欢种地想要去当农民，说起长大后要干什么，回答无不是，军人、司机、飞行员、公安……这些一听就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职业。 　　韩修闭着眼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心里却在呐喊，不，他一点也不喜欢，每次宋舒敏给菜浇鸡粪的时候，他都会捂着鼻子逃得远远的。 　　赵雅柔盯着蒋乔说道：“蒋乔说定了你可别反悔，要是你又想换过来了，我可不会同意的。” 　　蒋乔不去看她，淡淡说道：“我不会反悔的。”要不是为了保护韩修的眼睛，她也不想多做一次菜地里的活。 　　蒋乔和韩修到家的时候，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没有回来呢。 　　韩修把挎包往沙发上一扔，立马跑向厕所。学校的厕所太臭了，韩修去了一次后就不想再去了，只能憋着。 　　蒋乔心中好笑，过几天韩修就能适应了，今天午睡前他没有刷牙洗脸换衣不是也睡得很香嘛，没那个条件，人总得克服的，不然要让自己给憋死吗？ 第122章 　　蒋乔走进自己的房间去,把全部的课本掏出来。教室里的课桌上是不留一点东西的，要是你不在乎丢失东西的话，就把东西留在课桌里好了。 　　蒋乔已经记住了课程表，每天按照课程表把要用到的课本带去学校就行。 　　蒋乔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她不想去念工农兵大学,她早就跳级了,上初中真的很没劲。 　　宋舒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蒋乔和韩修叫到身边,问道：“今天上学怎么样？”她今天一直挂心着呢，担心两个孩子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 　　宋舒敏先看向韩修,因为韩修对上学这件事一直提不起劲头来,宋舒敏最担心他了。 　　韩修点点头，撒娇说道：“还好，就是厕所太臭了，我都不想去上。” 　　宋舒敏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慰道：“别人能去上，年年也可以的。” 　　韩修被宋舒敏信任的目光看着,立马答应道：“嗯,我可以的。” 　　蒋乔心道,这也太好哄了吧。 　　宋舒敏转向蒋乔,问道：“乔乔,你呢？” 　　蒋乔淡淡道：“也还行，对了妈,现在我和韩修互相叫大名了，要不然同学会笑话我们的。” 　　蒋乔提前告诉宋舒敏原因,要不然她会以为她和韩修闹矛盾了。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你们都是初中生，是该叫大名了。”小孩子最怕被同龄人嘲笑了，乔乔的小名倒还行，但年年这个小名确实是太奶气了。 　　说话间，蒋维均回来，他边进屋边问道：“怎么样，上学第一天？” 　　韩修百无聊赖说道：“还行。” 　　蒋乔重复性说道：“也还行。”她估计等下她还得再回答一次。 　　蒋维均笑道：“新书发下来了吧，我给你们包个皮吧。不是我吹，我包课本封面的手艺不是盖的，有棱有角平平整整的。” 　　蒋乔不想给课本包书皮，她都写好封面了，况且封面上有科目的名称，包了就不知道是什么科目了。 　　不过作为一个贴心孝顺的好女儿，她是不可能去拆兴致勃勃的老父亲的台的，蒋乔点了一下头，说道：“爸爸，课本在写字台上。” 　　韩修对给课本包封面的事感兴趣，他立马接道：“我的也在写字台上。” 　　蒋维均乐呵呵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包书面。” 　　韩修放学第一天，李红英和韩山河当然要过来问问情况，李红英也没有空着手来，她提了一扇排骨过来。 　　李红英笑眯眯问道：“乔乔，年年上学第一天怎么样啊？”身旁的韩山河也眼神热切的望着蒋乔和韩修。 　　蒋乔说道：“很好。” 　　韩修有点不耐烦说道：“还行吧。” 　　韩修年龄越长，远没有小时候的乖巧了，他现在有点任性，还有点叛逆，特别是对上他爸韩从文的时候。 　　李红英一点也不在意孙子不耐烦的态度，笑呵呵道：“排骨你们两个想怎么吃啊？” 　　韩修望向蒋乔，看她的意见，韩修是个吃货，可他没有蒋乔的见识多，蒋乔回答道：“糯米蒸排骨。”卫慧带来的糯米还没有吃完呢。 　　在吃的事情上，蒋乔的意见就韩修的意见，李红英笑道：“行，就做糯米蒸排骨。” 　　李红英和宋舒敏去厨房忙活去了，韩山河就想找蒋维均聊聊天，便问道：“乔乔，你爸呢？” 　　蒋乔指着房门说道：“在里面包书皮呢。” 　　韩修拉着韩山河的手，仰脸问道：“爷爷，你会不会？要不然我的课本你来包吧。” 　　这种小事，韩山河他当然，不会！面对孙子期待的目光，韩山河清咳一声，说道：“爷爷当然会，小事情嘛。爷爷这就去给你包。” 　　韩修想跟过来，被韩山河阻止说道：“等爷爷包好了，再给你看。”孙子要是跟过来了，他还怎么向小蒋请教。 　　韩修停下脚步，摊手道：“那好吧，爷爷你要给我包得好看点。” 　　韩山河不敢去看孙子的眼睛，只是语气略微不足说道：“爷爷尽量。” 　　韩修觉得事情不太对头，但韩山河这个爷爷在他心里是很有威信的，他也就没多想。 　　吃着晚饭呢，李红英说道：“老师给你们布置作业了吗？布置了的话，吃完饭后就该去写作业了。” 　　韩修头也不太抬，理直气壮说道：“奶奶，我不想写作业。” 　　李红英停下筷子，正色说道：“这怎么行，年年，学生一定要写作业的。” 　　韩修有现成的例子反驳，说道：“周鹏飞他就从来不写作业的。” 　　以前周鹏飞有哥哥姐姐管着他的时候，作业还是会写的，就是完成质量特别差。现在周鹏飞的哥哥姐姐都不在家了，周大海是个万事不理的，徐凤娟是个软脾气的，哪里还管的着周鹏飞写不写作业啊。 　　韩山河笑道：“年年，你看乔乔都写作业了，你不能不写是不是？” 　　蒋乔冷不丁说道：“我也不写作业。” 　　韩山河和李红英一愣后，同时看向宋舒敏和蒋维均。 　　宋舒敏和蒋维均是知道蒋乔学习上是有多能耐的人，写初中的作业简直就是班门弄斧，浪费墨水。 　　宋舒敏笑着宽容道：“我听孩子的，她不想写就不写，把毕业证拿到手就行了。” 　　李红英心想，她也没指望韩修上高中。等韩修初中毕业后，在家待几年，等到了十六岁后，再去参加工作。不过多学些知识总是好的，李红英就想劝劝两个孩子。 　　李红英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呢，韩修就耷拉着脸，抱怨说道：“奶奶，我太累了，不想写作业，又是劳动课，又是体育课，我都累垮了。我拔了一上午的草，下午体育课还要长跑。” 　　韩修这么一说，李红英立马心疼了，她连忙柔声说道：“作业不写就不写了，以后劳动课和体育课，奶奶给你请假好不好。” 　　医生可是说过孙子受不得累的，一旦操劳，就是会影响寿数。 　　蒋乔静静的看着韩修表演。 　　韩山河也急忙道：“以后那天有劳动课和体育课，你就不要上学去。” 　　蒋乔给了韩修一个眼神，让他适可而止。 　　韩修收敛了一下，说道：“不用了，我以后在劳动课和体育课上偷懒。” 　　为人正直的李红英立马不正直说道：“那好，记得到时候能少做点就少做点，能跑慢点就跑慢点。千万别把自己累着，要是觉得累了，你就回家来休息，奶奶给你请长假。” 　　蒋维均和宋舒敏看得惊叹连连，韩首长，李部长你们的原则呢，刚才还想要孩子认真写作业呢，现在都主动想要帮孩子逃课了。 　　李红英和韩山河对韩修如此宠溺，蒋乔却不觉得奇怪。先天不足就是先天不足，后天怎么养还是养不全回来的。 　　韩修长得得高，身体素质也上来了，可他的精力却比一般的男孩子差一大截，表现就在于他特别爱睡觉，要是真让他放开了睡，他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的。 　　韩修卖惨成功，让李红英和韩山河再也不提作业的事了。吃完晚饭后，韩修回到小房间，看到写字台上用双层报纸包好的课本，立马拿起来摸摸封皮。 　　韩修晃晃了，书皮没有掉缝，韩修笑着拿着课本出去，来到韩山河面前，夸他爷爷道：“爷爷，你包的真好，特别严实，一点凸起也没有。” 　　蒋维均忍不住笑意，抿了抿嘴唇，去看韩山河。 　　他手把手教了几次，韩首长都包得不怎么样，一翻开来书皮就会脱掉，白白浪费了报纸。韩山河在孙子面前丢不起那个脸，最后只能由蒋维均来代劳了。 　　韩山河故作谦虚说道：“还行，爷爷包得也不算特别好，下次爷爷还能包得更好。” 　　开学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就轮到蒋乔和韩修去照顾班级的菜地了。全班同学轮流来，每次安排两个人，几乎都是一男一女搭档。 　　虽然男生不爱跟女生一起玩，但还是有同学之谊的，一男一女的安排，就是为了让男生在挑水担粪的时候，多照顾一下女同学。 　　蒋乔和韩修被分到了一组是蒋乔让周鹏飞去找劳动委员安排的，为了方便，周鹏飞和赵雅柔也被分到了同一组。 　　幸好学校是有自来水龙头的，虽然离菜地最近的一个水龙头，离菜地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蒋乔和韩修用一根扁担挑着空铁桶，去接水浇菜。 　　接水的时候要排队，等了一分钟左右，轮到韩修接水了。 　　韩修把铁桶提到水槽上，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往下流。 　　蒋乔站在旁边说道：“等半桶就够了。”一个铁桶装满水大概四十斤左右，手无缚鸡之力的韩修是提不动的。 　　韩修看着水流，摇了摇头，自信说道：“一桶水也没多少，还是装满吧。这样能少来几趟。” 　　蒋乔眨眨眼，看看天说道：“那行，你能这样做再好不过了。” 第123章 　　水流很大,一桶水很快就接满了。韩修把水龙头给关了，身后去拎水桶，第一下居然没有拎动。 　　韩修不敢去看蒋乔，深吸一口气,鼓着劲,再提第二下,这回脸都涨红了，终于把水桶提到了地面上。 　　铁圈勒得韩修手疼,他放开水桶的动作太猛，水一下子晃荡了出来,幸好蒋乔及时往旁边一跳,才没弄湿了鞋子和裤子。 　　韩修揉着手心的红痕，认清现实，哀怨说道：“蒋乔，我觉得我不行哎。” 　　蒋乔心里说道,我早就说了你不行。 　　韩修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蒋乔不好再度开口打击他,她提起水桶,把里面的水倒出一半到另外的一个空桶里。 　　蒋乔问道：“这样你总该行了吧。” 　　韩修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迟疑说道：“应该行吧。” 　　队伍里的男生发出几声嗤笑,嘲笑韩修一个男生怎么那么弱,女孩子一回才挑一桶水呢。 　　韩修和蒋乔充耳不闻，别人想笑就笑,他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蒋乔把水桶上的绳子绕到扁担上，韩修见状,也学着蒋乔的动作。 　　两个水桶都绕好了,蒋乔说道：“行了,你先挑着走吧，我很快就会赶上你的。” 　　韩修弯腰低头，把扁担担在右肩上，摇摇晃晃走了。 　　蒋乔接满两个水桶，快速把绳子绕好，轻轻松松的就把扁担给挑了起来。 　　不一会儿，蒋乔就追上了韩修，一见着蒋乔，韩修就抱怨道：“蒋乔，我的肩膀疼。” 　　韩修一身的细皮嫩肉，第一次干这么重的活，没有摞下担子不干就算不错了。 　　蒋乔说道：“你停下来，歇一歇先。” 　　有了蒋乔的首肯，韩修立马把水桶放了下来。看着蒋乔担着两桶满满的水，就像挑空气一样，韩修看了看四周，然后羡慕道：“会魔法就是不一样。” 　　蒋乔说道：“我先走了。” 　　韩修不在意摆摆手，说道：“你走吧，不过你要等我一起回家。” 　　照料菜地这事放学后才能干，这个点，大部分人已经走了，学校没有寄宿生，大家都是走读的。 　　即使蒋乔力气大，韩修也没有让她帮忙把自己该做的那一份做了。他对蒋乔的唯一要求就是，她先把自己的活做完后，要等他一起回去。 　　蒋乔没回答，直接大步挑着水走了。蒋乔把水担到菜地旁边，回头一看，没有见到韩修的影子。她放下扁担，往回走。 　　韩修已经重新挑起水，走了一小段的路。 　　蒋乔说道：“你放下吧，我来挑。” 　　韩修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只不过要多费点时间。” 　　韩修这么一说，蒋乔看了看韩修的脸色，也不算难看，便点头说道：“那行，你慢慢来，我去先浇水了。” 　　说完，立马转身走了。 　　在家里给菜浇水，接根水管，用大拇指摁住出水口，然后往菜园子里喷洒一遍就可以了。 　　在学校里浇菜地可没有条件那样做，蒋乔用水瓢舀满一瓢水，半弯着腰，往每一株菜的根系里浇。 　　这个季节，能种的只有萝卜、大葱、大蒜和大白菜了。每一块班级菜地大概一分左右，蒋乔干活一向利索，花了大约十分钟，就把全部的菜给浇了一遍。 　　这个时候，韩修才提着水到了。看着湿润的菜根，韩修问道：“蒋乔，你都浇完了？” 　　蒋乔把水瓢放到水桶里，说道：“浇了一遍可以了，我们去担粪吧。” 　　担粪就要去厕所里面的粪池，韩修拧着眉，说道：“那走吧。”反正是不能不做的，韩修做好了心理建设。 　　到现在为止，蒋乔做的最多，韩修边走边说道：“粪就由我来担吧。” 　　蒋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双厚厚的纱布口罩来，说道：“那你把这个给戴上吧。” 　　还没到厕所呢，就已经闻到从厕所飘来的味道了。 　　韩修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了，两个星期他已经能神色如常的去上学校里面的厕所了，但把粪挑出来还是个大挑战，别说了韩修了，城里的学生没有那个受得了的。 　　来到了粪池外面，韩修说道：“蒋乔你就在外面待着吧，不，要不然你还是去教室等我吧，太臭了。” 　　蒋乔摆手说道：“我得看着你，要不然你出意外了怎么办。” 　　韩修想了想，说道：“蒋乔，你为嘛要跟赵雅柔和周鹏飞换活干啊，扫地擦黑板比这简单多了。” 　　蒋乔找了个理由，说道：“以后要干的活多着呢，周鹏飞他们从小学就开干农活了，我们没有干过，得多做几回，适应适应。” 　　学校里最重视的不是文化课，而是劳技课，中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工学农中度过，要到工厂去学工，要到农村去学农，而且一学就得学一个月。 　　韩修不想当个逃兵，别人能干的，他也要干。韩修认同说道：“蒋乔，你想的有道理。” 　　韩修心里的抱怨瞬间没了，但当看着那个蛆虫蠕动的粪池的时候，他立马扔下木桶往外面狂奔，奔到一个垃圾桶边上。 　　“呕……呕”，韩修半弯着腰，把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蒋乔给他拍拍背，其他班级同样来挑粪的学生向韩修投来鄙视的目光，虽然难闻了点，但不至于呕吐吧。 　　蒋乔从空间里拿出清凉油出来，打开盖子，放到韩修鼻端，说道：“闻闻这个。” 　　韩修猛吸气，缓了缓，掏出手帕来擦擦嘴角，说道：“我觉得好多。” 　　蒋乔把清凉油收起来，说道：“你去教室里等我，剩下的活不用你了。” 　　韩修想起刚才蒋乔没有戴着口罩，都能面不改色的靠近粪池，他羞愧摆摆手，大声说道：“不行，我能行的，我这就去挑粪去。” 　　说完，韩修把手里的口罩重新戴上，大步朝粪池的方向走去，不就挑粪吗？他可以的！ 　　蒋乔快速赶上去，说道：“你把呼吸放慢点，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不能帮韩修把所有的事情都干完，处在这个时代，韩修就得去适应这个时代的艰难。韩修能逃避一次，不能次次都逃避。 　　在这个讲究劳动最光荣的年代里，劳动是不能避免的，即使参加工作的人，也要去郊区帮助农民收割麦子呢。宋舒敏就被安排休息日去了两次郊区的农场去劳动。 　　韩修学着放慢呼吸，尽量去忽视粪池里面的东西，这回好受些了，终于把粪水挑了出来。 　　闻着臭味，韩修有了动力，这次他没有像挑水一样走走停停的，一鼓作气把粪挑到了菜地里。 　　从粪池里挑出来的粪水，不能直接浇菜，要不然菜得被“烧死”。蒋乔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粪桶里勾兑，然后才把稀释过后的纯天然肥料往菜根上浇去。 　　韩修喘了口气后，戴着口罩也给菜根浇起纯天然肥料来。 　　有了蒋乔这个干活能手在，虽然韩修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但他们不是最后从菜地里走的学生。 　　活干完后，去教室把挎包拿出来，两人走路回家。 　　韩修昂着头走路，他把头颅高高抬起，因为不想闻到衣服沾上的味道。 　　蒋乔安慰道：“一个学期只要干两次，我们已经干玩一次了，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韩修点点头回应，他现在并不想说话。 　　韩修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搓去。 　　蒋乔面上一直维持着淡然，但当韩修洗完澡出来后，她也立马进去，洗了一回澡。 　　韩修洗完澡出来，捂着右边的肩膀，向宋舒敏撒娇道：“姨姨，我的肩膀疼。” 　　宋舒敏知道两人今天要干农活的事，心里也是担忧得不行，本来她和蒋维均商量好了，等蒋维均下班后，去学校偷偷帮着两个孩子干活。可蒋乔坚定的拒绝了，韩修也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宋舒敏拉开肩上的衣服一看，肩上一道红印子，宋舒敏心疼说道：“等着，姨姨去给你拿山茶油揉揉。” 　　等宋舒敏用山茶油给韩修揉完肩膀上的红印，韩修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上，可怜巴巴说道：“手也疼。” 　　韩修右手手心里有一道清晰的红痕，宋舒敏怜惜说道：“我滴乖乖，下次让你叔叔去帮你们干活。” 　　韩修摇了摇，说道：“不了，我自己干，姨姨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那么大一块地，我和蒋乔给浇完了。” 　　蒋乔从洗澡间出来了，宋舒敏招呼她过来，说道：“我看看你有没有红印子，我都说了让你爸去干好了。你非要去自己干。” 　　蒋乔走到宋舒敏身边，说道：“妈，我没有。你忘了我力气大。” 　　虽然知道蒋乔的力气，两个蒋维均都比不上，但蒋乔没有展示力气的机会，宋舒敏还真忘了她力气大这回事了。 　　宋舒敏说道：“力气大，又怎么样。你的皮肤嫩，跟个婴儿差不多，还不要被磨红。” 　　“哎，奇怪，你怎么没有呢？”宋舒敏看了看蒋乔的手，又看了她的肩膀，真没有发现红印子。 　　蒋乔解释道：“我的血液循环比韩修要好，不容易留印子。” 　　宋舒敏伸手点了一下蒋乔的鼻子，笑道：“你懂得真多。” 第124章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街道上的树木的叶子一片一片掉到地上。 　　这天到了约定送山货的日子，韩四妞和韩大有提着两麻袋的东西进城来了。 　　自从蒋乔家出了个好价钱把韩四妞家的山货买了，韩四妞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那是越发的卖力去漫山遍野的找山货，送到蒋乔家的山货那是一年比一年多。 　　蒋维均正好休息在家,他就接下了去大院门口接人的任务。 　　在客厅里喝水的时候,韩四妞抬头四处瞄着屋子,都没有见到蒋乔的人，韩四妞鼓起勇气问道：“蒋叔,蒋乔她不在家吗？” 　　宋舒敏去医院值班去了，韩修回韩家去了,家里只有蒋乔和蒋维均在。蒋维均说道：“在的,在房间里呢，我叫她出来吧。” 　　韩四妞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可以去她房间里找她吗？” 　　韩四妞最后的几个字近似于无，蒋维均还是把她的话听清楚了,蒋维均指着一扇房门，说道：“乔乔就在那屋里头呢,你去吧。” 　　韩四妞走到房门前,一推门,推不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她爹说话的蒋维均,犹豫了一会,大声说道：“蒋乔，开门一下。” 　　蒋乔把耳机摘下来,连同播放器收到空间里去，再把眼镜戴上。 　　房门打开,蒋乔看向韩四妞说道：“进来吧。” 　　等韩四妞进来后,蒋乔把房门关上。 　　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蒋乔这个年纪比韩四妞小的人，韩四妞不那么拘束了，大大方方打量着蒋乔的房间。 　　韩四妞看着大衣柜和那张雕花大床，感叹道：“蒋乔，你房间布置得真好，床和衣柜都好大啊。” 　　蒋乔指着小沙发说道：“你坐吧。” 　　比起两人第一见面的时候，韩四妞胖了一点，也长高了一些，衣服的补丁也少了很多。前两年韩四妞来家里的时候，蒋乔就从她口中知道了金家的下场。 　　蒋乔给丰泉公社的书记写了匿名信后，书记立马去第一生产大队打听了，还真有一户姓金的人家来探远亲，还说要给一起来的儿子找个媳妇。 　　那还了得，书记召集了一帮青壮年，把金家人全部绑了起来，饿了两天后，金家人受不住就把实话说了。 　　丰泉公社的人那是群情激愤啊，居然敢骗他们公社的姑娘去给傻子做媳妇。金家人被打了一顿后，就被扔到路口去，他们即刻带着一身伤回去了，金家的远亲在大队里从此抬不起头来。 　　韩四妞连忙“哦”了声，兴奋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有好听的名字了，我不叫韩四妞，我叫韩铁梅了。以后你要叫我韩铁梅。” 　　家里宽裕后，韩大有真把韩四妞送到了公社小学去，从一年级开始上起。读了书，学了点语文知识后，韩四妞就意识她的名字一点也好不听，今年韩四妞就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还给几个弟弟妹妹都起了名字。 　　蒋乔礼貌说道：“哦，韩铁梅这个名字好听。” 　　韩四妞脸上的笑容大大，说道：“是吧，你也觉得好听吧。虽然名字里有梅的人很多，但她们的名字比我的名字俗气多了。不过，我听过的名字当中，还是你的名字最好听，最不俗气了。” 　　蒋乔的名字是蒋维均取的，孙辈的名字蒋红峰和李红英是不管的，当初给五个子女取名字的时候，他们想得脑壳都疼了，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取名字的痛苦。 　　不过说是不管，蒋红峰还是给定了两条标准，名字取单字，还要从植物中取。 　　从植物中取名字，男孩子还好去，但女孩子嘛，什么梅兰荷莲菊之类的，蒋维均认为俗不可耐。 　　蒋儒均给大女儿取牡丹的丹字，蒋鸿钧给大女儿取菡萏的菡字，菡萏就是荷花的另一个名字，倒是取了个巧。 　　蒋维均希望他的女儿的名字好听点，高雅点，花太过柔弱了，还是树木好，就取了乔字，期盼女儿性子坚韧。 　　蒋乔弯腰扶着床沿，把床底下的一摞书拿出来，放在小圆桌上说道：“这些书给你带回去吧。” 　　韩铁梅看着桌子上的初中课本，失落说道：“多谢你，蒋乔，不过这些课本我用不着了。” 　　她爹能让她上完小学已经很好了，中学？家里没有能力供她了。公社上没有中学，要读只能去县里的中学。 　　学费、学杂费、住宿费、伙食费这些她家承担不起。以前她以为读书一学期只要几块钱，上了小学问过人了才知道，中学的各种费用有那么多。 　　蒋乔淡淡说道：“你可以跳级省学费。” 　　十几岁的脑子比几岁的脑子发育的更好，只要韩铁梅用心学，跳级不是一件难事，况且这个时代小学教的内容，再过几十年，幼儿园就教了，难度不是很大。 　　韩铁梅眼睛一亮，公社小学都是复制班，一个教室里面有不同年纪的学生，老师教完三年级的，再教四年级的。她手里有全套的小学课本，完全可以把高年级的课本带去听。 　　韩铁梅激动的说道：“蒋乔，太谢谢你给我出这个主意。”跳级在他们那里是没有的事，留级倒是有可能，蒋乔不说，她不会想到跳级的。 　　韩铁梅高兴的提着一摞的初中课本出了蒋乔的房间。外面蒋维均早和韩大有结算好了，宋舒敏昨晚应该跟蒋维均说了该怎么算山货的价钱。这次韩大有买山货的钱足足有六十多块。 　　韩大有带来的木耳、菌菇、野兔野鸡的量可以吃一整年的，山楂和杏干没有了，韩大有带来了新的品种，咸鸭蛋。 　　这还是韩铁梅出的主意，蒋乔对她家有恩，她可不能坑人家，山楂和杏干那么酸，人家肯定不稀罕吃，以后她家的山楂和杏干就不买给蒋乔家了，送到收购站去。 　　韩大有看到大闺女手里的书，歉意的朝蒋维均笑笑，有了他家闺女送的书，就可以不交学杂费了。 　　蒋维均不在意说道：“你们等着，孩子她妈交代我了，要给你们些路上吃的干粮。”闺女有两套的初中教材，多余的一套留着也是积灰。 　　来到时候，韩大有和韩铁梅是坐牛车来的，回去的时候，两人舍不得车费，况且也不用上工，就直接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韩铁梅满怀期望说道：“爹，要是我能跳级，省两年小学的学费，你可以送我读初中吗？” 　　“以后我带着弟弟妹妹多多上山，多抓几只野鸡野兔，肯定能再多赚点。而起蒋乔把初中的课本都送给我了，初中的学杂费也不用交了。” 　　韩大有的脸没有前几年沉重了，他想了想说道：“梅子你真能跳级？” 　　大闺女这么喜欢读书，韩大有也去打听了一些读书的事，知道家里供一个初中生要花多少钱。每年有了几十块买山货的钱，咬咬牙还是能供得起的。 　　韩铁梅使劲点头，说道：“爹，我能！我肯定能！读完中学后，我就有资格去公社小学当老师了，还可以去公社当会计、记分员、播映员和宣传员。我是本地户，肯定能把那些知青给比下去。” 　　韩大有沉默了一会，说道：“要是你娘没有发大病，家里还有钱，我就送你去上初中。” 　　下了第一场雪后，蒋乔和韩修上学都把自己包成个棕熊了。 　　宋舒敏把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一番，迟疑说道：“要不要再多穿一件啊？” 　　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蒋乔觉得自己都被衣服束缚得动弹不得了，蒋乔摇头说道：“妈，我和韩修先走了，要不然赶不上早自习了。” 　　蒋乔递给韩修一个眼色，两人抓着沙发上的挎包和水壶溜之大吉了。 　　一出院门，就碰到了从隔壁出来的赵雅柔，赵雅柔一见着韩修和蒋乔，就朝他们走过来。 　　在蒋乔和赵雅柔换了挑水担粪的苦活后，自觉得占了便宜的赵雅柔对蒋乔和善了不少，平时上下学都是跟蒋乔和韩修一起走的。 　　赵雅柔看着韩修一身的穿着，赞叹说道：“韩修，你这样穿真精神！” 　　韩修头上戴着遮到眼睛处白色的毛线帽，围着灰色的呢子围巾，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灯芯绒外套，外套的内衬是一层厚厚的羊绒。 　　蒋乔和韩修的穿戴一模一样，因为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宋舒敏做的，只不过蒋乔的衣物都是黑灰两色，暗沉沉的，没有像韩修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韩修看着赵雅柔围着的大红色围巾，礼貌道：“谢谢，你的围巾也很好看。” 　　赵雅柔高兴的把围巾尾一甩，得意说道：“那当然了，红色大拉花围巾是今年京市最流行的时髦了。我妈去百货大楼里好不容易抢到的。” 　　赵雅柔话音刚落，乌宝珠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蒋乔一看，这下赵雅柔可没有好心情了，因为乌宝珠也围了一条红色的大拉花围巾。 　　果然，赵雅柔轻哼一声，转过脸去说道：“王建国这个跟屁虫，怎么老是跟着乌宝珠后面。” 第125章 　　周鹏飞大老远的从后面喊道：“韩修,你等我啊。” 　　韩修当作听不见，不过脚步却是慢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为同班同学的六个人被分成了两拨，王建国和乌宝珠是一拨,蒋乔、韩修、赵雅柔和周鹏飞是另外一拨。 　　周鹏飞一个箭步插进了韩修和赵雅柔中间,还把赵雅柔给撞了一下。 　　赵雅柔立马怒道：”周鹏飞你横冲直撞干什么？好好走路不行吗？“ 　　周鹏飞笑道：“不好意思,赵雅柔，我冲得太急了。” 　　周鹏飞立即道歉了,赵雅柔也就不跟周鹏飞生气了，她脸上的怒容不见了。 　　韩修看着周鹏飞身上单薄的棉袄,说道：“周鹏飞,你不冷啊？穿得这么少？” 　　周鹏飞扯着身上冷硬的旧棉袄，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冻着，这不是家里没钱买新棉花做新的棉袄嘛。” 　　周鹏飞和赵雅柔家庭情况差不多，上面的孩子都可以自食其力了,家里要养活的孩子只有他们一个。 　　要说周鹏飞家里的情况比赵雅柔还要好一些，因为徐凤娟每个月还可以挣个二十块左右,林月云可不想去干糊纸盒的粗活挣钱。 　　可周鹏飞的生活条件跟赵雅柔差了好几个量级。开学的时候要交的五块钱学杂费,周鹏飞拖了两个月才交,是班里最后交的。 　　这一切都是拜周大海所赐,自从周雪梅下乡后,周大海以为家里宽松了，乡下的老娘又来信说亲爹生病了,周大海就把每个月的津贴全部寄了回去。 　　现在周鹏飞一家每个月就靠着徐凤娟挣的二十来块过活。五块钱的学杂费还是徐凤娟从门缝里省出来的。 　　大院里谁不知道周大海是个大孝子，赵雅柔为周鹏飞打抱不平说道：“你爸真是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厚衣服穿了吗？” 　　周鹏飞冷哼一声说道：“在我爸眼里,他的侄子侄女吃饱穿暖就行了。” 　　韩修想了一下,说道：“部队不是一年四季都发新衣服嘛，你把你爸的军大衣拿来穿吧。” 　　周鹏飞语气极其沮丧，说道：“我爸这个傻叉！他把放下来的新军装都给寄回老家去了，他穿的都是旧军装。” 　　蒋乔心道，周鹏飞这么小就敢骂他爸了，不怪乎上辈子他能闹到和周大海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赵雅柔和韩修齐齐惊讶的“啊”了声，同时在心里想道，周鹏飞他爸怎么这样！这事什么品种的爸爸？！ 　　蒋乔一转眼，就看到了韩修带着祈求的眼神，蒋乔知道韩修这是同情心发作了。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周鹏飞，单身宿舍楼那边的代销点你知道吧。” 　　周鹏飞疑惑的点点头，说道：“知道啊，代销点里面的东西比外面卖的便宜。汽水只要七分一瓶，比外面的便宜一分钱呢。” 　　代销点里面不仅卖生活用品，零食汽水也卖，单身宿舍楼里住的战士，年纪几乎都是十几岁上下，他们也有买零食汽水的需求。 　　蒋乔继续说道：“你去代销点报你爸的名号去赊账，以这个来要挟他，让他少寄些钱回老家。” 　　周大海堂堂一个团长，肯定不会跟代销点的售货员说，以后不要给周鹏飞赊账的。周鹏飞只要赊一回账，周大海就得丢一回脸，为了不在军营里丢脸，他肯定会按周鹏飞说的做。 　　周大海对老家人那么大方，不就是为了一张脸面，每次回去探亲，乡亲们都说他孝顺，有出息了，能把一大家子都拉拔起来了，他家是沟里最殷实的人家。 　　周鹏飞一拍脑袋，惊喜说道：“蒋乔，你这个办法真好。想想我爸被代销点的人追债时候的脸色，哈哈！” 　　赵雅柔说道：“周鹏飞你看看蒋乔，人家成绩虽然比你差，但是脑子就是比你聪明。” 　　蒋乔和韩修无奈对视一眼，期中考试那天他们直接旷课在家，成绩当然是个鸭蛋，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成绩更差的了。 　　平时的作业一次也不交，蒋乔和韩修已经是老师和同学眼中实打实的全年级最差的两个差生。 　　六个人里面，乌宝珠的成绩最好，年级第一。赵雅柔次之，年级前十。再到王建国，年级前一百名。 　　蒋乔、韩修和周鹏飞年级倒数，周鹏飞好一些，倒数前二十名左右。蒋乔和韩修并列倒数第一名。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了大扫除，去各个副食品店排队□□节时才会供应的紧俏商品。 　　蒋乔和韩修戴着一顶毡帽，穿着毛裤棉袄，手里揣着副食本，排在副食品店门口长长的队伍里。 　　五点半的深冬里，天还是黑的，只有副食品店门口的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排队的人不少低着头打着瞌睡。 　　蒋乔和韩修习惯了早起，平时的休息也足够，倒是没有什么困意，两人小声说着话。 　　韩修回头看了绕到巷口里的队伍，小声嘀咕说道：“幸亏我们来得早，要不然就得排在最后面去了。” 　　蒋乔没应声，转头一看，人越来越多了，还陆陆续续的有人小跑着过来呢。学校已经放假了，他们来这里是来□□节供应的。 　　能买到的东西不多，茶叶一两、粉丝一两、花椒半两、木耳半两、黄花菜半两，这些是按户分的。除此之外，还能买到每人供应的半斤带壳花生和二两瓜子。 　　不要看东西少，这些东西可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供应一回，京市的居民从看到副食品店挂出的小黑板，上门写明了开始供应的时间开始，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一天呢。 　　家里的大人都要上班，排队购买就由韩修和蒋乔来了。以前蒋乔和韩修小的时候，两家□□节供应都是最后买的，买到的茶叶是茶沫，花生和瓜子是干瘪的，木耳粉丝也都是碎的。 　　蒋乔看韩修一直往队伍里看，便问道：“你看什么呢？” 　　韩修回过头来说道：“我在找周鹏飞呢。” 　　两人都戴着厚厚白色纱布口罩，说话闷声闷气的。 　　蒋乔说道：“别找了，你往路灯下看，那不是周鹏飞的妈妈嘛。有凤娟婶在，周鹏飞不用来排队。” 　　大冬天摸黑起来，吹着冷风排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徐凤娟没有正式的工作，又心疼儿子，周鹏飞自然不用早起排队。 　　不仅周鹏飞不用，王建国、赵雅柔和乌宝珠也不用，都是家里不用工作的大人来的。 　　韩修向路灯下看去，就看到了徐凤娟，她头上围着一块红色碎花头巾，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大棉袄。 　　韩修“啧”了声，感叹说道：“周鹏飞可真厉害，以前我还没有见过凤娟婶穿过新衣服呢。” 　　蒋乔说道：“是挺厉害的，能从他爸手里抠出一半的津贴来。” 　　周鹏飞的战斗力真是强，蒋乔给他出了主意后，他放学后立马去代销点赊了一大堆的东西，用周鹏飞的话来说，那半个月他饭都不用吃了，喝汽水吃零食都饱了，这日子过得真爽！ 　　月底代销点的会计就会盘账，一盘账就发现了一大笔的赊账数目，于是周大海就被会计给堵了，在一帮战友面前，他涨红着一张脸去掏口袋，却没有掏出一分钱来。 　　周大海冷着脸去找徐凤娟，钱那自然是没有的。把家挖地三尺也掏不出二十几块钱来。周大海能怎么办呢，只能向战友借钱先把欠代销点的钱还了。 　　周大海知道是周鹏飞搞的鬼，就想抽他一顿，周鹏飞满屋子边跑边躲，嘴里还放话，让周大海每月的津贴留一半下来，要不然的话他天天都去代销点赊账。 　　周大海几年才回一次老家，比起老家的脸面来，还是在军营里的脸面更重要。 　　韩修假装随口说道：“我爸后天就要回来了。” 　　蒋乔看着韩修眉眼洋溢出的高兴，心道，你几乎天天都要念一回，我还能不知道？ 　　蒋乔顺着韩修的话，说道：“那可太好了，你能见到你爸了。你爸一定很想你。” 　　韩从文至今都不知道韩修眼睛受伤的事，大院里的人都以为韩从文知道了这事，也不会去他面前特意提。 　　在蒋乔一万多块三毫升的淡疤修复霜的天天涂抹下，韩修脸上的伤疤都淡去了痕迹，韩从文盯着韩修的脸瞧也瞧不出什么来。 　　韩修对韩从文的思念之情维持到了韩从文回来这一天。 　　韩从文进了大院门口，直接往蒋乔家走，他知道儿子一定不在自己家里。 　　蒋乔看着韩修写写就忍不住停下笔来，看着写字台上的闹钟，说道：“你别写了，我们出去吧，韩叔叔应该就到门口了。” 　　韩修端着脸，把手中的钢笔合上笔帽，说道：“我就是想知道我爸会带什么东西回来。” 　　他只是对韩从文带回来的东西好奇，才不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见到他呢。 　　蒋乔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第126章 　　两人一出门,就听见院门打开的“吱呀”声。 　　蒋乔拿起暖瓶，往茶几上韩修专用的搪瓷水杯里，倒了一杯热水。 　　韩修头往棉帘那边看，一会儿又转过头来。 　　韩从文提着一个土黄色的行李布包,撩开帘子进来。 　　韩从文刚喊人,蒋乔就起身端着一杯热水,说道：“韩叔，你喝水。” 　　韩修还在端着,在沙发上坐着呢。 　　韩从文接过水杯，看了蒋乔一眼,说道：“乔乔,叔叔发现你又长高了不少。” 　　不止蒋乔，韩修也长高了，两人现在的身高都有一米五五以上了。蒋乔老往老气的方向穿着打扮。 　　她现在走在路上，别人都会以为她是成年人。京市女性的身高普遍都在一米五几左右,男性一米七左右，蒋乔的身高都比得上成年女性了。 　　韩从文坐了下来,跟韩修隔了一个位置。他喝了半杯水,才说道：“年年,跟我回去。” 　　韩修转过脸来,不高兴说道：“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韩从文不在意韩修没大没小的,连一声爸都不叫，他扬眉说道：“爸爸什么也没带,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能在沪市买到的东西，在首都能买不到？韩从文还真没买东西回来,韩修现在也不爱吃零食了,以前他还能买点沪市特有的点心回来,韩修大了，他反而不知道能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韩修只是找个话头跟韩从文说话而已，他起身撇嘴说道：“那走吧。” 　　韩从文邀请蒋乔说道：“乔乔，要不你也来。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韩叔，我想在家待着。” 　　韩从文牵着韩修的手回去，边走边问道：“儿子，你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他这辈子只有韩修一个孩子，韩修是他生命的延续，他对韩修有着很高的期望，甚至把未完成的遗憾的寄托在韩修身上。 　　可韩修的体质注定了要平庸一辈子，他试着去接受事实，也已经接受了事实。不过这不妨碍他关心韩修的学习成绩，当不了优等生，当个中等生，考及格总可以吧。 　　韩修没有一丝迟疑说道：“爸爸，我科科考了零分。”他根本没有去考，期末考试那两天，他待在家里自学高中的物理和化学呢。 　　韩从文沉默了，难怪在信里和电话中问起儿子的学习情况，他爸妈支支吾吾的总是不肯说。这下好了，连及格都是奢望了。 　　韩从文个头有一米八三四，韩修抬头仰望着韩从文说道：“爸爸，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生气要打我吧？” 　　韩从文看着儿子的脸，努力缓和着语气说道：“我不打你。我只是疑惑你怎么科科靠零分的？语文作文随便写几句话，都有分吧。” 　　上辈子，韩从文都没有对韩修动过一次手，这辈子明知道韩修身体不好，更不可能对他动手了，连骂都不会骂一句。 　　韩修放下了悬着的心，他还记得期末成绩放下来那天，走在大院的路上，时不时能听到从院子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 　　韩修特别诚实说道：“因为我没去考试啊，想到考试这件事我就头疼。” 　　韩修确实头疼考试，蒋乔对他实行了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出的题目特别难，给的时间特别短。 　　韩从文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抽搐，他语气平淡的说道：“那没事了，爸爸就是问一问。” 　　韩修得意一笑，王建国还说等他爸回来，知道他的成绩一定会打他的。看吧，他爸才不会打他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话题，对于随军的家属来说，东家长西家短都是最好的谈资。最常聊的就是各家的孩子了，期末成绩一出来，谁家的孩子得了多少分，她们知道得一清二楚，比班主任还要清楚。 　　大院里的家属知道了韩修和蒋乔科科考了零分后，有不少的人在心里暗爽，零分，难为两个孩子的父母都是大学生呢！ 　　家里都是能耐人又怎么样？孩子如此不争气丢脸。虽然自家比不上人家，可自家的孩子可不会考零分啊。 　　如此一来，她们心里都有了优越感。她们等着看蒋乔和韩修被教训呢，哪知道两家风平浪静的，都过年了，也没有因为孩子成绩的事闹过一回。 　　韩从文带着韩修回到家，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后，来到韩修的房间，看着在听评书的儿子，问道：“你的作业本呢，爸爸看看。” 　　既然不能从期末成绩来判断儿子的文化水平有多高，看看作业本总可以吧。 　　韩修眼皮子都不撩一下，说道：“我没有学校的作业本，爸爸，我都不写作业的。” 　　韩从文的嘴角僵硬了，艰难说道：“爸爸给你买了那么多的作业本，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嘛。” 　　韩修摇摇头，说道：“不会啊，爷爷奶奶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字写得好看嘛，我用来写字了。” 　　韩修说完，便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一个本子递给韩从文，带着期待说道：“爸爸，你看看我写的字。” 　　韩从文低头放开本子，一看，纸面上的字遵美健秀，丰润圆活，笔势委婉含蓄。 　　韩从文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儿子有个天赋，他带着喜意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爸爸之前都不知道你字写得这么好。” 　　韩修以前在小人书上写的字顶多算是整齐，可没有什么道行，经过这么多年不间断的刻苦临摹后，韩修写出来的字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随着韩修上学了，他写得一手好字的事情也很难瞒下去，蒋乔就让韩修给显露出来。 　　韩修说道：“我无聊就学着写呗，蒋乔家里的书房里有书法字帖，我们就看着字帖写的。” 　　韩从文含着笑意，忍不住去揉揉韩修的脑袋，高兴说道：“儿子你写得真好，比爸爸写的都要漂亮。” 　　韩修努力弯下嘴角，眼睛亮晶晶说道：“一般般吧，以后我还能写得更好呢。” 　　韩从文见气氛正好，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看你字写的那么好，就应该写给作业，让老师知道你的字写的漂亮。这样吧，以后你写一次作业，爸爸给你一毛钱好不好？” 　　韩修经得起金钱的诱惑，他摇摇头，坚定道：“我不要写作业，一写作业我就头疼。” 　　他现在每天都很忙，蒋乔布置的作业都快要写不完了，哪里还有时间写学校的作业。 　　写作业也是耗费心力的，韩从文看着本子上的字，感到一丝安慰，儿子也不是完全的不学无术。 　　韩从文无可奈何说道：“好吧，你不想写就不写吧。爸爸明天天带你去友谊商店玩。” 　　门砰的被推开了，“蒋乔，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蒋乔耳边响起韩修兴奋而响亮的声音。 　　蒋乔转头一看，看到韩修手里举的可口可乐，蒋乔不慌不忙的反扣稿纸，说道：“什么？” 　　韩修把手里的玻璃瓶举到蒋乔面前，激动说道：“可口可乐，一种美国的汽水，比橘子味的汽水好喝。我爸今早带我去友谊商店买的，我买7瓶，一人一瓶，对了，我还买了果子面包和花生酱。” 　　蒋乔从椅子上起来，说道：“我谢谢你了。” 　　韩修脸上含着笑意把可口可乐往蒋乔手里塞。 　　蒋乔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韩从文在沙发上坐着，一看到她出来，就冲她招手，说道：“乔乔，过来，韩叔有点东西给你。” 　　蒋乔走过一瞧，茶几上摆放着两瓶可乐，三个果子面包还有一瓶花生酱。 　　韩从文说道：“这些给你们尝尝。” 　　蒋乔礼貌道谢，坐下来跟韩从文聊了几句，然后韩从文带着韩修走了。 　　宋舒敏下班回来一看，看到茶几上的东西，疑惑问道：“乔乔，这些东西谁送来的？” 　　说完，宋舒敏拿起可口可乐来看，嘴里小声说道：“想不到我还能见到可口可乐。” 　　蒋乔出来说道：“韩叔送来的，在友谊商店买的。” 　　宋舒敏冲着蒋乔招手说道：“来，乔乔，你喝过没有？” 　　蒋乔摇摇头，说道：“我想等你们回来一起喝。” 　　“喝什么？”刚进门的蒋维均问道。 　　宋舒敏的语气有些激动道：“喝汽水，吃花生酱。来，我们现在就尝尝。” 　　宋舒敏从玻璃柜里拿出三个白瓷盘出来，用水果刀把果子面包从中间切开，然后把花生酱夹在面包里。她还把三瓶可口可乐汽水打开了。 　　宋舒敏让蒋乔和蒋维均坐下，说道：“怎么样？我弄得不错吧。” 　　蒋乔点点头，说道：“妈，晚饭不用做我的了，我吃这些就饱了。” 　　夹着葡萄干和核桃仁的果子面包很大一个，她吃一个加上一瓶汽水，能有八分饱了。 　　宋舒敏挥手说道：“先吃，吃完了再说晚饭的事。” 　　果子面包配上香浓的花生酱，口感确实不错。一家三口把面包和汽水解决完后，蒋维均说道：“我也饱了。” 　　蒋维均特别喜欢吃花生酱，花生酱被他挖了大半罐子。 　　宋舒敏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晚饭就不做了。” 　　蒋乔见父母这么喜欢吃花生酱夹面包，便说道：“妈，明天早上蒸馒头，把馒头切成片，沾着花生酱吃吧。” 　　蒋乔提的小小要求，宋舒敏哪能不应允，大手一挥说道：“行，明天早饭就吃这个，花生酱也不能久放，明天把剩下的半罐子吃完。” 第127章 　　想着韩从文给家里送来了东西,蒋维均说道：“明天我请从文来家里吃饭，你看行不行？” 　　宋舒敏痛快说道：“行啊，怎么不行。我做几样下酒菜，你可以和他多喝几杯,家里还有一瓶茅台呢。” 　　说完,宋舒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关切问道：“对了，乔乔,年年他爸没有因为成绩的事骂年年吧。” 　　因为蒋乔零分的成绩，宋舒敏和蒋维均这一个月来收获了不少同情的目光。要不是知道蒋乔的真实实力,宋舒敏和蒋维均可能真的会被气到。 　　蒋乔心道,她妈这是关心则乱。骂什么骂？要是韩从文骂了韩修，还能特地带韩修去友谊商店开眼界。 　　蒋乔淡淡说道：“没骂，不仅没骂还一大早带韩修去友谊商店逛去了。” 　　当晚，韩从文不仅没有打骂韩修,还带韩修去友谊商店买洋汽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院。 　　因为成绩挨打的孩子心里对韩修满是羡慕，在饭桌上冲着自己亲爹说道：“爸,你看看韩修考了几个鸭蛋,他爸都没有打他,周鹏飞还告诉我,韩修他爸还带他去买可口什么乐,四毛一瓶呢。我不是就差两分没及格嘛，你就要用鸡毛掸子打我。” 　　这位父亲一拍桌子,沉声说道：“别跟我说有的没的，下次你要还敢考不及格,我用的就不是鸡毛掸子,而是皮带了。” 　　韩修喝完的可口可乐空瓶子被周鹏飞要了去,被他用来在同龄人中炫耀，再一次巩固了他孩子王的地位。 　　蒋乔没有想到赵雅柔会来找她要可口可乐的空瓶子，蒋乔懵了一下。 　　说明来意的赵雅柔见蒋乔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意，语气恳求说道：“蒋乔，周鹏飞告诉我了，韩修送了你三瓶可口可乐，你就给了一个嘛，给了我一个，你还有两个呢。” 　　赵雅柔跟乌宝珠较劲了这么久，成绩一直被乌宝珠压着，吃穿用度这些她有的，乌宝珠也一定有。 　　赵雅柔从来没有赢过乌宝珠一次，一听说蒋乔手里有洋汽水的瓶子，她心里就活泛开了。 　　她去瞧过了周鹏飞手里的瓶子，玻璃瓶身上标着大大的白色洋文，凭着这串与众不同洋文，她把汽水瓶拿到学校里去，一定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的，她一定能胜过乌宝珠一回。 　　蒋乔回过神来说道：“你跟我来吧。” 　　蒋乔进了厨房里面，从橱柜上拿出一个可口可乐的玻璃瓶递给赵雅柔，说道：“给。” 　　可口可乐的玻璃瓶一打开，盖子就盖不回去了，她觉得要这三个瓶子没有什么用，想给扔到垃圾桶里去。 　　却被宋舒敏给阻止了，说是要用来装油、酱油和醋。不过，她把其中一个给了赵雅柔，宋舒敏也不会在意的。 　　赵雅柔紧紧握住玻璃瓶，蹦跳了几下，高兴说道：“蒋乔，你真是太好了！要是乌宝珠跟你要这个，你千万不要给她知道了没有？咱们跟她可不对付。” 　　蒋乔看了赵雅柔一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跟乌宝珠不对付了？不对付谈不上，顶多算是没有交际吧。 　　她是不是外向的人，要她主动去认识人，是不可能的事。她相貌普通，沉默寡言，还是个差生，在班级里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乌宝珠当然看不上她，不想与她交朋友。 　　乌宝珠结交的朋友，都是至少有一方面出色的，不是成绩，就是才艺，要不然就是相貌。 　　乌宝珠结交朋友的法则就是优秀的人就要交优秀的朋友，而且第一名不要和第二名交朋友。这就是赵雅柔优秀，乌宝珠为什么不跟她交朋友的原因。 　　赵雅柔想要去摇晃一下蒋乔的肩膀，让她答应下来。 　　蒋乔毫不客气避开了，笃定说道：“乌宝珠不会来找我的。” 　　赵雅柔是自傲，乌宝珠就是自傲又清高了，向她这么平凡的人要东西，这是多伤自尊心的行为，乌宝珠才拉不下这个脸来。 　　春节过去了，又过去了十来天，就到了春季开学的日子。 　　韩修趴在课桌上，看着赵雅柔课桌前围了一大帮的女生，她则拿着可口可乐的瓶子在兴奋的说道。 　　韩修转过脸去，小声说道：“蒋乔，你把瓶子给了赵雅柔？” 　　蒋乔笔尖不顿，边写边说道：“是呀，她来找我要。” 　　蒋乔在班级里从不主动跟别人说话，韩修下课就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不跟男孩子打闹。蒋乔和韩修的性子太闷了，连赵雅柔和周鹏飞都不会过来找他们说话。 　　这样下来，蒋乔和韩修座位的区域成了清净之地，不会有人来走动。这方便了蒋乔充分的利用时间，在课间的十五分钟也能拿出稿纸来写东西。 　　这回如赵雅柔所愿，她在同学中好好的出了一回风头。赵雅柔清咳一下说得都干了的嗓子，转头看了一眼沉默坐在座位上的乌宝珠，心里畅快极了。 　　为了自己能成功的显摆了一回，她可不容易，从蒋乔手里要到瓶子的事，她一直瞒着谁都没用说。要是她提前说了，乌宝珠知道了，肯定会想法子把她给压下去的。 　　班上的文娱委员许兰兰来到乌宝珠身边，看着一言不发的好朋友，安慰道：“宝珠，你别生闷气了，赵雅柔她样样都比不上你。靠一个汽水瓶子臭神气什么呀。” 　　乌宝珠瘪着嘴轻声说道：“我才没有生气呢。我只是在想明天穿那件衣服好。” 　　许兰兰看着乌宝珠身上的黄色短大衣，羡慕说道：“宝珠，你的衣服真多。” 　　乌宝珠软糯着语气说道：“哪有，就是我妈她老是担心我的衣服不够穿，攒够了布票，立马给我做新衣裳。” 　　闻言，许兰兰想起偏爱哥哥弟弟的母亲，心里一酸更羡慕了。 　　赵雅柔猛捶着沙发，气恼说道：“不就是电视机和冰箱嘛，看乌宝珠给能的！真是气死我了。” 　　韩修捂着耳朵，一点也不同情她说道：“你小声点，我的耳朵都要被你的说话声给炸了。” 　　蒋乔看着气得脸色通红的赵雅柔，不由的暗叹，没了一个乌珍，来了一个乌宝珠，赵雅柔两辈子都要跟乌家的女儿杠上。 　　赵雅柔凭着蒋乔给的有着洋文标志的汽水瓶子，在学校里出了一个月的风头，每天都有别的班级的女生前来看赵雅柔手里的玻璃瓶子。 　　但昨天乌家从百货大楼搬回来一台电视机和一台电冰箱，整个大院都轰动了。好多人去乌家围观这死贵死贵的大电器，在一众羡慕和吹捧下，乌家那是风光无限啊。 　　韩修不以为意说道：“你家也买电视机和电冰箱不就得了嘛。” 　　赵雅柔狠狠的瞪了韩修一眼，沮丧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一台电视机要440元，电冰箱那就更贵了，一台要685元呢。还要另外花钱搞到电视机票和电冰箱票。”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和乌宝珠比不差什么，可她上头一个三哥哥，家里头要攒钱给哥哥们娶媳妇。 　　她爸是团长，乌宝珠的爸是师长，乌宝珠的爸爸津贴更高，乌宝珠又是独生女，自然能一下子把电视机和电冰箱都给备齐了。 　　听到几百块的价钱，韩修没有惊讶，一块小小手表要一千多块，何况是电视机和电冰箱这样的大件。 　　在知道了国内的汽水要一毛多，国外的汽水却要四毛，国内的手表只要120元，国外的却要一千块左右，韩修的心里充满了浓浓的疑问和不解，为什么国外的东西就是贵？贵在哪里了？那瓶叫可口可乐的汽水，味道和样子都跟国内的橘子汽水差不多呀。 　　蒋乔眼见着韩修在愣神，不由的出声道：“韩修，赵雅柔在问你话呢。” 　　韩修回过神来，看着在愤怒咆哮的赵雅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道：“问我什么？” 　　蒋乔复述道：“问你，乌宝珠现在是不是老得意了？” 　　韩修“啊”声，一头雾水说道：“我怎么知道？” 　　赵雅柔没好气说道：“昨晚，你不是和周鹏飞去乌家看热闹去了嘛。” 　　韩修摸不着头脑说道：“我是去看电视机和电冰箱的，乌宝珠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雅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蒋乔见状淡淡道：“你去问周鹏飞好了。” 　　赵雅柔冷哼一声，说道：“他在乌家客厅里看电视呢，我才不想去乌家呢。这下好了，乌宝珠家买了电视机和电冰箱的事传到学校里去，她乌宝珠的名号更响了。” 　　见赵雅柔盯着自己看，蒋乔猜到了她的心思，便说道：“韩修你该去睡午觉了。”潜在意思是都散了吧，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今天是周日，不过两家的大人同时要加班，所以韩修待在蒋乔家里。 　　韩修直接道：“赵雅柔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赵雅柔不满的“喂”了声，殷切的望着蒋乔说道：“蒋乔，电视机能看好多节目呢，有了冰箱，可以买西瓜和汽水回来冰着，随时都能吃冰西瓜，喝冰汽水。你让你爸妈买吧。” 　　赵雅柔心想，能帮她打擂台的，只有蒋乔了，电视机和冰箱蒋乔家肯定能买的起，蒋乔家里可比乌宝珠家有钱多了。 第128章 　　蒋乔摊手淡淡道：“我爸妈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大件。你看我平时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我妈是个节俭的人了。” 　　赵雅柔小声嘟哝道：“你爸妈真小气，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都舍不得把钱花在你身上。” 　　蒋乔穿着异常暗沉老气，在外人眼里就是宋舒敏对蒋乔不够上心。你瞧瞧乌宝珠和赵雅柔天天穿得光鲜亮丽,还有小皮鞋穿呢。 　　按理说,蒋家比乌家和赵家条件都要好,蒋乔的穿戴应该比乌宝珠和赵雅柔更加好才对。然而蒋乔却是三个女孩子中穿的最差的一个。 　　明明跟乌宝珠放在一起比较的，应该是蒋乔才对。年纪只相差了一岁,亲爹也都是师长，两人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可蒋乔普通到完全不能跟乌宝珠相提并论,所以赵雅柔就悲催的被提起来跟乌宝珠比较了。 　　晚上的时候,宋舒敏也提起了乌家买电视机和电冰箱的事。 　　蒋维均听完后说道：“我们家要不要买电视机和冰箱？” 　　宋舒敏年年被评先进，医院给出的奖励是各种稀缺的票，电视机票和冰箱票家里都有。 　　韩修猛的摇了摇，嫌弃说道：“不要买,电视机的样子太丑了，放的画面也不好看。” 　　宋舒敏笑了,只听说过钱不够,票没有才不买电视机,没有听说过因为电视机样子丑而不买的。 　　蒋维均看向蒋乔,想听听她的意见。 　　蒋乔皱眉说道：“我才不想让一帮人来家里看电视,太吵了。” 　　宋舒敏想了想，说道：“买了电视,我们也没多少时间去看。电视机就不买了，那买冰箱怎么样？” 　　韩修眼睛在放光,蒋乔却道：“妈,你买冰箱来干什么用？”经济还没有盘活,市场没有开放，能买到的食材非常有限，根本用不上冰箱。 　　“呃”宋舒敏被问住了，一想家里确实没有东西需要冰着。 　　韩修激动说道：“姨姨，冰西瓜、冰汽水、冰棍啊。” 　　一听这话，宋舒敏买冰箱的念头瞬间掐断了，韩修喜欢吃冰的东西，可他的肠胃却受不住，要是买了冰箱，那还了得。 　　蒋维均说道：“那电视机和冰箱都不买了。”他说要买电视机和冰箱，只是听乌家买了之后，一时兴起提出的话茬。 　　蒋维均的话一出口后，蒋乔看到韩修眼里的希望破灭了，她家不买冰箱和电视机，韩家那更不可能买了，根本没有那个需要。况且李红英是严防死守不让韩修碰冷饮，能买冰箱那才怪了。 　　五月时节，池边的柳条已经抽长，在和煦的暖风里摇曳着枝丫，天空中飘下淅淅沥沥的雨水。 　　蒋乔和韩修穿着雨鞋和雨衣走在雨里，雨下得并不大，如同水雾一般。 　　蒋乔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口气，就听见韩修带着略微庆幸的语气说道：“蒋乔，幸亏我们班被安排到街道的火柴盒厂里去学工。要不然一个月都不能回家，吃住都在厂子里太惨了。” 　　开学两个多月后，学校就宣布让初一年级到首都的各个工厂里去学工，一个班级去一个工厂。蒋乔的班级幸运的被分配到大院所在街道的火柴盒厂。 　　去火柴盒厂要干的，无非是糊火柴盒子和搅浆糊，这个时候的浆糊不是化学制品，而是用米浆制成的。 　　安全没有什么危险性，工作环境也没有粉尘和轰隆隆的噪音，离大院近可以回家吃住，蒋乔心里也满意。上辈子她可是被分配到了纺织厂里，在巨大的噪声下工作八个小时，还要三班倒。 　　蒋乔看着雨雾蒙蒙的街景，韩修还在那里说个不停，他疑问道：“就是不知道我们会做什么工作？” 　　蒋乔淡淡说道：“你去周鹏飞家里，没有看见过凤娟婶是怎么糊火柴盒子的？我们去就是糊盒子。” 　　蒋乔说得不错，蒋乔和韩修到了街道工厂，班主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等全班的人到齐了，班主任说了一番鼓励他们好好向工人同志学习的话，然后把全班分配成两拨，轮流来制浆糊和糊盒子。 　　说是工厂其实是个小作坊，整个工厂就三间屋子，库房、制浆房和工作间。工作间里面架着几个藤架子，上面堆着火柴盒硬纸板。 　　围绕着长方形的藤架子放着一圈的条凳，工人就在条凳上工作，糊好的火柴盒放到后面的大纸箱里。工作间可以容纳坐下七十人左右，因为很多家庭妇女都是把纸盒领回家去糊的。 　　蒋乔和韩修先是被安排到糊纸盒那一拨，班主任还在念名单呢。韩修就歪着身子，凑过来小声说道：“蒋乔，等一下我们两个挨着坐。” 　　蒋乔点点头，不跟韩修挨着坐，她跟谁挨着坐？ 　　班主任把名单念完，说了声解散后，蒋乔转头一看，就看到韩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工作间里跑去。 　　蒋乔心道，至于嘛，座位人人都有，不会有人要站着工作的。即使位置坐不到一起去，也可以跟别人换位置啊。 　　蒋乔闲庭信步的跨进工作间的门槛，就看到韩修坐在最角落里拍着旁边的位置，跟蒋乔招手，让她过来。 　　蒋乔走了过去，等全部人做好了，最前头的女工人起身，给他们这些学生演示一遍火柴盒是怎么糊。 　　蒋乔仔细听着，糊纸盒的关键点在于抹浆糊。 　　浆糊的量不能太少，要不然就会粘不严实，也不能太多，太多的话，就会把纸盒粘连在一起。按压的力道也要把握好，不然不是变形就是粘不紧。 　　女师傅的话说完了，就开始干活。其实有的人在女师傅讲话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动手了。不过蒋乔和韩修都是等女师傅的话说完后，才拿起一个硬纸板来。 　　蒋乔斜着拿硬纸板，把浆糊盆里的小扁棍拿出来看一下长度，心里就有数了。 　　她把小扁棍往浆糊盆里一插，然后快速抽出来，一刷硬纸板的连接处，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沾有浆糊的纸板一压，一个火柴盒就糊好了，整个过程五秒钟都不到。 　　一旁的韩修惊叹于蒋乔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学着蒋乔的的动作，可他不是把浆糊弄出边缝来，就是按得纸盒歪歪扭扭的。 　　报废了两个纸盒后，韩修不追求速度了，一点点来，把浆糊慢慢地涂抹均匀来。 　　糊火柴盒是按件算工资，糊三个才一分钱，虽然没有老工人来巡察监督，但所以人都在埋头糊纸盒。 　　蒋乔刷刷糊好十几个，就停下来，微微侧头，去看旁边韩修的情况。 　　韩修低着头，眼神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硬纸板，动作极其轻柔的把浆糊给抹上去，还来回慢慢的浆糊给抹均匀了，那细致程度，仿佛不是在糊纸盒而是在进行玉石雕刻。 　　整个工作间都非常安静，蒋乔敢肯定平时肯定不是这样的，来这里的妇女都会一边糊着纸盒一边聊着天。 　　现在一大帮学生来了，她们安静干活不是为了给学生们做榜样，而是为了学生们不要跟同学说话，多干点活。 　　因为学生在这里干一个月，是没有一分钱所得的，就是来做白工的，学生糊的纸盒到时候就便宜了她们，她们巴不得学生多糊几个呢。 　　十一点半一到，同样在糊纸盒的班主任就起身，大声说道：“好了，上午的活就做到这里了，你们可以去吃饭休息了，记住了下午一点又要开始工作。” 　　外面还在下着细细的雨，蒋乔和韩修把装在尼龙袋子里的雨衣拿出来，穿在身上。 　　回去的时候，赵雅柔和周鹏飞靠了过来，跟蒋乔和韩修一起走。 　　韩修专往水洼里走，脚踏进水洼里时，还会用脚拨两下地上的雨水，蒋乔看得着实有趣。 　　赵雅柔翻着白眼说道：“韩修，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好好的路你不走，就爱踩到水里去。” 　　赵雅柔没有穿雨衣，只打雨伞和穿着雨鞋。即使穿着雨鞋，她走路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就怕踩到水洼。 　　闻言，韩修说了句特别有哲理的话，他轻飘飘打量了赵雅柔两眼，说道：“我的快乐，你是不懂的。” 　　赵雅柔被韩修看凡夫俗子的眼神给气到了，她想说什么来反击，却想不出。 　　赵雅柔和周鹏飞斗嘴的时候，周鹏飞有的时候会看在赵雅柔是个女生的份上，让着赵雅柔。 　　韩修可不会，在他眼里，没有男女老幼之分，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非黑即白的。当然他会无条件站在蒋乔这一边。 　　蒋乔看到许兰兰跟乌宝珠在一起，两人明显是一起朝着大院方向去，蒋乔及时转移话题，说道：“许兰兰怎么跟乌宝珠走在一起？” 　　上辈子，蒋乔直到十三岁的时候才上初一，所以这辈子的同班同学全部换了。 　　但蒋乔却是知道许兰兰家跟大院不在同一个方向上的，要不然放学的时候，乌宝珠和许兰兰也不会一到校门口就分别了。 第129章 　　赵雅柔立马往四周看了一眼,在马路对面看到了许兰兰挽着乌宝珠走，她不屑的冷哼一声，撅嘴说道：“许兰兰家离这里老远了，回家吃午饭肯定来不及,乌宝珠就慈悲心肠邀请许兰兰到家里吃午饭了呗。” 　　蒋乔做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要是有人的住得远,肯定赶不回去。 　　所以离家远的人会带盒饭来，家里有条件的就到街道附近的小吃店吃午饭,小吃店里的馄饨一碗一毛钱，一个月三块钱也不是很多。 　　韩修不了解女生之间的恩恩怨怨,看着对面马路上的乌宝珠,疑惑说道：“乌宝珠走去那边干嘛，大院又不在那边。” 　　周鹏飞倒是很懂，他笑着拍拍韩修的肩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乌宝珠不想她和好朋友的说话内容被赵雅柔听了去呗。要是赵雅柔听了去，肯定会直接插话去怼乌宝珠的。” 　　韩修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王建国平时上下学的时候,都离我们远远的。嘁,谁想知道他跟其他人说什么啊。” 　　到了大院门口的时候,蒋乔果然看到了乌宝珠带着许兰兰直接进了大院里。 　　周鹏飞跟蒋乔三个走了一段路,就分开走了。 　　赵雅柔看着蒋乔和韩修挨着走，说道：“我说,蒋乔，韩修干嘛要去你家吃饭？去你家吃,不一样吃的是食堂嘛,让韩修直接去食堂吃也可以啊。” 　　蒋乔和韩修才初一,十三岁都不到，周围的人都把他们当作孩子来看待，还没有到讲男女大防的地步。 　　现在还没有什么闲话说出来，不过再过个四五年，蒋乔和韩修在外头要是走得近些，肯定会有闲话说出来的。 　　蒋乔淡淡说道：“人多热闹，吃饭香。” 　　韩修非常不客气瞪了赵雅柔一眼，不高兴说道：“你管得着吗！我就是要跟蒋乔一起吃饭。” 　　赵雅柔气弱嘀咕说道：“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跟我急什么眼啊。” 　　一进屋，韩修立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拧着眉揉着胳膊，说道：“工作真辛苦，糊了四个小时的纸盒，中间连休息都不带一下的，我的胳膊和屁股都不行了。” 　　蒋乔倒着水，说道：“我们的活已经是最轻松的了，其他班的同学有的要去压煤球，有的要去铲砂。等下学期要到农村去学农才是累的时候。” 　　其实秋季去学农，比夏季去更轻松，夏季去就要参与“双抢”，收割和播种同时进行，那不是一般的累的，即使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庄稼人，也累得够呛的。 　　想到一连串的农活，韩修的脸色更抑郁了，学校里的班级菜地都够他忙活的了，还要去广大的农村去待一个月，他心里在犹豫要不要听奶奶的话，到时候直接请病假算了。 　　想到这里，韩修含含糊糊问道：“蒋乔，学农的时候，你要请假吗？”韩修想要是蒋乔去了，他就不想请假了，他也要去。 　　请假别想了，下学期不去，学校可以安排你下下学期去，逃了两次周围人肯定知道你这是在逃避劳动。 　　按上一个逃避劳动的帽子，将来分配的时候，无论是工作还是下乡，学校都给你分配到最差的地方去。 　　现在下乡的地方已经不能自选了，都是知青办硬性安排的。不过韩修没有这个顾虑了，况且以他的身体素质去学农，在地里劳作十个小时，一准得晕倒。 　　蒋乔把水杯递给他说道：“别想太多了，学农的时候，你肯定不会下地的。” 　　蒋维均提着饭盒进来，说道：“乔乔，年年，第一天学工怎么样？累吗？” 　　韩修立马端了起来，也不揉肩膀了，风轻云淡的说道：“叔叔，不累，糊个纸盒而已，轻松活。” 　　蒋乔轻轻摇了一下头，说道：“坐着糊个火柴盒而已。” 　　蒋维均把饭盒放在八仙桌，看看两个孩子的神色，不像是累到的样子，便说道：“不累就好，年年快去洗手，等一下你吃快点，能眯一会，要不然下午你可熬不过去。” 　　蒋乔和韩修艰难的咬着硬邦邦的窝窝头，蒋维均遗憾说道：“本来我是想打米饭的的，但今天食堂没有提供米饭，只有窝窝头了。要不我去给你们下面条去。” 　　说着蒋维均就要起身，被韩修给拦住了，韩修含着食物，含糊说道：“不用了叔叔，窝窝头吃得还行，就是太费牙口了。” 　　蒋乔也说道：“不用了，爸。” 　　这个时候的窝窝头，不是后世精磨玉米面加了糖油的香软窝窝头，是用粗磨的粗玉米面加水做的，其他的什么也没放。 　　她和韩修是中学生，一个月有二十七斤的粮食定量，蒋维均是特殊体力劳动者一个月粮食定量有六十斤，而宋舒敏是教授级别的脑力劳动者，一个月的粮食定量只比蒋维均少了五斤。 　　不过粮食供应里面粗细粮的比例是粗细粮各占一半，所以她和韩修也不是顿顿都□□细粮的。 　　吃完午饭韩修直接在沙发上躺着眯了一会，这样就省去了刷牙洗脸换衣的时间，蒋乔直到十二点四十分才把韩修叫起来，所以两人是跑着去街道工厂的。 　　蒋乔只想安安静静过完学生时代，不想掺进各种小团体里去，不料想麻烦去找上她来了。 　　班主任拿着蒋乔糊的火柴盒，大声表扬说道：“蒋乔同学糊的纸盒是全班最好的，个个方正不变形，连一个材料都没有浪费，而且一点浆糊都没有压出来。你们看看……” 　　说着，班主任拿起地上的大麻袋展示给大家看，又说道：“蒋乔同学，一上午就做了这么多，她完成的工作量都可以比得上工厂的老工人了。你们要多多向蒋乔学习，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下面让我们一起给蒋乔同学鼓掌！” 　　工作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蒋乔感受着许兰兰向她投来的愤恨的目光，心道，我不偷懒也有错？ 　　许兰兰眼眶都红了，本来她对“学工标兵”的称号志在必得的，因为乌宝珠把糊的火柴盒大部分都放在了她的纸箱里。 　　她家是多子女家庭，她哥哥已经留城了，按照这个情况，她势必是要下乡去的。她才不想到农村去，成为农村人呢。 　　要想留城，除非是独生子女和烈士子女，可她那个都不沾，只能靠成为各种积极分子，才有可能争取到一个留城名额了。 　　为此，连好朋友都帮她了，有了乌宝珠糊的那一份纸盒，她能超过所有的人。哪知道一直默默无闻的蒋乔是个糊纸盒的能手，有了班主任的表扬，蒋乔一定能拿到“学工标兵”的奖状。 　　许兰兰的目光越来越强烈和嫉恨，蒋乔心道，倒也不必如此，她哪里想到班主任这一出啊？她本来以为班主任至少得等到一天结束后，再去看每个学生完成的工作量的。 　　上午的时候，她看着韩修空空荡荡的纸箱子，都想好了，把自己糊的纸盒匀一些给他，这样两个人都不会太突出了。 　　这么多人的鼓掌当中，韩修鼓掌是最卖力的一个，他拍得手都通红里，他还是最后一个停止鼓掌的人。 　　韩修小声开心说道：“蒋乔，这下你能拿奖状了。” 　　蒋乔没说话，只是把糊好的一个火柴盒放在韩修的纸箱里面。 　　看见蒋乔的动作，韩修拧着眉头，不乐意说道：“蒋乔，你不想拿奖状？” 　　蒋乔轻声说道：“比起拿奖状来，我不想你被全校广播给通报批评了。” 　　韩修惊讶的瞪圆眼睛，惊恐说道：“啊，还有这个？” 　　蒋乔点了一下头，当然有了。上辈子每次学工学农结束后，她都是被全校广播批评的一个，因为她的活全部记在了乌珍名下。 　　韩修不开心说道：“那好吧，蒋乔你帮我作弊吧，我才不想丢那个大脸。” 　　下午五点，一天的学工就结束了。大家结伴的往外走，终于可以回家休息去了。 　　许兰兰带着怒气说道：“宝珠，蒋乔干活怎么那么溜啊？这下即使有了你的帮忙，我也不会得那张‘学工标兵’的奖状了。” 　　“我完蛋了，毕业后我肯定要到农村里去，跟一帮泥腿子混在一起。你说蒋乔干嘛要跟我争，她又不用下乡。” 　　说到最后，许兰兰语气都哽咽了，眼睛里也泛着泪光。 　　乌宝珠拍拍许兰兰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蒋乔虽然跟我一样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可她爸妈不怎么重视她，也许她爸妈更想要个男孩吧。” 　　“蒋乔挺可怜的，每天都要早起去门口领牛奶，从九岁起，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寒风大雪，她都要早起买菜。你说，她爸妈让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干活，她干活能不利索吗？” 　　许兰兰冷哼一声，不屑道：“怪不得呢，整天穿得跟块抹布一样，连郊区的姑娘都不如。蒋乔可不像宝珠你这样好命的，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对待，过得连胡同串子里姑娘都不如。” 　　许兰兰已经忘记了她五岁就要洗碗洗菜扫地了。 第130章 　　乌宝珠瞧了前面的蒋乔一眼,然后说道：“兰兰，我去跟蒋乔说说，让她不要跟你争。” 　　说完，乌宝珠拉着许兰兰,快步走上前去。 　　听到乌宝珠这么说,许兰兰心里狂喜,露出个笑容来，说道：“宝珠,你真是对我太好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蒋乔看着来到她面前的两人,不冷不热说道：“你挡我道了。” 　　乌宝珠脸色一僵,蒋乔怎么这么不友好呢。 　　许兰兰惦记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蒋乔的语气，她扯扯乌宝珠，示意乌宝珠快点开口。 　　乌宝珠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柔声说道：“蒋乔，你可不可以少糊点纸盒。兰兰很需要‘学工标兵’的称号,你就帮帮她吧。要不然毕业的时候,她就要远离家人和朋友,到农村去了。” 　　蒋乔淡淡的看了乌宝珠一眼,淡漠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帮你的好朋友,怎么小学的时候不把‘三道杠’让给好朋友当啊。” 　　比起什么“学工标兵”来，当然是“三道杠”的分量更重。赵雅柔可是跟她说过,小学“三道杠”评选的时候，她嫌“三道杠”要管的事情太多了,直接放弃了。最后,许兰兰以一票的微弱优势输给了乌宝珠。 　　乌宝珠的脸顿时白了,她动动嘴唇，想要解释什么。蒋乔却没有那个闲心听她的解释，越过她直接和韩修走了。 　　乌宝珠顾不上离开的蒋乔，转头抓住许兰兰的手，语气很委屈说道：“兰兰，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帮你的。当初我要是知道‘三道杠’对你那么重要，我一定把‘三道杠’让给你做。” 　　许兰兰垂下眼睛，片刻后反握住乌宝珠的手，扬起一个笑脸来说道：“我知道，宝珠你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不舍得一个‘三道杠’呢，蒋乔这是离间咱们呢，我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咱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乌宝珠放心的笑了，她欢喜说道：“嗯，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对你多好啊，把我的旧衣服送给你穿，还会把吃不完的东西给你吃。” 　　韩修鼓着一张脸，生气的跟蒋乔说道：“蒋乔你可千万不要听乌宝珠的话，偷懒让许兰兰得了‘学工标兵’的奖状。大家凭实力说话，谁叫许兰兰的能力不行呢。” 　　蒋乔心里宽慰的想，韩修是个傻白甜不假，幸好没有乱用同情心，晋级为圣母。 　　蒋乔侧着脸盯着韩修看，问道：“听了乌宝珠的话，你不觉得许兰兰很可怜吗？” 　　韩修撇撇嘴，翻了半个白眼，不以为意说道：“她可怜什么呀，吃着饱饭，上得起学。” 　　“别人十三岁都要去插队了，许兰兰十三岁还在读小学呢。天底下比她可怜的人多了。而且我跟许兰兰又不熟，才不会那么容易同情她呢。” 　　说完，韩修拉着蒋乔的肩膀说道：“蒋乔，你听到没有，不许因为这个故意偷懒，要偷懒那也得是你累了。” 　　蒋乔诈他说道：“韩修，有戴着红袖章的人走过来了。” 　　韩修立马松开手，慌乱的看着四周，看着一圈，他疑惑说道：“人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蒋乔清咳一声，说道：“走进店铺里面了。” 　　韩修回过神来，还记着呢，说道：“蒋乔，我说的事你答应了没有？” 　　蒋乔一脸淡然，说道：“即使我故意放水，许兰兰也拿不到‘学工标兵’的称号。我观察过了，许兰兰糊纸盒的速度在班级里处于中上水平，即使有乌宝珠帮她，也比不过别人，因为乌宝珠的速度在班里是排在倒数第二的。” 　　至于倒数第一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她旁边这位。 　　蒋乔和韩修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上下班”生活。学工结束后，各班立即进行了“学工标兵”的评比，蒋乔他们班的“学工标兵”是劳动委员得了。 　　“在此次学工活动中，有表现优异的同学，也有表现极其差的同学，这些表现差的同学学工不积极，一点也没有学到工人阶级艰苦奋斗的精神。” 　　“在此点名批评初一二班的乌宝珠同学，是全校学生里面表现最差的一个。希望她以此为戒，在学农中积极改进。” 　　乌宝珠听着广播里的声音，直接趴在课桌上小声哭了起来，哭得的肩膀直抖动。乌宝珠心里无比的后悔，她只知道要评最优，不知道还要评最差啊。 　　要是她知道做得最差要挨批，她肯定不把自己糊好的纸盒让给许兰兰，反正许兰兰没能拿到“学工标兵”的奖状。 　　乌宝珠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委屈，许兰兰上面有哥哥姐姐，一定知道做得最差，是要全校通报批评的，为什么许兰兰不跟她提一提呢？ 　　乌宝珠直接跟许兰兰生气了，一整天都没跟许兰兰说话，就算许兰兰跟其他要好同学来安慰她，她也无视许兰兰。 　　韩修眼睛亮晶晶看着蒋乔，十分感激说道：“蒋乔，你对我真好。没有你的帮忙，被全校通报批评的人就该是我了。” 　　蒋乔心道，合则您知道啊？她发现了韩修做事有的时候那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特别慢悠悠的，跟树懒一样。 　　乌宝珠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了一次脸，最乐的就是赵雅柔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赵雅柔语气十分畅快说道：“哼，乌宝珠以为她是救世主呢，给许兰兰帮忙，反倒把自己给贴进去了。” 　　“以后乌宝珠除了成绩年纪第一的称号，还有学工倒数第一的光荣称号呢。啧啧，学工这么轻松的活计，她都做不好。等下学期学农，她肯定做得更差了。” 　　赵雅柔说得欢乐，韩修却是忧愁上了，他小声说道：“不一定呢，说不定下学期学农我是倒数的。” 　　蒋乔温声说道：“学农是力气活，你再差也不能差过乌宝珠。” 　　赵雅柔使劲点头，说道：“就是，蒋乔说得对。你一个男孩子，力气肯定比乌宝珠大。做农活拼的就是一把子的力气。” 　　周鹏飞拍着韩修的肩膀，说道：“我可以帮你干一部分的农活啊。” 　　说完这个，赵雅柔想起期末考试，说道：“蒋乔，韩修，下周的期末考试你们不会还不参加吧？” 　　蒋乔和韩修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也没有参加。蒋乔没什么语气说道：“不参加，考试那两天，我和韩修直接不去学校了。” 　　闻言，周鹏飞满眼羡慕，说道：“我也想不去考试，在家睡大觉。我去参加考试，倒不是因为怕我爸打我，而是怕我妈哭。” 　　韩修微微皱眉，想起不好的回忆来，说道：“凤娟婶怎么那么爱哭呢？上次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你妈让我帮她读你奶奶写来的信，读者读着，你妈直接哭了。” 　　“还说什么命苦，把她从小到大的遭遇都跟我说了一遍，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我帮帮你。” 　　赵雅柔“嗐”了声，颇为理解说道：“她们那辈人就是爱哭，凤娟婶跟我妈一样，我妈也喜欢哭，特别是我奶奶来信给我爸的时候。” 　　韩修不服气反驳说道：“我姨姨就不爱哭。” 　　赵雅柔转脸问向蒋乔，“你妈不爱哭？” 　　韩修无语道：“你住隔壁，什么时候听到我姨姨的哭声？” 　　赵雅柔做出一副你不懂的神情来，说道：“我妈的哭声就不大，你们在隔壁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哭声吧？其实她老是哭，一个月起码能哭一回。” 　　蒋乔说道：“我妈很少哭的。”这几年宋舒敏过得顺心幸福没哭过，上一次哭还是韩修眼睛受伤的时候。 　　周鹏飞插话说道：“韩修，你甭管我妈的话。” 　　韩修随口“嗯”了声。 　　周鹏飞提议说道：“我没有去过老莫，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们几个凑钱去老莫搓一顿怎么样？” 　　赵雅柔得意说道：“你没有去过老莫，我可是去过好几次了。我妈最喜欢去那里吃饭了，每次去老莫前，她都要用一张红纸抿一下嘴唇。其实啊，红艳艳的嘴唇一点也不好看，不过当着我妈的面我可不敢说。” 　　周鹏飞指了一下韩修，又指了一下蒋乔，问道：“你们两个没有去过吧？” 　　蒋乔说道：“只去过一次。”蒋维均和宋舒敏都不喜欢吃俄国宫廷菜，小的时候带蒋乔去过一次，就没有再去过了。 　　听到蒋乔说去过，韩修的兴趣起来了，他说道：“蒋乔再去一次吧，你去过了，我还没有去过呢。” 　　蒋乔不无不可的说道：“周鹏飞，我和韩修都去。” 　　赵雅柔举起手说道：“加上我一个。”没有大人跟着一起去，肯定更有意思。 　　期末考试那两天，蒋乔和韩修在家也没有闲着。 　　韩修也要在家进行考试，蒋乔给他出了高中的卷子，数理化语文英语生物全有，知识点是后世高一教材所教授的内容。 　　从早上九点到十一点，韩修进过两个小时的奋战，在交卷的最后的三分钟把卷子上面的全部题目给写完了。 　　他把试卷递给旁边的蒋乔，说道：“给，写完了。” 　　韩修没有检查的时间，是因为蒋乔出的题量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检查的。 第131章 　　在蒋乔看来,这个年代的考试题目，题目直白得过分，完全不给人设置什么套路。所以两个小时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既然这样那她就要多出一点题目了。 　　蒋乔把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放了下来,看着捧着水杯大口灌水的韩修,说道：“我们去外面买个西瓜回来。” 　　韩修把一杯水喝完，觉得自己精神点了,没有那么头昏脑胀，他点头应承道：“好啊。” 　　蒋乔和韩修慢慢走着,往大院外面去。幸好这个点家家户户的主妇都要回去烧饭,不然蒋乔和韩修又要面临一番狂轰滥炸。 　　今早蒋乔和韩修去外面买菜回来，一路上可谓是听够了暗含嘲笑的话。 　　“哟，这不是蒋乔丫头和韩修小子嘛，今天不是期末考试嘛,你们两个怎么不去上学啊？” 　　“哎呀，你们两个就算交白卷也要去学校呀,要不然一学期十七块的费用不是白交了吗？” 　　“哪里止十七块,蒋丫头、韩小子,我听说你们上学的时候,午饭天天去饭店里吃,是不是真的啊？” 　　“我说，你们两个的学也是白上了,还不如不上，像之前那样待在家里,还能省钱呢。” 　　…… 　　出了大院门,左转步行十二分钟左右,就有一家水果店。 　　水果店不大，只有五个平方。个头大的西瓜没放进店铺里面，售货员把西瓜堆在街道树根底下，让顾客自行挑好，再抱过来称买账。 　　黑崩筋大西瓜在树根下堆了一个小山，个个都有篮球那么大。西瓜是大兴产的，八分钱一斤。 　　一个西瓜全买下来，也得几块钱了，普通家庭可不会那么舍得。水果店为了把西瓜销售出去，也想了办法。 　　水果店门前放了一个玻璃柜，玻璃柜里面摆着切成一块块的西瓜，一小块一毛钱，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吃足够了。 　　蒋乔站在西瓜堆面前，看着韩修弯着腰，这个敲敲，那个瞧瞧。两人不是第一次出来买西瓜了，韩修对怎么挑西瓜已经有了经验。 　　韩修侧耳听着西瓜放出的咚咚的脆响且带着的震动感，眼睛一亮，转头朝着笑道：“就这个了，这个是成熟的。” 　　蒋乔淡淡道：“再挑一个吧，买两个。”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催熟剂和甜味素，西瓜都是自然成熟的，那滋味老好了。 　　蒋乔自然不能放过，就该多吃点，买两个其实也不算太多，今天一个，明天一个，两天就给消耗完了。 　　韩修一听，连忙又去挑了一个。最后一人抱着这个一个大西瓜走上店铺的台阶去称重。 　　把西瓜放在台秤上一称，两个西瓜一个六斤二两，一个五斤八两，一共九块六毛。 　　水果店的店员惊讶于两个孩子的大手笔，带着惊疑收下了一张大团结。 　　蒋乔和韩修也没要网兜，用网兜提着，勒的手疼还不如直接抱着呢。 　　韩修边走边拍着手里的西瓜，开心说道：“蒋乔，西瓜什么时候吃？” 　　蒋乔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吃？” 　　韩修立马接道：“回去立马就切开，我们先吃四分之一，好不好蒋乔？” 　　蒋乔无所谓的点了下头，说道：“回去我爸应该也打饭回来了，切出三块来，一人一块。” 　　韩修语气轻飘飘的“嗯”了声，心思已经往不远处那个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白色泡沫箱子去了。韩修视力极佳，把泡沐箱子上“冰棍”两个标红的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蒋乔顺着韩修的视线一瞧，轻声说道：“走快点，太阳好大啊。” 　　七月份的京市天气还是挺热的，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又热又闷。 　　韩修恋恋不舍的把视线移开，加快脚步，赶上蒋乔。 　　一回到家后，两人把西瓜放在水龙头下冲一冲，然后再放在洗菜用的搪瓷盆里浸泡。 　　蒋乔把房间里的台扇拿出来了，客厅墙上装有一个黑胶布木插座，蒋乔把台扇插好，对着八仙桌开。一个台扇要八十五元，还没有奢侈到在家里每个地方都安放一台的程度。 　　宋舒敏去百货大楼里一共买了三台，分别三个卧室里。盛夏吃饭的时候，都要把房间里的风扇拿出来，对着饭桌吹。 　　两个对着风扇吹了会，蒋维均就提着午饭回来了。 　　韩修立马说道：“叔叔，蒋乔买了西瓜。” 　　蒋维均好笑道：“买了西瓜啊，好，今晚你姨姨回来，准把买西瓜的钱还给乔乔。”也没缺他吃的穿的，怎么韩修就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呢。 　　闻言，韩修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冲蒋乔眨眨眼。在听过上千块、几百块的数目后，韩修觉得自己和蒋乔特穷，所以蒋乔先用自己的钱买了东西回来后，韩修都会替她向大人“讨债”。 　　考完试，两人立马去买西瓜去了，都没有私下给自己加餐。 　　看着蒋乔和韩修空了一半的铝饭盒，蒋维均奇怪道：“今天天这么热，你们两个的胃口反而是好了。” 　　蒋乔淡定糊弄道：“今天的饭菜好吃。” 　　蒋维均看着饭盒里的糙米饭、茄子、冬瓜和肥肉，心里疑惑，他怎么没有尝得出来。 　　韩修放下筷子，说道：“我先去把西瓜切了。” 　　蒋乔提醒道：“别用切肉的刀，西瓜放在小案板上切。” 　　宋舒敏虽然是个医生，但还没有讲究到切菜切肉切水果的刀要分开来，就连案板不能混用。 　　家里现在有三把刀和两个案板，还是蒋乔在表达了对用切肉的菜刀切甜瓜的嫌弃后，才给备齐的。 　　三人吹着电风扇吹出来的凉风，解决完一块甜滋滋的西瓜后，才去把各自的铝饭盒给清洗了。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当天放学后，赵雅柔和周鹏飞就一起来到蒋乔家。 　　周鹏飞提议说道：“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就去老莫怎么样？我和赵雅柔在路上都说好了，她也同意了。” 　　赵雅柔才不敢老实告诉林月云，说她要去莫斯科餐厅吃饭，她打算对林月云说她明天上午要去书店。 　　韩修不假思索的说道：“行，明天就去。那带多少钱出去？” 　　周鹏飞在行说道：“我向凑钱去过老莫的人打听了一下，一个人带三块钱去就够了。我们一人带三块。” 　　三块钱对在座的四个人，还是能掏出来的。 　　明天不是休息日，去莫斯科餐厅吃饭的人不会很多，人不多意味着不要排队。之前蒋乔一家三口在休息日去老莫吃晚饭，等了两个小时才轮上。 　　莫斯科餐厅门口有着豪华的旋转门，大厅的挑空足足有七米，大厅上面布满了镀金的水晶灯，四根雕花大铜柱矗立在内部，耀眼的灯光映照着浅黄色的花纹桌布，反射着白光的高脚酒杯、镀银的餐具，俄罗斯宫廷风的雕像和装饰物。 　　这金碧辉煌的景象把韩修和周鹏飞给镇住了，蒋乔和赵雅柔两个女孩子倒是坦然坐了下来。 　　一落座，穿着蓝色工装的女服务员拿着记菜本过来了。 　　蒋乔说道：“韩修，点菜吧。” 　　韩修心神回笼了一下，翻开菜单，看了一下，小声说道：“红烩牛肉、大虾沙拉、奶油鸡片蘑菇、冷咖啡带冰淇淋。” 　　韩修边说边在心里算了一下加法，说道：“我想要吃这些，你们想要吃另外的菜，我可以单独把这六块二给付了。到时候你们也可以一起吃。” 　　难得来一趟，韩修当然想要好好吃一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周鹏飞看着菜单，说道：“韩修你净挑贵的来，一份大虾沙拉就要三块四了。” 　　蒋乔帮腔道：“贵的好吃。” 　　在外面吃过这么多次饭，蒋乔发现了韩修的眼睛利得很，看着菜单就知道什么最好吃了，每次他点的东西味道都不错。 　　周鹏飞说道：“韩修已经点了六块二了，剩下五块八，蒋乔、赵雅柔你们两人点吧。我听你们的。” 　　蒋乔说道：“赵雅柔你先点好了。” 　　赵雅柔也不客气，看着菜单说道：“我要一杯冷咖啡、一份面包、冷火腿。” 　　蒋乔快速算了一笔账，还剩四块一毛五分预算，蒋乔说道：“两杯冷咖啡、一份面包、奶油烤鱼、焖羊肉。” 　　点了这么多的菜品，刚刚好十二块。每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三块来，交给服务员。 　　等菜全部上齐了，四个人都是用勺子和叉子吃的，刀子都没有用上。一份面包才一两，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最后餐桌上剩下两份面包，蒋乔擦了擦嘴角，说道：“面包你们吃吧，我和韩修不吃了。” 　　蒋乔就是韩修的话事人，同时韩修也是蒋乔的话事人，一听蒋乔这么说了，赵雅柔端起放着面包的瓷盘放到自己面前，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没有吃饱呢。” 　　周鹏飞直接用手拿起面包，朝韩修说道：“韩修，你真不吃？” 　　韩修摇了摇头，说道：“我饱了。”他不太爱吃主食，尤其是西方的主食。 　　莫斯科餐厅离京市动物园很近，从老莫出来，蒋乔说道：“我和韩修打算去动物园看看，你们去不去？” 第132章 　　周鹏飞虽然想去,但他没钱了，他花钱没个定数的，有多少花多少，从徐凤娟手里讨到的零花钱全部花光了。 　　周鹏飞摆手说道：“不去,我只剩下回去的公交钱了。” 　　赵雅柔对动物没有什么兴趣,她更想去百货大楼的成衣部去看漂亮的衣服,赵雅柔摇头说道：“我也不去，我妈带我去过了。” 　　于是蒋乔和韩修跟他们两人就此分开,步行往动物园这边去。 　　韩修边走边问，好奇道：“蒋乔动物园里有什么动物？大白鹅、兔子、牛、驴？” 　　蒋乔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平平说道：“多看报,你就知道动物里有什么了。” 　　《京市日报》这类的本地报纸上，刊登了首都里大大小小的民生事件，韩修却从来不看。 　　京市动物园门票一张五毛，蒋乔在门口收费台交了一块钱后,和韩修进了造型独特的砖灰色“三拱门”。 　　考试放假了，动物园里的人很多。威风凛凛的老虎、霸气威武的狮子、长颈鹿、北极白熊、河马、袋鼠、鸵鸟……当然还有国宝大熊猫。 　　韩修看得惊叹连连,比起旁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韩修盯着白狐看,抱怨说道：“为什么我爸不带我来这里？动物园可比友谊商店有趣多了。” 　　因为动物园了人员混杂啊,韩从文哪敢带韩修来动物园,连动物园这三个字都没在韩修面前提过。 　　蒋乔说道：“我也没有来过。” 　　同样的蒋维均和宋舒敏也认为蒋乔有心理疾病,动物园也没敢带她去，要是被猛兽给惊到了怎么办。 　　韩修撇嘴,孩子气说道：“大人真没意思，都不知道我们喜欢什么。” 　　蒋乔和韩修把动物园逛了一遍,看完了所有的动物才回去。坐在公交车座位上,韩修已经昏昏欲睡了,完全没了在动物园的精神头。 　　暑假对于大院的其他孩子来说是可以自由撒欢疯玩的两个月，他们有的还回乡下的老家去了，等临近开学了才会回来。 　　韩修则要在暑假里自学完高二的理化生，蒋乔呢，也要把计算机相关的论文给看了。 　　不过两人没有把时间全部耗在学习上，有一天蒋乔说道：“韩修，我们去游泳池里学游泳吧。” 　　韩修微微犹豫道：“游泳池里的人那么多，我不太想去。” 　　蒋乔说服他道：“游泳池不是每天都要换水消毒一遍嘛，我们在换过水消了毒之后去，而且那个时间，人不会太多的。” 　　早上七八点的时间，放假的学生都在睡懒觉，谁早起去游泳啊，又不是休息日，大人要上班也不会去。 　　韩修想了一下，问道：“那谁教我们啊？周鹏飞？他会的游泳姿势可多了，狗刨、仰泳、蝶泳他都会。” 　　蒋乔的主意跟韩修不谋而合，她说道：“就让周鹏飞教我们好了。明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就去游泳。” 　　韩修点头说道：“那我等下去跟周鹏飞说。” 　　韩修去周鹏飞家里，找他说了游泳的事，周鹏飞虽然心里有点不乐意，大清早的起来，但大家都是朋友，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下来。 　　蒋乔没跟大人说，她和韩修要去学游泳。等蒋维均和宋舒敏吃完早饭上班后，蒋乔和韩修把碗筷给洗干净了，才出门去。 　　蒋乔说道：“我们先去找周鹏飞，他肯定没有起来呢。” 　　两人到了周鹏飞家里，周鹏飞果然没起还躺在床上呢。 　　韩修皱着眉头拉着周鹏飞起床，有点生气说道：“都说好了八点，现在八点都过了，你还没有起床。” 　　周鹏飞套上短衬衫，说道：“马上就好，你等我五分钟就好。蒋乔呢，她没来？” 　　韩修没好气道：“蒋乔在外面坐着呢。” 　　周鹏飞火速跑去院子里刷牙洗脸，然后跑去厨房里，揭起锅盖，拿着两个三合面馒头出来说道：“走吧。” 　　去游泳池也不用准备什么，对于韩修和周鹏飞而言，连泳衣都不用带，穿着凉拖鞋去就可以了。 　　周鹏飞看着蒋乔两手空空，身上也没穿着泳衣，不解说道：“蒋乔，你的泳衣呢？” 　　蒋乔淡淡说道：“我不下游泳池，就在边上看着你们游。” 　　她穿了几百个世界，学到的技能大部分都没丢，游泳她可是很熟练的，不需要再学一遍。 　　韩修猛的转头盯着蒋乔看，一脸你欺骗我的样子，说好的一起学游泳呢？ 　　蒋乔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道：“泳衣太贵了，而且也不经常用，我就不学了。韩修你穿着小裤衩就可以学了。” 　　韩修立马豪气说道：“我给你买。” 　　蒋乔摇了摇头，坚定说道：“我不喜欢下水。” 　　韩修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周鹏飞咬了一大口馒头，说道：“蒋乔不想学，韩修你先学，以后你就可以教蒋乔了。” 　　周鹏飞的话正中红心，韩修的低落情绪的瞬间不见了，他斗志满满的想道，他一定好好学，把周鹏飞会的游泳技能都学会了，以后好好教蒋乔。 　　三人来到游泳池边上时，游泳池里一个人也没有。 　　蒋乔看着游泳池里蔚蓝清澈的水，说道：“水肯定换过了，你们可以下水了。” 　　周鹏飞边脱着上衣，边说道：“韩修，把衣服和外裤给脱了。” 　　韩修犹犹豫豫的把穿着的海魂衫脱下来，周鹏飞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看着韩修磨磨蹭蹭的动作，他走近韩修，伸出手来把他的裤子往下一脱。 　　韩修的脸立马红了，他看了一眼蒋乔，大声说道：“周鹏飞你干什么！我自己的裤子我自己脱。” 　　一旁的蒋乔看得很淡定，她指着一旁的树荫，说道：“我去那边。这里太晒了。” 　　在周鹏飞的讲解下，韩修很快掌握了正确的姿势，学会了划水、如何蹬腿、合理换气。 　　蒋乔看着韩修像一条鱼在水里畅快的游动，还会突然从水里冒头出来冲她招手，她心里的危机感和恐惧消除了一点，即使明年韩修不可避免的落水，学会游泳后他就多一分保险。 　　韩修嫌弃狗刨的姿势太难看了，只肯学蛙泳，在游泳池里游了几十个来回后，来到这游泳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韩修游到池边，爬了起来，抹去头上的水，说道：“周鹏飞，我要回去了，你回不回？” 　　游得畅快的周鹏飞才不想回到闷热的家里，他大声说道：“我不回去。我还要接着游，等太阳把水晒热了我再回去。” 　　韩修晃晃头上的水，把裤子和上衣穿起来，穿好了，朝树荫底下的蒋乔走过去。 　　蒋乔说道：“回去先洗一遍热水澡，再换一身衣服。你明天还来不来游泳？” 　　韩修觉得游泳是挺爽的一件事，全身都凉丝丝的，感觉不到酷热了。 　　韩修点头说道：“明天我和周鹏飞还来，蒋乔你既然不想下水，你可以不用来了。站在树根底下太无聊了。” 　　蒋乔说道：“我想看你们游泳，明天我也来。” 　　不来，她完全放心不下，万一韩修在游泳池里溺水呢。她得看着韩修，他有什么不对劲，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韩修对游泳这事的热度维持了十天，去了十天的游泳池后，他就不再想去了。经过十天在游泳池里的畅游，他已经游得很熟练了。 　　两个月的暑假匆匆而过，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刚一周的某天自习课上，班主任带着两位一看就是公职人员的人进到教室里来。 　　班级里的学生看到讲台上穿着干部装面容严肃的一对中年男女，发出了断断续续吵杂的声音来。 　　听着下面不小的说话声，班主任脸色不好看了起来，她难得硬气一回，一拍讲台，大声训斥道：“安静！” 　　说完，班主任冲穿着黑色布料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语气客气说道：“赵同志，您请。” 　　这位姓赵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麻烦同学都站起来，站直来。” 　　蒋乔和韩修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 　　全班的人站起来后，另一位来的女同志的眼睛往下面的学生扫去，还时不时跟那位赵同志小声说着什么。 　　两位突如其来的中年男女讨论一番后，从公文包里掏出本子和钢笔来递给班主任。 　　那位女性同志陆续陆续报出一些座位号来，班主任看着座位号上的学生，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班主任看着本子，念道：“乌宝珠、许兰兰、赵雅柔、韩修、陆安定、赵滨，你们六个出来一下。” 　　蒋乔听着班主任念到的人名，这些人无一例外是肤色白、个高、长得好看的人。 　　蒋乔一想，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负责外交工作的人来学校选学生，组成方队到时候去迎接来访的外宾。 　　韩修从教室外面回来后，坐在椅子上，小声跟蒋乔说道：“下周有国外的领导人来访，我被挑去迎接外宾。” 　　蒋乔说道：“那是好事情，说不定你可以上报纸呢。” 　　韩修撇嘴不开心说道：“怎么不把你也一起选上啊？我们两个一起去多好啊。” 　　蒋乔扶了一下眼镜，佯装不满说道：“来的人审美肯定跟你一样，觉得我不好看呗。” 　　韩修立马神色讪讪的，他挠了一下头，艰难说道：“你把眼镜摘下来，他们一定会把你给选中的。” 　　蒋乔不在意这个，她为韩修感到高兴，问道：“要你们自备服装吗？” 　　韩修点了点头，告诉蒋乔：“要穿黑色的鞋子、白衬衫、蓝裤子、还要戴红领巾。”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你就差红领巾没有了，放学的时候，我们就去把红领巾给买了。” 　　韩修犹豫说道：“明天我不能来上课了，我们一起到大会堂那边去集训，事先演练一周。” 　　蒋乔说道：“没关系，我上课的时候把笔记做好，到时候交给你，你不用担心落下功课了。” 　　“……”，韩修无言以对。 第133章 　　蒋乔跟韩修停止了话头,转头一看被选中的几位同学身边围了一大群的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脸上满是兴奋和羡慕。 　　迎接外宾啊，可是一件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了,不仅可以见到只在广播和报纸上提到的大领导,还能见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而且很有可能上报纸和领导人合影呢。 　　许兰兰等周围的同学走了，面露难色,咬着嘴唇扣着手指，被选中去迎接外国领导人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她却没有白衬衫,京市居民每人每年两尺四寸的布票供应,都不够裁一件短衬衫的，而不要布票的的确良价钱又贵，她家是不可能给她买的。 　　许兰兰想到乌宝珠，她一定有多余的白衬衫,等会悄悄问一下乌宝珠，问她借一件。 　　可乌宝珠平时身边就围着很多人,这会被光荣选中去迎接外宾后,围着乌宝珠的人那是更多了。 　　出于自尊心,许兰兰根本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跟乌宝珠借衣服。许兰兰火急火燎了两节课,终于在最后的课间时间，等到了和乌宝珠单独说话的机会。 　　乌宝珠单独一个人离开座位后,许兰兰立刻跟了过去。 　　许兰兰压低声音说道：“宝珠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乌宝珠因为通报批评的事情生了许兰兰好长一段时间的气，在许兰兰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下,乌宝珠的气终于消了,两人的关系恢复了从前的亲密。 　　乌宝珠停下脚步,等许兰兰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 　　许兰兰小声说道：“宝珠，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蓝裤子黑布鞋还好说，可白衬衫我是没有的，你可不可借我一件白衬衫。我保证会把它洗好几遍后，再还给你的。” 　　乌宝珠对许兰兰大方，经常送东西给许兰兰，小到一根发绳大到一件衣服。可要是许兰兰跟乌宝珠借什么东西，乌宝珠是不会借的，她不喜欢跟别人碰她的东西。 　　这次，一向很好说话的乌宝珠却让许兰兰失望了。 　　乌宝珠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为难说道：“兰兰，我没有白衬衫可以借给你的。对不起哦，我的白衬衫自己都不够穿的。你回去跟你爸妈说说，这么光荣的事，他们一定会给你买白衬衫的。” 　　白衬衫乌宝珠多的是，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了，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乌宝珠送了许兰兰不少自己不穿的衣服，这些衣服里面没有一件是白色的，全是乌宝珠不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乌宝珠都计划好了，去大会堂那边训练时，她每天穿不同的白衬衫去。她衣柜里面的白衬衫还不够呢，打算回去跟孙佳娟撒娇，去百货大楼再给她买两件的确良的白色衬衫。 　　今天轮到周鹏飞和赵雅柔做值日。放学的铃一响，赵雅柔立刻拿起扫把打扫起来，看到周鹏飞还在座位上跟人聊天。 　　赵雅柔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猛拍桌子说道：“周鹏飞你快点啊！别耽误我回家。” 　　周鹏飞一看赵雅柔脸上的急色，就知道她想要快点回去，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周鹏飞夺过赵雅柔手里的扫把，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了，今天我自己一个人扫教室。” 　　赵雅柔一脸欣喜，难得给了周鹏飞一个笑脸，说道：“周鹏飞，谢谢你了，以后我请你吃午饭。” 　　等教室的人差不多走了，周鹏飞才起身，从教室的最后排打扫起来。 　　周鹏飞低着头，弯着腰打扫着卫生，突然间听到一道小声的呜咽声。 　　周鹏飞疑惑的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趴在课桌上许兰兰，声音正是许兰兰发出来的。 　　周鹏飞走到许兰兰的课桌前，热心肠问道：“许兰兰，你怎么了？肚子疼？” 　　下一秒周鹏飞就被许兰兰给抱住了，周鹏飞吓得手里的扫把都掉了，他僵硬着不敢动。 　　许兰兰的肩膀不停的颤动，却没有发出哭声来。 　　片刻后，许兰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微微仰头看着周鹏飞，伤心说道：“周鹏飞你平时一定很看不起我吧，一个臭老九的女儿。即使我做了班干部，你们这些成分好的人，也瞧不起我。” 　　许兰兰的父母原来是四中的老师，现在一个扫大街，一个挑粪。 　　周鹏飞神色呆愣，看着许兰兰脸上的泪痕，使劲摇了摇头。 　　许兰兰抽噎了一下，眼泪默默的流出来，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好不容易能够上学。好不容易有顺利留城的希望，为什么呢？我连一件白衬衫都拿不出来。” 　　周鹏飞脱口而出说道：“我帮你！” 　　宋舒敏一下班到家，韩修就忍不住兴奋说道：“姨，我被挑中去迎接外宾了。” 　　宋舒敏一拍手掌，喜上眉梢说道：“真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年年，你可真给我们长脸。今晚给你做你爱吃腊鸡焖豆角。什么时候去迎接外宾啊？家里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韩修摆手说道：“不用了，红领巾、黑鞋子、白衬衫、蓝裤子我都有了。” 　　宋舒敏对韩修衣裤鞋袜了如指掌，她当即说道：“哪那能行啊，这可是大露脸的机会，能拿出来说一辈子的事情。你的衬衫和裤子都旧了。我给重新做一套，棉衬衫不够高档，我去扯块白色的绸布来，给你做绸衬衫，就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蒋乔脑补了一下韩修穿着丝绸衬衫的画面，忍不住开口说道：“妈，大家都穿棉布衬衫和的确良衬衫。你用棉布再给韩修做一套，现成的这一套让他穿着去排练，下周五外宾才到京市。” 　　宋舒敏一听，颇为遗憾的说道：“那算了，的确良年年又不能穿。对了，年年你回家去把这件喜事告诉你爷爷奶奶去。” 　　现在的人们认为的确良是高级的面料，人人都以拥有一件的确良衬衫为荣，买不起比棉布高几倍的的确良面料来做一件成衣，可以扯一块的确良布头做一件假领子露在外面，用来炫耀。 　　一件的确良衬衫要十五块以上，前两年这股风刚吹起来的时候，宋舒敏给蒋乔和韩修一人买了一件的确良短衫。 　　哪知道蒋乔和韩修根本穿不得化学纤维制成的衣服，的确良衬衫穿了没一会，皮肤上就起了一大片的红疙瘩。那两件的确良短衫被宋舒敏改了改，自己穿了。 　　等韩修走了，宋舒敏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温柔的别了一下蒋乔胸前的两根麻花辫，温和的说道：“乔乔，你没被选中，也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不在意这个。”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我也不在意这个。妈，我没有失落不开心。” 　　李红英听到韩修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给韩从文打了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 　　李红英知道宋舒敏要给韩修做衣服和裤子后，把做裤子的活给揽了过来，一人做一样。 　　周围的人都很开心，韩修被感染得更加开心了。第二天一大早穿着黑鞋子、白衬衫、蓝裤子，戴着红领巾高高兴兴的去了大礼堂集合。 　　到了那边有一位负责训练他们的领导说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让韩修心情澎湃到不行，哪怕摇着手中的小彩旗和假花几个小时都精神奕奕的。 　　身边没了韩修的声音，蒋乔不习惯极了，上午下课铃响时，她习惯成自然说道：“韩修，走了……”，等视线落到那个空落落的座位上时，剩下的话截然而止。 　　蒋乔回到家时，韩修已经回来了，蒋乔一进门，韩修就激动的不行说道：“大会堂好壮观啊，气势恢宏的，比莫斯科餐厅还要气派。我到那里发现人好多，有一百多人呢。今天我一整天都在挥旗子和假花，还有专门的老师来教我们怎么笑呢。” 　　蒋乔做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来，听到被选中的中学生有一百多人，蒋乔心里有数了，她认真说道：“韩修那你要好好努力，认真训练，要不然会被淘汰的。” 　　去迎接外宾要不了那么多的中学生，一百多人里面估计只有不到一半被留下来。迎接外宾当然高规格、高标准。 　　负责外宾工作的部门估计是走遍了全京市有名的中学，才挑选出了一百出头的初一学生。最后还要根据每个人的表现优中选优呢。 　　韩修一愣，微微拧眉说道：“负责的老师没说过还要淘汰。” 　　蒋乔糊弄道：“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前几年美国领导人来访，去迎接的中小学生不到五十个。所以迎接的人数不需要那么多。你中午回来过吗？” 　　韩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回来，我们在那边休息，午饭也给我们准备了。” 　　蒋乔随口一说：“周鹏飞今天没来上课，你要不要去他家看看？” 　　韩修急忙问道：“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蒋乔淡定说道：“也许吧，你去看就知道了。” 　　蒋乔不想去周鹏飞家，主要是怕碰上徐凤娟，一旦她和徐凤娟见面，徐凤娟做出一副托孤的样子，好像周鹏飞的未来就靠他们帮衬了，要不然周鹏飞会沦落到街头的地步。 　　拜托，周鹏飞的家庭已经超过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家庭了好吗？要不要这么祥林嫂啊。 第134章 　　说是要记好笔记,不要让韩修落下一堂课，但蒋乔一句讲课内容都没有记下来。蒋乔是没有教韩修理化生知识，但她让韩修自学高中的理化生课本。 　　韩修要自学高中的内容，就必须把初中的内容先自学一遍再说。所以说根本不需要担心韩修会落下学习进度。听课对于别人来说,是在学习新的知识,对韩修来说,就是复习旧的知识。 　　半个小时后，韩修一脸气冲冲的从周鹏飞家回来了。 　　韩修扭头往厨房一看,蒋维均和宋舒敏正在里面做饭，韩修也没出声,转身推门进了蒋乔的房间。 　　韩修小声生气说道：“蒋乔,周鹏飞居然偷家里的钱。” 　　蒋乔惊讶了一下，自从周鹏飞把周大海给制住后，周鹏飞不缺钱花啊，基本上周鹏飞一开口就能从徐凤娟那里要到钱。 　　韩修气鼓鼓的坐下来,狠狠的跺脚，愤怒说道：“周鹏飞昨晚把他家放钱的抽屉给撬开了,从里面拿了两张大团结。今早事情就败露了,他爸用皮带打了他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的。” 　　徐凤娟是对周鹏飞有求必应没错,可周鹏飞知道要是他向他妈一开口就是两张大团结,还说不出来要干什么，他妈一定不会给的。 　　于是周鹏飞就一时冲动,热血上头把家里的藏钱的抽屉给撬开了，从里面拿了两张大团结出来,立马就给许兰兰给送去。 　　许兰兰拿到钱后,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向周鹏飞细声细气的道谢后，转头就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件的确良衬衫和一个有机玻璃的粉红色发卡，二十块钱花了个精光。 　　徐凤娟为了防止杨翠翠直接从她口袋里掏钱，平时一分钱都不会带在身上的，要花钱的时候才会从抽屉里拿。 　　家里的醋就快没了，徐凤娟打算早上的时候去打醋，抽屉一打开，徐凤娟就发现不对劲了，于是周鹏飞就东窗事发了。 　　周大海打周鹏飞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可周鹏飞硬是一声不吭，没说把偷的钱花到哪里去了。 　　韩修还在那里气恼，他说道：“周鹏飞为什么要去偷钱，我问他，他不肯说。要是他真的有急用，可以跟我借，干嘛要去偷家里的钱，家里的钱不问自取也是偷啊，知道的人会怎么看他。” 　　蒋乔安慰说道：“周鹏飞她爸妈肯定不会把这事给宣扬出去的。” 　　不仅不会说出去，还会藏得死死的，要不然周大海和徐凤娟会抬不起头来的。 　　韩修撇嘴说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哎，蒋乔你说，凤娟婶子为什么会告诉我啊，是不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天真，徐凤娟是希望你能撬开周鹏飞的嘴，知道钱的去处。二来她也不怕你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了，她就有理由去讹上你家了，周鹏飞毕业后工作的事就不用忧心了。 　　蒋乔转移话题说道：“周鹏飞既然不想说，就有他不能说的理由。你还是想想怎么在排练中表现好点，说不定你可以跟你最崇拜的人近距离见面了。” 　　如果要从一众迎接的中学生里挑出几个来合影，蒋乔相信韩修一定会被选中的，看在他一骑绝尘的颜和天真无邪的气质上。 　　等到了外宾抵达京市的那天，宋舒敏用熨斗把韩修的衣裤鞋袜和红领巾全部仔仔细细的熨烫了一遍，熨得没有一丝的褶皱。 　　临出门前，韩修面露焦躁之色，说道：“蒋乔我现在就有点紧张了。” 　　两家人拿出全家给孩子备考的氛围来，韩修能不紧张吗？ 　　蒋乔去给茶几那边给韩修拿来他的水杯，说道：“喝两口再出门，我爸教了你好几天站姿了，你还因为表现出色被点名表扬了，不会有问题的，保持平常心就好。” 　　一百多人最后只留下了三十六人，韩修、赵雅柔和乌宝珠都被留下来了，班里的其他三个人都被刷下来了。 　　韩修心神不定的喝水，一不小心把水全部给喝完了。 　　蒋乔无奈的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喝这么多水，万一最关键时刻韩修要去上厕所那就糟了。 　　不过蒋乔没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她知道韩修因为要见到偶像的真人，说不定现在心跳频率都加快了。 　　蒋乔平静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等到了大会堂我再回来。”今天是休息日，但四个大人都工作繁忙，要加班。 　　韩修握紧了拳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走了。” 　　韩修没走几步，就回过头来，笑得明朗说道：“蒋乔，我要去见我榜样了！” 　　蒋乔很给面子的使劲点了头，还说道：“嗯嗯，今天是你永生难忘的一天了。” 　　韩修神情严肃的出了门，在公交车上坐着板板正正的，纹丝不动。来到了大会堂，外宾的飞机还没到京市的机场，负责人抓紧时间排练了几次。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接外宾的车才抵达大会堂，韩修被安排在第一排，站在红毯的尽头，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负责人叮嘱了他们这些中学生好几遍，眼睛不要乱飘，等人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眼睛要正视走在红毯上的人，还要及时露出笑容来。 　　韩修牢记负责人的话，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眼睛不往红毯前面看，韩修走神想，不知道等一下他最钦佩的人会不会从他这边走过。 　　生活给了韩修个大大的惊喜，他最崇敬的人不仅从他面前经过了，他还被选中和外宾合影了，合影的时候韩修站在最前头，他偶像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韩修直到进了大会堂里面，吃着工作人员给他们准备的午餐的时候还是懵的。 　　盘子里的饭吃了一半后，韩修的脑袋才清醒过来。他朝着这些日子负责训练他们的指导老师走去，小声问道：“赵指导，我想去上厕所。” 　　赵指导看着白净乖巧的韩修，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出了门，左拐最近头就是厕所，上了厕所赶紧回来，不要随便走动。” 　　韩修轻手轻脚去上了厕所，回来时候，经过一扇大门，看见门外的人，韩修瞳孔一震，身体僵硬，都快不能呼吸了。 　　韩修同手同脚的走了一小段，犹豫不决的想，他该不该往前走？还是等他崇敬的人离开了再过去？ 　　这个时候，那位可爱可亲的人居然冲韩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韩修的心立马放起了万丈的爆竹，他傻乎乎的给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旁边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总理，要不要给这位小朋友签个名。” 　　韩修眼睛霎时亮光乍现，什么犹豫都丢了，跑到他们面前，用充满的希翼的眼睛盯着那位人看。 　　被无数人敬仰的人开口道：“小李，你包里有没有新的本子？” 　　那位李同志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韩修愣了一下，才回答道：“韩信的韩，修身齐家的修。” 　　说完，韩修咬着嘴唇，抓着裤子，犹犹豫豫说道：“叔叔您还有新的本子吗？我可以跟您买。” 　　说着，韩修就要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李同志笑着从皮包里又掏出一个本子来，说道：“再给你一个，叔叔不收钱。” 　　韩修把本子双手递给正在给他签名的人，恳求说道：“您可不可以给我的好朋友也签一个，她叫蒋乔。草字头的蒋，乔木的乔。” 　　那位风采卓越的人没有犹豫就说了，“那我再给你签一个。” 　　韩修心里万马奔腾而过，用双手把两个本子紧紧捂着身前，想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赵指导看到韩修回来，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韩修把本子放在背后，没让他发现，赵指导挥手让韩修回到座位上去。 　　回去的路上，韩修犹如抱着全部的身家性命，眼神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人。赵雅柔和乌宝珠没跟着韩修同路，她们要去小伙伴家里好好炫耀一番。 　　一到家，韩修跑去蒋乔的房间，兴奋说道：“蒋乔，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了。” 　　蒋乔看着韩修递给她的本子，露出一丝惊喜说道：“你偶像的签名？” 　　韩修点头如捣蒜说道：“嗯，两个本子，我们一人一本收藏起来。” 　　蒋乔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上面写着一句寄语“好好学习，建设祖国”，底下还有她的名字，最重要的是有那位立志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伟人的签名。 　　蒋乔给韩修竖起了个大拇指，夸奖道：“韩修你真行，不虚此行啊，有这么大的收获。” 　　韩修得意一笑，然后说道：“我今晚要抱着这个本子睡觉。” 　　晚上的时候，韩修果真抱着他偶像的签名本睡觉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韩修把签名本用报纸包了好几层，才放在上了锁的抽屉里。 　　蒋乔呢，则用一个塑料的文件袋装好，放进空间去，和那堆贵重物品放在一起。 第135章 　　每天六点的时候,蒋乔和韩修就会拿着两家的牛奶证，跑着去门口领牛奶和报纸，韩修先把韩家的牛奶和报纸送到家里后，再回到蒋乔家来吃早饭。 　　这天早上,蒋乔一拿到报纸就翻开来看,她想瞧瞧韩修有没有上报,哪怕只有一个一个侧脸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蒋乔往报纸的头版一看，就看到了那张大大的合影,韩修赫然在合影当中，位置还很醒目。 　　蒋乔侧头看着韩修,压低语气说道：“韩修,你都合影了，怎么昨晚不告诉我们呢？” 　　这会韩修还傲娇上了，他故作淡然往报纸上一看，说道：“我以为只是小事,不会登出来的。” 　　装吧你就，哪次外宾来访的合照没有登报的？蒋乔说道：“你送牛奶和报纸回家的时候,先跟你爷爷奶奶说一声,你上报纸了。” 　　蒋乔把报纸递给已经上桌,正在分粥的蒋维均说道：“爸,韩修上报纸了,还是非常醒目的全身照。” 　　蒋维均摊开报纸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大合照中的韩修,他惊喜说道：“嗬，合照里面就两个学生,年年就是其中之一啊。” 　　已经看过报纸的蒋乔,知道合照里的另一个女学生不是他们学校的。 　　宋舒敏一出来,蒋维均就把报纸递给她，说道：“看看我们的年年的风姿。” 　　宋舒敏笑眯眯的说道：“看，年年笑得多好看啊，穿得多精神啊，表情多自然啊，一点也不怯场，有大将之风。我得把这些报纸好好保存起来。” 　　不仅宋舒敏有这样的打算，李红英也打算把有韩修合照的报纸给保管好，当作纪念。 　　上学的路上，韩修总感觉有人时不时打量他，这些打量的目光是善意的，但韩修的眉头还是微微的皱起来。 　　蒋乔解释道：“你出名了，他们这是在观察你，看你是不是报纸上的那个中学生。” 　　这年代没有太多的文娱活动，听广播、看报纸就是很好的消遣了。一份报纸才两份钱，也不贵，四五点的时候邮局门口买报纸的人能排起长龙来。 　　韩修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有那么多人关注吗？” 　　绝对有啊，首都居民对国家大事的关心程度可是排在全国首名的。 　　一旁的赵雅柔说道：“韩修，我可羡慕你了。就两个！你也能被选中。合照的时候你挨得那么近。” 　　赵雅柔只是羡慕而不嫉妒，她能成为三十六人之一，已经很开心了。 　　韩修忍住没把签名本的事说出去，他礼貌夸道：“赵雅柔你也很棒，我们学校五个人里面，就有你一个。” 　　赵雅柔下巴微扬，笑道：“蒋乔，你看我的鞋子好不好看，这是我妈昨天奖励我的。” 　　蒋乔认真的看了一眼，赵雅柔脚下的白色高帮回力鞋，说道：“好看。” 　　赵雅柔爱美，热衷于时尚，这双白色高帮回力布鞋，她想要很久了，但因为十七块的价格太贵了，而且赵雅柔已经有一双白球鞋了，林月云舍不得给赵雅柔买。但这次赵雅柔给她在人前挣了一回不小的脸面，她痛痛快快的把鞋给买了。 　　有了蒋乔的赞美，赵雅柔笑得更开心了，她疑惑的看着前后的街道，说道：“周鹏飞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啊？” 　　赵雅柔不知道周鹏飞偷钱的事，只知道他做了错事，被周大海给打了，这一周过去了，也应该上学去了。 　　蒋乔说道：“骑自行车走了。” 　　周鹏飞家里是有一辆自行车的，不过是旧的，从上面的哥哥姐姐传下来的，周鹏飞的哥哥姐姐读高中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去上学的。 　　这个时候，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有着后世开奔驰宝马的效果。哪怕骑的二八大杠已经不新了。 　　韩修拧眉说道：“他屁股墩还没有好全，骑什么自行车啊。” 　　蒋乔到了教室后，看着前面的周鹏飞频频望向许兰兰的座位，她想，她知道周鹏飞是抽哪门子的疯了，原来是情窦初开了。 　　蒋乔心里有一丝好奇，周鹏飞是怎么对许兰兰心动的，以前没发现他对许兰兰有这个心思啊，他们两个不仅是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呢。 　　去大会堂排练的第一天，乌宝珠看到许兰兰头上的新发卡和身上的的确良长袖衬衫，心里非常惊讶。 　　许兰兰的父母虽然曾经是高中老师，可他们却一点也不开明，反而非常看重老一辈的规矩，认为女孩是别人家，是外人，因此十分忽视许兰兰，根本不可能给她买价格不低的的确良。 　　乌宝珠看着许兰兰的瓜子脸，问道：“兰兰，你的衣服真好看，很贵吧？谁给你买的？” 　　许兰兰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衬衫，笑着说道：“我妈给我买的，宝珠你说得没错，我回去一跟我妈说，我被挑中去迎接外宾。她立马拿出钱包上百货大楼去给我买了我身上的这件的确良，还给我买了玻璃发卡呢。” 　　实际上，许兰兰那天从学校回到家后，抱着一丝期望去跟父母说了，她被选中去欢迎外宾了。 　　可许兰兰的父母仅仅是随口的“哦”了声，表示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在他们心里，女儿天大的好事，也比不上儿子多考一分能让他们开心。 　　国庆虽然放假，但是国庆这天早上，蒋乔和韩修还是要去学校一趟，进行一场忆苦思甜教育。 　　两人没带太多的东西，把铝制饭盒和一双筷子放进挎包里，就走了。 　　到了学校，蒋乔和韩修先去教室里，把椅子搬到教室外面的空地上。等学生都在外面坐好，学校就开始放广播了。 　　“同学们，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在广播声中，学校食堂的师傅拎着一个大铁桶过来了。 　　蒋乔小声叮嘱道：“再难吃也要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要不然有人会上纲上线的。” 　　忆苦饭是用烂菜叶、玉米面、萝卜缨和野菜煮的，食堂的师傅还特地往猪都不吃的难吃程度里做。 　　韩修郑重的点点头，他不需要通过吃忆苦饭来激励，有他最崇拜的人的寄语就足够催人上进了。 　　韩修看着饭盒里黄色的稀糊，面无表情往嘴边送，他像喝水一样把忆苦饭喝下肚。 　　蒋乔神情平静，慢慢吃着忆苦饭，抬头一看，有的人已经吃完了，为了争取表现，还上前去重新舀忆苦饭。 　　许兰兰、乌宝珠和王建国这三个人表现得最为积极，她还看到了，周鹏飞目光犹豫看了许兰兰一会后，起身走向装着忆苦饭的铁桶。 　　蒋乔和韩修能把学校规定的忆苦饭定量解决完就算不错了，两人都不想自讨苦吃。 　　一出校门，韩修立马面露苦色，说道：“蒋乔，我们去买瓶汽水甜甜嘴吧，我舌头在发麻，一嘴的苦味和涩味。” 　　蒋乔答了声好，两人朝离学校最近的一间供销社走去。 　　韩修在供销社发现了熟人，高兴说道：“周鹏飞，你也来买汽水啊？” 　　蒋乔面色不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周鹏飞手里的两瓶北冰洋，而许兰兰就离周鹏飞一丈远。 　　周鹏飞尴尬的看着韩修，点头说道：“是啊。我买好了，先走了。” 　　韩修没在意，他甚至没注意到旁边的许兰兰。 　　周鹏飞快速的走了出去，许兰兰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蒋乔来到柜台前说道：“同志，两瓶汽水，还瓶子。”汽水一毛钱一瓶，要是当场喝完，把瓶子还了，就便宜两分钱。 　　韩修是真的被苦到、涩到了，一拿到汽水，立马把吸管插进去，中间都不带停歇一下，一吸溜就把瓶子里的汽水给吸空了。 　　晚上的时候，蒋乔在饭桌上说道：“国庆返校后，我和韩修就要到京市郊区学农去了，为期一个月，中间不能回家。” 　　宋舒敏停下筷子连忙问道：“去郊区哪里学农？” 　　蒋乔回答道：“我们班被分到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 　　宋舒敏脸上一喜，心里的担忧减少了点，说道：“我给你们两个打包行李，学校有要求带什么东西去吗？” 　　蒋乔回答道：“三十斤粮票。”是的，学农不仅免费帮生产队秋收，还要自备干粮。 　　而此时此刻，韩修在自家也跟李红英说这事呢。 　　李红英知道韩修学农的地址是老家后，便说道：“奶奶跟你堂爷爷说一声，让他照顾你一下，年年你和乔乔干脆住到堂爷爷家去吧，好过跟别人挤大通铺。” 　　自家在老家倒是还有一座院子，但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了，根本不能住人。 第136章 　　韩修拧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住到韩允文家里去,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这几年韩山海带着家人还来过韩修家几趟，韩修多见他们一次，对他们感官越差。 　　李红英温声说道：“你堂爷爷对你多好啊，老是夸你,夸得你奶奶我都不好意思了。” 　　韩修哼道：“除了夸我几句就没别的了,奶奶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口蜜腹剑啊？” 　　李红英挑一块瘦肉夹给韩修,乐呵呵说道：“我孙子真聪明，还知道口蜜腹剑呢。奶奶当然知道,可你堂爷爷家是靠种地过活的，家里没几个钱,哪有钱买东西给你啊。” 　　韩修撅嘴说道：“我又不是要他给我买东西,韩铁梅家更穷呢，怎么能有成麻袋的东西卖给姨姨。韩允文家不会连点山货都拿不出来吧。” 　　韩铁梅家卖山货给蒋乔家的事，韩修跟李红英说过。 　　为了韩修以后不工作也能过得好，李红英这些年可劲的攒钱了,韩山海一家来的时候，李红英还是会招待他们一顿便饭的,这顿便饭里面只会有一道荤菜,还不是纯荤的。 　　由于饭菜的含肉量直线下降了,韩山海连野菜都没带一把来了。每次只会使劲的夸韩修,李红英和韩山河爱听什么,他就夸什么。 　　李红英一愣，想起了韩从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堂伯对我们家的情谊就值几把野菜。 　　李红英笑了笑说道：“那奶奶就不提这事了。” 　　隔天宋舒敏下班后，就去铁道家属院去找古俊杰。 　　古俊杰是个孝顺孩子,带着古母来协和看老寒腿的时候,宋舒敏碰上他了,宋舒敏给他介绍了一名退休的老中医。 　　老中医给古母进行了针灸，还开了泡脚的药方。经过半年的针灸和药浴，古母的老寒腿症状减轻了不少，可以说宋舒敏是帮了古俊杰大忙了。 　　宋舒敏打算让韩修和蒋乔住进古俊杰家的空屋子里去，起码能改善一下学农的居住环境。宋舒敏知道古俊杰家人丁稀少，平时只有父母两人住在家里，肯定有多余的屋子。 　　宋舒敏到了家属院，跟古俊杰这么一说，古俊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宋姐帮了他，他去宋姐医院给她送土特产，宋姐执意不收，他正愁没机会报答宋姐的呢。他家是一座五间青砖大瓦房的大院子，能腾出两间屋子来给宋姐的孩子住。 　　当晚古俊杰就骑自行车回去，跟父母商量了一下，古家父母都是知恩图报之人，打算把一双儿女的屋子，收拾一番给宋舒敏的两个孩子住。 　　宋舒敏想要给蒋乔和韩修收拾行李，被蒋乔给拒绝了，让一个慈爱的母亲收拾行李，那最后要带的东西可多了，她什么东西都觉得有必要给孩子带上。 　　因为宋舒敏跟蒋乔说了，让她和韩修住到第一次坐火车遇到的哥哥家里，所以餐具、脸盆脚盆这些东西蒋乔和韩修都不带。 　　到了去学农这天，蒋乔和韩修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穿着一双解放鞋，挎着一个军用水壶，拎了一个大拎袋就去学校集合了。 　　韩修没走几步，就把手里的拎袋改为抱着了，韩修抱怨一句，说道：“拎着好重啊，还是抱着更省力。” 　　蒋乔去看他通红的手，说道：“你给我拿吧，你知道的我力气大，拎两个袋子跟拿两瓶汽水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牙膏牙刷，毛巾、手电筒、洗头膏、檀香皂，雪花膏、拖鞋，手纸。 　　除此之外，行李袋里塞满了午餐肉罐头和红烧牛肉罐头。在乡下，学农这一个月要想能吃到一点荤腥，除非自带或者跟农户购买。 　　韩修被蒋乔说的比喻一惊，然后不同意说道：“我抱着不重。” 　　学校给去学农的学生安排了大卡车，一个班级两辆。到了学校，班主任点好了人数，一个班级人分成两批上了大卡车的车斗。 　　天空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是个阴天，站在没有遮挡的车斗上两个个小时，也不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一辆辆深绿色的大卡车浩浩荡荡的向城外驶去，路边的行人抬头一看，看着车斗上的一帮学生，就知道他们是集体去郊区学农的。 　　赵雅柔站在蒋乔身边，压低声音嘀咕道：“瞧乌宝珠那样，她是去学农参加劳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学校寄宿呢。你来的晚，不知道吧。乌宝珠的行李还是她妈给她拎来学校的。” 　　蒋乔抬眼望去，乌宝珠站的底下，堆着几大包涨鼓鼓的行李，行李袋上面绑着三个搪瓷盆。蒋乔没有附和赵雅柔的话，乌宝珠爱带多少东西是她的自由。 　　卡车行驶了一段，许兰兰清咳几声，说道：“我们一起来唱歌吧，一路唱着到学农的地方。” 　　许兰兰能当上文娱委员，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板报写得好，歌也唱的好，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现在有了她一展歌喉的时机，她当然要抓住。 　　许兰兰话音刚落地，周鹏飞就应和说道：“许兰兰你作为文娱委员，先给我们唱一首吧。我们给许兰兰鼓鼓掌。” 　　周鹏飞率先鼓掌，车上的其他人也鼓起掌来。 　　许兰兰在掌声中，开口唱道：“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 　　这首耳熟能详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可以说全校的师生都能唱上两句，渐渐的独唱变成了大合唱，前后的车辆都飘出歌声来。 　　蒋乔在歌声中，趁人不注意凑到韩修耳边说道：“到了生产队，韩山海来找你，让你住到他家去，你就说好啊，我去堂爷爷家吃白面、鸡蛋和肉。” 　　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后，大家唱起《我们走在大路上》，《让我们荡起双桨》、《东方红》、《映山红》……，大家把从小听到大的歌曲唱了个遍，终于抵达了丰泉公社下的第一生产大队。 　　车子在路口停下来，第一生产大队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蒋乔和韩修站在最外面，车斗的挡板一打开，他们两个就拿着行李跳下车来。 　　虽然乌宝珠拿着不少的行李，但是她完全不需要担心该怎么把行李拿下车的问题，她在班里的人缘好，又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她的行李自然有男同学帮着拿。 　　下了车，全班排队集合，班主任让学生把三十斤的粮票掏出来，交给生产队的队长。 　　还没等蒋乔举手说不交粮票的事，那位穿着褐色粗布褂子的生产队队长开口说道：“你们里面哪两个娃叫韩修、蒋乔？你们不用交粮票了，古木匠让你们住到他家去，你们把粮票交给古木匠就行。” 　　闻言其他人心里一阵羡慕，学农的事他们都知道的不少，知道学农的时候几个人睡一张土炕，连翻身都费劲。韩修和蒋乔住到村户家里，睡觉条件肯定要比大通铺好上不少。 　　蒋乔和韩修站了出来，蒋乔指着韩修说道：“队长，我和他就是蒋乔和韩修。” 　　那位队长冲旁边的一位面善，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大爷努努下巴。 　　古父走上前来，露出个和气的笑容来，温声说道：“你们就是宋医生的孩子吧，我是古俊杰的爹，你们可以叫我古爷爷。” 　　古父心里疑惑极了宋医生的两个孩子不但不同姓，而且面上毫无相像之处。 　　蒋乔和韩修礼貌的问了声古爷爷好，然后就提着行李就跟着古父走了。对于此举，生产队队长没有说什么。 　　古父是丰泉公社有名的木匠，古母是队里的赤脚大夫，所以古家虽然是外来户，但受人尊敬，丰泉公社的人都不会轻易得罪古家的。 　　古父去跟生产队队长说了蒋乔和韩修在他家吃住的事，生产队队长立马同意了，跟古父卖了个好。 　　蒋乔和韩修从路口走了十来分钟的土路，就来到一座宽敞的院子前。 　　古父打开院门，招呼蒋乔和韩修进来。院子干净整洁，鸡鸭鹅被圈在一个院墙角落里，围了起来。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大蒜，左边绑着一个晾衣绳，上面挂着衣服。 　　古父领着蒋乔和韩修打开西边两间挨着的厢房，古父站在屋子里说道：“这是我大闺女住的房间，乔丫头就住这里。” 　　房间大约十五个平方，里面有梳妆台、书桌、衣柜，蒋乔看着铺好被褥，架好蚊帐的炕，轻声说道：“谢谢您。” 　　古父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隔壁就是修小子的房间，我们去看看。” 　　蒋乔把拎包放在凳子上，走进隔壁去看韩修的房间。 　　古父说道：“这是我儿子住的。” 　　里面的摆设跟另一个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韩修说道：“太谢谢您了。” 　　古父乐呵呵说道：“你们放下东西，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也该吃午饭了。” 第137章 　　韩修好奇看着书桌上的煤油灯,压低声音说道：“情况比我想的好太多了。” 　　一路上过来，蒋乔发现了古家的房子是队里最好的，恐怕是队里最富足的人家了。 　　蒋乔说道：“你把罐头都拿出来，我拿去厨房里去。” 　　韩修“哦”了声,拉开拉链把罐头一盒盒往桌面上放。蒋乔从空间里掏出一个布袋,把十盒肉罐头装进去。 　　等韩修这边安放好东西,两人走进隔壁房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肉罐头也装进布袋子里。 　　蒋乔和韩修走进了屋顶上有烟囱的屋子,古父正在活面，蒋乔把东西放在灶台上,说道：“古爷爷,这里面有粮票和肉罐头。您收下吧。” 　　古父也不说客套话，宋医生教出来的孩子一看就差不了，古父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肉罐头等你们参加秋收的时候,古爷爷再开给你们吃。” 　　韩修立马说道：“您和古奶奶也吃。” 　　古父没有正面回应，笑眯眯问道：“你们谁大谁小啊？” 　　古父古母除了种着自家的自留地,平日里都不会上工的。一个在家帮人打家什,一个给人看病,挣的不少。 　　再加上两个孩子孝顺,一参加工作了每个月都给古父古母养老钱,所以古父古母根本不用下地挣工分。古父想他们两个不用下地的老头老太太，哪能跟孩子抢肉吃啊。 　　韩修说道：“蒋乔大,我小。” 　　古父心里猜也是蒋乔大，蒋乔一看就比韩修大个两三岁。 　　蒋乔观察到韩修的眼睛眨动的频率加快了,她看着从火灶口飘出来的白烟,说道：“古爷爷,我们两个帮忙择菜吧。” 　　蒋乔还没有等古父说什么，就拿起案板上的簸箕，说道：“古爷爷，这些菜就是等下要吃的了吧。”簸箕里装着茄子、大葱和豆角。 　　古父见蒋乔都把菜拿在手上了，只好说道：“是，等一下就要做的菜。” 　　韩修说道：“古爷爷，那个是洗菜用的盆？” 　　古父笑着把木架上的一个木盆递给韩修，说道：“用这个洗。” 　　蒋乔和韩修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一起动手择菜，把菜处理好后，洗了三遍拿进厨房里去。 　　古父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蒋乔和韩修帮忙了，把两个赶出了厨房。蒋乔和韩修只好进堂屋坐着等开饭。古父还给他们抓了一小簸箕的碎嘴出来，有冬枣、花生、山核桃和松子。 　　另一边，班里的大队伍已经吃上饭，看着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放着的一大盆窝窝头，一小碟咸菜和玉米碴粥，大家伙的脸色都迟疑了，迟迟不动筷，不满的小声嘀咕着。 　　他们交了三十斤的粮票，第一天就让他们吃这个。大家的包袱里或多或少有点零食和干粮，在带队老师的面前，他们只意思的喝了几口粥水，桌上的食物动了四分之一都不够。 　　学农的学生被安排进了一座黄泥砌成的土房子里，这是生产队为了安置学农的学生建的。 　　黄泥房子有五间，刚好男生三间、女生两间，勉强住的下。院子里还盖着两个草棚子，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洗澡间，上厕所就要到院子外去了。 　　古父快做好饭的时候，古母就回来了。古母是个头发微白，面相和气的人。 　　古家人都好相处，一顿饭吃得和气。古父做饭的手艺不差，还拿出家里的好东西来招待蒋乔和韩修。韭菜盒子、酱鸡蛋、肉沫茄子和炝豆角，道道滋味都不错。 　　吃完饭，蒋乔和韩修想收拾碗筷的，被拦了下来。两人去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等上工的广播响了。 　　两人跟古父古母说了声，到黄泥房子那边集合。 　　等韩修和蒋乔到了之后，和生产队的人沟通好了的班主任才开始说话。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来收割麦子、玉米、地瓜、花生的，除了上工的人，还要留出一个人来管后勤，给全班人做饭。 　　班里的男女比例是七比三，可以说这里面的男生没一个会做饭的，家里有女性的长辈或者姐妹，那轮得上他们一个将来的大老爷们做饭。 　　女生也有不会做饭的，就蒋乔所知，赵雅柔和乌宝珠就不会，林月云希望赵雅柔将来能进文工团，自然是不能让赵雅柔的手变得粗糙，乌宝珠在家里一撒娇，就可以避免干活了。 　　虽然有很多的人不会做饭，但大家都想去做饭。做饭是个好差事，不用下地，不用顶着太阳劳作几个小时，只需要把饭做好，空闲的时间可以自行支配。做饭有什么难的，他们可以现学啊，再不济总能把饭做熟吧。 　　带队老师一眼就能看出学生是怎么想的，为了公平起见，以抽签方式决定做饭的人。 　　带队老师已经准备好了五十张小纸条，放在搪瓷杯里，谁拿到的纸条画有圈，谁就做饭。 　　带队老师捂着手里的搪瓷杯的杯口，上下摇晃几次，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们一个个来抽纸条。按着学号的次序来。” 　　按学号来，蒋乔就是第一个抽签的，韩修是最后一个抽的，这跟她预想的一丝不差，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一回了。可以说整个京市的学生去学农，都是用这个方法来决定出做饭的人选。 　　蒋乔上前去，把整个手掌伸进搪瓷杯里，遮挡住全部的纸团，然后把五十个纸条收进空间里，把空间里事先准备好的五十张小纸条换过来。 　　蒋乔快速抽出一张来，给身后的人让了让位置，反正无论怎么抽，他们都不会抽到画有圆圈的纸条。 　　抽了四十多张小纸条，没有一个抽中的。最后轮到韩修上前抽了，带队老师说道：“那做饭的人就是韩修了。韩修留守大本营，其他人跟我去晒场。” 　　韩修把纸条拿到手里，还没有打开，立马被蒋乔要了去。韩修看着带队老师说道：“老师，我不……” 　　蒋乔踢了一下韩修的脚后跟，带队老师说道：“韩修，你想说什么？”他示意韩修继续说下去。 　　韩修改口说道：“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蒋乔落在最后面，韩修皱着眉，郁闷说道：“蒋乔，我不会做饭啊，我还不如去掰玉米呢。” 　　蒋乔从兜里掏出一块没有表链的手表递给韩修，这块旧手表是宋舒敏的，她戴了十几年了，表壳都被磨损了，去年宋舒敏换了一块新表，这块旧表就被蒋乔要了去，平时带在身上看时间。 　　蒋乔说道：“没让你做饭，我来做。你四点半之前把菜洗好切好就行了。” 　　每天早上生产队队长媳妇都会给学农的学生送来一天的粮食和蔬菜，韩修也不需要考虑做什么，做多少？把送来的粮食和蔬菜分成三份来做就可以了。 　　不过烧饭用的水和火柴还要韩修去弄来。水去村里的水井里挑，火柴去山上拾。 　　蒋乔跟韩修说好后，离开了院子，加快步伐跟上大队伍。 　　晒场周围是一望无际、黄澄澄的田野，一片丰收的景象，有不少的人弯腰在田地里劳作。 　　蒋乔他们被分好了工作量后，带队老师就大手一挥让他们下地干活去了。 　　蒋乔看着面前玉米地，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一垄的玉米掰下来。 　　蒋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大方巾，把自己的头连同脖子包起来，戴上劳保手套，往玉米杆上的苞米伸去，轻轻一掰，掰下来的玉米放在背篓里。 　　另一边，韩修把铁水桶放到水井下面去，使劲晃了晃手中的绳子，疑惑道：“哎，水怎么都不进水桶里面去啊？” 　　韩修皱着眉头，盯着深井里的水深思了好一会，把水桶贴合井壁，将手中的绳子向贴合井壁的相反方向来回一甩，整个铁桶反转过来，铁桶慢慢的沉了下去。 　　韩修眼睛一亮，成功了。水是进去了，韩修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满满的一桶水给提了上来，双手火辣辣的疼。 　　韩修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次打一桶水就是极限了，他歇了会，把一桶水分成两桶，用扁担担了回去。 　　一垄的玉米掰下来后，蒋乔从玉米地里钻出来，把背篓里的玉米倒在晒场上，脱下头巾和手套，就离开了晒场。 　　蒋乔的举动是很引人注目的，因为没一个人会在下工的号角吹响之前，提前下工。 　　正好在晒场上倒玉米的周鹏飞说道：“蒋乔你干什么去？” 　　蒋乔淡淡说道：“我的活干完了。”学生又不用记工分，把派发的话完成就好。 　　周鹏飞羡慕的看着蒋乔，摸摸头上的汗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吧。” 　　蒋乔走在土路上，两边尽是低矮的平房，这个点炊烟袅袅，飘来食物的味道。蒋乔昨晚问过韩铁梅家在哪了，蒋乔按着古母说的道路走，走到韩铁梅家院门前。 第138章 　　院门敞开着,蒋乔走了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剥玉米粒。 　　蒋乔冲她说道：“小妹妹，你家大姐在家吗？”这个时节，农村的学校都会放秋收假,韩铁梅应该在家。 　　韩铁莲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并不害怕,冲着右边喊道：“大姐，有人来找你。” 　　厨房里的韩铁梅放下菜刀,出来就看到了蒋乔，激动道：“蒋乔你怎么在这？” 　　蒋乔上前几步,说道：“我来这里学农,我找你有点事。” 　　韩铁梅高兴说道：“什么事？”蒋乔找她的事都是好事。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你家有多余的柴火卖给我吗？我要给差不多五十个人做饭。” 　　她根本没考虑让韩修去山上拾火柴，再担回来，她早就想好了直接跟人买，最适合的人就是韩铁梅了。 　　韩铁梅点头说道：“有啊,柴棚里堆着呢。” 　　蒋乔说道：“一天五毛。” 　　韩铁梅答应了下来，这是好事,一天全工分也挣不了五毛。蒋乔直接一次性结清,给了韩铁梅十五块。 　　蒋乔说道：“我先把今天的担走,以后每天我来担一次。” 　　韩铁梅笑道：“可以,我跟家里人说一声。我帮你吧。”蒋乔一个城里的姑娘,家庭条件那么好，摘个野菜都嫌累,怎么有力气担柴。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 　　看着蒋乔轻轻松松把一担子的柴火担走，韩铁梅惊讶得不行,蒋乔比她的力气还要大,难道她当兵的爹经常训练她？ 　　蒋乔回到后方大本营时,韩修在手忙脚乱切菜，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挑回来足够用的水，都忘记要去拾柴火的事了。 　　蒋乔解开麻绳，抱着一大把的柴火进了草棚子里。 　　韩修看着蒋乔把柴火放在地上，哀叹一声说道：“我都忘记柴火的事了，蒋乔你们回来了，我都没做好饭呢。” 　　蒋乔说道：“不用急，就我一个提前干完回来了，柴是我跟韩铁梅买的，以后去她家挑回来就行，买柴的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韩修点头，苦恼说道：“做饭一点也不轻松，我从早上忙到现在，菜都没有弄好。” 　　蒋乔看着桌子上的装着粮食的布袋，就知道韩修连面都没活，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打水了。 　　蒋乔洗了手，拿起一个面盆来，将布袋里的棒子面全部倒进盆里去，舀了两瓢水进去，用手慢慢搅和。 　　等蒋乔把一个个面团放在蒸笼里，韩修才把一大盆的大白菜切好。 　　蒋乔看着大木盆里面切得非常不均匀的白菜，说道：“你先回去，帮古爷爷干点活。不过就你的刀工，不要进厨房了。” 　　韩修听得郁闷，不服气说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干嘛，那我走了。” 　　蒋乔挥手道：“走吧。”韩修回去了，能干的活只有收院子里晒的东西，蒋乔不担心他的眼睛受到烟熏。 　　韩修离开后，蒋乔才生火蒸窝窝头。翻了三次蒸笼，蒸出来的窝窝头把五个大木盆装满了。 　　蒸好窝窝头后，蒋乔才开始炒白菜，白菜炒好后，她还烧了一锅的开水，这才离开回古家吃晚饭去。 　　晚饭古父做得很丰盛，凉拌红萝卜、土豆牛肉、腊肉炒大葱、白面馒头。蒋乔和韩修只解决了一半的饭菜，无论饱没饱，他们都会停下筷子。 　　古家院子里有压水井，吃完饭后，蒋乔和韩修也没有闲着，蒋乔在院子里劈柴、韩修从院子里提水倒进厨房的大水缸里。 　　古父古母没有想到蒋乔和韩修不仅能吃苦，蒋乔还是干活的好手，木柴劈得那叫一个利落，没一会，屋檐下就堆了半米高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第二天五点半，蒋乔就起床去敲韩修的房门，轻声道：“韩修该起来去做早饭了。” 　　古母从堂屋里出来，说道：“乔丫头说话不用那么小声，这个点大家都起来了。”隔壁的院子已经有吵杂的说话声了。 　　蒋乔说了声，古奶奶早上好，猛拍韩修的房门，拍了好一会，房间里面才有亮光透出来。 　　蒋乔见韩修起来了，才走到院子里洗漱。 　　韩修打着哈欠拿着水壶和洗漱用品出来。深秋的井水凉得他一哆嗦，立马清醒了了。 　　蒋乔走进厨房说道：“古爷爷，我们先去把同学的早饭做了，再回来吃早饭。你们不用等，先吃吧。” 　　古父经过昨天的相处，对两个有礼勤快的孩子越看越是喜欢，笑呵呵道：“那你们快点回来，古爷爷今天给你们摊鸡蛋饼吃。” 　　蒋乔心想，他们住一个月，按古父的做法，能把古家的精细粮、蛋、腊肉、油都给吃没了。 　　蒋乔和韩修打着手电筒往大本营走，韩修突然说道：“我想家了。” 　　蒋乔说道：“我也想了。” 　　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呢，十几年的温情，让她对家有了眷恋，出来短短一天，她就思念父母了。 　　韩修低落说道：“这才过去一天，好漫长啊。” 　　蒋乔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韩修，因为她也这样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蒋乔和韩修到大本营时，没一个人起了的。蒋乔把厨房里的煤油灯点着，轻声说道：“你先去打水，我去韩铁梅家担柴草。” 　　韩修去挑了一次水回来，还想去挑水，被蒋乔阻止了，她说道：“等我们去地里了，你再去打水。” 　　其他人还没有洗漱呢，要是韩修挑回来多的水，准得被别人用了，她可不想辛苦了韩修，便宜了别人。 　　陆陆续续有人起来了，大家在露天的院子里洗漱。蒋乔往门外一看，周鹏飞给每个人分洗漱用水，每个人两水瓢水。 　　两人合力做的早饭很简单，玉米碴粥配咸菜。蒋乔在里面烧火，韩修则在外面择中午要吃的菜。 　　玉米碴粥煮好了，蒋乔也没舀到木盆里。蒋乔说道：“韩修，把菜拿进来吧，我们回去了。” 　　两人出了厨房，正想离开，在院子里的王建国高声说道：“韩修，你昨天的后勤工作没做好，水缸里的水没挑满，烧洗澡水的柴火也没有。今天记得要把我们要用的水挑回来，柴火也要拾好。” 　　周鹏飞说道：“王建国，韩修只需要做饭，其他事不用他干。” 　　赵雅柔也开口道：“就是，韩修都把饭做好了，我们一回来就能吃上，你还要得寸进尺。” 　　除了周鹏飞和赵雅柔，没人帮韩修说话。他们累死累活一天回来，还要去挑洗漱和洗澡用的水，以及摸黑到山上捡柴回来烧洗澡水。 　　韩修呢，轻轻松松做饭，他们回来，韩修早把饭做好了，于是个个都认为做饭的活很轻松。 　　既然做饭容易，韩修就不能多干点吗？他们也不是要夺了韩修做饭的活，只是让他多挑水，多捡柴火回来。韩修管着后勤，理所应当把这些活全干了。 　　韩修一脸怒气看着王建国，开口想要跟王建国争辩，被蒋乔扯住了一角。 　　蒋乔目光冷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道：“王建国，既然你觉得做四十几个同学的饭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这样吧，后天韩修跟你换，你来做一天的饭，韩修去地里收玉米，怎么样？” 　　王建国上学都能见到蒋乔，一年多来蒋乔沉默寡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让王建国心里对蒋乔的恐惧没有了。 　　王建国一脸喜色说道：“好啊，既然韩修做得不好，就应该换个人来做。” 　　回古家的路上，韩修怒气冲冲说道：“我不想做饭了，每次都要你帮我，我还不如去下地呢。” 　　蒋乔可不想韩修下地，他以为下地很轻松啊，蒋乔没有立刻否定韩修的想法，她说道：“后天你就可以下地了。” 　　后天早上蒋乔和韩修直接没去大本营那边。吃过早饭后，蒋乔就带着韩修来到晒场上。 　　到了上工的时间，带队老师看着晒场上仅有的两个学生，脸都黑成锅底了，这才第二天，一个个的就要旷工、逃避劳动了。他们是不是想以后都被分到穷乡僻壤去啊。 　　带队老师带着满身的怒气直奔大本营去，蒋乔给韩修使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去。 　　大本营那边闹成一片，不少人大声指责着王建国。 　　“王建国，我们的早饭呢？” 　　“王建国，你想饿死我们啊！” 　　“王建国，我们没有按时去上工都怪你！” 　　“……” 　　王建国急得满头大汗，生了好久的火，也没把火生起来，反而把自己熏得眼泪直流。 　　蒋乔看着冒着浓浓白烟的草棚子，说道：“韩修，你不要过去了。我先去看看情况。” 　　蒋乔说得好像在执行什么重大任务，韩修忙不迭的答应了。 第139章 　　眼见着院子里闹哄哄的,跟个菜市场一样。带队老师出声呵斥道：“你们围在这里要干什么？这都几点了！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嘛！都给我去地里干活去！” 　　学生不怕班主任，可却敬畏带队老师，因为带队老师对他们的评价关乎着未来的前途。 　　全场皆静，乌宝珠委屈说道：“老师,我们都没吃早饭呢。” 　　带队老师脸沉得更厉害了,他冲着周鹏飞说道：“周鹏飞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王建国接过了做饭的活,今早快七点了才起来，水没挑,柴没捡，王建国牙都没刷,就赶忙跑去山上捡了一小撮的柴草回来。 　　王建国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就把棒子面直接往锅里倒，将自己的分到的两水瓢水放进去，就认为可以了，最后火却怎么也升不起来。 　　大家带来的零食和干粮,这两天都吃完了，除了乌宝珠还剩下两大包的零食,早饭都没有吃上,大家当然不愿意饿着肚子去秋收,这才闹到了现在。 　　蒋乔心里暗道,沾了雾水的柴草能生得起火才怪呢。 　　带队老师知道事情经过后,严厉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挑水的挑水，去捡柴的柴,一起把早饭做了，吃完赶紧去地里,要不然整个大队的人都会笑话你们！” 　　带队老师一番话,大家都自觉的找活干,可没一个人站出来说早饭他来做的。经过这一出，其他人都明白了，做饭这事一点也不轻松，五点就要起来，又要去挑水，又要捡柴草，生个火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带队老师冲着厨房里面喊：“王建国你出来！这里的活用不上你。” 　　都被直接点名道姓了，王建国这下不能再装作听不见，王建国低着头，畏缩着走了出来。 　　带队老师都不想看见王建国这个人了，领导知道这事后，一定会以为他工作做得不够好，他含着怒气说道：“去挑水去！” 　　带队老师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韩修只需要把一日三餐做好就行，以后谁也不能再有异议。” 　　蒋乔假装没听懂带队老师话里的意思，走过去说道：“老师，我和韩修先走了。” 　　带队老师有些迟疑的看着韩修，王建国惹出来的烂摊子让人收拾，带队老师也觉得有点为难人了。 　　一旁的许兰兰见状心喜，韩修不愿意做今天这顿早饭，她愿意啊，带队老师正为这事为难呢，她给解决了，带队老师一定会给她一个好的评语的。 　　许兰兰快步走到带队老师面前，说道：“老师，我做饭的速度很快的，今天的早饭就由我来做吧。” 　　带队老师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笑道：“好，这顿早饭就由你做，蒋乔啊你先去地里干活，韩修不用去了，等下要准备午饭了。” 　　出了院子，蒋乔说道：“你回古家去吧，我去地里了。” 　　韩修开心笑道：“嗯，好。王建国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整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连最简单的早饭都不会做。比我还差劲，我虽然动手能力不行，但我至少知道怎么做饭啊，直接把棒子面往锅里倒，亏他能想得出来。” 　　蒋乔说道：“王建国有奶奶、亲妈在，恐怕厨房都没进过。” 　　王招娣去年已经嫁人了，毕竟她的年纪用这个年代的标准来看，已经不小了。杨翠翠把她嫁给了一个在屠宰场工作的屠夫。 　　那个屠夫都三十多了，满络子胡塞，一身煞气，祖祖辈辈都是屠夫，因为这份职业，找媳妇不容易。 　　在屠宰场工作工资不低，油水也不少，好姑娘难找，歪瓜裂枣倒是不少，可人看不上，这才拖到了三十多岁。 　　王招娣好好打扮还看得过去，一婚，爹又是个团长，即使杨翠翠要了九百的彩礼，人还是答应了。在迎接新娘那天，杨翠翠还非得女婿再掏出一百块给她，才让他把人接走。 　　一个小时后，大家喝着烟糊味的玉米糊糊，心里一万个后悔，后悔当初没帮韩修说话，人家做饭做得好好的，味道比起这个来，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他们为什么不知足呢。 　　许兰兰还说她做饭的手艺街坊邻居都赞不绝口呢，就这？许兰兰心里也很委屈啊，王建国都把粮食胡乱弄了一遍，她能拯救出锅里全部的棒子面来，没有浪费半点，已经很好了。 　　做饭的活计又回到了韩修手里，这下再也没有人对此不满了，人家能挑水，能捡柴火及时的把饭做了，饭菜的味道还不错，他们还能说什么。 　　韩山海走进古家的院子里，大声喊道：“年年！” 　　蒋乔冲着韩修眨眨眼，韩修无奈的放下正在编着的藤筐，起身来说道：“堂爷爷。” 　　韩山海亲热说道：“你来老家学农怎么不告诉堂爷爷，走，住到堂爷爷家去。” 　　韩允文到处晃荡的时候，在水井边上看到韩修了，在吃晚饭的时候他把看见韩修的事，告诉了全家人。 　　韩山海吃完晚饭后就去了黄泥房子那边，被告知韩修住到古家去了，韩山海立马奔上古家来了。 　　韩修灿烂一笑，高兴说道：“好啊，古爷爷家的白面和鸡蛋都被我吃完了，我的三十斤粮票也花光了，正好上堂爷爷家吃去。” 　　韩山海脸色一僵，他想要韩修住到他家去为的不正是三十斤粮票。 　　韩修要是住到家里，吃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三十斤粮票能省下一半多下来呢，而且他家照顾了韩修，韩山河和李红英能没有表示？ 　　韩山海叹了口气，说道：“年年啊，堂爷爷家穷没有白面和鸡蛋。” 　　韩修摆手兴奋说道：“没有白面和鸡蛋不要紧，鸡鸭鹅都有吧，我可以都杀了，我一个人吃应该够吃半个多月的了。” 　　听韩修说要把家里家禽都杀了，韩山海心都颤了颤。 　　韩山海看着眼前的青砖房，叹息说道：“年年啊，是堂爷爷想岔了，你住在这里更好，能自己住一间屋，去堂爷爷住，你要跟两个堂哥睡一间屋。算了算了，你还是住在这里吧，堂爷爷会经常来看你的。” 　　韩修挥手道：“那堂爷爷你走吧，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肉来，我好久没吃到肉了。” 　　韩山海想不到韩修这么直接跟他要东西，果然，这个孩子被宠坏了，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以后在社会上是混不开的。 　　韩山海假装没听全韩修的话，说道：“那堂爷爷走了。” 　　蒋乔说道：“幸好古爷爷古奶奶去串门去了，要不然肯定以为你在他们面前的乖巧都是装的。” 　　韩修撇撇嘴说道：“谁对我假模假样，我对谁假模假样呗。我在韩山海面前才是装的。我爸早就告诉我了，韩山海家没一个好人，要我离他们远点。” 　　这是韩从文对堂大伯一家的真实看法，他告诉韩修，是担心儿子被哄骗了去，没直白的告诉李红英和韩山河，是不忍，他们心里还惦记着那点同祖同根的情谊。 　　蒋乔心道，怪不得韩修能自由发挥得这么好，原来早就把韩山海当成坏人来看待了。 　　周六这天晚上，古俊杰骑着自行车从城里回来了。 　　蒋乔抬眼一看，古俊杰穿着一身工装服，脸上没有了一丝的青涩，脸庞柔和，一看就是个温和的人。 　　韩修和蒋乔看到古俊杰提着自行车进来，连忙说道：“古大哥你回来了。” 　　听着自行车的铃铛声出来的古父古母一听，这辈份叫得有点乱，不过他们都不在意。 　　古母看着儿子自行车上的东西，问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干嘛？” 　　古俊杰放好自行车，解开车架上的大包袱，说道：“这是宋姐让我给蒋乔和韩修带的。” 　　原来，古俊杰回来之前，特地去了大院找宋舒敏，问她要不要给两个孩子带东西。宋舒敏看到古俊杰这么有心，喜不自胜，她还真有东西要带给孩子呢。 　　古俊杰把大包袱拎进堂屋里，放在八仙桌上，说道：“蒋乔、韩修，本来宋姐和你们的奶奶是打算明天亲自来看你们的，但怕影响不好，她们就不来了，东西托我送过来。” 　　蒋乔脸色沉静问道：“她们还好吗？” 　　韩修眼神殷切的望着古俊杰，想知道亲人的情况。 　　古俊杰笑道：“都挺好的，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蒋乔恢复了淡然，把大包袱给解开来。 　　古母连忙说道：“你们带回房间去再解开啊。” 　　蒋乔没说话，把包袱里面的东西全部暴露出来。一罐麦乳精、一大串香蕉、肉罐头、半袋子面粉还有一瓶花生油。 　　蒋乔把麦乳精和香蕉拿出来，说道：“古奶奶，面粉、花生油、罐头您给放到厨房里去吧，麦乳精和香蕉就放到堂屋里，东西大家一起吃。” 　　古母知道蒋乔是个不藏私、不小气的孩子，她笑道：“好，今天包鸡蛋韭菜馅饺子吃。” 　　古俊杰接着道：“娘，再做一个猪肉白菜馅的，我带了点肉票回来，我去供销社旁边的肉摊上割点肉回来。” 第140章 　　蒋乔原以为古俊杰回来了,韩修会开口给古俊杰让出房间来，在堂屋打地铺，可韩修像没事人一样，洗完澡后淡然的进了屋。 　　去做早饭的路上,蒋乔上下看了韩修一眼,像是不认识了他一般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韩修得意的抬起下巴,说道：“还好，你小看我了,我也能跟别人一起睡。” 　　这是别人的地盘，人家都不嫌弃你,你还能挑剔？又不是盖同一张被子,况且古俊杰挺注重个人卫生的。 　　蒋乔从地里回到黄泥房子时，发现古俊杰也在厨房草棚子里。 　　看到蒋乔，韩修指着桌子上的几盆玉米饼子和一大盆萝卜块，高兴的说道：“古哥帮忙,饭都做好了。” 　　蒋乔冲古俊杰说真诚说道：“古大哥谢谢你，休息日还让你不能休息。” 　　古俊杰摆摆手,说道：“没事,那咱们回去吧。” 　　韩修连忙提起旁边的一个水桶,蒋乔这才注意到水桶里面有两条大概一斤多重的黑鱼。 　　韩修说道：“我们早上的时候去水湖里抓鱼去了,古哥很厉害,一下子就抓到了两条不小的黑鱼。” 　　蒋乔的脸色僵了一秒，语气未变说道：“那古大哥真是抓鱼好手。” 　　一旁古俊杰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他谦虚道：“我哪有那么厉害，丰泉公社里比我会抓鱼的人多着呢。” 　　韩修笑道：“那也是厉害,至少比我厉害。” 　　蒋乔看着韩修兴奋的神色,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不要再想着去抓鱼了。 　　于是，午饭后蒋乔给了韩修一张卷子，上面全是数学压轴题，保管韩修除了做饭和做题，就没有精力了。 　　全班人里面蒋乔是唯一一个能把每天的任务完成的人，而且她每次还能提前一个多小时下工，人比人气死。 　　蒋乔游刃有余的，无论是收玉米还是割麦子，都难不倒她，脸上没有一点憔悴之色。 　　不少人想要开口让蒋乔帮帮忙，反正她农活干得又快又好，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嘛，不过除了班干部，其他人都没跟蒋乔说过话，很难开这个口。 　　“小柔，你去和蒋乔说说吧，我们组成一个小组，你跟蒋乔那么要好，她一定会同意的。” 　　赵雅柔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神鄙夷的看着朱晓红，低下头，说道：“让让，你挡着我干活了。” 　　朱晓红不肯让，硬是站在赵雅柔面前。 　　赵雅柔猛的抬头，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乌宝珠的朋友吗？你让她帮你忙岂不是更好，反正供她驱使的劳动力多着呢。” 　　朱晓红是乌宝珠的跟班之一，最会巴结奉承乌宝珠，每次她和乌宝珠对上，都是朱晓红打头阵。 　　赵雅柔实在是想不明白朱晓红不是很会看眼色嘛，怎么会来找她这个敌人说话呢。 　　朱晓红被赵雅柔说得脸色讪讪的，班的男同学没有一个是有余力的，自己的活都干不完了，就顾不上去帮乌宝珠了。 　　乌宝珠长相欧式，发育好，看起来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差别，靠着出色的外貌和娇弱的气质，俘获了队里不少的毛头小子，乌宝珠根本不用干活，她的活夜里有人偷偷帮她干了。 　　帮乌宝珠干活的人还跑到她面前来献过殷勤，朱晓红想让那些帮乌宝珠干活的人，顺便帮帮她。 　　可是被乌宝珠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乌宝珠认为这种风气很不好，她正为这事烦恼着呢，朱晓红这么能助长这种行为呢。 　　见朱晓红不说话，赵雅柔嘲讽道：“你当蒋乔是个傻子啊，提前回去休息不好吗，还得做你的苦力。我都不好意思张那个口，朱晓红你倒是有脸说出来，你怎么那么大的脸呢。” 　　别看赵雅柔长得柔柔弱弱，身材单薄，可性格却刚强，嘴皮子也很利索。 　　蒋乔这边也被人找上了，她正想下工去帮韩修的忙，就被周鹏飞拦住了。 　　周鹏飞底气不足，硬着头皮说道：“蒋乔，你看能不能让许兰兰住到古家去。黄泥房子那边的住宿条件太苦了，夜里蚊虫特别多，没有蚊帐，许兰兰同学被咬得特别严重。你一个人住一间房，再添一个人也不是多大的事，许兰兰同学人也好相处。” 　　蒋乔听着一连串的“许兰兰”，周鹏飞这个恋爱脑，这是被许兰兰给忽悠了吧，她说她被蚊虫咬，你就信了。蚊虫专咬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啊，脖子、手、脸这些部位都不咬。 　　蒋乔看着周鹏飞说道：“我妈给了古家三十罐肉罐头、六十斤粮票、一罐麦乳精、二十斤白面、三斤花生油，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不说别的，许兰兰连最基本的三十斤粮票都拿不出来，她可不想给古家增添负担。 　　蒋乔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周鹏飞神情沮丧说道：“那算了，我先走了。”他说，蒋乔和韩修怎么能住到古家去，原来是蒋乔她妈出了好处。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在河边！”晒场上响起一声惊呼。 　　蒋乔的脑袋白茫茫的，思维都凝固了，只知道往河边冲去。 　　听到孩子的呼叫声，在田地里劳作的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通通往河边跑，但没一个人跑得比蒋乔快。 　　蒋乔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河边，看到深水河里扑腾的水花，立马往那团水花的方向跳去，快速游去。 　　游近一些，蒋乔看到白色的布料，心里一松，韩修根本没带白色的衣服来。蒋乔的神经放松了，划水的速度却不减，游到落水的人身边，一把揽住落水人的腰，往河岸边游去。 　　将人拖上岸，蒋乔屈起一条腿，把人俯卧于屈起的大腿上，让其头部下垂，用力按压落水的人的背部，蒋乔按了好一会，落水的人终于吐出了胸腔里的积水。 　　蒋乔抬头一看，冲着跑过来的人说道：“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来人是周鹏飞，他二话不说把外套脱了一下，蒋乔把外套接过来披在落水的人的身上，眼镜片上的水流下来，蒋乔这才发现落水的倒霉鬼原来是乌宝珠。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跑来了，蒋乔把乌宝珠放开，她意识已经清醒，蒋乔一把人放开，乌宝珠用手撑着地面，不断喘着气。 　　蒋乔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庆幸自己穿了三件衣服，外面是一件黑色厚实的卡其布长袖。 　　赶来的带队老师问道：“蒋乔这是怎么回事？”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老师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有人喊有人落水了，我跑到河边就把人救上来了。” 　　带队老师看着蒋乔浑身湿嗒嗒的，又救了人，温声说道：“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看见蒋乔浑身湿透回来，古父一脸惊色，连忙关心问道：“乔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蒋乔轻描淡写说道：“有同学落水了，我下去救人。没事古爷爷，我换身衣服去。” 　　古父一听，摆手说道：“赶紧去，我去给你熬碗姜汤。” 　　蒋乔换了身干衣服，把头发擦个半干，又喝完一碗姜汤后，才去了黄泥房子那边，看看情况去。 　　带队老师看到蒋乔，缓和了一下脸色说道：“蒋乔，你今天就歇着吧，救人有功，你就不要去地里了。”蒋乔勤劳能干、从不惹事，带队老师对蒋乔印象很好。 　　蒋乔说道：“谢谢老师，这样吧，老师我去厨房帮忙。” 　　带队老师住在村干部家里，根本不知道大本营这边发生的事，自然是不知道蒋乔一直都帮忙干厨房的活的。 　　蒋乔这么一说，带队老师的脸色更缓和了，要是这次带的学生个个都像蒋乔，他就不用操心了。 　　见蒋乔进来，韩修好奇的问道：“乌宝珠怎么了？她哭着被班主任扶回来的。” 　　韩修听到外面的哭声，探头看了一眼，看到老师们和村干部的脸色很不好看，没敢上前去看。 　　蒋乔平淡说道：“乌宝珠落水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韩修“啊”了声，往蒋乔身上一看，发现她的头发微湿，急忙问道：“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蒋乔说道：“我下去救她去了。” 　　韩修立马拉着蒋乔的手，把她看了一遍，担忧说道：“你没事吧？”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古爷爷还给我熬了姜汤。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做午饭。” 　　韩修点点头，拿起菜刀来继续切菜，惊讶说道：“你真牛，都没学过游泳，一下水就会游泳了。” 　　蒋乔糊弄道：“我在脑海里想象练习游泳，可不就会了嘛。” 　　午休的时候，赵雅柔难得没有去睡午觉，来找蒋乔八卦，蒋乔这才知道乌宝珠为什么落水。 　　是队里支书家的老闺女韩丽丽把她给推下去的。 第141章 　　韩丽丽爱慕队里的一个知青,可这个知青却对她爱搭不理的，这让韩丽丽这么能接受的了，她是支书家的闺女，又受宠,队里的姑娘被她威胁过,都不敢靠近那个知青。 　　知青也看不上乡下的姑娘,这样倒是相安无事了。可乌宝珠来这里后，知青对乌宝珠有了好感。韩丽丽送给他的鸡蛋、包子、饺子,他转头就送给乌宝珠。 　　时刻关注着心上人的韩丽丽当然发现了他的举动，立刻把苗头对上了乌宝珠,以知青的名义让村里的一个小孩给乌宝珠带口信,约她到河边一趟。 　　韩丽丽原本只想放狠话，让乌宝珠离她爱慕的知青远点，可乌宝珠一句，我也不想的,我跟他说了好几遍，不要再送东西来了,他还是继续,要不然你好好说说他吧。 　　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心上人被乌宝珠说得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韩丽丽一下被气得理智都没了,一推把乌宝珠推到河里去了,看见人落水了，韩丽丽被吓得慌忙跑了,所幸有孩子经过河边，发现有人落水了。 　　赵雅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心惊说道：“我没有想到有人会下这么狠的手。” 　　她跟乌宝珠不对付,仅仅是在口头上针锋相对,都没有动过一回手，韩丽丽都可以说是害人性命了。 　　蒋乔淡淡说道：“没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赵雅柔这回倒是有点同情乌宝珠了，她说道：“那个男知青上赶着凑到乌宝珠身边去，管乌宝珠什么事啊？男知青又不是韩丽丽什么人？韩丽丽凭什么限制别人的交流？” 　　蒋乔没有直接评价，只是说道：“最后事情怎么处理？” 　　韩丽丽姓韩，整个生产队除了几家外来户，都是同一个祖宗分支出来。可以说韩丽丽家就是地头蛇了，乌宝珠人又没事，这事轻拿轻放就过去了。 　　赵雅柔愤愤不平说道：“让韩丽丽给人道歉，她家还给乌宝珠送了一篮子鸡蛋来，就算完事了，太欺负人了。” 　　“要不是你将乌宝珠救起来，又及时给她遮住了身子，乌宝珠被一个男人救了，就凭她身上那件湿透的确良白衬衫，她能落个什么好来？” 　　乌宝珠几乎不怎么用上工，因为落水的事，她不上工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她受到了惊吓，得修养。 　　经过乌宝珠落水的事，本来学农的学生和本地的同龄人就不怎么相互看不上，这下更是相互对立了起来，有不少女同学心有戚戚焉，男同学也都义愤填膺的。 　　乌宝珠落水前他们会去村户家里买几个蛋和白面干粮，开个小灶，因为推人落水的事，这种交易都断绝了，学农的学生直接都不跟队里人交流了。 　　回去这天，韩修和蒋乔跟古父古母好好道了个别，他们还给收拾出一包土特产让蒋乔和韩修带回去。 　　柿饼、萝卜干、地瓜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蒋乔也就不推辞了，道了谢收下来。 　　同来时一样，他们是唱着歌来的，也是唱着歌回去的，甚至比来时唱得更加卖力，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 　　蒋乔和韩修从学校回来，一进屋，韩修把行李袋往凳子上一放，长叹一声，“终于解放了，再也不用每天洗几大盆子的菜，还要洗三遍，挑十几回的水了。” 　　蒋乔从空间里掏出一块九十克的巧克力递给他，说道：“补充点能量。” 　　他们虽然在古家吃了早饭，可在车斗上站了一路，又从学校走着回家，早就饿了。 　　韩修撕开巧克力的外包装，拿过水壶，就着水吃了起来，单吃巧克力对他来说有的腻。 　　蒋乔和韩修歇了一会，把包里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了。在家的时候，衣服都是蒋维均洗的，学农的一个月，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这个的时候的衣服很少有油污的，搓一遍过次水就可以晾晒了，蒋乔会给领口袖口衣角上点肥皂，仔细搓这些容易脏的地方。 　　韩修洗衣服比蒋乔更仔细，衣物全部上了一遍肥皂，死命的搓，蒋乔有一回给他数了数，他得洗了有五遍。 　　韩修这个洗法太耗肥皂了，带去的肥皂根本不够用，中间还得托古俊杰买了两块肥皂。 　　中午的时候，蒋维均回来了，一手摸着一个的脑袋，说道：“瘦了点。” 　　韩修摇头说道：“没瘦，古家的伙食跟家里一样好。” 　　有了宋舒敏和李红英送来的东西，古父顿顿做的都是精细粮，每餐都有荤的，又舍得放油炒菜，蒋乔也觉得她和韩修都没瘦。 　　蒋乔看蒋维均没有打饭回来，问道：“爸，你没打饭？” 　　蒋维均大手一挥，笑道：“今天中午不吃食堂了，你们回来了，我们上国营饭店吃去。” 　　三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国营饭店，蒋维均看着墙上挂着的菜牌说道：“你们看看，想吃什么就点，我身上的钱管够。” 　　宋舒敏昨天给了蒋维均一张大团结，让他带两个孩子出去吃饭。 　　韩修问道：“叔，你带粮票了吗？”学农一个月吃得都是面食，韩修有点想吃一碗大白米饭了。 　　蒋维均点头说道：“带了，带了一斤的粮票呢。” 　　韩修对着收费台上的收费员说道：“同志，两碗大米饭、锅包肉、红焖肘子、滑溜里脊、溜腰花。” 　　蒋维均见韩修点完了，朝着蒋乔说道：“乔乔，你有什么要点的？” 　　蒋乔摆手道：“这些够了。”一道肉菜至少有六两，四道菜已经够吃了。 　　一碗米饭四两，韩修去窗口要了一个空碗，分了一半的米饭给蒋乔，蒋乔一定也想吃米饭了。 　　饭吃到一半，蒋乔看着孙佳娟和乌栋领着乌宝珠进来，蒋乔的视线跟她们撞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移开，蒋乔低下头来吃饭。 　　乌宝珠一回到家里，就抱着孙佳娟哭，把孙佳娟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事。乌宝珠把她在学农时受到的委屈全告诉了孙佳娟。 　　每天吃的都是棒子面、大白菜和萝卜，睡的是黄土砌成的床，晒着太阳收玉米、割麦子、挖地瓜、拔花生，还要自己上山捡柴火烧洗澡水。 　　孙佳娟没有想到乌宝珠受了这么多苦，听得她直掉眼泪，对乌宝珠心疼得不得了， 　　乌栋中午回来，孙佳娟就把乌宝珠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乌栋听。乌栋想着要好好补偿受苦的宝贝女儿，就带出来下馆子了。 　　蒋维均也看到乌栋了，两个人相□□头示意一下，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乌宝珠看到蒋乔的一瞬间，脸色非常尴尬，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小的时候，有一次孙佳娟和乌栋讲话，被她听到了，她知道原来蒋乔当过她家的孩子，蒋乔是父母养育的第一个孩子，把蒋乔送走后，父母后悔了。 　　乌宝珠误认为孙佳娟和乌栋对蒋乔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对这个曾经的大女儿念念不忘，所以心里对蒋乔有种淡淡的敌意，生怕她夺走了自己的父母。 　　乌宝珠没把落水，蒋乔救了她的事告诉父母，是不想让蒋乔跟她的父母有什么牵扯。 　　蒋乔不会去猜乌宝珠心里的想法，乌家上不上门来道谢，她都不在意，甚至不上门来更好，这辈子她有了新的人生，不想再去想上辈子的烂事。 　　两家人都认为蒋乔和韩修受苦受累了，宋舒敏回来的时候买了两块奶油蛋糕，还去菜市场买了一只白条鸡回来。李红英也弄来了好东西，一大块牛肉。 　　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期间频频给蒋乔和韩修夹菜，整顿饭围绕的话题就是两个孩子学农的日常。 　　知道蒋乔和韩修，一个要去地里劳动，一个要做几十个的人的一日三餐，大家心疼的同时有欣慰，这是长大了，能干活吃苦了。 　　乌宝珠没跟父母说落水的事，这事也瞒不过去，即使蒋乔和韩修都没提，但赵雅柔和周鹏飞是不可能不提的，这是大事怎么能不跟家长说呢。 　　没有太多个人娱乐和消遣的年代，八卦消息传播的速度必然是迅猛的。 第142章 　　第二天中午,乌栋一进了门，就沉着脸冲孙佳娟道：“宝珠呢？” 　　孙佳娟瞧乌栋脸色不好，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即使发生再大的事，你也不能冲宝珠发火啊,宝珠可是我们的命根子。” 　　乌栋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脸上,说道：“我不冲她发火，我就想问她点事。” 　　今天上午,乌栋到办公室走廊外面抽烟时，遇到一个同样到外面抽烟的同僚,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同僚把蒋乔救了乌宝珠的事情告诉了乌栋,还问乌栋备什么谢礼。 　　乌栋那是一脸茫然啊，同时有点生气，要是一直没人告诉他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没上蒋家的门，亲自感谢蒋乔,外人会怎么看他,救命之恩当无事发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孙佳娟见乌栋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想了一下,温柔说道：“你是不是要问宝珠为什么没把蒋乔救了她的事告诉我们。” 　　上午陆续有人来家里看望乌宝珠，孙佳娟不可能不知道蒋乔救了自家闺女的事。 　　等人走了,孙佳娟问乌宝珠为什么瞒着？这不是让他们家难做人吗？ 　　当乌宝珠红着眼眶，委屈说道,她不想要他们担心,孙佳娟心里的那点小火苗瞬间就灭了。 　　她的宝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被一个乡下丫头欺负到差点没命，还这么贴心懂事。 　　乌栋敲敲桌子，说道：“就是这事，如果没人告诉我们，我们毫不知情没去蒋家感谢一番，这让我们怎么做人？” 　　孙佳娟一脸不在意说道：“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你瞧，宝珠不说，我们都知道了。再说了，我上午问过宝珠了，她不想告诉我们落水的事，就怕我们忧心，闺女这是为我们着想呢，你不该生气。” 　　乌栋脸上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产生了跟孙佳娟同样的想法，都觉得乌宝珠贴心。 　　他说道：“你去备点东西，我们一起去蒋家道谢。不要舍不得，起码得备上麦乳精。” 　　孙佳娟拍着这胸脯说道：“你放心，我本来打算下午带宝珠去百货大楼买皮鞋的，顺道把谢礼给买了。” 　　乌栋想了想，说道：“一下班就去蒋家。”那个点路上人多，就让人瞧瞧，乌家的礼数周全了。 　　孙佳娟手里提着一个点心匣子，乌栋拿着一网兜的东西，里面装着糖果、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路上不断有人向他们打招呼，“你们这是上蒋家去？” 　　乌宝珠和孙佳娟都笑着，孙佳娟说道：“是啊，蒋家丫头救了我家宝珠，不得谢谢人家啊，这不专门去百货大楼备齐了谢礼，我们才好意思上门去。” 　　“好礼不怕晚，你们也是有心了，备的谢礼可不轻啊。” 　　乌宝珠听着她妈和人寒暄，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心里十分不舒服，等一下她爸妈要跟蒋乔见面了，而且在蒋家待的时间一定不会短，起码得说一阵子话，都怪赵雅柔为什么要把落水的事情说出去？ 　　宋舒敏看着对面走来的乌家人，惊讶了一下，不过她早上出去上班时，路上就有人跟她说了蒋乔见义勇为的事。既然闺女没提这事，说明闺女根本没放在心上，她的态度跟闺女一致。 　　虽然宋舒敏心里不以为意，不过这会她还是露出个和气的笑来。 　　孙佳娟先把手里的点心匣子往宋舒敏面前一递，开口道：“小宋，真是太谢谢你家蒋乔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宝珠会怎么样呢。” 　　宋舒敏没接，摆手说道：“小事一桩，大家都是同一个院里的，孙嫂子你说得太严重了。” 　　就这样宋舒敏和孙佳娟边客套着，边走进屋里。 　　乌宝珠好奇打量屋子里的摆设，这是她第一次来蒋乔家。 　　看着空荡荡，没什么贵重东西的客厅，乌宝珠在心里暗道，也不怎么样嘛，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哪里比得上她家里摆着的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电视机和冰箱啊，看来蒋乔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乌宝珠这样想，孙佳娟也在心里跟宋舒敏做对比呢，想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跟宋舒敏见面时，宋舒敏一身气派，把她衬得跟个普通家庭妇女似的。 　　现在她亲生的闺女样样都比蒋乔强，她也会打扮自己了，看着电视，用着冰箱，这是整个大院头一份，谁不羡慕她？宋舒敏还要每天风里雨里去的上班，生了个愚笨不堪的闺女，将来有得愁。 　　宋舒敏招呼着乌家人坐下，又给三个人倒上了三杯水，才冲蒋乔的房门喊道：“乔乔，有客人来了。” 　　蒋乔正在房间里看网课呢，她只戴了一只耳机，听到宋舒敏的喊声，点了暂停键，平板、耳机连同笔记本收进空间里，戴上必配的厚黑的眼镜走出房间。 　　看到乌家人，蒋乔没多惊讶，孙佳娟和乌栋都自认为是体面的人，一定会把礼数做全，不让外人寻到短处的。 　　上辈子孙佳娟为了面上好看，硬是让她穿上乌珍穿不了的皮鞋，乌珍比她小，她能穿得下乌珍都嫌挤脚的鞋子？ 　　孙佳娟笑得亲切，对蒋乔说道：“蒋乔真得谢谢你了，多亏你，宝珠才能平安无事，这些点心是婶子专门买来给你吃的。” 　　蒋乔不冷不热道：“不客气，谁落水我看见了都会救的。” 　　并不是，她要是不误以为是韩修落水了，才不会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河里去救人，还得在心里掂量掂量，思考那么几秒钟。 　　孙佳娟觉得自己碰了个软钉子，看着木讷的蒋乔，她又觉得对方话里没有其他意思。 　　恰好蒋维均也回来了，宋舒敏和蒋维均就同乌家人和气的客套，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半个小时后，乌家人才走，他们带来的东西宋舒敏收下了，谢也谢过了，礼也收下了，正好两清了。 　　人走了，宋舒敏虎着一张脸冲着蒋乔说道：“你怎么那么大胆呢？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吗？还轮到你一个半大的孩子下去救人？” 　　“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妈妈也不是不让你见义勇为，可得看情况，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蒋乔指着蒋维均说道：“爸爸中午已经说过我了。” 　　宋舒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疑惑道：“闺女你怎么会游泳的？” 　　韩修暑假去游泳时，宋舒敏想给蒋乔买件游泳，让她也学游泳，可蒋乔说，她不愿意下水。 　　蒋维均指着脑子，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用意识在脑海里学的呗。”蒋乔中午跟他说的时候，他差点惊掉下巴。 　　宋舒敏一头雾水，皱着眉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蒋维均说得太玄乎了，她理解不了。 　　蒋乔直白解释道：“我看韩修游泳的样子，在脑海里想象一遍自己游泳的样子，就会游泳了。” 　　宋舒敏目瞪口呆，良久她竖起了个大拇指，说道：“闺女，你可真太能耐了。” 　　蒋乔又说道：“我不仅会游泳，我还会做饭、做衣服了。” 　　宋舒敏摆手道：“这事免谈，轮不到你做饭、做衣服。你才不到十三岁，做饭的事等你十六岁以后再说，至于衣服不需要你做，妈妈给你做一辈子的衣服。” 　　蒋乔的眼睛里有热流在涌动，她拥有了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一对好父母。 　　周一放学回来，蒋乔带着这辈子人生中的第一张奖状回来，韩修比蒋乔这个得了奖状的人更加开心。 　　宋舒敏一回来，韩修就迫不及待的把“学农标兵”的奖状递给她面前，他笑得两眼弯弯道：“姨，你看这是什么？” 　　宋舒敏的包都没有放下呢，她定晴一看，一脸欢喜道：“乔乔的奖状！” 　　韩修连连点头，兴奋说道：“蒋乔是全班学农最优秀的人了。” 　　其实按工作完成的量来说，蒋乔和乌宝珠并列第一，但带队老师显然是知道乌宝珠的活是谁帮她干的，把“学农标兵”的称号给了乌宝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他干不来。 　　宋舒敏笑着把奖状看了又看，开心说道：“乔乔，妈妈不知道你能拿奖状回来，不然肯定买点好菜回来，这样吧，妈妈拿着饭盒去外面打一盒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回来。” 　　蒋乔点了点头，宋舒敏接着笑道：“这张奖状用相框裱起来，挂在客厅的墙上。” 　　家里客厅的正面空荡荡，上面只挂了一个玻璃框，玻璃框里装着韩修上报的报纸，现在又添了蒋乔的这张奖状上去。 　　雪慢慢地飘落在地上，树干上，屋檐上。夜里虽然下了雪，可清晨的街道却没有一点积雪，雪早已被环卫工人辛勤地铲去了。 　　蒋乔和韩修全身包得像个粽子，只把眼睛露在外面。 　　韩修边走边说道：“我觉得我要冻死了，今年太冷了。” 　　蒋乔说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再上一周的学，就放寒假了。” 　　韩修看着蒋乔，试探问道：“今年你要回爷爷奶奶家过年吗？” 　　每年韩修都要老早的问一遍这个问题，蒋乔坦荡说道：“不会，我妈不放假，一回去就要七八天的功夫，我妈请不了这么长的假。” 　　“我们回去主要是看望我奶奶的，我奶奶不是五月初的时候来了一趟嘛，那就没有那个必要今年回去了。” 　　韩修的眉头松开了，他高兴了没一会，想到他爸今年也不回来，心情郁闷起来了。 　　蒋乔似随口问道：“韩修，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你想不想上高中？”她自己上不上高中是无所谓的，韩修要是想读两年的高中，那她也去念高中。 第143章 　　韩修没有立刻回答蒋乔的问题,侧过头来眼神犹豫地看着蒋乔，欲言又止的。 　　蒋乔一看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蒋乔轻声说道：“你不想上高中？” 　　韩修抿了一下嘴角,然后开口说道：“也不是不想上高中,只是初中正经上课的时间没多少,不是搞劳动就是进行思想教育，我觉得好无趣,还不如在家自学呢。高中跟初中应该差不多吧，那上高中就没什么意思了。” 　　蒋乔没有犹豫说道：“那我们就不报名参加升学考试了,初中毕业后你想在家待着,还是直接参加工作？” 　　听到蒋乔跟他一起不去念高中，韩修笑得眉眼弯弯，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想去工作，反正总得去工作的,迟几年早几年没有差别，即使我参加工作了,下班后还是可以学习的。” 　　韩修根本不知道未来高考会恢复,换个人来,他肯定会这样想,都参加工作了,又没有考大学的机会，干嘛还学习啊,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可韩修都养成天天学习的良好习惯了，一天不学习对他来说才是不正常的。 　　蒋乔点头道：“那我们就直接参加工作吧。” 　　韩修的学习效果超出她的预期,原本她想按部就班走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先参加工作多一段人生体验也挺好的。但这个工作要好好挑。 　　要是像上辈子那样进厂,在隆隆的机器声中工作，可不值得体验。 　　隆冬月里，滴水成冰，寒风席卷大地。 　　八仙桌上放着一个面粉袋，袋子口敞开，里面赫然是野核桃。 　　蒋乔双手抓起两手的山核桃，轻轻一使劲，两个手里的山核桃的坚硬的外壳就碎了，她将碎壳的山核桃放到旁边的盆里。 　　韩修在旁边坐着，把盆里的核桃肉挑出来放在一个青花罐子里。 　　这是韩铁梅家秋天的时候，送来的新鲜野生核桃，已经晒得干透了。蒋乔和韩修分工合作把一大袋子的山核桃处理了，把全部的核桃肉挑出来，放在罐子里。 　　吃的时候更方便，想吃打开罐子抓一把就是了。不仅可以干吃，还可以用来熬汤、做核桃包子、核桃酥饼。 　　蒋乔捏碎核桃的速度比韩修挑核桃仁的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倍，蒋乔看盆里的碎核桃已经装了四分之三了，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捧起盆来。 　　韩修见状，忙不迭的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的位置，侧开身子撩开棉帘，活脱脱像一个跑堂的小厮。 　　蒋乔捧着盆站在门槛边上，把手里的盆伸到外面去，然后使劲快速的上下抛盆，把盆里的东西抛离到半空中，蒋乔抛了二十来下，就停了下来。 　　将盆重新放在八仙桌上，核桃仁和核桃壳分成了两层，大部分的空壳在上面，核桃仁在底面。 　　韩修仔细的把最上面的空壳挑到垃圾桶里时，还会看看壳里面还没有漏网之鱼。 　　蒋乔的做法就简单粗暴多了，双手捧着空壳，看都没怎么看，就往垃圾桶里丢。 　　两人学习了一下午了，刚好做点轻省的活，放松一下神经。 　　春节开学后，蒋乔和韩修大概三月份之前就能拿到初中毕业证了，虽然说两人都是独生子女，学校肯定会给两人分配工作，可要是工作单位不好，岗位也不好。 　　两家的大人是不同意他们去的，特别韩修，李红英和韩从文老早就商量好了，要给韩修找一份清闲的工作。 　　蒋乔找过蒋维均和宋舒敏说过了，她不要念高中了，她想直接参加工作。 　　这天饭桌上，宋舒敏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对工作有什么想法？” 　　其实对两个孩子的工作，她和蒋维均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还是要问问孩子的意见，万一他们不喜欢呢。 　　蒋乔说道：“没什么想法，先看看学校分配的工作怎么样，要是不适合再找。” 　　韩修则直接道：“工作要跟蒋乔在一起。” 　　宋舒敏和蒋维均好笑的相互看了一眼，蒋维均说道：“在一起，肯定在一起。我们两家盘算了一下，协和医院人事科、市图书馆、还有电视机厂的广播站，这三个地方你们想去那个？” 　　两个孩子不想分开，两家的大人也不想让他们分开，于是一起合计出来，这三个他们认为最好的工作岗位。 　　蒋乔想了想，人事科的事务杂，还要处理人际关系。广播站的工作轻松，但要费力写稿子，要是领导不满意，改个十来遍也是有的。 　　蒋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看向韩修问道：“你想选哪个？” 　　韩修说道：“我想当图书管理员，当了图书管理员，里面的书不是任我看了。”市图书馆的好多书已经封起来不外借了，借书要单位给开条子，特别麻烦。 　　蒋乔看向父母说道：“那我们去市图书馆。爸妈，最好能让我们当外文书刊处的管理员。” 　　宋舒敏点头说道：“行，没问题。我去活动活动。” 　　蒋维均提起另外一件事，说道：“工作了，你们是不是要把自行车学起来了，以后骑车上班更方便。” 　　市图书馆就在西城区，从大院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蒋乔说道：“五月份的时候我们就学。” 　　春天开学时，班里的氛围凝重起来了，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也没有一个学生会无缘无故的直接逃课，大部分的人都在为毕业分配的事情发愁。 　　除了蒋乔、韩修和乌宝珠这三个是铁定留城的，其他同学除非是升学，不然大部分都是要安排下乡的。升学考试的难度不是一丁半点，全京市只有少数的高中还在招生。 　　课间整个教室吵吵闹闹的，围绕的话题都是毕业分配的事，蒋乔和韩修的工作已经有数了，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小世界里，从不提分配的事。 　　周日，四个人相约着打羽毛球。打了两个小时的羽毛球，离开运动场时，乐天派的周鹏飞罕见的唉声叹气道：“我可不想离开首都，面朝黄土背朝天。扎根农村七十年，我还不如直接回老家呢，起码熟悉环境啊。” 　　赵雅柔是百分之百能升学成功的，想起周鹏飞平时晃荡荡的样子，她生气道：“谁叫你平时不好好学习的，你要是好好学习，不就能考上高中了嘛，连王建国都比你行。” 　　赵雅柔、王建国和乌宝珠这三个是铁定上高中去的，上辈子周鹏飞去当兵了，赵雅柔进了南方的一个文工团，王建国初中毕业后，倒是成功留城，因为他不是独生子女，胜似独生子女啊，两个个姐姐都被杨翠翠赶去下乡了，一个嫁人了。 　　蒋乔问道：“周鹏飞你不想去当兵？” 　　周鹏飞心虚梗着脖子说道：“我不想当兵，我爸妈非要让我去，我才不愿意呢！” 　　周鹏飞和许兰兰背地里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了，周鹏飞哪里舍得去当兵，好几年不能见许兰兰的面，许兰兰也不想周鹏飞离开，有周鹏飞在身边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不要事事都要靠自己了。 　　许兰兰表面上虽然表达了对周鹏飞的不舍，但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要劝周鹏飞去当兵的，周鹏飞要是真下了乡，她哭都没地哭，她就指着周鹏飞当兵的津贴去念高中了。 　　等赵雅柔和她跟前面两个打闹的男孩子拉开距离时，蒋乔转而小声问道：“小柔，许兰兰要去考高中吗？”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赵雅柔自然对乌宝珠身边的小姐妹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赵雅柔点头说道：“去考啊。许兰兰最近可用功了，她成绩本来就不差，肯定能考得上。” 　　蒋乔垂下眼睛，心道，可真有意思，高中的花销可不低，不单学费贵，吃住都在学校，生活费一个月至少得十块。 　　许兰兰家可是赤贫，又因为成分问题又没有生活苦难补助，她哪来的钱来读书？总不能是乌宝珠这个闺蜜出钱供她上高中吧？ 　　前面的两个人突然停止了打闹，韩修直接停了下来，急眼道：“周鹏飞你是不是脑抽了？好好的兵不去当，想要去下乡？你要是去乡下，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去当兵起码能几年回来一趟，我们也容易联系，说不定你能调到京市来呢。” 　　周鹏飞不吭声，片刻后他口气不好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去当兵！要当你去当好了！”一想到当兵后不能见到许兰兰，他心里就难受。 　　韩修被周鹏飞拿话一堵，生气了，扭过头来不想跟周鹏飞说话。 　　赶上去的蒋乔也不开口劝和，赵雅柔气愤说道：“周鹏飞你纯粹是不识好人心！我还想着帮你补习一下功课呢，让你试试能不能考上高中呢。” 　　赵雅柔虽然平时对周鹏飞没个好脸色，但心里还是很在乎这个发小的。 　　周鹏飞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焕发了光彩，他不好意思道：“韩修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口气那么冲。” 　　韩修撇撇嘴低头没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周鹏飞转脸来眼含期待看着赵雅柔说道：“小柔，有了你帮我补课说不定我真能考上高中。” 　　要是能考上高中，他就能继续和许兰兰一起做同学了，这无疑是天大的美事。 　　韩修没好气道：“我还不知道你会那么想读书，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你想上高中，我早就可以帮你补习了，韩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把话头咽了下去。 第144章 　　蒋乔轻飘飘的看了周鹏飞一眼,说道：”王建国排名那么落后，都能考上高中，有小柔这个年纪前十帮你补习，你要是好好学,考上高中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在绝大部分的人看来,多读两年高中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该下乡的下乡，分配到的工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两年高中读下来，起码得花费两百多,太不值当了。 　　所以不是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会去考高中的,要是排在王建国前头的一半学生都去考高中，那高中名额就没他的份了。 　　周鹏飞一脸激动说道：“小柔谢谢你，我们什么时候补课啊？” 　　赵雅柔看周鹏飞一脸急色，又想到了她妈的性子,给周鹏飞补课的事千万不能让她妈知道，赵雅柔为难的想了想。 　　赵雅柔的性子跟林月云完全不同,三观正,待人真诚。 　　蒋乔看了一眼赵雅柔明白了她的顾虑。 　　蒋乔建议说道：“你们可以去大院里废弃的活动室里学,里面又有废弃的桌椅。” 　　自从出了王建国的怪事,几乎没人往废弃的活动室那边去,连那几张乒乓球台，也无人问津了。赵雅柔和王建国去那边学习,不会被人发现的。 　　赵雅柔迟疑说道：“去活动室那边是不是不太好？我有点怕。” 　　蒋乔一本正经糊弄道：“别疑神疑鬼的，王建国不是撞邪了,而是他有一种罕见的身体疾病。我妈告诉我,她在一本外国的医学书刊上了解到这种病,外国人已经能诊断出来了，国内的医学水平还诊断不了。” 　　赵雅柔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就不怕了，我们要相信科学。对了，蒋乔你放心我不会把王建国有病的事情说出去，给你妈惹麻烦的。” 　　韩修努力忍住笑，蒋乔可真会骗人，说谎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什么怪病，明明王建国是被她打成那样的。 　　虽然有了赵雅柔的帮助，周鹏飞很大可能考上，不过韩修心里还不免的为这个朋友担心。 　　李红英周日在家休息，在客厅看报纸的时候，韩修走过来，在李红英旁边坐下，拉着李红英的手，撒娇道：“奶奶，我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 　　李红英放下报纸，好奇道：“哦，有什么事你要求奶奶？” 　　韩修斟酌一下，轻声说道：“我和周鹏飞不是好朋友嘛，我不想他离开京市去老远的地方下乡，以后都不能联系了。奶奶，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啊。” 　　韩修做事很有分寸感，李红英是他亲奶奶，让她帮忙都是于情于理的事。 　　学农的时候，韩修之所以没让周鹏飞也住到古家来，是因为再跟古父古母相处得好，他们也是外人，他不能因为古父古母好说话，凭空再塞进一个人让他们招待一个月。 　　李红英疑惑道：“周鹏飞可是当兵的料，他不去当兵？” 　　周鹏飞要是报名参军，各方面都没有问题，会很顺利的。 　　韩修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他就想留在京市，恐怕是舍不得他妈吧，周鹏飞跟他妈很亲近的。” 　　李红英也听闻了徐凤娟是个软性子，没少受其他家属欺负，这些年周鹏飞逐渐长大了，能护住母亲了，其他人才收敛了，不再敢明目张胆的使唤徐凤娟帮忙。 　　李红英认真想了想，捏了一下韩修的脸颊，说道：“这是你第一次求奶奶办事，奶奶当然得答应了，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韩修连忙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讨好道：“我去给奶奶泡杯茶来。” 　　韩修暗中帮了周鹏飞的事，他除了蒋乔谁都没用告诉。 　　他也不需要周鹏飞的感激，而且被大院的人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转眼已经是五月份了，天空碧蓝，微风送暖。 　　韩修从家里拉着一辆六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出来，这是韩从文在京市工作时候用的交通工具，现在轮到韩修用了。 　　两家都没给蒋乔和韩修重新买一辆新的自行车，家里都有一辆自行车了，而且又没有人用，自行车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不必再花一百七十多再去买一辆，把这笔钱给孩子们攒起来不是更好嘛，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韩修把自行车抬出自家的院子，准备拉去蒋乔家，今天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学自行车的。 　　碰见韩修的一位家属看着那辆旧自行车，好事说道：“韩修怎么不叫你奶奶给你买一辆新的自行车呢，这辆都旧了，你可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一辆自行车也不贵，你奶奶怎么不帮你买呢。” 　　大院的家属也不是人人都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的，但眼前这位人品确实不怎么样，韩修微微一笑，说道：“魏婶，自行车票太紧俏了，您人脉广都弄不来一张，我奶奶不懂交际，更是弄不来一张自行车票了。” 　　一旁同路看热闹的人笑了，这位家属的脸色黑了，谁不知道，她不肯把手里的自行车票让给儿子，谈好的彩礼没着落，婚事告吹了。 　　人女方要求不高，三转一响就是要一辆自行车而已，自行车还会带回来的。买自行车的钱，小两口可以自己出，只是苦于没有票。 　　韩修的长得白净柔和，看起来没有气势，可他很会怼人，专挑人痛点里怼。 　　赵雅柔拍拍车座，下巴微扬说道：“怎么样？蒋乔，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新自行车，我上高中时就骑着它去。” 　　今天四个人约好了，一起学自行车，教练自然由周鹏飞来担当。 　　蒋乔看着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说道：“不错，你骑出去，学校的同学肯定羡慕你。” 　　自行车作为三转一响之首，不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的，更何况正在上学的高中生了，能有一辆旧的自行车就倍有面子了。 　　赵雅柔说道：“等我学会骑了，上学的时候的我就骑着它去。” 　　按理来说，他们还没有正式毕业呢，可毕业证早已发下来。 　　蒋乔看着远处的韩修说道：“韩修来了。” 　　周鹏飞抬眼看去，摁了一下车的铃铛说道：“那我们开始吧，我一个个教。” 　　赵雅柔眼睛一转说道：“你先教韩修。” 　　赵雅柔担心摔跤，从自行车上掉下来，想想都疼，她想要让别人先试，韩修作为男生，当然是他先来了。 　　韩修听到了赵雅柔的话，爽快道：“那周鹏飞你就先教我吧。” 　　周鹏飞拿出老师的派头来说道：“扶着车，脚踏上踏板，试着转动链条……” 　　韩修学得认真，学习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又不错，韩修第一次上车时，骑得摇摇晃晃的，不过很快就掌握了平衡感，骑得稳稳当当的了。周鹏飞花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他给教会了。 　　旁观的赵雅柔说道：“还挺简单的嘛，蒋乔我先学。” 　　蒋乔无所谓道：“好，你先学。”她本来就不打算让别人教，围观一下，她就可以骑给别人看，说她学会了。 　　韩修和周鹏飞从远处骑回来，赵雅柔说道：“周鹏飞，韩修学会了，你可以教我了。” 　　蒋乔正想蹬上车座，骑一圈，韩修红着一张兴奋的脸，来到她面前说道：“蒋乔，我叫你骑自行车吧。” 　　看着韩修满眼的期待，连飞机都开过的蒋乔十分给面子点头说道：“好啊。” 　　韩修立马进入了老师的角色来，说道：“先把车把扶正来，把一只脚先踏上去，把脚踏板转一圈……” 　　韩修怎么说，蒋乔就这么做，显然韩修很有自己的一番心得体会，担心蒋乔骑不稳摔倒，韩修扶着后座，说道：“你试着骑一小段，我在后面拉着呢，不要害怕。” 　　蒋乔一蹬地，整个身体坐到了车座，她慢慢的转动着脚踏板，骑了一小段的距离，还感觉到后座的阻力，便说道：“你放手吧。” 　　韩修犹豫道：“再骑一会吧。” 　　蒋乔继续说道：“没事的，你放手吧。” 　　韩修这才把手放开。 　　蒋乔快速的骑了起来，风吹拂着她脸颊，蒋乔感到了一丝惬意，兜风的感觉不错。蒋乔骑到最末端的房子前，又骑了回来，将车子停下来。 　　“哎，周鹏飞你可千万别放手！”赵雅柔骑得歪歪扭扭的，心惊胆战的看着路面。 　　周鹏飞笑嘻嘻说道：“摔一跤，学得更快。” 　　蒋乔和韩修骑着自行车飞快的从两人面前经过，周鹏飞说道：“你看看人家一下子都学会了。” 　　赵雅柔不敢乱动，没好气说道：“人跟人不一样，我的长处不在这，周鹏飞你说我，要不然，哼！你等着。” 　　这段日子有了赵雅柔的补习，他看课本都看懂了，他指望着赵雅柔呢，可不敢惹怒她。 　　周鹏飞笑道：“你已经学得很好了，我二哥当初学了一个月都没学会，以我的判断，你今天一定能学会的。” 　　韩修骑到两人面前说道：“我和蒋乔绕着大院骑一圈再骑回来。” 　　赵雅柔看着他们轻轻松松骑得飞快的样子，没好气道：“去吧，你们在这太影响我学车的情绪了。” 　　不用一天，蒋乔和韩修骑回来的时候，赵雅柔已经学会了。 　　赵雅柔说道：“走，我们再去骑一圈。” 　　蒋乔说道：“让周鹏飞陪着你去吧，我和韩修不想去了。” 　　韩修也说道：“我有点累了，也有点渴了，我回家歇了。” 　　周一上学时，毕业分配的公告已经张贴出来了，蒋乔和韩修去看了一下，一个被分配到了面粉厂、一个被分配到了化工厂。 　　韩修庆幸说道：“要是我们服从安排，就不能在一起工作了。” 第145章 　　有人在班里兴奋的大喊道：“天啊,周鹏飞你被分配到了首钢！” 　　首钢可是京市最大的厂子，福利待遇一等一的好，连在政府部门工作的适龄女青年都想找首钢的普通工人作为结婚对象。 　　周鹏飞一脸茫然，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留城,他都没去看公告,要好的同学已经来拍他肩膀了,祝贺他了。他不是被分配到下乡了，怎么还能留城呢？还被分配到大厂子里去了。 　　毕业分配的流程是这样的,学校先分配，但户口和档案不会立马调动,如果升学,或者部队和其他政府机构指名要人，是可以不服从学校的分配的。 　　所以周鹏飞努住了劲去学，只要他能收到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他的户口和粮食关系就不会被调动,他就可以顺利留在京市了。而许兰兰，也不着急劝周鹏飞去报名参军,等到最后一刻再说效果更好。 　　周鹏飞和许兰兰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课本,大步走向公告栏。 　　看着公告栏上的白纸黑字,周鹏飞不由得露出轻松的神色来,即使考不上高中,他也有份京市的工作保底了，比起去首钢工作,他更想去上高中，因为能经常见到许兰兰的面。 　　许兰兰简直欣喜若狂啊,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她问过乌宝珠了,刚当兵的前几年津贴少得可怜，只有十来块出头。 　　这下好了，周鹏飞去了首钢，学徒工就有二十来块了，转正后就有四十来块了，比她爸妈两个人加起来的工资都要多。等她高中毕业后，她也不用担心分配的问题了，刚好够结婚的年龄。 　　许兰兰想要读高中，不是因为她爱学习，看重学历，她抱着正是拖两年，满十八岁后立马嫁人，到时候她就可以不服从学校的分配了。 　　因为一塌糊涂的成绩，周鹏飞没好意思跟许兰兰提，打算考上了再说，许兰兰肯定很高兴的。 　　周鹏飞可不知道许兰兰要是知道他打算考高中，不仅不会高兴，还会想法子让他考不上。 　　许兰兰是对周鹏飞有好感没错，要是没有一点好感，她不会和周鹏飞确定恋爱关系，而是一直吊着他了。 　　在许兰兰心里，周鹏飞比任何一个亲人都要重要，可她最爱的还是自己。许兰兰都想好了，就跟周鹏飞谈两年的恋爱，算是对他帮助自己的回报吧。 　　放学的路上，只有蒋乔和韩修两个人，周鹏飞和赵雅柔现在都是骑车上下学的。 　　韩修开心说道：“我还担心我奶奶做不到呢，我又不好意思一直拿周鹏飞工作的事去烦她。我还想着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想办法呢。” 　　韩修知道李红英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忙，所以非常懂事，从不跟李红英提什么要求，占用她的时间。 　　实际上，李红英答应后，隔天就去打听了，用了将近一千多块从首钢退休的老工人手里买到了这份工作，然后拜托毕业分配那边的工作人员，把这份工作不声不响地按到周鹏飞头上。 　　为了这次不小的出血，李红英心疼了大半个月，心里安慰自己，除开蒋乔外，孙子就这么一个玩得好朋友，要是周鹏飞下乡了，孙子该有多孤单。这钱花得值。 　　周鹏飞的工作是买的，蒋乔和韩修的两份图书馆工作也买的。 　　蒋乔心里好笑，合则你爸就不忙了，韩从文三十八岁，年富力强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忙碌程度跟李红英比起来，只增不减。 　　蒋乔说道：“李奶奶那么有威信，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韩修笑道：“即使周鹏飞考不上高中，也不用担心离开家了。” 　　蒋乔不想跟韩修说明白周鹏飞想留在京市的动机。让他把周鹏飞看得更清一点，他不仅不会开心，反而会失望。 　　失望于在周鹏飞心里，亲人和朋友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刚交往没多久的许兰兰，为了许兰兰，周鹏飞宁愿下乡，也不愿去参军。就因为下了乡他可以想方设法办理病退和招工手续回来，但兵则不行。 　　徐凤娟也在忧愁周鹏飞毕业分配的事呢，儿子不想去当兵，把她给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去当兵，难道又要重新成为农村人吗？ 　　没过几天，儿子说要想去上高中，只要不下乡，徐凤娟说什么都支持，这些日子净给儿子做好吃的，就希望给他吃好喝好，能顺利考上高中。 　　徐凤娟心里没底，五个儿女里面，小儿子的成绩最差。这天周鹏飞回来，她照常问一句，“分配名单出来了吗？被分配到哪里的农村？” 　　周鹏飞双手搭上徐凤娟的双肩，开心说道：“妈，我没被分到乡下，我留城了，学校分配我到首钢当工人！” 　　首钢！徐凤娟惊讶到不行，迟疑问道：“三柱，你没骗妈吧？” 　　周鹏飞笑道：“妈，我没骗你是真的。大概是学校知道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外地，才没让我下乡去。” 　　徐凤娟回过神来，一拍大腿，眼睛都红的半圈，难得说话大声点道：“三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求得求不来，你当上了首钢的工人，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什么时候去上班啊？能不能提前去啊，你没去上班，我心里都不能踏实下来。” 　　周鹏飞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低声说道：“妈，我更想去上高中，家里的情况也不急着要我去工作。况且高中的两年的花销对家里来说，不是大问题。” 　　徐凤娟的喜意一下子消失了，她为难道：“三柱，这可是首钢啊，你高中毕业怕是分不到这么好的岗位了。” 　　首钢的地位京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家厂子的税收差不多占了全京市税收的四分之一。别说高中生了，以前大学生都争着去首钢。 　　周鹏飞转过脸来，赌气说道：“反正我就想要考高中，妈你不能逼我，还要跟我站在一起说服我爸。” 　　徐凤娟的性子真是软和，她不知道大院里的一些人欺负她吗？她知道，可她没有那个勇气反抗，软弱的性子是改不掉的，只能靠丈夫和儿子给她出头。 　　周鹏飞这么一说，徐凤娟想要劝说的念头就没有了，她从旧社会过来的，恪守从夫从子的守旧规矩，徐凤娟点点头，哀叹说道：“好，三柱，妈不逼你，你想读高中就读。” 　　六月初，没有毕业照，没有毕业典礼，没有任何的告别仪式，蒋乔这一届的学生就离开了两年的校园，未来的路已定，大部分的学生即将要奔赴到天南海北去。 　　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蒋乔听着广播中念着的考上高中的名单，听到“周鹏飞”三个字的时候，往许兰兰的脸上一看，不出所料，许兰兰脸色没有半点的高兴神色，不敢置信和不安两种情绪夹杂在她的脸上。 　　进行高中考试前一周，许兰兰才知道周鹏飞也报名参加了高中考试，当时许兰兰还没当一回事，一点也不为这事焦急，她在给周鹏飞的信上还表现出一副替他高兴的样子。 　　因为她知道周鹏飞一定考不上的，就凭他那年级倒数的成绩，能考上高中？周鹏飞开了窍有了对象后，平时跟女同学相处都注意保持着距离，赵雅柔给他补习的事，他怕许兰兰不开心，就没告诉她。 　　赵雅柔和周鹏飞骑着自行车在蒋乔和韩修面前停下，赵雅柔拍着后座说道：“你们两个上来，我们说会话。” 　　蒋乔说道：“你下来吧，我来驮你。” 　　经过学农一事，赵雅柔自然是知道蒋乔力气都比得上男生了，赵雅柔痛快的给蒋乔让了位置，说道：“行，你来骑。” 　　蒋乔驮着赵雅柔，周鹏飞驮着韩修，两辆自行车并行而驶。 　　韩修坐在后座上，拍了一下周鹏飞的后座，高兴道：“周鹏飞这下你如愿了吧，我都想不明白，你这人是怎么回事？爱上学，平时又不好好学习，在课堂上睡觉，和同桌下军棋。” 　　周鹏飞高兴的嘿嘿笑了两声。 　　赵雅柔说道：“周鹏飞你打算怎么谢我？没有我你能考上高中？” 　　周鹏飞直接说道：“赵雅柔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赵雅柔想了想说道：“我要一块粉色的方纱巾。” 　　周鹏飞没有犹豫说道：“没问题，明天我就去买给你。我妈知道我考上了高中，我跟她要钱她不会不给的。” 　　赵雅柔继续说道：“对了，今晚礼堂重放《列宁在一九一八》，没有删减，能看到‘天鹅湖’舞呢，蒋乔，韩修你们要不要去看，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们去礼堂看电影呢，有免费的电影为什么不看？” 　　周鹏飞说道：“蒋乔妈妈是个医生，单位肯定会发不少的电影票的。韩修奶奶的单位也不会缺电影票的。” 　　赵雅柔反驳道：“礼堂放得都是原片，要看肯定就是看原片啦，在外面的电影院可看不到《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舞蹈片段。” 　　宋舒敏和李红英单位是时常发电影票没错，可她们转手就送给别人了。因为大院礼堂总能提前外面的电影院先一步拿到片源。 　　宋舒敏都在大院礼堂看过一遍了，没有要再去看一遍，李红英根本没有看电影的爱好。 第146章 　　韩修感兴趣问道：“跳的是芭蕾舞？” 　　赵雅柔回答道：“嗯,跳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 　　韩修来了兴趣，说道：“那我也要去看一次，今晚几点啊？” 　　他只在书里看过关于芭蕾舞的描述，还没有亲眼目睹过呢。 　　赵雅柔说道：“七点半,用不用我帮你们两个占位置？”韩修要去看,必定是要把蒋乔也拖去的。 　　蒋乔出声问道：“你妈去不去？” 　　赵雅柔皱眉说道：“去啊,她比我更喜欢看外国的片子呢，她都四十一岁的人了。” 　　蒋乔说道：“那不用了,我们自己找位置坐。” 　　赵雅柔也不介意蒋乔不愿意跟她妈坐在一起，因为她知道她妈这个人确实很难相处。她有的时候都不愿跟她妈待在一块。 　　晚饭时,韩修一边帮忙放碗筷,一边说道：“姨，叔，吃完晚饭你们去不去礼堂看电影？” 　　蒋维均讶异看着舀饭的蒋乔，说道：“乔乔也去？” 　　蒋乔点了点头,她正对着饭盆呢，不方便开口说话。 　　宋舒敏冲蒋维均递个眼色,笑道：“我们就不去,你们两个去吧,放的是《列宁在一九一八》吧,我和你爸都看过好几遍了。” 　　看电影算是最佳的娱乐方式了,宋舒敏在优渥的环境长大，自然是热爱看电影和戏剧演出的。 　　礼堂放什么电影？什么时候放？她都会关注,不过蒋乔从来不去看电影，久而久之她都不在蒋乔面前提电影的事了。 　　韩修住进家里后,有什么事情也避过他,李红英不希望韩修去人多的地方,宋舒敏就更加不提看电影的事了。 　　蒋维均开心道：“这部电影挺好看，你们去买汽水和爆米花去看。” 　　宋舒敏笑道：“等一下，我给你们一人一块钱，你们买点零食再进场。” 　　韩修一听，觉得有意思，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影，他好奇问道：“电影跟电视机里放的画面差不多吗？” 　　蒋乔舀好了四碗饭，坐了下来，见她爸妈都不回答，她发现了韩修问东问西的时候，她爸妈都等她开口，想让她多说些话。 　　蒋乔回答道：“差不多，一样是黑白色的，不过电影的屏幕比电视机的屏幕大多了，观看的体验感更好。” 　　不怪乎韩修跟个大山里的孩子似的，比一般的乡下孩子都不如，乡下的孩子都看过几场电影和样板戏，他就没看过。 　　说了看电影的事，宋舒敏又说道：“你们两个九月份的时候才去入职，证明材料和条子我都给拿回来了，我先收着，等去工作的前一天再交到你们的手里。” 　　蒋乔“嗯”了声，蒋维均感慨看着蒋乔和韩修，说道：“你们有时间去看看手表，去买一块普通点在工作时候戴。” 　　蒋乔虽然有一块手表了，卫慧送给她时，说是让她参加工作时候戴，但一千左右的手表戴在手上太过于扎眼了。蒋乔只是一个十三岁半的学徒工而已。 　　韩修一点也没跟蒋维均客气，说道：“那我跟我奶奶说，叔给我买手表了，让他们不要买了。” 　　好看的物件韩修不嫌多，但手表没被韩修划为好看的物件，以韩修的审美来看，他认为那些大同小异的手表一点也不好看，只是一块雕刻过的小钢铁块，又重又沉的。 　　韩修没遗传到母亲张文珍这位中文系才女的文艺细胞和文学修养，他的天赋技能点偏了，韩修的审美观十分现代高级，领先同时代的人半个世纪。 　　晚饭后，蒋乔和韩修拿着宋舒敏给的一块钱出门去了，蒋乔问道：“你想出去买汽水和爆米花，还是去服务社买？” 　　韩修想了一下，说道：“去服务社买吧，那边近些。” 　　说完，韩修就把手里的钱递给了蒋乔，蒋乔非常自然的接过来，放进自己兜里。韩修花钱的时候，蒋乔都在，一般都是蒋乔先付账的，事后韩修再还钱。 　　韩修嫌这样太麻烦了，干脆把平时收到的零花钱直接给蒋乔。韩修个人小金库里的钱不超过一百块，除了过年时收到的压岁钱能自己收着，他毫无其他进账了。 　　一份爆米花的分量很大，所以蒋乔只买了两瓶橘子汽水和一份爆米花。看着纸筒里装着的爆米花，洁癖的韩修说道：“我们去洗个手吧。” 　　礼堂旁边就有一排的水槽，两人洗了手，才走进礼堂。 　　礼堂是一座方正的灰白色花岗岩建筑，里面可以容纳上千人，不止一层，二楼也有座位。 　　两人进场的时，礼堂里面坐的人不少了，前面好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了。 　　韩修也没因为没有好位置了而不高兴，他仔细看了看，指着中间靠后的一排座位说道：“我们坐那里怎么样？” 　　蒋乔就是来陪看的，她能有什么意见，她想要看电影，可以把空间里的电脑和十来个固态硬盘拿出来，硬盘里面装着国内外一百来年最经典的影视资料。 　　也不用担心没有电脑充电的问题，她的平板和播放器已经充了不少次的电了。 　　蒋乔直接朝韩修指的位置走了过去。 　　电影还没有开始播放，礼堂里都是吵杂的说话声。 　　韩修看着前面，寻找着熟悉的人，韩修指着前面一个位置说道：“赵雅柔和她妈坐在第四排中间的位置，周鹏飞也来了，就坐在不远处。” 　　蒋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特别容易发现事，她看着乌宝珠旁边的位置，说道：“许兰兰也来了。” 　　韩修“啊”了声，眼珠子快速移动，看到了乌宝珠旁边的许兰兰，说道：“肯定是来找乌宝珠玩的。” 　　蒋乔心道，那可不一定，周鹏飞考上高中了，许兰兰可没那个心情来找小姐妹玩，她来大院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兰兰坐在座位上，一边侧过头来和乌宝珠说着话，一边去看隔了一个过道的周鹏飞。 　　听到周鹏飞考上了高中后，许兰兰心里那是心急如焚啊，要是周鹏飞上了高中，她的学费没着落了，她岂不是就要下乡了，许兰兰是绝对不能让上高中的事落空的。 　　平时许兰兰是能从周鹏飞手里哄到不少吃食和小礼物，可高中两年的花费不是单单靠哄就能哄到手的。 　　即使周鹏飞跟家里明说，他谈了个对象，想要资助对象上高中，周鹏飞家里不但不会同意，恐怕还会让他分手。 　　许兰兰从学校回到家后，坐在床边想了很久该怎么去劝说周鹏飞放弃上高中，在脑海里酝酿了好几遍后，就火急火燎的走到大院来了。 　　这个年代，夫妻都不能在外面随意拉手，许兰兰和周鹏飞谈了对象后，亲密的举动当然没有，连说话都要偷偷摸摸，平时沟通，都是趁教室里没人，互相往对方的课桌里塞信。 　　许兰兰要想跟周鹏飞说话，只能找到大院里来了。许兰兰平时没少来大院找乌宝珠玩，她来乌宝珠家里，不仅可以逃避家务，还能看电视吃冷饮吹风扇，冬天还有暖气呢，许兰兰当然愿意多来找乌宝珠，她一点也不想待在十来平方破烂的家里。 　　乌宝珠对许兰兰的到来没感到意外，只当她真是来找自己玩的，乌宝珠没发现许兰兰和周鹏飞谈对象的事。 　　对于小姐妹对她手头宽裕，还打算上高中的疑惑，许兰兰的说辞是，她爸最近联系上了一位乐善好施的远方亲戚，这位远房亲戚汇了不少钱过来。 　　半分钟的“天鹅湖”一结束，蒋乔听到旁边的韩修发出遗憾的叹息声，小声嘀咕道：“舞蹈怎么这么短？” 　　蒋乔没理会他的小小抱怨，盯着屏幕看，画面一转，出现了瓦西里夫妇相拥相吻的场景，蒋乔好奇的转过头来去看韩修的反应。 　　韩修先是眼睛瞪圆，嘴巴不由得微张，意识到什么之后，脸色快速的红了，然后用双手捂着眼睛。 　　蒋乔看他的反应后，又去前面的人，人家看得淡定。《列宁在一九一八》1936年就上映了，都快四十年过去了，爱看的人都能看个好几十遍了，对于电影中的亲吻场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年礼堂第一次放映《列宁在一九一八》时，观看的人可不像现在那般波澜不惊的，惊呼声都冲上屋顶了。 　　等亲吻的画面过去，韩修还是捂着眼睛，蒋乔说道：“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韩修慢慢的把眼睛睁开，看到屏幕上没有了羞人的画面，轻吐了口气，脸上的热度减轻了点。 　　随着两位领导者拥抱在一起，这部时长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就结束了。 　　出了礼堂，韩修眼睛发亮，压低声音说道：“蒋乔你怎么看到那样的画面，都没有反应呢？” 　　蒋乔瞟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说道：“你想我有什么反应？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可害臊的。我们去把汽水瓶子还了吧。” 　　面对如此淡然的蒋乔，韩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吧，蒋乔总是特别的。 第147章 　　往外走的人很多,蒋乔夹杂在人流，随意往前面一看，就看到了许兰兰假装不小心撞到了周鹏飞，然后往周鹏飞手里塞了东西,应该是小纸条,约在哪里见面吧。 　　在柜台还汽水时,蒋乔和韩修碰到了不少的人。 　　蒋乔还了两个空瓶子，收回押金后,就听见许兰兰冲乌宝珠说道：“宝珠，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去了。” 　　乌宝珠嘟着嘴不开心说道：“好吧,我还想让你再陪我看会电视呢。” 　　听见许兰兰和乌宝珠的对话，离得很近的周鹏飞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蒋乔看着周鹏飞的笑，心道，傻小子,等一下你就该笑不出来了。 　　赵雅柔凑过来说道：“蒋乔，明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赵雅柔小学时是交了不少小姐妹的,但上了中学,不同班后,渐渐就走不到一起去了。 　　虽然中学时赵雅柔身边也不缺少小姐妹,但她觉得跟蒋乔相处得最舒服了。从来不会闹矛盾,也不会发生争执。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逛街,你找其他人陪你去吧。” 　　赵雅柔打算曲线救国，问道：“韩修你去吗？” 　　韩修也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喜欢逛街。”蒋乔都是不去了,他去个什么劲。 　　赵雅柔抿嘴说道：“好吧,你们真是无趣，就喜欢在家发霉。” 　　蒋乔淡淡道：“京市的气候不长霉。” 　　韩修笑出声，赵雅柔张口结舌，好一会她才说道：“可惜了，首钢的工作岗位周鹏飞不去，他好不容易踩了一回狗屎运，却不想要。要是我能被分配到大单位去，我也许就不想跟乌宝珠斗气，去上高中了。” 　　蒋乔似随口说道：“那你要好好学，到了高中可不能落下太多。” 　　赵雅柔握住拳头，说道：“看见乌宝珠的脸，我就充满了斗志，我决不会让自己的成绩差她太多的。” 　　韩修扬眉说道：“那你是要学文科？” 　　众所周知，乌宝珠的文科科目成绩好过理科科目，要不是有文科的好成绩拔高总分，乌宝珠年级第一的位置都要不保了。乌宝珠在班里都说了，她上了高中选文科。 　　赵雅柔苦恼道：“我文理科的水平都差不多，我还没有想好呢。” 　　蒋乔问道：“如果让你可以选择将来干什么，你想做什么工作？” 　　赵雅柔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我想当公安，抓坏人。” 　　韩修立马说道：“你妈不会同意的。” 　　赵雅柔不开心说道：“我知道啊，我说我想当一名公安，她狠狠骂了我一遍，还让我不要再说当公安的话。” 　　有林月云在，赵雅柔必定不能如愿，她即使给出建议，赵雅柔也做不成。蒋乔没再开口说话了。 　　蒋乔换了话题，问道：“是不是百货大楼有新的成衣挂出来了？” 　　赵雅柔一扫脸上的郁闷，点头开心说道：“是啊，听说是从沪市那边流行的新款式。” 　　沪市作为时髦之都，人们的穿衣风格比首都这边大胆了不少，京市的流行趋势都是由沪市那边流传过来的。 　　周鹏飞和许兰兰一前一后来到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 　　虽然周围都没有人，周鹏飞还是离许兰兰两步远，见到心上人的周鹏飞开心道：“兰兰，我们能上同一所高中了，说不定还能再当同班同学呢。” 　　许兰兰睁大眼睛，看着周鹏飞，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周鹏飞急忙道：“兰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你爸妈又骂你了？” 　　周鹏飞想要去拉许兰兰的手，安慰她又不敢。 　　许兰兰只默默的流着泪，没有说话，周鹏飞更加着急了，他跺了一下脚，说道：“兰兰，你快告诉我呀。” 　　许兰兰抽泣了两下，微微低着头，用指尖轻轻的慢慢的抹去眼泪，然后抬起头来，语气哀伤说道：“鹏飞，我没事。我替你开心，不过我们是不能成为校友了。原本我爸妈答应的好好的，说一定送我上高中，可今天回去的时候，他们跟我说，我大哥就快要结婚了，家里的钱要办婚事，没钱送我念高中了。” 　　周鹏飞咬着牙，生气道：“你的家人就会欺负你，说好的事都能反悔。” 　　许兰兰带着哭腔道：“不怪他们，谁叫我是个女孩子，家里又穷呢，我爸妈求遍人了，都没能借到高中的学费。” 　　说完，许兰兰突然抱住周鹏飞的腰，边流泪边说道：“鹏飞，我们分手吧，再过段时间，我就要去贵省了，以后我们再见面就困难了。” 　　“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分手吧，我不想耽误你，你会遇到一个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的人的。” 　　周鹏飞使劲摇着头，把许兰兰推开，紧握着她的肩膀，坚定道：“不，兰兰我不想跟你分手，我只要你一个。不就是钱嘛，我有办法的，我们不会分开的，等年龄到了，我们立马结婚。” 　　许兰兰泛着泪光看着周鹏飞，推开他的手，说道：“鹏飞你别哄我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算过了，即使我顿顿吃窝窝头，两年下来至少要二百五十块。周鹏飞，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宣布我们分手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许兰兰说完，作势就要快步离开。 　　周鹏飞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兰兰，我不去念高中了，我去首钢当工人，我供你读书，我把工资给你花。” 　　许兰兰摇头道：“不行，鹏飞。这样你让你爸妈怎么想我，以后……以后我还怎么成为你家的人？他们一定对我有想法的，不止你的父母，知道这事的人，都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要这样。” 　　许兰兰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周鹏飞低声说道：“兰兰，不会有人知道我供你上学的事。我妈都没管我哥哥姐姐要他们的工资，自然也不会管我要，我偷偷把钱给你。” 　　许兰兰还是摇头拒绝道：“不行，你都考上高中了，怎么能不念呢？再说，我……我还想经常见到你呢。” 　　看着许兰兰对他的爱恋，周鹏飞觉得一切都值得的，他说道：“兰兰，你就听我的，我去首钢，你去念高中，我们可以周日和假期见面啊。再说了，去首钢我也不亏，多少人高中毕业后都分配不到首钢去呢。” 　　许兰兰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鹏飞，你先放开我，你抓疼我了。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周鹏飞慌忙把手放开，含着歉意说道：“兰兰，对不起。不用想了，我不会后悔的，就这样说定了，我提前去首钢报道，等开学时，你就能把一学期的学费交上去了。” 　　蒋维均说了让蒋乔和韩修去买手表，但蒋乔和韩修显然对这事不上心，迟迟不去。宋舒敏不断的催他们，快去百货大楼把手表买回来。 　　在一个太阳不是很大的日子里，蒋乔和韩修终于出门去了，他们没有去京市百货大楼，就坐两站公交，来到了最近的一家百货商店。 　　两人直奔手表柜台，不大的玻璃柜台里面只有国产的手表，沪市牌全钢手表最贵，一百二十元，京市产的一百一十元，津市牌最便宜，九十元。 　　蒋乔上辈子买的第一块手表就是津市产，韩修懒洋洋看着相差无几，只有表盘上面两个字的标识的区别的手表，问道：“蒋乔，你选哪一种？” 　　宋舒敏虽然给了两张手表票，但是给的钱却不少，有四百五十块，恐怕是想让他们买一块基础款的进口手表，要是买最便宜的手表回去，她爸妈不会满意的。 　　蒋乔这样想着，直接说道：“售货员同志，我们要两块沪市牌手表。” 　　从百货商店出来，蒋乔说道：“回去，还是在外面再逛会？” 　　韩修抬眼望去，看着一家清真饭店的牌匾，说道：“我们去吃羊肉串吧，好久没有吃过了。” 　　两年的时间里，蒋乔和韩修吃遍了学校周围大大小小的摊店，现在出去吃东西，问韩修想要吃什么，他都能立马答出来了，不会对外面的吃食一无所知了。 　　羊肉串用铁签串着，一毛钱一串，肉量却比后世买三十一串的羊肉串都要多，毕竟这个时候，羊肉一斤才七毛一，比猪肉都便宜。 　　蒋乔只要了五串，等一下回去还要吃午饭呢。她要了双筷子，用筷子把串着羊肉块撸下来。 　　韩修抓着铁签，咬着焦香的肉块，说道：“你这样样吃有什么意思？吃羊肉串，没有串怎么能叫吃串呢？” 　　蒋乔淡淡说道：“我嘴小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你每次去吃串，你都要对我说同样的话呢。韩修同志，你的记性是退化了吗？” 　　韩修笑了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没有话，只能把旧话再说一遍了。” 　　蒋乔想了一下，她跟韩修平时相处确实没有话题说的，韩修知道的事，不用说她也知道，她想让韩修知道的事，她也不用告诉韩修，韩修也知道。两人生活圈子是重合的，没有一点的外延。 第148章 　　两串羊肉串下肚,蒋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来擦了一下嘴角，起身说道：“你还要逛吗？” 　　韩修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便说道：“我们回去吧。” 　　从大街上走到公交站要经过一家信托店,门口停止一辆板车,上门堆着几样的雕花家具,一位中年男人将一个雕花红木圆脚矮往店里搬去。 　　韩修起了好奇心，想要进这家信托店里看看,他指着店门口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蒋乔抬眼一看门口的牌匾“红星信托店”，无所谓的点了一下头。 　　蒋乔看着出售部放着的照相机、瓷器、手表、皮鞋、帽子、衣服、乐器,家具,心里有些惊讶，这里面放着出售的东西都不错。 　　后世旧货市场上卖的真的就是各种二手货，而信托店里面卖的，都是质量不错的老物件,甚至有些是值得收藏的古董来着。 　　韩修认真的看着精美的瓷器和精致华美的家具，感叹说道：“这些东西好漂亮啊,比起友谊商店卖的瓷器也不差什么了。” 　　蒋乔说道：“是挺好看的,可惜不能买。” 　　买回家里只能收起来,等个二三十年,等这些古董升值？蒋乔没动心,要想挣钱，她也不用买古董。 　　她对古董这种文雅的东西真的毫无兴趣,即使她当了不少次的名门淑女，但那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她才尽心尽力地扮演。 　　韩修收回目光,说道：“我也买不起,一件应该超过五十块了，友谊商店一个陶瓷罐子要买八百块。这些比那个黑扑扑的陶罐更好看，肯定更贵。” 　　韩修看完一圈，就想要离开了，他眼睛扫过了一个玻璃柜台，转身的动作顿住了，他快步走到那个柜台前，冲蒋乔招手道：“蒋乔快过来，这里的手表比百货大楼的手表好看。” 　　百货大楼的手表都是金、白两色的，圆形的外形和简洁的表盘没有任何的花哨。 　　蒋乔走过来一看柜台里排列着的手表的标识，好家伙，卧虎藏龙啊这是，劳力士、百达翡丽夹杂在一列的旧手表里面。 　　韩修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国产手表、梅花、罗马、浪琴甚至是金光闪闪的金表劳力士，凝聚在一那块百达翡丽上，韩修轻声念着表盘上的英文标识。 　　黑棕色的自然纹路的真皮表带，精致小巧的红金色圆形表壳，表盘里面还有三个小圆盘最大的那个小圆盘是不规则的，上部分是蓝色，上面还有镶嵌着星星，指针是蓝色的。 　　韩修狠狠的心动了，他犹豫了一会，才问道：“同志，这块手表卖的多少钱？” 　　售货员是个老大爷，他伸出一双手，又再伸一次右手，这块手表要价太高了，很久都没有卖出去。 　　老大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穿戴不错，但太年轻了，一定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他懒得招待，比了一下价格，转身去擦后面的柜台。 　　蒋乔看着那块几乎全新的百达翡丽，心道，才一千五太便宜了吧。不过全京市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百达翡丽的这个牌子的手表，卖出这个价格，也卖不出去就不足为奇了。 　　就像她在菜市场里面经常能用一毛五一斤的海杂鱼的价格，买到黑石斑这些肉质极佳的高档鱼类。搞得宋舒敏都不想买贵价的知道名号的大鱼了。 　　韩修把手从玻璃柜台上移开，带着遮掩不住的遗憾说道：“蒋乔，我们回去吧。” 　　其实韩修要是跟家里人闹一闹，他把这块手表拿到手不是太难的事，毕竟卫慧都给蒋乔买一块一千左右的欧米茄了。 　　老实说，李红英比卫慧更有钱，况且韩修跟李红英之间的祖孙情深厚，毫不夸张的说，韩修可是李红英的心尖肉。韩修却丝毫没有一哭二闹三绝食的想法。 　　出了店门，韩修边走边说道：“我们去工作，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来着？十七块五是吧？” 　　蒋乔说道：“第一年一个月工资十七块五，升为一级工后二十八块三，二级工三十一块。” 　　而且图书馆可没有夜班补贴，因为图书馆都不开放了，还有什么补贴，能让你上班领工资就很不错了。 　　韩修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说，我们能拿到的工资最多是三十一块是吧。周鹏飞还有希望能评上八级工，拿到百来块的工资呢，这么一比较，我觉得我们太惨了。” 　　那晚许兰兰找过周鹏飞后，周鹏飞思来想去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跟周大海和徐凤娟说，他不去上高中了，要去钢铁厂上班，还要提前去。 　　周大海和徐凤娟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兴的，去首钢上班比考上高中能耐多了，说出去也有面子。 　　徐凤娟出去一说，满大院的人都知道了，毕业季孩子的前途是各家都非常关注的事，今年就数周鹏飞的前程最好了。 　　不少家属都羡慕得不行，纷纷说周家是撞大运了。之前听说周鹏飞不想去首钢上班，要去念高中，大家都笑话周鹏飞连个傻子都不如，因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韩修听说周鹏飞改主意后，去问他为什么又不上高中了？周鹏飞告诉韩修，他怕失去了首钢这份工作，再也找不到比这份更好的工作了。 　　韩修都做好了周鹏飞高中毕业后，再找家里人帮忙的打算了，见周鹏飞想清楚了，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也就没有劝他。 　　蒋乔说道：“去工厂里三班倒你能行吗？即使不下车间，坐办公室里工作也不轻松。” 　　韩修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服自己说道：“算了，我只要不买贵的东西，十几块钱也够我花了，我一个月说不定还能省下两三块钱呢。” 　　蒋乔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挺有数的，我们上初中时候，一个月的饭钱就是一人十五块，你还能省两块五下来呢。”市图书馆里是没有食堂的，上班后，午饭还是要到外面去吃。 　　韩修想想那块表都心痛，索性不想了。韩修鼓起脸来心想，唉，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一样东西，无奈价格实在是他负担不起的。 　　既然买不起，韩修就把那块表抛之脑后了，因为惦记也是白惦记。 　　第二天中午，趁着蒋维均和韩修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蒋乔偷偷溜了出去。 　　蒋乔出了大院门，坐了五站的公交，来到人民银行门前，蒋乔四处看了看，走进一家僻静的巷子。 　　在一个死角里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化妆工具来，给自己嘴角右边化了一颗大痣，然后把化妆工具收起来。 　　再从空间里掏出两百克的黄金来，放进一个黑色手提袋里，走进了银行的大门。 　　一克黄金兑换两块四人民币，蒋乔把四百八十块钱放进手提袋里，心里叹气，她这好像是第一打自己的脸，食自己的言，说好的不拿空间里的黄金去换钱的呢！ 　　为了给韩修买那块表，她不得不这么做。上辈子韩修什么都没有享受到，这辈子买块一千五的表都不行吗？那她回来报什么恩？ 　　她当初购买物资时，穿戴的饰品一件都没有买，她是疯了，才会花几十万上百万买一块名贵手表放在空间里，不能吃不能戴的，有啥用？要不然她可以从空间里掏出一块百达翡丽来送给韩修了。 　　蒋乔来回乔装打扮了五次，用六百二十五克黄金兑换了一千五百块钱。 　　蒋乔抬起手来看看时间，时间还早，够她去红星信托店把那块手表买回来了，免得夜长梦多，被别人买去了。 　　蒋乔进了委托店，花了一千三百块钱把那块百达翡丽买了回来。一天之内，就降价了两百块。 　　蒋乔把黑色的皮质表盒盖上，心想，这块百达翡丽的原主人一定急需用钱。她不知道这块表原价是多少，但肯定不少于一千美金，也就是差不多两千五人民币。 　　蒋乔回去的时候，蒋维均还没有结束午休去上班，等蒋维均走了十五分钟，蒋乔才去把韩修叫起来，这次她没隔着房门，直接推门进去把韩修喊起来。 　　蒋乔见韩修磨磨蹭蹭的动作，故作神秘说道：“你快点起，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韩修来了精神，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蒋乔不说话，韩修立马从床上起来，说道：“可以了吧，能把东西给我看了吗？” 　　蒋乔从空间里把表盒拿出来，递给韩修说道：“这是给你的。” 　　韩修边接过来，边说道：“你没有？那我们两个一起分吧。” 　　蒋乔淡淡说道：“这东西可分不了。” 　　韩修疑惑道：“不是吃的？”蒋乔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大多数是吃的，韩修惯性思维认为盒子里装的是食物。 　　下一秒，盒子被打开，韩修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把那块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细看。 　　他一脸惊讶去看蒋乔，惊疑不定说道：“这是昨天在信托店里看到的那块表？蒋乔你怎么把它拿到手的？” 第149章 　　蒋乔早就想好理由了,她认真说道：“这块表不是信托店里的那块，我用两年的魔力换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出来，两年之内我不能变出新的东西出来了。” 　　韩修把蒋乔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关切的问道：“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 　　随着年岁渐长,韩修已经明白了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 　　蒋乔心里微微一暖,淡然道：“我没事,我都说了代价是两年之内不能变出新东西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代价了。” 　　韩修把表放在表盒里递给蒋乔,拒绝说道：“我不想要了，你把它换回去。” 　　蒋乔不接,摇了摇头说道：“魔法契约一旦生效,不可更改。你不要我拿去卖了，起码能卖到个一千块吧。所以你要还是不要呢？” 　　韩修拧着眉头在纠结当中，良久韩修说道：“蒋乔你又不缺钱花，这块表就别卖了,让我收着多看几眼，等你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卖不迟。我还给你借看费,除去一个月的饭钱,我工资不是还剩两块五嘛,我每月给你两块五。” 　　这是什么主意,也亏韩修想得出来。 　　蒋乔淡淡说道：“这样说来，你每月的工资都要给我。” 　　韩修连连点头道：“嗯,都给你。” 　　天一天比一天热，蝉鸣不绝于耳,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一早起来,韩修就发现了蒋乔十分不对劲,好像全身紧绷着，连表情都是僵硬的，虽然蒋乔平日里也是面无表情的，但平时她的面部肌肉是放松的，处于一种非常自然而然的状态。 　　蒋乔拿起牛奶瓶，喝了两口，抬起头来似随意说道：“妈，今天就让爸陪你去买菜吧，我和韩修就不去了。” 　　今天是礼拜天，李红英没得休息，又是一个“义务劳动日”，韩修自然是不回家去。 　　三人瞬间抬起头来，眼神错愕看着蒋乔。这两年即使周日宋舒敏休息，买菜的活都是蒋乔干的。宋舒敏想着蒋乔难得出门走走，就痛快的答应了。 　　宋舒敏愣了一下，急忙问道：“闺女，你是不是生病了？” 　　蒋乔身子骨强健，灵魂上又是个成年人，不像同龄人那样贪玩，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她长大到现在，可以说没有生过病，连小感冒都没有过。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就是今天突然不想出去，今天的太阳太大了。” 　　韩修转头看着外面明朗朗的阳光，附和说道：“今天的太阳是挺大的。” 　　蒋维均细看了蒋乔的脸色，冲宋舒敏说道：“既然乔乔不想出去，我和你去买菜，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顺便在附近压压马路。” 　　韩修放下碗筷，说道：“我吃饱了。”说着，就起身离开饭桌。 　　蒋乔看似不紧不慢的也放下碗筷，紧接着起身说道：“我也吃饱了。” 　　蒋乔才吃了半个馒头，往日她都能吃下一整个，宋舒敏狐疑看着她说道：“是不是天太热了，没有胃口？” 　　蒋乔顺着台阶点了点头，“嗯”了声。 　　宋舒敏脸上的狐疑收起来了，说道：“等下我熬点绿豆海带糖水，消消暑。” 　　蒋乔又“嗯”了声，飞快转身跟着韩修进了厨房。 　　吃过早饭，两人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台上面还放着两张报纸，要是有人进来，报纸是用来蒙骗他们。 　　韩修看得是雨果的《悲惨世界》，周日是他的阅读日。蒋乔看的书就无比正经了，《离散数学》，她好久没有做过高数题，即将七六年了，她要把高数知识给拾起来。 　　一切看似很正常，等韩修看了两个小时的小说后，他放下小说，从椅子上起来，想要去上一次厕所。 　　蒋乔猛的转过脸来问道：“你干嘛去？” 　　韩修被吓一跳，指着门外，语气迟疑说道：“我去上厕所。” 　　蒋乔看似平静的“哦”了声，摆摆手说道：“那你去吧。” 　　韩修看了蒋乔好几眼，以往两个人一起安静学习时，他中途离开，蒋乔可决不会问他去干什么的。 　　韩修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蒋乔跟在他身后，韩修不在意问道：“蒋乔，你也要上厕所？要不然你先上吧。” 　　蒋乔说道：“我就想出来透口气。” 　　韩修“哦”了声，没话了，反正他就是觉得蒋乔特别的不正常，姨和叔怎么没有发现呢？他要是跟他们说，他们能相信他的话吗？蒋乔也不会承认的。 　　卫生间的门关了，蒋乔站在门口突然说道：“韩修，今晚你想吃什么？” 　　没人回答，蒋乔心神一紧，立马拍了拍卫生间的门，急忙问道：“韩修！你怎么不说话啊？” 　　屋子非常安静，就显得蒋乔的动静大了，宋舒敏和蒋维均一个从卧室出来，一个从书房出来了。 　　宋舒敏慌忙问道：“乔乔，怎么了？”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韩修瓮声瓮气的声音，“等我出去我再跟你说。” 　　蒋乔讪讪的停下拍门的动作，把脸色调整好，保持淡定说道：“没事，我就想韩修说说话。” 　　宋舒敏“嗐”了声，嗔道：“乔乔，你不知道啊，年年上着厕所，怎么可能想要开口说话呢。” 　　蒋乔从容淡定说道：“我给忘了，爸妈你们回房间去吧。” 　　宋舒敏和蒋维均见无事发生，对视一眼，走开了。 　　接下来，蒋乔没有再开口说话，让韩修好好的上了个厕所。 　　从卫生间里面出来，韩修没忘了蒋乔问的问题，他说道：“姨和叔不是都买好菜回来了，他们买什么我就吃什么呗。” 　　韩修说完，就想进到房间里去继续看小说，蒋乔见此也跟着。 　　中途的时候，宋舒敏来敲了敲门说道：“你们两个出来，有西瓜和绿豆海带糖水。” 　　韩修笑着高兴问道：“姨，西瓜用凉水泡过没有？” 　　宋舒敏笑着回应道：“泡过了，这都泡了一上午，我切的时候都感觉凉丝丝的。” 　　韩修快步走去洗手，打开水龙头偏头一看，蒋乔就在他后面。韩修打了一遍肥皂，给她让了让位置。 　　蒋乔加快洗手的速度，和韩修同时洗完手。 　　平时无论做什么，蒋乔总是慢韩修半拍，这么半天，蒋乔亦步亦趋的跟着韩修的步调。 　　韩修没觉得欢喜，他只觉得略微惊恐，发现蒋乔一直跟着他这一点，韩修神色不安了起来。 　　蒋乔自然发现了韩修已经觉得她行为怪异了，不过她没有打算不随时跟着他了。反正哪怕韩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 　　今天过后，她就恢复正常了，韩修也不会多想。 　　上辈子的今天就是韩修丧命的日子，蒋乔是万万不能让韩修出门去的，外面的环境更复杂，更不可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今天他就老老实实在屋里窝一整天吧，哪里都不能去。 　　西瓜被宋舒敏用红牡丹托盘装好了，放在八仙桌上，韩修拿起两块，顺手把其中的一块递给了蒋乔。 　　宋舒敏见两个孩子吃了一口，笑着问道：“怎么样，甜吗？” 　　韩修笑着夸奖道：“甜，姨这瓜挑的好。” 　　已经解决了两块西瓜的蒋维均插话道：“这瓜是我挑的。” 　　韩修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改口道：“叔，你挑得好，皮薄籽少。” 　　宋舒敏蹬了蒋维均一眼，没好气说道：“你跟我较劲是吧？” 　　蒋乔吃瓜的时候，是暗中观察着韩修吃瓜的速度吃的，务必使自己差不多同时和韩修吃完一块西瓜。 　　没一会，韩修就把一块西瓜吃得只剩下瓜皮，他起身想要客厅的门，把瓜皮扔到屋檐下的垃圾桶里，天气炎热，垃圾桶的味道不好闻，自然是放在了外面的屋檐下。 　　蒋乔的大部分心神都在韩修的一举一动上了，以至于她跟韩修同时跨过木门槛时，没有注意脚下，被门槛给绊了一下，眼看就摔要个大马趴了。 　　一旁的韩修连忙伸手去抓住她，有了这下缓冲，蒋乔抓着门框倒是站稳了，韩修却身子倾斜的摔到了地上。 　　蒋乔立马慌慌张张的把韩修扶起来，急忙问道：“韩修，你没事吧？” 　　宋舒敏和蒋维均也被吓了一跳，把手里的西瓜放到桌面上，大步走到韩修面前，宋舒敏拉着韩修的手，担心问道：“年年，没事吧？” 　　韩修握住右手的关节肘，疼得呲牙，发出气音来，眼睛都有泪光出来了。 　　蒋维均看着韩修的动作，说道：“是不是错骨了？” 　　蒋乔飞快说道：“爸，你快给韩修看看！”蒋维均是从摸爬滚打的小兵过来的，对跌打损伤有的是处理的经验。 　　蒋维均靠近一点温声说道：“年年，把手松开，让我看看。” 　　韩修微微抬起头，把手松开说道：“右手肘我一动就晕疼。” 　　蒋维均听着他的描述，上手去轻轻捏了一下韩修的肘关节，骨头是歪的，说道：“是错骨了没错。” 　　蒋维均说话的同时，趁韩修不留神，用力一掰。 　　下一秒，韩修疼得惊叫“啊”了一声。 第150章 　　蒋乔听到了骨头的咔哒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着她爸。 　　宋舒敏生气拍了蒋维均胳膊一巴掌，说道：“干什么呢？下那么重的手。” 　　蒋维均解释道：“我正骨可有一手了，不先告诉年年,我帮他把骨头接回去,不是怕他害怕嘛。” 　　蒋乔看着韩修说道：“你试试手肘能不能活动？” 　　韩修小心的轻微动了一下,眼睛发亮说道：“咦，不疼了。” 　　说着,他放心的大幅度把胳膊晃了几下，又说道：“没事了。” 　　宋舒敏有些不放心说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韩修使劲摇头,坚决说道：“不要,我都好了，我最讨厌去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姨我不想去医院。” 　　蒋乔拉着他的右手晃荡了两下，说道：“妈,没问题了。” 　　蒋维均自豪说道：“那是，我的接骨技术好,以前,战友哪里崴了扭了都是我帮忙正骨的,连医务室都不用去。” 　　蒋乔看着韩修说道：“你其他地方摔伤了没有？” 　　韩修看了看手掌,没破皮,说道：“没有，我没感觉哪里疼。”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特别适合今天的韩修。 　　有了摔跤这一出，蒋乔心里更不安稳,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她都要让韩修坐着不要动了。 　　蒋乔使劲的一夹,没顺利夹起东西来，她收回飘忽的心神一看，原来她和韩修夹着同一块排骨。 　　韩修看了蒋乔一眼，连忙把筷子松开，说道：“你吃。” 　　看见这一幕的宋舒敏和蒋维均都觉得好笑，宋舒敏打趣说道：“你们两个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几乎同时吃完早饭，同时吃完一碗糖水，现在连夹菜都夹到了同一块排骨了。” 　　蒋乔把那块排骨夹起来，放到韩修碗里，淡淡说道：“你吃。”说完，她改去夹豆角。 　　韩修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吓人，蒋乔的语气好像在哄人，还暗含着叹息，仿佛他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似的。 　　韩修心神不定把排骨放进嘴里，边嚼着边抬眼去看蒋乔的脸色，老话说得好，吃饭的时候要专心。 　　韩修这一不留神让排骨卡到喉咙了，他脸涨红，放下筷子，偏过头来咳嗽了起来。 　　蒋乔离韩修最近，她连忙问道：“被噎住了？” 　　韩修缓了一会，用手摁着喉咙，哑声说道：“排骨卡在喉咙里了。” 　　宋舒敏慌忙起身，神情紧张道：“年年，试试能不能咳出来。” 　　蒋乔扶着韩修，飞快说道：“我扶着你到外面，你试着吐出来。” 　　蒋乔把韩修扶到屋檐下的垃圾桶边上，宋舒敏和蒋维均赶忙跟着出来。 　　韩修低头对着垃圾桶，想要把骨头吐出来，骨头却卡在喉咙里纹丝不动。 　　见此，宋舒敏冲着蒋维均说道：“去借辆车，把年年送到医院去。” 　　接着宋舒敏急声说道：“年年，千万别强咽下去，要不然会把食道划破了，我们上医院去把骨头取出来。” 　　蒋乔脑袋飞快转动，说道：“用手扣着喉咙，想想我们在学校担粪浇菜，那粪池……” 　　韩修都不用手扣喉咙，顺着蒋乔的话，想到学校的粪池，就有了强烈的呕吐感，咽道一收缩，猛的就把排骨吐出来了。 　　宋舒敏松了口气，冲着即将跑出去院子的蒋维均大喊：“回来，不用借车了！” 　　韩修捂着嘴巴，双目涨红，说道：“我没事了，我想要去刷牙。” 　　蒋乔拉住他，说道：“出血了没有？” 　　嘴里没有血腥味，韩修摇了摇头说道：“没，我要去刷牙，我有点反胃。” 　　蒋乔把他放开，伸头去看了垃圾桶里的那块排骨，上面没带着血，便放下心来。 　　蒋乔身后的宋舒敏和蒋维均若有所思的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那位怪老头的批命来，要说谁是蒋乔的贵人，那毫无疑问是韩修了。 　　他们之前只以为韩修为蒋乔只挡了一次灾，现在却不那么觉得了。不说，蒋乔到现在为止没生过一次病，韩修确实大病小病不断的。 　　今天韩修为什么摔了，不是因为要去抓住蒋乔，为什么被骨头卡喉咙了，不是因为蒋乔把原本该自己吃的排骨给韩修吃了。 　　合着，韩修一直都在为蒋乔挡灾呢，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而已。这样一想，宋舒敏和蒋维均心里便不好受了，对韩修越发愧疚得不行了。蒋乔无病无灾，连皮都没有磕破过一回，全是韩修在这挡着呢。 　　韩修从洗漱间回来，皱眉说道：“我吃不下饭了。” 　　蒋乔立马说道：“那就不吃了。”韩修现在走路她都怕他摔死，吃饭她怕他噎死，少吃一顿，忍过今天就万事大吉了。 　　宋舒敏想了想，家里现在没有果丹皮、连杏干、话梅都没有，她说道：“我出去买点酸的吃食给年年压一压。” 　　韩修连忙拉住宋舒敏，说道：“不用，姨，你先吃饭吧，酸的东西我也吃不下去，我现在连水都不想喝了。” 　　他本来就不饿，现在满脑子都是蒋乔形容出来的恶心东西，更加吃不下了。 　　蒋乔似随口说道：“妈，话梅有核，果丹皮那么长一条，韩修今天这么倒霉，要是再被噎着了。” 　　宋舒敏目光怜惜看着韩修，立马说道：“那就不买了，今天年年就不吃干的了。” 　　蒋维均不信神神叨叨的事，但事实不由得让他不信，蒋维均赞同说道：“有道理，年年你今天的运气是太差了。” 　　韩修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他看什么都不对劲了，行为小心了起来，但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有坏事发生。 　　接下来半天，他的脚踢到了桌腿，把自己的脚趾踢疼了。除此之外，他还摔了一个热水瓶。 　　于是大家都不敢让他乱动了，让他老实坐在沙发上，要什么跟人开口就好。 　　总算是有惊无险挨到了晚饭时间，全家人的晚饭就是一盆芝麻糊。 　　大家都没意见，韩修今天确实非同一般的倒霉，吃芝麻糊起码能降低点噎着呛着倒霉事的几率。 　　已经过了上辈子韩修的死亡时间了，但蒋乔的心还没有放下来。韩修进去洗澡间洗澡前，她把洗澡间的花洒、架子的牢固程度全部检查了一边，甚至有种从空间里掏出防滑垫铺上的冲动。 　　房间里只开了台灯，蒋乔坐在写字台前，啥也没干，眼睛不眨盯着台上的闹钟看。 　　当时针和分针就要重合时，她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一，蒋乔捂着嘴巴，吐出一口气来，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蒋乔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要说愿望完成后的空落也没有，这一天过去了，她的生活也不会起任何的变化。 　　不过，好歹算是给自己的上辈子一个交代了，她之前想起今年昨日，就悔恨难当，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以后再回想昨天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只是韩修特别犯冲而已。 　　蒋乔沉思了一会，跟她去做高级任务不同，给韩修改命好像特别容易，也许是上辈子十四岁不到的韩修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特别存在感吧，不是什么推动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的大人物。 　　蒋乔收敛回心神，伸手把台灯关了，在黑暗中凭着记忆，畅通无阻的到了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蒋乔就看到韩修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冲着她打着招呼，“早。” 　　韩修和蒋乔即将要去上班，即使年纪还小，但都可以说是个小大人。他们的工资，宋舒敏和李红英都没打算要，就让他们自己收着，为此专门拿着户口本去银行给蒋乔和韩修开了存折。 　　蒋乔捂着热乎乎的红色存折，心道，大人也太高看他们了吧，十七块五的工资还能剩下钱存到银行里去？不过，她不久的将来确是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存折。 　　金秋九月，首都的各个单位上都即将迎来崭新的力量。 　　蒋乔看着饭桌上的一根油条、两个鸡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修直言说道：“姨，我们又不是去考试，你干嘛准备一百分套餐给我们？” 　　宋舒敏笑着解释道：“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懂，这叫讨个好彩头，祝你们上班第一天旗开得胜。” 　　韩修笑道：“有了你们的叮嘱，我们不会出问题的。” 　　昨晚，两家一起吃的晚饭，一晚上四个大人絮絮叨叨对蒋乔和韩修说了很多嘱咐的话，总结来说就是，做事积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做人低调，要尊敬前辈。 　　蒋乔说道：“妈，那我只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和一瓶牛奶，你别让我再吃馒头了。” 　　宋舒敏笑盈盈说道：“行，馒头你可以不吃了，但牛奶一定要喝完，多亏了每天一瓶的牛奶，你们两个现在才能长这么高。” 　　蒋乔和韩修都一米六五了，不管对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来说，他们长高的速度都是惊人的。 　　比蒋乔大几个月的赵雅柔身高一米五五，比起同龄人来不算矮了，但蒋乔足足比她高了十公分，赵雅柔不知道有多羡慕，蒋乔长得又高又白的。 　　韩修呢，只比大他几岁的周鹏飞就矮那么两厘米。 第151章 　　虽然两人第一天上班,但韩修和蒋乔都没有准备新的服装，穿得中规中矩，都是旧衣服。 　　蒋乔穿着黑色的单扣布鞋，黑色裤子,灰色圆领短衫。韩修穿着白色球鞋,蓝色裤子和白色衬衫。 　　不是李红英和宋舒敏对此不重视,而是要是她们给蒋乔和韩修做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这套衣服穿不了几次,就穿不下了。 　　蒋乔和韩修的个子一年窜五六厘米，做衣服改衣服的速度远比不上他们长高的速度。 　　所以即使有那个条件每年四季,一季做两套新衣服,她们也没给蒋乔和韩修做，做什么呀？没等她们的衣服做完，蒋乔和韩修就长高了，衣服就不合身了,又得重新改。 　　韩修吃完早饭，就走到沙发那边,把两个挎包拿起来,转身正好,蒋乔也吃完了,他把绣着蒋乔名字的挎包递给蒋乔。 　　他们的工作包就是上学时用的军绿色挎包,两人都是爱惜东西的人，两年下来,挎包没被磨损多少。包里面装着雪花膏、证件、证明材料、笔记本、笔、水杯、手纸。 　　蒋乔把挎包挎在身上，说道：“爸,我们先走了。” 　　蒋维均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办公室,所以他最后走,负责收拾碗筷。蒋乔、韩修和宋舒敏一起走，同路到大院门口。 　　蒋维均起身拍了拍蒋乔和韩修的肩膀，认真嘱咐道：“好好工作。” 　　蒋乔和韩修齐齐点头，说道：“知道了。” 　　两人把院子里的自行车的脚撑用脚别开，拉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们打着招呼，“蒋乔，韩修这是去上班去，穿得可真精神。” 　　韩修穿着白色衬衫蓝布裤，是显得俊俏又精神，至于她自己嘛，毫不客气说，应该是毫无特色吧，蒋乔看着这位热情的婶子，礼貌的跟人家问好。 　　韩修朝着人群里观望了一会，有些失落说道：“都看不到赵雅柔和周鹏飞他们了。” 　　赵雅柔昨天就去高中报道去了，高中所有学生都要寄宿，需要提前一天报道。周鹏飞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去首钢工作了，申请了单身宿舍，听说周鹏飞非常拼，不仅要求多上夜班，连周日也很少休息。 　　蒋乔开了个冷笑话，说道：“不止赵雅柔和周鹏飞，连乌宝珠和王建国你都看不到了。” 　　乌宝珠和王建国同样考上了高中，听赵雅柔讲，他们几个非常有孽缘，乌宝珠、王建国和许兰兰都和她在同一个班级。 　　韩修用“你在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话”的眼神看蒋乔，谁想看见王建国这个斗鸡眼啊？ 　　一旁的宋舒敏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温柔说道：“你们都长大了，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况且周日，你们也还是可以见面的，要是同事好相处，合得来，你们可以跟同事交朋友。” 　　蒋乔淡淡说道：“妈，恐怕人家嫌我们年纪太小，不愿意跟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交朋友。” 　　这一个多月来，韩修和宋舒敏对蒋乔类似插科打诨的话，已经习惯了，他们都发现了蒋乔比以前健谈了许多，似乎也会开玩笑了。 　　对于蒋乔身上发生的变化，周围的人只能认为是因为蒋乔长大了，到了一定年龄的缘故。 　　出了大院门，蒋乔和韩修跟宋舒敏告别后，骑上自行车往市图书馆去。 　　韩修骑得飞快，大马路上的车子不多，他想骑多快就可以骑多快。 　　蒋乔紧随其后，也没有加速追上去。 　　二十几分钟后，蒋乔和韩修在一扇朱色大门面前停下车子。 　　蒋乔看一下灰瓦红门的仿皇家园林建筑，又看着院墙外的自行车车棚说道：“我们先把车停好了，再进去。” 　　韩修点头应了声，自行车车棚里的车不多，因为图书馆现在都不对外开放了，虽然里面的工人还是照常上班。 　　停好了车，两人泰然自若的步入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是个不小的花园，花木扶疏，环境清幽。 　　韩修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空气，欢喜说道：“我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工作。” 　　蒋乔猜他们能进市图书馆工作，是李红英找的门路。宋舒敏和蒋维均可不认识市图书馆的人。 　　李红英可谓是方方面面都为韩修考虑到了，工作清闲事少，天天准点下班，离家近，工作环境好，冬天有暖气。 　　虽然钱少，但李红英根本不在乎韩修的工资，要是韩修有不想工作的意愿，李红英会立刻让他回家啃老的。 　　蒋乔和韩修走上两层的台阶，步入最中间的大楼的大门。 　　今天是统一入职的日子，人事科已经有三个年轻人在排队办理入职手续了。蒋乔和韩修走过去排在他们后面。 　　轮到蒋乔时，蒋乔报了名字，把证件和证明材料递给人事科的人看，其他办好入职手续的人也没有离开，就在旁边等着。 　　等五人的手续全部办好后，人事科的同志把蒋乔他们领到隔壁办公室，一人发了两身蓝色工装、工作证、工作手册、两双劳保手套、几个本子、几支圆珠笔和一盒笔芯。 　　蒋乔看着捧着的东西，看来即使图书馆的工资福利待遇是出了名的差，但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五个新入职的人里面，两男三女。蒋乔和韩修被分到了外文采编部，其他三人被分到不同的部门。领完了东西，就到各自的部门。 　　外文采编部人少，加上蒋乔和韩修才四个人，顶头领导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性，另一个人员是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 　　万真看着面前两个新到来的孩子，笑眯眯说道：“我看了你们的档案，才十三岁，比我的孙子孙女年纪都小，这样吧，你们叫我万奶奶吧。” 　　郭长青也和善笑道：“你们就叫我郭爷爷吧。” 　　万真和郭长青都是做太奶奶、太爷爷的人了，把蒋乔和韩修当作孩子来看待了。 　　蒋乔和韩修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喊道：“万奶奶、郭爷爷。” 　　相互认识了一下，万真说起正事来，说道：“我们外文采编部管理的书库有两个个，你们两个就负责英文的书库，英文书库书目最多，就锻炼一下你们两个年轻人。” 　　“工作内容也很简单，整理好书架，定期把书籍除尘晾晒，整理好书录，把新到的外文书刊贴好标签上架。” 　　虽然图书馆不对外开放了，但只要单位给开了条子，都能借到书。借书的人少，借外文的书刊的人更少了。 　　不过不是没有，来华工作的外国人，进行外事活动的部门，友谊商店、宾馆、各大研究机构，医院都需要借外文书刊来学习和了解国外发生的新闻。 　　另一个书库是除了中英文之外的外文书，有万真和郭长青负责，不过他们也不是倚老卖老，把最轻松的活留给自己干。 　　除了管理一个小书库外，他们还负责外文借阅登记的事。有人拿着条子来借英文书刊，直接找万真和郭长青，由万真和郭长青登记后，再到英文书库把书拿出来交到借阅人手中。 　　外文采编部没有独立的办公室，蒋乔和韩修的办公桌就在英文书库的门口，两张并排的办公桌，两张椅子，就是两人的工位了。 　　蒋乔掏出手纸来开始动手擦起桌椅来，而韩修转身去看后面的高高的书架，看着浩如烟海，看不到尽头的书，他惊叹说道：“蒋乔，好多书啊，花一辈子的时间也看不完吧。” 　　蒋乔淡淡道：“文学家钱老就把清大图书馆的书全部看完了，他看完的书比这里的外文书刊要多。” 　　韩修转身说道：“我肯定不能跟天才比。”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想学经济学吗，这里面多的是经济学的外文书刊，你平时不会无聊，有得看了。” 　　他们的这份工作，堪称是养老的最佳选择，一杯水一本书一整天这句话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韩修沉默了会，指着书架上的书，语气艰难说道：“蒋乔，这可是外文的。” 　　蒋乔淡淡说道：“我知道啊，我要看这里的计算机相关的外文书刊。你已经把高中的课程自学完，不看经济学的书，你想看什么？” 　　韩修无语凝噎，迟疑说道：“这里面应该有中英文字典吧，看可以，但我得靠着字典才行。” 　　蒋乔说道：“肯定有的，等下我们看书录，把字典找出来。近水楼台先得月，韩修同志，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可不能放过。” 　　两人上午也没什么事可做的，万真和郭长青也没有过来，可见上午一个来借外文书刊的人都没有。 　　蒋乔和韩修就对着书录，把各个书架上放着的是那一类别的书刊熟悉了两三遍，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快到午休的时候，万真过来告诉他们，楼后面有一个锅炉房，需要热饭可以锅炉房热，热水也是去锅炉房打。 　　办公桌底下就有一个热水瓶，蒋乔早上打开时，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热水，显然是两位前辈帮忙打好的。蒋乔和韩修向他们道谢，并打算以后把打热水的任务接过来。 第152章 　　蒋乔拉着半扇书库的大门,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韩修把另外半扇门合上去，想了一下，说道：“吃馄饨吧,天有点凉了,我想吃点带汤的。” 　　两人走出去时,碰到了其他三位刚入职的同事，他们手里拿着饭盒显然相约一起去热饭。 　　一位方脸,穿着黑白格衬衫的姑娘走过来，冲蒋乔和韩修笑道：“我记得你们两个的名字,你叫蒋乔,你叫韩修是吧，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了，刚毕业工作的入职新人，跟上了年纪的前辈聊不到一起去,所以尽管不在同一个部门，他们也合到了一起去。 　　办理入职手续时,蒋乔就把其他三人全部记住,眼前打招呼的人叫贾美燕,被分到了中文采编部。 　　蒋乔淡淡说道：“贾同志,谢谢你的邀请,不了，我们两个没带饭来,准备到外面吃。” 　　贾美燕的眼睛在蒋乔和韩修之间转动了一下，好奇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韩修带着略微炫耀的语气回答道：“我和蒋乔从小一起长大的。” 　　贾美燕“哦”了声,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她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一旁五官窄小的男生，突然嗤笑一声，嘲讽说道：“贾美燕，干嘛要你假好心？人家兜里有钱，跟我们走不到一起去。” 　　韩修感到莫名其妙，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而已，哪里惹到他了？入职的人就五个，韩修自然也记住了另外三人的名字。 　　韩修面色沉静，语气冷冷说道：“陈立华同志，你不用嫉妒，你这一张嘴去说评书，肯定能挣大钱。” 　　另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出来。 　　陈立华的脸色一下子成了猪肝色，狠狠瞪了韩修一眼，转身气愤走了。 　　两位姑娘不好意思冲蒋乔和韩修笑了笑才离开，陈立华毕竟是她们的同伴。 　　韩修撇撇嘴嘟囔道：“简直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蒋乔闻声说道：“这种人不少，只是被你给碰上了，反正和他不在同一个部门，又不在同一栋楼里工作，不会有太多接触的。” 　　其他三人在最中间的大楼里工作，而蒋乔和韩修在右边的小楼里工作。 　　图书馆外面就是一条街道，蒋乔和韩修直接去了一个人最多的小吃摊，要了两碗馄饨。 　　一碗香气扑鼻的馄饨，上面飘着翠绿的小葱花，黄黄的鸡蛋丝，黑黑的紫菜和榨菜条。一碗下肚，韩修的郁闷心情被美食贴慰得恢复过来了。 　　韩修看着街道上的小吃店、面馆、饭店，说道：“以后我们不愁没吃的了，等把这一条街上的店吃过一遍，我们再去附近远一点的地方觅食。” 　　韩修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这让蒋乔不由得在心里好笑，她和韩修至多在这里干两年，两年后他们必定是要走人的。 　　一辈子干着养老清闲的工作，可不是她想要的，她更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她的脑袋可闲不下来，跟上了发条似的，要是卸下发条，她重度悲观的性格就得把自己弄崩了。 　　韩修上辈子的人生过早的凋零了，没有体会过世间的种种的繁华，这辈子蒋乔想让他把世间的美好都体验一遍，而且韩修也是个不甘于无趣的人生的人。 　　两人可吃完午饭回去，韩修趴着睡午觉，蒋乔则走到书架前，把计算机类的书拿出来看。 　　欧美最早的计算机相关课程出现于40年代，华国的计算机专业设立得更晚，只比她的出生早几年。 　　电子计算机发展史不足三十年，书架上的外文书刊不是很多，蒋乔在心里估计，她一个月就能全部看完。 　　蒋乔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来，坐下来边看边做笔记，虽然她已经看了不少古老的网课，但再古老最晚也是九十年代的课程了，知识点和专有名词都有些不同，蒋乔要把这些不同记录下来，免得以后自己太过于超前了。 　　蒋乔花一个半小时把一本书读完后，停下笔，转过身来伸手敲了敲韩修的办公桌，说道：“午休时间结束，到上班时间了。” 　　韩修直起腰，靠在椅背上，用手搓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看着蒋乔办公桌上摊开的笔记本，羡慕说道：“你怎么中午就从来不会感到困呢？明明我们一样大，一样高，饮食习惯也是一样的。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 　　蒋乔淡淡说道：“因为我能忍啊，忍着忍着就不困了。”上辈子她哪有时间午睡？午睡时间她要到学校外面的餐饮店帮工，去洗碗刷盘子。 　　韩修微微拧眉，有些莫名的不开心说道：“又没有人不让你午睡？你忍着干吗？”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你让我睡，我也睡不着，我的脑袋活跃得很。只有晚上临睡前思维才不会那么活跃。” 　　韩修了然的“哦”了声，问道：“下午我们有什么工作？” 　　蒋乔双手一摊，说道：“两周后才进行除尘工作。” 　　韩修无奈的挑了一下眉，说道：“那我只能看书了。” 　　蒋乔起身说道：“我帮你挑。”经济学的专业知识蒋乔虽然现在只记得个大概，但由她来选书，总比韩修胡乱挑一本要来的好。 　　蒋乔看着贴着经济系类别标签的书架，从一架子的书里面挑出一本最基础的专业书给韩修。 　　韩修的英文阅读水平很高的，毕竟从三岁起就开始学英文了，平时看课外书看的都是英文原版小说。虽然早上他在蒋乔露出一副困难的样子，但没看一会，他就渐入佳境，看得入神。 　　下班的电铃响了，韩修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往后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们能把书库的书带到家里去看吗？” 　　蒋乔眼神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工作手册上写有相关的规定，你没有记住？馆内工作人员可以把书借走，只需要登记一下。” 　　这也算是一种员工福利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书库里面的书都能借走，典藏古籍就得领导批条子才行。 　　韩修心虚笑了一下，笑笑说道：“那太好了，我们去找万奶奶登记一下。”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把书带回去可以，但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看外文书。” 　　韩修对大环境也不是一概不知的，他点头说道：“当然。” 　　蒋乔和韩修要把外文书借回去看，对此万真十分惊讶说道：“你们能看得懂洋文？” 　　万真的文化水平不高，是通过招工到这里来的，不同于后世，图书管理员的岗位竞争激烈，那个年代，大家更想到各大工厂里去，清闲的文化单位反而是排在最后的选择。 　　韩修笑笑说道：“不懂可以查字典，一点点看。” 　　万长青边给他们登记，边夸说道：“有毅力，不像我们老一辈人，平时打发时间都是去中文书库那边借书看。” 　　登记好，两人回去把门和窗户都关上，才挎着包朝外走，整栋楼里空荡荡的，只有蒋乔和韩修两人走路的声音。 　　蒋乔和韩修把楼的正门给关上，就听到一阵说说笑笑的说话声，转身一看，冤家路窄啊这是，贾美燕三个新人从里面一起聊着天走出来。 　　蒋乔和韩修都没有靠过去的打算，冯雨出声道：“蒋乔，韩修你们也还没有回去啊？” 　　新人肯定是最后走，冯雨他们等前辈走了，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才离开办公室。 　　她理所应当认为蒋乔和韩修也都是因为要表现一番，才留到最后的。 　　蒋乔示意点了一下头，她看陈立华跟其他新人相处得不错，怎么就看他们就不过眼呢？ 　　仅仅是嫉妒他们有钱出去吃午饭？可冯雨的穿戴更好啊，穿着皮鞋，手上戴着一块崭新的梅花手表。 　　五个人一起走下台阶，贾美燕问道：“蒋乔、韩修你们住哪里？说不定我们同路呢？” 　　韩修问道：“你坐公交回去？” 　　贾美燕点头说道：“是啊，我和陈立华都是坐公交上下班。不过冯雨有一辆新自行车，她能骑车上下班。” 　　贾美燕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里是有一辆自行车，不过那是给她的父亲骑的，只有她的爸爸不用上班的时候，贾美燕才能借来骑几圈过一次瘾。 　　蒋乔淡淡说道：“那我们不同路了，家里把旧的自行车给了我们，我们骑车来的。”蒋乔知道怎么样说话，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陈立华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他好不容易装病能顺利留城，哪知道分配到这个清苦的地方，没有一点油水，拿二十来块的工资就是顶天了，他还不如去边疆的建设兵团呢，一个月的工资都有三十块了。 　　陈立华不着痕迹的去看韩修脚底下的白球鞋，和手上戴着的沪市手表，心里怨愤得不行，哼，还不是靠家里，要不然领着二十块不到的工资，韩修能买得起手表，穿得起白球鞋？ 　　没志气，他就看不惯韩修那副安稳的模样，同样是男的，同样被分到一个没有前途的地方，韩修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瞧着还挺乐意的。 　　陈立华又用余光打量了冯雨几眼，冯雨的父亲是粮站的副站长，母亲是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好差事，而起冯雨长得还过得去。 　　他都十八了，父母都靠不住，他得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了，要是跟冯雨处上了对象，肯定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图书馆里的年轻男人，只有他和韩修两个，只要把韩修这个竞争对手挤下去，那他跟冯雨是谈定朋友了。 　　陈立华的动作全部落入了蒋乔的眼中，原来是雄竞啊，怪不得陈立华看韩修特别不顺眼，她这是被顺带牵连了。 第153章 　　蒋乔随口问道：“我和韩修才十三岁半,你们年龄多少？” 　　陈立华瞪大了眯眯眼，声音尖刻说道：“韩修才十三岁半？” 　　陈立华身高一米七，韩修看起来跟他差不多高，加上被分配工作的,都是初高中毕业生,陈立华以为韩修至少有十六岁了,这才把他看成是对手。 　　韩修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惊讶的？ 　　冯雨和贾美燕也都惊讶得不行,贾美燕回过神来讶异说道：“看不出来，我们以为你们跟我们差不多大呢。我和冯雨差不多十七岁了,陈立华快十九岁了。这么说,你们很小就开始上学了？” 　　蒋乔说道：“按最小入学年龄上的学。” 　　冯雨说道：“那也太小了吧？你们爸妈不担心？” 　　蒋乔含糊解释道：“没人带我们，长辈在外地。” 　　冯雨理解的点了一下头，聊着几句闲话，就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韩修和蒋乔跟贾美燕友好的告别,至于陈立华，只跟冯雨打招呼,韩修和蒋乔当然也不会理睬他。 　　韩修推着自行车出来,等冯雨掉头骑上自行车走了,韩修一边坐上车座,十分困惑说道：“我觉得陈立华看冯雨的眼神不对劲,对她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两辆自行车行驶出去，蒋乔看着往后退的路面说道：“你是想说,陈立华对冯雨最热乎吧。冯雨长得最好看，好看的人有优待。” 　　韩修想都不想说道：“我比冯雨长得好看多了,陈立华对我什么样子？” 　　韩修自小就知道他长得好看,身边的人不断夸他长得俊,他不可能认知不到。更何况韩修身上除了外貌上的点，实在是找不出优点来夸他了，这导致韩修听到夸他长得好的话那不是一般的多。 　　蒋乔淡淡解释道：“因为你是男的啊，陈立华也是男的，对于陈立华来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韩修想了一下，直白说道：“直接说他小心眼呗。”停了一下，韩修突然笑了一声。 　　蒋乔转过头奇怪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韩修含着笑意解释道：“哼，被陈立华嫉妒，说明我有过人之处啊，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乐了。哎，这是第一次有人嫉妒我呢。” 　　虽然韩修长得好看，但却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而嫉妒他。韩修的便宜堂哥韩允文也不嫉妒韩修，他那是直白的想要把韩修的好东西抢过来，不是嫉妒。 　　蒋乔用一秒时间理解了一下韩修的脑回路，语气十分认真说道：“你能这么想，可真是有大胸襟啊。” 　　韩修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蒋乔，我还是喜欢你原来平白的说话语气。” 　　“哟，蒋乔、韩修下班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 　　蒋乔和韩修放慢了行驶速度，回答道：“挺好的。” 　　韩修看到走在前面的宋舒敏了，转头跟蒋乔说道：“姨在前面，我们骑快点追上去。” 　　蒋乔也看见宋舒敏了，她应了声“好”。 　　等近些，韩修喊道：“姨！” 　　宋舒敏回头一瞧，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笑来。 　　蒋乔用脚垫着地，让车子停下来，说道：“妈，上来，我载你。”从这里到家门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走十分钟。 　　韩修也停了下来，跟蒋乔争抢说道：“姨，坐我的车。” 　　宋舒敏看着明显没有清楚认知，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韩修，做出了聪明的选择，她说道：“年年，姨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累到了，乔乔载我就好。” 　　韩修这傻孩子还挺高兴，他觉得宋舒敏这是在关心他。 　　闺女第一次载她，这感觉真不错，宋舒敏关心问道：“上班感觉怎么样？” 　　韩修抢先回答道：“挺好的，部门里只有四个人，两位前辈的年纪比较大，孙辈都比我们大了，他们很和善，让我们叫他们‘万奶奶’，‘郭爷爷’。” 　　宋舒敏露出个放松的笑来，继续问道：“有几个跟你们一样的新人啊？” 　　这回轮到蒋乔来回答了，她说道：“不多，就三个，被分到了其他的部门，办公室都不再一栋楼里。” 　　宋舒敏在心里暗叹一声，虽然她想让两个孩子去做清闲的工作，但同时也希望他们能跟同龄人多交流啊，现在看来是不能如她希望了。 　　韩修压低声音说道：“姨，我们的工作可轻松了，有大把的时间去看图书馆里的书，说不定我退休之前能把书库里的书看一遍下来呢。” 　　听着这充满孩子气的话，宋舒敏是什么小感伤都没了，她笑道：“挺好的，你们喜欢这份工作就行，我们也不强求你们什么。” 　　医院的同事都知道她闺女今年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听她说去市图书馆工作后，同事们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都对这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不以为意。 　　卫慧这个亲奶奶自然也关注蒋乔工作的事，知道蒋乔去市图书馆工作后，她反而心里松了口气，蒋乔的性子老实木讷，一看就不善于交际，图书馆事少，环境单纯，特别适合蒋乔这样性子软不强硬的人。 　　蒋乔和韩修都去上班了，家里没有空闲的劳动力，买菜的活由蒋维均接手了，他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饭后，就去菜市场把菜给买了。 　　蒋乔家的家务活是这样分配的，蒋乔和韩修轮流刷晚饭的碗筷、收拾厨房、倒垃圾、喂鸡、浇菜地、拔草、洗各自的衣服。 　　早饭和晚饭由松舒敏来做，蒋维均买菜、洗他和宋舒敏的衣服、搞家里的清洁卫生。 　　到了家，蒋乔和韩修不厌其烦的把对宋舒敏说的话，再告诉蒋维均、李红英、韩山河一遍。 　　蒋维均说道：“我买了一大块的牛肉，还有两根山药。” 　　宋舒敏说道：“煲牛肉山药冬瓜汤，正好入秋了，得喝点滋补的汤水。” 　　韩山河和李红英自然是要留下来吃饭的，李红英还带来了一只便宜坊的烤鸭来。便宜坊的历史比全聚德更悠久，在李红英这辈人看来，是更正宗的老字号。 　　第二天，蒋乔和韩修早上班时间十分钟到达办公室的走廊。 　　蒋乔右转走进了两位前辈的办公室，直接拿起门口处的暖水瓶说道：“万奶奶，郭爷爷，以后我们部门的热水就由我和韩修来打。” 　　蒋乔说得真心实意，万真笑眯眯说道：“好，那就辛苦蒋乔和韩修了。” 　　郭长青也笑呵呵说道：“那谢谢你们了。” 　　蒋乔说了声“不客气”，拿着暖水瓶离开。 　　韩修这边已经把书库的门开了，正把窗户逐个打开呢。 　　蒋乔把挎包放下，拿起两个暖水瓶说道：“韩修，我去打水了。” 　　韩修转头说道：“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打两瓶热水，蒋乔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做到，但韩修就是想要跟蒋乔一起去。 　　蒋乔无所谓说道：“好，我等你一下。” 　　上班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蒋乔和韩修可不想玩忽职守，工作时间都不在工作岗位上，一人提着一个暖水瓶，快步走去楼后面的锅炉房。 　　在锅炉房又遇到冯雨他们，新人嘛，擦桌子打水这些杂活肯定得自觉做。知道韩修的年龄后，陈立华对韩修的敌意没那么大了。 　　但他对韩修还是嫉妒，想要他跟韩修打声招呼是不可能的。陈立华当看不见韩修，韩修同样无视了陈立华。 　　韩修刚走出社会，还学不会圆滑，爱憎分明全部表现出来，陈立华为人倒是有几分圆滑。 　　可韩修骑的自行车是旧的，戴的手表比冯雨的要差一等，韩修的家境肯定比不过冯雨。他这个粮站副站长的未来女婿自然不屑于韩修相交。 　　蒋乔和韩修按部就班的每天上下班，不同于其他工作单位的是，他们周一休息，而不是礼拜天休息。礼拜天对于蒋乔和韩修来说还是最忙的一天，拿着批条来借外文书刊的人最多。 　　万真和郭长青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蒋乔和韩修这两个年轻人，哪能让两位老前辈爬上架子去取高处的书，自然是由他们来取。 　　蒋乔和韩修上了一个月的班，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十七块五毛。 　　韩修一脸喜滋滋的看着手里的几张毛票，从财务科回来后，把钱递给蒋乔说道：“给你，说好了的，我的工资全部给你。” 　　蒋乔毫不犹豫的把钱接过来，放在裤兜里，说道：“上了一个月的班，我们一共花了三十块钱和二十四斤粮票，工资我们留下三十块用做下个月的伙食费。我们都上班了，不太好再从长辈那里拿伙食费。” 　　一碗炸酱面两毛五，要是省着点花，一个月七八块午餐费足够了，不过蒋乔和韩修那是亏待自己的人？ 　　天天中午吃面、包子、烧饼、馄饨、饺子是不行的，他们每隔两天就要上一次国营饭店，点上一道正经的纯肉菜，一道纯荤菜差不多就要一块了，所以伙食费这就上去了。 　　韩修点头答应了，他认为自己有工资了花自己的工资是理所应当的事。 第154章 　　下班时,大家几乎都一脸高兴往外走，发工资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陈立华看着周围人开心的样子，心里不屑，才十七块五而已,他家每月领着困难补助金就有十七块了。 　　十月正是吃枣子的好时候,不少的农户从城郊挑着自家树上摘下来的枣子进城来卖。 　　蒋乔看着不远处巷子口装着枣子的簸箕,上面青褐色的枣子又大又圆。 　　蒋乔微微转过头来，说道：“韩修,我们买点枣子回去，发工资了,总得买点东西回去孝敬一下长辈。” 　　她原本想把五块钱上交,让宋舒敏买肉回来，大家一起包饺子吃一顿的。 　　现在想想，太麻烦了，和面剁馅擀饺子皮包饺子起码得大半天下来了。 　　韩修笑道：“好啊,我都没好意思提，午饭钱和借看费把我的工资花得一毛不剩了,买枣子的钱就从零花钱里扣吧。” 　　蒋乔心里好笑,韩修是认真的？真以为自己会有缺钱的那天,要把那块百达翡丽手表给卖了？ 　　枣子一斤八分钱,蒋乔买了六斤。 　　韩修把他挎包里的东西全部放到蒋乔的挎包里去,六斤的枣子把韩修的挎包鼓成一个大包。回到家后，分出两斤来送到韩家去。 　　两家的大人吃着枣子觉得甜到心里去,孩子多有心啊，除去下个月的伙食费,把钱全用来买水果孝敬他们了。 　　蒋乔手里还剩下两分钱,没有全花光,但大人都选择性遗忘了。 　　时间就这样从指缝中溜走，日头一天比一天下落得快，树木的叶子一天比一天黄皱。 　　蒋乔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经历了几百次的青春期。 　　这天上着班呢，蒋乔就感觉自己身下不对劲呢，她一想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蒋乔面上不变的掏出手纸来，起身去了卫生间。 　　韩修全神贯注看着书，根本没注意蒋乔发生了什么事，连蒋乔离开了座位都不知道。 　　第一次来的量少，都没有沾到裤子上，蒋乔用手纸做了一条护垫垫上。 　　她空间里倒是有不少的卫生巾，可用过后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要是她生活在乌家，根本不用担心怎么处理使用过的卫生巾，往郊外的垃圾场走一遭就是了，反正乌家人毫不关心她的去处。 　　可现在不说处理的问题了，连藏废弃卫生巾的地方都没有啊，蒋乔买卫生巾的时候，就没有把废弃的卫生巾往空间里藏的打算，太恶心了。 　　虽然现在空间里也有不少垃圾，可都是些食品包装袋，不能相提并论。 　　蒋乔忍不住微微皱眉，她看来是要用上月事带了，虽然友谊商店里面有卖外国产的卫生巾，但要用上恐怕得费上一波周折。 　　蒋乔没用过月事带，上辈子她见过周围的女性用过。上辈子蒋乔长期营养不良，挨饿挨冻，二十来岁才来月经，那个时候国内已经能自主生产卫生巾了。 　　直到下班回家，韩修也没有发现蒋乔有什么异常，因为蒋乔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进了客厅后，蒋乔轻声说道：“妈，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你跟我进房间。” 　　韩修一脸好奇的看着蒋乔和宋舒敏。 　　将房门关上，蒋乔小声语气平静说道：“妈，我来月经了。” 　　宋舒敏一愣后，感慨说道：“我这就去把要用的东西拿来。” 　　蒋乔看着宋舒敏手上的东西，惊讶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宋舒敏拿着一小块卫生巾，介绍道：”这个是卫生巾，你撕开来，直接垫上去就可以了。” 　　卫生棉二十年代就发明了，宋舒敏出生于三十年代末期，外婆又是个留过洋有见识的知识女性，在沪市那样大的城市，自然有门路能给外孙女买到卫生巾。 　　宋舒敏手里的卫生巾是她特地从友谊商店弄来的，一毛钱一片，贵是贵，但这个钱不能省。 　　蒋乔点头说道：“妈，我懂怎么用了，我这就把换上。” 　　等蒋乔换完卫生巾回来，宋舒敏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月经没走之前，不要碰冷水，一天吃两块李奶奶给你的阿胶红枣膏，等一下我给你煮碗红糖鸡蛋水。你好好休息，要不然以后要受罪的。” 　　真心能换来真心，蒋家人对韩修处处上心，李红英自然也对蒋乔用心。 　　眼看着蒋乔逐渐长大，就要步入青春期了，她专门去同仁堂熬了两盒的阿胶红枣糕给蒋乔送来，材料用的是最好的东阿阿胶和和田玉枣。 　　虽然宋舒敏叮嘱了她要好好休息，但蒋乔自认为没那么娇弱，注意不要受寒就好。 　　上辈子她的大姨妈迟迟才来，可来了之后，却不是月月有规律的到来。 　　经历了重大的精神挫折与打击后，她长期处于悲观的负面情绪中，大姨妈半年甚至一年才来一次，每次来都疼得她冒一身冷汗、呕吐。 　　宋舒敏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水放到八仙桌上，朝里叫道：“年年，乔乔出来吃东西。” 　　听到有吃的，韩修永远比蒋乔先一步走出房门，他开心问道：“姨，有什么好吃的？” 　　宋舒敏笑着说道：“红糖鸡蛋，快过来吃，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蛋花，特地做成了窝蛋。上了一段时间的班，看看你的小脸白的，你和乔乔要好好补补气血。来来，天气凉了，我给你们倒温水洗手。” 　　蒋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妈是要把韩修当成闺女养吗？她只好走到屋檐下排队洗手。 　　经期的到来没给蒋乔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只是她妈时刻盯着她不能碰自来水，每天都要吃补气血的阿胶红枣膏和红糖窝蛋。韩修也跟着蒋乔吃了一周的红糖窝蛋。 　　树叶全部落光，只剩下了黑秃秃的枝干，早晨的路边上覆着一层白色的霜，蒋乔和韩修骑车上班时要开始戴上手套了。 　　今天是定期除尘的日子。蒋乔拿着水盆和抹布递给韩修，说道：“你去打水吧。” 　　韩修有点不乐意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打水洗抹布，我也想要用鸡毛掸子扫灰。” 　　蒋乔扬起了手里的鸡毛掸子，理所应当说道：“因为我喜欢扫灰，你想要跟我抢活干吗？” 　　韩修解释道：“每次都是你干的活多，这不公平。”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天不冷了嘛，以后每天早上就由你一个去打热水好了。” 　　蒋乔这样说，韩修心里好受了点，飞快回答道：“好，以后打热水的活我来。” 　　蒋乔把书库的大门关起来，防止韩修进来，韩修之前问她为什么把门关上，蒋乔是用不想灰尘飞到走廊外面糊弄他的。 　　整个书库里面就她一个人了，蒋乔从空间里拿出小型的静音除尘仪出来，将除尘仪上面的撑杆拉出来，然后打开开关，把除尘仪贴着一排排的书面，扫过一个个的书架。 　　原本蒋乔可以不避着韩修的，但谁叫她之前跟韩修撒谎说，她两年之内不能变出新东西来呢。 　　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将全部的书架和书籍表面除了一次尘，蒋乔把吸尘袋子里装的灰尘倒到垃圾桶里。 　　然后把门打开，朝走廊里面无聊在水盆里甩抹布的韩修说道：“好了，可以进来擦书架了。”其实书架已经很干净了，不过总得让韩修干点活，要不然他心里过不去。 　　韩修一扫而空脸上的无精打采，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在门口，把两块抹布拧干，递给蒋乔一块。 　　蒋乔也得跟着一起擦，要不然韩修能磨叽到下班时间。 　　果然，韩修没擦几个架子，蒋乔就走到他旁边说道：“其他的书架，我擦完了。”说着，把手里的抹布递给韩修，倒脏水清洗抹布的活是他的。 　　韩修接过来说道：“那我把这个擦完，就可以完工了。” 　　蒋乔站在旁边，说道：“嗯，我等你一起去洗手。” 　　洗完手回来，韩修把两块抹布摊开在窗檐上晾晒，然后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友谊雪花膏来擦手。 　　韩修边擦边问道：“你擦了没？” 　　蒋乔说道：“擦了。”她和韩修各自的挎包里都装着两盒雪花膏，雅霜是用来擦脸的，友谊的用作护手霜。 　　下班时，自然是碰上了冯雨他们。其实每次午饭时间和下班时间两伙人几乎都能碰上。 　　蒋乔发现了，冯雨跟陈立华走近了不少，已经隐隐把贾美燕排除在外了。看来陈立华的追人的手段，让冯雨很受用啊。 　　天冷了后，陈立华每天帮冯雨热饭，打热水，还经常跑到冯雨所在的部门帮她的忙。 　　陈立华的举动放在后世不算的，但放到现在，就太过于热情大胆了。 　　冯雨从来经历过这种热烈的追求，自然是被陈立华的攻势给打动了。 第155章 　　遇上了,蒋乔和韩修也不用刻意跟他们一起并排走，相互之间点头示意一下，蒋乔和韩修快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当韩修从陈立华身边走过时，陈立华嗅了嗅鼻子,一脸鄙夷说道：“韩修,你不会擦了女人用的香膏了吧！你身上那股香味好浓啊！” 　　冬天了,韩修擦的雪花膏量自然是多了点，身上的香味就浓郁了起来。 　　韩修读书时,也会天天用雪花膏擦脸和手，班里的同学当然也能闻到那股香味,不过他们跟韩修不熟,人也比较单纯善良，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韩修的耳尖红了，他转头想要说些什么，被蒋乔拉住了衣角。 　　蒋乔回过头来,语气平静解释道：“应该是韩修帮我拧开雪花膏的时候，沾上了雪花膏的香味。” 　　不论什么时候,男生太过于注重皮肤护理,总是要遭到一些人非议的。 　　就用雪花膏擦个脸擦个手怎么了？洁面奶、面膜、香水,韩修都没有用上呢。 　　贾美燕打着圆场说道：“蒋乔,你用那种雪花膏啊？” 　　蒋乔说道：“百雀羚的。” 　　贾美燕笑道：“怪不得韩修身上也带着香呢,百雀羚的雪花膏香味最浓了。” 　　陈立华冷哼一声，眼神不屑的看着韩修,冯雨咳了一声，他的表情才收敛了一点。 　　骑车回家的路上,韩修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蒋乔试着安抚他,说道：“你不要多想了，你每天擦脸擦手，等过个二三十年，你看起来肯定比同龄人年轻个十岁不成问题。” 　　韩修有点微微的娃娃脸，脸又过于白净，本来看着就挺年轻的。 　　韩修的脸色缓和了点，哼了一声，说道：“只要我不在意，陈立华的话就对我造不成影响。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天天擦脸擦手的，是奶奶和姨嘱咐我的，我当然要听她们的话了。长辈之命不可违。” 　　韩修把他爱臭美爱讲究的锅推到李红英和宋舒敏身上，蒋乔点头顺着他说道：“你说得对，都是我妈和你奶奶的错。” 　　韩修郁闷了半路，就把陈立华鄙夷他的话给抛开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陈立华再问，蒋乔就坦坦荡荡的说，韩修是沾上了她身上的香味。 　　韩修和蒋乔不肯承认，陈立华对此也没办法。贾美燕和冯雨不管心里信不信蒋乔的说辞，但表面上她们是摆出了一副相信的样子来。 　　黄沙弥漫，天地间混沌一片，明明是早晨，昏黄的天色，却让人觉得已到了黄昏。 　　整栋屋子门窗紧闭，客厅的门被敲响了，宋舒敏起身去开门，她没有把门打开，只开一道缝隙，李红英飞快窜了进来。 　　韩修问道：“奶奶你怎么来？” 　　宋舒敏伸手想给李红英拍拍衣服上的沙尘，被李红英制止了，李红英说道：“小宋，不用拍，我等下还得走呢。” 　　李红英看着韩修，哄着道：“年年，你就请假在屋里好好待着，可不能出去。” 　　闻言，韩修一脸不乐意。 　　往年扬尘天气，他都是躲屋里的，上了中学也是，每年的十二月，来年的春季，一遇上沙尘天，他直接不去学校，蒋乔也跟着一起不上学待在家里。 　　不过上班可不同于上学，经常请假可不行，领导同事都会有意见的。 　　这次蒋乔不会一起请假了，她要去上班，韩修就不情愿了。 　　蒋乔说道：“李奶奶，韩修不去上班，我给他请假。” 　　不说心肺问题，扫地扬起的灰尘都能让韩修的右眼涩疼，直接把脆弱的右眼暴露在沙尘中，韩修的右眼怕是别想要了。 　　韩修右眼的遗留问题大人都没发现，他们不同意让韩修出去，担心的是韩修的肺部。 　　李红英惊讶的看着宋舒敏，宋舒敏笑着解释道：“不是我们不心疼乔乔，乔乔的身体没问题，你看看我们一个个都要上班，乔乔能请一次家，难道以后次次都要请？注意防护，掩住口鼻没有问题的。” 　　韩修再不乐意，也知道请假是为他好，蒋乔出门前，韩修郁闷说道：“蒋乔，下班回来前记得帮我借本书回来。” 　　看了一段时间经济学的书刊，韩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觉得经济学理论和效应有趣极了。 　　蒋乔把口罩和帽子戴上，还用一块劳动布把头连同颈项给围住了，才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蒋乔闷声说道：“妈，你上来，我骑车载你，快点。” 　　平时都是一起步行到大院门口的，但今天特殊，谁也不想在室外多待。 　　宋舒敏没有犹豫，立马坐上了后座，抱着蒋乔的腰。 　　蒋乔先载宋舒敏到公交站，再飞快骑车去上班，虽然扬沙尘了，但没有影响到蒋乔看路况。 　　蒋乔在车棚里把全身拍了个遍，再飞快跑进图书馆里，把口罩、帽子、头巾解下来后，蒋乔走进了万真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说道：“万奶奶，韩修生病了，今天请病假。” 　　外文采编部没什么活，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一个人就能胜任整个部门了。 　　韩修请假也不算是吃空饷，上满一个月的班，才能领到十七块五，要是请假了，请一天扣一天的工资。 　　万真关心道：“韩修没事吧？生什么病？” 　　蒋乔解释道：“他的肺不太好。” 　　以后韩修请假的次数不会少，不能次次编一种病出来骗人。 　　蒋乔这么一说，万真就明白了，她摆摆手说道：“没事，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也批准了。以后韩修要请假，说一声就行。” 　　蒋乔说道：“那谢谢万奶奶，对了，今天你们还需要打热水吗？” 　　锅炉房的接水处是露天的，不在房子里，今天要是去打热水，肯定会有沙尘落到水瓶里。 　　郭长青笑道：“不用了，昨天打的热水还剩半壶呢，够我们两个喝的了，你也不要去打热水了，要是没水喝，过来倒。” 　　蒋乔说道：“我有水喝，书库里的暖水瓶还有水呢。” 　　其实没有了，她和韩修都是喝水大户，每天一人半壶水刚刚够喝的。 　　暖水瓶里没水了，她有空间啊，里面有不少的瓶装矿泉水呢。 　　午饭蒋乔也不打算出去吃了，她从家里带了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蛋来当作午饭，书库里有暖气，放在暖气片上热一下，就能吃了。 　　十二月韩修只拿到了八块九的工资，这可把韩修郁闷得不行，一脸的闷闷不乐。 　　出了财务室，同样来领工资的陈立华语气嘲讽道：“韩修，你可真能耐，一个月就上那么几天班，你这么爱生病，上什么班啊，直接回家歇着不行啊。” 　　明明陈立华对韩修不屑，却十分关注韩修，也是十分的奇葩了。 　　韩修冷笑一声，含着笑说道：“我当然可以回去歇着，陈立华你也想回家不工作吧，可惜啊……” 　　可惜什么，当然是可惜是陈立华没有那个资本，韩修他没有看不起穷人家的孩子，但陈立华这个人实在是太烦人了。 　　冯雨看着韩修，说道：“韩修，陈立华他家八代贫农，这是多光荣的一件事，你怎么能看不起他呢？” 　　冯雨之所以帮陈立华说话，是因为她对陈立华很有好感了，就差正式确定关系了。 　　蒋乔淡淡道：“冯雨，韩修祖上几十代都是贫农。” 　　比就比，谁怕谁啊。 　　韩修得意说道：“蒋乔说得对，我祖上都是农民，还是雇农呢。” 　　韩山河就是因为家里受到了压迫剥削，才选了一支让他看到希望的队伍，入伍参了军。 　　这下，冯雨和陈立华没话可说了，总不能说祖辈几百代都是贫农吧，说不定那时候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先呢。 　　韩修的低落情绪是显而易见，回到家里长辈都纷纷安慰他，韩修的精气神才好了点。 　　七六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元旦刚过不久。 　　这天看似很平常没有任何区别，蒋乔和韩修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借阅和归还记录，图书馆内突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蒋乔抬起头来担心的看了韩修一眼，自己心里不可避免也有点感伤，那位可亲可敬，操劳一生的人离世了。 　　韩修把广播听完，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着蒋乔，迟疑说道：“蒋乔，你有没有听到……”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蒋乔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到了。” 　　韩修喃喃说道：“怎么可能呢？” 　　韩修对母亲的死亡感触不是很深，张文珍去世时，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长大后，也没人在他面前提母亲的事。 　　只有去京郊祭拜回来，韩修需要两三天还能缓过来。韩修只是全国人民当中的普通一员，但这会他有了亲人去世的悲痛。 　　蒋乔抿了一下嘴唇，轻声说道：“你可以去送别。” 　　不止韩修不相信这个消息，全首都、全国甚至其他国家的人都不太敢相信。 　　蒋乔朝里面不愿意出门的韩修说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家的长辈自有单位组织进行集体告别。她和韩修两个群众要到街上去。 　　韩修红着眼眶，说道：“我这就走。”两人都穿着一身黑，步入凛冽的寒风中。 第156章 　　伤痛会逝去,敬仰却永存。时间来到七七年的春天，街头巷尾搭的棚子慢慢的被撤去。 　　贾美燕说道：“蒋乔，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韩修一脸疑惑，蒋乔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拿着两个饭盒的陈立华,说道：“好啊,你想到哪里去说。” 　　贾美燕笑道：“我今天也出去吃，我们边走边说。” 　　工作一年半多了,她现在每个月能拿到差不多三十块的工资，她妈每月给她三块钱的零花,出去吃一顿午饭她还是能吃得起的。 　　贾美燕知道蒋乔和韩修形影不离的,即使避着韩修说话，事后蒋乔也会把事情告诉韩修。 　　她压低声音说道：“蒋乔，你能不能劝劝冯雨，我觉得她跟陈立华不合适。” 　　冯雨和陈立华不可能时时凑在一起,更多的时候跟贾美燕走得更近，贾美燕是个宽厚好相处的人,冯雨大的毛病也没有,两人已经是好朋友了。 　　蒋乔淡淡说道：“你肯定劝过她了吧,她都不听你的,更不会听我的了。” 　　贾美燕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试试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冯雨跟陈立华处在一块。你是不知道，陈立华家里的条件有多差,找对象当然要找个条件好点的，对不对？” 　　贾美燕也是真得无奈,她暗中提醒了冯雨好几次,要是跟陈立华结婚,她以后是要过苦日子，冯雨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眼看着冯雨要和陈立华谈婚论嫁，见家长了，她就直接跟冯雨说了，劝她跟陈立华分手，哪知道冯雨生气了不搭理人。 　　蒋乔看到了贾美燕脸色的愁色说道：“冯雨跟你生气了吧，人是她自己选的，你不能替她做决定，说多了反而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需要我劝她，你看得明白，冯雨的父母当然也得看得明白，他们不会同意的，肯定会劝冯雨的。” 　　要是冯雨连父母的劝告都不听，死命要跟陈立华结婚，那就是她自找的了。陈立华想从岳家拿到好处，可冯雨没有兄弟姐妹嘛？哪里轮得上他这个不被看好的女婿。 　　其实往好了想，只要陈立华家的日子比不上冯家，他就不敢对冯雨太过分，还得哄着冯雨。 　　贾美燕看到蒋乔不为所动，叹息说道：“希望如此吧，反正该劝的我都劝了。” 　　韩修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等贾美燕走了，韩修惊讶说道：“贾美燕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大人的事，你才十五岁。” 　　蒋乔心想，大概是看我老成吧。蒋乔身高都有一米七二了，身上穿的衣服给一个中年妇女穿也毫不违和。 　　别人一看，就会把她当作十九二十的成年人来看。贾美燕即使知道蒋乔的年龄，也会下意识的忽略。 　　蒋乔坐上自行车车座，说道：“等一下我要去家附近的邮局取个包裹。” 　　韩修“嗯”了声，说道：“谁给你寄来的？” 　　前两天有邮递员到家里说，蒋乔有一个包裹要去领，大家都想不到谁会给蒋乔寄东西来。 　　蒋乔打了个关子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上辈子有一次同事在办公室里外放一个访谈，蒋乔听了一耳朵。访谈人是一位苏绣大师，她的绣品可是被当作国礼送给外宾的。 　　这位苏绣大师老家在苏市下面的一个村庄里，七十年代她还没有成名，只是一位靠去绣站领绣品回家绣挣点补贴的农村妇女。 　　七六年，她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她那句，要是当时家里再多有五十块钱，我一定下定决心把我女儿送去医院，女儿的耳朵就不会聋了，蒋乔到现在也没有忘。 　　蒋乔就知道这点信息了，本着值得帮就帮的原则，她七五年底按着在访谈上听到的地址，汇去了一百块钱。 　　为了避免那位苏绣大师把钱退回来，蒋乔寄了一块白色绸缎给她，让她绣一幅猫扑彩蝶图，一百块就是绣品的报酬，蒋乔没说什么时候要，只是让她看着办，绣好了就寄过来。 　　蒋乔领了包裹回来，直接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大大的正方形油包，蒋乔把油包展开。 　　一旁的韩修迫不及待问道：“这是什么啊？包着的不会是衣服吧？” 　　蒋乔没说话，把绣品展开在写字台上。 　　韩修“哇”了声，然后回过神来，朝外喊道：“姨，叔，你们快过来看好漂亮的东西啊！” 　　花园中的一角，春意盎然，白色蓝眼睛的波斯猫站在一块竖起的大石块上，前爪伸到半空中，湛蓝的眼睛瞪着围绕着花丛飞舞的各色彩蝶，下一秒就要跳跃着扑上去。 　　韩修惊叹道：“好漂亮啊！” 　　宋舒敏惊讶道：“这是苏绣吧，这绣艺真是一绝。谁绣的？这东西乔乔你怎么得来的？” 　　蒋乔拿着油包底下的一封信，淡定解释道：“我在饭馆吃饭时，听到了旁边的食客在说，苏市的某个地方的某个绣娘手艺很好，给他闺女绣的喜被非常好看，我就起了心思，按着听到的地址，寄去了材料，付了一百块的报酬，让这位绣娘帮忙绣一幅作品。” 　　宋舒敏目不转睛看着绣面上那只猫说道：“有点贵，不过这钱花得真是值得，乔乔，好好保存好这副绣品，这可是精品。” 　　不允许私下买卖，手艺人现在不值钱，绣娘只能去绣品厂打工，一个月领三十出头的工资，如果去不了绣品厂，只能另谋生计了。 　　蒋乔说道：“我知道。” 　　蒋维均说道：“可惜不能挂起来。” 　　宋舒敏见韩修看得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便问道：“乔乔，我再出一百块让那位绣娘再绣一幅。” 　　蒋乔一听就知道宋舒敏打算给韩修也弄来一幅绣品，诚然现在看起来一百块一副绣品是单好生意。 　　但蒋乔知道自己占了那位苏绣大师的便宜，再者蒋乔担心改变那位大师的人生轨迹，便摇了摇头说道：“妈，绣不了，这幅绣品应该还是我在信里说说了很多好话，人家才答应绣的，人家可不缺单子。” 　　韩修移开视线，摇头说道：“姨，我不要，反正这副绣品我也能随时看。” 　　宋舒敏遗憾说道：“那好吧，啧，这绣技真好，把猫绣得跟真似的，活灵活现的。” 　　观赏了一番，宋舒敏说道：“乔乔，收起来吧，放进楠木箱子里，跟绸缎放在一起。” 　　等宋舒敏和蒋维均离开了，韩修立马冲蒋乔眨眨眼睛说道：“什么食客？我怎么不知道？蒋乔根本没有这回事，是你骗人的对不对？” 　　蒋乔痛快承认道：“对，我是胡诌的。这副绣品是我用魔法变出来的，通过邮局不过是遮人耳目。” 　　韩修做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蒋乔挥手说道：“你先出去，我要看魔法世界送来的信。” 　　韩修眼睛牢牢盯着蒋乔手里的那封信，不舍的离开了。 　　蒋乔把信拆开来看，信上说，这副绣品的报酬用不了一百块钱，她的女儿去年生了场大病，她就把这一百块钱用来付医药费了。 　　现在家中实在是困难，不能归还多余的报酬，只能先欠着，不过请蒋乔放心，钱她是一定会还的。 　　蒋乔看完后，把信收进空间里，她不打算写回信，从信中她知道那位未来的苏绣大师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她不会为了还钱而砸锅卖铁，把自己逼死的。蒋乔相信等她还钱的时候，这笔钱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晚上的时候，宋舒敏敲响了蒋乔的房门。 　　蒋乔听到敲门声，把写字台上的东西都收进空间里，露出最下面的报纸，然后说道：“请进。” 　　宋舒敏把十张大团结递给蒋乔，说道：“闺女，这给你。你裤兜里应该没钱了吧。” 　　蒋乔和韩修这一年抽条人显得更瘦了，但饭量却是蹭蹭往上涨，每月的午餐费自然也随之上涨，可以说两人工作了这么久，工资花得一分都不剩。 　　蒋乔不客气的收下了，说道：“谢谢妈。” 　　宋舒敏看着写字台上摊开的报纸，掩饰住心里的可惜，闺女聪明绝伦却只能干一份一眼看得到头的清闲工作。 　　宋舒敏问道：“乔乔，单位里有没有工农兵大学名额啊？有的话，你和年年争取争取。” 　　宋舒敏当然对工农兵大学不以为意，但总归有个大学的名头在。宋舒敏是不知道韩修的真实文化水平的，虽然她知道韩修爱看图书馆的书，但大家都不知道韩修到底再看什么书，只以为韩修在看闲书杂记。 　　能上工农兵大学并不考究一个人的文化水平，主要是以思想和成分为评选标准，这两样对韩修来说都不是问题。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有我也不想上，韩修也不想上。” 　　宋舒敏对蒋乔的回答并不失望，又跟蒋乔聊了几句工作的事，就离开了。 第157章 　　另一边,韩修房间里，蒋维均坐在韩修正对面，犹豫说道：“年年啊，你最近早上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裤子湿了？” 　　韩修一脸茫然,然后飞快摇头,说道：“叔叔，我都多大了,我三岁以后就不会尿床了。” 　　韩从文远在沪市，两三年才回来一趟,不可能时时关注到韩修的成长的。 　　韩从文没有兄弟,韩修身边只有蒋维均这一位像父亲一样男性长辈。 　　韩修十二岁后，韩从文就写信拜托蒋维均必要的时候，对韩修进行一些青春发育期的指导。 　　蒋维均等了三年多，韩修除了长高点,人瘦了点，没有什么变化。胡茬、变声、什么变化都没有。 　　蒋维均和韩从文交流一番,又结合两人知道的情况,正常来说,这些变化最迟十四五岁左右就该产生了,可韩修还是一副稚嫩的样子,连脸都没有长开。 　　蒋维均和韩从文都有点慌了，担心韩修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或者说,才表面上来看没有发现韩修的变化，所以蒋维均才来当面问清楚。 　　蒋维均一听,就知道韩修那啥没来。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看着韩修清亮无辜的眼睛,清咳一声，说道：“你就当叔叔问错问题了，年年啊，你不是跟周鹏飞要好嘛，平时可以多跟他聊聊，聊一些男孩子的话题。” 　　韩修认真说道：“叔叔，我跟周鹏飞很难碰面。你看，他周日休息，我周一休息，只有过年过节时才碰得上。” 　　周鹏飞一个一级工，工资加上加班补贴，一个月领到的工资都快比上一个三级工了，可见他到底有多拼。 　　蒋维均说道：“你们可以写信沟通嘛。” 　　韩修做出一个“叔，您在逗我吗”的表情。 　　蒋维均拍了一下韩修的肩膀，说道：“好了，年年，把你脸上的表情收起来。叔叔这不是见你这些年都没有交到一个新朋友，才想着让你跟周鹏飞好好沟通嘛。” 　　韩修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我也不需要新朋友啊，有蒋乔在，我没感觉我孤单。” 　　蒋维均站起来，看了韩修一会，说道：“那什么，要是你尿裤子了，一定要告诉我。” 　　韩修毫不在意，没把蒋维均说的事情放在心上，说道：“嗯嗯，我知道了。” 　　蒋乔也认为韩修发育有些迟缓了，看样子都没有进入青春期。 　　蒋乔观察了一下，韩修除了正常的生理状况没来，没有什么问题，这两年勤于锻炼，连换季时感冒的次数都减少了，她也就不替韩修着急了。 　　蒋乔上了那么多次的初高中生物课程，指望她对这些两性生理的事羞涩那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七十年代中学也有生物课程，但老师对这些事都是闭口不谈的，生物教科书上也没有相关内容，所以韩修才对蒋维均的话茫然不解，理解不到点上。 　　转眼大量的瓜果上市了，意味着正式进入夏天了。 　　赵雅柔从学校卷铺盖回来那天，正好是周一，蒋乔和韩修的休息日。 　　赵雅柔把自行车上的东西抱下来，放进自己房间里，都没收拾，就出门想要去找蒋乔聊天了。 　　虽然赵雅柔和蒋乔不经常见面，可赵雅柔就是喜欢去找蒋乔聊天，特别是聊一聊学校里的人和事，有些话不能跟同班玩得好的女生说，但可以跟蒋乔说，不用担心这些话漏出去。 　　林月云坐在客厅踩着缝纫机，给孙子做小衣服，赵雅柔的三个哥哥都在外地当兵，大哥已经前年结婚了，孩子现在都一岁多了。 　　林月云见赵雅柔急急忙忙出门去，便出声问道：“干什么去？” 　　赵雅柔见偷溜不成，停下来，笑道：“妈，给我小外甥做衣服呢，我去找人聊天。” 　　林月云招手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月云看着女儿娇柔可人的脸蛋，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不要随便大笑，一脸笑嘻嘻的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要去隔壁蒋家，我也不反对你去。我跟你说，韩修也在隔壁，你要跟他多接触接触。” 　　虽然女儿比韩修大，但女大三抱金砖啊，再说了只大了几个月而已，一切都是可能的。韩修是独生子，将来家里的家产都是他的，长相也合林月云的意，被林月云列为未来女婿的人选之一。 　　赵雅柔知道她妈抱着什么心思，皱眉恼怒道：“妈，你在说什么？韩修哪里好了？连周鹏飞都不如，你看不上周鹏飞，居然看得上他？我才不要听你的话呢！” 　　说完，不等林月云说什么，赵雅柔恼着一张脸快步走出去屋子。 　　赵雅柔有慕强心理，在她看来，韩修除了有一对身处高位的爷爷奶奶，一位前途无量的好爸爸，其他一无是处，处处都比不过她，她才不会想要跟这样的人处对象呢！ 　　更何况，与林月云喜欢斯文俊秀的长相不同，赵雅柔更喜欢阳刚英武的长相。韩修连样貌都不符合赵雅柔的要求。 　　蒋乔看着赵雅柔脸上残存的的气恼之色，问道：“要喝水吗？” 　　赵雅柔摇了摇头，呼了口气说道：“不用，我不是来喝水的，来，我们聊聊天。” 　　韩修问道：“你妈不会今天就让你去学跳舞了吧？” 　　赵雅柔经常抱怨林月云管她管得太多了，好不容易放假，还要让她去文艺学校的一位老师家里学跳舞。 　　赵雅柔说道：“不是，工作的事已经落实了，我都要去当话务员了，还学什么舞蹈啊。” 　　蒋乔说道：“祝贺你可以留城。” 　　赵雅柔能顺利留城并不意外，只要了解到她三个哥哥在外地当兵，她作为唯一留在父母身边的孩子留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自去年后，社会氛围好了很多，下乡政策也没那么严了。 　　赵雅柔笑了笑说道：“你们知道王建国被分配到哪里了吗？被分配到处理污水去了。不过乌宝珠倒是好运，因为能说点英语，被分到友谊商店去当售货员了。” 　　蒋乔似随意问道：“那其他人呢？” 　　赵雅柔拍了一下沙发，说道：“对了，还有你们认识的许兰兰，她被分配到了隔壁省插队。” 　　蒋乔心想，看来周鹏飞好事将近了。 　　韩修问道：“你是不是九月份才上班？” 　　赵雅柔说道：“对啊，我有三个月的假期呢。唉，你们都要上班，还和周鹏飞的休息时间错开了，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外面吃顿饭，聚一聚聊聊天。” 　　韩修撇撇嘴，不开心说道：“周日也碰不上周鹏飞的人，他也经常不回来。” 　　赵雅柔赞同说道：“就是，我周日放假回来，跟周鹏飞就没碰过几次面，问他，都是说要加班，他怎么那么爱加班呢？明明以前那么爱玩的一个人。” 　　韩修一脸困惑说道：“我也不明白，加班不是为了挣钱吗？挣钱不是为了花吗？我看周鹏飞也没花钱啊，他穿着的衣服都发白了，鞋子都快要破洞了，都不舍得换新鞋。” 　　赵雅柔说道：“哼，他不仅对自己抠门，就连对我这个发小也抠门，存下来那么多钱，有一次我让他请我吃东西，他愣是犹犹豫豫的。我就想让他请我吃根奶油雪糕而已，都舍不得。” 　　赵雅柔不知道周鹏飞每月领到的工资，只给自己留下一块钱，剩下的工资全部送到了许兰兰手里，许兰兰原本是有些愧疚的，但拿着拿着就理所当然了。 　　幸好首钢发饭票，才让周鹏飞这高壮个能吃饱。八分钱的奶油雪糕周鹏飞还真请不起，因为许兰兰周日放假，两人要偷偷约会，周鹏飞还要请许兰兰看电影喝汽水。 　　日子又过去了几天，周日这天蒋乔和韩修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入了大院门，就碰上周鹏飞和许兰兰了，两人光明正大含着笑说着话呢，周鹏飞眉梢都是遮不住的喜悦。 　　韩修喊了声，“周鹏飞。”他眼神疑惑看着周鹏飞旁边的女生，这谁啊？ 　　也难怪韩修没有把曾经的同班同学认出来，许兰兰的变化实在不小，穿着锃亮的黑色小皮鞋，雪花绸的粉色碎花长衬衫，还特意把手腕上的手表露出来。 　　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完全变了个样，以前许兰兰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哀愁，现在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自得与傲气。 　　周鹏飞转脸看到了韩修和蒋乔，应了一声，说道：“韩修，蒋乔。” 　　韩修和蒋乔单脚踩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许兰兰笑得大方，跟韩修和蒋乔打招呼，说道：“蒋乔，韩修。” 　　两年过去，她可没有忘记在这两个大院里生活的同班同学，她对这个大院的生活是多么向往啊，如今她就要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韩修更疑惑了，他愣是没把许兰兰记起来。 　　蒋乔官方的说道：“许兰兰，好久不见。” 　　听到蒋乔的话，韩修皱得眉头想了一会后，松开眉头，说道：“你好，许兰兰。” 　　韩修的反应让许兰兰心里有丝恼怒，不过她没表现出来，笑道：“你们这是下班回来了？” 第158章 　　两年未见,韩修除了长高了，跟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穿戴一如既往的得体整齐，蒋乔也没什么变化,厚齐刘海,黑框大眼睛,穿得土气。 　　蒋乔淡淡看了她一眼，故作疑惑看着周鹏飞说道：“嗯,你们这是？” 　　周鹏飞红着脸小声说道：“我送兰兰出去，她是我对象。” 　　不止是对象,还要即将成为夫妻了。许兰兰被分配下乡,周鹏飞和许兰兰都急，要想不下乡只能扯证结婚了。 　　周鹏飞对许兰兰在意得不行，许兰兰都按捺得住，没立马提结婚的事,周鹏飞倒是先提出来，他心里非常想跟许兰兰结婚,所以周日一有空,就带许兰兰来见父母了。 　　许兰兰年纪小小就精通人情世故,懂得跟周围人对她有利的人处好关系。周鹏飞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对象了,其他人不是工作没有周鹏飞好,就是家境没有周鹏飞好。 　　她有心想取得周大海和徐凤娟的满意，一番表现下来,一下午让周鹏飞的父母对开口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还让他们尽快把婚事办了,下周两家人就要坐在一起商量结婚的事了。 　　韩修一脸错愕,反应过来,说道：“哦，挺好的。”他看着穿着一身发白衣服的周鹏飞和鲜亮体面的许兰兰，怎么看怎么怪。 　　大马路边上，人来人往的，四个站着，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许兰兰笑道：“那先不聊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时候。” 　　韩修回过头来看着两人的背影，又转过头来说道：“许兰兰最后说的话好像有点意思？” 　　蒋乔说道：“意思是，周鹏飞和她就要结婚了，她就要住进来了。” 　　韩修惊讶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处对象，冷不丁得马上就要结婚了。” 　　蒋乔解释给他听，说道：“不结婚，让许兰兰去当知青？” 　　韩修想了一下，说道：“他们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韩修这个人对一些事情还挺理想化的。 　　蒋乔淡淡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恐怕得给周鹏飞准备结婚贺礼了。” 　　韩修说道：“我想想要送什么。” 　　看见蒋乔和韩修骑着车回来了，赵雅柔跑下台阶，立马喊道：“蒋乔、韩修！” 　　蒋乔和韩修把车停下来，直接推着自行车走。 　　赵雅柔快步走到蒋乔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蒋乔，你知道吗？周鹏飞居然跟许兰兰走到一起去了，今天都上门来见家长了。” 　　蒋乔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带对象回来不止是某一家的大事，而是整个大院的大事，周鹏飞带许兰兰上门，消息早就满天飞了，并且肯定还有不少家属上门去看个热闹呢。 　　赵雅柔跟着一起进了蒋乔家的院门，带点火气说道：“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周鹏飞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还当我们是朋友嘛！” 　　赵雅柔跟乌宝珠纯粹是气场不合，爱比较，没到相互仇视的地步，上了高中又大了两岁，言语上也不像以前一样互不相让了。 　　乌宝珠的朋友许兰兰跟自己的发小周鹏飞谈对象，赵雅柔没有感到心里不舒服，她只是不满周鹏飞暗地处对象却不告诉她。 　　韩修说道：“周鹏飞也没有告诉我，赵雅柔你犯不着为周鹏飞隐瞒的事而生气。”真论起来，肯定是韩修和周鹏飞之间的友谊更厚些。 　　见赵雅柔人，宋舒敏笑道：“哟，小柔来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赵雅柔笑道：“宋姨、蒋叔好，不了，一会我就回去了，我妈已经蒸上馒头了。” 　　蒋乔知道赵雅柔要跟她聊一会了，直接把人带到自己房间去，韩修当然也跟着进来。 　　不用蒋乔招呼，赵雅柔直接坐在小沙发上，蒋乔的房间她已经来过不少次了。 　　蒋乔把挎包拿下来，挂在梳妆台旁边的墙面上，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正对着赵雅柔。 　　韩修说道：“他们是不是很快就要结婚了？” 　　赵雅柔说道：“当然了，都见家长了，下周马上就要商量婚期了。” 　　韩修想了想自己手里的钱说道：“赵雅柔，周鹏飞结婚，你也要送东西吧？” 　　赵雅柔说道：“肯定要送，朋友一场嘛。你们想送什么，我们相互透个底，别送重复了。” 　　蒋乔说道：“我送个双喜脸盆。” 　　她跟周鹏飞也谈不上是朋友，不过是因为韩修的关系，才接触了起来，两人之间很少对话。 　　一听蒋乔要送的东西，韩修有了主意，说道：“那我送个暖水瓶好了。” 　　赵雅柔说道：“我送一套牡丹枕巾好了。” 　　从三人送的贺礼上来看，就知道三人跟周鹏飞的关系到底如何了。一个暖水瓶至少要十多块钱，还要工业卷。牡丹枕巾虽然几块钱，但要紧俏的布票。 　　饭桌上，宋舒敏看着低头喝汤的两个孩子，感慨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想不到周鹏飞那孩子都要结婚了。” 　　显然休息在家的蒋维均和宋舒敏也听到周鹏飞要结婚的风声了。 　　蒋维均不动声色看了对面的蒋乔和韩修一眼，含着不赞同的语气说道：“结婚太早了，才刚到结婚年龄，再工作几年结婚也不迟啊。”周鹏飞可是大院建成以来，最早结婚的孩子了。 　　蒋维均说话时，宋舒敏观察着两个孩子的神色，见他们一脸平静淡然，没有从周鹏飞结婚想到自己身上去，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 　　按理来说，蒋乔和韩修不小了，他们做长辈的也应该考虑他们的婚事了，结婚可是大事，总得慢慢来，现在考虑，等二十出头正好结婚。 　　可宋舒敏根本就不愿意，那么早提婚姻大事，好像孩子就要飞出去了似的。宋舒敏不仅不乐意，她还担心两个孩子心里有想法了。 　　蒋乔和韩修毫无反应，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蒋维均的话。 　　宋舒敏深以为然说道：“可不是，周鹏飞太年轻了，起码得等到二十岁再考虑结婚的事。对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周鹏飞早就谈对象的事？” 　　蒋乔放下汤碗，摇头说道：“不知道。”她知道也只能说不知道。 　　宋舒敏自顾自说道：“听说是个高中生，人长得也不错，叫许兰兰是吧，周鹏飞都跟她谈了两年，瞒得可真好。不过……家庭成分好像有点问题，她父母被撤职了。” 　　蒋乔说道：“是的，没错。” 　　虽然说从去年年底就有人陆续恢复了工作，但许兰兰的父母没那么快回到原先的工作岗位上去，起码得等到七八年下旬。 　　韩修突然说道：“下个月，我们图书馆就要重新对外开放了。” 　　今天上午，他们就接到了通知，七月一号市图书馆重新向首都市民开放，要求他们做好准备工作，上好各个阅览室的书架，进行一次全馆的清洁大扫除。 　　自去年起，蒋维均就敏锐感觉到了某种好的变化，他说道：“这是好事情，以后不会把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看几遍了。” 　　韩修问道：“姨、叔你们想要借书来看吗？我和蒋乔可以帮你们借回来。”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不用了，谢谢年年。我和你叔单位里有不少的书刊看。” 　　一周后，周鹏飞上门来告诉蒋乔和韩修，他和许兰兰下月中旬就要结婚了，邀请他们来观礼。 　　蒋乔和周鹏飞都答应了，知道周鹏飞的婚期后，立马去百货大楼把贺礼给买好了，提前送给周鹏飞，好贴上喜纸，摆放在婚房里。 　　这年头，结婚不兴大办，也没有那个条件大办。周家只在家里摆了三桌的席面，邀请了最亲近的一些人来，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没有被邀请，两家只有蒋乔和韩修去。 　　见证的亲人，只有周鹏飞的父母和在京郊农场工作的二哥二姐。这婚结得太急了，跟赶场子似的，周鹏飞的大哥、大姐远在外地根本赶不回来。 　　婚礼当天，一对新人穿戴一新，周鹏飞穿着一身绿军装，嘴角的笑就没有下来过，而许兰兰穿着粉色碎花的确良衬衫，嘴唇和脸庞都红红的。 　　蒋乔、韩修和赵雅柔坐在一块，看着上面的一对新人，说着结婚誓词。 　　除了坐在桌子上的人，还有不少站着来看热闹的大人和来要喜糖的孩子，屋子里充斥着不绝的说话声。 　　赵雅柔凑过头来，小声跟蒋乔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徐婶好像不太高兴啊。” 　　蒋乔没说话，徐凤娟确实笑得非常勉强。 　　徐凤娟能高兴起来就怪了，家里根本就没有存下来什么钱，周鹏飞出去住后，周大海又故态复萌，给老家那边寄去了全部的津贴。 　　大儿子和大女儿在外地结婚是都是靠自己想办法操持自己的婚事的，徐凤娟根本没有钱支持一点。周鹏飞在京市结婚，婚礼当然得由徐凤娟来准备。 　　周鹏飞工作两年，没向家里交过一分钱，徐凤娟见小儿子又不像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料想他手里肯定有不少钱，就想向周鹏飞要钱，好好操办一场。 　　徐凤娟万万没有想到小儿子一分钱都掏不出来。问他钱花到哪里去了，周鹏飞支支吾吾不肯说。 　　徐凤娟想到了许兰兰穷苦的家境，又想到她身上的沪市手表、好衣服、新皮鞋，几次见面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周鹏飞的工资花在了谁身上。 　　好好办婚事的话已经放出去，周大海和徐凤娟只能忍着气，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来办婚事。得知既没有三转一响、也没有七十二条腿，许兰兰心里哪是一丁点都不满意，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先嫁过来再说。 　　徐凤娟虽然事事听丈夫、儿子的，为人软弱胆小怕事，但她自认为她这个婆婆比许兰兰这个儿媳妇地位高一等，根本不怕许兰兰，自然是对许兰兰不满了。 　　许家可没给许兰兰准备什么嫁妆，许兰兰只收拾了自己的个人东西，就嫁过来了，因为这个，徐凤娟更加对许兰兰有意见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她怕是要直接给许兰兰脸色看了。 第159章 　　韩修小声说道：“结婚也太无聊了吧。” 　　新人已经致辞完了,蒋乔轻声说道：“动筷子吧，好歹要吃几口，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 　　韩修和蒋乔夹着那碗无人问津的青菜吃了几筷子，等有不少人放下碗筷了,他们才放下碗筷起身。 　　蒋乔对赵雅柔说道：“我们要走了,你走不走？” 　　赵雅柔看着跟几位工友闹着正欢的周鹏飞,有些失落说道：“那我也跟你们一起走，我也不去闹洞房了。” 　　三个出了院门时,大大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正中央。 　　赵雅柔突然叹了一声气，说道：“我感觉周鹏飞跟我们没那么要好,你看他,跟厂里的同事相处得多热乎，刚才就跟我们招呼了一声。” 　　韩修倒是想得开，说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减少了嘛，周鹏飞的性格也很容易交到朋友。这很正常,你以后去邮电局工作了，也会交到新的朋友,跟新朋友慢慢走得更近。” 　　赵雅柔“哼”了一声,不服气说道：“不是人人都像周鹏飞那样忘记老朋友的。你们两个不是就没有跟其他人走得更近不是吗？” 　　蒋乔淡淡说道：“我们办公楼里就四个人,两位前辈都四世同堂了。” 　　赵雅茹惊讶说道：“啊,那也太无聊了吧,同事年纪相差太大了，相互之间都没什么话好说。” 　　蒋乔回答道：“还好,我和韩修都喜欢安静。” 　　图书馆虽然重新开放了，但她和韩修是外文采编部的,工作内容都没有变,最忙的是阅览部和登记处。借书、前来看书的人激增,以前他们最清闲，现在反倒是工作量最大的了。 　　来借外文书刊的人都不多，外文阅览室里摆放的书刊足够满足借阅人的需求了，根本不用来外文书库找书来看。 　　等蒋维均放下大海碗了，蒋乔起身收拾起碗筷来，边说道：“爸，你中午不用打饭回来了，午饭我来做。” 　　韩修和蒋维均齐齐惊讶看着蒋乔，蒋维均快速摇一下头，说道：“不行闺女，你妈都不让你下厨的，被她知道了肯定要说你。你要是不想吃食堂的饭菜，你和年年出去上饭店吃去。” 　　蒋乔语气坚决说道：“我都快十五岁半了，四舍五入等于十六岁，妈说我十六岁就可以考虑做饭了。反正今天的午饭我是做定了，你不吃，我和韩修吃。” 　　今天是周一，她休息。她等了那么久，觉得是时候该为她妈减轻点负担了，她妈工作了一整天了，挤公交车回来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做晚饭。 　　韩修毫不迟疑站在蒋乔这边，他指着墙上的钟，说道：“叔，你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 　　蒋维均急忙说道：“煮个面条就好了！”说完，就拿起门边衣架上的帽子，戴上快步走了出去。 　　韩修转头，两眼亮晶晶问道：“你想做什么？”冥冥之中，韩修预感到蒋乔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蒋乔脱口而出道：“中午吃排骨豆角焖面，晚饭吃西红柿炒蛋、蒜苗炒腊肉、丝瓜瘦肉汤。” 　　韩修很给面子说道：“听着就感觉很好吃。” 　　蒋乔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被拍到马屁。轮到蒋乔洗碗，蒋乔去厨房洗碗。韩修拿起抹布擦起饭桌来。 　　蒋乔和韩修一起出门去买菜，走到大院门口，看见一个弱不禁风，年纪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的面生姑娘提着一个包袱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蒋乔和韩修都没有在意，转过头来往对面的菜市场走去。 　　豆角、西红柿、蒜苗、丝瓜家里的菜园子都种有，蒋乔只买了一斤的纯瘦肉、一斤的肋排和一斤半擀好的细面条回来。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许兰兰，蒋乔和韩修朝她点点头。蒋乔瞧她的走的方向像是往乌家去的。 　　许兰兰笑了笑回应，不过那笑容却有点苦涩。跟周鹏飞结婚后，许兰兰在周家过的日子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先不说，周鹏飞周日才能回来陪她，单单是徐凤娟让周鹏飞把每日的工资上交这一条就够许兰兰难受的了。许兰兰也没有了借口阻止周鹏飞把工资上交，毕竟她吃住在家里，又不上学了。 　　除此之外，徐凤娟像是变了个性子，万事不理了，每日只管糊火柴盒，家里的家务活全由许兰兰干，干就干呗，许兰兰在娘家时，活没少干。 　　最让许兰兰不能忍受的事，徐凤娟不让她吃一点荤腥，鸡下的蛋被她捡起来锁在柜子里，肉更是不会买了。 　　这两年许兰兰拿着周鹏飞的工资，可没少下馆子，粗茶淡饭她怎么忍得了，不忍也没办法，许兰兰想搬出去住，可工作才两年的周鹏飞根本申请不到房子。 　　回到家，把菜篮子放到厨房里去，蒋乔和韩修拿出各自要看的专业书、笔记本和钢笔来，边看边记笔记。 　　学习了两个小时，停下来吃了一盘大草莓休息会，又继续学习了半个小时，蒋乔就开始做午饭了，韩修也不会干看着，他也来帮忙打下手。 　　蒋乔说道：“我切肉，你去菜园子把今天要吃的蔬菜摘下来。” 　　菜园子的菜韩修没少摘，他知道四口人需要吃多少的蔬菜。韩修“嗯”两声，从木架子上拿起一个洗菜盆，就出去了。 　　蒋乔系上围裙、套上袖套，将排骨放到水龙头下搓洗两遍，然后切成小块状，放到高压锅里压十分钟。 　　在压排骨的时间里，蒋乔把那块瘦肉也切了，切成长条状，放到大海碗里，用少许的盐，一勺油腌着。 　　这边，韩修捧着一大盆的蔬菜回来，红红的西红柿，长长的丝瓜，绿绿葱葱的豆角和蒜苗。 　　蒋乔瞧了一眼，说道：“你先把豆角弄了，其他的下午再弄。”说完，蒋乔转身出去了，她要去院子拔一根大葱回来。 　　蒋乔抖了抖大葱根部的泥土，又去院子的水龙头下洗干净了，再拿进屋里，直接放在切肉的案板上，切去根部丢到垃圾桶里，用刀背拍拍葱段，斜切成一小段一小段。 　　刚切好大葱，排骨压好了。蒋乔赶紧把火关了，揭盖冲冷水进去，然后把水倒掉。 　　开火，在炒菜铁锅里放上两勺油、四分之一勺白糖、桂皮、八角、干辣椒、葱段、香叶，等锅热起来，把高压锅里的排骨倒进去，放少许盐、酱油、老抽。 　　这个时候没有生抽、老抽的说法，家里的酱油有两种，颜色深的就是老抽，浅的就是酱油。 　　韩修把弄好的豆角递给蒋乔，说道：“弄好了，现在要放下去吗？” 　　蒋乔翻炒着锅里的排骨，让了一下位置，说道：“嗯，你直接倒进来。” 　　豆角放进去后，蒋乔继续翻炒，等排骨和豆角都上色了后说道：“拿一瓢水过来。” 　　韩修“哦”了声，拿起水桶里的水瓢，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瓢水，走到灶台边上，问道：“全部倒进去？” 　　蒋乔说道：“水淹过排骨就行。” 　　韩修看着锅，慢慢的把水倒进去。 　　蒋乔盖上锅盖，焖个十分钟，揭起锅盖再把面条全部放进去，改小火再焖十分钟。 　　等待的时间里，蒋乔又拍了半瓣蒜放到碗里备用。 　　韩修已经迫不及待把碗筷都摆好了，就等着吃呢。 　　蒋维均回来的时间刚刚好，韩修正把一大搪瓷盆的排骨豆角焖面端出来。 　　蒋维均深吸一口空气中的香味，往盆里瞧了瞧，笑道：“这香味我大老远就闻见了，我还以为是隔壁传出来的呢。真不敢相信我闺女第一次做饭，就能做出这么香的面条出来，下午我一定要跟战友好好炫耀炫耀。” 　　韩修把搪瓷盆放在八仙桌上，严谨说道：“叔叔，这不是蒋乔第一次做饭了，学农的时候，她已经做过很多次饭了。” 　　蒋维均比韩从文小两个月，韩修叫蒋维均叔叔也没叫错。 　　蒋维均辩驳说道：“那不叫正经做饭，那叫完成任务。年年我问你，你想吃乔乔学农时做的饭菜吗？” 　　韩修做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敷衍，样样认真细致。蒋乔则不同，会用最快的时间把工作任务给做好，只求做完，不求做到最好，不过即使蒋乔不用心，她都会比用心的人做得好就是了。 　　韩修一脸“好吧，你赢了，你说得对”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面条筋韧、豆角脆嫩，充分吸收了肉的味道，浓香味十足。 　　韩修吃得那叫一个欢，嘴里塞着满嘴面条，吃过头来给蒋乔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蒋维均吃得两眼发光，心想，他闺女这是什么人才啊，第一次做饭，就做得如此美味，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蒋维均已经开始期待下一顿饭了，他问道：“闺女，今晚做什么？” 　　闺女一向一碗水端平，他吃到了闺女做的东西，闺女不可能不给亲妈做，都不用问，今晚的晚饭一定是闺女掌厨。 　　韩修兴奋说道：“我知道，番茄炒鸡蛋、瘦肉丝瓜汤、蒜苗炒腊肉，真想快点到吃晚饭的时间啊。” 　　一大盆排骨豆角焖面被吃得干干净净，蒋维均摸着肚子，看着搪瓷盆壁上沾着的酱汁，语气可惜说道：“要是有个馒头就好了，我能用馒头沾着那点汤汁吃。闺女，你做的排骨豆角焖面真是太好吃了，辛苦你了。” 　　蒋乔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韩修说道：“韩修也帮忙了，豆角就是他弄的。” 　　蒋维均连忙说道：“年年，也辛苦了，你们两个真是贴心懂事。” 第160章 　　宋舒敏一进院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心道，难道孩子她爸提前回来，把饭做好了。 　　宋舒敏边挂起包,边看着八仙桌上的两菜一汤,笑道：“哟,孩子她爸可以啊，看着这菜的品相,你的做菜的手艺有进步了。” 　　三人已经落座了，就等宋舒敏了。 　　韩修飞快说道：“姨,不是叔烧的菜,是蒋乔做的，叔烧菜的手艺才没有这么好呢。” 　　蒋维均：“……”你说就说呗，贬低你叔我的厨艺干什么？ 　　宋舒敏一愣，埋怨说道：“乔乔,你做饭干什么？等妈妈回来做不行吗？” 　　蒋乔淡淡说道：“妈，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今天我休息嘛。” 　　韩修也说道：“姨,你快去洗手,蒋乔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炒的时候,他已经尝了一下味道了。 　　宋舒敏鼻子一酸,掩饰性转过脸说道：“妈，不辛苦。好,我这就洗手，尝尝乔乔的手艺。” 　　跟医院的女同事比起来,她已经很轻松了,平常只需要做饭,其他的活不用她干。同事经常抱怨养孩子的烦心事，她旁听都觉得头大了。 　　可自己的闺女从来不需要操心，就一件事，自闭症也不是她想让爹妈操心的，那是天生的，没办法的事。 　　宋舒敏洗完手一坐下，蒋维均就给她夹了一筷子腊肉炒蒜苗，说道：“来，尝尝。中午乔乔做了排骨豆角焖面，可惜你吃不到，这会你多吃点。” 　　韩修给宋舒敏夹了一筷子的丝瓜瘦肉，说道：“姨，三道菜里面，丝瓜瘦肉最好吃，我尝过了。” 　　韩修倒是不藏私，大方跟人说，那道菜最好吃，也不怕人跟他抢食。 　　宋舒敏笑得眼睛都小了，说道：“好，都吃。你们也都动筷吧。” 　　宋舒敏尝了碗里的菜，沉默着又去夹了西红柿炒鸡蛋尝了尝，然后看着蒋乔，惊讶说道：“乔乔，你这菜是怎么做的，怎么那么好吃呢。” 　　一旁的蒋维均和韩修用不断夹菜的动作印证着宋舒敏说的话。 　　宋舒敏虽然不会节省到用油按滴算，可决不会多放油的，为了炒菜的时候不糊，只能放水炒了，炒出来的菜味道寡淡。 　　蒋乔炒菜时，不会放多余的水，她用的是空间里的花生油，管够不用担心粘锅。西红柿炒鸡蛋没放一点水，完全把西红柿的汁水炒出来。腊肉炒蒜苗用瘦肉熬出出来的肉汤炒的，最重要的是蒋乔火候把握得极好。 　　蒋乔简洁说道：“多放油、少放水。” 　　宋舒敏一听，不仅没怪蒋乔浪费油，反而笑道：“那妈妈以后炒菜也多放点油。” 　　李红英把自家每月的油票全给了宋舒敏。其实炒菜时，多放一点油也是够的，不过宋舒敏总担心月底那几天没油炒菜了，平时炒菜时就放少了。 　　韩修觉得那道丝瓜瘦肉汤味道最好，蒋维均和宋舒敏都有意让着他，他们喝了小半碗丝瓜瘦肉汤后，就不再动那道丝瓜瘦肉汤。 　　丝瓜瘦肉汤清甜鲜美，韩修足足喝了两碗，才觉得过瘾了。 　　蒋乔家其乐融融吃着晚饭，另一边的乌家的饭桌上氛围就没那么好了。 　　往常乌家的饭桌上总是欢声笑语，总会出现乌宝珠总会跟父母撒娇玩笑温情的一幕，可今天乌宝珠低头戳着饭碗，一声不吭，时不时抬头去瞄对面的不速之客。 　　乌茉只敢低着头，吃着白米饭。 　　见小侄女畏畏缩缩一副害怕的神色，又看着小侄女瘦成麻杆的样子，乌栋开口说道：“小茉，吃菜，别光吃饭。” 　　孙佳娟立刻给乌茉夹了一筷子的炒鸡蛋，笑道：“就是，小茉，这是你第一次来家里，别客气多吃点，大伯母专门给你做了米饭。” 　　乌茉抬起头来，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慌忙说道：“谢谢大伯母。” 　　乌茉就是十几年前跟蒋乔抱错的那个孩子，被送到沪市后，李芬丽就把她送到了乡下娘家去，任其自生自灭。先天不足的乌茉不仅活了下来，还在乡下活得不错。 　　乌良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在李芬丽娘家人看来是大人物了，他们指望着乌良拉拔呢，根本不敢亏待乌茉，精心养着把她养大了。 　　乌茉七八岁时，他们才明白过来，乌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女儿。 　　于是乌茉要开始干活了，可她洗碗能把碗摔碎，做饭能把粮食给糟蹋了，洗衣服都没力气拧衣服，湿嗒嗒的晾上去，一天下来都干不了。 　　这些活都干不了，还指望她能干什么，只能养个吃白饭的了，还不能打，不能骂，不能不给饭吃。 　　要不然她眼泪三天三夜都流不完，看着都糟心，还会让别人以为她受到了虐待，有一次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了，还被公社的妇女主任看见了，于是李芬丽的娘家人被妇女主任批评教育了一通。 　　乌茉的哭功越来越厉害，终于让前来拜年的乌良动了慈父之心，年前就把她带回乌家去了。 　　那还了得，乌茉哭得能让大多数人心软，可亲妈李芬丽和亲姐乌玫不再其列，李芬丽和乌玫不亏是亲母女，都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格，统一战线卯足了马力要把乌茉赶出去。 　　家里天天上演哭闹剧，乌良受不了，他又不忍心将乌茉再送回乡下受苦，只能拜托大哥家照顾乌茉了。 　　乌栋轻声问道：“小茉，你想干什么工作啊？”乌茉上完几年小学，就没再念下去了，不去读书，那只能工作了。 　　乌茉微微抬起头来，说道：“都可以，不过我力气非常小，干不了什么活。” 　　说到最后，乌茉的眼泪啪啪往下掉，一说起这个，乌茉就伤心得不行，谁叫她身体不争气呢，拧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乌栋记得这个小侄女是被断定先天不足的，他摆摆手，不在意说道：“小茉莉，你别哭啊，大伯一定给你找一份轻松活。” 　　一旁低着头的乌宝珠暗中咬牙，这个堂姐来了，父母都关注她了，自己都被忽略了。而且乌茉要长住她家，她才不想乌茉来呢！明明有自己的家，干嘛要来她家呢！ 　　乌茉立刻用手去擦眼泪，她也不想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乌茉勉强止住了泪，小声说道：“谢谢大伯，也谢谢大伯母。” 　　为什么乌茉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张口闭口说谢谢呢，这还是跟村里知青院里的女知青学的。 　　跟周围说话都是粗声粗气，举止粗鲁的乡下姑娘不同，乌茉说话柔声细气的，做事慢腾腾的，于是这样的乌茉就合女知青的眼缘了，她们经常跟乌茉处在一块，还乐于教导乌茉这个“村姑”城里姑娘的做派。 　　乌宝珠担心乌茉的工作定下来，她真得要赖在家里不走了。于是乌宝珠赶忙找蒋乔来了，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蒋乔说不定会同意把乌茉接到她家去。 　　蒋乔看着把她拦住的乌宝珠满脑子雾水，这是闹哪样啊？乌宝珠来找她干嘛？不会又是为了许兰兰来的吧？想让她去劝徐凤娟让她对许兰兰这个儿媳妇好点？ 　　乌宝珠看了一眼旁边的韩修说道：“蒋乔，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韩修提高声音，板着脸说道：“乌宝珠，你知不道突然跑出来拦车子很危险的！” 　　乌宝珠似乎被韩修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缩了一下脖子，嘟嘴小声说道：“我下次不会了，你干嘛那么凶啊。” 　　韩修翻了白眼，没好气说道：“我干嘛对你那么凶？你说呢？要不是蒋乔的车技好，她要是被你突然窜出来吓一跳，摔倒了怎么办！” 　　蒋乔心中好笑，看着韩修，心道，你知不知道你很会怼人和气人。 　　韩修只关心蒋乔会摔倒，这个认知让乌宝珠涨红了脸，她直接不去看韩修了，朝着蒋乔说道：“我们去操场边上谈吧。” 　　我答应跟你谈了吗？蒋乔在心里嘀咕一句，不过她还真想知道乌宝珠想跟她说什么，蒋乔说道：“韩修，你先回去吧。” 　　乌宝珠心里发急，走路的速度很快，蒋乔推着车子不紧不慢的跟上她的步调。 　　日落西斜，大操场上运动打球玩闹的人不少，两人在离操场边上一段距离没人的地方站定。 　　乌宝珠盯着蒋乔的眼睛说道：“蒋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知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被医院的护士弄错了，被我爸妈养了几个月，差点成为了我姐姐。” 　　“我小堂姐也被你妈妈全心全意养了几个月，后来你和我小堂姐才被换回来的。我小堂姐不受家里人的待见，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受苦了十几年。” 　　“现在被我爸好心接来家里照顾了，可你知道我妈都快五十了，小堂姐身子骨又非常不好，我妈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照顾她，所以……” 　　“你妈妈毕竟养过小堂姐几个月，心里对小堂姐不是没有感情的，她知道小堂姐的悲惨境遇一定心里很不好受。你也不想你妈妈难过伤心吧，不如把小堂姐接到你家里住一段时间，说不定你妈心里一直想着她呢。” 第161章 　　蒋乔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看着乌宝珠，乌宝珠感到一阵心虚，慌忙的移开眼睛。 　　蒋乔心里微微颤动，面上平静问道：“你小堂姐是不是昨天来的,她长得瘦瘦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圆领短衫。” 　　乌宝珠瞪了一下眼睛,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说道：“对,那个就是我小堂姐了。” 　　蒋乔心中泛起了点点的恐慌，沉默了一会,语气非常冷淡说道：“孙婶年纪大了,你可以代为照顾嘛，她可你的亲堂姐，又大不了你多少，看起比你还要小呢,你可以把她当作妹妹来照顾，反正她那么可怜。” 　　“我妈妈惦不惦记着你小堂姐,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自己被抱错过,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是被你家抱去的。” 　　“你父母那么一对精明人,他们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好了，我要说的话就那么多了,你要是没有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蒋乔不等乌宝珠反应,推着车子快步离开。 　　她说的最后几句话,是想让乌宝珠知道以前的事情有猫腻，她最好不要瞎嚷嚷出去，企图道德绑架让她父母就范，接过照顾她小堂姐的担子，天底下可没有这种好事。 　　蒋乔绷着脸慢慢走了回去，脑海想起了昨天早上在大院门口遇到的身影，巴掌大的苍白的脸，一副病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这个人的身子骨不好。 　　上辈子，她没有被换回亲生父母身边，那个女孩子一定会被好好精心照顾一辈子吧。 　　李芬丽的娘家虽然不能说是气候恶劣、天寒地冻的地方，可也绝对称不上四季如春，温暖宜人，显然不适合那个女孩子的生活，要是再不幸点，说不定她都活不下来。 　　要是她妈知道曾经当成亲生女儿的孩子，没有受到妥帖的照顾，她会心酸动容，同情到想接回那个孩子吗？ 　　这辈子他们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说不定上辈子也是只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的小家庭感情一定很深厚吧？即使中途找到她这个亲生女儿，怕是也比不上一直养在身边的养女吧？ 　　蒋乔心里乱糟糟想了一路，面上还能跟其他人温和的打声招呼。 　　蒋乔刚把自行车提上院子，韩修就从里屋跑出来，好奇问道：“蒋乔，乌宝珠找你干吗？” 　　蒋乔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声音没有什么异样说道：“她找我说许兰兰的事。” 　　韩修撇撇嘴，不满说道：“许兰兰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来找你，还不如直接跟徐婶对上呢。” 　　顿了顿，韩修小心翼翼看了蒋乔一眼，小声说道：“蒋乔，你别不开心，犯不上。” 　　蒋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韩修怎么知道自己不开心？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蒋乔没说话，将自行车停在院墙角落里，往屋子里走。 　　宋舒敏坐在八仙桌前剥毛豆，瞧着蒋乔进来，问道：“闺女回来了，刚才不见你跟年年一起回来，妈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蒋乔一脸平静说道：“乌宝珠找我说了会话，妈你知道她家来亲戚了吗？” 　　宋舒敏虽然是知识分子，又是一位职业女性，可她并没有清高自傲，脱离了大院里一众的家属，也是交到了几个谈得来的人的，她平时没少上交好的人家里串门聊天。 　　宋舒敏的动作一顿，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说道：“知道啊，昨天乌宝珠的小堂姐来了，她来你找你就是说这事？” 　　宋舒敏昨晚晚饭后，出门去纳凉跟人聊天，就已经知道她曾经抚养了几个月的孩子在大院里，并且人病怏怏的，她除了叹息一声，也不打算做什么。 　　她已经尽到心力把孩子的情况告诉乌家人了，是他们自己不重视，亏待孩子，把人养成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 　　她问心无愧，只希望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家头上，让蒋乔知道她是个不健康，有心理疾病的孩子。 　　蒋乔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说道：“不是，她来跟我说许兰兰的事，顺嘴跟我提了一句家里来亲戚了。我还以为是她外婆又带着人来闹了。” 　　乌宝珠的外婆老思想，认为女儿女婿挣来的家业，不能让一个女娃得了去，她想让自家的孙子得到乌家的一切，所以经常来闹腾。即使不能如愿，每次也能拿点好东西回去。 　　宋舒敏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她神色放松说道：“哦，你可不要管许兰兰的事，那是人家的家事，你可不许掺和进去。” 　　蒋乔点了点头，说道：“妈，知道了，我先回房间了。” 　　蒋乔只在周一休息日和宋舒敏有事不在家的时候做饭，平时宋舒敏是不会让她帮忙的。 　　韩修转头看着蒋乔面前许久未动的书页，说道：“蒋乔，半个小时过去了，你的书一页都没翻过。” 　　平时两人一起看书时，韩修不会分神关注蒋乔的，但今天他莫名的就留神起来了。 　　蒋乔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摊开的书页，叹了口气，转过脸来说道：“韩修，要是有人来抢走你爸爸怎么办？” 　　虽然宋舒敏刚刚表现得很如常，没有丝毫为那个女孩担忧的意思，但万一以后碰上呢？亲眼见到那个女孩的可怜模样呢，她妈还能忍得住吗？ 　　韩修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慌乱说道：“我爸他是不是给我找后妈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让我知道？怪不得我爸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了！” 　　韩修没了母亲，他对韩从文这个父亲可是很在意的。 　　蒋乔伸手扯着他坐下，无奈说道：“没有的事，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孩子要抢走你爸怎么办？” 　　她不介意当姐姐，有弟弟妹妹，但那得是亲的，要是父母嫌一个孩子太少了，想□□也行。可乌家的孩子就是不行，她都放下上辈子的事，难道又要跟乌家人扯到一起去？万万不可以！ 　　韩修脸上的急躁之色散去了，他沉思了一会，说道：“要是真能把我爸抢走，我肯定是要伤心难过一阵子的。可也不会一直伤心下去，我还有你们啊。蒋乔，你一定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对不对？” 　　蒋乔看着韩修明亮的眼眸，心里紧绷的弦松开了，说道：“你说得对。” 　　她没有亲情一个人都活了那么久，失去了亲情也没什么可怕的。 　　韩修瘪着嘴说道：“蒋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蒋乔说道：“是是，我不会被人抢走的。” 　　韩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挺直身板说道：“我也不会被其他人抢走的。” 　　蒋乔随口过家家似的说道：“那谢谢你了。” 　　另一边，乌宝珠知道劝说蒋乔无望后，一回到家，就看到乌茉在沙发上傻坐着。她跺一下脚，轻哼一身，扭头进了厨房去。 　　乌宝珠人很聪明，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学习上成绩稳居第一，生活中讨得周围一片长辈的喜欢。 　　回来的路上她想想蒋乔最后的话，又想到曾经大院的婶子说，幸好，孩子是被弄错了，要不然养着那个又聋又哑的孩子，可要费心了。 　　乌宝珠猜到了父母曾经肯定是想抛弃蒋乔的，只不过蒋乔恰好被亲生父母接了回去，所以抛弃蒋乔的事被遮掩了起来。 　　乌宝珠心里得意的想，怪不得蒋乔成绩那么差，人那么木，只知道埋头傻干累活呢，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得亏，父母想得明白，不能养一个傻孩子，要不然她就得有一个令人耻笑的傻子姐姐了。 　　乌宝珠晃着身子，嘟嘴说道：“妈，小堂姐怎么就在外面干坐着啊，都不知道进来帮帮忙。” 　　孙佳娟瞄了一眼门口，小声说道：“你爸就要回来了，别让他听见你乱说话。” 　　乌宝珠哼唧一声说道：“我爸不是说了嘛，他今天下午要开会，差不多六点多才能回来呢，怕什么，我爸最疼我了。” 　　孙佳娟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堂姐那个身体，我哪能让她干活啊。” 　　乌宝珠伸手去拉孙佳娟的胳膊，软声软气说道：“妈，以后她长住家里，你岂不是要受累了。妈，我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你跟爸说说吧，把人送走，她又不是没有爸妈。” 　　孙佳娟皱眉说道：“也不是长住，你爸不是要给她找工作了嘛，有了工作肯定要搬出去住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孙佳娟过了十几年的轻松日子，早就不是那个有心劲的人了，她现在一心只想过着什么也不用干的日子，现在风气宽松了，本来她还想再过几个月，重新再请一位保姆回来的。 　　乌茉走一段路都要喘三喘，根本帮不上她一点忙，即使出去住，逢年过节休息日总得过来住吧，那她就得多做一份的饭、多次几件衣服。 　　她心底是不怎么乐意乌茉留在京市的，不过这话不好跟乌栋说，没看到乌良说几句拜托的话，乌栋就二话不说把乌茉接过来了嘛。 第162章 　　乌宝珠松开了手,没好气说道：“既然爸妈都想好了，我就不说了，要不然该说我不懂事了。” 　　孙佳娟嗔怪道：“谁说你不懂事？我们宝珠可是整个大院最懂事的孩子了。她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有你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呢。” 　　“你不是要去友谊商店上班了嘛，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妈过几天再去百货大楼给你买一双皮鞋。” 　　乌宝珠脸庞微红,害羞说道：“妈,你别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来帮你择菜。” 　　乌栋刚进门,就看到乌茉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不短的时间了。 　　乌栋沉着脸,问道：“小茉，你怎么哭了？”他想起的女儿对侄女的冷淡，不会是女儿给侄女脸色看了吧？ 　　乌茉抽噎了一下，难过说道：“大伯,你把我送回外婆家吧。” 　　乌栋摆手说道：“小茉，你就安心待着,我们乌家的孩子没道理让去外姓人家里住着。你去洗把脸,一会该吃饭了。” 　　乌茉好歹是乌家人,乌栋连个远方亲戚都没有,乌家就这么几个人,乌栋身为大家长，当然想让乌家延续壮大,人丁兴旺起来。所以乌栋才会在意乌茉这个侄女，没有犹豫把她接来照顾。 　　乌栋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了乌宝珠撒娇卖痴的说笑声。 　　乌栋肃着一张脸说道：“宝珠出来一下,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乌宝珠转头看着乌栋的脸色,乖巧说道：“哦，好。” 　　两人进了书房，乌栋一脸语重心长说道：“宝珠，你要跟小茉好好相处。你们毕竟是堂姐妹，咱们家统共就你们这几个小辈，不像其他人家，有一大群的后辈。爸爸都快六十了，你才十四岁，以后要是你受欺负了，还不得靠你小叔家的孩子给撑腰出头啊。” 　　乌宝珠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认真说道：“爸，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跟小堂姐多相处的。” 　　心里却不以为意想道，谁会欺负我？她才不会让人欺负呢。 　　第二天吃完早饭，乌宝珠当着乌栋的面，朝着乌茉亲热说道：“小堂姐，我带你一起上我高中同学家玩吧。” 　　乌茉一脸不知所措被乌宝珠拉着出门了，乌栋看着这一幕心里欣慰，闺女还是很听话的。 　　走到半路，旁边没人路过时，乌宝珠松开乌茉的手，压低声音，佯装气恼说道：“小堂姐，我都忘了我好朋友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了，我怕她不给你好脸色看，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乌宝珠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笑着朝乌茉挥挥手说道：“拜拜！”哼，叫你昨天跟我爸告状！ 　　乌茉人敏感多思，哪能不知道乌宝珠这是在戏弄她啊。眼泪一下子就哗啦哗啦出来了，她还不如回乡下外婆家呢，在这里待着真难受。 　　乌茉流着泪，原路返回，碰上人问话，她也不吭声，只流着泪往回走。 　　蒋乔提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看到了流着眼泪的乌茉了，把菜篮子递给韩修，说道：“你先把菜拿回去，我有事要找乌宝珠的小堂姐说。” 　　韩修看着不远处的乌茉，说道：“那就是乌宝珠的堂姐？人长得也太弱了吧。” 　　蒋乔走到乌茉面前说道：“你就是乌宝珠的堂姐吧？” 　　乌茉点点头，然后就想越过蒋乔继续走。 　　蒋乔及时开口说道：“我想帮你。” 　　乌茉立马停下步子，连眼泪都忘记流了，欢喜说道：“你真能帮我！” 　　蒋乔指着旁边的曲径小路说道：“我们去里面说。” 　　乌茉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蒋乔走到一处四周开阔的地方，编着话说道：“乌宝珠是我们大院里最顶尖的女孩子，我心里……，你懂得吧。以我对她的了解，你留下来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我可不想她欺负你来寻开心，反正我就是不想让她不开心。你想留在这吗？” 　　乌茉飞快摇了摇头说道：“不想，我宁愿重新回到乡下，也不想留在这了。” 　　说着她就“呜呜呜”哭了起来，她心里太难受了。 　　蒋乔看着乌茉流着大滴大滴的眼睛，里面只有纯然的难过，没有其他的算计。乌茉为人是真的柔弱，不是卖弄柔弱。 　　蒋乔说道：“你别哭，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吗？你很快就能离开这了。” 　　乌茉抽噎好几下，硬逼着自己把眼泪收住，说道：“你给我买火车票吗？” 　　乌茉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办法弄到介绍信，要不然她早就偷偷离开，跑到乡下去，死赖在外婆家了。 　　那位老人家好歹把乌茉养大了，虽然平时对乌茉恶声恶气的，但不能说对乌茉一丝感情都没有。乌茉小病不断，还是她去山上拔草药，用土方子给乌茉治病的呢。 　　蒋乔可不打算让乌茉偷偷离开，回到外婆家窝一辈子，便宜了乌家人，为了自己心里能舒坦点，她总得给乌茉找到一条安身立命的路子。 　　蒋乔说道：“我没钱，也没办法搞到介绍信。你大胆点直接去跟乌宝珠说你可以离开京市，但条件是让她爸给你在沪市找一份轻松的工作，还有让她私下给你五十块钱。” 　　蒋乔相信乌宝珠手里攒下来的零花钱绝对不止五十块，她不是想占据道德制高点来压人，以为自己人美心善嘛，那就让她狠狠的出一笔血吧。 　　乌茉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迟疑说道：“这样能行吗？我跟我大伯说了我想离开，他没同意。” 　　蒋乔似乎不以为意说道：“能不能我就不知道了，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就看乌宝珠不顺眼，想她以后生气时，没有人撒气泻火。” 　　“你最好尽快跟乌宝珠提你要走的事，要不然她体会到欺负你的乐趣，就不会放你走了。” 　　蒋乔活脱脱像一个恐吓小红帽的大灰狼。 　　乌茉脸色更白了，惊恐说道：“我回去马上提。” 　　蒋乔看着乌茉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好心说道：“你回沪市后，直接申请宿舍吧，有事多问问家里对你最好的人。” 　　有乌兰在，不用担心乌茉的好工作被乌玫抢了去，这个时候，乌玫应该像上辈子一样，顶了李芬丽的工作了吧，成为了一位要三班倒的纺织女工。乌栋要给乌茉找的工作肯定会比纺织女工轻松，乌玫一定会生出抢夺之心来。 　　上辈子乌兰是最抱怨父母偏心的一个，但也是最看重亲情、最孝顺的一个。乌兰可是个厉害人，厉害到父母起码表面上对她做到一碗水端平来。 　　凭乌兰的心性和跟乌玫打擂台的心思，她是一定会照拂跟她走得近的小妹的。 　　而上辈子乌兰为什么没有帮自己呢，因为上辈子她跟乌兰已经不在同一本户口本上了，过继出去的自己对乌兰而言就是外人了。 　　乌茉点头说道：“嗯，我会多问问我大姐和我爸的。” 　　家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大姐和爸了，有他们在，她起码能跟大家吃一样的饭菜，也不用睡地板。 　　蒋乔见乌茉将她的话听进去后，抬脚就想离开了，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冲乌茉问道：“你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乌茉咳嗽一声，浅笑道：“我一直都这样，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 　　蒋乔故意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口吻说道：“怎么不治治？” 　　乌茉凄凉说道：“没药治，只能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养着，才能好一些。” 　　蒋乔说道：“温暖的地方？沪市不温暖啊，那你应该跟你大伯说，为了养病，你想要去海南工作。” 　　乌茉一脸错愕的看着蒋乔。 　　蒋乔摆手说道：“我走了，你想想到底要去哪里工作吧。” 　　乌宝珠跟许兰兰好一通抱怨乌栋对乌茉的关心，发了一顿牢骚后，心里畅快多了，就心满意足的回家了。早上她戏弄了乌茉一番，乌茉肯定又哭了，她得回去遮掩遮掩。 　　乌宝珠一进门，就去厨房里找她妈，含着歉疚说道：“妈，小堂姐早上没哭吧？兰兰最近心情不好，小堂姐又爱动不动掉眼泪，我怕小堂姐要是又哭了，得惹得兰兰心烦发火，走到半路，就让小堂姐先走了。她不会因为这个怪我吧？要不然我去给她赔礼道歉？” 　　短短两天，乌茉就掉了五六回眼泪了，明明好好的，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突然下来了。 　　听到乌宝珠的解释，孙佳娟不在意说道：“不用道歉，小茉是个爱掉泪的，怨不得你。唉，她病歪歪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呢？宝珠你要对小茉好点。” 　　只要不处在极端情况下，孙佳娟不会那么心硬自私的。可巧了，上下两辈子，蒋乔都遇上了孙佳娟心绪失控的情况。上辈子，亲生女儿一副短命相，这辈子，自己差点流产，要失去唯一的孩子。 　　乌宝珠低着头，掩住了眼里的不耐烦，抬起头来笑道：“妈，我知道了。” 第163章 　　乌茉听着外面的的模糊的说话声,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刚出房门，就遇上了乌宝珠从厨房里出来，乌茉犹豫说道：“宝珠,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乌宝珠扬扬下巴,斜视她一眼,说道：“说吧，什么话？” 　　乌茉说道：“这些话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 　　乌宝珠心里疑惑,乌茉在搞什么名堂？ 　　她点头说道：“进你睡的房间说。” 　　你睡的房间，而不是你的房间,房间只是暂时让你住着的。乌宝珠想要时时刻刻表达她对乌茉住进这个家来的不情不愿。 　　进了房间里面,乌茉一口气把蒋乔出的主意说完了。 　　乌宝珠错愕不已，她没想到乌茉自己不想待在京市。毕竟留在京市她能过上有生以来最不错的生活。 　　乌宝珠欢天喜地说道：“你早说啊，我和我妈要是知道你不愿意留下，早就一起劝我爸了。没问题,工作和钱的事我都答应了。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我妈商量去。” 　　知道乌茉的离开意愿后,孙佳娟和乌宝珠就心安理得的劝说乌栋,让他给乌茉找份海南的工作。 　　几番劝说,加上乌茉自己也表现出一副不想多待的样子,乌栋也就随之给乌茉找了一份小学传达室的工作,当然工作地点在海南，心安理得把给乌茉送走了。 　　金秋九月,秋风习习，天上悬挂着的太阳的热度消退不少,虽然还是秋老虎就是了。 　　去年京郊的猪场加大了养殖的数量,导致了今年生猪大量出栏,可以说全首都的猪肉泛滥成灾，根本消化不了。 　　于是为了鼓励市民多买猪肉，放开了肉票的限制，只要你有钱，随便买，想买多少斤就买多少斤。 　　猪肉分三级，分别是七毛八、八毛七、九毛四一斤，秋天正是制晒各种腊肉制品的好时候。以前大家想做些腊肠腊肉过年，都买不到足够的猪肉。 　　这下可好了，从报纸、供销社、副食品店、菜市场、广播各种渠道知道猪肉敞开供应的消息，大家伙就心焦得着猪肉放开供应那一天呢，都计划好了要买多少斤，买那个部位的了。 　　宋舒敏也说了，要去买些猪肉来制作腊肉，留着慢慢吃，能吃到明年呢。家里虽然不缺腊肉吃，但自家做的能一样吗？ 　　蒋乔和韩修自觉接过了排队买肉的任务，因为他们周一休息，错开了休息日的排队买肉长龙。宋舒敏让蒋乔买一百二十斤的一级肉。 　　买肉这天，蒋乔和韩修也没有凌晨四五点就起床，去门口的副食品店排队买肉。因为不怕买不到猪肉，去早点肉案上摆的有可能全是昨天剩下来的，不是今天刚新鲜宰杀的猪肉。 　　他们吃过早餐，把碗筷、饭桌全部收拾好了，拿着一个大藤筐，推着韩修那辆二八大杠出了院门。 　　蒋乔拍着自行车车座，说道：“你坐上来吧，我载你，这样更快点。” 　　韩修也不扭扭捏捏，大方坦然的坐上了后座。 　　在副食品店旁边空地上停好车，用弹簧车锁锁上，两人一人提着藤筐一边，在后面排队。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才轮到他们。 　　蒋乔直接说道：“同志，一百二十斤一级肉，麻烦切成三十块。” 　　宋舒敏的意思是，让两人去买肉，等她回来再收拾。但蒋乔都想好了，腊肉就由她和韩修制作，等她妈下班回来，他们早就做好了。 　　她想做五种味道的腊肉，五香的、原味的、咸辣口的、甜咸口的、甜辣口的，每种味道做六块。腊肉做好后，给广市那边寄去十块，自家留十块，剩下十块送去韩家。 　　埋头切肉的师傅被蒋乔的大手笔惊到了，难得抬起头来看一眼顾客。一百二十斤的猪肉，一个国营饭店的采购员都没这么大的口气。 　　师傅一边切，一边往藤筐里丢肉，副食品店的人都围观着这一豪横的奇景。一百二十斤的一级猪肉可是要一百一十多块钱啊，都能买上一台缝纫机还有剩的了，哪家那么舍得。 　　一百二十斤的肉直接堆满了带来的大藤筐，蒋乔和韩修合力把藤筐放到自行车后座上来。然后蒋乔在前面推着自行车，韩修在后面扶着后座上的藤筐，将肉运回去。 　　“啧啧，乔丫头，你这是买了多少的肉啊？” 　　“蒋乔，你咋买了这么多的肉呢，多费钱啊，买上几斤就够了。” 　　“哎哟，蒋乔，这么多肉，是要灌腊肠啊，还是晒腊肉啊？” 　　“……” 　　蒋乔通通都耐心回答了。 　　“没多少。” 　　“我妈叫我买的。说是买来晒成腊肉寄给我爷爷奶奶吃。” 　　“不灌腊肠，做腊肠太麻烦了。” 　　“……” 　　到了自家院门前，再也不用应付一帮婶子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蒋乔伸出一只手，扶着后座的藤筐，说道：“韩修，你去把院门开了，再来前面立着车子。” 　　韩修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说了声“好”，赶忙迈上台阶掏出钥匙把院门敞开，再到前面来，握住车头。 　　蒋乔松了手，双手将后座上的藤筐提进院里，放到院子的水龙头下。 　　韩修提着自行车进来，说道：“我上一遍肥皂，把自行车后座清洗一遍。” 　　蒋乔回过头来说道：“后座不是没湿嘛，不脏，不用清洗了。反正也没人坐你的后座。” 　　韩修一脸不情愿说道：“不行，我总感觉上边有油腥味。” 　　蒋乔无所谓说道：“随便你，我先把这一筐猪肉处理了。” 　　说着，蒋乔弯腰把藤筐移开一下，让出位置给韩修洗车。 　　蒋乔拿着一个大藤筐和一个小板凳出来，坐下来动手拔起了猪毛，滑不溜秋的猪毛被她轻而易举的拔掉，拔干净的猪肉块被她放进另一个藤筐里。 　　韩修洗好车后，就开始帮忙了。 　　八仙桌上放着五个大海碗和瓶瓶罐罐的调味品，韩修拿着杆秤，秤盘上放着一张油纸，他按照蒋乔写出来的腌料配法，来调制五种腌料。 　　蒋乔把猪肉处理干净后，用铁钩子在猪肉上面戳了一个个的小洞和一个大洞。小洞更方便入味，而大洞用来穿草绳。 　　给每块猪肉均匀抹上腌料后，静置三个小时，用草绳串起来，晾晒在院子里支起来的晾绳上。 　　闺女早上对他说让他去食堂打饭回来，蒋维均就知道闺女要搞事情。 　　蒋维均提着饭盒步入院子，看着院子晾着的排列有序的腊肉，笑着大步走进客厅说道：“你们两个一上午做能把腊肉做好，我得好好夸夸你们两个，可以啊，做什么事情都有模有样的。” 　　韩修笑了笑说道：“蒋乔出的工多。” 　　蒋维均笑道：“你们都棒，不论出力多少。” 　　蒋乔淡淡说道：“爸，你把饭盒给我，我饿了。” 　　晚上宋舒敏回来又是一阵好夸，蒋乔和韩修对长辈的夸奖都免疫了，因为无论两人做什么事情，他们就没有不夸的。 　　这个九月，大院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至少挂上了两三块的腌肉。 　　又是一日休息日，步入十月，要把菜园子里吃不完的成熟的蔬菜摘下来，晾晒成各种菜干，大雪覆盖的季节里焖一锅肉炖菜干实在是美味不过了。 　　蒋乔和韩修正在处理大簸箕里的豆角，听到走入院门前的汽车声，抬起头来一看，就看见蒋维均左手臂吊着绷带，周围跟着三个战友一起进来。 　　蒋乔连忙起身，边快步走过去，边问道：“爸爸，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韩修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他看着那一圈圈的白色绷带，眼眶都红了，哽着声音问道：“叔叔，你怎么受伤了？” 　　蒋维均用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韩修的头，又看着蒋乔，笑着安慰道：“我没事，一点小伤休息十天半月就好，我现在去工作都没有问题。” 　　蒋乔看着蒋维均微白的脸色，转头问道：“江叔叔，我爸爸怎么了。” 　　江伟华说道：“嗐，乔丫头，你爸也是倒霉。这不是上边派人来视察新兵的训练情况嘛，一个新兵蛋子没见过这种阵仗，在一帮领导面前演示时，手抖差点误伤了领导，你爸冲过去挡了，这才受伤了。你爸没什么大碍，没伤到骨头，连住院都不需要，在家好好养养就行。” 　　蒋维均不耐烦说道：“行了，老江，这么啰嗦干什么？我人都到家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江伟华和其他战友见蒋维均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道了声，“我们先走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们呢，让你闺女照顾你。” 　　蒋乔说道：“爸，你进屋歇歇吧。” 　　蒋维均摆手说道：“不用，这个点我睡不着，你们不是要晒豆角嘛，你们去弄吧，我没事。” 第164章 　　韩修没吭声,拿起茶几上的蒋维均用的搪瓷杯，跑去五斗柜那边。 　　蒋乔伸出手来说道：“爸，医院给你的营养票呢？给我，我去买点东西。”早上买菜时,她只买了半斤的猪肉,这点肉不够她爸补身体。 　　蒋维均抬头看了蒋乔,犹豫说道：“不用特地给我做病号饭。” 　　蒋乔绷着脸，压低声音说道：“爸,给我。” 　　蒋维均将手伸进口袋里，说道：“行,爸这就把票给你。” 　　韩修把搪瓷杯端到蒋维均面前说道：“叔叔,喝牛奶。” 　　蒋维均看着满杯的牛奶，面露难色，小时候被她妈逼着喝牛奶，有了闺女后,又得陪着闺女一起喝，每天早上一瓶牛奶他勉强能接受,这会受伤了又要喝牛奶,不是吧？ 　　蒋乔说道：“韩修,我出去买点东西。你留在家里,盯着我爸,让他把牛奶喝了。” 　　韩修点头答应道：“嗯，好。” 　　又看着蒋维均,见他迟迟不动说道：“叔，要不要我喂你？” 　　蒋维均连忙端起那杯牛奶来,说道：“不用了,我这就喝。” 　　蒋乔提着菜篮子一出院门,就被林菊花拦住了，林菊花压低声音，八卦问道：“乔丫头，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一帮人进了你家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她爸受伤的事情也瞒不过去。蒋乔如实说道：“我爸意外受伤，几个叔叔把他送回来。” 　　林菊花惊讶说道：“啊，那没事吧？” 　　蒋乔不想多说废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菊花婶，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菊花不在意说道：“你去吧。” 　　转头她就兴致勃勃去找其他人分享这个消息了。 　　蒋乔去菜市场买了一副猪肝、一斤牛肉，又转道去了水果店，买了一大网兜的苹果和橙子。 　　蒋乔进门时，韩修连忙起身接过蒋乔手里的网兜，说道：“我去给叔叔削水果。” 　　蒋维均见韩修殷勤的模样，清咳一声，说道：“闺女啊，你让年年不用寸步不离的盯着我。我又不是残废，行动完全没问题。” 　　蒋乔看着茶几上摆盘的饼干、花生、瓜子，说道：“爸爸，你少动，这样才好的快。你看我们两个多有孝心，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好吗？” 　　蒋维均皱眉指着茶几的满杯牛奶，抱怨说道：“好好，我听你们的，少动。但是我才喝完一杯，年年又给我冲了一杯，这也太过了。” 　　蒋乔一点也不觉得过了，她反而觉得韩修做得好。 　　蒋乔瞄着那杯牛奶，说道：“韩修做得对，爸，养伤期间，你就应该把牛奶当成水来喝。凉白开和茶你别喝，就喝牛奶吧。” 　　韩修切了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水果块出来，上面还插了几根牙签，他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催促说道：“叔，你吃水果。” 　　蒋维均怕韩修又冒出一句“叔，我喂你“，赶紧用牙签叉了一块橙子放进嘴里，说道：”年年，你不用那么细致，水果削了皮就成，不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两个孩子的表现，让蒋维均感到满腔的欣慰，孩子没养歪，懂得孝顺感恩。 　　韩修笑笑说道：“叔，我去把收音机拿出来，让你解闷。” 　　厨房里，蒋乔切着牛肉，她打算熬一道牛肉山药汤。 　　将山药和牛肉放到砂锅里，用油盐翻炒二三分钟，再把枸杞、红枣放下去，放四分之三的水，盖上锅盖。等沸腾时，改小火慢慢熬，熬到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汤水，就可以关火了。 　　蒋维均的午饭就是这一锅汤，蒋乔做了两碗青菜鸡蛋面给自己和韩修，她爸受伤了，她没心思炒菜煮饭了，吃点简单的就好。 　　林菊花把蒋维均受伤的事宣扬了出去，听到消息的家属有不少提着一点心意上门来看望了。几个鸡蛋、一小碗花生、一小袋红枣、一小把面条……东西不多，但也是心意。 　　宋舒敏还没有回来，她们也不好多待，跟蒋维均说了几句话，放下东西就离开了。蒋乔把她们送的东西一一记住，等宋舒敏回来告诉她，这些人情往来有机会是要还回去的。 　　“小宋，你家男人受伤了。你快点回去。” 　　宋舒敏一进大院门，就听见有人告诉她蒋维均受伤的消息，脸色立马一白。 　　那位家属赶紧说道：“小宋，你别慌，是轻伤。你家里两个孩子照顾得可好了，你不用担心。” 　　韩修上班后，周日不休息，干脆都不回家住了，只偶尔回去陪李红英和韩山河两个大忙人吃顿饭。久而久之，大家都下意识把韩修当成蒋家的孩子了。 　　宋舒敏扯了扯嘴角，心也没那么慌了，她缓声说道：“谢谢你啊，李嫂子。我先走了。” 　　宋舒敏一到家，三个人像往常的周一一样，坐在饭桌前等她回来开饭，氛围宁静安详，没有一点沉重，她看着蒋维均说道：“伤哪了？怎么伤的？” 　　蒋维均回答道：“伤到左手臂的肌肉上了，不碍事，小伤。” 　　蒋维均不说受伤的原因，宋舒敏也没再继续问下来，她走过来盯着蒋维均左臂上的绷带，说道：“医生怎么说？” 　　蒋维均说道：“给我开了伤药和绷带，就让我回来了。” 　　其实不是，是他自己要求回来的，医生让他住院至少观察一两天，看看有没有伤口感染发炎、低烧的情况。 　　宋舒敏作为一个水平高的普外医生，一听就知道蒋维均在撒谎了，她伸手探了一下蒋维均的额头，温度正常，庆幸说道：“人没烧起来就好。” 　　蒋维均不好意思去看了看两个孩子，清咳一声说道：“好了，把手松开，孩子在呢。” 　　韩修和蒋乔装作听不到、看不见，盯着桌面看。 　　宋舒敏连忙把手松开，还退后了一步，说道：“明天给你买点骨头补补。” 　　蒋乔说道：“妈，爸伤没好之前，菜就由我和韩修去买，早上我们不练拳了。” 　　宋舒敏想了一下，说道：“行，别人跟我夸你们了，说你们懂事体贴。” 　　韩修指着八仙桌上的猪肝枸杞汤，说道：“蒋乔做的。” 　　宋舒敏看着八仙桌上的肉汤，又转眼瞧到了茶几上的碎嘴和水果，笑道：“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蒋维均见宋舒敏心情好，便说道：“你们不用请假照顾我，左手是暂时不能用了，但右手没问题啊。” 　　要不是上级压着他回家休养，他真想回去上班了。 　　宋舒敏沉思了一会，她早上把蒋维均的午饭做了，中午让他热热就能吃了，等下班回来，再给他换药。 　　宋舒敏同意说道：“那好吧。” 　　另一边，焦铨坐下来，林菊花忙把碗筷递给他。 　　饭桌上只有两个人，小女儿焦秋玲毕业下乡去了，其他孩子都住在厂子里，只有休息日会拖家带口回来。 　　焦铨说道：“你去把母鸡杀了，熬鸡汤给蒋家送去。” 　　林菊花瞪大眼睛，梗着脖子说道：“凭什么，中午我已经送了一把面条过去了。” 　　母鸡可是家里的重要财产，也只有大儿媳生下孙子，做月子时候，她才舍得杀来下奶。 　　焦铨脸色为怒，拍着桌子说道：“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林菊花可不怕焦铨，她都是做奶奶的人，底气足着呢。 　　她一转脸说道：“不听！家里养的三只母鸡我都计划好了，等老二媳妇生孙子时，杀来给她补身体的。” 　　焦铨用手捂了一下脸，说道：“蒋维均刚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搭档出任务，他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他我就回不来了。” 　　那次任务最后两人都幸运的毫发无伤，碍于面子，他没说出来，蒋维均也没提。 　　林菊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焦铨转移话题说道：“鸡汤你熬不熬？” 　　林菊花瞪了他一眼，嘴硬说道：“明天我再杀，熬好了送过去。今天乔丫头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人家现在不缺你那口吃的。我明天大清早再熬鸡汤。” 　　晚饭过后不久，听到消息的李红英来到了蒋乔家，送来了一支二十年的野人参。 　　一大清早天还没全亮，蒋乔和韩修就去菜市场买菜了，菜买回来宋舒敏才有食材做蒋维均的病号饭。有了李红英送来的人参，宋舒敏让蒋乔买一只乌鸡回来，炖人参乌鸡汤。 　　韩修要去给爷爷奶奶送牛奶和报纸，到了岔道口就跟蒋乔分开了。 　　蒋乔走到隔壁院门前时，林菊花正好捧着一煲鸡汤从里面出来。 　　蒋乔随口打了声招呼说道：“早，菊花婶。” 　　林菊花快步走到蒋乔面前，把手里的铁煲往前一递，说道：“拿回去给你爸喝。” 　　她才不想跟宋舒敏打交道呢，就不是一类人。 　　蒋乔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她疑惑看了林菊花一眼，这是怎么回事？林菊花居然对外人那么大方了？ 　　蒋乔摇头说道：“菊花婶，不用了。鸡汤您留着喝吧。” 　　林菊花撇撇嘴，没好气看了蒋乔一眼，转身快步走上蒋乔家的台阶。 第165章 　　蒋乔连忙跟在她后面,朝里喊道：“爸，妈，菊花婶来了。” 　　宋舒敏连忙从厨房里出来，林菊花大清早的来登门干什么？不会是来做妖的吧？ 　　林菊花把铁煲放在八仙桌上,转头朝着将要从沙发上起身的蒋维均,说道：“你不要起来,蒋师长，我家老焦吩咐我来给你送鸡汤,你好好养伤，鸡汤送到了,我这就走了。” 　　出来的宋舒敏叫道：“哎,菊花嫂子！”都没把人叫住。 　　蒋乔把菜篮子递给宋舒敏，不发表意见，只说道：“妈，我来帮忙。” 　　宋舒敏走过去把铁煲揭盖,鸡汤的浓郁香味迎面直来，汤浓白没有多余的浮油,瞧着里面的鸡肉量,怕是整只鸡都在里面了。 　　蒋维均想了想,明白焦铨的用意了,哪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说道：“送来了，就收下罢,回头谢谢人家。“ 　　宋舒敏惊讶说道：“想不到林菊花还能做到这份上，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顿了一下,宋舒敏又说道：“闺女不用你帮忙了。我们三个的早饭做好了,你爸的病号饭也不用做了,早饭和午饭他就喝鸡汤。” 　　韩修回来知道了这事，十分困惑不解说道：“菊花婶那么听焦叔的话，为什么隔壁总是吵架呢？” 　　不止韩修觉得事情不对头，蒋乔和宋舒敏更精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里面又猫腻，不过蒋维均不想解释，她们是撬不开他的嘴的。 　　一连三天，林菊花都端着一大锅的鸡汤过来，放下就走。 　　宋舒敏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带着一块腊肉和半袋子苹果上门，让林菊花不要再破费了。 　　林菊花把宋舒敏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轻哼一声，眼睛往上斜，说道：“鸡都杀完了，想喝也没得喝了。” 　　宋舒敏笑笑不在意林菊花的话，坐下来和她聊了几句孩子的事，再告辞离开。 　　一周下来，蒋维均觉得浑身不自在，闲得发慌。全家人都围着他转，排骨、牛肉、甲鱼、鸡，鸭宋舒敏轮着做，每天吃肉喝汤都饱了。 　　蒋乔和韩修更是两个贴心小棉袄，把他要做的家务全部接过去，每天上班前，给他冲好牛奶、切好水果、备好零食、调好收音机。 　　但这样舒坦的日子蒋维均就是受不了，说了好几遍他想要去上班。 　　宋舒敏无奈的带他去军区医院检查一遍，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只需等伤口愈合就好了。蒋维均终于被准许去上班了。 　　去上班那天，蒋维均觉得神清气爽，再也不用在家里傻坐一整天了。 　　直到，蒋乔把一个网兜递给他，说道：“爸，你把水壶和饭盒带去，水壶里面装着冲好的牛奶，饭盒里面是切好的水果。” 　　蒋维均顿时觉得不那么神清气爽了。 　　蒋乔知道她爸喜欢吃肉和米饭，不爱吃瓜果蔬菜以及喝牛奶。不过只要她这个亲闺女递给他的，再不喜欢他也一定会吃下肚的。 　　天色如墨，夜风吹得人发冷，万籁俱寂，夜晚的虫鸣声早就不见踪影了。 　　医院也是三班倒的单位，往常的宋舒敏下夜班时，都是蒋维均去接人。但现在蒋维均的伤还没好，凌晨四五点钟湿气又重。蒋乔和韩修就主动请缨，去医院接宋舒敏下夜班。 　　四五点钟，马路上有稀稀落落的车辆了，环卫工人又即将开始扫街，况且蒋乔力气大，武力值高，韩修又是个男孩子。 　　宋舒敏和蒋维均想了一通，认为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就答应下来了。 　　韩修记着接宋舒敏下班的事，不用人叫起来，三点半闹钟声一响，就换上衣服，打着手电筒出了房门。 　　蒋维均还在睡觉，蒋乔和韩修没开灯，没洗漱，穿了一身外衣就打着手电筒，摸黑提着各自的自行车，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空荡的大马路上许久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大卡车。 　　韩修忍不住说道：“太安静了，真适合人思考，空气也清新。” 　　蒋乔淡淡说道：“那你明天四点不到出来大马路上思考人生呗。” 　　韩修摇了摇头，有自知之明说道：“不，我做不来思想家，还是暖和的被窝更适合我。” 　　沉默了一下，韩修问道：“今年你们回广市吗？” 　　蒋乔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问早了，现在才十月上旬。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不回去。” 　　本来蒋维均和宋舒敏打算七七年初回去一趟的，但遇上了天灾人祸，蒋维均和宋舒敏，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医生，都不得离岗。 　　假不是你想请就能批的，况且来回一趟起码得七八天，不算短假了。蒋乔要想请，恐怕都不会被好说话的万真被批准。 　　韩修忍住笑意，仰着脸，放开双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 　　蒋乔吓唬他说道：“自行车就要倒了。” 　　韩修立马放下手来，握住车把，看着路面。他盯着不远处的街道说道：“总算能看到人了，前面有几个人。” 　　蒋乔顺着目光看过去，前面是有好几个人，但他们停在那里做什么？ 　　蒋乔就这么一想，也没继续深想下去。 　　前面的人同样发现蒋乔和韩修了，在昏暗的路灯下，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盯着蒋乔和韩修看。 　　看着他们宽大的衣服，轻佻懒散的神色，蒋乔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一帮失业到处晃荡的地痞流氓。这种群体往往是由因为犯了事，被单位开除了没有工作的人组成的。 　　蒋乔和韩修都不想理睬他们，只要他们不冲出来拦车。 　　蒋乔和韩修对视一眼，不去看他们，也没骑车远离偏向另一边。 　　好在那几个人也没有拦车抢劫的打算，只注视着蒋乔和韩修从他们身边骑车而过。 　　骑车过去后，韩修小声说道：“他们站在大马路边上干什么？” 　　蒋乔说道：“不知道，反正他们没惹我们，我们也不会去惹他们。”京市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前几年，闹得最凶的时候，夜里可是常有女性受害。 　　韩修嘟哝一声，说道：“看着就不像好人。” 　　蒋乔心里存着一丝疑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围在最里面的两个头顶上的亮色发夹。 　　情况不对，蒋乔把右手伸进衣服里面，从空间里掏出一根钢管夹在衣服里面。 　　然后说道：“韩修，你在这等着。” 　　韩修摸不着头脑说道：“什么？” 　　蒋乔想了一下，韩修在这边等着，万一地痞流氓逃跑过来，把他抓住怎么办？ 　　蒋乔飞快说道：“我们折回去，那几个人在干坏事。” 　　韩修把车头掉了回去，骑得飞快说道：“干什么坏事？” 　　蒋乔没说话，单纯挺好的。 　　两辆车子停下来，直接放倒在地上，蒋乔拉着韩修的手腕，正视着那几个地痞流氓，扬声说道：“你们把里面的人放开！” 　　为首的地痞轻佻吹了一声口哨，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蒋乔，说道：“哥哥刚才好心放你离开，你舍不得哥哥们是不是，那就让我们几个哥哥好好疼疼你，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个女的，还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就不嫌弃。” 　　韩修的脸阴沉了下来，恶狠狠瞪着说话的人，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蒋乔好久没有被这种垃圾盯着看了，她手痒了，她拉住想要往前冲韩修，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粗钢管出来，冷声说道：“你们不走，就别怪我了。” 　　说完，蒋乔把手里的钢管塞到韩修手里，说道：“拿着，揍他们。” 　　韩修跟蒋维均学了五六年的擒拿术和军体拳，又有武器在手，即使力气小点，体力差点，以一对一不成问题。 　　蒋乔朝着为首的那个地痞冲了过去，一把子将人推倒在地，其他几个地痞见状，纷纷冲了上来，韩修立马跑到蒋乔身边，加入混战。 　　也不算混战，蒋乔看准时机，用脚狠踹他们的下三路，用拳头狠击他们的腹部，没一会，六个地痞流氓全部丧失了战斗力，捂着受伤部位，嗷嗷直叫。 　　一个地痞流氓狠狠瞪着蒋乔和韩修，放下狠话说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然后一瘸一拐想要逃跑，其中一个还想拉起地上的自行车骑车逃跑。 　　韩修见状，对着那个人的背，把手里的钢管甩了出去。 　　那个人嚎叫一声，不敢去拉地上的自行车了。 　　蒋乔没拦着他们逃跑，把他们抓去派出所，也是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因为女受害者不会如实作证，说他们想要对她们进行犯罪，她们更害怕把事情说去，别人叫她们“破鞋”。这种人不知道进进出出派出所多少回了，根本不在乎影响。 　　韩修急忙说道：“蒋乔，我们快拦住他们！” 　　蒋乔淡淡说道：“送去派出所也治不了他们。” 　　韩修气哼哼道：“便宜他们了！” 第166章 　　蒋乔转身看着倒在墙角不敢动的两个人,说道：“人跑了，你们可以起来了。”打架时，蒋乔就发现了被地痞流氓堵住的两人是许兰兰和乌宝珠。 　　许兰兰和乌宝珠畏畏缩缩的从地上起来，她们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扯乱了。 　　韩修没好气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外面？” 　　乌宝珠红着眼睛流着泪说道：“我们出来去新华书店排队买书,半路上就遇上坏人了,他们捂着了我们的嘴，然后……” 　　想起刚刚的遭遇,乌宝珠和许兰兰猛地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前不久刚恢复了名著的出版，各大新华书店门口排起了长龙,每人限购两本。蒋乔和韩修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听说有人排了几个小时，都没买到自己想买的书。 　　有名的中外名著，例如《红与黑》、《战争与和平》、《红楼梦》、《三国演义》……，中英版本的他们都读过,也就没有去赶趟了。 　　乌宝珠和许兰兰都喜欢文艺范，向往风花雪月和小说里浪漫凄美动人爱情,当然爱看外国的爱情小说,可她们去新华书店排了一次队买书,根本抢不到书。 　　所以她们才想着像其他人一样,早早的去新华书店门口排队。本来乌宝珠可以骑自行车的,可许兰兰没有自行车，两人谁也载不动谁,只能步行去新华书店，谁曾想出事了。 　　乌宝珠人长得漂亮,即使到了高中也是公认的全校最漂亮的女生,读高中时,每次出校门就有不少男孩子专门在校门口等着她，跟着她一路，可他们最出格的不过是在后面嬉皮笑脸的吹口哨，乌宝珠根本没有认识到人心的险恶。 　　本来如果她发现有人尾随不对头时，可以扬声高喊或者跑到马路上拦车呼救的，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几个人就把她们制住了，捂着她们的嘴，对她们上下其手的。要不是蒋乔和韩修，她们的清白肯定保不住了。 　　蒋乔和韩修可没忘宋舒敏还在医院等着他们去接呢，蒋乔想了一下说道：“前面不远有个供销社，我送你们到供销社门口，那里肯定有人。” 　　乌宝珠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看着韩修，带着哭腔说道：“韩修你能不能现在送我们回去。” 　　韩修一脸无语郎心似铁说道：“蒋乔不是说了，送你们到前面供销社门口，我们还有事呢。哪有时间送你们回去。” 　　许兰兰咬着嘴唇说道：“我们跟你们一起走。” 　　蒋乔坚决说道：“不行，我要去医院接我妈。”宋舒敏都熬了一夜了，哪能让她再步行回家。 　　韩修摆手，语气无所谓说道：“你们爱走不走，蒋乔我们走，姨在医院说不定都等急了。” 　　蒋乔和韩修真的直接转身拉起地上的自行车，推着自行车走了。 　　乌宝珠和许兰兰见状，咬牙赶紧跟上去。 　　韩修把钢管递给蒋乔说道：“还是你有准备，居然在衣服里面藏了一根钢管。” 　　蒋乔把钢管接过来，嫌弃的拿着，揍过人的钢管她可不想往衣服里塞。 　　四人沉默走了一会，乌宝珠突然咬着嘴唇说道：“你们能不能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要是被别人知道她们被地痞流氓堵了，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生，别人也会说些风言风语，带着有色的眼镜看她们，认为她们是不知道检点的人。以后她们还怎么做人，甚至婚姻和工作都要受到影响。 　　蒋乔没有犹豫说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和韩修都没有遇到过你们。” 　　把人送到供销社后，蒋乔和韩修骑上自行车加速往协和医院去，他们已经浪费了十来分钟了。 　　蒋乔趁着周围无人时，把钢管收到进空间里，放到食品包装袋那一边。 　　韩修笑道：“我就知道这钢管是你用魔法变出来的。”两年时间已过，蒋乔能变出新的东西，不奇怪。 　　宋舒敏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跟一起下小夜班的同事往医院门口走。 　　宋舒敏刚出现在大厅，韩修看见了，挥手低声喊道：“姨，这里。” 　　同事都知道宋舒敏的爱人受伤了，下夜班后就由家里的孩子接送。 　　这会看见门口年轻的一男一女，显然是来接宋舒敏的，连哈欠都不打了，忙去打量门口的蒋乔和韩修。 　　“舒敏，你家孩子长得真高。” 　　“不仅高还白呢。” 　　“哎呀，你们懂什么，最关键的是人孩子孝顺，对舒敏多好啊。我家孩子别说下夜班来接人了，就是起来给我开个门，打个手电筒那都是万年一遇的事。” 　　“话可不是这么说，人家的孩子不是工作清闲嘛，哪像我家孩子啊，工作忙得很，师傅和领导看重，不得闲，平时得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工作。明年评为技术员，就能分到房子了。宋医生，我可是听说了，市图书馆就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没能力建房子分给职工，是不是啊？”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笑意都僵掉了，转眼去看宋舒敏的脸色。 　　这年头，单位如果没有房子分，那是天大的事了，没有房子分，以后结婚生孩子了怎么办，下一代又结婚生子了怎么办？也不能住父母家一辈子的呀？宋舒敏样样出色，可唯一的孩子就不怎么样了。 　　宋舒敏笑笑说道：“是的，没错。但我不担心孩子单位没房子分，我争取退休之前分到医院的房子，这房子不就有了嘛。” 　　凭她的资历，早就能分上医院的房子了，不过她把机会让给了其他住房困难的同事而已，再者打上申请，她最多能分到两室的房子，送给闺女做陪嫁有点小了。等她职务上去了，分到三室的房子她再打申请不迟。 　　语气满满是贬低之意的那位同事，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不用等退休，只要宋舒敏想，下一批分房名单里就一定有她。 　　离宋舒敏最近的圆脸女同志，扑哧笑道：“舒敏还用得担心闺女没房子住，她只有一个闺女，肯定是要留在家里的。” 　　神气什么呀，人家家里不缺房子住，你家几套房子的面积都比不上人一套房子面积大呢。 　　人家闺女有资本，不用辛苦工作。再说了，也不是好逸恶劳的人，人都拿过“学农标兵”的奖状，平时也会帮家里干活。 　　宋舒敏笑笑不可置否，她和蒋维均商量过了，没打算让蒋乔留在家里招赘。能做上门女婿的人，想想都知道个人条件是怎么样的，他们可不能让蒋乔掉进火坑里。 　　一行人走出了医院大厅，宋舒敏观察着两个孩子穿的衣物，还算厚实，放下心来笑道：“乔乔，年年跟叔叔阿姨问好。” 　　蒋乔和韩修礼貌的跟人问好，善意的同事夸了几句，才道别离开。 　　不用招呼，宋舒敏直接坐到了蒋乔的后座上。 　　宋舒敏打了哈欠，说道：“你们困不困啊？回去应该还能再眯一个小时。” 　　蒋乔说道：“不困，早饭我来做吧，不用到外面买了。”往常宋舒敏上夜班，早饭不是去外面买，就是去食堂打回来。 　　宋舒敏知道闺女不是个爱逞强的性子，想了一下说道：“行吧，你想做就做，做好了也不用叫我起来吃，我也不饿。” 　　蒋乔又说道：“妈，你那一份早饭我放在锅里用开水烫着。” 　　三人絮絮叨叨了一路，回到家里，起床号都没有响呢。蒋乔和韩修答应不把事情说出去，就真的守口如瓶了，连宋舒敏都没告诉。 　　许兰兰和乌宝珠在供销社等到天亮，有早班的公交车了，才敢离开供销社门口。 　　回到各自家中后，她们直接闷声在床上躺了一天，借口身体不舒服。遭遇到的事，她们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告诉，并忐忑不安了好几天，担心蒋乔和韩修不守承诺。 　　1977年10月21日，各大报纸、广播频道宣布了高考恢复的消息，并且允许知识青年、工人、农民、社会青年以及应届高中生报考，年龄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不限。 　　这一消息吸引全华国上下的关注，就好像一打惊雷劈在了几百万渴望求知上大学的人的心上。街头巷尾都在谈论高考恢复的事，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引得人心躁动。 　　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免费上大学，每月还发补助金，大学一毕业就能分配到好工作，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纳入行政编制，成为穿着中山装、列宁装、衬衫、皮鞋，上衣口袋里别着钢笔的干部。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华国父母们流传了好几千年不断绝的思想，以前不是没有机会嘛，现在机会来了，一个劲催着家里的孩子去报名试一试。 　　不用父母长辈的催促，谁不想出人头地、金榜题名啊，他们早就忙着去准备报考的材料了。 　　高考恢复的消息对蒋乔的触动不大，因为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学校不能培养人才，为社会输送不了各行各业的人才，谈何发展呢？ 第167章 　　韩修放下报纸,转头看着蒋乔说道：“蒋乔，我们去报名参加高考吧，上大学一定很有意思。我相信以我们的能力，我们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韩修喜欢新鲜的事物,也喜欢尝试不同的事物,可以说他是一个不安于现状,不甘平庸的人。但他也有着矛盾的一面，他喜欢安静的干自己的事情,做一件事很能耐得住心。 　　蒋乔摇了摇头，不说话去看韩修的反应。 　　韩修晃一下头,眨一下眼睛说道：“好吧,当我没说，你不去参加高考，我也不去了。”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今年不考，明年再考。” 　　韩修立刻笑道：“好啊,明年再考，多点复习时间,考上的大学一定更好。” 　　蒋乔点点头,看着韩修兴奋的模样,心道,明年是去参加考试没错,不过不是高考，而是研究生考试。 　　这两年,韩修除了看经济类的书刊，一直没有放下过高等数学和英语的学习。韩修的专业知识储备量已经达到了研究生水平,去参加研究生考试,对他来说不成问题,研究生的专业考试难度不过是本科水平而已。 　　说完考试的事，蒋乔问道：“你打电话问了你爸的衣服尺寸了吗？” 　　买毛线要工业卷，工业卷是由单位按工资发放的，二十块发一张工业卷。蒋乔打算用她和韩修工作两年攒下来的工业卷，去买毛线为两家的长辈亲手织一件毛衣。 　　毛衣当然是由蒋乔来织，她打算织七件，爷爷奶奶，爸妈，韩爷爷李奶奶，韩叔叔一人一件。 　　其实不给韩家的长辈织也合情合理，不过上辈子她没有尽到一点代韩修照顾长辈的责任，这辈子要补上。 　　韩修趴在桌面上，懒懒洋洋说道：“问了，爷爷奶奶的也问。但是你给那么多的人织，为什么就不给我织呢？” 　　蒋乔摊手说道：“我自己也没有啊，韩叔叔前不久刚给我买了两件昂贵的羽绒服。我当然要回报一二。” 　　给韩修织也不是不可以，但织了他根本穿不了几次，又得重新拆重新编织，还是等他停止长高了再说。 　　韩修不情不愿说道：“好吧，看在那四件好看的羽绒服份上。” 　　羽绒服在国内还没有买，韩从文去港市出差，听说了羽绒服又轻便又保暖，比毛衣的保暖效果还要好，就买了四件寄回京市。卡其色和深蓝色的短款羽绒服，韩修和蒋乔一人两件。 　　宋舒敏看了一眼蒋乔，动起筷子来给蒋乔和韩修一人夹了一块焖猪蹄，说道：“多吃点，你们两个比去年越发瘦了。” 　　蒋维均侧过脸来冲宋舒敏使眼色，宋舒敏心里没好气道，你也可以开口啊，为什么要我来说？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蒋维均一脚。 　　虽然高考恢复的消息出来不足一天，但蒋维均和宋舒敏心里就有想法了，他们想要蒋乔去参加高考，不能浪费这份聪明是不是？ 　　不指望她出类拔萃，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做一份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也行啊。高考恢复了，大学里的不少学识渊博的教授都回到教学岗位上来了，这大学的含金量肯定是工农兵大学不能比的。 　　蒋维均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蒋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闺女啊，你看这高考恢复了，你要不去报名试试？” 　　蒋乔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给父母下一道定心丸说道：“爸，妈，本科生上面不是还有研究生、博士生嘛。高考我是不参加了，我打算跳一跳越过高考，直接参加研究生考试。今年高考恢复了，离研究生考试恢复也就不远了，说不定半年后研究生考试就恢复了。” 　　蒋维均和宋舒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着消化着蒋乔说的话。 　　韩修转过脸来，目瞪口呆看着蒋乔，整张脸都在表达着，你在说什么？你要去研究生考试了，我怎么办啊？我不行啊，研究生考试一定很难。 　　蒋维均先反应过来，高兴说道：“好好！闺女你有这个想法，爸爸十分支持！是爸爸想得太浅薄了，高考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们越过这个简单的台阶，直接参加研究生考试。” 　　宋舒敏理智点，捅了一下傻乐的蒋维均，说道：“闺女你有把握吗？” 　　她知道闺女聪明，但没经过大的考试检验，一上来就是研究生考试，会不会步子迈得太大了，到时候考不上会受到打击。 　　蒋乔盯着她妈看，淡淡自顾自说道：“妈，你还没到四十岁吧？今年高考允许报考的最大年龄是三十岁，不管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都可以去考。以此来推断，要是恢复研究生考试的话，恐怕不满四十岁的人都能考。所以呢……” 　　蒋乔顿了一下，转脸看了一下韩修，语气坚决说道：“不止我一个人考研究生，妈和韩修也要一起考，要一起进步。” 　　至于她爸考不考不研究生都无所谓，他的学历已经足够了，他能升上去并不需要更高的学历。 　　宋舒敏一脸犹豫，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心想，闺女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她都离开校园很久了，能考得上吗？ 　　再者要是她考上了，家里就没了一份工资，靠蒋维均那一份工资刚够过日子的，存不下来什么钱。 　　以前一个月的花销最多六十块，这两年两个孩子抽条，饭量大增，她担心营养不够，影响发育，每日的伙食都下足的本钱，顿顿都是肉多菜少，那钱就哗哗哗花出去了。 　　加上其他花销，一个月差不多就要花一百三十多的生活费，这还没有算上孩子们的午餐费呢。她停了工作去上学，不仅存不下钱，恐怕还得花老本了。 　　宋舒敏在心里思量，看到韩修眼里的期盼，下定决心含笑说道：“好，我们三个一起去考。” 　　三人之中最有可能考上的就是闺女了，年年嘛，抛开自家人的立场来看，有点困难。有她陪着，一起考不上，年年这孩子也不至于太失落。 　　蒋维均拍板说道：“你们好好备考，家里的活我来干，你们就安心复习。” 　　蒋乔淡淡说道：“爸，不用太过紧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用平时读书看报的时机来复习备考就足够了，心态要放松。” 　　78年的研究生考试只靠三门，专业课、政治、英语。医生每日的工作就是要把专业的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宋舒敏的专业课根本不用担心。 　　政治嘛，考的主要是时事，靠着看报纸、听广播的积累，不成问题。英语宋舒敏有几分底子，又有她在旁边帮忙复习，也不难。凭良心讲，七八年的研究生考试英语考得并不难。 　　因为恢复高考的冲击，全社会陷入对知识狂热中，有的人课本已经丢了十来年了，即使课本没丢，手头上的资料也不多，没有资料，如何备考？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一大堆人涌向废品收购站寻找就课本，不少的人拉出床底下积满灰尘的课本庆幸没当成废品买了，还有一部分人发动朋友、同学、亲戚，能找到所有关系去找资料和课本。 　　市图书馆来借基础学科书籍的人络绎不绝，除非报考英语专业，其他专业的考生不用考外语，来接外文书刊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借阅人数还下降了，都要参加高考了，又不用考英语，那有时间再看闲书，当然是先看各个学科的课本。 　　这天赵雅柔找上蒋乔来，说道：“蒋乔，你能不能从市图书馆帮我借一套《数理化丛书》，你在里面工作，一定更容易借到的。” 　　恢复高考后，停版的《数理化丛书》成为了最好的备考书，即使重新印刷了，但根本满足不了备考学子人手一本的需求，新华书店排起了长龙，有不少的人通宵达旦去排队，也没买到，因为经常没货。 　　赵雅柔找了一圈，借不到也买不到，就想到蒋乔来了。市图书馆借书是由归还期限的，有蒋乔这个内部人员在，别人一还书，蒋乔可以私自留下来。 　　蒋乔淡淡说道：“我借不到，我和韩修都是外文采编部的，根本搭不上阅览室和还书处那边。” 　　赵雅柔能想到让她这个内部职工借书，其他人也能想到，馆内的《数理化丛书》早被人先下手为强借走了，为这事，还发生了不少的矛盾和争吵呢，以往友爱和谐的办公氛围都不见了。 　　赵雅柔叹气说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唉，谁能想到高考能重新恢复呢，早知道我当初就买十套八套《数理化丛书》藏着了。” 　　蒋乔语气肯定说道：“借不到，为了这一套书，有的同事还打起架来了。” 　　《数理化丛书》已经被奉上神坛了，不少的人笃定看了《数理化丛书》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赵雅柔失望说道：“那我只能再想想办法了。哎，对了，蒋乔你和韩修参加吗？”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不参加。” 第168章 　　仅仅过去三天,大院里天天传出谁谁要参加高考的消息。就目前为止听到的，少说都有三十几人了。 　　除了应届的高中生，大部分都是参加工作的了，还有不少大院家属跑到邮电局打电话发电报,让下乡的孩子去报名,这是孩子们返城的希望啊！ 　　赵雅柔摊手说道：“那留城的初中同班同学里,只有你和韩修不参加了，乌宝珠、王建国、许兰兰、周鹏飞以及我都要报名参加。我连五毛的报名费和报考资料都准备好了,等报名时间一到，立马去学校的招生办报名。” 　　乌宝珠不仅报名了,她还做出一个惊人之举,辞去了友谊商店的工作，一心一意在家备考。 　　她是周围第一个那么大胆，不顾一切的人。其他人都是一边工作一边复习的，考不上大学起码工作没丢啊。 　　继乌宝珠全职备考后,有不少的人也动了心思。王建国早就不想做污水处理的工作了，立马跟随乌宝珠的脚步辞去了工作。 　　赵雅柔这天跑来跟蒋乔抱怨道：“我妈一听乌宝珠不去上班了,立马让我也不去上班,专心复习。蒋乔,我好纠结啊,要是考不上岂不是工作都没了。” 　　蒋乔手里飞快挑动着钩针,给卫慧织的深紫色毛衣就差两个袖子就完成了，她头也不抬说道：“你资料借到了吗？” 　　赵雅柔开心说道：“借到了,我和以前的高中同学一起换着轮流看。起码不用费力去抄书。” 　　蒋乔说道：“话务员的工作不仅三班倒，而且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你恐怕没精力复习吧？” 　　有乌宝珠在那立着,即使赵雅柔今年考不上,林月云也愿意好吃好喝养着她，让她继续考，绝对不能落后于乌宝珠。 　　赵雅柔想了想说道：“每次下班回来，我只想躺床上，复习的效果确实不好。外面有不少的人笑乌宝珠傻，说不定大学没考上，工作也丢了。” 　　“可乌宝珠读书时就没有掉下年纪第一名过，这才阔别书本不久，她要是考不上就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你说，是吧？” 　　蒋乔眼皮都没撩一下，随口附和说道：“嗯，你说得有道理。” 　　赵雅柔转动眼珠，看着四周，疑惑说道：“韩修呢，我来你家两次都没见到他，他人呢？” 　　蒋乔抬头指着房门说道：“在里面。” 　　意识到自己要去考研究生后，韩修就处于焦虑之中，他学习更加专心了，可以说现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读专业书。蒋乔和他相互交流过了要报考什么专业。 　　赵雅柔收回目光，“哦”了声，她能大大咧咧进蒋乔的房间，韩修的房间她可不能随便进去，大家都长大了。 　　赵雅柔起身说道：“我先走了，我不能跟你闲聊了，我等回去看书了。明天我就打报告辞工，十二月七号就要进考场了，老天爷啊，这才短短一个月零几天的复习时间，时间也太紧了吧。” 　　从报名到考试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确实紧迫，大院里的孩子报名参加高考的不少，应各位家属的诉求，部队上特地让出两间会议室来，让他们有一个可以相互交流的学习环境。 　　除此之外，还请老师来免费给他们补初高中的知识点。除了个别人在家闭门学习外，几乎所有要参加高考的人每天都到会议室去一起复习。 　　蒋乔和韩修锁好自行车，一跨入市图书馆的门槛，就看到从图书馆大门排到底下小花园的长龙。 　　韩修看着队伍个个挎着书包的人，感叹说道：“这人也太多了吧，图书馆都没到开门时间呢，他们就开始排到外面来了。” 　　蒋乔淡淡说道：“图书馆的座位不够。” 　　韩修说道：“走，我们绕过去，要不然来不及打热水了。” 　　在家复习了一段时间后，这些考生发现在家根本不能学进多少东西来，一大家子人在同一屋檐下，吵吵闹闹的头都疼了，课本根本就看不进去，所以这才纷纷涌来图书馆抢位置复习。 　　午休的电铃准时响起，蒋乔起身伸个懒腰说道：“你出不出去吃饭？” 　　韩修视线还盯着书页上，摇了摇头说道：“不去，包子，谢谢。” 　　这段时间韩修陷入时间不够用，自己考不上的不自信状态中，他总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够，为了多看会书，他连午饭都不去吃了，让蒋乔带包子回来，一边啃包子一边看书。 　　韩修也试过不睡午觉，但不睡午觉，他整个人都废了，思维瘫痪一下午和一晚上，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睡午觉是不行的，时间只能从其他地方挤了。 　　蒋乔也没劝他，努力是好事情。她点头说道：“那我走了。” 　　蒋乔下台阶时碰上了贾美燕他们，今年中秋时，陈立华就和冯雨结婚了，冯家人刚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冯雨放话非陈立华不嫁。 　　陈立华在冯雨家人面前有特会伏低做小，勤快得很，一冯家的门，什么活都帮着干。一段时间后，冯雨父母就同意两人结婚了。发喜糖时陈立华特意忽略了蒋乔和韩修，专门膈应人。 　　蒋乔瞧了一眼冯雨的脸色，没有一丝愁色，跟没嫁人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看来婚后的日子陈家人一定是处处捧着她。 　　贾美燕靠过来说道：“蒋乔，韩修呢？” 　　蒋乔平缓说道：“他不想出去，怕冷，让我帮忙带午饭回来。” 　　贾美燕笑着打趣说道：“你对韩修真好。” 　　冯雨和陈立华看了蒋乔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蒋乔转换话题问道：“你们今天约好出去吃啊？” 　　蒋乔好长一段时间没碰到过冯雨了，平日里都是陈立华去锅炉房热两人的午饭，上下班也碰不上，除了外文采编部，其他部门特别忙，现在都是早上班晚下班。 　　贾美燕看着离了一段距离的两人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陈立华和冯雨都报名参加了高考，这不，以后就打算出去吃午饭了，吃好喝好才有好的精力去学习嘛。” 　　“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特别忙，陈立华本来还打算不上班呢，不过冯雨的父母都不同意。” 　　话说完后，贾美燕见蒋乔不吭声，感叹道：“蒋乔你话真的很少，我说了一大段，你都不给点反应的吗？” 　　蒋乔淡淡说道：“我认真听着呢。” 　　贾美燕语塞说道：“你真是太闷了！” 　　蒋乔认真回答道：“要不然我该说什么？” 　　贾美燕一脸无奈说道：“蒋乔你报名了吗？” 　　蒋乔轻轻摇头说道：“没报名，你呢？” 　　贾美燕小声说道：“我报名了，考不上不过就是浪费五毛钱而已。说不定真能考上呢。人工厂里二十好几的工人，农民都报名参加了，我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初中生总比他们强吧。” 　　蒋乔官方说道：“嗯，那你加油。” 　　蒋乔只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就回去了，进了办公室后，把门反锁上。 　　蒋乔把包子放在桌面上，从空间里掏出两个鸡肉三明治、一盒草莓、两根蟹棒和两双塑料手套来，说道：“韩修，可以开吃了。” 　　这段日子，她出门打包食物回来不过是遮人耳目的。 　　韩修抬起头来，笑着接过塑料手套，得寸进尺小声说道：“明天我想吃樱桃。” 　　蒋乔戴上塑料手套，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下口，没吭声，但韩修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的，如若不然，蒋乔会直接出言拒绝。 　　韩修边吃着包子，边说道：“蒋乔要不你那毛衣先不织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万一就像你说的研究生考试就快恢复了，你得抓紧时间复习备考。等考完时后，有时间再织毛衣孝敬长辈也不迟。” 　　蒋乔把嘴里的包子吞咽下去，风轻云淡说道：“我没问题的，你也没问题，放松心态，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就当做平时的考试来对待。” 　　韩修摇了摇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心道，那能一样吗？研究生考试这几个字一听就知道这考试不简单。其实韩修想错了，研究生考试还真比蒋乔平时给他出的卷子简单。 　　食物全部解决后，蒋乔将空的食物包装袋收回空间里，从书包里掏出一团黑色的毛线和钩针来，动手给蒋红峰这个爷爷织毛衣。 　　比起给卫慧这个奶奶织的毛衣来，蒋乔手里正在织的这件毛衣，针法简单，也没有什么花样。 　　实在是蒋乔懒得费更多的心思了，她给蒋洪峰织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的，不能卫慧有，他这个爷爷没有吧。有血缘关系不代表着有亲情，即使蒋红峰对蒋维均很好，那也是她爸的事。 　　旁边的韩修早就伏桌午睡了。 第169章 　　十一月对于京市人来说,是正式入冬的月份，家家户户开始冬储大白菜了。 　　街道上的各个菜站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大白菜，成了京市的一大奇观，这些大白菜都是从远郊近郊,甚至是其他北方省份收购的。 　　周一的凌晨五点钟,蒋乔和韩修摸黑起床,穿着军大衣，揣着副食品本和钱,拉着院子里好不容易排上号借到的木板车，出了院门去。 　　他们这是要去菜站排队买两家的大白菜。家里虽然有菜园子,夏秋两季的蔬菜能自给自足,只是那一小片不足一厘的菜地显然是收获不了好几百斤的大白菜的，所以还得要去菜站买。 　　为了避免周日买菜排队的高峰期，蒋乔和韩修已经连续两年自告奋勇周一他们休息的时候去买大白菜了。 　　京市的初冬很冷，刺骨的寒风一阵阵袭来,大院道路上，有不少像蒋乔和韩修一样拉着板车的家属,大家相互小声打着招呼。 　　蒋乔和韩修低头拉着板车快步走着,到大院门口的菜站时,已经不少人排队等候了。 　　不要认为买个大白菜,凌晨排队没必要。非常有必要,这一周买白菜能买上最好的，并且政府会给市民补贴,一周过后，白菜的价格就会上涨了。 　　大白菜还按菜心的密实程度分等级,分为四个等级,一级菜现在买一斤两分五厘,每人凭副食品本限量十五斤，蒋乔和韩修家里都是三口人，一家只能买上四十五斤。 　　这么多的产地之中，最受人青睐的是河省田玉县产的白口菜，棵大黄心，菜叶瓷实，味道爽口味正。 　　队伍里大多数都是熟人，排在蒋乔和韩修前后的都是大院的家属，蒋乔和韩修开口礼貌叫了声人，然后静静地着。 　　沈杏芳回头笑眯眯赞扬道：“蒋乔、韩修你们两个真懂事，不用大人帮忙，自己就能把一车的大白菜搬运回去，我记得去年你们家里的大白菜也是你们两个买的吧。” 　　韩修看了一眼沈杏芳旁边站的的高个年轻人，笑着说道：“许二哥也陪杏芳婶来买菜啊。” 　　沈杏芳的二儿子点点头，朗声说道：“可不是，我还特意跟别人调夜班呢。要不然我怕我妈的腰给抻着了。” 　　沈杏芳没好气拍了一下二儿子，佯怒说道：“说什么呢，你妈我身体好着呢，以前……” 　　沈杏芳开始说以前同时种地务农养娃的丰功伟绩。 　　沈杏芳的二儿子做出个掏耳朵的动作来，笑道：“得了妈，那些事您别说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您以前多少岁，现在多少岁，我大侄女都能打酱油了。” 　　周围听见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相熟的人开口打趣着。 　　同样在队伍里的林月云突然柔声开口问道：“蒋乔，你怎么没报名参加高考啊，即使考不上，去参加一次也好啊。” 　　这是拉踩吧？蒋乔垂下眼皮，低头不说话，后面准有人接林月云的话茬。 　　韩修暗暗朝林月云翻了个白眼，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幼稚想道，蒋乔哪里会考不上，等蒋乔考上了研究生，吓死你！ 　　沈杏芳高声说道：“不去考的人多了去了，我家老二不就没去考嘛。老话说的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工作也好，上大学也罢，不都是种活法吗？林月云你老挤兑人家孩子干嘛？” 　　沈杏芳的二儿子自小就坐不住，知道高考恢复的消息后，根本没考虑过报名。 　　站在林月云旁边的赵青山皱眉说道：“沈嫂子，月云没有挤兑人的意思，他只是好心。” 　　沈杏芳冷哼一声，转身过去，根本不想跟赵青山这个糊涂虫理论。沈杏芳的二儿子忙伸出手来给他妈顺气。 　　林月云提出话头来，即使有沈杏芳制止一下，也没能阻止旁观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就是，蒋乔你为什么不参加呢，总得试试。” 　　“哎呀，嫂子你不记得了，乔丫头读初中时，可是次次考试拿鸭蛋的。你看她去考，考个鸭蛋回来嘛。五毛钱不少啦，都能买上半斤多的肉了。” 　　“瞎说什么呀，人家小姑娘考不考大学无所谓，反正她爸妈养得起。哎呦哎，宋医生和蒋师长以后不仅不能享到闺女的福，还要补贴闺女呢。” 　　“蒋乔你可真是不给父母争气了，你爸妈那样的能耐人，大学生啊！唯一的闺女就只有个初中的文化水平。嗐，我老家的侄女都能考上高中，你咋就比乡下的姑娘还差呢。” 　　“……” 　　蒋乔默默听着这些话，心里一丝波动也没有，这些话就像从耳边吹过的风，吹一下就散了。 　　你说说这些话有坏心吧，可里面说风凉话的人在她爸受伤时还拿东西上门探望呢。她们只说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说，算不得编排，更甚者真的认为自己是在好心劝说。 　　韩修低头思考着一个原理，他根本懒得去反驳，事实才是最好的反驳，现在说什么，那些议论纷纷一副我有理的家属也不会改变她们的看法的。 　　蒋乔这个当事人都没搭腔，那些家属也能说得有滋有味的。 　　蒋乔明白她们的心理，有着她和韩修两个家庭条件最好，表现最平庸的孩子垫底，自家孩子显得就没那么差劲了。通过言语贬低她和韩修，她们能获得优越感。 　　蒋乔心底无奈叹气，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比较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低头思考的韩修，怪不得韩修上辈子浑身长着刺呢，看着很不好惹呢，听着到处充斥的贬低的话，心态不失衡才怪呢。 　　两人把限额的一级大白菜和六百斤的二级大白菜运回去时，宋舒敏和蒋维均已经上班去了。 　　板车停在院门口，两人抱着满怀的大白菜来来回回，将大白菜往里搬，堆在屋檐下的草席子上，码好了五百四十五斤的大白菜后，板车上还剩下一百四十五斤的大白菜，这些是要运到韩家去的。 　　虽然李红英一个月也就开火那么两三回，但白菜还是要备上一些，要不然真的没菜吃。 　　两家的白菜堆好，用破棉被给盖上，回到屋里，将身上的一股白菜味的军大衣脱下来，丢到大木盆里用水泡着，两人才坐下来吃早饭。 　　早饭被放在大铁锅里用热水温着，蒋乔拿出来时，甚至有点烫手。 　　韩修边吃边拧着眉说道：“她们怎么那么能说呢，听着她们的念叨，我都不想在这里住了。” 　　他知道蒋乔根本不会把外人说得话放在心上，所以不用开口安慰她，不要往心里去。 　　蒋乔开玩笑说道：“很热闹啊。” 　　韩修说道：“热闹个……” 　　蒋乔眼风一扫，韩修赶紧止住即将要爆出的粗口。 　　蒋乔淡淡说道：“骂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韩修郁闷接道：“不吐脏字。”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 　　蒋乔淡淡说道：“这只是一个小场面，你等着，今年过年，一定会有更大的场面等着我们。” 　　韩修挑眉笑道：“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记几道题目，有人说阴阳怪气的话时，我就想解题思路。” 　　蒋乔说道：“那我默背计算机的知识点好了。” 　　蒋乔把用纸包好的一捆书提出来，放到茶几上，说道：“妈，你把着捆书交给韩铁梅，要是她没来的话，就交给她爹。”蒋乔把高中课本和那套《数理化丛书》送给韩铁梅。 　　按照以往的惯例，今天韩铁梅要和韩大有来送农产品。韩铁梅是个不甘困在田间地头的人，遇到千载难逢改变户口的机会，她一定会报名参加这次高考的。 　　她又特别能吃苦，有了足够全面的资料，努力学习一个月，成绩应该不会太差的。 　　韩铁梅去年初中毕业，竞岗成功当上了公社的宣传员。蒋乔相信她尝到了读书的好处后，一定会昼夜苦读这套《数理化丛书》。 　　至于她为什么不把书给赵雅柔呢，是因为赵雅柔不缺这这一套《数理化丛书》，她总有办法搞到。 　　宋舒敏笑道：“我记得了。快来洗手吃早饭。” 　　这是门外有邮递员骑车停在院门外喊道：“蒋乔，有你的汇款单！” 　　蒋乔边快步走出去，边回答道：“来了。” 　　蒋乔接过邮递员递给她的几张汇款单，上面的汇款方无一例外是某某报社。十月份稿酬制度恢复了，赚钱的时机终于来，蒋乔从空间里把早已写好文章寄了出去试试水。 　　寄出去五篇文章，而手里的汇款单正是五张，蒋乔明白这是自己寄出去的文章全部被录用了。 　　韩修喝着牛奶，眼皮往上撩问道：“谁给你汇钱？” 　　蒋乔将汇款单递给他，解释说道：“我随便写了点东西，写好了就试试投稿，我的稿子被取用了，这是报社给我寄来的稿费。” 　　韩修快速扫过，然后将汇款单交给眼巴巴看着的宋舒敏。 第170章 　　宋舒敏和蒋维均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翻看着这几张汇款单,总钱数比蒋乔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宋舒敏笑吟吟的看着蒋乔，语气自豪说道：“闺女，你真有文采，第一次投稿,就能挣这么多的钱。” 　　蒋维均立马接道：“文章什么时候刊登出来？闺女你留有底稿吗？拿来给爸先拜拜你的大作。” 　　蒋乔说道：“没有底稿。正好爸你的伤好了,又是羊肉鲜美的时候,爸妈，我请客一起去东来顺涮羊肉。” 　　听到好吃的韩修就来精神了,他忙不迭说道：“我们那一天去？” 　　宋舒敏笑得心满意足，柔声说道：“今天就去,你们下班后直接去东来顺,我们在那里等。” 　　五点下班，蒋乔和韩修就骑车往东来顺赶。 　　到的时候，东来顺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自行车了。北方有秋季初冬进补的说法，羊肉燥热又进补,正式入冬前多吃点羊肉，能提高身体的抗寒能力。 　　东来顺的涮羊肉驰名京市,又是周日,不少家庭都相约这一天来下馆子,这一天人格外多,门口有两米多长的队伍,显然是在等位。 　　蒋乔一眼就看到了队伍中穿着灰色呢子上衣的宋舒敏，她快步走过去,低声叫道：“妈，爸。” 　　蒋维均回头笑道：“来了,马上就到我们了。” 　　韩修站在旁边问道：“叔,姨你们来多久了,冷不冷？” 　　宋舒敏一副不在意模样，说道：“才没来多久，我们不冷，身上毛衣毛裤的，还带着毛手套。” 　　说完，宋舒敏伸手拉着蒋乔和韩修的胳膊，轻声说道：“到这边来，不要站在风口里。” 　　蒋乔和韩修顺着她的意，挪了位置。宋舒敏和蒋维均偏转了一下身子，为他们两个挡风。 　　宋舒敏继续说道：“乔乔，书我下午送给韩铁梅，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韩铁梅何止是简单的说声谢谢，她接到书的那一刻感动的哭了。别说全套新的《数理化丛书》了，韩铁梅连高中课本都找不齐，蒋乔一下子给她送齐了资料。 　　蒋乔想得没错，韩铁梅报名了今年的高考，父母也都支持她考一次。这段时间韩铁梅可是没日没夜的苦学，可以说头悬梁锥刺股毫不夸张，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学习。 　　但给蒋乔家送山货这一天，她还是放下课本来了，因为蒋乔家帮助了自家。 　　韩大有坚持不肯收这次山货的钱，还是宋舒敏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让他收下来的。 　　蒋乔说了声：“哦，希望她好好学。” 　　韩修跺了一下脚，坦坦荡荡说道：“姨，叔等一下我们吃完饭，去一趟百货大楼吧。我想要给蒋乔买一份祝贺礼物，我都想好了，买一个口风琴送给她。” 　　宋舒敏笑眯眯连连点头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等一下吃完饭我们立刻就去。” 　　蒋乔看着韩修说道：“你怎么没跟我说？” 　　韩修理直气壮说道：“现在不是说了。” 　　蒋维均笑着问道：“年年都要表示了，闺女你想要什么，爸爸也总得表示一下。” 　　蒋乔随口说道：“爸爸，我想要房子，大房子。” 　　十年期间收为公有的私人房产，自七六年末陆陆续续归还给了原来的主人，有些人手里握着的房子多了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不想住回去了，就想把房子卖了。 　　虽然还没有改革开放，但这种私人房产的交易还是被允许的。现在正是买房子的好时期，正处于最低价位，就京市而言，一间平房才两三百块钱。 　　蒋维均一愣，回过头来看着队伍里的人，转换话题说道：“先不说这个。” 　　宋舒敏笑笑说道：“闺女等回去爸妈再跟你说。” 　　冒着热气的黄铜锅，上好部位的羊肉被切成肉片铺在青花瓷盘里。盘上的花纹透过肉片隐约可见，片片对折，纹理清晰，简直是“薄如纸、匀如晶、齐如线、美如花”。 　　圆桌上除了摆满的羊肉，还有一盘蔬菜和冻豆腐。 　　蒋维均问道：“要点面食和炒菜吗？” 　　韩修摇摇头说道：“我不用，我只吃涮羊肉。” 　　蒋乔说道：“爸先别点，这几盘羊肉吃了再说，要是不够吃，再点。” 　　一盘羊肉两块，那份量真是不少了，更何况她爸把上脑、大三岔、小三岔、磨档、黄瓜条五个部位都各点了两盘。 　　芝麻酱、绍酒、腌韭菜花、卤虾油、酱油、油辣椒及葱花、香菜调到一碗里搅拌，集香、鲜、卤等多种口味于一体，将羊肉片放到沸腾的铜锅里，涮一下夹出来沾着调好的酱料吃，醇香味厚，口感独特。 　　吃完羊肉，再下蔬菜和冻豆腐，最后喝一碗羊肉汤，全身都暖洋洋的，甚至出了一身汗。 　　蒋乔解决完最后一块吸满汤汁，汁水四溢的冻豆腐，抬头问道：“爸，妈你们饱了吗？我带够钱的。” 　　蒋维均摆手说道：“饱了，都吃撑了。今天就让闺女你破费一次，以后你再有稿费，不用再请爸妈吃饭了，自己花。” 　　宋舒敏拿起椅背后的包，笑道：“你爸都饱了，我还能不饱吗？结账我们去百货大楼。” 　　蒋乔买了单，刚起身出门时，就与一行人相对。 　　四男一女中年纪最大，穿着一件军大衣鬓角微白的中年男人兴奋说道：“维均！” 　　蒋维均一愣，然后高兴说道：“顾大哥，你们这是回来了？” 　　顾叶平走前几步，拍了拍蒋维均的肩膀，感概说道：“刚回来不久，多亏了你父亲的庇护，要不然……” 　　蒋维均赶忙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既然回到京市了，有空我们两个一起聚聚。” 　　顾叶平比蒋维均大了十来岁，以前是蒋红峰的下属，以前两人没少较量，一起打架切磋，蒋红峰经常让顾叶平操练蒋维均。 　　顾叶平声音洪亮说道：“好啊，我正想着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过几天就上门拜访。对了，你嫂子我就不用介绍了，这是我三个儿子，老大顾泽北，老二顾泽南，老三顾泽西。” 　　蒋维均笑道：“我还记泽北小时候的样子。这是你爱人宋舒敏，我闺女蒋乔，韩家的孙子韩修。” 　　那位穿着羊绒黑色大衣，挽着一个发髻的妇人，笑吟吟爽利说道：“小宋你好，我叫陆佩言。你可以叫我陆姐。” 　　宋舒敏伸出手来，微微笑道：“陆姐，你好，今天可真是巧了，我可没少听维均说顾哥和陆姐对他的照顾。”顾叶平在广市时，蒋维均可没少上门吃饭。 　　陆佩言看着高挑清瘦的蒋乔，佯装斥道：“你们三个还不快叫人。” 　　然后蒋乔和韩修以及顾家三个儿子相互问候了一声。 　　蒋乔抬眼望去，顾家大儿子一身英武之气穿着公安的制服，二儿子身穿深蓝色大衣气质泠然，三儿子戴着一顶毡帽，嘴边带着笑意，人开朗机灵。 　　蒋维均说道：“顾大哥，今天我们不是好叙旧的好时机，改日我们相约再聊。” 　　顾叶平爽朗一笑，说道：“我过两天上你家门，礼品都买好了。” 　　两拨人互相道别一番，蒋乔他们出了东来顺的大门。 　　蒋乔说道：“爸你载韩修，我载妈。” 　　韩修哈了口气，生怕他们忘了买口风琴的事，说得飞快道：“我还要买口风琴呢。” 　　蒋维均笑呵呵说道：“忘不了，我们这就去，推着自行车先走一段路消消食。” 　　韩修直接掏出车钥匙来递给蒋维均，想要偷懒说道：“叔，钥匙给你。” 　　蒋维均痛快接过钥匙，说道：“走，闺女我们去车棚把自行车推出来。” 　　夜色已经下来了，又吹着阵阵的寒风，路上行人稀少。 　　蒋维均开口说道：“闺女，现在风气变好了，你妈手里的两套房子可以要回来。一套在沪市，就是带你去过的小洋楼，另外一套在京市，在广场附近，是一座二进院的宅子。所以说，我们家是有大房子的。” 　　宋家世代京官，小有薄产，到了宋舒敏外公这一代，才留学从医。因为世道不太平，宋家搬迁到沪市生活，京市的资产全部变卖了，只留下一座四合院。 　　66年有了蒋乔的提醒，蒋维均和宋舒敏商量着把多余的两处房产借给所在街道工厂做库房，房子得以好好保存下来，没有遭到破坏。 　　蒋乔淡淡“哦”了声，说道：“大房子都有了，那我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她说想要房子，不过是为了推脱她爸买礼物的之意。房子买不买无所谓，买了能保值，没买礼物的事就算过去了。 　　韩修惊奇说道：“蒋乔你的房子真多，我一套房子也没有，哦不，我有京郊的五间年代久远的黄泥茅草房。” 　　宋舒敏好笑道：“你们两个就那么喜欢房子啊。” 　　韩修点头说道：“嗯，要是有好几套房子，我可以换着住，哪里住的顺心，就住哪里。” 　　宋舒敏心中一动，神情若有所思，笑道：“年年，你的想法真不错。” 第171章 　　蒋维均伸手点了一下韩修的脑门,笑道：“还轮着住，你倒是舍得丢下长辈，一个人快活。” 　　韩修辩解说道：“你们也可以搬出来住啊，又没规定一定要住在大院里。” 　　蒋维均语塞,还真没有这个规定。蒋维均端着面子说道：“好了,天太冷了,我们不走了，上车。” 　　到了百货大楼,韩修掏出重金给蒋乔买了一个沪市产的二十四孔的口琴。 　　买了口琴后，韩修的囊中十分羞涩了,他自己手里的钱不足五十块,买了一个暖水瓶送给周鹏飞作结婚贺礼，现在又买了口琴给蒋乔，自行车还得交养路费，每年两块五,他每年的压岁钱不过五块多。 　　韩铁梅家今年送了一百个咸鸭蛋来，蒋乔拿出八十个来,剥去蛋白,留下咸蛋黄来做咸蛋黄牛肉蘑菇酱。 　　花了一个休息日的时间,做出二十斤成品出来,咸淡适中,油香而不腻，最适合用来拌着白粥、面条、馒头、大白米饭吃。当然蛋白也没被浪费,留着炒大白菜吃，以前炒过几次吃,滋味还挺不错的。 　　蒋乔将织好的两件毛衣、十条腊肉、五斤咸蛋黄牛肉酱以及宋舒敏做好的鞋袜一起打包寄去广市。 　　因为李红英、韩山河和韩从文的毛衣还没有织好,韩家的那一份迟些再让韩修再送过去。 　　骑车从邮电局回来,路过水果店，一大串一大串诱人的香蕉挂着，韩修心动说道：“蒋乔，我们去买点香蕉回去吃吧，这个季节居然有香蕉买。” 　　转弯驶去水果店，蒋乔也没有停车，水果店顾客不多，直接行驶到摊前。 　　售货员见顾客的眼睛都盯着挂起来的香蕉，含笑大声介绍道：”这可是外国的香蕉，叫厄瓜多尔香蕉，瞧瞧这卖相，个头大。” 　　前来的顾客，大多都是住在这一片的，售货员都认熟脸了，顾客还经常跟他聊天，所以他才会这么热情的介绍。 　　有一位大爷语气熟稔问道：“小王啊，多少钱一斤啊？这外国的水果肯定不便宜。” 　　售货员小王同志笑而不答，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有人出声摇摇头说道：“五毛钱这也太贵了，王同志给我称三斤柿子。” 　　蒋乔想着明天顾家不是要上门来嘛，多买点水果回去，她妈就不用费心招待了，便说道：“王同志，我要十斤香蕉。” 　　售货员同志闻声一看，哟，这是水果大户来了，他还以为是谁的口气那么大呢。 　　蒋乔和韩修是这家水果店的常客了，每周至少来买一次水果，一次就买好几斤呢，不管便宜的还是贵的。 　　蒋乔这边交钱，韩修那边接过香蕉，他低头一闻，又再闻，隐隐约约有预感这次的水果买失败了。 　　蒋乔边跨上车座，边说道：“留出一半来明天待客，再掰下四根送到隔壁去。” 　　不管什么原因，林菊花在她爸养伤期间时常送做好的东西过来，自家总得礼尚往来，要不然会被周围的邻居说嘴的。 　　韩修没有犹豫松口说道：“我只吃一根，决不会多吃的。” 　　蒋乔疑惑的看他一眼，韩修可是水果爱好者，这次他居然放话只吃一根香蕉。 　　到了家，蒋乔剥了一根香蕉吃了一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义正言辞说道：“那我也吃一根，留多一点用来待客。” 　　韩修晃了晃手里的香蕉，学着说相声那样笑道：“没香味，中看不中吃啊！” 　　蒋乔没理他的表演，看着手表说道：“吃完香蕉，该做晚饭了。” 　　韩修三两口解决完手里的香蕉，投篮似得将香蕉皮往门槛边上的垃圾桶一扔，成功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开心拍拍手说道：“那我先去把饭给蒸上，然后再处理一棵大白菜。” 　　在蒋维均和宋舒敏这两个南方人的影响下，韩修的饮食习惯随南方人，更喜欢吃米饭。蒋乔没有什么偏好，她做任务时，在北方人和南方人之间来回转换。 　　蒋乔“嗯”了声，说道：“把军大衣披上，再去屋檐底下拿大白菜。你可别又肚子进冷风腹痛。” 　　衣架上挂着一件共用的军大衣，平时谁要出屋一小会，就把军大衣披上。 　　韩修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军大衣，边套上边说道：“知道。” 　　蒋乔没打算留着咸蛋白慢慢吃，她一次性将八十个鸭蛋白和大白菜一起炒了，炒出一大盆，又分出一铝饭盒来。 　　然后关火，说道：“好了，今晚就这一道菜，我把香蕉和菜给菊花婶送去。” 　　韩修从小马扎上坐起来，将书用胳膊夹着，端起那一大盆蛋白炒大白菜，点头说道：“嗯，我把饭舀上，叔和姨就快回来了。” 　　蒋乔做饭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菜全部上桌后，蒋维均和宋舒敏没一会就到家了。 　　蒋乔穿上军大衣，拿着铝饭盒和四根香蕉撩开棉帘出门去。军大衣是她爸的，自己一米七四的身高，堪堪撑得住，衣摆落到小腿。 　　今年只长高了不到两厘米，蒋乔认为自己的快速发育期已经过去了，以后身高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增长了，恐怕止步于一米七五左右了。而韩修已经比她高两厘米了，目前看来还有很大的长高潜力，至少得一米八。 　　院门打开着，蒋乔直接走了进去，快到屋门前，才低声喊道：“菊花婶，在家吗？” 　　林菊花听着外面的声音一愣，快速把锅里的菜铲到搪瓷盆里，然后走出厨房。 　　蒋乔已经进了屋，说道：“菊花婶，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来。” 　　林菊花看着蒋乔手上的香蕉和铝饭盒，忍不住露出笑来，刚想接过蒋乔手里的东西，又想到了什么摆手说道：“东西我不能要，你妈都送过东西过来。” 　　蒋乔坚持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炒白菜和四根香蕉而已，菊花婶你就收下来吧，这是我妈叫我送过来的。” 　　林菊花一听，有些犹豫说道：“你等着我去拿个盆出来。” 　　蒋乔将东西放到八仙桌上，静静站着，眼睛没有随意打量屋内。 　　林菊花拿来一个黄色的搪瓷盆和一双筷子出来，打开饭盒一看，压得实实的蛋白炒白菜，里面蛋白多白菜少。 　　林菊花撇嘴说道：“乔丫头，你这是在骗我，这哪里是炒大白菜啊，你家的蛋都被你祸祸不少了吧。” 　　蒋乔没说话，接过林菊花递来的饭盒，说道：“菊花婶，我先回去了。” 　　林菊花摆手说道：“走吧，过几天，我做炒面端一些过去给你们尝尝。” 　　蒋乔礼貌说道：“那谢谢菊花婶了。”她推辞，林菊花还是会照样送过来的，还不如直接道谢呢。 　　炒面不是炒面条，而是炒面粉。把面粉下到铁锅里不断翻炒，炒熟了，直至炒成金黄色带焦香味，然后加上炒过的白芝麻和白糖，用热开水冲开拌匀了来吃，味道跟芝麻糊差不多，但比起芝麻糊来味道没那么单调。 　　转眼到了顾家上门来了那天，一下班到家，全家就开始忙碌了，这个点上门来，必定要留着客人吃晚饭。蒋维均已经给顾叶平打过电话了，说好了留着肚子到家里来吃晚饭。 　　蒋乔第一次被宋舒敏叫进厨房帮忙，韩修和蒋维均也没闲着，摆好果盘和糖果、巧克力、瓜子、花生，还要把客厅简单收拾一遍。收拾完了后，还要进来打下手。 　　菜没有全部烧好，蒋乔就听到门口的汽车声，蒋乔再细听，还不止一辆汽车，听声音有两辆。 　　蒋维均正在切烧鸡，连忙放下菜刀，说道：“客人来了。” 　　宋舒敏调小灶火，飞快解下围裙和袖套来，说道：“等一下，你们就在外面陪客人说话，厨房的活我来弄。” 　　蒋乔摇头说道：“让爸和韩修招待客人，我继续帮忙烧菜，我又不擅长聊天，待在厨房里更自在。” 　　其实蒋乔要是真心想扯出话来，也是能跟对方聊得火热的，她可是试过凭着一张甜嘴讨得集团掌权人的喜爱，从一大群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中脱颖而出，让掌权爷爷将自己带在身边教导的人。 　　宋舒敏想了想，说道：“那就听乔乔的。” 　　韩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蒋维均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年年，你可不能让叔叔孤军奋战啊。” 　　韩修点头有些郁闷说道：“好吧。” 　　顾家人全部来齐了，除了顾叶平穿了一身的军装，其他人的穿着跟在东来顺见面那次没有什么区别。 　　蒋乔先轻声说道：“顾伯伯、陆伯母、顾大哥、顾二哥、顾三哥，你们好。” 　　韩修紧接着重复一遍蒋乔的话。 　　宋舒敏招呼着人到沙发那边坐下，客气说道：“陆姐，你们人来就好，还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来。” 　　陆佩言含笑说道：“应该的，第一次总要隆重些，以后我就直接空手过来了。” 　　顾家三个儿子人手拿着几样东西，将手里的布料、麦乳精、水果、点心、香烟、白酒放在茶几上，他们才坐下来。 第172章 　　茶杯已经备好在茶几上了,蒋乔端起茶壶来，给客人倒茶。 　　陆佩言一脸笑意看着正在倒茶的蒋乔，开口说道：“你们有点眼力劲吗？怎么能让妹妹倒茶呢。” 　　陆泽西立马侧出身子，朝蒋乔伸出手,笑嘻嘻说道：“蒋家妹妹,茶我来倒。” 　　蒋乔微微抬起头来,继续往茶杯里倒着茶水，说道：“不用了,就快倒好了。”说完，低下头来抬高茶壶,茶杯里的茶水刚好倒满四分之三。 　　茶是蒋乔倒的,将茶杯端到客人面前的活自然是韩修做。 　　蒋维均说道：“你们喝茶，可以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 　　宋舒敏说道：“锅里正烧着菜呢，我和乔乔先失陪一下，让维均和年年陪着你们聊着先。” 　　陆佩言立马说道：“舒敏,我也来帮忙。” 　　宋舒敏连忙摆手推拒说道：“不用，陆姐你坐着,就几个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蒋维均大学时,顾叶平就从广市调到了南市,慢慢淡了联系,所以宋舒敏和蒋乔才从来没有见过顾家人，陆佩言也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实话实说,双方都不熟，陆佩言开口说要帮忙也只是客套一番,宋舒敏推拒的话说出来,她就顺着杆子下来了。 　　京葱炒牛肉、排骨山药汤、大虾仁炒白菜、油炸花生米、卤猪耳朵、烧鸡、肉末豆腐、红烧带鱼。有汤有有荤有素有冷菜,足足整了8道菜出来。 　　蒋维均开了一瓶茅台，给顾叶平倒上，笑道：“你们吃菜，我和顾大哥先喝几杯。” 　　蒋乔面色未变将汤递给蒋维均，语气平静说道：“爸喝汤。” 　　蒋乔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自然十分注重父母的身体健康，她爸都快四十一了，不年轻了，她爸想在她面前空腹喝酒是不可能的。 　　蒋维均放下酒瓶，自然笑道：“顾哥，我们先把汤喝了，再喝酒，我们要争取活得久点，起码要看着重孙出生嘛。” 　　顾叶平端起汤碗说道：“维均啊，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但三个臭小子不听话啊，别说重孙了，连儿媳妇都没影的事呢。” 　　说起孙子，陆佩言就发愁，以前过着朝夕不保的日子，哪敢张罗儿子的婚事啊，去年老顾恢复职务，她立马把大儿子的婚事提上日程来，毕竟老大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在南市时不知道相亲了多少次，都没有看中的，甚至找借口躲着与女方见面。大儿子不愿意结婚，那就二儿子吧，可一个个二十好几了，都不愿意结婚，一听相看的事，就直接不回来。 　　蒋乔默默吃着面前的菜，突然听到陆佩言说道：“乔乔都快十六了吧，这看着都是大姑娘了。” 　　蒋乔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陆佩言，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假装不好意思。 　　宋舒敏笑道：“正月初九的生日，还有三个多月呢。” 　　陆佩言笑道：“乔乔发育得比同龄人快多了，其他十七八岁的姑娘都没乔乔高，舒敏你可真会养孩子。” 　　宋舒敏笑道：“陆姐，泽北他们个个高个，你……” 　　蒋维均和顾叶平喝酒聊以前的事，宋舒敏和陆佩言互夸。 　　蒋乔他们这些小辈安静吃饭，偶尔回一句长辈的问话。 　　陆佩言不着痕迹看蒋乔好几眼，心里的主意更定了。这些年尝遍了世态炎凉，只有蒋家不吝啬的伸出援手，要是没有蒋家的帮助，他们一家肯定不能全部保全下来。 　　蒋乔性子沉静，又能管得住人，与大儿子的年龄差距是有点大了，但跟二儿子合适啊，正好管管他不要没日没夜的待在研究所里。 　　虽然蒋乔长相不显，学历不高，但她不看重这些，就凭她是蒋家人，人品肯定差不了。当初出事时，父母兄弟都靠不住，导致她寒了心，对外在的东西都看淡了。 　　现在最看重的就是人品了。蒋乔虽然才快十六岁，但普遍十七八岁就要开始相看起来了，蒋乔也不算小了。 　　韩修猝不及防与陆佩言打量蒋乔的目光对上，韩修笑了笑掩饰尴尬，心里在嘀咕，她看蒋乔干什么？ 　　顾叶平朗声说道：“老大、老三你们别不说话，来跟你蒋叔喝几杯。” 　　宋舒敏冲着陆佩言疑惑道：“泽南不喝酒？” 　　陆佩言笑眯眯说道：“泽南不抽烟也不喝酒，他一向不沾这些的。” 　　男的认为抽烟喝酒没什么，但女的就觉得问题大了，特别是见识越多，越喜欢洁身自好的人，她要让二儿子在宋舒敏面前留下有印象。 　　宋舒敏笑笑招呼道：“那泽南多吃菜。” 　　顾泽南一板一眼说道：“谢谢宋姨。” 　　陆佩言含着笑意说道：“乔乔，年年，听说你们在市图书馆工作，那离我们那不远，有空常来家里玩啊，他们工作都忙，平日里就陆伯母一个在家，冷清得很，你们上门伯母给你们做好吃的。” 　　意图不能表露得太过，她才顺带上韩修，据她观察，蒋乔和韩修之间坦坦荡荡的，显然是都没有开窍，蒋维均和宋舒敏也没有将两人合成一对的意思。 　　蒋乔抬起头，不咸不淡说道：“陆伯母我们有空会过去的。” 　　至于什么时候有空就不好说了，她最近忙着织毛衣呢。即使有空，她也不想随便去别人家里，要是有可能，她一整天都不想说话。他爸妈也没有让她来延续上一辈交情的意思。 　　吃完饭，一群人移步到沙发上喝茶聊天，聊了半个钟头，顾家人才起身告辞，宋舒敏准备了三斤咸蛋黄牛肉香菇酱、一斤干鲍鱼、两斤干海参和两斤桂圆干作为回礼。 　　将人送到院门前，等两辆汽车开走了，蒋乔他们才回去。 　　韩修边走边说道：“今晚的碗筷我洗，姨和蒋乔辛苦了。” 　　蒋维均不甘示弱说道：“茶几上的东西我来收。” 　　蒋乔没有犹豫说道：“我浑身都是油烟味，那我去洗澡了。” 　　宋舒敏笑道：“行，都听你们的，我先歇着去。” 　　蒋乔洗完头发和澡出来后，走到沙发上，说道：“妈，我来给你按摩按摩。” 　　她妈上了一天班，也许还上了手术台，下班后又忙不迭的整出一桌菜了，全家就她妈最累了。 　　宋舒敏捏了一下胳膊惊讶道：“闺女你还会按摩。” 　　蒋乔糊弄说道：“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按摩的技法，我试试。” 　　宋舒敏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爽快说道：“来，妈随便让你试试。” 　　蒋乔右膝盖压在沙发上，伸手捏了一下她妈的双肩，问道：“妈，这个力道还行吗？” 　　蒋乔这一捏，宋舒敏舒服的轻叹一声，闭着眼睛说道：“行，太行了，不重不轻，力道刚刚好。” 　　蒋乔来来回回给宋舒敏捏了十来分钟的肩膀，又给她捶了一下背，才收手。 　　蒋乔停手后，宋舒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轻声说道：“闺女啊，你和年年都要去考研究生，还要去上班，多耽误功夫啊，我想让你们不干了，想隔壁赵雅柔一样专心学习。” 　　大院里辞去工作破釜沉舟在家备考的人越来越多，也难怪她妈有了想法，蒋乔语气坚定说道：“妈，继续在市图书馆工作对我们有好处，方便我们找相关的资料来看，再说了我们外文采编部闲得领导都织毛衣看报纸时间了。” 　　宋舒敏想了一下，有些迟疑说道：“闺女，你真得那么有把握？” 　　蒋乔安抚道：“这次考不上，我也不难过，接着再考就是了，正式恢复研究生考试的事现在也没个准信，说不定是两三年后的事了。” 　　蒋乔说得豁达，宋舒敏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上次，你说你要考清大的计算机专业，年年要考京大的政治经济学是吧，你看看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专业，计算机、政治经济学听起来太玄乎了，学了之后你们干什么工作啊？换个实用点的专业。” 　　“顾家的三儿子也报名参加了今年的高考，报的是机械专业，以后可以当个工程师啊，我也听说了赵雅柔报的师范专业，乌宝珠报的是英语专业，挺都不错的，你们可以参考参考。” 　　蒋乔也没跟宋舒敏解释，只快刀斩乱麻说道：“妈，我和韩修都学了不少的专业知识了，再改也来不及了，再说无论什么专业国家都会给我们分配工作的。” 　　宋舒敏无奈叹了口气，妥协说道：“好吧，我也不劝你们，要是分配的工作不好，不干就行了。” 　　因为高考的事，多少人心浮动，在上班期间偷偷学习，甚至请长假回家复习。蒋乔没有想到这把火会烧到她和韩修身上来。 　　两人一脸蒙蔽被叫到副馆长办公室，看着就和气的副馆长说道：“蒋乔、韩修，是这样的，陈立华和冯雨不是报名参加高考了吗？阅览室和还书处工作太忙了，他们根本省不出时间来看书。这样，你们两个和他们换一下工作，大家都是同事，应该相互帮助支持一下，他们要是考上了大学，可是给单位争光的事。” 第173章 　　蒋乔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看了站在一边的陈立华和冯雨，打的真是好主意！他们所在的部门本来就缺人手，忙不过来。 　　即使陈立华和冯雨想请假，部门领导也是不会批的,说的好听,换一下,高考过后，他们可不会将工作换回来,反正领着一样的工作，谁想多干活啊。 　　蒋乔轻描淡写说道：“馆长,光换工作我看不行,还不如让陈同志和冯同志直接不上班了呢，这样考上大学的希望更大了，才更有可能为单位争光不是？也不用担心阅览室和还书处缺人，空出来的两个岗位,可以找人给补上啊。” 　　韩修接着附和说道：“馆长，蒋乔说得太有道理了,上班来来回回多费时间,陈立华和冯雨最好回家全力以赴复习。” 　　虽然陈立华心里看不起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但如果不工作的话,家里不得又回到靠补助金撑一个月的苦日子。 　　陈立华一脸怒气,指着蒋乔和韩修，大声说道：“蒋乔、韩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肯帮忙就算了，还想让我们丢了工作！” 　　韩修耸耸肩,不痛不痒说道：“我和蒋乔这是为你们考虑,你们怎么能不识好人心呢。不上班多好的事啊,你们一天可以复习十几个小时呢。” 　　蒋乔面向副馆长客气说道：“馆长，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我们还得继续搬书上架呢。” 　　副馆长摆手说道：“好，你们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副馆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陈立华和冯雨来闹了，他才开口把蒋乔和韩修叫来问问他们的意见，既然人不愿意换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该做的他都做了，人不同意，他还能强压着？ 　　冯雨顿时期期艾艾说道：“副馆长……” 　　副馆长说道：“好了，我都问过蒋乔和韩修了，他们不愿意，换岗没问题，但得双方自愿沟通好是不是啊。” 　　陈立华和冯雨紧跟出去，一出门，冯雨说道：“蒋乔，要是你能跟我换岗，这一个月你能领两份工资和票。” 　　蒋乔面容平和，语气冷淡说道：“有那个跟我墨迹的功夫，你还不如回去多看几页书。” 　　韩修一点也没遮掩轻笑出来，说道：“我们缺一个月的工资和票吗？你们太异想天开了，做人要实际点。”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蒋乔和韩修不缺钱，家底厚着呢，谁能像他们一样天天出去吃午饭啊。 　　说完，蒋乔和韩修跟他们错开，快步走了。 　　陈立华目光凶恶的看着蒋乔和韩修背影，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踩在脚下，以前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只要他考上了大学，周围的人都得巴结自己。 　　冯雨满脸愁色问道：“立华，那我们怎么办？”他们连高中课本都看不明白，能考上大学吗？ 　　陈立华收起目光里的狠色，温柔说道：“小雨，我们就听我妈的，让大弟和大妹帮忙顶一个月的班。” 　　第二天，蒋乔和韩修就看到一对穿着黑色粗布棉袄的年轻男女，跟着贾美燕走在了一起。 　　贾美燕没好气说道：“陈立华没跟你们说要早点出门吗，现在都快要把外面的人放进来了，地没扫、水没打呢！你们快点！” 　　韩修看着三个快跑的身影，疑惑说道：“招新人了？” 　　蒋乔回应说道：“他们眉眼跟陈立华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一家人，来顶一段时间的班的吧。” 　　韩修问道：“他们居然不上学！” 　　十几岁的人能留在京市生活，无非两种情况，一种上学、一种上班。要不然街道办天天动员你到广阔天地去帮助农民大众。 　　虽然恢复高考了，但想要人人都重视教育，还得慢慢来。小学、中学的课程设置跟这十年没有区别，还是半天时间上文化课，半天时间上劳动课。 　　蒋乔说道：“陈立华在家里说话的分量应该很重，他发话了，这两个不来也得来。” 　　韩修无语说道：“看得出来，要不然他能整天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蒋乔心底好笑，说道：“我看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我叫你织毛衣解压。” 　　韩修没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蒋维均和韩从文都给他做出了良好的榜样，他不认为有的事情一定得女性来做，男性做就是丢人。 　　他没有丝毫抗拒说道：“好啊，你教我，我织出来的东西你来用。” 　　蒋乔说道：“我教你织一双毛袜先。” 　　市面上买的袜子有棉袜和尼龙袜两种，尼龙袜最受欢迎。但尼龙材质透气又硬，她妈不喜欢尼龙袜，一直给买的都是棉袜，或者扯料子自己做，冬天要穿的毛袜就没得买了，只能自己动手，让韩修给她织一双，她妈就少织一双。 　　时间来到七七年十二月七日，这天是京市进行高考考试的第一天。首都的天雪后初晴，温温的日头照在行走的人的身上。这一天，市图书馆门口的长龙消失不见了。 　　这年冬，一共570万考生走上了考场曾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竞争空前的激烈。 　　高考的科目文理科都是考四门，报考外语专业还得加试外语，由省、市、自治区自拟命题，各定时间组织考试，每科一百分，满分四百分。 　　韩修边吃餐后水果，边突发奇想问道：“考试时间不统一，有没有人会去各地赶考呢？” 　　蒋乔拿起一个樱桃，说道：“报名时要带着户口本去，不是当地户口根本报不了名。” 　　韩修了然说道：“哦，原来是这样。”他自己不去参加，就没怎么关注高考的事，所以都不知道报名的手续。 　　韩修把樱桃梗放在水果盒盖上，有点茫然问道：“你说周鹏飞能考上吗？” 　　周鹏飞在车间工作，还经常上也夜班，周日来得来回奔波。更何况周鹏飞完全没有当初考高中的劲头。 　　蒋乔咬了半个樱桃，看着窗外的阳光，说道：“我实话实说，他考不上，他根本没有考大学的心，还是许兰兰让他去报名的。” 　　这件事还是周鹏飞私底下偷偷跟赵雅柔说，赵雅柔再八卦给她和韩修听的。 　　一个多月后，高考成绩通过加急电报通报，570万人参加考试，最终只录取了27.3万人，录取率空前绝后的低。 　　虽然考上大学的人不多，但却鼓励了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课本，投入到高考大军里去，改变自己的命运。77级大学生冬季高考，78年开春入学，无疑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届。 　　副食品店贴出布告来，周一有新鲜的羊肉供应，蒋乔和韩修一大早就去排队，一斤七角八分，蒋乔干脆要了半只羊腿，打算焖一锅酱羊肉。 　　从副食品店回来的路上，看着前方在冷风中跟四五个家属聊天的王建国，韩修不解说道：“大冬天的，王建国没事出来晃荡干什么？” 　　以往冬季，王建国可从来没有出来，在屋子窝了整整一个冬天，听说睡到下午一两点才会起床吃早饭。 　　蒋乔抬眼望去，就看见王建国冲那些家属说了什么，然后直直往他们走来，蒋乔看着对方一脸的得意之色，压低声音说道：“大概是录取通知书到了。” 　　考试成绩知道后，过了线的要经过体检、政审两道关卡，上报到学校招生办，才会邮寄录取通知书。 　　王建国走了过来，下巴抬高，斜着眼睛，不屑说道：“哟，这不是我的初中同学蒋乔和韩修嘛，啧啧，你们可真不求上进，脑瓜子也不聪明，也没那个命能像我一样考上大学。初中学历，咱们大院的孩子哪一个没有个初中学历啊。” 　　韩修冷哼一声，面上一片疑惑说道：“大学？我记得你的分数才考那么一点，在院里是排在后面的，还能考上大学？王建国你要有点常识，大学生和大专生可不能混为一谈啊，要不然你不是糊弄人嘛。” 　　王建国考上的真不是大学，而是印刷学院，是一名大专生，不过这年头，高考难考，只要考上了，别管考上的是本科，还是专科，统一叫大学生。 　　王建国面色变了变，死鸭子嘴硬说道：“他们比我成绩好有怎么样！现在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呢，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说不定体检、政审都不过关呢！”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我听我爸妈说，这越好的大学，发放的录取通知书越晚，由此可见，王建国你考得确实不怎么样。” 　　说完，蒋乔抬步往前走去，韩修赶紧跟上去。 　　身后的王建国无能狂怒的跺了跺脚，一脸怒意朝家走去。 　　跟王建国年龄相近的，又有本事顺利留城的大院里的男孩子，大多都有个不差的前程，比工作和高考成绩，王建国都比不过人家，他只能跑来韩修面前来显示显示优越感了。 第174章 　　王建国气哄哄的直接上脚踹开棉帘。 　　一看见王建国进屋,杨翠翠就笑得皱纹都起来了，连忙上前来给儿子脱外套，柔声说道：“哎哟，娘的宝蛋,外面那么冷的天,你去外面,挨冻了怎么办，娘可是要心疼死,你可是大学生了，多金贵一人啊。” 　　王建国被杨翠翠拿话捧着,脸上的怒气不见,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给我三百块钱！快点！我现在就要！” 　　王建国老早就嫌弃手上戴着的沪市手表不够贵了，他想要去买一块进口手表来装装场面。 　　买什么牌子的进口表，他都想好了，就买240一块的罗马表,剩下六十，够他去请玩得好的朋友下一周的馆子了。 　　至于家里一个月的家庭收入都没有三百块,他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缺过钱花,要是他爸的工资花完,那就找他出嫁的大姐要！ 　　杨翠翠没有丝毫犹豫说道：“好好,等一下就把钱给你,三百块够不够啊，你不是说要约一帮朋友出去玩嘛,我再给你两张大团结。” 　　杨翠翠平时扣扣嗖嗖的，一个鸡蛋要吃三天,但对唯一的儿子可是要什么给什么,一次几百块都不带眨眼一下的花出去。 　　不过,杨翠翠手里是真的有钱啊，大闺女的彩礼钱以及王贵每月一百多的津贴，还时不时从出嫁的大闺女手里要孝敬。 　　王建国得意洋洋说道：“这不是我考上大学了嘛，他们当然围了上来了，要讨好我喽。” 　　王建国身边围绕的朋友，没一个胜过他的，他只跟比自己差劲会捧着他的人交朋友。 　　一听大学的事，杨翠翠更加开心了，心里满足得不行，只盼这儿子赶紧结婚生孙子，她这一生就圆满了。 　　杨翠翠一脸神神秘秘说道：“宝蛋你觉得蒋乔那丫头怎么样？” 　　宋舒敏这么多年都生不出来，她不信宋舒敏有那个命老蚌含珠，只要娶了蒋家丫头，那还是大把的钞票到手啊。 　　将人娶进来，她想怎么捏就这么捏，要想闺女好过，蒋维均和宋舒敏就得低声下气讨好她。 　　而且她都跟自家男人商量过了，孩子他爸还第一次夸她的主意好呢，十分赞同跟蒋家结亲。 　　她当初十五岁就嫁人了，蒋家丫头都十六岁了，都是老姑娘了，虽然城里规矩多，没办法拿到结婚证，但可以先定亲啊。 　　杨翠翠想到蒋维均和宋舒敏奉承她的场景，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从自己参加工作，她妈就开始在他耳边念叨娶媳妇的事了，所以杨翠翠一说这话，王建国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王建国一脸不屑，语气鄙夷说道：“蒋乔一个无盐丑女！还是个初中生！我才不想娶这种档次的女人！”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王建国的脸红了，眼睛也眯了起来。 　　杨翠翠一见儿子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儿子这是有中意的人了，她急忙问道：“儿子，你看上谁了？” 　　王建国小声犹犹豫豫说道：“妈，蒋乔哪得配得上我啊，只有乌宝珠那样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儿子！” 　　杨翠翠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乌宝珠娇滴滴的，花钱大手大脚，连一点家务活都不会干，说话嗲声嗲气的，可不是媳妇的好人选。 　　不过她看着儿子脸上的痴迷，转念一想，没关系，儿子喜欢就好，娶进来后，她一定将乌宝珠好好□□成一个合意的儿媳妇。 　　这段时间，大院的家属只要一看见邮递员骑车进大院，目光都是紧紧的追随着，看邮递员去哪家，是不是送录取通知书？ 　　听着车铃声，看着穿着深绿色的邮递员停在蒋家院门前，大家收去目光，心想，哦，原来是到蒋家去啊，那没事了，转身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宋舒敏，有你的信！” 　　听着响亮的喊叫声，蒋乔放下半成品的毛衣，披上军大衣，赶忙出去取信。 　　将信取回来，蒋乔看着手里的三封信，心想，怎么广市那边都写信来了？ 　　等宋舒敏下班回来，蒋乔将三封信递给她说道：“妈，奶奶、大伯母、二伯母寄来的。” 　　宋舒敏先把卫慧的那封拆了，快速浏览了一遍，递给蒋乔说道：“你也看看。” 　　蒋乔将信一目十行扫过去，原来，大伯家的蒋丹考上广市的一所大专了，二伯家的蒋林和蒋竹考上大学，广市那边要办升学宴。 　　卫慧只告知了一声，也没问他们会不会去，信尾还说道，蒋乔有心了，寄来的咸蛋黄牛肉蘑菇酱很好吃，织的毛衣也很贴身暖和，她还给寄了一些鱼胶和松茸过来，给蒋乔补补身体。 　　蒋乔抬头问道：“妈，你打算怎么办？” 　　宋舒敏边看信，看着她妯娌字里行间满满的炫耀口吻，随口说道：“一人给三十块的红包。” 　　蒋乔低头心想，蒋菡可惜了，要是她参加高考，起码能像她亲弟弟和亲妹妹一样，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学。 　　这两个月来，广市那边的来信就没有断过，她爸妈也没瞒她，所以广市那边发生了什么，蒋乔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还在读书的蒋荷、蒋森，只有蒋菡一个人没有报名参加高考。 　　最大的蒋松已经结婚生子了，虽然报名参加了高考，但还要分心家庭，考不并不意外。蒋杨在乡下挣工分，学习条件差。 　　蒋菡根本就没有报名，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来前，她已经定下了婚期，就在去年十一月下旬，男方不同意婚期延后，让蒋菡去参加高考，蒋菡自己也没多加争取。 　　蒋丹和蒋菡的情况一样，也是去年年底的婚期，男方原先也是有点不愿意先不结婚，让蒋丹去参加高考，但最后蒋丹就是能让男方松了口。 　　蒋维均跨门进来，宋舒敏将信递给他说道：“妈，大嫂，二嫂来的信。” 　　蒋维均边解开外套，边看信，将信看完，有些高兴说道：“我们就不回去，两边各给一个红包。蒋林、蒋竹和蒋丹这三孩子不错，第一次就考上了。” 　　宋舒敏笑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一人给三十块的红包。”三十块钱可不少了，这年头亲友至亲随礼2块，一般都是给5毛的。 　　蒋维均没有犹豫笑道：“听你的。” 　　宋舒敏看着八仙桌上的一大盆酱油色的菜，问道：“闺女，你这做的是什么，怎么有股酒味？” 　　蒋乔说道：“啤酒鸡大乱炖。” 　　散装生啤每斤几分钱，便宜得很，她买了一斤，又买了一只白条鸡，做啤酒鸡，同时将大白菜、萝卜块放进去。 　　蒋维均说道：“闻着真香，闺女就是会做吃的。我都没听过鸡还能用啤酒做呢。” 　　蒋乔抢过韩修手里的书本，放到五斗柜上，说道：“吃饭了。” 　　韩修一脸茫然的“哦”了声。 　　78年1月10日，传来了恢复研究生考试的消息，报考资格扩大到未毕业大学生乃至于没有读过大学的“同等学力”者，年龄放宽到四十周岁。 　　消息传出后，招生安排落实得也很快，2月完成报名，3月发放准考证，5月15月全国统一考试。 　　这个消息没引起太大的关注与讨论，跟恢复高考引起的轰动完全没法比，因为绝大部分的国人都不知研究生是个什么名头。 　　从听到消息的那天起，韩修就做到了手不离书，连宋舒敏都着急了起来，更加努力学习英语了。 　　宋舒敏端起碗，夹起一口米饭，说道：“对了，闺女，你等下帮我补补英语吧，我学得太差劲了，以前的英语知识全忘光了。” 　　蒋乔头也不抬说道：“好啊，吃完饭，我们就开始。”其实她没有告诉她妈的是，78年的研究生考试是可以带双语字典进考场的。 　　蒋维均提醒道：“你们快点去把名给报了，要不然忘了怎么办，早点报名踏实点。” 　　韩修停下筷子，抬起头来说道：“叔，等一寸照片洗好了，我们马上就去招生办报名。” 　　研究生考试报名要本人带着户口本、毕业证、介绍信和一寸照片去报名。 　　去照相馆拍一寸照时，蒋乔还特意多洗了几张，免得以后又要去照相馆照，去洗。这可不像后世，一寸照片一洗就是最少一版，只洗一张才是正常的，因为一张就要差不多就要四毛钱了。 　　吃完饭后，蒋维均起身大手一挥说道：“你们都去学习，我来收拾。” 　　家里要考试的三人也没跟他客气，蒋乔说道：“爸，你辛苦了，我能考上研究生，你功不可没。” 　　蒋维均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至于韩修为什么没拍蒋维均的马屁呢，因为他已经将书重新拿起来，专心致志看着呢，都没有听见蒋维均和蒋乔的话。 　　赵雅柔兴奋的跳下台阶来，一脸开心说道：“蒋乔、韩修我考上了！” 　　蒋乔急忙刹车，下了车说道：“雅柔，恭喜你考上了。” 　　赵雅柔报的是京市师范大学的教育学专业。这时代而言，最热门的专业是“文史哲”“数理化”等基础学科专业，赵雅柔报得相对不那么热门，不会被调剂到别的专业去。 　　韩修也祝贺了一句。 　　赵雅柔兴奋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学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开学呢。” 　　韩修建议说道：“你明天可以去京师范逛逛。” 　　赵雅柔一拍巴掌，欢快说道：“好主意！我先回去了，等吃完晚饭我再过来找你们。” 　　蒋乔也不扫兴，说让赵雅柔别过来，她“嗯”了声。 第175章 　　蒋乔洗完手出来,就听到蒋维钧说道：“顾哥打电话告诉我，他家小儿子考上清大的机械系了，这月中下旬邀请我们参加升学宴。” 　　看来京市几所最有名的大学，都约好了今天通知新生入学是吧。 　　宋舒敏急忙问道：“具体那一天啊？我也收到了同事的宴请了,她小女儿考上中医大学了,不会撞上了吧？” 　　77年的高考,考试时间急，入学时间也急,二月初就要入学了。 　　蒋维均说道：“22号那天。” 　　宋舒敏庆幸说道：“那还好，我同事那边15号,到时候我一个人过去就行,顾家那边我们肯定要一起过去的。” 　　她没要邀请同事到家里来过，独自一人赴宴也说得过去，但顾家那边就不行了。 　　韩修好奇问道：“叔叔，顾泽西考了多少分啊？” 　　蒋维均说道：“两百七十五分。” 　　韩修“啊”了声,惊讶说道：“考这么少分，还能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满分可是四百分呢。” 　　韩修还没考上京大的研究生呢,就为京大争名头了,蒋乔相信要不是她要去考清大,韩修一定会说京大是全国最好的学校,没有之一。 　　蒋乔说道：“你没看报纸吗？清大京大的录取分数线都是二百七十分左右。” 　　韩修讨好说道：“你不是说时事政治你来整理嘛,我不需要看报纸听广播，最后背你整理出来的资料,就搞定了。” 　　蒋乔转而说道：“爸，我到时候可能去不了顾家了,雅柔也考上京师范了,恐怕升学宴是少不了的。” 　　蒋乔说得没错,晚饭后，赵雅柔一进屋就说道：“宋姨，蒋叔，我家二十二号摆酒，请你们到时候参加。” 　　蒋乔淡淡说道：“雅柔，我爸妈去不了，已经有交好的人家邀请他们了。” 　　林月云让赵雅柔邀请她父母，无非是打着炫耀吹嘘赵雅柔，贬低自己的主意，她可不想让父母去隔壁吃席。 　　赵雅柔有些失望说道：“那你和韩修呢？也不来吗？” 　　蒋乔点头说道：“我和韩修肯定去祝贺你。” 　　22号虽然不是周末，但请一天假没有问题，领导会痛快批的，谁家没有点事需要请假处理呢。 　　她两年多来勤勤恳恳拿全勤，请个假不过分吧。她和韩修请假，分内的工作也不会丢给其他人来做。 　　赵雅柔开心说道：“我们进房间聊吧，把韩修也叫进来。我跟你们说点消息。” 　　蒋乔一关房门，赵雅柔就立刻开口说道：“哎，周鹏飞没考上。” 　　蒋乔怀着一丝好奇心说道：“那许兰兰考上了吗？” 　　赵雅柔嘲讽说道：“她能考上就怪了，大专都考不上！本来我们的底子就比以前老三届的差很多了，高中时，她的成绩都吊车尾了，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穿着打扮、吃喝玩乐上。” 　　韩修有点失落说道：“都说让周鹏飞少加点班喽，别人千方百计躲懒，他照常加班不误。” 　　赵雅柔没好气说道：“不说他了，我现在可是看明白了，他可不会听我们的，只把许兰兰说得话当成圣旨。” 　　“本来呢，我能考上京师大，我妈挺开心的，但一听说乌宝珠考上了京大的英语系，同时还是京市的文科状元，明天报社就到她家采访，还会登上《京市日报》等多份报纸上，我妈就说我，当初为什么不报京大？她可真敢想。从小到大哪次我的成绩比得过乌宝珠？” 　　蒋乔安抚说道：“你妈都给你办酒了，说明她还是很开心的。” 　　蒋乔这么一说，赵雅柔脸色好了点，八卦说道：“你们知道，王建国考上大专了，她妈那么抠门的一个人，居然舍得摆席。两个女儿孩子乡下受苦呢，都不知道汇点钱过去。” 　　“哼，前几天我没接到录取通知书时，王建国在我面前可是抬高下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那么趾高气扬吗？” 　　韩修抿一下嘴说道：“你理他做什么？他还特意来我和蒋乔面前炫耀呢。事情说完了吧，那我走了。” 　　见韩修起身，赵雅柔指着他，惊讶问道：“你那么急要干吗？” 　　蒋乔回答道：“他最近迷上一本书，正在兴头上。” 　　赵雅柔想起这段时间考完高考后疯狂借小说来看的自己，颇为理解说道：“那你走吧，我和蒋乔再聊一会。” 　　蒋乔边织着毛衣，边听着赵雅柔畅想着大学生活，赵雅柔滔滔不绝说了很久才离开。 　　一阵寒风袭来，韩修立马将脖子缩进围巾里，闷声闷气说道：“这全国的录取通知书都送完了吧，哎，我很好奇陈立华和冯雨考有没有考上？” 　　蒋乔头也不转，直视前方道路，说道：“要是他们考上了，早来馆里报喜了。” 　　市图书馆里就三人报名参加高考，全都没有考上。 　　蒋乔中午出来买饭时，看见陈立华拿着两个铝饭盒从楼里出来了，贾美燕随后也走了出来，看见蒋乔，连忙跑过来，说道：“蒋乔，唉，我没有考上。” 　　蒋乔随口安慰道：“今年你可以再考一次，你看高考考完了，来市图书馆学习的人还是很多。” 　　贾美燕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我前年就不报名先，今年再报名。” 　　蒋乔淡淡说道：“你参加过一次高考了，第二次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贾美燕看着蒋乔说道：“蒋乔，跟你说话真的很舒服。” 　　她跟冯雨说，她没有考上时，冯雨只会语气不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考了也是白考的。冯雨还是她的朋友呢，一点安慰人的话都没有。 　　最近买的午饭千篇一律，走了短短一段距离，油包里的包子早就没了热乎劲了，蒋乔将油包放在暖气片上，边从空间掏出一盒龙虾肉来，边随意说道：“陈立华和冯雨都没考上，他们今天来上班了。” 　　韩修身子往后一仰，不在意说道：“是嘛，对了，你打算随多少的礼给赵雅柔？” 　　蒋乔又掏出一盒切好的五香牛肉片来，说道：“两块。” 　　她用了好几个笔名给不同的报刊寄稿件，陆陆续续赚了不少的稿费，都有上千块了，今年还打算寄出一本短篇小说到出报社看看能不能出版。 　　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她和赵雅柔仅仅是分享八卦的聊友，她对赵雅柔的情谊微乎其微，约得于无。 　　韩修说道：“那我也给两块好了。” 　　天色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亮光，强烈的西北风吹着门啪啪作响。 　　“舒敏，开开门。” 　　书房里，蒋乔正在宋舒敏讲解英语断句技巧，听见外面的的叫喊声，说道：“妈，是月云婶的声音。” 　　宋舒敏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小声说道：“她怎么来？我去开门去。” 　　蒋维均在浴室里洗澡呢，韩修回家住一晚陪爷爷奶奶去了，只能她去开门了。 　　蒋乔放下手里的中华铅笔，跟在她妈身后，林月云过来哪一次是安好心的？她得在旁边帮腔。 　　蒋乔从五斗柜的茶托上拿起一个搪瓷杯，倒了半杯热水，放在林月云面前，不咸不淡说道：“月云婶你喝水。” 　　林月云眼神不满意看着蒋乔，笑着似是而非说道：“乔乔这‘学农标兵’可真不是白拿的，瞧瞧这称呼人的方式，跟农民兄弟一模一样。唉，哪像我们家小柔，一口一个‘叔叔’‘阿姨’，这不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小姐的叫法嘛。我说了多少次，她愣是学不会农民阶级那一套。” 　　蒋乔若无其事的在她妈旁边坐下，宋舒敏面容不变，语气淡淡说道：“月云，你过来有什么事吗？有事就快说，我还得缝棉衣呢。” 　　报考研究生的事，除了自家人，都没外说，甚至连广市那边都没告诉一声，平时他们三个都是窝在房间里学习，不让外人瞧见。 　　林月云佯装抱怨说道：“这不是过几天要摆席嘛，小柔净会给家里添麻烦，考上大学了，全家都得忙上忙下的。” 　　“哪像舒敏你啊，多省心啊，都不用操劳，乔乔啊，领着二十出头的工资也够花了是不是？初中文化水平也不用担心，起码比小学水平高啊。” 　　“这不是，听说要办小柔的升学宴，一帮的家属都想要来沾沾喜气嘛，家里的桌子和碗筷都不够了，我想来你家借一些。” 　　这年头，普通家庭买碗筷都是按人头数买的，吃饭的桌子更是只有一张，要办场红白喜事，就要跟街坊邻居借桌子和碗筷了。不过大院里的人不需要这样做，去后勤处借就是了，桌椅碗筷都有。 　　蒋乔惊讶说道：“月云婶，你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到后勤去借吧。我家的桌子太小，又是矮桌，坐不下多少人，你还是到后勤去借高桌子吧。” 　　实际上，桌椅碗筷林月云已经备好了，她不过是找个由头还显摆一番的，她处处比不上宋舒敏，可她生了个好女儿啊，小柔处处压蒋乔一头。 第176章 　　林月云的脸色又一瞬间的不自然,细声说道：“我知道后勤处能借，可大院的嫂子们都将自家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搬来了，说是让我用她们家的东西，希望自家也能有好运气,出一个大学生呢。所以我才想到舒敏你,这种好事我要想着你啊。” 　　宋舒敏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冷淡说道：“月云，这等好事我哪能跟各位嫂子抢,你要是不够东西来摆席，就向其他人借吧。” 　　林月云轻笑一声,自以为聪明说道：“舒敏,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哎呀，最近大院喜事连连，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乔乔呢，唉,不说也罢。你心气不顺也是正常的，但万事不能强求是不是？乔乔既然不上进,你就想开点。” 　　蒋乔眼底没有一丝温度,炫耀可以,但不能不怀好意故意嘲笑他人,抬轿啊。 　　蒋乔木着脸说道：“月云婶,你说得对。大院里出息人多，最出息的人就是乌宝珠了。京市文科状元,全国最年轻的大学生，十四岁就考上大学,人民日报都跑来采访她,她的名字全国闻名啊,大院那个人比得她啊，没一个人比得上。我跟小柔聊得来，但我摸着良心说，小柔比乌宝珠差点。” 　　蒋乔一番话话里带刺，宋舒敏努力压住嘴边的笑意。 　　林月云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最不喜欢别人跟她提起乌宝珠了，没了乌宝珠，小柔就是大院第一人了。她语气僵硬说道：“既然你们不接受我的好心好意，那我先走了！” 　　1月22号那天，蒋维均和宋舒敏九点多的时候，就出门去顾家赴宴了。 　　蒋乔听着隔壁的吵吵闹闹的说话声，说道：“快开席了，我们再过去。” 　　韩修撇撇嘴说道：“掐着点过去正好，我可不想被她们逮住，说一大堆嘲笑我们的话。” 　　蒋乔拍了拍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们不在意就好。” 　　蒋乔将手里的藏蓝色毛衣叠好，徐徐舒了口气，终于完成了，织给韩家长辈的三件毛衣早就织好，让韩修连同咸蛋黄牛肉蘑菇酱和腊肉一起送过去了，手里这件毛衣是织给她爸的。 　　蒋维均将吉普车停下，接受检查，雕梁画柱的四合院外面已经停了不少的汽车了。 　　宋舒敏提着礼品盒，小声说道：“这院子看着真不错。” 　　蒋维均压低音量说道：“这是返回的家产，三进的院子。” 　　宋舒敏笑笑，摆正了身子，往里走。一进正院，就听到了里面的说笑声。 　　站在门口的陆佩言看见蒋维均和宋舒敏，连忙跑下台阶来，笑道：“维均，舒敏你们来了，快里面坐！” 　　见后面没有蒋乔的身影，陆佩言失望说道：“乔乔怎么没来啊？” 　　宋舒敏笑着解释道：“最近喜事多，乔乔她同学考上大学了，也是这天摆席，她就没跟来，她让我转达歉意。” 　　陆佩言收敛了脸上的失望，摆手说道：“没事，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老三这也不是什么大喜事。” 　　顾家三个孩子个个都出类拔萃，大儿子上了军校，一路晋升，被调到了市公安局当任刑侦大队长，二儿子进了中科院，年纪轻轻就是研究员了。三儿子考上清大确实不算大喜事。 　　宋舒敏一进温暖如春的屋内，就看见了七八个娇俏可人的年轻姑娘，模样不俗，个个跟总团里的文工团团员一比，也毫不落了下乘。 　　陆佩言拉着宋舒敏的手，笑道：“来，我给你介绍。这是许老师的爱人，旁边是她的干女儿，李芳华。……” 　　宋舒敏听出了陆佩言话里的亲近之意，含着笑看着面前带着一丝病弱之气的中年妇人，以及旁边那位娇俏温柔的年轻姑娘。 　　到了十一点，两人才不紧不慢走出屋子，往隔壁去。院子里支起了棚子，还没有正式开席呢，主人家在招呼客人，赵雅柔被林月云抓着手，身边围了一圈的家属，一脸沾沾自喜听着他人的吹捧。 　　“哎呀，月云啊，你肯真会养孩子啊。” 　　“就是，小柔的成绩在大院里是数一数二，没几个人的分比她高！” 　　赵雅柔见着蒋乔和韩修了，连忙努努了下巴，说道：“妈，我同学来了，我去招待一下。”除了邀请大院里走得近的家属和林月云娘家人外，赵雅柔还请了一桌的同学过来。 　　赵雅柔快步走过来说道：“你们怎么才来？” 　　蒋乔看着好几位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坐在桌子上，一张大圆桌上还没有坐满一半。 　　她缓声说道：“你不是要忙着招呼长辈嘛，我们来得早了，耽误你跟长辈说话。” 　　说着，蒋乔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赵雅柔说道：“给你，我的一点心意。” 　　韩修也掏出一个红封来说道：“祝贺你考上大学。” 　　赵雅柔爽快的接过红封，笑道：“谢谢你们，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这时不远处的林月云冲赵雅柔喊道：“小柔过来，跟你表哥表姐说说话。” 　　赵雅柔吐吐舌头，歉意说道：“你们今天吃好喝好，我先过去招呼亲戚了。” 　　蒋乔点点头说道：“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两人落了座，搭起的棚子里生了好几个炉子，熊熊的炉火燃起，也没太冷。 　　旁边的一位穿着红色灯芯绒外套的姑娘，笑着朝蒋乔说道：“你们也是小柔的同学吧，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 　　蒋乔淡淡说道：“初中同学。” 　　这位姑娘了然的“哦”了声，旁边有人小声说道：“乌宝珠、许兰兰她们怎么还不来啊？”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不是同一个大院的嘛，就几步路，怎么来得这么晚？” 　　蒋乔估摸着除了她和韩修两个外，请的全部是高中同学。要不然在座的几位不会一脸对乌宝珠和许兰兰熟悉的模样。 　　文理分科是，赵雅柔和乌宝珠都选了文科，两个非常有缘分的又被分到了同一个文科班里。 　　就快上菜了，乌宝珠一家三口以及许兰兰和周鹏飞结伴而来。 　　乌宝珠瞧了一圈，松开孙佳娟的胳膊，转而去挽着许兰兰的胳膊，说道：“兰兰，我跟你们坐同学那一桌。” 　　乌宝珠可是名人啊，她一坐下，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好话。 　　“宝珠，我在广播里听到你名字了！” 　　“何止啊，人民日报上面还有你的一片报道呢，报道旁边可全是国家大事。” 　　韩修跟坐在旁边的周鹏飞说道：“你最近怎么样？几个月后要不要再考一次？” 　　已经出了今年进行高考的日期，就在七月下旬。 　　周鹏飞脸上不见半点失意，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考了，看书太痛苦了，你是不知道考试那两天，我白白坐在考场，看着旁边的人刷刷写字，监考老师还以为我去偷看别人的答案呢，敲我的桌子来警告我。除了语文我能扯扯，数学和理化我几乎是交了白卷。” 　　报名后，周鹏飞就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的，他也没有那个心劲去考，他对现在的生活满意的很。 　　心上人娶回家了，一个月还能拿差不多四十块的工资，下班了，还可以跟工友喝喝小酒，就差生个娃了，不过这事也快了，兰兰都松口答应生孩子了。 　　韩修看他是真的没有不开心，便说道：“随你，我看你也没有用心。” 　　周鹏飞嘿嘿一笑，说道：“还是我发小了解我。” 　　许兰兰看着周鹏飞那笑嘻嘻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一点都不知道上进，眼瞅同学一个个考上大学了，连去下乡当知青的同学里也有不少人考上了，周鹏飞一点都着急，整天乐呵呵的。 　　许兰兰侧头可惜说道：“蒋乔你跟宝珠情况一样，怎么不学学她，不上班了一心考大学呢。” 　　蒋乔眼皮不撩一下，淡淡说道：“我喜欢市图书馆的工作环境。” 　　能让她和韩修光明正大看外国专业的文献，以后能排除他人的怀疑，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许兰兰眼睛里闪过不屑，说道：“图书管理员有什么好的。” 　　蒋乔语气平缓说道：“好过没有工作。” 　　许兰兰面色一僵，她可不想待在家里做家务，原本她想让婆家掏出四五百块钱给她买一份工作的，哪知道区区四五百块钱婆家都掏不出来，就是个表面光的。 　　许兰兰被刺到了，心里不舒坦了，她眼珠一转，看着乌宝珠奉承说道：“宝珠，我真荣幸交到你这个朋友，以后我出去说我是你的朋友，面上都有光啊。高考状元，最年轻的大学生的朋友，这是多有面的一件事。院里院外，你都是独一份，论长相、学历、家境，谁也比不过你去。” 　　乌宝珠红着脸摆手，看着蒋乔说道：“别别，兰兰，蒋乔的爸爸跟我爸爸是同一级别的。” 　　许兰兰像似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搬，歉意说道：“哎呀，我这不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嘛，蒋乔平时闷声不吭的，很容易让人记不住她。” 第177章 　　蒋乔安安稳稳坐着不语,静静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 　　韩修听着听着，心里就感到不得劲了，他微微皱眉，出声说道：“研究生考试的事,你们知道不？既然乌宝珠这么聪明,不如去试试,说不定能直接考上研究生呢。” 　　场面一寂，大家纷纷看着乌宝珠,想要看她怎么说。 　　乌宝珠脸色一变，垂眸说道：“我才十四岁,读大学都是最小的了,要是直接去念研究生，我爸妈可放心不下。” 　　韩修挑眉说道：“有什么放心不……” 　　蒋乔不动声色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看着桌面上一碗白菜豆腐，一碗土豆鸡块,开口说道：“菜都上了两道了，我们开吃吧,要不然都凝油了。” 　　话音一落,一桌子心思各异的年轻男女拿起筷子,默默夹着菜吃。白菜豆腐、土豆鸡块、酸菜炖鱼、猪肉炖粉条、酸辣土豆丝、白面馒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票证年代已经是上好的菜色了。 　　除了蒋乔、韩修和乌宝珠端得住,其他人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一边大口嚼着白乎乎的馒头,一边伸手夹菜。 　　蒋乔和韩修是最早离开的一批人，进了自家的院门,韩修小声说道：“你拉着我干嘛？我想跟她们理论理论,乌宝珠是顶优秀的人没错,夸就夸呗，干嘛还带上你，听得我心里不舒服，有本事她去考研究生啊，让别人称她为天才啊。” 　　蒋乔解释说道：“早点动筷，早点回来不行嘛，我可不想你跟两个女生对上，你没看到其他的男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嘛，他们想要英雄救美呢。” 　　韩修无奈说道：“他们怎么没点定力啊，意志不坚定，看见个漂亮点的女生，就不会正常思考了。” 　　蒋乔打开五斗柜，拿出麦乳精来，说道：“把我们的杯子拿过来。”饭菜又干，还冷得快，得喝杯热饮暖暖身子。 　　韩修忙不迭去茶几那边拿起他和蒋乔专用的杯子，放到八仙桌上，然后去拿立柜上的暖水瓶。 　　蒋乔边挖麦乳精出来，边问道：“你想吃什么？”在隔壁吃肯定是没吃饱的。蒋维钧和宋舒敏去顾家吃席，肯定要到下午两三点才能回来。 　　韩修想了一下说道：“我要一个火腿三明治和一串牛筋丸。” 　　蒋乔吃完三明治和牛筋丸，韩修从房间里拿出一双灰色毛袜出来，两眼明亮，献宝说道：“我给你织的毛袜织好了！” 　　蒋乔接过来，触手一片软和，毛袜是长袜，织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洞也看不见，轻轻扯了一下，也没有变形，蒋乔闻声说道：“谢谢你了，织的不错。” 　　韩修一脸愉悦说道：“下面织什么了？”织东西确实解压，沉浸进去，会不知不觉中缓解了焦虑。 　　蒋乔温和说道：“不织了，都没有毛线了，我教你吹口琴吧。” 　　韩修连连点头说道：“好，我想学你吹的那首拿波里舞曲，我听说以前有苏联的芭蕾舞团过来演出呢，可惜现在都不来了。” 　　蒋乔心道，现在已经78年了，去年年底已经改革开放了，就要有不断的新事物涌现了，破旧立新、兴利除弊的时代就要来了。 　　蒋乔听见外面的汽车声，笔尖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始下笔。 　　宋舒敏撩开深蓝色的用劳动布缝制的棉帘，喊道：“年年，乔乔出来吃好吃的。” 　　蒋乔出来时，韩修居然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蒋乔问道：“爸去车库停车了？你们饿吗？”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如果父母不饿，她觉得今晚不需要做晚饭了。 　　宋舒敏边解开包扎带子，边说道：“嗯，你爸去停车了，我们不饿，吃了一肚子的甜品和糕点才回来的，顾家还想留我们吃晚饭呢。” 　　蒋乔淡淡说道：“妈，那就不做晚饭了，又带了东西回来，吃带回来的东西填填肚子就行。” 　　宋舒敏想了一下，说道：“那就不做晚饭了。” 　　油包展开，露出巴掌大的粉色五瓣桃花来，花瓣上还有着花痕，黄色的花蕊上撒着黑白两色的芝麻。 　　蒋乔说道：“这是桃花酥，做得真精致，油纸一打开，甜香的味道就出来了。” 　　宋舒敏又解开另一包油包，笑道：“就是桃花酥，你陆伯母专门请糕点师傅到家里现做的。我今天涨见识了，我还没见过比你陆伯母更讲究的人了，连我外婆都自愧不如。” 　　蒋维均跨步进来说道：“陆嫂子家里可是开洋行，还有几座工厂呢。” 　　蒋乔抬头说道：“爸，你回来了。” 　　蒋维均回答道：“嗯，年年呢，回韩家去了？” 　　蒋乔往后指了指说道：“在房间里看书呢。” 　　宋舒敏说道：“那别叫他了，等一下我将糕点摆盘，给他端进去。反正今天不做晚饭，端进去让他饿了就吃。” 　　又一个油包展开，露出小巧油润，印文清晰的绿豆糕来，淡黄色的糕体上，夹着一点点的玫瑰花瓣。 　　宋舒敏笑道：“这是玫瑰绿豆糕，是按南边的做法做的。” 　　蒋乔说道：“看着就不错，我去厨房拿三个碟子来。” 　　风气渐渐宽松，一些瓷餐具也能拿出来用了。 　　蒋乔拿来三个白瓷碟、三个叉子和一双筷子出来，放在八仙桌上，说道：“妈，我要一个桃花酥和两个绿豆糕，韩修要两个桃花酥、三个绿豆糕，剩下你和爸爸吃。” 　　宋舒敏一边用筷子夹糕点，一边应承道：“行，糕点分好后，我们三个就去看书去，至于你爸，就找点活干吧。” 　　蒋乔将糕点端进韩修房间里，见他一副边看边皱眉的模样，把碟子放在写字台空的地方，开口道：“晚饭不做了，你饿了就吃这个吧。” 　　韩修头也不抬，呆呆的“哦”了声。 　　见此，蒋乔也不打扰他，放轻脚步出去了。 　　晚上九点钟，蒋乔端着空碟子出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几道房门紧闭，看样子她妈和韩修学得很认真，一连学了好几个小时，连房门都没出一次。 　　蒋乔先去厨房将碟子洗了，用擦碗布擦干，放在碗橱里，然后再回房间拿一套睡衣出来，去浴室洗澡。 　　洗澡出来时，整个客厅还是没一个人，蒋乔也没去叫人洗澡，他们十二点洗澡都行。直到将近十一点，外面的客厅才传来动静，差不多到了十二点，外面又恢复了悄无声息。 　　打了一套军体拳后，蒋乔和韩修套上羊毛袄子，小跑着去大院门口取牛奶。 　　蒋乔边跑边侧过头来，看韩修一副精神头不足的模样，淡淡说道：“你别学那么晚。” 　　十二点睡觉，五点半起床，韩修可熬不住，他的精力充沛值，取决于睡觉时间的长短。 　　深冬夜长昼短，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小年临近。 　　从入冬到来年开春，菜站的蔬菜就老三样，但临近春节，菜站会提供一种温棚种植出来的绿叶菜，那就是韭菜了。 　　一小把一块钱，贵得很，但家家户户都愿意买一小把，凑个味做韭菜饺子吃，过年就奢侈一回。 　　闹哄哄的菜站里，蒋乔看着用麦秆系成一把把的韭菜，韭菜的根茎上有一圈紫色的圈，这是被冻出来的。 　　今年家里要做的饺子量很大，她妈说了，多做点，以后一日三餐基本靠煮饺子过活了，煮饺子时，下点大白菜，又方便又营养，有菜有肉还有面。 　　室外就是个天然的大冰柜，放在屋檐下，能放很久，味道也不会变差多少。 　　所以蒋乔花了重金买了满满一篮子的韭菜，从拥挤的菜站出来，将黑色大拉毛围巾往上扯了扯，站在岔道口上等韩修从菜市场里出来。 　　大约十分钟后，蒋乔才看见穿着藏蓝色棉袄的韩修，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菜篮子朝她走过来。 　　待人走进了，蒋乔看着菜篮子里面一篮子的冻虾，轻声说道：“买齐了，我们回去吧。” 　　运输条件有限，除了本地常见的鱼能买到活的，其他水产品基本上都是冷冻产品。 　　韩修高兴说道：“我喜欢吃虾仁蘑菇馅的，多做点这个馅的。” 　　蒋乔应承了下来，说道：“做三百个韭菜猪肉馅的，做五百个虾仁蘑菇馅的。” 　　家里做的饺子个大，一斤面粉能做三十个就差不多了，别人家里一般能做六七十个。 　　韩修闻言更加开心说道：“今年做的饺子一定更好吃。” 　　粮站平日供应的白面有两种，一种标粉，一种精粉，价格不一样，品质也不一样。标粉，100斤小麦磨出85斤面粉，又称八五粉。精粉就是精□□，100斤小麦磨出70斤左右的面粉。 　　出粉率越低，就越精细，颜色越白，杂质越少。除这两种白面外，还有一种更好的富强粉，只在过年时供应，京市居民每人三斤的份额。 　　往年家里都是老老实实去正规合法的粮站买每月的口粮的，从来不敢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但今年宋舒敏神通广大，走了一位面粉厂女职工的门路，搞到了一袋富强粉，做二十几斤的饺子不成问题。 第178章 　　回到家后,蒋乔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处理虾，韩修则从水桶里舀出水来，清洗韭菜。 　　自来水管道围在外头，冬季虽然不会结冰出不来水,但即开即用,那冷冰冰刺骨的水也够你好受的了,所以都是事先接两桶水温着，要用水就舀水桶里的水。 　　将虾线挑了,虾壳剥了，只留下晶莹剔透的虾仁放在搪瓷盆里。虾全部处理好了,蒋乔站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走到水槽旁边，说道：“给我舀点水洗手。” 　　韩修一听，立马放下菜刀,弯腰去给蒋乔舀水。 　　蒋乔洗好了手，蒋乔端着搪瓷盆,往里放了六盖子的料酒,然后搅和均匀来,放在灶台上。 　　正准备拿起荤菜案板,剁猪肉馅,外面突然穿来了一声喊声，“乔丫头,大院门外有人找你！叫我给你传话。” 　　蒋乔连忙快步走了出去，一位双手交叉进衣袖里的家属站在门槛外。 　　蒋乔从五斗柜上抓了两个京白梨,递给她,说道：“谢谢武婶来告诉我,这两个梨您吃。” 　　这位家属笑呵呵的接过两个京白梨，揣在衣兜里，说道：“不碍事，那婶子先走了。” 　　蒋乔也不回屋换衣服了，直接抓起衣架上的军大衣，稍微扬高声音说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接着厨房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哦，你去吧。” 　　蒋乔能想到谁最有可能来找她，果然在大院门口，看到了扛着麻袋子的韩铁梅。 　　蒋乔走过去，语气和缓说道：“进来吧。” 　　一见到蒋乔的人，韩铁梅激动说道：“蒋乔，我考上了！” 　　蒋乔平和说道：“恭喜你，考上那里了？” 　　韩铁梅兴奋说道：“我考上京市农业学院了，畜牧专业，虽然是个大专，但我很满足了，以后去畜牧站工作也很不错。蒋乔要是没有你给书，我肯定考不上，今年我们公社只有两个人考上了。” 　　570万人参加，录取人数连个零头都不到，可知是怎样的激烈，大部分的人都是陪考的，各个科目交白卷的一大堆，因为所有科目没有一道选择题，全是简答题，你蒙一个都不行，就连答卷率最高的语文，错字连篇的都有一大堆人。 　　蒋乔说道：“这么冷的天，明天又是小年夜了，你不应该出来。” 　　韩铁梅拍了拍后背上的麻袋，语气感激说道：“自从你帮了家里后，我爹娘特别感激你。昨天队里杀猪了，去年政策宽松了，家里就多养了些鸡鸭鹅，日子好过多，我爹娘就让我给你送点谢礼来。知道你家不缺这点东西，但蒋乔你一定要收下，这都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 　　有了蒋乔的帮助，韩铁梅摆脱了土里刨食的命运，连下面的弟弟妹妹到了年纪，都可以上学。 　　这已经是这户庄稼人能想到的最好前程了，他们没有想到还能更好，家里居然能祖坟冒青烟，出了一个大学生！ 　　想当初，队里人甚至公社上的人，知道韩铁梅报名参加高考，多少人冷嘲热讽，韩铁梅都二十了，老姑娘了，还不赶紧结亲，去考大学，这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嘛，就凭她那半吊子的初中文化水平，能考得上才怪咧！ 　　韩铁梅爹娘虽然面上支持大闺女，但心里特别没底，已经打算好了，高考结束后就给大闺女相看人家了。 　　要不是有蒋乔送的复习资料，韩铁梅还真考不上。有了蒋乔的资料后，韩铁梅以资料为交换，让知青院的一个老三届的知青教她高中知识。 　　蒋乔神色淡淡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谢礼我就收下了。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 　　她帮韩铁梅，不是圣母心泛滥，骨子里她是一个冷血，自扫门前雪的人。对韩铁梅、苏绣大师的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不会有太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罢了，要是有一大丢麻烦的后续，她一定会冷眼旁观的。 　　蒋乔将军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转身说道：“要喝水吗？” 　　韩铁梅摆手说道：“不用，先把东西拿出来先。” 　　韩铁梅拿来的东西不少，一个猪蹄，两条大黑鱼，一条大花链，一只处理好了的大公鸡，还有三根冬笋。 　　蒋乔拿起一根冬笋，有些疑惑问道：“这是冬笋？”冬笋这东西只有南方才有。 　　韩铁梅笑道：“就是冬笋，我爹特地拜托一个队里人从南方弄来的，专门买来感谢你。” 　　蒋乔突然想到在铁路系统上班的古俊杰，她将冬笋放下，看着韩铁梅身上的后棉袄，说道：“谢谢韩大叔了。麻烦你将肉丢到外面的雪堆上，三根冬笋放进屋檐下的破棉被里，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院子里专门留出来一个雪堆用来冻肉类。 　　韩铁梅没有丝毫犹豫说道：“好，交给我，我把东西弄到外面去。” 　　韩铁梅闻着香甜浓郁的味道，看着杯子里面的水，问道：“蒋乔，这是什么？” 　　蒋乔从玻璃柜里用木签叉出两个鸡蛋糕来，淡淡说道：“麦乳精。” 　　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常备鸡蛋糕，因为宋舒敏和韩修备考期间，肚子饿得很快，没到饭点就饿了。 　　韩铁梅小小的尝了一口，抬头眼睛放光盯着蒋乔说道：“太好喝了！” 　　蒋乔将串好的鸡蛋糕递给她，说道：“这个鸡蛋糕，你也吃了吧。” 　　韩铁梅忙不迭接过来，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说道：“又香又软，比鸡蛋都好吃。” 　　坐了下来，韩铁梅这才关注到厨房里传来的响亮的跺东西的声音，她问道：“蒋乔，睡在里面，是你爸妈在里面吗？我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今天是周一，我爸妈都上班了。” 　　韩铁梅懊恼说道：“对哦，我专门挑周一，你休息这天过来的，是不是你哥哥姐姐回来了？” 　　两家交流的信息不对等蒋家人对韩铁梅的家庭情况一清二楚，但对方连蒋家有几口人，宋舒敏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 　　蒋乔否认说道：“不是，是养在我家的一个人。” 　　韩铁梅皱眉想了一会，说道：“是不是那个，你学农时候帮忙弄柴火的人？” 　　蒋乔去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学农时，韩铁梅放农忙假，除了回家帮忙做饭，还要上工，上工时她碰到过蒋乔好几次，蒋乔不可能又要上工又要做饭，所以去她家买做饭要用到的柴火肯定是帮别人买的。 　　蒋乔点点头说道：“就是他，对了，你穿几码的鞋？”韩铁梅目测一米六出头，穿的鞋码应该也不大。 　　韩铁梅顿时忘了厨房里的人，随口说道：“三十六码。” 　　蒋乔淡声说道：“那你等会。” 　　说完，蒋乔进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的纸箱子拿出一包用黄麻纸包好的鞋子来，三十六码的鞋子对她来说有些压脚了，可以送给韩铁梅。一双回力鞋、一双解放鞋，改也不好改。 　　蒋乔将黄麻纸包放在茶几边的地面上，说道：“两双旧鞋子，你要吗？” 　　虽说是旧鞋子，但胶底没有什么磨损，鞋面也没有什么脏污。 　　韩铁梅连连点头说道：“要，我走了，你有事要忙吧？” 　　蒋乔淡淡说道：“准备明天小年夜饭。” 　　韩铁梅放下杯子，起身理解说道：“我家里也开始准备了，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在剁饺子馅呢。” 　　蒋乔回答道：“你说得没错。今天家里包饺子。” 　　蒋乔站在门槛看着韩铁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才走到厨房里，韩修剁着泡发好的蘑菇跺得震天响，都没有听见周围的声音。 　　蒋乔等他顿了一下菜刀喘口气时，说道：“我回来了。” 　　韩修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谁来找你？” 　　蒋乔拿起荤菜案板说道：“韩铁梅，给我送点东西。” 　　韩修挑眉说道：“她人不错，同样是一个分支出来的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她走了吗？我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韩修跟韩铁梅没有见过面，即使在学农期间，两个人也没有碰上过。 　　蒋乔冲洗着案板，说道：“坐了一会，就走了。” 　　韩修有些可惜说道：“那好吧。”说着，重新提起菜刀，剁蘑菇碎。 　　蒋乔将两种馅料调好后，才开始和面。 　　韩修看着锅里沸腾的水，不确定问道：“先放油，再打鸡蛋下去，最好放面条和大白菜是吗？” 　　蒋乔揉着面盆里面，眼皮都不抬随意说道：“是的，还有放一点酱油，一丁点的盐，盐什么时候放都行，面条下一捆。” 　　无论怎么煮鸡蛋白菜面，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随心所欲来都行，但她不说，以韩修较真的性子，是不敢将调味品和食材下锅的。 第179章 　　午饭吃得简单,晚饭也吃得简单，宋舒敏从外面买了十五个大肉包子回来，放在蒸锅里热一热，一人冲一杯麦乳精就着包子吃就算晚饭了。 　　宋舒敏和蒋维均知道韩铁梅送的东西后,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蒋乔是不会占人便宜的,一定会在别的地方还回去。 　　吃过午饭后，全部聚在八仙桌上,一起动手包饺子，饺子皮下午蒋乔和韩修就擀好了,放在最大号的搪瓷盆,摞了一大盆。 　　用铁勺子挖半勺子馅料放在饺子皮正中间，再用手指往饺子皮边缘抹上少许水，对折，将饺子皮中间捏合捏紧,两边向中间方向夹紧，一个饺子就包好。 　　包好的饺子放在平簸箕里,等放满时,放到外面去冻半个小时,再拨下来放到搪瓷盆里,用蒸布盖上放在屋檐下。 　　四个人忙活了一晚上,才将八百个小元宝那么大的饺子包好，除了蒋乔,其他人累到都不想说话了，当然蒋乔也不想说话。 　　将八仙桌收拾好,一个个排队去浴室洗澡,就各回房间熄灯睡觉了。 　　韩修控制不住打了个小哈欠,说道：“这不是都二月了吗？就快要考试了，没多少时间了，我要抓紧点时间，多学点。” 　　蒋乔缓缓说道：“还有三个多月呢，时间管够。你一睡得少了，学习效率反而不高了，学习效率高的话，一天学习八个小时就够了。” 　　即使上班，韩修也能凑出八个小时用来学习。 　　韩修瓮声瓮气说道：“我现在大脑特别迟钝，以后不会再晚睡了。对了，今天我就要搬回去住了，等年后再过来。” 　　过年过节韩修是要回家住的，况且今年韩从文要回来过年。 　　蒋乔温和说道：“我知道了。上班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十年结束，但春节照样不放假，她记得到了1980年，才全面恢复春节休假制度。 　　将牛奶证递给送奶员，盖上三个红戳后，蒋乔将三瓶鲜牛奶取走。等了后面的韩修也取完牛奶，两人正准备往会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吵闹声。 　　“我们是院里的人，你让我们进去。” 　　说话的人一身满是补丁的黑色棉衣棉裤，瘦得脸部的骨头的凸起了，一双怨愤的大眼睛又得吓人，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年纪看起来三十岁的女同志，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单薄的破洞棉袄不经风，冻得人直哆嗦。 　　蒋乔从两人的骨相一眼认出来了，小声说道：“王来娣、王盼娣。” 　　离蒋乔最近的韩修听到了蒋乔的话，惊呼道：“什么！她们是去了陕省的王来娣、王盼娣。” 　　旁边看热闹的家属一听，猛盯着被拦住乞丐模样的两人。 　　有人出声道：“还真是王家姐！” 　　有人跑过去说道：“黄同志，把人放进来，她们真是我们大院的人。” 　　聚在门口的家属纷纷附和说道：“对对，这是来娣、盼娣！王贵下乡的两个闺女！” 　　这么多人出声，站岗的战士只能将人放进来。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婶子，我们改名字了，我叫王自强、我妹叫王自立。” 　　蒋乔低下眼眸，心道，这是自我意识觉醒了，要反抗了？这下王家有热闹看了。 　　自从高考恢复后，大多数在农村的知识青年就想方设法回来，政策也没那么紧了，招工、病退、回城考试，只要有理有据，就会让你回来。 　　王家姐妹也不是第一个回来的人，从一月中下旬开始已经有差不多十来个人回来了，政工处也没有处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腊月二十四首都家家户户都要扫房，扫去家里的一切尘埃，除去陈旧一年的陈旧东西，将不好的“穷运”“霉运”“晦气”通通扫出门，迎接新的一年。 　　不过这天是周三，要是家里没有闲人的话，只能等下班回家再搞卫生了。 　　蒋乔戴上一顶草帽，身上披上了一张报纸，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拿着扫帚，扫客厅天花板和墙壁的灰尘，客厅里的家具摆设全被盖上报纸。 　　将屋子里的天花板和墙壁全部扫一遍后，再用湿抹布擦一遍家里的东西，再用干抹布擦一遍。好在家里没有零零碎碎无用的东西，在她和她爸两人的通力合作下，晚饭做好之前完成了“扫房”工作。 　　今天难得宋舒敏做一顿好的，犒劳努力劳动的父女两个。大葱炖豆腐、糖醋排骨、拔丝地瓜。 　　要知道随着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宋舒敏做晚饭能有多敷衍就多敷衍，什么食材都一起煮，做成一盆大乱炖，而且宋舒敏显然做不来东北菜，要么不是寡淡无味，就是咸得过分。 　　宋舒敏一人给夹了一块大排骨，柔声说道：“辛苦了，我路过护国寺时，见那里有不少卖春联、年画、窗花、红灯笼的摊子。这说明这些东西今年可以贴在家里了。明天我下班回来，买一些回来。” 　　蒋乔咬了一口酸酸甜甜，一点都不柴的排骨，淡声说道：“妈，你买一扎红纸回来，我来弄弄看。” 　　蒋维均捧场说道：“闺女手巧，字也写得好，弄出来的东西说不定都比外面卖的好。” 　　宋舒敏笑道：“好，弄不成也不要紧，妈妈再买回来就是了。” 　　蒋乔看着父母，心道，不可能弄不成，上辈子她就是靠剪裁窗花来摆摊子，挣了一小笔钱。 　　圆形的“喜鹊叼花”，长方形的“凤凰朝日”，正方形的“梅花雀鸟”图，扇形的“锦鲤戏水”图，灯笼形状的倒福字贴。 　　明净锃亮的窗户上贴上喜庆吉祥寓意的窗花，增添了满满的年味。 　　书房的桌面被清空，摆上了四张空白的红联。 　　蒋乔提起一支湖笔，笔尖沾了沾松烟徽墨，微微弯腰，缓缓写下“忠厚传家园”“诗书济世长”、“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就符”。 　　蒋乔将笔收回，搁在砚台上，红联上的字金勾银划、力透纸背。 　　一直屏住呼吸，默不作声的蒋维均“啧啧”感叹道：“瞧瞧我闺女写的多好，寓意也好，要是有心思去做书法家，一定能成为名家！” 　　宋舒敏小心翼翼拿起一张对联，笑道：“可不是，闺女样样都能做好，我们家贴出来的窗花，不知道有多少人问我在哪里买的，她们都觉得好看，都想买，我只能糊弄她们，说是随便一个小摊上买的。” 　　蒋维均说道：“老江还吹嘘他二儿子的写得一手好字，真该让他来看看，什么才叫写得好。可惜还没到年三十呢，这对联不能贴上去。” 　　蒋乔缓缓说道：“爸妈，你们谦虚点。” 　　宋舒敏嗔怪道：“谦虚什么？闺女你要自信点，明明写得那么好。” 　　蒋乔无奈说道：“行吧，你们要夸就在家里夸。”出去夸我，别人不会信的，只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韩家这边，韩从文端着一杯牛奶和水果盘上楼，拧开韩修的房门，将牛奶和水果放在桌面上，轻声说道：“儿子，趁热把牛奶喝了。” 　　韩修“嗯”了声，眼睛不动，只伸手去摸牛奶杯。 　　韩从文好笑的将牛奶递到他手里，看着写字台上摊开的书本，说道：“明天爸爸去接你和乔乔下班，爸爸带你们出去吃淮扬菜，做菜的老师傅以前可是做御膳的，还能看看气派的大院子。” 　　韩修咕噜咕噜将牛奶喝完，掏出手绢擦擦嘴，说道：“我不去，我忙着呢。气派的院子，看看而已，又不能变成我的。” 　　说话间，他一进看了三行字。韩修现在已经不看外文专业书刊了，试题是中文的，答题也是用中文回答，所以他去中文书库借了相关中文书刊来看。 　　韩从文温声劝道：“看书也不用急于一时啊，爸爸好不容易跟人家御厨约好了。你不能错过这次好机会。” 　　韩修摇了摇头，不为所动说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打包回来带给我吃。” 　　韩从文见韩修一副极其认真看书的模样，心里暗叫不妙。 　　得知韩修报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还是京大的研究生后，他不敢出声阻止，还给予了支持，但心里比谁都明白，韩修去参加考试就是胡闹，根本没可能考得上。 　　三个当中，最有可能考上研究生的就是宋舒敏了，韩修和蒋乔纯粹是陪太子读书。注定要失败的事情，他不想让韩修投入太多精力进去，免得到时候更加难过。所以他才想带韩修出去吃饭，看看宅子，分分心。 　　韩从文再次出言劝道：“儿子，你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陪我出去吃一顿饭吗？” 　　韩修不耐烦提高音量说道：“你烦不烦，我都说不去就是不去了！” 　　大家都以为韩修没有进入青春叛逆期，其实他早就心里有点叛逆了，只不过这点叛逆全冲着韩从文这个亲爹来了，所以大家都没发觉。 第180章 　　韩从文充满包容说道：“行,不去就不去。” 　　韩修一松手，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到笔记本上，他转身懊恼又歉意说道：“爸爸，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去,你帮我打包回来吧。” 　　韩修说话顿了一下,认真看了韩从文一眼，微微皱眉说道：“爸,你是不是觉得我考不上研究生啊？” 　　韩从文一脸镇静，拍拍韩修的肩膀,语气十分真诚说道：“怎么会呢？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行的,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你这么努力了，一定能考上。爸爸这不是怕你学得狠了，才想让你出门放松嘛。” 　　韩修狐疑看了他一眼，握着拳头坚定说道：“总之,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够考上,不蒸馒头蒸口气,我给你和爷爷奶奶争气一回。” 　　正值年关,韩从文又回京了,上门拜访的人那是络绎不绝,上门来的人可以归为两类，一类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眼神却漫不经心的，另一类,话里话外明褒暗贬,看韩修的眼神轻视的可以。 　　韩修不是毫无察觉上门来的客人对他的看轻。 　　韩从文伸出手揉揉韩修的细软的头发,心底冷哼一声，他可不想儿子跟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做一些有“出息”的大事，眼看着这势头，越来越好了，还能容得继续胡闹下去，以后累及全家的可是这些人口中的有能耐的“好儿子”。 　　韩从文语气欣慰说道：“儿子，你别管外人怎么说，也不需要给我们争气，爷爷奶奶和爸爸给你争气就够了。他们嘴里夸奖自家孩子的事，完全不是事实，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现在这样，我们已经万分满意了。我们不需要你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韩从文这个亲爹如此温柔，韩修不好意思扒下他放在脑袋上的手，梗声说道：“好了，爸爸，总之你相信我一定能考上京大的研究生就是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别打扰我的学习。” 　　韩修将手里的网兜拿高来，感叹说道：“真是不容易啊，想不到我们还有发福利的那一天。” 　　在市图书馆工作这么久，过年过节什么福利都没有，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今天居然发了一网兜，大约十个左右的红玉苹果。 　　蒋乔轻声说道：“发了福利，你也没有享受到。” 　　韩修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特别挑剔。市面上的苹果品系有红香蕉、黄香蕉、国光和红玉。前两种比较贵，国光是中档价位，酸甜脆，红玉面而酸，最不好吃但最便宜。 　　韩修将网兜挂在车把上说道：“虽然不会吃，但不妨碍我高兴啊。” 　　蒋乔不说话，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锁，踢开脚撑，调转车头，跨坐上去。 　　韩修也不再多说，连忙骑车追了上去，他回头一看陈立华载着一位尖脸的年轻人骑车而出，转过头来说道：“冯雨怎么没来上班？” 　　蒋乔淡淡说道：“她没来上班有一段时间了，贾美燕告诉我，冯雨怀孕了在家养胎，所以将工作让给陈立华的弟弟。” 　　韩修挑眉淡淡说道：“陈立华可真能忽悠冯雨。” 　　蒋乔语出惊言道：“谈对象谈的太少了。” 　　韩修若有所思想了想，赞同说道：“你说得对，要是冯雨多谈一个对象，就不会看上陈立华了。虽然说谈了太对的对象说出去不好听，但可以偷偷谈啊，不合适就分开。” 　　这年代，谈对象，就是奔着着结婚去的，不以结婚生子为结局的谈对象就是耍流氓。 　　快到家门口了，韩修放慢速度，说道：“明天见。” 　　蒋乔回了一句，“明天是周一，我们不要上班。” 　　韩修刹车说道：“哦，对，我忘了，那后天见。” 　　蒋乔淡声说道：“嗯，后天上班见。”说着，自行车往前驶去。 　　院门前，停了一辆汽车，蒋乔一看车牌，心里有数了，韩从文来家里了。 　　蒋乔一进屋，就看到穿着黑色毛衣的韩从文坐在沙发上，跟父母聊天，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布袋和一个木制食盒。 　　蒋乔温声开口说道：“韩叔叔好。” 　　韩从文转头看着蒋乔，语气温和道：“乔乔，谢谢你的毛衣。” 　　蒋乔轻声说道：“不用客气，韩叔叔。” 　　见蒋乔回来了，宋舒敏开始赶人了，她说道：“从文，年年下班回来，你快回去吧，别让孩子饿着了。” 　　韩从文想了一下，时候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了，他起身说道：“那我走了。” 　　蒋维均开口说道：“别忘了三天后过来吃晚饭。” 　　韩从文边走边说道：“不会忘的。” 　　等棉帘落下，蒋乔边解围巾，边问道：“韩叔来干嘛？” 　　宋舒敏拿起茶几上的食盒，指着蒋维均手上的布袋说道：“来给我们送东西，你爸手里三年的宣威火腿，差不多有四十斤。还有我手里提着的食盒，你韩叔今天去吃御膳了，给我们家打包了一份回来。” 　　蒋乔摘下毛线手套说道：“妈，那你快去热热吧，我饿了。” 　　一听蒋乔饿了，宋舒敏连忙说道：“我这就去热，很快就可以吃了。你韩叔叔贴心，连米饭都打包了。” 　　蒋维均注意到了五斗柜上的那网兜苹果，惊喜问道：“闺女，这苹果你单位发的？” 　　蒋乔点头说道：“嗯，红玉的，爸妈你们别吃。”父母的过年福利早就发下来了，都发了十斤的国光苹果。 　　蒋维均表面顺着她的意说道：“不吃。”心里想着，私底下偷偷吃，这可是闺女单位第一次分的东西，总得尝尝。 　　宋舒敏正将食盒里的菜盘子往蒸锅里搁，就看到蒋乔提着一网兜苹果进来了。 　　宋舒敏随口问道：“闺女，你一下子削怎么多的苹果啊？” 　　蒋乔淡淡说道：“嗯，剁了喂鸡。” 　　宋舒敏一愣，急忙说道：“哎呀，好好的苹果，你剁来喂鸡！” 　　蒋乔拿起墙面上的案板，认真说道：“是啊，爸爸想偷吃这不好吃的苹果，我剁了喂鸡，阻止他偷吃，妈妈，你不会拦着我吧？” 　　宋舒敏想着五斗柜里满满一抽屉的苹果，有些迟疑说道：”家里的苹果不少，你剁就剁吧。” 　　晚饭过后，见蒋乔回自己房间了，蒋维均一通乱找，也没找到那袋子苹果，只好问宋舒敏，“闺女单位发的苹果你藏到那里去了？” 　　宋舒敏指着外面说道：“被闺女全部拿去喂鸡了。” 　　蒋维均许久后回过神来说道：“闺女做事的风格真是不给人留后路啊。” 　　冬日的一丝暖阳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投下一地斑驳的光圈，这天难得没有风，可以敞开客厅的大门，流通流通室内的空气。 　　已经十一点半了，蒋乔从房间里出来，一到明亮的客厅里，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她爸今天中午要跟战友一起吃饭，不回来吃，自己一个人的午饭很好解决。 　　蒋乔冲了一杯麦乳精，再拿出两个鸡蛋糕出来，将食物放在茶几上，再从空间里掏出一份牛肉沙拉出来，半蹲着沐浴在阳光下，吃着午饭。 　　午饭解决后，蒋乔拿着大号的搪瓷盆，到院子里去扒雪堆里的冷冻肉。将一块排骨、一块后腿肉、一只大公鸡扒出来，放到搪瓷盆里去。再到屋檐下，拉开破棉被，掏出一小颗大白菜和一根冬笋。 　　凉拌白菜、四喜丸子、糖醋排骨、白切鸡、冬笋炒蘑菇，蒋乔在父母下班回来前，做好了一桌年夜饭。 　　正摆着碗筷，蒋乔就听见院子里的走路声。 　　宋舒敏打量着八仙桌上的菜色，使劲夸奖道：“闺女，做事又快又好，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样样精通。瞧瞧这年夜饭，太丰盛了。” 　　蒋维均紧随其后说道：“爸爸这辈子有你一个闺女，心满意足了。闺女你做什么都做得来，一个顶一百个，做什么都顶呱呱。外面的对联贴得多好，这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蒋乔淡淡说道：“爸妈，你们去洗手。” 　　蒋维均弯腰从玻璃柜里掏出一瓶五粮液和一小个白瓷酒杯来，说道：“家里不是有两瓶葡萄酒嘛，一红一白的，你们要不要喝？” 　　蒋乔开口说道：“要，爸你把那瓶红葡萄酒拿出来。” 　　前几天，蒋维钧拿回来了两瓶最高档的葡萄酒，这种葡萄酒用得是百分百的葡萄原酿，仅仅瓶子上贴的烫金的商标每一张就要一块多。 　　蒋维均应声，将红葡萄酒和两个高脚杯拿出来。 　　一家三口坐下来，开始动筷。 　　“闺女，这个糖醋排骨做得……” 　　“闺女，这个四喜丸子……” 　　蒋乔听着绵延不绝的夸奖声，无奈的端起酒杯来，说道：“爸妈，我们一起干杯。” 　　宋舒敏立马端起高脚杯，笑道：“来，干一个，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蒋维均也端起小酒杯来，朗声笑道：“干杯！来年会更好。” 第181章 　　宋舒敏喝了一口红酒,说道：“今天我收到思嘉的电报了，明远考上了清大的法律系，春节后马上就要开学了，全家一起送他报到,后天就到京市了。思嘉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好不容易来京市一趟,我总得邀请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蒋维均爽快说道：“应该的，到时候我们好好招待他们,你说是不是啊，闺女？” 　　蒋乔点头说道：“是。” 　　蒋维均问道：“那他们家小女儿呢,没考上大学？” 　　宋舒敏说道：“考上了,考上了沪市的一所专科学校。” 　　蒋维均不解说道：“小女儿不是高中毕业后留城，大儿子去插队，怎么大儿子考上了全国最知名的学府，小女儿却只考了个专科？” 　　宋舒敏小声说道：“明珠这孩子贪玩了些,读高中时，成绩就不太好看了,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考上了大专,也算不错的了,几百万人都没有考上呢。” 　　蒋维均赞赏说道：“看来大儿子不错,在乡下那么艰苦的地方都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宋舒敏笑道：“是啊，本来明远这孩子志愿填报时,只填了清大这一个志愿，还不服从调剂,思嘉担心得不得了,都做好心理准备,明年接着考了，没想到明远这孩子有志气给考上了。” 　　蒋维均问道：“他们那一天来家里做客，不会跟从文来家里吃晚饭那天撞上吧，从文十号就要回沪市了，可耽搁不得。” 　　宋舒敏说道：“9号请从文，十号请思嘉一家。” 　　蒋乔默默吃着饭，听着父母说说笑笑，心里一片安宁。 　　初一一大早，蒋乔去大院门口取牛奶，碰上了韩修，蒋乔问道：“你怎么来取牛奶了？” 　　元旦时，韩家给配上了保姆张阿姨，平时取奶取报纸都是由张阿姨来的。有了保姆后，李红英不好意思再将韩修放在蒋家养，就想将人接回来。 　　韩修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要继续住在蒋家。李红英在不关乎韩修身体健康的事上，对韩修纵容得很，韩修不愿意，她也没逼着。 　　韩修笑得愉悦，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包来，说道：“爷爷奶奶和我爸给你。” 　　蒋乔将红包收下说道：“向我跟他们道一声新年好。我爸妈的红包，等会出门上班时，我妈亲自给你。” 　　韩修笑得一口亮白牙都露出来了，说道：“我又有十块钱进账了。蒋乔新年快乐！” 　　工作后，两家长辈给的压岁钱就多了，一人给五块，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蒋乔抬眼望向他，新年第一天的韩修，穿着卡其色的羽绒服，拉链没有拉到最上面，露出了里面雪白色的高领毛衣，下半身穿着一条浅蓝色的毛裤，脚下是一双米白色的羊绒棉靴。站在清冽的冬日早晨里，整个人显得特别阳光干净。 　　蒋乔语气温和说道：“新年快乐，韩修。” 　　蒋乔看着马路上飘落的雪花，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灰蒙蒙的天空洒下了片片雪花， 　　她微微转头说道：“下雪了，我们骑快点，要是道路堵，我们就得弃车坐公交回去了。” 　　韩修郁闷说道：“好，突然就下雪了，这天气真不讲道理。” 　　蒋乔淡淡吐槽道：“每来一回突发天气，你就郁闷一次，你数数你这样多少次了。” 　　韩修闭嘴不言，将车子骑得飞快，一下子将好几辆自行车落在他后面。 　　蒋乔在门口遇上了蒋维均，开口问道：“爸，你也回来啦。” 　　严家人只在京市留两天就要回沪市了，为了好好招待他们，宋舒敏专门跟同事调休，将二月十号这天空出来，就连蒋维均都准点下班回来招呼客人。 　　蒋维均笑道：“客人来了，爸爸肯定不能加班。” 　　说话间，蒋维均一下子提起韩修的自行车，又走到蒋乔旁边，将她的自行车也提起来，说道：“下雪了，你们快点跑进屋里。” 　　韩修眼神赞叹看了好几眼蒋维均一手提着一辆自行车的模样，然后快步朝里走去。 　　宋舒敏听到院子里的车铃声，立马起身笑道：“他们下班回来，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 　　见两个孩子身上点点的雪花，宋舒敏连忙拿起洗手架上的干毛巾，拉过韩修，先擦去羊绒围巾上的雪花，嗔怪道：“叫你们不带雨衣上班，好了吧，这下子。” 　　韩修不敢反驳，乖乖站在任由长辈动作。 　　蒋乔一边拿着干围巾，往客厅那边一看，穿着白色圆领毛衣的俊雅年轻人应该就是严明远了，坐在旁边的穿着同款米黄色毛衣的娇丽姑娘就是严明珠了，蒋乔轻轻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 　　严明珠瞧见蒋乔的模样，努努嘴用肩膀撞了她哥一下。 　　蒋维均一进来，就冲客厅那边朗声说道：“你们来了！几点过来的？” 　　安思嘉笑道：“今天中午去吃了一顿烤鸭就过来了。” 　　蒋乔快速拂去身上即将融化的雪花，将毛巾丢到洗手盆里，走进客厅几步，语气平缓一一叫人，末了说道：“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蒋乔给韩修做了示范，韩修复述了一遍蒋乔的话，两人回各自的房间，将身上厚的衣服换下来，才出来。 　　蒋乔和韩修一坐下，宋舒敏便给他们递了一杯热茶，柔声说道：“先吃点点心，等会才开饭。” 　　蒋乔轻轻晃了一下红浓的茶水，低沉温和的木香便溢出一缕出来，看着茶几上的玉璧状紫砂壶，知道她妈这是拿出家里的珍品茶来待客了。 　　安思嘉目光柔和看着蒋乔，从裤兜里掏出六个红包来，笑道：“来，乔乔，韩修这是阿姨给你们的过年红包。” 　　蒋乔放下茶杯，双手接过，轻声说道：“谢谢安阿姨，奚奶奶，严叔叔。” 　　严明珠看着蒋乔，笑着问道：“蒋乔，听说你在图书馆工作，怎么样？图书馆的工作好不好玩，有趣吧？” 　　蒋乔轻啜一口普洱茶，淡淡说道：“还行。” 　　严明珠听着蒋乔不冷不热的回答，心道，真没劲。 　　她转眼看着穿着菱形图案灰色高领毛巾的韩修，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呢，比她哥都好看，面相俊秀到漂亮的程度，可惜了，光有一副好长相，年纪又比她小。 　　见几个孩子之间没话可说，安思嘉冲着儿子说道：“明远，明珠，你们不是很多年没有跟乔乔见过面了嘛，你们多聊聊。” 　　蒋乔抬眼望过去，严明远神思恍惚仿佛被什么惊醒了。 　　严明远努力不去想脑海里的那个倩影佳人，只看了一眼蒋乔，然后立马移开视线，将视线放在韩修上，开口说道：“今天我们去吃了京市的烤鸭，味道和做法都跟沪市那边的烤鸭不同，韩修你有没有去过沪市？” 　　韩修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去过，不过我爸在沪市工作，他倒是跟我说过一些沪市的见闻。浦江上响笛的游轮，万国建筑群，法式风情的梧桐街道。” 　　严明远笑笑，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沪市一趟，我可以带你玩一遍。” 　　韩修不说话，微笑着点点头。她奶奶是不会放他出远门的，有一年暑假他爸想接他和蒋乔去沪市过暑假，连飞机票都找关系买好了，他奶奶愣是没同意。 　　穿着大红色褂子，嘴角耷拉像位老封君一样坐着的奚彩花，突然开口说道：“蒋乔，你怎么没让你爸给你找一份好工作呢，图书管理员有什么好的？” 　　蒋乔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安思嘉急忙拉了一下婆婆的肩膀，尴尬说道：”妈，图书管理员工作多好啊，有清闲有自在，我以前想让明珠去图书馆工作，都办不到呢。” 　　奚彩花看着儿子不赞同的目光，撇撇嘴没再开口说话。 　　严明珠嘟嘴抱怨道：“蒋叔，宋姨，你是不知道我之前的工作有多累，整天跟领导打交道，领导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 　　宋舒敏笑道：“在厂委工作可是难得的历练。你们先聊着，我去将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开饭了。” 　　蒋乔微微起身开口说道：“妈，我来帮你。” 　　宋舒敏将她摁下，连忙说道：“不用，妈一个人忙得过来。” 　　安思嘉连忙含笑夸奖道：“乔乔，可真懂事。” 　　宋舒敏笑道：“我就希望她不要那么懂事。” 　　严明珠搞怪的冲她哥眨眨眼睛，看妈给你找的媳妇多贤惠。 　　严明远连忙撇过头去，垂下眼睛，暗中想道，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以后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到。 　　太白醉鸡、糖醋鱼、冬菇海参、煎火腿、狮子头、油焖笋。 　　宋舒敏解下围裙，扬声喊道：“来，大家过来洗手吃饭。” 　　平时吃饭，蒋乔都是坐在外围的。洗完手，落座时，蒋维均突然开口道：“年年，你跟乔乔换个位置坐。” 　　宋舒敏暗暗瞪了他一眼，韩修茫然的“哦”了声，跟蒋乔换了一下位置，这样韩修就跟严明远挨着坐了。 　　蒋乔轻轻看了他爸一眼，心道，您的担心是多余的，您真是想太多了，不用这么防着人家，您看人家跟我搭过一句话嘛，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可看不上您平平无奇的闺女，要是动心，也是对一个娇丽脱俗的姑娘动心。 第182章 　　宋舒敏招呼道：“来,吃，没有什么好的饭菜。” 　　严明珠语气夸张说道：“宋姨，这还叫不是好的饭菜，那平时我在家里吃的都是猪食了。” 　　这一句讨趣的弄得长辈都笑开了,安思嘉嗔怪道：“胡说八道,我少你吃的了,要不然我将你送到你宋阿姨家当闺女去。” 　　严明珠吐吐舌头，搂着安思嘉的肩膀,奉承说道：“不行，妈,我可不能去宋姨家跟蒋乔抢妈妈。” 　　严明珠抬眼去瞧蒋乔的反应,结果让她失望了，蒋乔面容平和的给大家倒葡萄酒。 　　严明珠眼睛一转，看着蒋乔，笑道：“蒋乔,这种葡萄酒我还没有见过呢，好不好喝啊？” 　　蒋乔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淡淡说道：“等会你喝就知道了。” 　　严明珠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她哥一下,眼神往蒋乔身上示意。 　　严明远眼神轻轻警告了她一下,让她不要再作怪。 　　严明远伸出筷子给奚彩花夹了一块鸡腿肉,说道：“奶奶,你吃，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奚彩花一个寡妇养大了儿子,还把儿子教导成才，可知其中的艰辛,年轻时操劳太过,不到六十岁的奚彩花,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手脚动作迟缓。 　　奚彩花笑得脸都皱成一朵菊花，她拍着孙子的手，笑眯眯说道：“你不用管我，你吃，奶奶让明珠给夹。” 　　严明珠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很快露出个笑来说道：“就是，哥哥你陪叔叔聊聊，奶奶我来照顾。” 　　宋舒敏笑着真心夸赞道：“两个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安思嘉谦虚说道：“哪里，明远是她奶奶养大的，这孩子最惦记他奶奶了，去了乡下月月都给他奶奶写信，还从乡下收罗了不少东西寄回来孝敬长辈，平时在家，耐得住跟老人聊天，陪着去买菜逛街，连做饭都陪着。” 　　宋舒敏一听，看着严明远的目光越发赞赏。 　　严明远作为小辈中最大的，先领头说道：“韩修，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从市图书馆里借几本书回来？” 　　京市图书馆可是全国最大的藏书馆，京大清大的图书馆的藏书量都比不上。 　　韩修停下筷子，抬头问道：“你想借什么书？” 　　严明远开口说了两本法律类的书刊，韩修想了想，说道：“我管理的书库里面没有你要的书，我去中文书库看看，要是没被借出去，我帮你借回来。” 　　严明远真心笑道：“谢谢你了，韩修，我后两天来找你可以吗？” 　　韩修一点也没多想，无所谓说道：“可以啊。” 　　安思嘉立马说道：“明远和韩修年龄相差不大，看样子两人还相处得来。” 　　做长辈的当然希望小辈多交朋友，宋舒敏笑道：“年年难得跟明远谈得来，明远以后你有空直接到家里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严明远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头有礼说道：“好，谢谢宋姨。” 　　严明珠夹一片薄薄的火腿放进口中，眼睛一亮，连忙又夹了一块，赞叹说道：“宋姨，你做的这个煎火腿太好吃了，鲜香回甜。可惜我回去就吃不到了。” 　　宋舒敏笑笑说道：“好吃就多吃点。” 　　宋舒敏没说送一些给严明珠带回去吃的话，要是这火腿是自家的倒也无妨，但火腿是韩从文送来的，自己不好转送出去。 　　奚彩花直接开口说道：“小宋，明珠爱吃，你送一些给我们吧。” 　　严叙急忙说道：“妈，你多少说点，明远给奶奶挑一块鱼。” 　　宋舒敏犯不上跟一个老人生气，她微笑说道：“这是年年爸爸送来的，不好再次转送出去，这样吧，奚老太太，我送一些干海参给您带回去。” 　　安思嘉急忙推辞说道：“舒敏，你不……” 　　海参可是以前达官显贵才能吃到的东西，奚彩花忙不迭说道：“好啊，小宋，你多给点。” 　　宋舒敏面色不变笑道：“好，给您多拿点。” 　　韩修想起了京郊爱跟人要东西的堂奶奶，对旁边的严明远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同情。 　　蒋乔默默吃着饭菜，仿佛周围一切去她无关，一人独成一个空间。 　　吃完晚饭后，又聊了一会，蒋维均和宋舒敏带严家人去军区招待所里休息，明天早上来家里吃过早饭，才去火车站坐火车。 　　韩修将碗碟摞起来，冷不丁说道：“我觉得我跟严明远挺说的来的。” 　　蒋乔将桌子上的骨头用筷子扫进碗里，闻声说道：“严明远处事成熟，说话有分寸感，温和有礼，这样的人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大院里不是没有优秀的年轻人，可他们跟韩修很少接触，年龄阅历摆在那，根本不将韩修放在同等位置来看待。 　　严明远只比韩修大了三岁，为人处世却远远超过了同龄人。说话平和分寸感把握得极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韩修挑眉说道：“严明远跟周鹏飞他们太不同。” 　　蒋乔直白说道：“你是说，周鹏飞、王建国他们跟严明远一比，就是个愣头青是吗？” 　　韩修连连点头，忙不迭说道：“你形容得太对了。” 　　蒋乔淡淡说道：“你想跟严明远交朋友？” 　　韩修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感叹一下第一次跟严明远这种类型的人接触。交朋友谈不上。虽然我跟他说得来，但只是说一些泛泛的东西，更私人的事跟他说太不合适。” 　　蒋乔夸奖道：“你还挺能看清人的本质的。” 　　严明远太会把握与人交往的尺度了，成为普通朋友可以，但是不可能成为可以谈心，推心置腹的挚友的。 　　宋舒敏擦完手和脸，掀开被子坐了进去，没好气小声说道：“蒋维均你看你那个脸拉得，人家孩子怎么招惹你了？” 　　蒋维均轻哼一声，用力抖了一下报纸，不满说道：“怎么招惹我了？我就是看严明远这小子不顺眼不行啊！“ 　　宋舒敏好笑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乔乔都十六了，现在哪个姑娘不是十七十八就急慌慌的要找对象了。我要是不念大学，十七岁我外婆肯定给我定亲了。” 　　顿了一下，宋舒敏认真说道：“明远这孩子真心不错，样样优秀，言谈举止有礼得体，人又聪明，这样孩子，谁不想要来当女婿啊，而且思嘉跟我说过，明远可没有交过朋友呢。” 　　蒋维均转头看着她说道：“你和安思嘉都商量好了，要将两个孩子凑到一块？” 　　宋舒敏瞪眼说道：“我傻啊，女方肯定要矜持，我没说什么，是思嘉一直跟我说明远的事，透露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想让乔乔当她儿媳妇，她还跟我说了，明远到京市上大学了，她想要让严叙申请调过来，以后明远毕业后就留在京市工作了。” 　　这时候，毕业分配都是分配到原籍的，想要留在大城市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人特别优秀，能让一些重要单位开口要人。 　　蒋家只有蒋乔这一个孩子，蒋维均和宋舒敏肯定不想唯一的孩子远嫁，安思嘉这么说可是拿出诚意来了。严叙调到京市工作后，变成了京市户口，两个孩子毕业后就会被分配到京市。 　　蒋维均气不顺说道：“那闺女的意思呢？” 　　虽然说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多少年了，但子女的婚事普遍都是长辈帮忙介绍的，各方面过得去，相处得来，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宋舒敏思量说道：“明远要在京市读四年的大学呢，乔乔和他不少的相处机会，明远要结婚也总得毕业后，慢慢来，我们先看看。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四年后乔乔可二十岁了，我们留不了她几年了。” 　　蒋维均的心气更加不顺了，嘴硬说道：“我们再留闺女几年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舒敏气得拧了他胳膊一下，没好气说道：“留，留！女大不中留你知不知道？我二十岁可是嫁给了你，我跟你差两岁，这个年龄差刚好。我可不想让乔乔找个年纪大的，我最多能接受比乔乔大五岁的。” 　　“再大，以后留乔乔一个孤零零的怎么办，虽然有子女儿孙陪着，但总归是不一样的。多留乔乔几年，那不得往三十岁以上找了。你们男人的禀性我清楚，就想找个比自己小的。” 　　蒋维均身为男人，当然明白男人的劣根性，他无奈叹了口气，认命说道：“我知道了，但干嘛就非得严明远啊，就凭你和安思嘉的交情？” 　　在他看来，自家闺女样样都好，家里条件也好，可以嫁个更好的家庭，过上好日子。说句不客气的，要是闺女跟严家小子成了，那就是低嫁了。 　　宋舒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认定明远做女婿啊，周围的优秀年轻人不止明远一个，我是说他不错，可以考虑一下。你也多多留意身边有没有有些的年轻人。” 　　蒋维均随意说道：“我尽量，闺女的人生大事谈完了，那另外一个呢？” 第183章 　　说句实话,韩修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为闺女挡灾的之人，以后的女婿也比不上韩修的份量。 　　宋舒敏说道：“年年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呢，早着呢,你想想他十六岁,找个小的,那是多少岁？” 　　蒋维均一脸不可思议说道：“十三四岁。” 　　宋舒敏点头说道：“可不是，年年最早也得二十岁才结婚啊,等他十八九岁，才能考虑谈对象的事,这就是男女的差异了。” 　　说着,宋舒敏突然笑出声，摆手说道：“我心里看不过眼你们男的都喜欢找年纪小的对象，但我自己下意识的也想给年年找个小的对象，这可真是有意思。” 　　蒋维均沉默了一下,说道：“闺女考上研究生了，那怎么办？男的一般都不愿意娶一个强过他的媳妇。即使他本人愿意,他家里也不太可能愿意。” 　　宋舒敏懊恼拍了一下被子,语气凝重说道：“我这成天学着学着,脑袋都成浆糊了,怎么忘了这茬。闺女要做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做成过？她一定能考上研究生。天啊,到时候跟闺女同等学历的，不是结婚生子了,就是大龄男青年！” 　　蒋维均一想到，闺女的同学跟自己媳妇年纪差不多,就头痛,他良久后语气沉重说道：“我们仔细找找,总能找到一个不介意媳妇学历比他高，没结过婚的，优秀的男青年。” 　　宋舒敏叹息一声，无奈说道：”得，这下所有原来合适闺女的人，都不合适了。思嘉的性格我知道，她主意大脾气也大，家里处处都是她拿主意，她不会想要一个比儿子学历高的媳妇的。“ 　　蒋维均开心说道：“说句实话，我真不想跟严家结亲，就像你说得安思嘉是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凑巧了可不是，你忘了，我们闺女也是一个自己拿主意，非常有主见的人，一山不容二虎。” 　　宋舒敏皱眉忧愁说道：“被你这一说，明远确实不合适，我原本还想着亲上加亲呢。” 　　亮着一片灯光的招待所里，严明珠去水房里洗漱时，正巧严明远也在水房里洗漱。 　　严明珠走到她哥旁边，四周看一圈，就他们两个人在水房里，严明珠用肩膀碰了严明远一下，神秘兮兮小声说道：“哎，怎么样哥？你未来的小媳妇，温顺能干，以后她一定事事听你的，你说东她不敢往西，将你像个大少爷一样供起来。” 　　严明远擦了一下嘴角，淡淡看了她一眼，温声说道：“明珠，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小媳妇，子虚乌有的事。” 　　严明珠撅嘴不服气说道：“妈可是打定主意让你跟蒋乔在一起的。” 　　严明远不说话，默默收拾水槽边上的东西，捧着脸盆走了。 　　严明珠跺脚，恼怒叫道：“哥！” 　　严明珠怀着愤然的心情，匆匆洗漱后，回到房间去。 　　安思嘉倚靠床头，疑惑问道：“这么快就洗漱好了？” 　　严明珠闷闷说道：“嗯。水房里没人，不用排队。” 　　安思嘉撩开一旁的被子，说道：“那快上来吧，早点休息，都累了两天了。” 　　严明珠快速爬上了床，盖好了被子，然后看着安思嘉，开口说道：“妈，蒋乔也太不起眼了，性子也闷，你就给我这么优秀哥哥定下这么普通的人啊。蒋乔可比不上以前班上给我哥送情书的女孩子，一个也比不上。” 　　“而且你说我哥跟她能谈到一起去吗？一个初中生，一个是清大的大学生，一个拿到的唯一一张奖状，是什么的‘学农标兵’，一个从小各种奖状拿到手软，不仅成绩好，会不少乐器。我们家又是乡下人家，要一个能干农活的儿媳妇有什么用？” 　　安思嘉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道：“胡扯什么啊，反正我看看蒋乔哪哪都好。婚姻不是诗情画意、红袖添香，蒋乔可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再说了，给你哥写情书的那些同学那一个出身能比上蒋乔。好颜色不能当饭吃，你懂不懂？” 　　严明珠嘟嘴小声辩解道：“不是有句话叫做秀色可餐嘛。” 　　安思嘉瞪着她，没好气说道：“还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看看你宋阿姨家，吃得喝的，你爸一个工程师说出去也有几分面子，可比得上人家吗？妈也不是只看中了蒋乔的家世，蒋乔知根知底啊，家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和亲戚。” 　　严明珠听得心烦，但不得不承认，她妈说的话有道理，她的想法跟他妈不是一样嘛，反正她哥最听妈的话，自己心里接受不了这么普通的嫂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严明珠好奇问道：“妈，那个叫韩修的是什么来路啊，我怎么瞧着宋阿姨对他比亲生的还要好呢，什么事都是先着着他，然后再轮到蒋乔。不会是给蒋乔养的童养夫吧？” 　　安思嘉气得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解释道：“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可能呢，你宋姨可是将韩修当成亲儿子养的。什么事都先顾着韩修，是因为韩修年纪比蒋乔小，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你哥不是老让着你嘛。” 　　这几年，宋舒敏陆陆续续跟安思嘉说过一点韩修的事，安思嘉曾在信中，认真的问过宋舒敏，家里的两个孩子长大后，是不是打算撮合他们。 　　宋舒敏非常明确的告诉安思嘉，她和蒋维均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要真那样，瓜田李下的，他们成了什么人了。她和蒋维均是把韩修当成亲儿子来看待的。 　　第二天一起床，洗漱完毕后，蒋乔就进了厨房帮忙做早饭，增加了五个人的早饭的量，又要做丰盛来，她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牛奶和报纸让韩修一个人去领回来。 　　六点半，严家人到了，一锅喷香浓稠的海鲜粥、外酥里嫩的炸鲜奶、咸香可口的火腿饭团。 　　安思嘉赞叹道：“舒敏，你家可真会弄吃的，早饭就这么多的花样了。” 　　宋舒敏笑笑不说话，这些吃食都是蒋乔弄的，不过既然打定主意要说清楚了，有些话就没必要说。 　　吃过早饭，将碗筷放到盆里泡着，两家人就一起往大院门口走。 　　韩修和严明远挨着一起走，见严明远四处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人，韩修不由得问道：“严明远，你看什么呢？” 　　严明远立刻将头转回来，佯装没事说道：“我看看四处的风景。” 　　韩修不解说道：“这有什么风景可看的？清大的校园景色才是一绝，你去学校报到过，看到了珍珠，还会对鱼目感兴趣？” 　　严明远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韩修能说出这种话来，不是说他只念到了初中，连高考都没有底去气报名去试一试吗？ 　　严明远按下心头的疑惑，微笑道：“不同的风景有不同的美。” 　　韩修挑眉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理解不了，周围就几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光秃秃的树，算不上风景吧。” 　　严明远不想跟他较真下去，转移话题，说道：“我两天后来找你，宋姨告诉我，你那天休息，你会一直待在家吗？我们约个时间吧。” 　　韩修不在乎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过来，不过最好不要在一点到两点半这段时间过来，因为我要午睡。” 　　还没有开学，严明远也不知道课表是怎么安排的，他愉快说道：“好，韩修，谢谢你了。” 　　韩修爽快说道：“不客气。” 　　蒋乔跟其他人告别，回头一瞧，韩修都没注意到出了大院门了，他们该走了，蒋乔温声说道：“韩修，我们该走了。” 　　韩修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反应过来，飞快跟人告别。 　　蒋维均和宋舒敏都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将严家人送上火车了，再回来上班。 　　去公交站的路上，宋舒敏挽着安思嘉的手，有意落在后面，其他人也知道两位有悄悄话要说，走在前面，都没回头叫她们。 　　宋舒敏压低声音，在安思嘉耳边说道：“思嘉，你说的事就算了，我昨晚跟维均提了一下，他不同意，他说乔乔人太安静了，他要给乔乔找一个活泼爱说话的。” 　　这只是暂时的说辞，不是真实的想法，即使以后蒋乔找了一个内敛稳重的，安思嘉也不会抓着这点不放。 　　安思嘉一脸失望，不肯放弃说道：“舒敏，要不你劝劝蒋维均？” 　　宋舒敏坚定的摇了摇头，为难说道：“我就是知道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才告诉你，让你另外给明远相看。” 　　安思嘉叹气说道：“好吧，看来这辈子我们没有缘分成为亲家了。” 　　宋舒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大学里优秀的女孩子多得是，还怕明远找不到一个带回家给你看吗？” 　　安思嘉皱眉说道：“他的眼光我不放心，儿媳妇还得我自己找，我知道找一个什么样的，才是对他最好的。” 　　安思嘉确实强势，喜欢安排子女的事，要儿女都顺着她的意。她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完全不会考虑严明远的个人意见，他是怎么想的。 第184章 　　答应了严明远借书的事,韩修午休时间就去找了贾美燕，可惜的是严明远的那些书都被别人借走了，一本都没有还回来呢。 　　长时间的压抑，这一放开,求知若渴的人找寻一切能看的文字来看。 　　周日来借书的人能排起从早到晚的长龙,供不应求。这个时代的人可是能名著的经典片段一字不落地背下来的。 　　韩修连续两天都去中文书库,一本书也没有替严明远借到。 　　周一这天下午三点左右，院门口就有家属朝里喊道：“韩小子,门口有找你！” 　　这大嗓门将看书看得专注的韩修震回了现实世界，他连忙起身套上厚衣物,跑到院门外,跟前来喊他的婶子道谢，然后往大院门口跑。 　　韩修跑到严明远面前才停了下来，严明远比韩修高半个头，韩修微微仰头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严明远你要的书都被别人借走了。” 　　严明远脸上有些失望，但很快将失望收起来,温声说道：“没关系,下周我的借书证就办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书借不到没关系,反正他借书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韩修点头说道：“那好,那你现在要回去？” 　　这会韩修还是一个不太擅长聊天的人，起话头找话题对他来说不容易,事情都说完了，这会他觉得没有什么跟严明远聊的了。 　　闻言,严明远的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开学后,他认识了不少才貌双全的女孩子，可始终对那天见到的姑娘念念不忘，其他女孩子都比不过她。 　　片刻后，严明远假装平静说道：“韩修，刚才我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穿着米黄色大衣的女孩子，我都没来得跟他说声抱歉，她就匆匆走进了大院里，那个女孩子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玻璃发夹，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穿着白色呢子长裤。” 　　前面的话，韩修听得云里雾里的，没跟谁对上号，但一听白色呢子长裤，他立马就知道是谁了，整个大院只有一个人穿那种裤子。 　　韩修恍然大悟说道：“你说的乌宝珠吧，她回来了？难道今天下午她没课？” 　　严明远心中一喜，忍住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乌宝珠？韩修你能不能说得详细点。” 　　韩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对乌宝珠也不理解，他直接说道：“你想跟她道歉是吧，来，我带你去她家。” 　　严明远立马不安的摆手说道：“不，去家里太突兀了，我想私底下跟她说声抱歉。” 　　韩修也没多心，他说道：“你可以去京大找她，她念的是英语专业，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京市的文科状元，年纪最小的大学生。” 　　严明远接到录取通知书后，从乡下赶回沪市，跟亲朋好友告别，收拾上学行李，根本没时间去看什么报纸，要不然他早就知道偶然邂逅的那个女孩子姓甚名谁了。 　　严明远心里充满了欢喜，想不到她这么优秀。 　　韩修见严明远愣愣的不说话，出声说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严明远收回思绪，笑了笑说道：“我在想该怎么道歉才好。韩修，那我先回学校了。” 　　韩修摆手说道：“行，路上小心。”等严明远的背影不见了，韩修才转身回大院。 　　蒋乔猛敲韩修的房门，喊道：“韩修出来，要做晚饭了。” 　　蒋乔扔下这一句，转身走去厨房，拿起大瓦缸上的石头，揭开圆木板，从缸里面拿出一块腊肉和一包已经分好的干木耳出来。 　　揭开外层的报纸，将干木耳倒进小号的搪瓷盆里，倒满半盆热水进去，可以将干木耳快速泡开。 　　蒋乔随口问道：“你去大院门口跟严明远说了书没有借到，他就走了？” 　　韩修边淘米边说道：“差不多吧，我们还说了会话，严明远在院门口撞到乌宝珠了。 　　蒋乔洗腊肉的动作一顿，乌宝珠？她不是在京大吗？这么冷的天，即使没课，她也不会赶回来的。 　　蒋乔回想了一下，严明远在她面前表现的一举一动，似乎明白了。乌宝珠容貌上乘，乍一看，是那么的娇美动人，纯真可爱，也难怪严明远一见着人家，就动心了，还旁敲侧击来问佳人姓名。 　　时间过得飞快，晃神间，冻土消融，微风中冷意渐消。 　　三月份发放研究生考试的准考证，准考证上的详细信息都是手写。 　　韩修拿到准考证，立马将准考证上的信息看了一遍，看到考试须知中的某一小点，惊讶说道：“英语字典居然能带进考场！姨姨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蒋乔将考试信息记在心里，温和问道：“蒋乔，你要带字典进考场吗？” 　　韩修没有立马回答，反问道：“那你呢？” 　　蒋乔小幅度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带，带了反而分心，会老是觉得这个意思不确定，要去查查字典，浪费时间。” 　　韩修立马说道：“那我也不带。” 　　宋舒敏正如韩修所言，欢天喜地的看着准考证上所说的允许考生带字典进考场，这段时间，她学英语学得脑壳疼。 　　不止她，医院里要考研究生的同事也不少，大家都是英语老大难，时不时就聚在一起抱怨英语怎么难学。抱怨过后，再接着啃英语。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要考试的人都一脸喜色，一改往日谈起英语的苦大仇深。 　　蒋乔将车子在宋舒敏旁边停下，天冷了，下班碰见了，她妈也不会坐冷冰冰的后座的，蒋乔和韩修只好停下来，陪宋舒敏走着一小段路。 　　宋舒敏眉开眼笑小声说道：“年年，乔乔，你们看到准考证上写的须知了吗？” 　　蒋乔淡淡说道：“妈，我和韩修都不会带字典进考场的。” 　　宋舒敏脸色的笑意立马冻结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咬牙说道：“你们两个不带，我也不带，我总得给你们做榜样。年年，乔乔我们三个要更加努力了，要不然可拼不过人家。” 　　医院要考研究生的同事，大多是66、65两届的大学生，他们底子厚着呢，现在又能带英语字典进考场了，那更加如虎添翼了。 　　蒋乔想了一秒，然后说道：“妈，以后晚上就让韩修教你读一个小时的单词和句子吧，边读边记，还可以培养语感。” 　　书店买到的英语字典都是油墨印的，字迹不清，词汇量也不多。空间里板砖厚的英语字典，又有不少超前年份的注释。 　　所以以前韩修记背单词，用的都是她手抄出来的单词页，十来年下来，单词页的厚度都有差不多两米高了，韩修的词汇量那不是一般的大，让他教人，小菜一碟。 　　宋舒敏转头冲韩修露出个温柔的笑来，逗他说道：“年年，你愿不愿教姨，要是教我你就少了一个小时看书喽。” 　　韩修一点迟疑都没有，痛快说道：“愿意，我当然愿意，别说少了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少几个小时我也愿意。” 　　当晚，韩修就开始拿着一个空白的笔记本，边写单词和句子，边教宋舒敏，蒋维均跑来围观了一会。韩修的表现让两人惊讶好半天，韩修的英语居然这样好。 　　春耕夏收，是自古不变的农耕规律。当树上的枝丫冒出一丝绿意，道路两旁的泥土地上有绿色的生命冒尖，是时候耕种了。 　　科室里一下子有两个同事回家生孩子去了，这段时间宋舒敏大小夜班都要上，春种的事，她顾不上。 　　而且她发现了，街上卖菜的小摊贩越来越多，几分钱就可以买上一大把，现在买菜可以前容易多了。于是宋舒敏不打算费那个力气，去种菜了，干脆买来吃得了。 　　蒋乔不想让家里的菜园子荒废，就跟宋舒敏说，她想种一些东西。宋舒敏大手一挥，让蒋乔和韩修折腾去。 　　蒋乔计划在院子里种些水果，西瓜、葡萄、蜜瓜、草莓、石榴就几样，用空间里的优质种子，今年夏秋两季，都不用买外面的水果了。 　　虽然用的种子是空间里的，但为了小心起见，蒋乔还是要去外面将水果的种子买回来。 　　转了个弯，大院门口就出现在眼前，平时不会有大帮人停留的大院门口，此时却围了一大帮人，蒋乔听见一阵吵闹哭喊的声音。 　　韩修转头皱眉问道：“不会有家属在吵架吧？” 　　但家属吵架，甚至打架，也不会在大院门口啊。妇联给家属门上思想教育课，可是明确说过不能在大院门口发生争执，让路过的行人看热闹，影响家属院的形象，要打要吵就到里面。 　　蒋乔摇了摇头，朝那边示意，说道：“要不要去看看？” 　　韩修立马点头说道：“要！” 　　两人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即使站在外圈也能将人群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蒋乔往里一看，原来是王建国家闹出的事。 　　杨翠翠叉着腰，破口大骂，要不是妇联的人拼命拉着她，她早就上前去跟王自立、王自强两姐妹打架了。 第185章 　　杨翠翠指着她们的鼻子,脸皮涨红，尖声骂道：“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们掐死，留着你们两个祸害干什么！老娘将你们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居然偷家里的东西。” 　　“天杀的!不指望你们两个给亲弟弟买东西就算了,你们居然偷弟弟的新手表和收音机！好几百块钱的东西,你们弄到哪里去了，马上给我拿回来,要不然我打死你们两个！” 　　70年下乡时，插队的地方还能任选,王自立担心妹妹王自强,就专门去知青办，给两人报到了一处。 　　到了乡下后，杨翠翠也没停止对姐妹两人的压榨，写信让她们寄粮食回来,杨翠翠压制了两人十几年，一开始两人还真乖乖听话寄了大半的口粮回来。 　　两人长期吃不饱,一副弱气的模样,别人就将她们当作软柿子捏。在家里懦弱老实,顶多吃穿差点,可在乡下,要是不强硬起来，可是活不下去的。 　　在两人仅剩的口粮被抢走,差点遭人欺辱后，两人终于爆发了,提着铁锹追着欺负她们的人打,粮食也不寄了。 　　没了粮食寄来,杨翠翠也没有写信问一问，只当两个闺女遭遇了不测。两人没有家里的帮扶，又不肯在乡下将就嫁人，为了填饱肚子，只能死命的挣工分，活活将自己累得尿血。得了病后，两人就办了病退手续回来。 　　杨翠翠当然不愿养两个闲人在家，心里一划算，立马去找媒人，给两姐妹说了亲事。杨翠翠对媒人提出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彩礼给得多，谁给彩礼最多，她就将人嫁给谁。 　　王自立和王自强一听说杨翠翠口中的“好亲事”，对父母的恨意更深了，既然他们想将她们赶出家门，那她们就不再这个家待了，趁王建国不注意，将他的贵重物品拿来卖钱，打算自立门户。 　　王自立抓紧了手里的包袱，伸手抚了抚额前散乱的头发，冷笑一声，眼睛直视着杨翠翠，冷冷说道：“手表和收音机是我们拿走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不会把东西拿出来的，东西都卖了，卖了三百块钱。” 　　“我和自强在乡下吃糠咽菜，差点饿死冻死，王建国却在城里过着地主一般的日子，自行车、收音机、进口手表、什么都给他置办全了，可真是好！” 　　“那三百块就当是我和自强这一年的生活费了，你们最好期盼我和自强能尽快找到活干，要不然，下一年我还来找你们要生活费！” 　　虽然现在风气没有之前风声鹤唳那般，但地主的名头也不能随便按上去，王贵怒不可遏斥道：“不孝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自强看着旁边劝架拉架的人，一点也不怕他，向前一步与王贵对峙，声音决绝，透着一股狠劲说道：“这就急了？我告诉你们生活费你们不给也得给！你们不是不想我和自强住在家里嘛，好啊，我们出去找另找地方住，不是合了你们的意嘛，你们怎么又不愿意了？” 　　“别来找我和自强麻烦，也不要想将我们两个许给死了媳妇的老男人，换了一千多的彩礼给你们的宝贝儿子花。我告诉你们，不要把我逼急，要不然我去王建国的学校闹，看到时候谁没脸，说不定你们的宝贝儿子连大学也上不成了。” 　　王自强整个人不见了以前唯唯诺诺的一丝模样，透着一股鱼死网破的悲愤来，让人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 　　原本在旁边还算镇定的王建国，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二姐、三姐，你们可是我的亲姐姐你们就这样对我！” 　　顿了一下，王建国压下心中的怒气，一脸语重心长说道：“二姐、三姐，你们将三百块钱交给爸妈，我会帮着劝他们的。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你们要是不想嫁人，可以跟爸妈提啊。爸妈也是好心好意，你们两个都二十好几了，给你们找的人家，已经不错了。” 　　东西被偷了，王建国心里根本没怎么着急，东西没了，他可以买更贵更好的。但要是闹到学校去，那就丢脸丢大发了，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就够人受的了。 　　这年代什么都讲究作风，要是一个学生的名声臭了，开除学籍是十分有可能的事。开学一个多月，有不少的知青的下乡妻子带孩子来学校里找公道的，要是对方不肯让步，知青被退学的也有。 　　站在王自强旁边的王自立瞪眼，用极其不屑说道：“呸！王建国你装什么好人，这会说我们是你的亲姐姐了？从小到大你当过我们是你的亲姐姐嘛！以前我们挨打骂不知道多少次，你帮我们说过一次话嘛！” 　　“你就是一条吸血虫，专吸三个姐姐的血！这会知道急了，我告诉你，你最好拦着你的好爹娘，不要来找我们，要不然我一头撞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柱子上！” 　　王自立拉着妹妹的手，果决说道：“自强，我们走！” 　　曹丽霞边拽着杨翠翠，边担忧说道：“自立、自强，你们走了吃什么啊，粮食关系还在这呢。” 　　粮食关系是跟户口走的，两人的户口转回来了，但她们走了，想要王家人每月给人送各种的供应票，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老一辈的人多少有点重男轻女，但满大院这么偏心，不把女儿当人来看只此一家。围观的家属同情王家姐妹。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孝道大于天。 　　可王家姐妹人还没有灶台高，就开始干重活累活了，这哪是养了三个女儿啊，简直就是养了三个小丫鬟，要不是妇联出门，那三年杨翠翠能将人给饿死。 　　王贵又是个惯会躲在女人背后的，上级找他谈话，他装模作样，唉声叹气说，杨翠翠蛮不讲理，他管不住她。就是现在，王招娣每次不是带着一身伤回娘家，这桩桩件件，让一帮家属彻底倒向了受苦受难的王家姐妹这边。 　　大家纷纷开口说道：“曹姐，你将自立、自强每月应发的票据留着，让她们回来拿。” 　　跟一般的街道办负责每月发放无工作居民的票据不同，大院里的各家的票据都是妇联发放的。 　　曹丽霞顺着大家的意，忙不迭说道：“自立、自强，你们听到了，以后每个月回来一趟找我领票据。” 　　王自立、王自强眼圈一红，流着泪朝大家鞠一躬，感激说道：“谢谢各位婶子。” 　　本来她们打算买议价粮的，手里有三百块钱，即使买贵了好几倍的议价粮，也能撑好长一阵子。 　　一听这话，杨翠翠的五脏六腑都疼了，偷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不算，还要将票据拿走。 　　男人和儿子的胃口大，每月的口粮根本不够吃，以前都得去买高价的议价粮，才够吃的，每次买时，她的心都疼得直抽抽。两个贱丫头后来，别的好处没有，但增加了两份口粮，起码高价粮是不用买了。 　　一想到这个，杨翠翠死命挣扎，伸出黄瘦的手来想要去抓花王自立的脸。一旁的好心的家属赶紧过去，帮着妇联的人拉人。 　　眼看着王自立、王自强就要安然无恙的走了，王建国的眼里冒火，他还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呢。一句吸血虫，可是戳到他心窝里了。 　　王建国连忙拉着奶奶朱大花的手，言辞听起来是那么的恳切，“奶奶，你快拉拉着姐姐啊，可不能让她们离家出走。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外面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朱大花心里在滴血，三百块钱！她一辈子也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家里的钱和东西都应该是孙子的，两个赔钱货怎么能有份呢！ 　　之前她没说话，是被这场面镇住了，乡下自家人吵架打架，那是家事，没人管的，可城里倒好，一个个都来为两个丫头片子说话，还拦着人不让打她们。 　　朱大花一拍大腿，头一低，立马哭天喊地的，“没心肝的东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娘为你们说亲事是为你们好，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在家里吃白食，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这两门亲事多好啊，你们嫁过去，吃香喝辣的，别人求都求不来。” 　　人群里有人嗤笑一声，说道：“能是什么好亲事？满大院的人谁不知道，你们从来不管男方长相、人品、脾气如何，只要给钱多，就将闺女嫁过去。” 　　虽然大院的家属拈酸吃醋，闹口角矛盾的不少，但本质都不坏，而且都是军属，经过这么多年的思想教育，骨子里就有正义感，大家纷纷出言讨伐王家人。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干那啥勾当的呢！” 　　“年初二，招娣回娘家拜年，你是没瞧见满头鼻青脸肿的，这大过年的她男人就把她打成那样，可知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呸，这还叫好亲事呢！” 　　“就是，她男人爱喝酒，一喝酒就下狠手打招娣。” 第186章 　　王贵的脸被说的青一阵白一阵的,就想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青筋暴起，一脸狞狰的冲着离开的姐妹两人，大喊：“你们走了,就别回来！以后我只当没你们这两个女儿！” 　　蒋乔转眼望去,王家姐妹没有一丝迟疑和停顿,直直的往前走。 　　王家姐妹消失在门口了，曹丽霞估摸着人也追不上了,立马将杨翠翠放开，挥手大声说道：“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围在大院门口，准得挨批评。” 　　也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家属们都转身离开。 　　回过神来的赵雅柔看到了蒋乔和韩修两人，连忙走过来,一甩辫子，指着身上的米黄色的短款呢子大衣,眨着问道：“好看吗？” 　　大学生周日没课放假,京市本地学生当然要回家一趟,赵雅柔周一上午没课,通常她都是周六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家,周一在家吃完午饭后再返校。 　　韩修认真看了两眼，摸着下巴说道：“还不错,我觉得你换上一双浅棕色的皮鞋更搭。” 　　赵雅柔迟疑看着脚下的黑色皮鞋，犹豫说道：“真的？” 　　蒋乔淡声说道：“黑色跟白色最搭,米黄色太亮眼了,跟柔和不显眼的浅棕色搭配更好。” 　　赵雅柔看着蒋乔一身黑,黑衣黑裤黑布鞋，而且版型不修身，也没有其他别出新意的点缀，跟她姥姥平时的穿着一模一样，居然莫名其妙相信了她的话，点头说道：“那我回学校时换一双浅棕色的皮鞋，对了，你们两个干什么去？这个点还去买菜？” 　　蒋乔回答道：“我去买点水果种子回来种。” 　　赵雅柔疑惑问道：“那一块菜地够种水果吗？” 　　蒋乔解释道：“现在政策宽松了，我妈不打算自己种菜，我就想试着种点水果。” 　　赵雅柔不以为意说道：“种什么水果呀，种花岂不是更好，海棠花、月季、山茶花、菊花，种上一些，花开了多好看。” 　　虽然赵雅柔说得合他的意，但韩修是无条件的蒋乔主义者，他撇嘴说道：“种花有什么好，又不能吃。还是种水果好，外面卖的水果太少了，自己想吃什么水果就种什么水果。” 　　赵雅柔轻哼说道：“你以为水果那么容易种出来，你……” 　　蒋乔打断说道：“雅柔，你也要出去吗？” 　　赵雅柔停止和韩修的争辩，点头说道：“是啊，我跟宿舍室友说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逛街。” 　　蒋乔抬步说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赵雅柔边走边感叹说道：“想不到王家姐妹不仅将名字改了，性子也变了，还真是自强自立，不再给王家当牛做马了，从王家身上讨回了一笔债。” 　　韩修没什么语气说道：“杨翠翠和王贵为什么将王建国看得那么重，不是指望着他给他们养老摔盆嘛，要是王家姐妹偷偷给王建国报名下乡，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们还指望得上这个儿子吗？” 　　“难不成扔下一切，跟王建国一起下乡？依靠不了儿子了，王家姐妹的处境就彻底改变了，说不定王贵和杨翠翠想要留一个女儿，在家里招婿呢。” 　　赵雅柔愣神，没有想到韩修能说出这一番话来。韩修可是个十分单纯的人，脾性软和，看着没什么脾气，跟块玉豆腐似的不带一点墨色的。 　　蒋乔指出他话里的漏洞，说道：“七零年，王建国才不到十岁。” 　　韩修挠挠头，尴尬说道：“我没想到这点。” 　　赵雅柔那点惊讶瞬间不见了，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是什么天衣无缝的好计谋呢，原来漏洞百出啊。” 　　蒋乔补充说道：“但王家姐妹可以中途回来探亲，偷偷把王建国的名给报了，不要报去下乡插队，而是报名去新疆参加建设，那边缺人，去了很难放人回来的。” 　　赵雅柔瞪眼看着蒋乔，说不出话来，眼神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意思，原来你是这样的蒋乔。 　　将种子买回来，回到家后把外面买回来的种子收进空间，在从空间里掏出改良了好几十代的优质水果种子拿出来，搓洗去种子表面的粘性物质，用三十度的温水浸泡五个小时，然后平放在一条湿毛巾上催芽，等长出三叶一心后，再移栽到院子里。 　　宋舒敏定定看着蒋乔，好声好气说道：“闺女，你陆阿姨打电话给我，邀请了你好几次，让你上她家玩。我都给你找了好几次借口了，妈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推脱，你就去陆阿姨家一次。陆阿姨人很好的，去了，也无非是喝喝茶赏赏花吃吃东西。” 　　两家的交情在，她总不能一直找理由推拒，而且陆佩言喜欢经常叫一帮女孩子来家里玩，那些女孩子性子都不错，长相各有千秋，学识也高，她也希望蒋乔能交上一两个朋友。 　　蒋乔想了一下，温声问道：“就我一个人吗？韩修能不能跟我去？” 　　宋舒敏迟疑了一下，人家只说了让闺女去家里玩，都没有提韩修一下。 　　宋舒敏不确定说道：“应该可以，年年这么讨人喜欢，你陆阿姨肯定不介意。” 　　蒋乔点头没有一丝勉强说道：“下周一休息，我和韩修去顾家。” 　　宋舒敏高兴说道：“好，那我明天就打电话告诉你陆阿姨。你陆阿姨说了，到时候派车子来接你。” 　　蒋乔摇头说道：“不用了，谢谢陆阿姨的好意，我和韩修直接骑自行车过去。” 　　低调总是没错的，这些年，自己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没有太多极品的人和事找上门来，偶尔有人跳出来，那也是轻松解决的小麻烦。 　　蒋乔只打算在顾家待一上午，连午饭没都打算在顾家用。所以周一吃过早饭后，将家里收拾完，蒋乔就提一搪瓷食盒的酒酿圆子出门上顾家去。 　　铃铃的车铃回响在青石板路上，透过白墙灰瓦的院墙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从一扇扇的红色大门前经过，韩修感慨说道：“在这里住，一定很安静，很舒服惬意。” 　　车速不快不慢的，蒋乔随口说道：“是挺安静的。” 　　这住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大资产家，就是高级知识分子，谁也不会没事大吵大闹，大家都是场面人，连吵架都要压低声音，不让外人知道。韩修也不必羡慕人家，要是他的想，住进这里挺容易的。 　　蒋乔看着门牌号，自行车在一扇金柱大门前停下，将自行车停在台阶旁边，温声说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大门敞开着，韩修扣了扣门上的铁环，扬声喊道：“陆姨！” 　　陆佩言一听见门外的声音，赶紧冲坐在旁边的儿子说道：“你乔妹妹来了，还不去接人，跟块木头桩子杵在干什么？” 　　她打了多少个电话，才将人请过来的，要不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人家还不愿意过来呢。既然那么多的年轻姑娘你没一个动心的，我就给你安排一个我最满意的。 　　顾泽南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冲着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的助手说道：“小刘，去门口接人。” 　　刘坚连忙起身说道：“顾哥，我这就去。” 　　陆佩言气得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抓了一下披肩，快步往外去。 　　蒋乔看见有人出来了，跨过石门槛，走上前去，轻声说道：“陆姨，早上好！” 　　韩修也紧随其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佩言一脸喜悦，拉着两个人的胳膊，含笑说道：“早上好，快进来！阿姨知道你们两个今天来家里，高兴得早饭多喝了半碗粥。” 　　转眼看着愣神的刘坚，说道：“小刘，还不快帮娇客拿东西。” 　　刘坚赶紧回过神来，伸手去拿蒋乔手里的东西，说道：“蒋同志，我来拿吧。” 　　蒋乔将搪瓷食盒交到他手中，轻声说道：“谢谢。” 　　陆佩言含笑嗔道：“乔乔，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蒋乔边从容走着，边说道：“我做的一点桂花酒酿圆子，带给陆姨和叔叔他们尝尝。” 　　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什么东西都不缺，随便买点东西失礼，还不如自己亲自做点东西带过去。 　　所以前两天她特地做了一些醪糟，今天早上搓了一些糯米小圆子，煮一锅桂花酒酿圆子作为上门礼物。 　　韩修出声说道：“陆姨，乔乔做的酒酿圆子可好吃了，甜糯香浓。” 　　陆佩言夸奖道：“我不给他们留了，阿姨要多吃一碗。” 　　刘坚时不时用余光偷瞄蒋乔，百思不得其解。他还以为陆姨给顾哥介绍的是什么天仙呢，结果就这？ 　　男的那个小年轻，倒是长得特别俊，还没有长开，就有了一副好底子了。棕黄色的灯芯绒外套，下半身穿着一条绿色的军裤，脚上穿着一双高帮的白色回力鞋，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和洋气，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人。 　　那个女同志，一身深蓝色的工装，脚下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厚厚的刘海，戴着研究所里老头子才戴的黑色大眼镜，长相平平，跟之前给顾哥介绍的姑娘比起来，就是一朵鲜花旁边的狗尾巴草。陆姨看上她什么了？家境？还是蒋家的庇护之恩？ 　　为了还蒋家的恩情，给钱财就可以了，不必把他顾哥搭进去吧，这样也太委屈他顾哥了，难道这位女同志找不到对象了？ 第187章 　　蒋乔以为周一上门,其他顾家人都去上班了，没想到顾泽南也在。 　　其实顾泽南也不想的，他的工作时间不固定，所里对这方面要求也不是很严格,只要有研究成果出来就行,所以顾母直接将人扣在家里。 　　蒋乔冲着顾泽年点点头,淡淡道：“顾二哥好。” 　　顾泽南十分冷淡说道：“韩修，蒋乔你们好。” 　　蒋乔不在意顾泽南的冷淡,他看着就是一个冷峻的人。 　　陆佩言招呼两人坐下，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盘着发中年妇人,陆佩言说道：“刘姨把水果和点心都拿出来。” 　　蒋乔的眼睛在顾家保姆和刘坚之间转了一下,两个都姓刘，都在顾家工作，应该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她都习惯去推敲别人的一言一行了，即使这一辈子自己不用努力挣扎着活着,但这种惯性思考根本停不下来。 　　蒋乔面色不变，看不出一丝抵触的被陆佩言亲亲热热的拉着手。 　　陆佩言眼睛不动声色的在二儿子和蒋乔之间转动,笑道：“今天正好泽南在家,你们小辈一定有话可聊,喝口茶休息会,等一下泽南你带着乔乔和韩修逛一下宅子。” 　　韩修抬手喝了一口茶,有些尴尬，心说,顾泽南比我们大了十四岁，真的不是一代人,聊不到一起去啊。 　　蒋乔泰然处之,听着顾母的安排,点心盘子上有小银叉，她还有闲适的拿起小银叉，叉了一小块桂花糕咬了一下口。 　　陆佩言观察着蒋乔的一举一动，对蒋乔满意得不行。 　　说话不露齿，嘴唇轻启不会大幅度的张开，走路时上半身几乎没有摆动，行动比旁人慢半拍，却不会突兀，慢得流畅自然，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可以说，蒋乔是她见过最有大家闺秀风范和礼仪的年轻姑娘了，趁人没有发现这颗因长相而蒙尘的明珠之前，她得让二儿子拿下来。 　　顾泽南皱眉冷漠说道：“妈，让刘坚陪着他们逛，我有篇报告要写，我回书房去。” 　　见二儿子如此不领情，陆佩言压着怒火，沉声说道：“顾泽南你给我站住！” 　　顾泽南脚步不停，快步走出客厅，右转去了书房。 　　刘坚忙打着圆场说道：“顾姨，顾哥真这几天真的忙。我陪两位客人也是一样的，插科打诨我最在行了。” 　　刘坚说着朝那边面无表情的蒋乔看了一眼，心里嘀咕，就这寒碜的长相，难怪他顾哥不情愿，别说顾哥看不上了，连他都看不上，人长得不行，性子也太沉闷了，一点也不热乎。 　　韩修也笑着圆场说道：“陆姨，要是顾二哥真丢下工作来陪我们，我们会感到不安的。” 　　陆佩言心里冷哼一声，她还不知道二儿子到底忙不忙啊，这一看就是借口。不过到底是自己亲儿子，要给他留几分面子，特别是在蒋乔面前。 　　陆佩言缓和了一下脸色，笑道：“既然泽南忙，那就让陆姨带你们两个逛园子，陆姨在东南角盖了一个小玻璃暖房，里面的牡丹、水仙开得正好，等会陆姨带你们去看看。” 　　去了玻璃暖棚里赏了花，逛了一遍宅子，喝茶吃点心，插花看《电影介绍》，在顾家待十一点钟，蒋乔起身告辞离开，陆佩言再三留饭，蒋乔还是坚持要走，说是要回去给蒋维均做午饭，蒋乔都这样说了，陆佩言不好再强留。 　　即使正值饭点，青石板巷子里还是一片安静，不闻一丝嘈杂。 　　骑了一小段的路程，韩修突然严肃说道：“蒋乔，以后我们不去顾家了。” 　　蒋乔心中了然，知道韩修为什么突然闹别扭了，面上却淡着一张脸，逗他说道：“为什么？” 　　韩修冷哼一声，眼睛往上游移，理不直气也不壮说道：“一周就休息一天，又快要考试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学习。我不管，反正你不要去顾家了，我都跟我爸打包票了，说一定能考上，我不能食言而肥。” 　　听着孩子气的话，蒋乔偏头看了他一眼，极好的视力能让她看到清晰的看到韩修的下巴细腻到没有一个毛孔。 　　蒋乔转过头来，看着前方说道：“韩修，我有点担心你了，你怎么还没有一丝长胡茬的迹象。” 　　韩修挑眉，不仅不担忧，反而开心臭美说道：“不长胡子才更好呢，我要成为一个美男子。长了胡子就做不成美男子了。” 　　蒋乔说不出话，感慨说道：“你真是……” 　　韩修疑惑问道：“真是什么？” 　　蒋乔抛出一个词来，说道：“不同凡响。” 　　韩修得意微扬下巴，说道：“那当然，我就是这般的不同凡响。” 　　蒋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说，你当我是在夸你嘛？ 　　前方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绿色半身裙秀丽的年轻姑娘，蒋乔与她四目相对了一下，收回目光，偏了一下车把头，从她身边绕过去，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还能闻到女孩子身上的雪花膏的淡淡香味。 　　回去后，自然是要被长辈问一番，去顾家的感受。蒋乔和韩修都说好，但是最近不会再去了，备考的时间不多了，他们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蒋维均和宋舒敏也没有多问什么。 　　蒋乔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有着言灵的效果。昨天还在担忧韩修的青春期发育，今天他就长出了胡渣。 　　但这对于韩修来说，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看到梳妆镜里自己光洁的下巴上长出青茬，简直就是破坏了他整张脸的美感。 　　他郁闷的捂着下巴，出了房门，闷闷不乐说道：“我长胡子了。” 　　除了韩修本人，其他人都觉得这事一件开心的事情，宋舒敏见他情绪不高，安慰道：“胡子不是很多，就稀稀落落的一点点。” 　　宋舒敏说的是真话，离远点不仔细看真的看不来，那细软淡色非常稀疏的胡子。 　　韩修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相信问道：“真的，我没有变丑吗？” 　　宋舒敏哭笑不得，他没有见过这么爱美的男孩子，哄着说道：“没有，你就要长开了，以后会更好看，就像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一样。” 　　蒋乔内心无语，她妈这是什么比喻。 　　蒋维均有种吾儿初成长的欣慰，高兴说道：“等会，我就给从文打电话，告诉这个好消息。” 　　蒋乔见父母只关注韩修下巴的变化，出声提醒道：“韩修的声音也变了。” 　　韩修“啊”了声，这才发现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了，他更加郁闷了，说道：“我的嗓音还能变回来吗？现在说话好费劲啊，感觉在摩擦石子。” 　　蒋维均说道：“年年，将下巴抬高一下，让叔叔看看你喉结长出来了没有。” 　　韩修听话的抬高下巴，蒋乔看见喉咙那里是有了一个小凸起，不过形状还不是很明显。 　　宋舒敏欣慰说道：“年年，你长大了。嗓子可要保护好，太刺激的食物不能吃了。” 　　蒋维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叔叔教你怎么刮胡子。” 　　不仅刺激的食物不能吃，每天还要枇杷膏、橘子膏、秋梨膏、胖大海、罗汉果化水泡水灌上一壶的水。 　　韩修嫌自己的声音难听，跟个嘎嘎的公鸭似的，几乎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不过他稀少短短的胡子没有变得浓密，用剃须刀一刮，下巴跟从前一样光洁细腻。 　　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墙上的挂历一点点的减少，院子里一片绿意，葡萄藤绕上了木架子，石榴树长得半米高，最喜人的是草莓，一颗颗硕大艳红的草莓挂在黑色篷布上，稍微走进些就能闻到香甜的清香。 　　考前一周，蒋乔将整理好的两份政治资料交给韩修和宋舒敏，资料不多，只有密密麻麻的二十页，概括了从76年六月到78年三月的重大事件。 　　蒋乔让两人务必一字不落的背下来。那七天，韩修和宋舒敏就捧着那本资料，埋头苦背，走路做其他事情，还能听到他们突然冒出一句来。 　　越是到了考试的日子，宋舒敏和韩修越是淡定了下来，临了反而着急的是不参加考试的人，连远在沪市的韩从文的电话都来得越发勤了。 　　5月15号那天，韩从文四点多就睁开了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早逝妻子的音容相貌，良久后，拉亮床头灯，从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里掏出一张泛黄照片来。 　　看着照片上面穿着连衣裙站在湖畔柳树下微笑的年轻姑娘，低喃道：“文珍，保佑我们的儿子和乔乔那孩子，考试顺顺利利。” 　　在韩从文心里，已经将蒋乔当作亲侄女看待了。 　　片刻后，韩从文将照片小心放回原处，叹了口气，同时心里不可避免的起了一丝庆幸，万一真得瞎猫撞上死耗子，两个孩子真的考上了呢！ 第188章 　　蒋乔从洗漱间出来,走过客厅，就看到李红英和韩山河一起走进了院门，蒋乔朝外喊了声，“李奶奶,韩爷爷,早上好。” 　　此时正是早上六点钟,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李红英和韩山河，早早的起来了,怕打扰到蒋乔他们睡觉，在家里坐到了快六点才过来。 　　李红英笑眯眯说道：“早上好。”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食盒,之前说好了,考试这两天，早饭就拜托了韩家的阿姨来做，做好了后再送过来。 　　早饭吃得清淡又有营养，红糖馒头、热牛奶、鸡蛋、卤牛肉。 　　蒋乔他们完全不用动手,鸡蛋有人给剥好，牛肉片有人给夹好。 　　蒋维均和李红英边照顾着蒋乔他们吃早饭,边不断劝着多吃点,威严少言的韩山河虽然没什么话,但给人夹食物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眼见着蒋乔刚吃完最后一口鸡蛋,蒋维均示意手里已经剥好的鸡蛋,连忙问道：“闺女，还要吗？” 　　蒋乔摇摇头说道：“不要了,吃个八分饱最好，吃得太饱了,影响思考,爸爸,李奶奶，韩爷爷，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们。” 　　蒋维均他们早饭一口都没动，全程为家里的考生服务了，蒋乔劝了，他们也不听，只说等送他们去公交站后，回来再吃。 　　三人的考场不同，吃过早饭，两家人一起往大院门口走，将蒋乔他们送上公交车后，其他人再回去上班，第一门考的是政治，八点半开始，提前半个小时进入考场，蒋乔他们七点不到就要出发赶去考场了。 　　晨光洒落在家属区树木矮丛里，浮光掠影，雀鸟立在枝叶繁茂的树木上清脆的鸣叫着。 　　两家人整齐的往外走去，看着像似要去干什么大事的，就有碰见的家属好奇问道：“哟，小宋，你们两家人这是往哪里去啊？” 　　说着眼睛往李红英和韩山河身上瞟，两人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气场摆在那，家属没敢问他们，只能朝宋舒敏开口问。 　　宋舒敏笑了笑，含糊说道：“上班啊，这不是两个孩子周一休息，要去爬长城嘛，第一次出远门，我们送送他们，要不然不放心。” 　　那位家属明白的“哦”了声，心里嘀咕，都十六岁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这独苗苗就是不一样啊，金贵，去游玩都要全家送。 　　看着蒋乔和韩修背着一个挎包，看着确实像是去郊游的，说了几句家常话，就离开了。 　　到了公交站，长辈也没说太多的话，只说了一句，放松去考，考得怎么样也不要没关系，不行还有下一年呢。 　　蒋乔和韩修上了同一路公交车，两人挨着坐，韩修侧过来脸来说道：“蒋乔，你紧张吗？” 　　蒋乔看着他圆润而清晰分明的脸部轮廓，轻声说道：“不紧张，我现在的心情跟平时去上班的心情一模一样。” 　　韩修轻笑一声，深有同感说道：“我也没太大紧张，都走到这一步了，觉得考成什么样就算什么样吧，反正说话不算，我爸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蒋乔温声说道：“心情放松，你一定能考得上。” 　　韩修的英语水平和专业水平，可以说全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他，要是他没被录取，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而且大部分都是报名考基础学科的研究生，政治经济学？绝大多数人听都没有听过这个专业，报这个专业的人寥寥无几。 　　京大的经济系，只开设了一个专业政治经济学，本科生大部分都是被调剂过去，由此可见，这个专业是多么的冷门，比计算机还要冷门，说不定报考的人连三个都没有。 　　蒋乔看着古朴简洁的灰色大门，上面刻着“华清园”三个大字。 　　蒋乔转头说道：“我该下车了，你记着，再过两站，你也该下车了。” 　　说着，像个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停了下来，韩修忙不迭点头，沉声说道：“嗯，我记住了，蒋乔，加油！” 　　蒋乔点点头，起身挤了出去。不少看着年纪二十好几，三十好几的人也一起下了车，毫无例外他们手里都都拿着一个布包或者皮包。 　　蒋乔不用猜，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准考证和文具，这些人跟她一样是来考试的，门口没有多少来参加的考试的人，但蒋乔知道清大里面还有不少本科生和老师报名参加了这次的研究生考试。 　　七七级的大学生进校才3个月，离77年高考也只有5个多月，报考资格前所未有的放宽，所以，有不少人在校生也报名参加了两场考试。 　　蒋乔没有多费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考场，考场安排和考试流程跟后世的大型考试没有什么区别，一个考场里放了三十张的单人桌子。 　　蒋乔的位置在里面靠窗的那一排，温暖和煦的晨吹了进来，微微一转头，就能看到窗外跟教学楼一样高的银杏树和雪松。 　　蒋乔做了下来，考场的门一打开，三十个人一下子就排好队进来了，三十个座位全部坐满，可见大家都极其重视这场考试，不会姗姗来迟。 　　监考老师有三个，准考证放在桌子上，监考人员对着照片一一察看本人，防止有人顶替考试。 　　蒋乔安安稳稳坐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情，将一支派克笔和一支英雄金笔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派克笔是韩家送的，金笔是她爸送的，这两支笔在手里握了那么久，考试这两天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政治考试时间为三个小时，都是简答题和小作文题，问题都是围绕这“变化”这一内核来提问，套路十分好猜，蒋乔都不用打草稿，提笔就思路流畅，洋洋洒洒写了下来。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蒋乔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考试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十来分钟。但考试30分钟后，可以提前交卷离开了，粗心大意是不存在的。 　　于是蒋乔盖上笔帽，将两支钢笔拿在手里，举手示意。 　　微胖带着圆框眼镜的男监考老师走了过来，蒋乔拿起试卷和答卷递给他，好心的没有出声，影响其他人的心情。 　　监考老师惊讶的看着写得满满当当，字迹工整，赏心悦目的答卷。 　　蒋乔默默等着，好一会后，监考老师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蒋乔一眼，然后挥手示意蒋乔可以离开了。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蒋乔背上挎包，放轻脚步，走下了楼。蒋乔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考生，好在考场的秩序没有像后世那么严苛，考场没有完全封闭起来，蒋乔从小侧门，没有惊动任何人走了出去。 　　外语考试下午两点钟考试，回家吃饭和睡一觉，时间完全来得及。她和韩修约好了，考完后在京大门口碰面，两人一起回去。宋舒敏的考场在协和，考完试后，直接在食堂吃完，医院也有休息室可以休息。 　　刘坚开着车，看着前方的道路，突然疑惑的“咦”了声，定眼去瞧前面林荫道上一身黑色工装的女同志，这不是蒋乔吗？ 　　刘坚微微转脸，冲着旁边的顾泽南说道：“顾哥，前面那个不是蒋同志嘛，要不要停车？” 　　顾泽南看了几眼，说道：“停一下。” 　　蒋家对自家有恩，最近走动不少，要是看见蒋乔了，不打声招呼就太失礼了。 　　后方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蒋乔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不紧不慢走着。 　　刘坚无奈的探出头，喊道：“蒋同志！” 　　蒋乔一听这声音，停下来，缓缓回头一看，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她身边。 　　顾泽南坐在前座上问道：“蒋乔，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没问蒋乔来这里干什么，也没问她要到哪里去，透着淡淡的疏离。 　　蒋乔淡淡说道：“不用了，我还要到隔壁大学等人。” 　　刘坚自豪说道：“顾哥给清大的大学生上完课，正要回家，要经过京大，蒋同志顺道送你过去。” 　　蒋乔感到一道视线从后座向自己投来，她抬眼望去汽车后座，发现后座上坐着那天在顾家附近擦肩而过的年轻姑娘。 　　察觉到蒋乔的动作，刘坚解释说道：“后面坐着的是芳华同志，她是顾哥的邻居，陆姨经常叫她来家里玩。” 　　蒋乔收回目光，不冷不热说道：“那再见，我先走一步。”说完，蒋乔真的抬脚走了。 　　刘坚连忙问道：“顾哥要不要追上去了？” 　　顾泽南语气冷淡说道：“不用了，开车走吧。” 　　他问蒋乔一句不过是客气一下，既然礼数已经做到位了，人家不愿意上车最好不过了，倒是避免了尴尬的局面。 　　刘坚从后视镜里看着蒋乔的身影，疑惑问道：“顾哥，蒋同志来清大干什么？” 　　顾泽南随口说道：“应该是来找人的。” 　　刘坚笑道：“蒋同志住的大院里肯定有不少优秀的人，很有可能是来找考上清大的朋友来玩的。” 　　要不然她一个八竿子跟清大打不着的初中生，来全国最有名的大学里干什么？ 第189章 　　蒋乔掏出五分钱,坐了两站，来到了京大气派精致的大门口。 　　快到十点的时候，蒋乔才看到韩修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 　　穿着黑布裤，蓝色衬衫的清瘦少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高兴的挥了挥手,然后拉着挎包带子小跑了起来。 　　韩修跑到蒋乔面前，白皙的鹅蛋脸因为跑动出现了一层薄红,他轻喘着问道：“等了多久了？” 　　蒋乔抬步边走边淡淡说道：“五六分钟。” 　　韩修挑眉笑道：“蒋乔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早就写完了,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太无聊了，只能提前交卷出来了。” 　　蒋乔随口应道：“是啊，公交车到了,上车。” 　　回去的路上，韩修跟蒋乔讨论了一下答案,末了,称赞蒋乔真是神了,背的资料内容都可以一字不动写上去,完全切题。 　　进了大院门,家属三三两两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凳石椅上闲话家常，看见两人,有人好奇问道：“乔丫头，你们不是去爬长城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乔淡定忽悠说道：“爬长城太累了,我们改主意了,不去爬长城了，在外面逛逛就回来了。” 　　在大院里，你要做什么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用不了一会，就会传播出去。 　　蒋乔没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韩家吃午饭。进门时，保姆张阿姨正在炒菜，见人回来了，连忙手擦着围裙问道：“蒋乔，韩修回来了，菜马上就好，你们先吃着。” 　　桌子上已经摆了四道菜，黄瓜炒鸡蛋、千张炒莴笋、青椒牛肉、清蒸鲈鱼，都是家常菜，但看着品相就不错。 　　蒋乔将挎包拿了下来，说道：“张阿姨，我们等你一起吃。” 　　要去考试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吃住都在韩家的张阿姨，但张阿姨却嘴巴闭实了，没有透露出去，蒋乔喜欢跟有分寸的人打交道。 　　张阿姨笑眯眯说道：“那好，我将最后一道汤端出来，咱们就开饭。” 　　最好一道是排骨山药汤，汤清味鲜，排骨酥烂，一嗦就脱骨了，山药特别面软，一看就知道炖了好几个小时了。 　　蒋乔淡声说道：“这两天麻烦张阿姨了。” 　　张阿姨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分内活。” 　　她可比大院里的其他保姆轻松多了，很多时候只需要做一顿早饭，韩家人少，活也特别少，不像隔壁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隔壁家的保姆一天下来，手里的活就没有停下来过。而且李红英明天给她放一天假，让她回家一趟作为补偿。 　　吃完饭蒋乔和韩修就离开了，进了自家的院门，蒋乔给她爸留一张字条放在八仙桌上，纸条上写着，一切顺利，房间午睡。 　　即使下午要考试，蒋乔回到房间后，也没有上床午睡。她掏出正式的稿纸来写文章，不过不是什么用来挣钱的文章，而是专业的文章，或者说应该是论文。 　　十二点半蒋乔收起纸笔，走去房门，看见她爸坐在八仙桌上扒饭。 　　一见蒋乔出来，蒋维均立刻抬头，猛将口中的饭咽下去，关切问道：“闺女，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蒋乔语气轻松说道：“不难，很简单，我去叫韩修起床。” 　　等韩修出来后，蒋维均问了韩修同样的问题，韩修的回答跟蒋乔差不多。 　　两人简单洗簌，又坐上了去考场的公交车。外语考试也是三个小时，没有听力内容。 　　这一次蒋乔在京大门口没等韩修太长时间，差不多三点一刻韩修就出来了。 　　韩修语气是满满的不敢相信，他说道：“我拿到英语试卷后，扫了一遍题目下来，简直不敢相信，怀疑是拿错试卷，我还特别傻，举手问了一遍监考老师，没给我拿错试卷吧？这外语考试怎么这么简单？比我小时候做的英语卷子都简单。” 　　考了两门，不止韩修信心满满，宋舒敏同样信心大增，一从考场回来，她就用看金元宝的眼神看着蒋乔，啧啧说道：“闺女，你怎么那么会整理资料呢！还剩下最后一门专业课，我完全不用担心了。” 　　韩修和宋舒敏信誓旦旦坚信自己能考上的模样，让蒋维均他们送了好大一口气，心里不由得想，这么有信心，应该能考上的吧？ 　　考最后一科，蒋乔在考场外面等着进场，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显然蒋乔次次几乎提前两个小时交卷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深刻了。同一个考场的考生不由的非常好奇，蒋乔到底是天才呢，还是破罐子破摔的蠢才？ 　　监考老师对照照片，轮到蒋乔时，监考老师笑着打趣问道：“今天也提前两个小时交卷？” 　　蒋乔谦虚说道：“老师，不一定，也许吧。” 　　监考老师看着蒋乔准考证上的报考专业和报考单位，笑眯眯说道：“计算机，这难度不小吧。” 　　要是报考像英语、数学、物理这样的专业，还能靠着底子自学，但计算机靠自学能学明白吗？蒋乔也不是在计算机算领域工作的人啊。 　　事实证明蒋乔还真能自学成才，一个小时后，她像前两场考试一样举起了手。 　　监考老师看着蒋乔的答卷，他看不懂，但答案看着不像是蒋乔胡编出来的。 　　蒋乔完成了这辈子人生中的第一场考试，她迎着九点多钟冉冉升起的太阳，步履从容的走出了教学楼。 　　因为韩修的专业课要考高数。蒋乔快十二点才在京大门口等到韩修，蒋乔提议说道：“韩修，我们去协和接我妈吧。” 　　韩修点点头，高兴笑道：“好啊，姨一定很开心。” 　　蒋乔问道：“时间还早，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一碗馄饨？” 　　这个时候，清大京大附近都是大片的荒地只有少数的几家店铺，她坐公车过来时，只发现了一家北方小吃店。 　　韩修摇了摇头说道：“不饿，我要留着肚子吃国宴菜。” 　　两家人都说好了，等蒋乔他们考完试后，中午一起去吃国宴菜，李红英提前订好包厢，到时候一起在京市饭店门口碰头。 　　蒋乔猜测以她妈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提前交卷的事来的，果然十二点半后，她才看见宋舒敏从医院的科研楼里出来。 　　韩修连忙冲跑了过去，蒋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韩修关心问道：“姨，你的专业课难不难？” 　　宋舒敏笑着点了一下他的脑壳，说道：“不难，姨天天都在运用那些知识。” 　　可以说，七八年的研究生考试，报考者几乎都是各个行业的骨干，专业课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很多人是倒在外语和政治上的。 　　韩修喜笑颜开说道：“专业课我和蒋乔也没有问题。” 　　宋舒敏紧忙往四周看，考场是分散的，自己身边没有同事跟着，宋舒敏松了口气，小声说道：“年年，小点声，没收到通知书前，可不能张扬。” 　　要是蒋乔和韩修要去考研究生的事透出去，不知道要遭到多少冷嘲热讽和奚落，考研究生？两个初中生还是先考高中再说吧！ 　　韩修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走心说道：“姨，我错了。” 　　蒋乔闻声询问道：“妈，我们现在直接坐公交去饭店门口？” 　　宋舒敏点头说道：“这都快一点了，你爸和年年爷爷奶奶十二点就下班了，我们直接过去。” 　　19层的京市饭店在70年代的京市是绝无仅有的一处建筑。 　　垂直上升的电梯内，李红英问道：“年年，你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 　　韩修新奇体验着坐电梯的感觉，全副心神都在上升的铁匣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说了什么。 　　李红英好笑道：“算了，我不问了，反正都考了。安安心心等着就是了。” 　　电梯在十八楼的餐厅停下，一行人走了进去，李红英报上名字，服务员立刻将他们领到一张大圆桌前。 　　蒋乔抬眼望去，整个餐厅视野非常开阔，没有过多雕饰和摆件，一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大圆桌，间隔均匀的软垫背椅。 　　服务员一人递上一本菜单，李红英招呼说道：“你们看着随便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不容易两家能聚在一起下一次馆子，要吃个尽兴。” 　　宋舒敏笑道：“年年，乔乔先点，我们再补充好了。” 　　那边韩修已经不客气点上了，他边看菜单边说道：“干焖大虾、红烧鲤鱼、水晶肴肉、拆骨鹅掌，我就点这几道，蒋乔你接着点吧。” 　　蒋乔已经将菜单看完了，她抬眼看着服务员，说道：“清炖土鸡、烧四宝、菜肉烧卖，就这四道。” 　　韩山河朗声笑道：“你们两个真会挑，点的都是开国第一宴上的菜色，再添个红烧狮子头、鲜蘑菜心。” 　　李红英将菜单放下，笑道：“我想吃的都点了，我就不点了，舒敏、维均你们接着点。” 　　宋舒敏笑了笑，只点了一份东坡肉。蒋维均也意思意思，只点了一份宫保鸡丁。 第190章 　　上了第一道菜,大家边吃边等菜上齐，李红英用公用调羹给蒋乔舀了一勺的宫保鸡丁，问道：“接下来是不是只要等录取通知书了？” 　　蒋乔抬头温声说道：“李奶奶我们应该还要进行复试。” 　　复试由招考单位而定，现在毕竟不像后来那样出行方便,考虑出行的困难,不进行复试的大学也有,但清大、京大、协和医学院这些知名大学绝不在其列。 　　蒋维均感叹说道：“这研究生真不好考，要是进了复试,复试没过那也太亏了，初试的成绩浪费掉多可惜。” 　　韩修抬头洒脱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蒋乔说了,复试很简单的，老师就问问个人问题，主要看看你这个人怎么样，口齿清晰吗？眼神清正吗？合不合老师的眼缘。” 　　李红英笑得真心,说道：“那样说来，舒敏肯定没问题了,来我们以橙汁代酒,提前祝贺舒敏！” 　　宋舒敏要是进了复试,到时候面试全是医院里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各位领导。 　　协和医院的院长原本就是宋舒敏那个科室的主任升上去,他有资格招三个研究生,知道宋舒敏要考研究生后，还特地问了宋舒敏愿不愿做他的研究生,宋舒敏的医学水平十分过关，人也聪慧。 　　宋舒敏端着一盆白粥出来,冲院子里喊道：“你们两个草莓摘好了没有？该吃早饭了。” 　　考试连考两天,15号是周一,但考试的最后一天是周二，蒋乔和韩修还是得请假一天。 　　为了感谢两位前辈对他们的照顾，蒋乔和韩修一大早去院子里摘了两大海碗的红透的新鲜大草莓，准备带去市图书馆谢谢他们。 　　两碗红艳艳乒乓球大小的草莓放在八仙桌上，宋舒敏笑道：”还别说，我们家的院子还真是风水宝地，种什么养什么，都能长得特别好。外面也有小摊贩担着草莓买，五角钱一斤，同事买了，我尝了一个酸得我牙都要掉了，不值那个钱。” 　　多少大院的人眼馋家里的大草莓，有不少人还跑到宋舒敏用玩笑的语气说，让宋舒敏将自家的草莓分一分给大院里的家属。 　　对于这种想要占便宜的话，宋舒敏一律笑笑，想要吃草莓啊，有啊，外面买去，几角钱都拿不出来吗？ 　　分一分？怎么不见将你家的好东西分一分呢？时不时送给韩家一些，还要记住蒋维均上次受伤时的人情，给带东西来看望蒋维均的人家每家送一点，宋舒敏还嫌家里种的草莓不够吃。 　　蒋乔边剥鸡蛋边说道：“妈，家里都不种菜了，将三只母鸡也杀了吧，现在不是有农户进城卖鸡蛋嘛，只要钱不要票，五分钱一个，我觉得呢，乡下养的土鸡下的蛋一定更好吃。” 　　要是不把家里的三只母鸡杀了，等她上学不在家了，肯定会露馅的，一天九个鸡蛋，还全年无休？ 　　实际上家里养的母鸡，只能隔两天下一个鸡蛋而已。冬天的话，甚至一两个月都不下一个蛋。 　　宋舒敏无所谓说道：“杀了就杀了吧，让你爸每两天抓一只来杀。唉，现在东西是好买多了，但花的钱也越来越多了，总感觉钱不经花。我去上学后，家里每月直接就少了差不多四百块的收入，一想到这我就心疼。” 　　韩修立马给宋舒敏夹了一筷子的牛肉酱，贴心真诚说道：“姨不用心疼，以后我工作了给你钱花，把钱给你补回来。” 　　宋舒敏笑眯眯说道：“哟，我们年年真是贴心小棉袄，一听这话，我的心立马就不疼了。” 　　蒋乔默默看了她妈一眼，心说，工资倒不用愁，不久后就会发带薪上学的文件了。 　　蒋乔和韩修一人提着一个布袋子，来到隔壁的办公室。 　　蒋乔将布袋子放在万真的办公桌上说道：“万奶奶，我给你带了点水果尝尝。” 　　万真笑眯眯说道：“那万奶奶就不客气收下了。” 　　旁边的郭长青已经掀开了布袋子，看着硕大的草莓，他连忙摆手说道：“这可是草莓，贵得很，我不能收，韩修你把东西收回去。” 　　万真一听，急忙去翻开布袋子，草莓的清香立马袭来，她吸了一口，拒绝说道：“这草莓可不便宜，报纸上说了比猪肉还贵，蒋乔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蒋乔开口说道：“这是别人送来了，不什么值钱，两位前辈就收下吧。” 　　两人想到韩修一想不俗的穿着，一看就不差钱和门路，他们犹豫说道：“那我们就收下了。” 　　韩修笑道：“郭爷爷、万奶奶，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装草莓的？” 　　万真连忙说道：“我这就用报纸装着，带回去给孙子孙女吃。” 　　蒋乔垂下眼，她和韩修不会再这里待太久了，最晚八月底就会找人顶职。 　　日升日落，太阳一天比一天强烈，院子里的草莓秧已经被两人拔掉，角落里的鸡棚也被清理了，一个个半个篮球大小的西瓜埋在深绿色的瓜藤下。 　　一身绿色工作服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院的道路上，自行车前后挂着绿色的帆布包。 　　邮递员脚尖一踮，自行车停了下来，他朝院子里喊道：“蒋乔，有你的信！” 　　蒋乔拉开五斗柜，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才应声说道：“来了。” 　　蒋乔接过汇款单，将奶糖递给邮递员，压低声音说道：“谢谢你，潘同志。” 　　要是隔三差五邮递员在院门前喊道，蒋乔，有你的汇款单！那就太出风头了。 　　所以蒋乔跟邮递员商量了一下，将汇款单喊成信来。 　　蒋乔一进客厅，宋舒敏连忙问道：“是不是通知书来了？” 　　蒋乔摇摇头，说道：“不是，是我的中篇小说《在这红色的土地》上发表了，出版社给我寄来了稿酬。” 　　韩修眼睛一亮，兴奋问道：“中篇小说？多少稿酬？” 　　蒋乔淡定说道：“一万出头。” 　　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蒋维均一脸惊异的拿过蒋乔手里的汇款单来看，一字一顿说道：“一万零一百一十五块。” 　　宋舒敏掐指一算，惊叹说道：“闺女，你一下子就把我两年的工资给挣了。”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要是小说受欢迎的话，以后陆续再印刷的话，每次我还能收到上千块钱。” 　　韩修瞪大眼睛说道：“哇，这样下去，蒋乔你不就成了大财主了。” 　　宋舒敏喜滋滋的看着那张汇款单，然后将汇款单递给蒋乔，语气欣慰说道：“好好收起来，去将钱取出来，存进存折里。” 　　蒋乔“嗯”了声，将汇款单塞进衣兜里。家里缺的东西有钱现在也买不到，还是好好存钱，等以后市场开放了再消费。 　　上班路上，明媚的阳光也没能让韩修的心情好了起来，他苦着一张脸，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怨说道：“我好穷啊！就数我最穷了，连赵雅柔都比我富有。” 　　林月云对最疼爱的孩子，十分大方，时不时给点零花钱，赵雅柔去邮电局上班的那两个月，工资也没让她上交。 　　别看赵雅柔整天穿的光鲜亮丽，还十分爱逛街买东西，但人家可是会精打细算着呢，手里攒了一笔不少的钱。 　　反正蒋乔和韩修也不会向她借钱，赵雅柔就一点也没遮掩向两人炫耀了自己的小金库，接近千块的积蓄。 　　蒋乔淡淡安慰说道：“你比周鹏飞有钱。” 　　徐凤娟逢人就说，小儿子孝顺，每月工资如数交给她保管。蒋乔相信，在徐凤娟和许兰兰的双重搜刮下，周鹏飞手里连一个钢蹦都掏不出来。 　　韩修不说话一个劲的叹气。 　　前面道路空旷，蒋乔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赚钱？我的钱不就是你的嘛，你想想你已经有差不多两万块的钱了。” 　　虽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钱对于自己来说，还真是只是一个数字，用来消费的没有价值的货币而已。要是韩修有需要，她可以将空间里的那座金山送给他。 　　韩修摇了摇头，郁闷说道：“但我总有需要花自己钱的地方啊，比如说给长辈买东西。” 　　蒋乔想了一下，温声说道：“既然你真的想赚钱，我给你出一个法子。你可以找一些外文书来翻译，翻译稿比文字稿稿酬更高。翻译的外国作品越有名出版社给的钱就越多。” 　　韩修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了下来，他皱眉头不自信说道：“那些外国名著都被有名的翻译家翻译了个遍，人们肯定更愿意买知名译者的版本。我再翻译一遍也是多此一举，况且那些先生的译作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我不是班门弄斧嘛。” 　　蒋乔看了他一眼，温声说道：“术业有专攻，虽然你的文学底蕴不如他们，但你有专业知识，专业知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韩修眼睛微微眯起，疑惑的想了一下，突然歪过头顿悟说道：“你是说让我去翻译那些经济的外文书刊。” 第191章 　　蒋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对啊，你也发现了经济类的书刊外文远比中文要多的多，翻译过来的书太少了,你翻译这一领域的外文书,出版社一定会出版的。最好挑一本最有名的经济学著作来翻译。我看,那个什么凯恩斯的《货币论》的就挺好的。” 　　《货币论》好啊！凯恩斯是世界公认的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货币论》翻译过来,差不多有五十万字，直到1997年才被完整的翻译成中文。 　　要是韩修一头扎进去,还能想起自己要赚钱这回事？每天冥思苦想怎么翻译就够了。 　　韩修眉头紧锁,虽然他能将《货币论》的原文书完整的看一遍下来，里面的内容懂个七七八八。 　　看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叹，哦，原来是那个意思啊。 　　但自己领会是一回事,用汉字描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词汇量跟那些翻译家不能比。 　　蒋乔见他迟疑了，冲他眨眨眼睛,用一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忽悠说道：“我觉得你一定能行的,只要你能将这本书翻译出来,我写一辈子的小说也赚不到你一本书的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韩修挑眉动摇了,蒋乔说得太夸张了，一般人谁爱看专业书啊？但能赚钱是一定的,他犹豫说道：“那我试试看。” 　　蒋乔连连点头，说道：“试试,赶紧试试！” 　　青春年少,大好的时光,不用来享受，想什么劳什子赚钱啊，这多不合适。蒋乔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她可以赚钱，韩修却不可以。 　　一到书库，韩修就立马去将书库上板砖厚的《货币论》拿了下来，蒋乔还贴心的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叠专业稿纸给他，这让韩修更加开心了，丝毫不知道蒋乔给他挖了一个天坑。 　　78年6月10日的太阳早早的升到半空中，普照大地，给世间的一切的事物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翠绿葱葱、瓜果累累的院子里，突然飞来了一只喜鹊站在葡萄架上，叽叽喳喳的啼鸣不止。 　　宋舒敏听见喜鹊的叫声，过来一看，脸上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往里说道：“年年，乔乔喜鹊来报喜了，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复试通知书今天就来了。” 　　话音刚落，自行车车铃声由远及近而来，下一刻邮递员大声喊道：“蒋乔，宋舒敏，韩修有你们的信！” 　　蒋乔抬眼看去，就见她妈一愣后，笑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她抬脚也走了出去，应该是复试通知来了。 　　下一秒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蒋维均，衣服也不晾了，冲着蒋乔激动问道：“闺女，是不是来了？” 　　蒋乔不敢打包票，含糊说道：“应该是吧。” 　　宋舒敏接过三封信，最上面的一封是蒋乔的，落款是清大。宋舒敏喜笑颜开，连声说道：“谢谢啊。” 　　邮递员回了句不客气，骑车去下一家送信去了。 　　宋舒敏转身，快步往里走，扬声说道：“乔乔，年年，来了！这回可算来了。” 　　蒋乔一脸沉静说道：“妈，拆开看看。” 　　宋舒敏将信捂着，小心说道：“去客厅里面拆。” 　　韩修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笔记本，嘴里还轻声念叨着什么。 　　宋舒敏朝他嗔怪道：“这孩子，这几天不知道在念念叨叨什么，整天捧着一个笔记本，学着洋文。年年，过来，你的信来了！” 　　蒋乔说了一句，“他最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那天韩修试着翻译《货币论》一个上午，就把赚钱的事丢到九天之外了，现在将《货币论》翻译出来，对他来说是学习任务，而不是赚钱任务了。 　　韩修是一个爱护书的人，他舍不得将那本《货币论》翻来翻去，只好将一些疑难杂句抄在笔记本上，反复推敲看看有没有更贴切易懂的解释。 　　蒋乔将自己的那封信拆了，看了一遍，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蒋维均，然后说道：“是复试通知，通知我七月十号到清大复试。” 　　蒋维均一听，喜上眉梢边看蒋乔的信，边催促道：“年年，快把你的信拆了。” 　　宋舒敏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高兴说道：“我的也是复试通知，也是七月十号面试！” 　　韩修看得飞快，然后抬头笑道：“我的也是七月十号！” 　　蒋乔心里一算，七月十号是周二，又得请假一天了。 　　三份信交换看了好半天后，宋舒敏将她和蒋乔的信收起来，说道：“这两封我先收进抽屉了，要是弄丢了，都没地方哭去，年年，你的那一封拿去给你爷爷奶奶看看，让你奶奶收着或是带过来让我收着。” 　　韩修连连点头，乐不可支。 　　蒋乔提醒道：“给韩叔叔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韩从文考完试当天就打电话过来了，韩修吓唬他爸说，题目太难了，他胡乱写的。韩从文还真信了韩修的鬼话，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对儿子嘘寒问暖，安慰儿子，考试的事一点都没有再提。 　　今天是周日，李红英在家休息，韩修将信递给了宋舒敏，让她带过去给李红英先看看，他中午出去吃饭时，再去邮电局给韩从文电话。 　　骑车上班路上，韩修十分欢乐，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蒋乔淡淡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说道：“就这么高兴啊？万一以后你要是更近一步，考上了博士，岂不是要像范进中举一样。” 　　韩修莫名的一凛，小心试探道：“蒋乔，你还想考博？” 　　蒋乔没有什么语气说道：“学无止境嘛。” 　　有幸站在这个时代，新旧碰撞、欣欣向荣，要是安于现状也太错失机会了。安稳平淡的生活并不等于平庸的生活。 　　午休电铃响起，蒋乔起身说道：“先去给韩叔叔打电话，再去吃饭。” 　　韩修突然笑了一声，一脸偷笑说道：“等会一定把我爸吓一跳。” 　　出了市图书馆底下的大门，左拐两条街道就有一个邮电局。 　　韩修到电话柜台上，报了韩从文单位的机号，拨号员转动转盘，拨好了再将听筒递给韩修。 　　韩修接过朝那边的接线员说道：“麻烦帮我接韩从文。” 　　韩从文一般会迟半个小时下班，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赶紧接过来了，说道：“喂！”饭点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急事。 　　韩修含着笑意说道：“爸，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三个都收到复试通知了。” 　　韩从文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神情放松下来，接着随口说道：“哦，收到复试通知了。” 　　说这一句话时，韩从文越说声音越轻，眉头也随着皱起。脑袋里炸了一个烟花，迟钝不敢置信想着，什么来着？复试通知！ 　　见那边沉默了下来，韩修眉头微皱，将听筒移开，疑惑看了一眼，然后又放到耳边，提高音量说道：“喂！爸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 　　韩从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捶桌面，激动说道：“是研究生的复试通知吗？你们都过了初试？” 　　韩修笑着说道：“是啊，爸，我们三个七月十号就要去学校复试了。我们三个的笔试还都是第一名呢。” 　　韩从文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满是高兴说道：“好！儿子，爸爸真是太开心了。” 　　韩修考上百年学府研究生的事，放在以前韩从文想都不敢想。毕竟韩修是工作了，都养不活自己的人，每月的工资就够午餐费。上班都不能全勤，春冬两季遇到恶劣天，请假少说三四天，多则半个月。 　　韩修听着他爸絮絮叨叨的，看了一下旁边的计时器说道：“爸，我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那边应了一声，韩修立马将听筒放了回去。电话每三分钟一毛钱，韩修这一通电话按十五分钟算，花费了五毛钱，毫无疑问，蒋乔是付账的那个人。 　　早上，宋舒敏一人给了一张大团结作为奖励，韩修直接将奖励的大团结交给了蒋乔。 　　沪市那边，韩从文轻咳一声，压住一脸的喜意，走出办公室，走进隔壁的办公室，语气平静说道：“小刘，工作下午再忙，走，我请你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吃饭。” 　　刘秘书心底十分惊讶，他跟在韩从文身边十几年了，这位上级的作风十几年如一日的简朴，袖口都快磨平的衣服还会继续穿，随身带的钢笔都掉漆了，出席重要场合，穿得皮鞋还是十几年前的。去国营饭店吃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今天居然破了例了。 　　下班后，韩修直接回了自己家，蒋乔跟他挥手告别，然后骑车往家里去。 　　一进门，宋舒敏就塞给她两个大红包，笑道：“这是年年爷爷奶奶给你，说是祝贺你。” 　　蒋乔直接拆开，将钱掏了出来，说道：“四十块。” 　　宋舒敏笑道：“我也有，韩家两位长辈也给了我红包。” 第192章 　　蒋乔收进裤兜里,看着摆满的桌子的菜，说道：“妈，韩修今晚应该不回来了，你做这么多一定吃不完。” 　　宋舒敏豪爽说道：“吃不完就放着,我高兴！” 　　蒋维均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赞同说道：“就是,搁古代，那就是一门三进士！吃满汉全席都不过分。等一下把酒拿出来,我们喝几杯。” 　　宋舒敏笑道：“我这就拿，你们快去洗手！” 　　蒋乔去厨房洗了手,出来坐下,高脚杯里已经倒上半杯葡萄酒了。蒋乔先夹着了一块烧鸡，吃着听父母说话。 　　宋舒敏问道：“还没有彻底成呢，你没有宣扬出去吧，广市那边也没有说吧？” 　　蒋维均摇了摇头,笑道：“都没说，我放在心里捂着呢。” 　　宋舒敏满意一笑,说道：“没说就好,只是进了复试,还没有定下来呢。唉,没收到复试通知前,我心里整日不踏实。这收到通知了，我更加不踏实了。最后临门一脚,要是失败了，太可惜了。我呢,还好说点,面试时候全是熟人,经常给他们汇报工作，也不会紧张。乔乔，年年一个面试老师也不认识，要是紧张说不出话来，可太糟糕了。” 　　蒋乔给她夹了一块鱼块，温声说道：“妈，你不用担心，你觉得我和韩修是会怯场的人吗？” 　　宋舒敏想了一下，心里的担忧没有减少，说道：“这样吧，你和年年先练练，就让你爸和年年爷爷奶奶摆出气势来，当你们的考官，天天练一遍。” 　　宋舒敏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激动说道：“我等一下就去找年年奶奶商量！” 　　蒋维均冲蒋乔扬扬下巴，拍板说道：“闺女，爸爸一定拿出给新兵训话的气势来，考验你们两个。” 　　蒋乔无奈的点头说道：“那行吧。”只要不是太过勉强的要求，她通常都是顺着父母的意。 　　两天后，蒋、韩两家联合模拟复试训练班开课了。开课地点就在韩修家了，他家的饭桌是高高的长圆桌，更合适用来当作面试考场。 　　四位长辈坐在桌子对面，每人表现出来的气场不同，笑面虎、不怒自威、面沉如水、温和亲切的，可以说是集齐了四种最常见类型的面试考官。 　　首先进行面试的是韩修，他一与四位长辈正对面，看着韩山河故作严肃的样子就笑场了。 　　在孙子面前总是和蔼可亲的慈祥老人韩山河立马用力一拍桌子，冷声说道：“严肃点！” 　　这一个拍桌子的动作让厚实的桌面都震了三震，韩修立刻收敛起了笑容，端正态度，脸色沉静，先鞠躬然后温声说道：“各位老师晚上好……” 　　蒋维均、韩山河、李红英考核人才选拔人才的经验那是一堆堆啊，一个个不空泛有内容的问题张口就来，都不用事先准备好问题。 　　“你给我理由，说说为什么可以将你选上？” 　　“说说你本人对专业的理解。” 　　“听说你在市图书馆工作，这份工作给了你什么样体验？” 　　“要是你考上研究生，你的未来是怎么规划的？” 　　“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你觉得你适合选这个专业吗？” 　　问的都是好问题，蒋乔和韩修各自进行了十五分钟的面试。 　　蒋乔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韩山河立刻不扮黑关公了，朝旁边的站着的韩修招手笑道：“好了，年年过来。” 　　韩修撇撇嘴说道：“爷爷，你刚才太凶了，我和蒋乔答的怎么样，好吧？” 　　韩山河先扬后抑说道：“说话流畅，条理清晰，没有一大堆语气词，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好极了。不过年年你要跟乔乔学学，她表现无可挑剔。你啊，说话太溜，太快了，中间没有停顿，让人觉得你没有经过认真的思考，回答得不郑重。最好是不要立马回答问题，先假装思考一下，然后放慢语速说。” 　　韩修点头，表示他学到了。 　　李红英笑道：“练上一个月，等到正式去复试那一天，两个孩子肯定没问题的，特别是乔乔，现在去复试都可以。” 　　一个月的日子不算长，在院子里的西瓜成熟了一茬后，葡萄架子上一颗颗珍珠般大小的青色葡萄长得跟玻璃珠子一样大小后，七月十号这一天到了。 　　早饭还是韩家送过来的，一百分套餐，蒋乔他们都要吃完。蒋乔问过后，知道油条是张阿姨炸的，放心吃了一根。 　　不要因为这个时候都是无公害绿色食品，就认为食品安全就很有保证，因为物资匮乏，卖吃食的更加不敢浪费，经常换炸锅里的油，不卖隔夜食品，每天都采购新鲜的食材是不可能的事。 　　蒋乔下了公交车后，顺着校园里的路标，找到了电子工程系的楼，这是计算机系的前身，现在还没有改名呢。 　　蒋乔进入大门，左拐走到一楼过道最里面的那个大的阶梯教室，来复试的人包括自己在内二十个人。面试分为四组进行，蒋乔分到的不好也不坏，分在了第三组第二个。 　　轮到蒋乔时，她先推门进去，微微鞠躬。主考席上坐着两个老师，旁边还坐着两个人记录。最中间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长圆面庞，皮肤微黑黄，点了点头，率先开口提问。 　　问的是迄今为止，计算机的发展史。蒋乔一口气答了出来，没有停顿思考，她还分出心神想着，幸好她跟韩修和她妈说了，回答专业问题时，不用思考立马答出来最好。 　　接着这位老师又问了两个个人的小问题，然后轮到另外一位老师提问，这位老师直接给蒋乔展示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段代码，让蒋乔说出这段代码执行的是什么指令。 　　两个专业问题蒋乔对答如流，等老师说可以了，蒋乔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走出阶梯教室。 　　回去后，三人互相交流了一番，都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和对方没有问题。两周后，蒋乔三人都接到了体检通知。 　　蒋乔和韩修都是去京大附属医院体检，体检项目也不多，视力身高体重肝炎这几项，体检合格后就进入了政审环节，在这方面三人都是又红又专，可以说只要安心等录取通知书下来。 　　闷热的夏夜，晚饭后吹着风扇吃着用凉水泡了一整天的西瓜，再惬意不过了。 　　宋舒敏看着西瓜瓤上薄薄的稀少的西瓜籽，笑道：“家里种的西瓜皮薄个大，甜度适中，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我想留些籽出来等明年在种，哪知道连籽都几乎没有。” 　　蒋乔眼皮都不抬，淡定说道：“明年再去买种子来种。” 　　宋舒敏有些可惜说道：“不知道明年买到的种子还好不好。” 　　蒋乔不说话了，韩修语气平常说道：“让我和蒋乔去买，买回来的种子一定不会差的。蒋乔可会挑水果种子了。” 　　宋舒敏一点没多想，只当韩修是在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她笑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将工作辞了？这录取通知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还得准备上学的东西呢。” 　　蒋乔将瓜皮丢到垃圾桶里，掏出手绢来边擦手边说道：“妈，你看看谁想要我和韩修的工作，可以让人顶班。” 　　宋舒敏点头笑道：“这感情好，你们这两份工作不缺人要，我放出风声，多得是有人找上门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让人顶班？” 　　韩修看向蒋乔，蒋乔淡淡说道：“九月一号，妈，八月份的工资你也要算进去。” 　　宋舒敏想了好一会，说道：“一份工作四百五十块，怎么样？” 　　蒋乔没有迟疑说道：“可以，妈就按这个价格卖出去。” 　　韩修满脸高兴说道：“一份工作居然能换来那么多的钱，这可是我能拿到的最大的一笔钱了。” 　　说完了工作的事，蒋乔又说起了房子的事，她问道：“妈，沪市的房子你还没有要回来了啊？” 　　宋舒敏神秘一笑，开心说道：“早要回来了，我让年年的爸爸帮忙要回来的。房子有人住，才不会那么快破败，年年爸爸工作的地方离房子不远，所以房子要回来后，我想让年年爸爸住进去，但年年爸爸担心他一个人住小洋楼影响不好，就没有住进去，帮忙搭线将房子租给一个外国领事。” 　　蒋维均神秘兮兮问道：“你们两个猜猜看，每月的租金多少？” 　　韩修大声说道：“十块钱！” 　　蒋维均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对，闺女你猜。” 　　蒋乔直接说道：“我猜不出来，不过一定给得多了。” 　　外国领事的居住费是报销的，而且这个外国领事跟韩从文有交情，反正羊毛不用自己出，当然愿意给高租金。 　　宋舒敏伸出五个手指头，压低声音说道：“五十美金。” 　　韩修飞快说道：“今年1美元兑换1.5771元人民币，50美元那就是78.855元人民币。” 　　蒋维均也没去验证韩修算的对不对，先夸了再说，他笑道：“年年，算得又快又准。我告诉你们租金是按年交的，给的还是美元。” 　　韩修不解说道：“要美元干什么？” 　　宋舒敏笑道：“总有用得到的地方，比如说可以托你爸爸从港市那边买东西回来，那边不收人民币的。” 　　她可是听外公外婆说过，那段时局混乱的日子，各种货币横飞，钱不值钱，柴米油盐酱醋茶上午一个价，下午一个价，十几万只能买一盒火柴。她十分希望国家稳定，长治久安，可多留条后路总没错。 第193章 　　宋舒敏先是跟交好的同事说了,自己手里有两份市图书馆的工作，不到一上午，这两份工作就有了买主，双方谈得很愉快,钱都提前交给了宋舒敏。 　　宋舒敏转手将钱给蒋乔和韩修,四百五十块钱,韩修都没捂热呢，就交给了蒋乔。 　　蒋乔摇头说道：“这么大一笔钱,你交给你奶奶保管吧。”韩家长辈在呢，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韩修疑惑看着手里的毛票,钱多吗？他听着长辈们每一个好几百块钱的工资,蒋乔时不时的大笔稿费，都麻木了。 　　韩修将钱塞到蒋乔手里，说道：“不用交给我奶奶，你先收着,我打算给几位长辈买礼物。”好嘛，钱一到手,就计划着怎么花了,看口气,买礼物一定花费不少。 　　最后蒋乔还是将钱收了下来,算了算了,还不要计较那么多了，韩家长辈都是心胸宽广之人。 　　韩修在花钱方面十分在行,下周一休息，就拉着蒋乔一起去了百货大楼买礼物。 　　逛遍了所有柜台,耗费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在蒋乔给的参考下,韩修才将礼物买齐了。 　　给韩山河买的是一套刻着竹子的紫砂壶茶几，李红英一双方头小羊皮皮鞋，宋舒敏一件水蓝色的长裙，还买了两条牛皮皮带，蒋维均和韩从文一人一条。 　　一番购买下，两百块没了。蒋乔说要跟韩修分摊，韩修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礼物送给各位长辈后，他们非常开心，立马将东西用上，一连夸了蒋乔和韩修好几天，李红英还直接给一人二百五十块钱，让两人去买照相机。 　　时间进入八月中下旬，蒋乔和韩修跟市图书馆的两位前辈提前打了招呼，下个月他们就不来上班了，有人来顶班。 　　余阳当空，蝉鸣渐息。 　　在风扇的加持下，饭菜的香味飘散得更远。 　　蒋乔端起汤碗，喝着清甜的丝瓜鸡蛋汤，就听见宋舒敏突然说道：“年年，你等下回家将户口本拿过来。” 　　韩修“哦”了声，然后随口问道：“姨，你要我的户口本干什么？” 　　宋舒敏心里叹气，这孩子长这么大，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面上笑道：“我问过我们院长了，研究生大多数都结婚生子了，可以不住集体宿舍，有条件可以天天回家住。” 　　“我的情况好办，跟平日里上下班一样。你们呢，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再说了，你们中午还要午睡呢，宿舍你们也住不惯。我们家也有条件，所以我在京大清大中间的买了两栋房子，房子是相连的，那一片住的全是老师教授。” 　　眼看着两个孩子考上研究生稳了，宋舒敏和蒋维均就寻摸开了，上学时孩子的吃住问题，可以说在吃住方面，蒋乔和韩修都是娇生惯养那一拨的，刷个牙水槽里的泡沫都要冲个干干净净，蔬菜用多油来炒才会多吃几口。 　　于是宋舒敏和蒋维均商量后了，打算给两个孩子在京大、清大附近买房子。休息日两人就去学校附近找房子了，碰巧了，两栋相邻的房子要出售，他们就直接出手买下了，都是教工家属房，一栋四间房，一栋九百块，两人直接拿下来了，蒋乔和韩修一人一栋。 　　韩修连忙摇头，语气坚决说道：“不行，房子我不能要。这不是小礼物。” 　　宋舒敏笑了笑，温声细语说道：“年年，你奶奶给钱和票养两个你都足够了，房子用的是多出来的钱买的。” 　　这话半真半假，李红英确实多给了生活费，几年下来，攒下来也有一千多了，不过宋舒敏没打算要这笔钱，等韩修结婚时，这笔钱直接封为随礼。 　　韩修再次摇头说道：“我是不会拿户口本的。” 　　蒋维均笑道：“好，你不拿户口本，到时候你不能和乔乔再住在一起了。” 　　这是一招绝杀，韩修猛地转头瞪着蒋维均，好一会犹豫说道：“我回去问问奶奶先。” 　　李红英听了这事，直感叹蒋家人想得周全，房子让韩修收下了。凭两家的交情，也不用客套来客套去，现在房子已经可以私下交易了，价钱也不高，房子的人情以后可以还回去。 　　至于宋舒敏说的房子是用韩修多出来的生活费买的，韩修没信一分，这这句话都没有转述给李红英听。 　　第二天，宋舒敏就拿着两家的户口本去了房管所，将两栋房子记在蒋乔和韩修名下。蒋乔和韩修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产。 　　房子有点老旧，里面的白墙都脱落了不少，而且空荡荡的，里面一件家具都没有。肯定要修缮和添置家具才能住人。 　　父母已经为房子的事操了不少心了，蒋乔跟父母说了一下，房子的修整由她和韩修来处理。 　　协和医学院十月初才开学，宋舒敏要上班上到研究生开学前一天，肯定没有多少时间弄房子，也没有可以拜托的人。 　　况且来年蒋乔和韩修都十七了，确实要放手让他们多锻炼锻炼，免得以后自己当家手忙脚乱，所以宋舒敏没有犹豫就放手让蒋乔和韩修自己去弄了。 　　九月一号，骑车去市图书馆的路上，韩修有些感慨说道：“这条路，我们走了三年。” 　　蒋乔故意较真说道：“每周一休息一天，你还经常请假，满打满算哪里有三年。以后中午你可以好好睡午觉了。” 　　韩修用这种行将就木的语气说话，太不合适了。 　　韩修心里的那点感伤一下子就没了，挑眉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趴着睡太不舒服了。但以后借书就不方便了。” 　　不是市图书馆内部职工后，借书还书肯定要按正常程序来，那太麻烦了。 　　蒋乔温声说道：“你将书全部还回去吧，书我手里有。” 　　即使有着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黄金，但自己不是坐吃山空的人，而且表面上必然要有与生活水平相当的收入来源。 　　所以，灵魂回归这辈子前，她将最热门最赚钱的几个专业的全部学习资料，包括实体的和电子的，全部备好收入了空间。 　　韩修两眼放光，一脸喜悦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有没有书库里没有的经济类书？”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我送你一套全英文版的《凯恩斯全集》。” 　　中文版的不好拿出来，韩修去翻译《货币论》也不算挡了未来别人的路，市面的外国名著也不止一个版本，哪个版本更好，读者就去买哪一个呗， 　　你翻译你的，我翻译我的，毫不相干。但要是韩修看其他人的中文版，肯定会无意识的参照别人的译作，也算是窃取了别人的成果了。 　　韩修的眼睛更亮了，惊喜说道：“这个居然都有！” 　　市图书馆的凯恩斯著作，韩修看了个遍，但总感觉不全，内容没成为一个全面的体系，一本书里提到了另外一本书，但他找遍了整个市图书馆都没有找到，连全国藏书最丰富的首都图书馆都没有，也不用费心去另外的地方找了，说明国内就没有这本书。 　　即将到了市图书馆，蒋乔抬眼望去，发现门口有两个穿着碎花短衬衫，带着点孕相的二十好几的女同志在等人。 　　蒋乔心中了然，这两位女同志应该就是来顶班的人了。锁好车后，蒋乔走过去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领着人去人事科办理顶替手续。 　　手续办好后，蒋乔再带着人去了工作的地方，让两位前辈和她们相互认识一下。 　　蒋乔和韩修跟两位前辈简短的告别后，走出了这古朴幽静的殿楼。市图书馆是第一站的旅程，她和韩修即将迈入第二站的旅程，大学。同时，第三站的旅程她都规划好了。 　　工作交接好，两人也没歇一天，从图书馆出来，骑车去了学校那边的房子，看看这么个弄法。 　　骑了差不多两小时的自行车，按宋舒敏说的地址，找到了那条巷道。几百米长的巷道，旁边全是一模一样的平房，平房紧挨着，两边的房子正对着。 　　房子外围用半人高的水泥墙围了起来，墙面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房子带着一个十来平方的前院，地面上铺着青石板，几根顽强的杂草从缝隙里长了出来。 　　韩修弯腰随手将杂草拔掉，说道：“这房子最少大半年没有住人了。” 　　这间房子是她名下，右手边的隔壁房子才是韩修名下的，蒋乔先观察了一下，旁边挨着的两栋房子，院子里晾晒着衣物，堆着煤球和其他的杂物，一看就是住了人。 　　蒋乔掏开钥匙打开最中间的屋子，薄木门上都积了一层灰。里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黑发黄的墙面，角落里有不少的网丝，窗台上积满了灰尘。 　　蒋乔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量了一会，打开了另外的三间房子，厨房的破损程度最严重。 　　韩修站在蒋乔旁边，眉头紧缩，语气有些沉重说道：“一个月能收拾好吗？这也太破了吧。” 　　协和医学院十月初开学，清大京大估摸着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开学。 第194章 　　蒋乔安慰道：“起码有厕所和浴室,还是抽水马桶呢。” 　　这栋房子大概有九十多平方，虽然从外面看只有四间房，但房子内部隔断出了厨房、厕所、浴室、客厅和三间卧室。 　　韩修转身指着中间的院墙说道：“蒋乔，这堵墙从中间打通好不好？” 　　韩修并非还像小时候一样懵懵懂懂,所处的保守的社会坏境,让他懂了,随着年岁渐长，他已经不能跟蒋乔相处时毫无顾忌了,于是慢慢的，韩修和蒋乔现在都是在各自的房间学习,不再凑到一张写字台上去。 　　韩修也不会随意走进蒋乔的房间,连房门都不瞧。在大院里还好点，要是两人出来住，一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住在一起，一定会惹出非议来,影响蒋乔的名节。 　　蒋乔眼神平和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可以,这样吧,我们分工合作,你去弄家具,我来搞清洁卫生。” 　　韩修没有异议说道：“那房子怎么弄,我听你的。” 　　隔壁的房子也没有必要去看了，情况必然跟这个房子差不多。蒋乔将客厅的正门锁上,然后走到院子里，才说道：“这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我们也不住这,也没有必要大弄。将房子里面粉刷一遍,房子的大门和窗户换了，布置出一个能住的房间，其他的就没必要弄了。” 　　韩修对这房子也不怎么上心，他心里的想法也是随便弄弄能住人就行，他想了一下，说道：“那买两张单人床，两张写字台，两张椅子。” 　　这位比蒋乔更凑合，完全将这当初睡觉和学习的地方，其他生活方面的一点也考虑。 　　蒋乔补充说道：“还要一张小饭桌，两个凳子，添置一个煤气灶，除了烧水喝，还能偶尔做饭。家具不一定要新打的，我们去信托商店看看有什么二手的家具可以买回来。” 　　添置的最贵的物件，当属写字台了，每套就要两百块，杂七杂八算下来，也要将近八百块了。但去信托商店买二手家具就便宜多了，可以省下一半的钱。 　　这些年信托商店不知道挤压了多少珍贵的木材家具卖不出去，大部分人不识货，嫌那些二手家具笨重，识货的人成分大多有点问题，也不敢随便卖，这些的家具的原主人都戴着帽子，谁敢买啊，也就那些贫农成分的敢买，可惜他们不识货。 　　蒋乔去信托商店买二手家具是想省钱的，但有韩修这个花钱小能手在，事情又是另一个走向了。 　　人越长越大，对物质的需求的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上次韩修来信托商店看古典家具只是过过眼瘾，回去后也没多惦记。这次他却有一种想买下来的强烈念头。 　　韩修痴迷而赞叹看着这些精湛的工艺，反正现在他手里有钱，应该能买下不少吧？ 　　蒋乔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想买什么就买吧，只要房子能放得下。” 　　韩修满脸欢喜，一连指了十一样东西，口气很大说道：“我要这些。” 　　蒋乔看着他一一点出的家具，挑的真是好啊。一张闪电纹金丝楠木书桌、两件黄花梨八足圆凳、一张黄花梨书桌、两把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一张紫檀圆桌…… 　　末了韩修还非常可惜说道：“可惜没有好看的旧床，就差两张单人床就可以备齐了。” 　　蒋乔默默的看着几张榆木床没有说话，榆木可是北方做家具的最常用木材，她家里和韩修家里都是一水的榆木家具。 　　好一会后，蒋乔将视线移到那张呈但淡黄色，纹理淡雅文静，在室内金光闪闪，连她这个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非常高贵华美的极品金丝楠木书桌。 　　蒋乔指着这张书桌问道：“同志，这张桌子多少钱？” 　　乾隆时期，一克金丝楠木就价值十块黄金，虽然说，现在古董文物的价格前所未有的低，但这可是有名“皇帝木”，价格不会便宜到那里去。 　　信托行的工作人员说道：“一千五百块。” 　　韩修想要的十一件家具，最贵的就是这张金丝楠木书桌了，椅子凳子只要十几块，连那张黄花梨书桌也只要几十块。 　　李红英给了两千的装修预算，蒋乔原本打算花三百来添置家具的，来了一趟信托行，一千七百五十五块没了。 　　房子还没有清扫粉刷，家具起码得等一周后才能搬进去。蒋乔先交了两百块的定金，家具一周后拿着收据来取。 　　出了信托行后，韩修红光满面，抬头看了一下手表，催促说道：“时间还早，房子不是要打扫嘛，我们赶紧去打扫吧。” 　　蒋乔理解他想要将爱物搬回去的心情，却十分冷酷无情说道：“不急，工具都没有，先去买清洁工具。” 　　韩修第一次对干活这么急切，蒋乔在他的裹挟下，只得立马去了杂货店，买了扫帚、垃圾簸箕、四个火盆、打火机、铁钳、一个大红脸盆，还有一包熟石膏，刷墙推子。 　　两人早有准备，早上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的酒精、抹布、清洁毛刷工具、报纸、口罩、劳保手套出来。 　　一大堆东西堆积放在院子里，蒋乔边往自己身上套上报纸边说道：“我去里屋，将石灰墙全部剥落下来，你将两个院子里的杂草、青苔弄掉。” 　　韩修戴上劳保手套，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蒋乔目光沉静看了他一眼，韩修没有提出一起去刮石灰墙，她怀疑韩修是不是知道自己眼睛的问题了。 　　韩修抬眼看着蒋乔，耸耸肩语气轻松问道：“你干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弄好院子了，去巷口的小吃店买几个包子回来，今天的午饭简单吃一下算了。” 　　韩修已经蹲在地上挖缝隙里的小杂草了，他头也不抬答应了下来。 　　蒋乔用火盆接了水，将石灰墙全部弄湿，然后用批灰刀将墙上的石灰刮下来，蒋乔没有刮得太干净，只要将脏污和突出来的地方弄掉就可以了。天花板和四面墙的上半部分，还算干净，蒋乔将那一层旧石灰保留了下来。 　　其实房子的房龄不算老，是五十年代中期建的房子，只不过房子被没收后，重新分配了人住进去，住进去的人没有好好爱惜这房子，将房子弄得脏乱极了。 　　也许这也是房子归还后，原主人不愿意住进去的原因，补发的工资足够重新买一套更好的房子了。 　　忙到下午四点，蒋乔才将两栋的房子的石灰墙刮了下来，刮下来的垃圾装到麻袋里，由韩修拿起莱扔了。所有的家具被搬进屋子里，锁上大门，两人就放心走了。 　　一回去，两人立马轮流去洗了个澡。 　　等蒋乔一从浴室里出来，宋舒敏就问道：“房子弄得怎么样？” 　　蒋乔坐在沙发上边擦头发，边说道：“明天涂一层新石灰上去，将家具搬进去就可以了。” 　　在旁边听着的蒋维均问道：“刷墙的工人找好了吗？”宋舒敏已经告诉过蒋乔去那里找泥瓦匠和木匠。 　　蒋乔点头，淡定说道：“找好了。”她不打算帮工，就这点活，她和韩修一起弄，两天时间就可以搞定。 　　宋舒敏又说道：“那家具要赶紧订做，做家具可耗功夫。” 　　蒋乔毫不犹豫摔锅说道：“妈，韩修喜欢旧的家具，他去信托行找好他中意的家具了。” 　　宋舒敏一听，嗔怪道：“好好的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干什么，新的不用，不用替长辈省钱。” 　　蒋乔抬头看着她，淡淡说道：“妈，没省钱，韩修你说说你买二手家具花了多少钱。” 　　韩修正好出来，头发湿哒哒的，宋舒敏招手让他过来，夺过他手里的擦头巾，往他头上使劲的搓。 　　韩修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小声说道：“也没花多少钱，我就花了一点点，钱肯定够，不是还剩下两百多嘛。” 　　蒋维均吃西瓜的动作一顿，惊讶说道：“年年，你买了什么家具这么贵？” 　　当初他结婚时，布置了两室一厅的婚房，家具统共就花了六百多。 　　韩修支支吾吾说道：“红木雕刻的家具。” 　　蒋维均眉头微微皱起，那些红木家具他知道，都是从戴帽的人家里收上来的，就现在还有不少人还没有摘掉帽子呢。 　　宋舒敏心里也有点疑虑，看向蒋维均，说道：“这些家具能用吗？” 　　蒋乔温声说道：“爸妈，没事的，现在都说摘帽，可没说戴帽的。” 　　蒋维均想了想最近上面传递下来的一系列文件，传达的思想都是要好好搞建设，丢开以前十年那一套。 　　蒋维均想了一会，抬眼就看到韩修目光急切的看着他，蒋维均笑了笑说道：“乔乔说得对，年年喜欢那些旧物用就用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行得正，想找毛病也找不出来。” 　　蒋乔心里腹诽道，应该不是行得正，而是日子过得穷酸吧。两家的家具和大件都是从搬进来就用到现在的，而且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只有一套。 　　大院里中等水平以上家庭，三转一响可不止一套。更别说现在条件最好的那一拨，冰箱、洗衣机、电视机新三件都给备齐了，还有国外的吸尘器和吹风机呢。 第195章 　　这些年韩家能保全下来,跟极其简朴的生活作风很有关系。小楼里的家具全都是借后勤的普通榆木家具，一件都没有置换过，不像其他排得上号的人家，水晶大吊灯、欧式皮质沙发,欧式铁架子床,更别说钢琴、小提琴等西洋乐器了,都统统置备了。 　　两家都没什么底蕴，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跟了正确的队伍,流血流泪拼过出来的。韩山河穷苦贫农出身，李红英出身于长白山一个普通的猎户家庭,蒋红峰也是农民的儿子,卫慧是渔家女。 　　可以说两家全都是俗人，都没有什么风雅的爱好。长白山上的珍贵药材多，采药人要是能采到一株珍贵药材，可以几年都不用进山了。 　　所以在长白山边上长大的李红英知道人参、灵芝这些珍稀药材是好东西,她就喜欢收藏珍稀药材。 　　至于宋舒敏，她被培养成了一个大家闺秀没错,可她是一个接地气,整天想着俗务的大家闺秀。有职业的原因,也有宋家对她教育的原因。 　　为了避免外孙女跟孽女一样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宋家外祖改了教育方针,附庸风雅的东西一点也没教，顶多教教书法,送去学个手风琴，宋家的教育是成功的,要不然宋舒敏能成为一个典型的理工女？ 　　宋家外祖把积攒下来的全部家产全部给了宋舒敏,对比之下,宋舒敏就觉得自己太穷了，以后自己能给蒋乔的陪嫁太少了，所以她特喜欢攒钱。 　　可以说，两家就出了韩修这么一个雅人。 　　韩修还特地回去跟李红英说了买旧红木家具的事，果不其然李红英不以为意说道：“那个不能吃不能穿，还比新家具贵，前些年还不能用，不值得买。” 　　韩修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说道：“我喜欢。” 　　李红英轻点一下他的脑门，笑嗔道：“行，你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买了就买呗。钱本来就是给你们买家具的。不过，乔乔喜欢用旧家具吗？我再给一笔钱，给她买新的吧。” 　　韩修摇头诚实说道：“去买旧家具就是她提的。可惜没有找到喜欢的旧床，就差两张床，完事了。” 　　李红英笑道：“你们可想到一块去了。对了，京市硬木家具厂因为收支困难，向各学术团体、机关、学院和文化艺术部门写信发函，要卖库房里的旧家具，奶奶收到了一封邀请信，既然你们喜欢旧物件。奶奶把邀请信给你，你和乔乔去看看，看看找得到满意的旧床嘛。” 　　韩修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个厂，里面的东西一定比信托行的要多得多。韩修急忙问道：“奶奶，里面的就家具有多少？” 　　李红英笑道：“上万件的家具都有。” 　　韩修看了她一眼，说道：“奶奶，我去信托行买了十一件，就花了一千七百多。这么多家具，我要是看中了不少，那怎么办？” 　　李红英一下子就懂了他的小心思，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家里不是有空的房间嘛，奶奶单位最近分房，分到了四室两厅的房子。你看中的就买下来，有的是地方放。” 　　难得孙子这么喜欢一样东西，家里的钱就是给他花的，隔壁家前些日子给小孙子买了一架珠江钢琴，要一万五呢。自己家也不差啊，难得孙子想要花大钱，那就花呗。 　　韩修要是想，可以娇纵得跟后世家里的小皇帝一样，李红英疼他跟什么似的。连同邀请信递过去的还有一黑色手提包的钱。 　　韩修拿着钱回蒋乔家去时，感觉一点都不真实，走路像走在云端，他奶奶居然给了他八千块钱，让他随便买喜欢的红木家具。 　　蒋乔对此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想想计划生育后，后世那些家长都对独苗苗的溺爱，李红英能拿出一大笔钱来满足韩修的爱好也就不奇怪了。 　　蒋乔将黑色皮包挂在墙上，问道：“将房子刷好后，再去家具厂看怎么样？” 　　韩修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宋舒敏盯着墙上的黑色皮包，忐忑不安说道：“乔乔，这么多钱你这么能随便挂呢。” 　　蒋乔语气随意说道：“反正三天后就要拿去花了。”以韩修一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全部收入囊中的性格，这八千块绝对不会剩下多少。 　　宋舒敏叹气，无可奈何说道：“随你，年年奶奶给了八千块，我也不好意思一点都不出，这样吧，我给你们两千块。” 　　大概长辈在给小辈花钱时都特别舍得，宋舒敏掏出两千块，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喜欢就买呗。 　　宋舒敏给的钱蒋乔痛痛快快收下了，钱挣来不就是用来买开心的嘛。 　　第二天蒋乔去后勤处借了一条条凳，去五金店买了几扇玻璃窗和六个灯泡带过去。 　　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眼罩出来，朝韩修说道：“过来，我给你戴上这个。” 　　韩修没有多问，乖乖过去了。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自己能不知道嘛，即使第一次没有察觉，几年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右眼出了问题，他没有说出去，一来是知道治不好了，让长辈知道，徒惹他们伤心难过。二来是不想家里人迁怒蒋乔。 　　蒋乔将韩修的右眼罩上后，满意说道：“好了，开始干活了。” 　　两人一起动手，将旧窗户拆下来，装上新的玻璃窗。至于旧的灯泡，那是一个也没有，都让人捋走了。 　　两人的动手能力都不差，蒋乔更是强中之强，堪称全能的家政机器人，根本不用请专门的人来装窗户。 　　韩修不是个家务废，他比大多数男的强多了，家务样样都会做。没看周鹏飞对许兰兰迷恋到这份上了，但是他也不会动手做一做家里的家务。 　　韩修干活的质量还不错，但他是个慢性子，做事情都是慢腾腾，精益求精的，你就不要要求他有速度了。 　　窗户按好了，就该刷墙了。用冷水将熟石膏搅成糊状，用推子糊上去。 　　接连三天的午饭都是包子就凉白开，第三天下午两栋房子的内部墙刷好了。 　　将房子打扫一遍，再拖两遍地，窗户打开通风，炎热的九月新刷上去的石灰干得特别快。 　　等墙全部干了后，去煤站花了三块钱买了两百块的小煤，在房子里点了四个火盆，去去室内的潮气阴气。 　　两栋房子用火盆轰烤了两天，用了大半的煤球。 　　房子烘好后，韩修走进去，突然说道：“屋里还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蒋乔看着两人的劳动成果，满意说道：“今天给房子消毒一遍，家具就可以搬进来了。” 　　韩修去过大会堂、京市饭店、百货大楼、莫斯科餐厅这些装潢精致的地方，对眼前地面墙面凹凸不平的粗糙装修，显然很不满意。 　　他微微皱着眉，郁闷说道：“我觉得这房子配不上我的家具，典雅的四合院才是最合适放那些精雕细琢老家具的地方。” 　　蒋乔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韩修这高级的审美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她想了一下，说道：“你不想糟蹋了好东西，这好办啊，我们将大院里现在用的床桌椅板凳搬过来，将古旧的家具放在家里用，不就成了嘛。” 　　韩修一拍手，高兴说道：“好办法！要是将那些精美的红木家具放在这里用，怎么看都是暴殄天物，放在家里用还好点。” 　　用铜壶给屋子洒上消毒水，门窗紧闭，时间还早，但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就拿着借来的条凳回大院去，条凳已经清洗干净了，就拿去后勤处还了。 　　迎面走来的家属疑惑看着蒋乔和韩修，不解问道：“蒋乔、韩修你们怎么不去上班啊，今天不是周一啊？” 　　韩修笑笑说道：“婶子，我们将工作辞了，以后不去上班了。” 　　这位婶子笑道：“辞了好啊，这两年的高考你们都没考，你看看大院里多少人考上了大学。你们不上班了，正好在家复习一年，去参加明年的高考。你们年纪也不大，多考几次就不信考不上。红日妈妈都快三十岁了，人家都考上了。” 　　韩修笑着含糊道：“婶子说的对。” 　　这位家属靠近蒋乔两步，小声说道：“你们不上班了，那工作岗位就不要了？” 　　蒋乔淡淡说道：“我妈找了人顶了。” 　　这位家属一脸可惜说道：“要是你妈跟我说就好了，我外甥女刚从下乡的地方回来，正缺份工作呢。” 　　返程的政策越来宽松，今年又有不少知识青年以考试的由头，直接从乡下回来了，考完了高考都没有回去，直接赖着不走了。 　　两人回到家时，见院门敞开着，都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和韩修对视一眼，蒋乔快步走了进去，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在沙发那边捣鼓着什么，蒋维均抱手站在一边。 　　韩修先问了好，然后再问道：“叔，这是干什么呢？” 　　蒋维均笑道：“通讯连来给家里装电话。你们两个去切个西瓜，倒几杯水出来。” 　　蒋维均一个小小的师长，在藏龙卧虎的首都不算什么，要是在别的地方，按他的级别，通讯电话早就给装了。 　　电话弄好后，水也喝了，吃瓜也吃了，蒋维均才带着人离开。 第196章 　　韩修几天没睡午觉了,回屋补觉，睡了一觉后，起来帮忙做晚饭。 　　大热天的，苦夏做大餐也吃不下,蒋乔就做了一盆鸡丝凉拌面。白白细细的鸡肉,翠绿的黄瓜丝,红红的萝卜丝，再洒上油炸花生米、熟芝麻、葱末、香油搅拌开,味道清爽开胃。 　　新安装上的电话机铃铃作响，蒋乔眼神示意韩修去接。 　　韩修跑过去接起来,先喂了一声,然后坐了下来，说道：“爸，你怎么知道蒋乔家里装电话了。” 　　那边韩从文说道：“你蒋叔叔打电话告诉我的。” 　　韩修“哦”了声，问道：“通知书还没有到呢,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韩修以为韩从文打电话时来问录取通知书的事。 　　韩从文缓和一下语气说道：“听说，你花了差不多两千块钱去买了几件旧家具,还准备拿着一万块钱再去淘旧家具回来。” 　　韩从文从李红英那里知道韩修的败家行径,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心梗了好几天。他省吃俭用了这么些年,才给韩修攒下了三万不到的家底。 　　韩修一下子就把一万多给花出去了,去买一堆没用的二手家具，再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啊。要是多来几次,将家底花光了，以后怎么养老婆孩子？ 　　韩从文见过不少没落家族的子弟,即使毫无谋生手段,靠着祖上的积累,变卖家产，日子过得也不错，结婚生子一个也没落下，也能养的起一大家子。 　　说句不好听的，韩从文认为韩修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养活不了自己，更别说养家了。 　　韩从文都给韩修攒下了下一代的本，结果晴天霹雳突然发现韩修花钱那叫一个大手大脚，千金散尽也要买喜爱之物。 　　那他攒下的本岂不是不够，所以韩从文这几天心里一直明朗不起来，犹豫了几天，才决定打电话过来，规劝一下韩修。 　　韩修晃着脚，跟韩从文分享着喜悦说道：“是啊，爸爸，那些家具可好看了。等你回来，你看过后，一定会惊叹的。对了，你不用给我钱了，一万块钱应该够我将中意的家具全部买回来了。你可以给我买个四合院，给我放那些家具。” 　　韩从文直接无语凝噎，良久之后，他语气艰难说道：“年年，你不觉得你花钱有点多吗？” 　　韩修点头说道：“是有点多没错了，可是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用？爸爸你的工资最低，连你都花不完一个月的工资，所以说，家里永远不会缺钱花的，根本不需要攒钱。我就喜欢好看的东西，爸爸你就不能支持我吗？” 　　韩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些古典家具可以四个形容，就是正统高级。人生短短几十年，二十九种红木，花梨成材要100年以上，酸枝成材要300到500年，檀香紫檀成材要800年以上，我在十六岁半的小小年纪好不容易碰上成材的红木，当然不能留下遗憾了，得赶紧将现有的买下来，我可没个几百年好活的。最顶级的木王檀香紫檀我还没有买到呢。” 　　韩从文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最后心塞说道：“买吧，没有下一次了，还有记住别想从我手里拿钱去买什么破烂。” 　　说完，韩从文直接挂了电话，韩修嘟哝说道：“那不就破烂，那叫艺术。” 　　韩修说的话蒋乔一字不落听见了，她微微感叹道：“韩修，想不到你这么伶牙俐齿。” 　　韩修挑眉得意说道：“我每天三遍的牙不是白刷的。” 　　给点阳光就灿烂，蒋乔暗暗翻了个白眼。 　　家长里短流传的速度有多快呢，宋舒敏下班回来，一进大院门，就被人围住了。 　　“小宋，你要找人顶班，怎么不跟我说说呢。” 　　“嫂子，我们还是同一个大院里的人呢，怎么能便宜了外人呢，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这二十几年来，你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更不说一份铁饭碗了。将工作卖了的人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宋医生，听说蒋乔和韩修要高考，好好的工作他们不要，去高考，能考上吗？我可记得他们初中两年考试全是鸭蛋。” 　　“就是，嫂子啊，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考上大学的，大院里大把人都考不上，他们读书时的成绩可都比蒋乔和韩修好。” 　　宋舒敏皮笑肉不笑说道：“多谢你们的关心了，考不上也不要紧，家里养他们啊。你们就别说我了，嫂子，要是你们家的孩子今年还考不上大学，你们不还不是得继续养他们。我家孩子好歹还挣了三年的工资呢。” 　　说完，宋舒敏直接扭头过去，对着问工作的家属笑着说道：“蒋乔和韩修的工作还是我医院的同事帮的忙，这人情我总得还回去。” 　　当初蒋乔和韩修不服从分配的事，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宋舒敏这一解释，为孩子们的工作发愁的家属们心里的那一点不满就散了。 　　宋舒敏边坐下边说道：“真希望通知书快点下来，可不想再听风凉话了。” 　　韩修将脆爽的黄瓜丝咬得咯吱响，咽下去后，愧疚说道：“姨，别气。都怪我和蒋乔以前不争气。” 　　宋舒敏嗔道：“关你和乔乔什么事呀，是她们太嘴碎了。” 　　蒋维均安慰说道：“现在教育风气好了，回到以前尊师重道的时候了，年年和乔乔正遇上好时候，以后留学校当个教授也不错。” 　　他大哥以前不是一直自傲是个大学老师嘛，看不上他一个当兵的粗人，要是她闺女当上了教授，啧啧，他大哥的脸色一定很精彩，蒋维均美滋滋的想着。 　　韩修顺着想了一下，说道：“大学教授好像也不错。” 　　宋舒敏看着蒋乔，问道：“年年觉得不错，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蒋乔点头说道：“好啊，我以后就当大学教授好了。” 　　进科研机构比进公司好，至少每年有寒暑假，工作可以按着自己的计划来，自己决定。 　　蒋维均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蒋乔真的会听从他的建议，他一脸喜色道：“大学教授好啊，这份工作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有假期，不用上夜班，还受人尊敬。” 　　宋舒敏有些迟疑问道：“闺女，你想好了，不用听你爸的意见。” 　　蒋乔温声说道：“我以前就想好了，只不过没有告诉你，怕你们担心。对了，爸爸，奶奶打电话说什么了？” 　　蒋维均说道：“说你二表姐怀孕了，还有你大伯回去学校的事不成。” 　　大学开始正常教学了，一大批的老师恢复了教职，蒋儒均当然不想继续当工人。可他是按正常的调动程序调动工作的，教学水平也不怎么样，申请回去教书，根本没通过。 　　京市硬木家具厂位于永定门外，骑车过去太远了，蒋乔和韩修直接坐公交去。 　　到了后，蒋乔跟厂门前的门卫说明来意，门卫跑去里面喊人。 　　一个穿着深黑色工装的壮实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韩修将邀请信递给他。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两人好几眼，看了信笑道：“可算有人来了，你们跟我进来吧，我姓黄，你们叫我黄师傅就成，两位怎么称呼？” 　　蒋乔说道：“我姓蒋，他姓韩。” 　　黄师傅领着蒋乔和韩修进去，边走边说道：“我们这里都是好东西啊，收藏了30多年的珍品，价格平常便宜，一对黄花梨圈椅，只卖10块钱，柜子、桌子这些大点的家具，也不贵，就买几十块钱，待会两位同志可以买多点。” 　　蒋乔以为这儿的价格跟信托行差不多，没有想到这么便宜，感觉买亏了。 　　韩修语气欢快说道：“好啊，要是有好的，我就多买几件。” 　　黄师傅连忙说道：“这里面都是好东西，只不过现在住房实在是太紧张了，这些厚重的家具根本没人买，买回去后摆都摆不开。” 　　蒋乔看出来了，硬木家具的生意确实萧条，厂房安安静静的，一点工作的噪音都没有，既没有车来，也没有人来。 　　三人来到一件巨大的库房前，黄师傅解下裤腰上的钥匙，将大铁门推开，说道：“你们先挑着，我去叫人来帮忙搬东西。”叫来一大帮人，他们总不会好意思一件都不买吧。 　　韩修边走边不断发出惊叹，激动说道：“奶奶说有上万件，还真有呢。” 　　望不到头的库房里堆满了古旧家具，黄花梨紫檀架子床就有二三十架，桌椅板凳不计其数，牙板、腿等家具残件堆积如山。 　　从建国后到七十年代末，明清家具在国内并未被人们看作是古玩或艺术品。在这一段时间，国内的硬木家具市场几乎等于无，信托行、硬木家具厂收上来的古旧硬木家具无人问津、越积越多。 　　蒋乔跨过地上的一根脱落的桌腿，说道：“小心点，看路。东西是多，但好多都是残破的，得把好的挑出来。” 　　韩修抿唇说道：“三十年的藏品，也在这里面？” 　　黄师傅带着七个厂里的工人进来，笑道：“当然不在这，这里的东西更便宜些，隔壁还有个小库房，藏品都在里面，你们要买哪一些？” 第197章 　　厂里写了不知道多少封邀请信给买得起的人。工资补发了,工作恢复了，房子归还了没错，可正式的定性文件还没有下来呢，大多数人都提心吊胆的。 　　这些经济条件较好的人生怕惹上麻烦,也不敢买,来看看都不敢。蒋乔和韩修是来的第一人、第二人。 　　蒋乔说道：“麻烦黄师傅带我们去隔壁小库房看看。” 　　隔壁的小库房视线好多了,家具都摆得整整齐齐的，件件都完好无损,边上还着驱虫的黄色粉末。 　　能拿到邀请信的都是家境殷实的，而且蒋乔和韩修有真买的意向,黄师傅忙不迭热情的介绍起来,拍着一张暗紫色的罗汉床说道：“这张罗汉床只要一百块，你们看看几乎可以说是全新的。” 　　蒋乔点点头附和着，旁边的韩修却没声，蒋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件紫檀浮雕吉庆有余纹顶箱式四件柜，柜面呈波浪虎皮纹理,立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和厚重感。 　　蒋乔跟着韩修一起走了过去,蒋乔细细看了一下,韩修不是说他没有买到最顶级的檀香紫檀嘛,这不就来了，面前这个四件柜就是用珍罕无比的檀香紫檀大料为材制作而成的。 　　蒋乔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可真会挑啊，一双眼睛可会发现好东西了,干脆叫寻宝眼得了。 　　韩修欣赏了一会,回过头来问道：“黄师傅,这立柜多少钱？” 　　黄师傅连忙说道：“八十块。” 　　韩修心里嘀咕道，这么便宜。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笑道：“这个我要了。” 　　接下来，韩修捡漏捡了个彻底，什么紫檀高浮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式大四件柜、束腰瓷面圆凳、黄花梨双抽屉坛橱、黄花梨雕云龙纹画案、黄花梨云龙纹大四件柜、乌木炕桌、紫檀夔龙纹玫瑰椅……，黄师傅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蒋乔在心里算了一下，韩修买下来的东西，可以将一座四进的四合院的摆设包圆了。 　　除了那个檀香紫檀的四件柜，韩修最满意的就是那一张黄花梨祥云双凤朝阳罗汉床了，他指着那张罗汉床说道：“蒋乔，你用这张，我用那一张。” 　　说着，他指着一张黄花梨三屏风雕螭龙罗汉床。 　　蒋乔看着一张紫檀架子床问道：“怎么不买架子床？” 　　韩修解释道：“架子床上面有架子，睡在里面感觉太逼厌了，我不喜欢，你喜欢可以买。”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买完了吧？”虽然以后红木旧家具是天价，但她没有兴趣囤积坐等升值，无他，太占地方了。 　　韩修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中意的了，说道：“可以了。” 　　韩修正想往外走，就看到一堆残件底下的几根粗壮的圆木，他弯下腰看看，表面都是泥土色的树皮看不出什么来。 　　韩修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黄师傅见韩修感兴趣，赶紧推销道：“这些就是用来做家具的木头，具体是什么木头，我忘了，按斤卖，一毛钱一斤你要吗？” 　　这些木头，送去锅炉房烧，直接被退了回来，厂里的锅炉工说，很难烧得起来，简直耽误功夫。他记得这些木头是十几年前从各地陆陆续续运回来的，卖回来的时候也非常便宜。 　　韩修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些家具总有不能继续用的那一天，买几根花纹漂亮的木头回去，可以找木匠做新的，家具厂的木头应该都是上好的木材。 　　这样想着，韩修就将目光看向蒋乔。 　　蒋乔抱着手无所谓说道：“你别看我，你想买就买。”韩修此时要是不买，以后准得心痛得要死。 　　于是，韩修走遍了整个库房，看着那根木头顺眼就要那根，买得相当随意了。 　　蒋乔看着韩修点的那些木头，心底震惊，莫非韩修真得是天生好运气？要的根根木头都是极好的。 　　买的古典家具和木头很多，花的钱却大大低乎两人的预料，总共才花了一千四百多，真乃白菜价。怎么运回去也不用他们费心，家具厂免费帮忙搬运。 　　蒋乔和韩修没有跟车回去，而是做公交车回去。等他们到大院时，家具厂的大卡车早就到了。 　　将现在用不上的大部分红木家具搬到韩修家里，叠着放才能全部放下，木头直接放进地下库，将整个地下库摆满了。 　　叠放的时候，家具厂的工人特别小心，这可是大主顾，要是碰坏了一点，人家不要了怎么办？ 　　剩下的要用的家具就搬到蒋乔家里去，将要带过学校那边去的家具全部搬出去，将红木家具给换上，幸好蒋乔和韩修昨晚已经将带过去的家具清空了，没有多费功夫。 　　蒋乔给了家具厂的工人摘了三个西瓜和两包大前门作为酬谢。 　　这番动静不小，韩修走在路上被人不断打趣。 　　“哟，韩修，你奶奶现在就给你准备起来了，买这么多的家具和木头，给你结婚用？” 　　“韩修也快十七岁了吧，也不算早了，结婚的大件不得准备几年。” 　　“韩修，说说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面对这些打趣，韩修表现的十分淡定，温和笑着应付过去，脸上没有一丝窘迫，至于他心里是不是跟面上一样淡定，就没人知道了，因为最了解韩修的人，蒋乔也被人缠着问呢。 　　“乔丫头，这些家具去哪里买的？” 　　“蒋乔，告诉婶，花了多少钱，一定很贵吧。” 　　蒋乔坦白说道：“去硬木家具厂买的。” 　　全首都只有一家硬木家具厂，蒋乔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是那家厂子了。 　　“怎么去那里买？都要倒闭的厂子。” 　　“那里的家具一定不便宜，还不如自己找木匠打呢。” 　　两人被缠问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脱身离开。 　　韩修问道：“信托行的家具放哪里？” 　　蒋乔想不用想说道：“你不是说你奶奶分了一套四室的房子嘛，明天礼拜天，让我爸搬去那里就成。” 　　其实也可以放宋舒敏名下的那一套四合院那里，不过等年底大批大批的知青返城，这治安就乱起来了。 　　那套四合院没人住，不知道会被小偷光顾多少次，放在李红英单位的房子里，谁那么大胆敢去大单位的家属院偷东西。 　　晚上的时候，韩修将宋舒敏给的两千块给了回去，宋舒敏只肯收下一千块，剩下的一千块，韩修和蒋乔两人平分算是对他们考上研究生的奖励。 　　李红英收下了六千六百块钱时，非常惊讶，问韩修是不是没有看中的？ 　　韩修将硬木家具厂的出售价格跟她说了，李红英这才明白不是买得少了，而是价钱实在是太便宜了。 　　周日一大早，蒋维均就去借了一辆卡车，将要送到学校那边房子的东西送过去，床、桌椅板凳、写字台、案板台、樟木箱子、碗橱、被子床褥蚊帐，什么的统统运过去。 　　周围邻居出来看热闹，林菊花大声问道：“宋医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去？要搬家啊？” 　　宋舒敏笑道：“这不是新买了家具回来嘛，旧的家具放到另外的地方去。” 　　林月云惊讶问道：“舒敏，难道你分到房了？” 　　李红英将手里的方凳递上车斗，拍拍手说道：“小宋没有分到房，是我分到房了，这些旧东西搬到我的房子里，留着以后用。” 　　林月云连忙笑道：“恭喜啊，李阿姨。” 　　蒋乔看见赵雅柔冲她招手，走了过去。 　　赵雅柔压低声音说道：“听我妈说，你和韩修要参加明年的高考？” 　　赵雅柔一回到家，林月云就冷笑一声不屑说道，蒋乔要参加明年的高考了，哼，让她去考，撞个鼻青脸肿的，以为谁都能做金凤凰嘛，宋舒敏不知道自己闺女几斤几两嘛，居然敢让蒋乔回家复习参加高考了。 　　蒋乔摇了摇头，假装茫然问道：“我和韩修没说要参加高考啊，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赵雅柔疑惑说道：“那你和韩修现在不是不去上班了吗？” 　　蒋乔淡淡说道：“不去上班，也不一定是为了参加高考啊。” 　　见蒋乔没有告诉她实情也没有糊弄她，赵雅柔摆手说道：“算了，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一定非得知道。既然你和韩修都有时间了，那下下周一，我们去北海公园玩吧，北海公园重新开放后，我都没有去玩过呢。听说开放的第一天，人山人海的，连买票窗口的玻璃都给挤碎了。” 　　蒋乔想了一下，接下来的日子她和韩修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她应承了下来。 　　大家一起动手将行李送上车斗后，卡车由蒋维均来开，其他人坐汽车过去。 　　到了那边之后将门窗打开，将卡车上的行李归置好，再去采购锅碗瓢盆，安好煤气灶，作为临时宿舍的房子也不缺什么了，等开学前一天，再将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拿过来。 第198章 　　学校这边的房子搞好后,一行人再去信托行，将交了定金的家具取走，运到李红英分到的房子里。 　　房子的事可算弄完了，蒋乔在心里偷偷舒了口气,她十几年没有这么自食其力过了,有点心累。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李红英提议去全聚德吃烤鸭，大家伙欣然应允。 　　吃午饭后,两家人一起去逛什刹海，难得两家人都有空,可以聚在一起出去玩。 　　夏天的什刹海,湖边的柳树依依，阳光下，一片宽阔的水域波光粼粼，荷叶繁茂,接天碧日，荷花连连,粉嫩娇色。 　　大量的市民在什刹海游玩划船,人挨人,人挤人,热闹非凡,跟后世黄金周的西湖有得一拼。 　　只逛了一会，蒋乔他们就没什么兴致了,人太多了，日头也晒,于是打道回府去。 　　在第一本中篇小说被出版社接受后,蒋乔又将第二本中篇小说投了出去,以另外一个笔名投到了其他的大出版社。 　　每周定投的文章也一起投了出去。空间里的文章的小说足够她频繁的投两年了。 　　蒋乔也不打算继续动笔写了，她也没有时间去写，查资料阅读文献写论文可是非常耗费时间的一件事。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业，而不是挣钱，以后有大把的赚钱机会。 　　韩修收到了蒋乔送给他的《凯恩斯全卷》后，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研读，对原文中晦涩难懂的地方，他看了一遍还不懂，就多看几遍，几遍不懂后，直接背了下来。 　　俗话说好，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多读多背后，韩修就茅塞顿开了。 　　蒋乔边按了按后颈，边敲门说道：“韩修，你出来，我们去将院子里的西瓜藤拔了。” 　　里面没有椅子拖动的声音，蒋乔敲得更加用力了，听到响声后，蒋乔才停止敲门，直接转身走去了院子里。 　　深绿的西瓜藤下沉甸甸圆滚滚的大西瓜不见了踪影，蒋乔弯腰扯着西瓜藤，连泥带根一起扯出来。 　　韩修看着葡萄架子上微紫的葡萄，口馋说道：“葡萄现在能吃了吧？” 　　蒋乔冷酷无情说道：“还不能。” 　　韩修不肯放弃做今年第一个吃到葡萄的人的念头，说道：“我将颜色最深的那一个摘下来。” 　　蒋乔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那你摘啊，摘下来一定要吃完。” 　　韩修十分可耻的怂了，连连摇头说道：“我不摘，我还是拔西瓜苗吧。” 　　拔西瓜苗用不了多长时间，拔掉的西瓜苗直接放在泥土上，化为肥料。 　　韩修边洗手，边问道：“过两天我们不是要去北海公园玩嘛，去之前是不是该把照相机给买了？” 　　蒋乔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等去的那天再买，我不想只为了买个照相机，出门一趟。” 　　她自认为是十分宅的人，上辈子什么活动，能推脱不去的就一定拒掉，假期在家几乎不出小区门，一周出门采购一次。 　　周日的时候，韩修回家住了，蒋乔在家里写论文正文的第一部 分，正思如泉涌呢，就听见她妈在房门外喊道：“乔乔出来一下，你明远哥来了。” 　　蒋乔无奈的放下笔，走出去招待客人。其实严明远这半年来经常来家里，不过都是周日来的，蒋乔从来没有跟严明远碰过面，现在蒋乔不去上班了，自然就能碰上了。 　　至于严明远为什么经常大院，蒋乔心知肚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严明远无非是为了能多见意中人一面。 　　蒋乔语气淡淡的跟严明远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蒋维均赶紧摆手说道：“乔乔，没你什么事，你到屋里去。” 　　蒋乔立刻听她爸的话，乖巧的走了。 　　宋舒敏狠狠的蹬了蒋维均一眼，干什么呢这是？防贼呢。 　　蒋乔出来吃午饭时，没见到严明远的人。 　　蒋维均十分警惕问道道：“闺女，你找什么呢？” 　　蒋乔语气平常问道：“严明远呢，回去了？”叫明远哥她可叫不出来，当着人家的面，她都是叫严大哥的，至于私底下，当然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这下宋舒敏也警惕起来了，她试探问道：“你问他干吗？” 　　蒋乔无所谓说道：“我随便问一下，妈，你居然没留人家吃午饭。” 　　宋舒敏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嗐，明远这孩子跟苏家的小孙子交好，上他家一起弹钢琴去了，午饭在苏家吃。” 　　蒋乔心底赞叹一声，严明远不亏是能一举考上京大的人才，这都打入内部了。乌宝珠可是苏家的常客，苏夫人最喜欢的大院小辈就是乌宝珠了。 　　等蒋乔吃好后，回房间里去。蒋维均压低声音不满说道：“不是说清楚了嘛，严明远这小子怎么老是来家里？” 　　以前倒还好，闺女周日要上班，两人也碰不着，现在呢，只要严明远一来两人一定会碰上。 　　宋舒敏没好气说道：“就不准人孩子来看看我啊，再说了，明远在大院里交到了不少的朋友，人来找朋友玩，有什么好说道的。” 　　蒋维均心气不顺，有些咬牙切齿说道：“哼，有什么好说道？自从这小子三番两次来家里，你是不知道办公楼里一帮人跑来，挤眉弄眼的问我，说严明远是不是我的未来女婿。” 　　其实也有家属问过宋舒敏同样的问题，宋舒敏浑然不在意说道：“嗐，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嘛。” 　　蒋维均轻哼一声，说道：“解释人家信吗？” 　　大部分人是不信的，他们只以为蒋乔还不到十八岁呢，不好说出去，等蒋乔大一些，蒋维均和宋舒敏就能放出明确的话出来了。 　　他们还在心里感叹呢，蒋维均和宋舒敏真能耐，给闺女找了一个顶不错的对象，京大的大学生。抛开家世不谈，配蒋乔这么一个普通的姑娘有些可惜了。 　　约好了去北海公园玩，韩修在家匆匆吃过早饭就过来了。 　　蒋乔拿着军用挎包，抬眼望去，韩修显然是稍微挑选了一下今天要穿什么。没有一丝污迹的纯白色球鞋，韩修既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混搭，换上了黑色的鞋带，让他的白色球鞋显得与众不同。 　　卡其色的长裤，宋舒敏做得特别修身，将韩修的大长腿完美的展现出来。衣服倒是简单，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就这么一件简单的单品，却特别适合气质干净明亮的韩修。 　　幸亏宋舒敏去上班了，要不然一定看得目不转睛的，连连感叹个不停，瞧瞧年年出落了多么好啊！ 　　蒋乔将包挎上，说道：“走吧，我们去隔壁找赵雅柔。” 　　韩修嘀咕道：“她怎么还没有弄好啊。对了，蒋乔你把口琴带上吧。” 　　刚走到赵家的院子前，赵雅柔就像一只明黄色的彩蝶飞出来了。 　　她小跑着到蒋乔和韩修面前，微微提着百褶的裙摆，绕了半圈，语气欢快问道：“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特别衬秋天这个季节。” 　　一身明黄色的百褶连衣裙，头发也细致弄了，一丝不乱绑着四根玫紫色的头绳。也只有未婚的年轻姑娘能偶尔这么穿一下了。 　　蒋乔点头说道：“好看。”赵雅柔这一身打扮就像春光明媚里的黄灿灿的迎春花。 　　韩修语气真诚说道：“不错。” 　　赵雅柔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她放下裙摆，挥手说道：“我们走吧。不是说要去买相机嘛，我们去百货大楼买，那里的相机型号最全。” 　　昨天蒋乔就告诉了赵雅柔，她和韩修先去买相机。 　　周一，又不是上班高峰，三人很容易找到了位置坐下，公交车行驶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起来。 　　在公交车上，赵雅柔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一脸眉飞色舞，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大学校园生活。 　　到站了，蒋乔开口说道：“到站了，我们该下车了。” 　　韩修听得意犹未尽，赵雅柔说得意犹未尽。 　　玻璃柜台里摆着的相机很多，海鸥、凤凰、红梅、牡丹、华山、珠江、东方、天鹅不等。价位从几百到四五十都有。 　　赵雅柔对照相机有一点了解，她建议说道：”要买就买最知名的“双鸟”，就是海鸥与凤凰这两个牌子。” 　　韩修显然已经看中了一台，蒋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嘀咕一句，不会看上的又是最贵的吧？ 　　还真是，售货员拿出那台照相机，说道：“海鸥DF型，国内最好的照相机，五百六十五块。” 　　韩修没有犹豫点头说道：“那就要它了。” 　　赵雅柔犹豫说道：“这也太贵了，那台海鸥4A就挺好的，才两百块便宜了一半多，我的相机也是海鸥4A，用着挺好的。” 　　蒋乔出口说道：“我和韩修一起凑钱买的，只买一台。两人平摊下来，还行。就要这一台吧。” 　　韩修猛然回头看蒋乔，眼神里明晃晃在质疑，是这么回事吗？ 　　蒋乔重重的看了他一眼，掏出钱将相机买了下来。相机买完了，胶卷也要买。照相机价格贵，胶卷也不便宜，最便宜的乐凯也要十四元。 　　韩修在，显然是不肯能买最便宜的那种，他的眼睛就跟扫描仪一样，一眼就知道那一盒交卷最贵。 　　最后买了四盒二十六一盒的胶卷。出了百货大楼的门，赵雅柔问道：“钱怎么都是你来掏啊。” 　　蒋乔语气平常说道：“我带包来了啊。”好几百块放衣兜里显然放不下的。 　　赵雅柔一下被噎住了，蒋乔说的好有道理哦。过了一会儿，她没好气说道：“刚才我还担心你买太多胶卷了，放久了容易曝光。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第199章 　　蒋乔看着前边“咔咔”拍个不停的韩修,显然赵雅柔的担心是不存在的，在柜台上，韩修已经将胶卷安装好了，立马对着商场周围一通乱拍。 　　赵雅柔看不惯韩修浪费钱的行为,提高音量说道：“韩修,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按下快门都是在按钱啊！这些街道有什么好拍的,从我出生到现在都是一个样，浪费昂贵的胶卷。” 　　韩修真乃预言家,他先知先觉说道：“这可一定，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以前你能想到自己上大学吗？” 　　赵雅柔变成熟一点了,她不再以前一样跟韩修争辩个不停，她转过脸来，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八卦，说道：“蒋乔,你告诉我，那个严明远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对你有好感啊？” 　　别以为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十三四岁的她们就朦胧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幻想过将来对象的样子了。 　　蒋乔面色不变,不咸不淡说道：“他妈跟我妈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这么个关系。” 　　赵雅柔撅嘴,有的怀疑说道：“就这么个关系，他妈妈也不在京市,他一个人怎么老是上你家,你又没有兄弟。” 　　蒋乔坦坦荡荡解释道：“那我周一上班,他周日过来，我们两个能碰上吗？还有，你说说，他能对我有什么好感？” 　　少女，你想错了，人还真不是为我而来的，人家是为了你的死对头来了。 　　赵雅柔看着蒋乔身上的灰色工装，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说说你，整天穿着黑灰蓝的工装，能不能穿得好看点。你脸挺白的，收拾一下，肯定能好看几分。” 　　“啧啧，你瞧瞧韩修穿的，我们学校的男生没一个穿得比他好看。蒋乔，你知道你想什么吗？你像韩大少爷身边的小丫鬟，还不是那种红袖添香的丫环，是洒扫院子的小丫环。” 　　蒋乔特别认真说道：“我觉得我穿得挺好的，大街上的人都这么穿的。” 　　赵雅柔说道：“那是人家没那个条件，你没那个条件吗？哼，我不信。” 　　蒋乔明智的转移话题，说道：“你也带相机来了？” 　　赵雅柔拍着自己的棕色牛皮小挎包，说道：“那当然，去北海公园玩怎么能不拍照呢。这相机可是我三个哥哥给我考上大学的奖励呢。” 　　蒋乔夸道：“你三个哥哥一直对你很好。” 　　赵雅柔没被林月云养歪了性子，很大程度归功于赵雅柔的三个哥哥，以前赵雅柔性格跟个假小子一样，大大咧咧，就喜欢跟在她哥哥后面玩。 　　周一的北海公园游客不是很多，都不用排队买门票。 　　那首耳熟能详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取景地就是在北海公园的湖面上。站在桥梁上，看着对面岛屿上绿树掩映中的百搭了，湖光水色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韩修站在湖边栏杆上，连连按下快门后，指着湖面上的小船说道：“我们也去划船吧。” 　　蒋乔摆弄着赵雅柔的照相机，头也不抬说道：“等我帮雅柔拍完照片再说。” 　　赵雅柔已经倚着栏杆摆姿势了。韩修闻言，连忙跑过来看蒋乔拍照片。 　　蒋乔调好相机，提高音量说道：“雅柔，好了，微笑。” 　　给赵雅柔拍好一张倚栏浅笑的照片，蒋乔提议说道：“雅柔，你可以转圈圈，我给你抓拍几张。” 　　赵雅柔愣了一下，才明白蒋乔说的意思，一脸高兴笑道：“蒋乔，你这个主意好极了，拍出来的照片一定特别好看。” 　　蒋乔抓住赵雅柔转动的最好看的几个瞬间，快速按下快门，给她一连拍了好几张。 　　三人租了一条摇橹船，一起齐心协力的往湖面上的岛屿划去。 　　划到湖面中央时，稍作休息。韩修朝蒋乔示意说道：“蒋乔，你给我们吹首曲子吧。在这吹一定特有意境。” 　　蒋乔低头去掏挎包里的口琴出来，说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唱歌，我吹曲子给你们伴奏。” 　　赵雅柔连忙点头说道：“好啊，想不到你们两个还是有备而来的，韩修，我们唱一首最应景的《让我们荡起双桨》怎么样？” 　　韩修不无不可说道：“行啊，听你的。” 　　蒋乔打开包着的手绢，拿起口琴抵在唇边，吹起欢乐的旋律来。一首儿歌完毕，韩修就不肯再唱了，变声期过去后，他的嗓子变得低沉磁性，音色不再清亮了，唱起歌来他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韩修不唱了，赵雅柔自己独唱了《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等赵雅柔唱完，韩修立马指着船头说道：“蒋乔你坐在船头，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吧。” 　　蒋乔将口琴包好放回挎包里，不扫韩修的兴致，坐到船头上去。既没有整理自己，也没有特地摆出什么姿势来，面色平和，目光温和看着镜头。 　　听到快门键咔嚓一声，蒋乔立刻起身，说道：“我也给你拍一张。” 　　韩修高兴的将照相机递给蒋乔，乐颠颠坐在船头，眼眸明亮冲着镜头微笑。 　　赵雅柔不甘被落下，说道：“蒋乔，你也帮我拍一张。” 　　说着，她掏出包里的照相机来给蒋乔，胶卷和洗胶卷都不便宜，在钱财方面，赵雅柔一向分得很清楚。 　　一人在湖心拍了一张照片，宛如扁舟的小船重新动了起来，朝岛屿方向去。 　　小船没有靠岸，离岸边三米多的水面上停下来。 　　船一停下，蒋乔就被赵雅柔叫着，给她拍照片，将岛屿一同拍进去。 　　一艘更大的敞篷船从远处由远及近的驶来，船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十个人。 　　陆佩言眯着眼睛往岛屿岸边看，突然转头冲着顾泽南说道：“泽南，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乔乔？” 　　顾泽南顺着陆佩言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一下，惜字如金说道：“嗯。” 　　顾母的心思在场的谁人不知，她想要撮合顾泽南和蒋乔。船上的大部分都已经见过蒋乔了，只剩下许老师及其爱人没有见过，老两口对视一眼，目光急忙看向岛屿岸边。 　　陆佩言高兴说道：“小刘，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划快点，我们去跟乔乔打声招呼。” 　　得来不费功夫啊，最近她怎么约，宋舒敏都不愿意让闺女上她家门，都怪那天老二太冷漠了，吓到人家了，现在这可巧了不是。 　　因为陆佩言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头，所以顾家三个儿子在小事上一向顺着她，一听到吩咐，真的加大速度划快起来。 　　于此同时，他们纷纷朝顾泽南投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最近顾母盯着二儿子，其他两个儿子就轻松了。 　　蒋乔给赵雅柔拍完照片，一转身就看到韩修站在船尖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湖里去，这可是深水域，蒋乔有些惊慌失措急道：“韩修！” 　　韩修被蒋乔突如其来的一喊，身形晃动了一下，不过极快了稳住了。 　　韩修那一晃，蒋乔的心一下子被捏紧了，她口气不好说道：“韩修，你站在那边干吗？” 　　韩修语气弱弱说道：“我想立在船头，背靠树荫拍张照片。” 　　蒋乔理智快速回笼，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了，下一秒她恢复了冷静淡然，语气平和说道：“你站着，我这就给你拍。 　　这可太新鲜了，赵雅柔心里嘀咕，蒋乔是在发火没错吧？ 　　镜头里的少年，龙眉凤目，唇红齿白，迎风玉立，蒋乔咔嚓按下开门，立刻朝韩修说道：“可以了，你下来吧。” 　　韩修乖乖“哦”了声，立刻从船尖上下来，蒋乔气场一沉寂下来，他可不敢惹。 　　蒋乔转身问道：“雅柔，你要上岸玩吗？” 　　刚说完，蒋乔就听见陆佩言的喊声。“乔乔！” 　　蒋乔抬眼看去声源方向，看到了大船上的一行人，顾家除了顾父，连保姆和刘坚都来了，顾母旁边站着偶遇了两次的李芳华，李芳华挽着一位年纪看起来差不多有六十岁的老阿姨，再过去站着一位看着是知识分子的老头。 　　蒋乔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两张船慢慢挨靠着，陆佩言这才主意到旁边的韩修，她愣了愣，这才几个月不见，韩修就下子完全长开了，脸上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浓浓的少年气，从脸部清晰的轮廓，可以窥见成年后的天人之姿。 　　韩修也笑着礼貌打了声招呼，赵雅柔走进蒋乔，边瞄着对面船上的人，小声问道：“蒋乔这些人是谁啊？” 　　蒋乔淡声说道：“陆伯母，这是我的邻居，赵雅柔。” 　　陆佩言赶紧回过神来，看着样貌秀美的赵雅柔，笑道：“你好，我是乔乔父母的朋友。你可以跟乔乔一起叫我陆伯母。”年纪大了，她就喜欢跟年轻娇嫩的小姑娘相处。 　　赵雅柔连忙甜笑叫了声，“陆伯母。” 　　陆佩言笑着应声，心里捉摸开了，这个姑娘几岁了？有对象没有？没办法，因为三个大龄的儿子，她一看合面缘的姑娘，都会忍不住在心里跟三个儿子匹配起来。 第200章 　　蒋乔淡声说道：“陆伯母,我们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陆佩言问道：“你们这就走了？”她还想让二儿子跟蒋乔多接触一下呢，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蒋乔慢条斯理解释道：“雅柔中午有事要回学校去。” 　　虽然是在暑假，但为了抓紧时间学习,赵雅柔跟严明远一样申请了暑假留校。 　　陆佩言一脸可惜,然后热络说道：“你们有空上家里玩,对了，乔乔,韩修我听舒敏说，你们现在不工作了。这周日家里举办一个赏菊会,你们一定要来参加啊,雅柔也一起来。” 　　眼见是推辞不了了，蒋乔点头说道：“好，陆伯母，我和韩修会去的。”至于赵雅柔去不去就看她的个人意见了。 　　赵雅柔喜欢热闹,大学这大半年，校园里各种活动只要她有时间都会参加。 　　她看着对面一行人气度不凡,穿着考究,想必办的赏菊会一定不差,便浅笑道：“陆伯母,我也舔着脸去参加。” 　　陆佩言被逗笑了,一脸高兴说道：“好好，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韩修,这一眨眼不见，你的变化也太大了,伯母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韩修笑道：“不瞒您说,我现在都不习惯自己的样子了。” 　　特别是嗓子,韩修现在无比嫌弃自己的嗓音，说什么话，都像是拖长腔调，不像原来的清脆。 　　陆佩言又被逗笑了，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三个木头桩子就来气，她可是瞧见了，蒋乔一眼都没多往二儿子身上瞧。 　　蒋乔再次说道：“那各位，我们先走了。” 　　陆佩言挥手说道：“不耽误你们了，小心点划回去。” 　　小船行驶了一段距离后，赵雅柔回头望了一眼那艘大船，好奇问道：“旁边的那几个人是谁啊？” 　　蒋乔语气随意说道：“陆伯母的三个儿子，她邻居一家，保姆和生活助理。” 　　赵雅柔在大院长大，从小到大上的学校都是最好的，大学也不差，不用蒋乔详细说，她就能对上号。 　　赵雅柔压低声音追问道：“那个长得人高马大，英武气叫什么名字啊？” 　　韩修耳朵尖，听到了，立马回答道：“陆伯母的大儿子，叫顾泽北，三十几岁，在市公安局上班。” 　　赵雅柔莫名有点可惜嘀咕道：“看着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啊，顶多二十几岁。” 　　蒋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赵雅柔喜欢这一款的？大院里同类型的男孩子不是有很多嘛。 　　蒋乔不知道的是，赵雅柔从小跟着哥哥们跟大院里的男孩子玩，对大院里的男孩子太过了解了，没有了那一层朦胧的滤镜，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只能想到他们年少中二脑抽的样子。 　　初秋的天亮得快，六点不到才五点多，天空就露出了鱼肚白。 　　蒋乔洗漱完毕出来，见韩修房门紧闭，心里疑惑，难道昨天划船划累了？ 　　她扬声说道：“韩修，你怎么还不出来？快点起床。”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蒋乔正要上手敲门时，透过薄薄的木板门，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蒋乔，你帮我叫叔叔进来一下。” 　　蒋乔说道：“好。”心里更疑惑了，她微微皱眉想了几下，灵光乍现，明白了，韩修就快十七了。 　　蒋乔站在客厅门槛上，伸头从院子水龙头发现说道：“爸，韩修有事找你，你快点进去他房间一趟。” 　　蒋维均赶紧冲干净自己的手，从小马扎起身，一边甩水珠，一边说道：“什么事啊？” 　　蒋乔轻轻摇了摇头，故作不懂说道：“我不知道，他没说。” 　　蒋维均敲敲房门，说道：“年年，叔叔进来了。” 　　里面的韩修情绪不高说道：“进来吧。” 　　蒋维均推开门进去，就看见韩修身上披着一条毛巾被，满脸通红站在床边。 　　蒋维均急忙问道：“年年，你发烧了？” 　　韩修羞愤欲死，眼里一层水光，差不多就要哭了，他指着床上声音微不可闻说道：“叔叔，我尿床了。” 　　韩修一早醒来，就发现事情大条了，他都快十七岁了，居然尿床了！没有什么比这个丢脸的了！ 　　蒋维均转眼看过去，喜不自胜说道：“年年，你这是……”，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想起韩修可不少皮糙肉厚的臭小子。 　　蒋维均收起话头，闻声说道：“叔叔先帮你处理一下，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等一下我再解释给你听。” 　　说完，蒋维均拿起立柜上暖瓶，拿起木塞，往床上泼水，说道：“这不成了，你不小心将水泼到床上去了。” 　　韩修脸上的热度降了下去，用佩服的目光看着蒋维均，激动说道：“叔叔，还是你有办法。” 　　蒋维均笑道：“那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先出去了。” 　　韩修连连点头。 　　蒋维均一出门，进厨房跟宋舒敏交流了一下。 　　宋舒敏作为一位外科医生，还去边境的战地医院支援了几个月，什么人体部位没见过，所以对于男孩子生理发育的事，她能大方正经的跟蒋维均讨论，一点不认为有什么好羞耻的。 　　蒋维均在她耳边嘀咕完，宋舒敏欣慰笑道：“可算是真正长大了，你等会好好跟年年好好说，他脸皮薄，你不要说得那么直白露骨。” 　　蒋维均点头认真说道：“我知道了。” 　　韩修抱着团成一团的被子和衣服出来，跟蒋乔碰了个正着，他欲盖弥彰的将抱着的东西往后一偏，此地无银三百两说道：“那个我一不小心打翻了暖瓶。” 　　蒋乔看着韩修绯红的脸，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一团东西，轻飘飘的点了一下头，轻飘飘说道：“噢，我懂。” 　　说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飘然走了。 　　韩修挠挠头，不是，蒋乔说她懂，她懂什么？ 　　韩修刚将衣物和被子扔进盆里，用水泡着，准备撸起袖子搓洗。 　　蒋维均就来到浴室门框上说道：“年年，你跟我进书房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韩修看着盆的东西有点犹豫，他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将这盆东西赶紧洗了，要不然心里毛毛的。 　　蒋维均干脆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走，说道：“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十万火急。” 　　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十来分钟后，蒋维均一脸如释重负的出来了，后面的韩修低着头，顶着张火烧云的脸。 　　韩修快速进了浴室，还把浴室的门给关上了，直到快到吃早饭时间，才捧着一盆衣物出来到院子里晾晒。 　　蓝白相间的床单在微风下飘荡，对于韩修打翻暖瓶一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提。 　　在蒋维均一番敦敦解释下，韩修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尿床”。 　　等大人去上班后，韩修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问道：“蒋乔，你怎么懂这个的？” 　　蒋乔将桌面上的鸡蛋壳捡起来，语气平静说道：“我看得杂书比你多，在外国的生理书上看到过。” 　　蒋乔如此坦坦荡荡，将此事看成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韩修心里的那一点扭捏没有了，对此事也坦然看待。 　　眨眼一周的时光匆匆而过，周日八点钟，蒋乔提着一个网兜，网兜里面装着两个铝饭盒，蒋乔冲着收拾桌子的宋舒敏问道：“妈，你真的不去？” 　　宋舒敏摆手开心说道：“你们去吧，只邀请了你们年轻人，我去是怎么回事？正好，我和你爸去逛逛护国寺，今年那边特别多小摊子，买什么都有，中秋节就要到了，我跟你爸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买回来。” 　　蒋乔点头说道：“好吧。” 　　恰巧外面的赵雅柔在门口喊道：“蒋乔，韩修，你们好了吗？” 　　韩修对着洗手架边上的墙面镜，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说道：“姨，叔，我们走了。” 　　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赵雅柔问道：“我妈给我准备了一盒奶酪酥做礼物，你们带了什么？” 　　林月云听说赵雅柔要去蒋家交好的人家里玩，心里高兴极了，不能否认，蒋家的交好的都不是普通人家，赵雅柔去了能多结交一些出身更高的人。于是有了这样想法的林月云，专门去买了瑞士的奶酪回来，精心做了奶酪酥，一大早还给赵雅柔打扮了起来。 　　蒋乔指着手把上的网兜，回答道：“炸鲜奶。”为了做这个，她特地多订了八瓶鲜奶。 　　林月云惊奇说道：“我没听说这个，好吃吗？” 　　蒋乔边骑车边说道：“等会你尝尝就知道了，口感跟炸糕差不多。” 　　三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骑车，路程显得不那么漫长了，大概是周末，顾叶平也在家，蒋乔他们要经过检查才能进去。 　　林月云看着气派的四合院，跟她姥姥家住的大杂院简直是天壤之别，她惊叹了一会，很快收回了乱瞧的目光，直直往前走。 　　蒋乔听着院子里面传来的娇柔清丽的说笑声，心知，看来顾家这次请来的人不少，而且是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第201章 　　蒋乔一进去,伴随着陆佩言笑着迎上去，喊道：“乔乔，你来了。”众人的目光都“刷刷”集中到她身上，看看蒋乔到底是何方神圣,让顾母如此执着撮合她和二儿子。 　　一屋子的年轻男女见到蒋乔的真面目后,都非常失望,长得也太普通了吧，放到人群堆里都一点都不显眼,来赴宴还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劳动工装，也不换身好看点的衣服再来。 　　蒋乔将提着的网兜递给顾家的保姆,淡淡说道：“这是我和韩修一起捣鼓炸鲜奶。” 　　陆佩言转身回头,冲着二儿子说道：“泽南，你把乔乔带来的炸鲜奶摆一下盘，端出来，我要尝尝,上次乔乔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太好吃了，这次做的炸鲜奶一定差不了。” 　　顾泽南没有起身往厨房去的架势,对着刘坚说道：“刘坚你去弄。” 　　赵雅柔觉得气氛诡异,顾泽南的举动会让蒋乔没面子,她赶紧打圆场开口说道：“陆伯母,这是我妈做的奶酪酥。” 　　韩修用眼神安慰了蒋乔一下,笑道：“陆伯母，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满屋子的人嘛。” 　　陆佩言顺着台阶下来,招手说道：“你们三个来，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 　　介绍一圈下来,蒋乔明白了屋子里的年轻男女大部分都是顾家落难时,一起在农场里守望相助的人家家里的孩子,其他小部分人是顾泽西清大的同学。 　　虽然说赏菊会是个由头，但屋里还真的摆着几盆开的灿烂，颜色各异的秋菊。 　　蒋乔跟韩修隔了一个位置坐，中间隔着赵雅柔。陆佩言招呼蒋乔他们坐下后，就借口离开了，让他们一帮小年轻自在些。 　　蒋乔三人说也没主动开口说话，听着他们谈论中外文学。 　　蒋乔端起紫砂茶杯，喝了口上好的铁观音。韩修和赵雅柔则开吃了，尝起了桌子上面的点心。 　　赵雅柔尝了好几条炸鲜奶后，小声说道：“蒋乔，你弄的炸鲜奶真好吃，告诉我怎么做呗。” 　　蒋乔看着别人明里暗里的目光，轻声说道：“回去就告诉你。” 　　赵雅柔笑道：“我周一试试能不能自己做出来，带一些给宿舍的人尝尝。” 　　裴芝琳看着蒋乔，笑着问道：“蒋同志，你知道《红楼梦》里的诗社吗？” 　　裴芝琳话里并无恶意，只是她是一帮姑娘里面最大的那一个，不好将蒋乔他们撇在一边，况且之前还受到了顾母的嘱托，让她照顾一下蒋乔，她只好以《红楼梦》打开话题。 　　蒋乔伸出手来指着赵雅柔，温声说道：“雅柔在京师范学教育的，文学造诣不低，裴同志可以跟雅柔聊聊。” 　　裴芝琳高兴说道：“我妹妹明年打算考京师范的教育，说不定有缘成为雅柔的学妹呢。” 　　有了共同的话题，赵雅柔不再呆坐着吃东西了，跟裴芝琳开心的聊了起来，相互交换了家里的地址，还约好到对方的学校玩。 　　蒋乔八风不动的喝着好茶，吃着现做的点心，偶尔回答一两句别人的问题。 　　韩修已经被顾泽西带到男生圈子里聊了起来，聊着自行车、收音机甚至是电视机的组装。 　　最受人关注的两位，蒋乔和顾泽南全程没有任何的交流，连个眼神都没有碰到一起过。 　　旁观者不由的在心里想道，看来两人真的丝毫不来电啊，顾母看来是又再一次不能如愿了。不知道顾母怎么想的，要把两个一样不爱说话的人凑到一起去，看着他们端坐在那里不理人，都觉得冷了。 　　韩修和赵雅柔的交际能力都不错，都是开朗外向的人，两三个小时下来，已经跟别人哥俩好，姐俩好了。 　　因为赵雅柔第一次来，没有参观过院子，裴芝琳便提议道：“顾大哥，你带我们去逛逛园子吧。” 　　顾泽北点头应道：“好。” 　　赵雅柔看着蒋乔，蒋乔说道：“你跟裴同志去吧，我和韩修在这等你。” 　　只有顾泽北、裴芝琳和赵雅柔三人出去了，其他人继续坐在客厅里分成一小拨一小拨聊着天。 　　蒋乔看着韩修跟两三个姑娘聊得开心，心里有点复杂，就好像家里菜园子里水灵灵的大白菜被飞来的黄鹂给叼了。 　　见蒋乔旁边的位置空了，李芳华坐了过来，柔声说道：“你好。蒋乔我们真有缘分，都见过三次面了，还没有开口说话呢。” 　　蒋乔不咸不淡说道：“你好，是啊。” 　　李芳华继续说道：“自从上一次在巷道里碰到一次后，就没在这附近见过你了，蒋乔你怎么不来呢？” 　　蒋乔淡声语义不明说道：“我忙着在挑战自我呢。” 　　李芳华笑道：“蒋乔，你说话真有意思，难怪陆伯母那么喜欢你。” 　　说着，李芳华极其小声说道：“蒋乔，你知不知道陆伯母打算撮合你和顾二哥呢。” 　　蒋乔面色未变，语气如常说道：“男大当婚，陆伯母给顾二哥介绍对象很正常。” 　　蒋乔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顾家的三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最小的二十七了，放在后世这个年纪，父母都不会不停的催婚，更何况现在，蒋乔相信屋子里的年轻姑娘不少都被陆母暗中撮合过。不过都没成，撮合她和顾泽南显然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芳华的面色一僵，看蒋乔的眼神意味不明。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顾泽南见李芳华脸色不好，佯装随意问道：“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李芳华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冷淡说道：“没说什么。” 　　蒋乔心底惊讶，视线在同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李芳华和顾泽南之间打转一来回。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午饭是在顾家吃的，顾家特地从外面请了厨师，摆了四张桌面。 　　吃饭时，顾叶平和陆佩言出来，坐在主桌上。 　　顾叶平闻声问道：“乔乔，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 　　在座的，除了蒋乔和韩修，谁不是上着好大学，或者有着大好的工作。顾叶平养着三个儿子，完全没有养女儿小心翼翼的体会。 　　陆佩言惊得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他一脚，可话已经问出口了，只能想办法补救呢。 　　正当陆佩言想开口圆场时，蒋乔抬头转脸，语气平静说道：“陆伯伯，我参加了研究生考试，正在家等通知书呢。” 　　等一上学，考上研究生的事肯定瞒不住顾家，十年九稳的事，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免得别人以为你不真诚。 　　顾叶平一愣，笑道：“维均都没跟我说，听你的口气，是一定能考上了。” 　　蒋乔不紧不慢解释道：“也不一定，试着去考考，考不上的话，就专心复习准备明年的高考。我和韩修不敢保证一定能考上，但是我妈协和医学院那边已经私底下给了准话了。” 　　院长亲自告诉宋舒敏的，她笔试和面试都是第一。 　　陆佩言笑道：“舒敏可真了不起，还有这个劲头呢，等下我得打电话恭喜她，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说呢。” 　　韩修笑着解释道：“姨大概是怕我和蒋乔伤心，才不想宣扬出去。” 　　陆佩言一想也是，孩子考上了肯定比自己考上跟高兴，蒋乔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呢。 　　陆佩言安慰说道：“你们两个肯定也差不了。” 　　顾泽南看着蒋乔突然说道：“那天你到清大去是去参加研究生考试的？” 　　在座的人看着蒋乔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轻视的，惊讶的，佩服的。去清大考试岂不是说明蒋乔要考的是清大的研究生！ 　　那可是清大啊，他们之前费了多少的功夫才考上，甚至有的没有考上，去了差一点的大学。研究生考试的事他们也听说了，老师们也鼓励他们去试试，有三两个去考了，但一考完就知道没戏了。 　　蒋乔一脸淡定说道：“是啊，我考的是清大的计算机系。” 　　顾泽南罕见的多话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不考虑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所？” 　　据他所知，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里的最有学术水平最拔尖的那小拨人，也去参加研究生考试了，首选当然是中科院，其次是科大，然后才到清大。 　　蒋乔当然知道现在国内计算机专业水平最高的不是清大，她含糊解释道：“我对这个不太了解，清大名头响嘛，我就报它了。” 　　二儿子终于和蒋乔搭上话了，陆佩言笑得是一脸舒心，连忙问蒋乔考试的事。 　　蒋乔简单的说了一下，顾母让她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顾泽南，顾泽南可以帮她去问中科院的人。 　　蒋乔直接应承了下来，至于问不问那就是她的事了。顾泽南虽然也在中科院工作，不过是在生物研究所。 　　一顿饭下来其他人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来看蒋乔和韩修了，该说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吃完了饭，再品了一杯清茶，蒋乔就开口告辞了。 　　顾佩言一听，忙冲二儿子招手说道：“泽南，你送乔乔他们出去。” 　　顾泽南稳稳坐在沙发上，淡然说道：“刘坚你去送。” 　　刘坚连忙笑道：“蒋同志和韩同志我送你出去。” 第202章 　　赵雅柔不跟蒋乔和韩修一起走,裴芝琳邀请她出家里玩，裴家就在这附近，赵雅柔答应了。 　　蒋乔和韩修面色平静跟着刘坚走了出去。 　　等出了前院的大门，刘坚笑嘻嘻说道：“我等着两位考上清大、京大。” 　　研究生,还是清大、京大的研究生,两个初中生能考上？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他顾哥手底下的几个研究助理，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呢。 　　说完,刘坚转身就往里走。 　　韩修一言不发，绷着脸骑车就走,自行车驶出巷口,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非常冷说道：“他这是什么态度！”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也不怪人家看低我们，我们之前装的一副天资愚笨的样子，就连长辈也不相信我们能考上啊。” 　　韩修面色缓和了一点,冷哼一声，皱着眉头说道：“蒋乔,我告诉你,我不喜欢顾泽南。” 　　蒋乔故意歪解他的意思,说道：“你要喜欢他干吗？” 　　韩修哼唧一声,避重就轻说道：“别以为我没看出陆伯母的想法,我可是你最亲的朋友。我不喜欢顾泽南，你可要考虑我的感受。” 　　蒋乔故意逗他说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顾二哥,我觉得人家挺好的，青年才俊,中科院的研究员,各方面都不错。” 　　良久后,韩修沉声说道：“我不喜欢他给你冷脸看，让你下不来台来。虽然没有规定他一定要对你笑脸相迎，但我是你这边的，就是看不过眼。” 　　蒋乔闻言也沉默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韩修想得那么通透，她温声说道：“你放心了，我只想好好上学，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韩修郁闷说道：“早知道那天不去北海公园玩了，要是不去，就碰不上顾家人，就不会今天来参加什么赏菊宴。” 　　韩修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就凭蒋家跟顾家的上一辈的交情，这种邀约就避不开。 　　韩修的脸绷了一路，直到走进客厅前一秒，突然换上了轻松的笑意。 　　蒋乔瞧他一秒变脸，觉得有趣极了，韩修怕不是个外白里黑的芝麻汤圆吧。 　　蒋维均和宋舒敏没有开车出去，走好几个小时的路，一回到家，宋舒敏就瘫在了沙发上，蒋维均正给她捏腿呢。 　　韩修笑着说道：“叔，姨，你们回来了，吃了吗？” 　　宋舒敏笑道：“吃了，我们边逛边吃，吃小吃吃饱了。你们呢？” 　　韩修笑着回答说道：“这个点，我们当然是在顾家吃了才回来的，顾家今天请了好多年轻人，我们挺有话题聊的。” 　　蒋乔看着八仙桌上堆满的东西，有一盏八角宫灯，两座兔儿爷彩塑，一大袋子的石榴、菱角、莲藕、桃和螃蟹。 　　蒋乔说道：“妈，你把中秋节的东西都置办全了？” 　　宋舒敏笑道：“全了，其他的东西我和你爸会发的，什么梨、苹果、月饼、鸡、螃蟹、鱼、猪肉都会发，今天买的螃蟹全做醉蟹，用你爸搞来的上好的花雕酒腌制。医院发的过节螃蟹到时候就做清蒸蟹。” 　　说起中秋，韩修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说道：“我忘了说了，中秋我爸回来过节。” 　　韩修考上研究生这么重要的事情，韩从文可不想缺席，他专门跟请了四天假回来，一来一回都坐飞机，四天假也够了。 　　赵雅柔知道蒋乔他们不想透露考研究生的事情，她当天回来后，谁也没告诉守口如瓶。 　　韩从文是中秋节当天回来的，韩修已经提前一天回家了。韩家已经有了做得一手好菜的张阿姨，宋舒敏倒不担心韩修过节吃得不好了，但还是让他带了半大罐的醉蟹和院子里摘下来的半筐紫葡萄回去。 　　中秋节当天，一大中午家里就开始烧开水杀鸡，菜市场的白条鸡宋舒敏嫌处理得不干净，医院发了一只红冠大公鸡，干脆自己动手了。 　　可以说，家里的三个人对杀鸡剖鱼没在怕的，宋舒敏面不改色的给鸡割喉了，蒋维均刮着鱼鳞，蒋乔用牙刷刷着张牙舞爪的大闸蟹。 　　一家三口各有各的活干，一通忙活下来，黄灿灿的清蒸大闸蟹，清香软糯的菱角莲藕排骨汤，肉质嫩滑的白切鸡，酸甜香酥的松鼠鱼。 　　一开吃，宋舒敏就将鸡冠放到蒋乔碗里，说道：“吃了鸡冠，保证高中。” 　　蒋维均连忙附和说道：“你妈说的对，闺女把鸡冠吃了。” 　　蒋乔不愿拂了父母的一番好意，她顺从的将鸡头上的鸡冠吃了。 　　蒋维均举起白瓷酒杯来高声说道：“来，我们相互干一杯，一家顺顺利利又过去了半年，最近我特别高兴，我为你们母女两个骄傲！” 　　蒋乔端起高脚杯来跟父母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葡萄酒喝，之前她爸带回来的那两瓶葡萄酒早就喝完，百分之一百的葡萄原酿越喝滋味越足，越喝越觉得好喝。 　　于是两瓶喝完后，蒋维均托人买了一箱回来囤着，慢慢喝，贵是贵，但大家都喜欢喝。 　　现在物质不是那么匮乏了，连不要票的私人猪肉都可以买到，父母不缺少油水和精细粮，蒋乔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饭量了。 　　于是几道大硬菜几乎都吃完了，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宋舒敏把那些全是骨头和皮的零碎全都丢了，现在她是一点都不心疼了，因为最近上面发了通知了，在单位工作满五年的人，要是去上高等教育，可以带薪学习，学习期间还会算工龄。 　　吃完饭，蒋维均将八仙桌搬出院子里，朝着东边摆放，然后拍了拍说道：“好了，闺女可以将东西摆出来了。” 　　蒋乔应了声好，将各种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到八仙桌上。 　　第一排摆着一个香案和那两个彩塑兔儿爷。第二排摆着各色的水果，石榴、柚子、葡萄、大红桃、秋梨、苹果。第三排摆着糖果、巧克力、花生、核桃、瓜子和果脯。当然中秋节怎么能少了月饼呢，摆在C位的是“自来红”和“自来白”月饼。 　　那盏八角宫灯灯面上画着嫦娥奔月，蒋乔划了一个火柴将其点燃，放在地面上。 　　除此之外，蒋乔还搬了一个小高方桌出来，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在旁边摆了三张靠背椅子。齐活了，可以好好赏个月了。 　　月亮出来了，像个大银盘挂在繁星罗布的天际，月光融融。 　　蒋乔坐在椅子上，饮着带着茶香和花香的清茶，时不时抬头看着月亮，听着父母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事。 　　赵雅柔站在院墙上，笑着说道：“陆姨，蒋叔，过节好。” 　　宋舒敏转头笑道：“小柔，你也过节好。” 　　赵雅柔接着冲着蒋乔说道：“蒋乔，我想吃你家的葡萄了。” 　　蒋乔种的水果赵雅柔都吃过，一直都觉得比外面买的好吃。就像现在，家里也买了一串葡萄回来，可尝了几个反而将记忆中隔壁院子里的葡萄的滋味勾出来了。 　　蒋乔说道：“你等着。”说着就要去那供案上的葡萄给赵雅柔。 　　赵雅柔连忙指着葡萄架子上的葡萄，说道：“蒋乔，我要藤上的，现摘的。外面有一层白霜的。” 　　赵雅柔吃葡萄不喜欢洗去外面的那一层白霜，简单冲一遍就可以了，有了白霜她觉得葡萄更好吃了。 　　蒋乔转身去了葡萄架子下，应赵雅柔的要求摘了四大串的葡萄，网兜装着两串用竹竿递过去。 　　赵雅柔拿下网兜后，看了一下蒋乔家供桌上的东西，说道：“你等着，我给你装一个哈密瓜过来。” 　　蒋乔给了两串葡萄，收获了一个黄皮哈密瓜。 　　隔壁的另一家，林菊花探出头来，含着笑说道：“哟，乔丫头，都是邻居，可不能只给一家，不给另一家啊。” 　　蒋乔十分淡定的抬起手里装着葡萄的网兜，说道：“菊花婶，我这不是正想给您送过去嘛。” 　　林菊花被一噎，然后撇撇嘴，没好气说道：“我也不白收你的，我送一些云腿月饼和玫瑰花饼给你尝尝。” 　　林菊花和焦铨都是云省人，加上小女儿焦秋玲返城回来了，还有其他三个孩子拖家带口回大院一起过节，今年中秋节特别舍得，做了不少好东西。 　　两大海碗的云腿月饼和玫瑰花饼被放在网兜里递过来，林菊花每样给了五个。 　　蒋乔将东西拿出来，用自家的容器装着，再将空碗还回去。 　　蒋维均拿起一只手拿着一个云腿月饼，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玫瑰花饼，咬了一大口云腿月饼，享受说道：“真好吃，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云腿月饼了。” 　　蒋维均在云省边境当兵时，特别爱吃这一口，但大家都穷，只有过节才舍得做一回，他仅仅吃过两回。 　　蒋乔洗了手也拿起一个云腿月饼咬了一口，甜中带咸，油而不腻，酥而不散，确实好吃，她估计也做不出来这个味。 　　蒋乔看着白瓷盘里的云腿月饼和玫瑰花饼，说道：“爸妈，给韩修一样留一个尝尝吧。” 　　宋舒敏捏着一个玫瑰花饼闻闻味道，笑道：“当然要给年年留着。别不说，今年的中秋节过得被有一番滋味。” 第203章 　　从去年下半年起,首都市民捡起了丢了十一年的风俗来，去年的中秋节没赶上好时候，自然是像往年一样过了。 　　不仅不放假，摆供桌、摆香案、点宫灯祭拜月神通通不敢弄。 　　今年就不一样了,大家拿出备年货的架势来,准备过中秋节,所以特别有节日的氛围。 　　韩修提着一个花灯走进来，先打了声招呼,然后朝着蒋乔献宝说道：“蒋乔，这个花灯漂亮吧。” 　　蒋乔细细看着韩修手里提着的花灯,花灯没有点燃,四面各画着一位古代美人，俨然是古代四大美人。细细的木制边框上雕刻着四重莲花瓣，细细的提杆上也刻细细的青竹。 　　蒋乔点头真心夸赞道：“漂亮极了。” 　　韩修笑得明朗，将提杆往蒋乔手边一塞,说道：“这是送给你的，你可以放在房间里面点着,可以闻到好闻的熏香。” 　　这灯是韩从文从杭市的一个制纸灯厂拿回来的,这家厂子制作的花灯都是出口创外汇的,可知工艺水平都多高。 　　他带了两盏回来,仕女图花灯给蒋乔,君子图花灯给韩修，韩修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给蒋乔送来了，多等一会都不行。 　　蒋乔将花灯收下,说道：“嗯,我照你说的做。” 　　坐着的宋舒敏指着瓷盘里的云腿月饼,说道：“年年，去洗洗手，来吃这个云腿月饼和玫瑰花饼，可好吃了，菊花婶送过来的，你吃完再回去。” 　　韩修“嗯”了声，去洗了手。 　　蒋乔将屋檐下的板凳搬下来让他坐着。 　　韩修吃完了一块云腿月饼和一块玫瑰花饼，还喝了一杯茉莉花茶才回去。 　　四周静了下来，蒋乔洗漱完，提着花灯回房去。 　　将窗户打开，花灯挂在高高的窗沿上点燃，清馨雅致的沉水香飘逸而出，温柔的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拂着花灯，花灯缓缓转动的，灯光忽明忽暗中，四位古代美人似乎要飘然而去。 　　铃铃的车铃声，绿衣使者停在院门前，声音洪亮喊道：“蒋乔，有你的信。” 　　坐在饭桌上吃午饭的两人也没多在意，蒋乔经常收到出版社和报刊的汇款单子。 　　蒋乔却觉得不对，她都摸出规律来了，这周的汇款单不应该今天到的。 　　蒋乔看着手里的三封不同收信人的信，心里有点好笑，邮递员是知道他们三人是一家的了嘛，喊她一个人的名，将全部的信交给她，省事了。 　　蒋乔神色如常，拿着信进去，语气平静说道：“爸，你给韩家打个电话，叫韩修过来吧。” 　　说着，蒋乔扬了扬手里寄给韩修的信。 　　大概是上天不忍心让韩从文的希望落空，在韩从文即将返回沪市的前一天，韩修终于收到了京大的通知书，成为京大政治经济系的一名准研究生。 　　蒋维均抬头眯着眼睛盯着那一行寄信人，京大招生办办公室，然后笑道：“这是来了！我这就给韩家打电话。” 　　蒋维均摔下筷子，起身快步往电话机那边去，板凳差点被带着要倒了。 　　蒋乔将宋舒敏的信拿出来，递给她说道：“妈，你的通知书也来了。” 　　宋舒敏并不急着去拆，问道：“先把你的拆开，妈妈先看看你的。” 　　蒋乔低头将小号的牛皮信封撕开一个口子，把薄薄的一张纸拿出来，通知书设计的非常简单，连学生姓名、院系专业名称和报到时间都是由手写填入的，白纸上上面只有一些黑字。 　　宋舒敏已经起身，火急火燎的凑到蒋乔身边一起看了。 　　蒋乔将视线从录取通知书上拿开，说道：“妈，我十月三号开学。” 　　宋舒敏将蒋乔手里的通知书小心翼翼拿过来，说道：“年年应该也是三号开学，今年国庆节要放假。” 　　蒋维均跑过来，伸手急切说道：“来，将闺女的录取通知书给我看看。” 　　宋舒敏动作轻轻将那一张纸递给他，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这可是唯一的入学凭证。” 　　蒋维均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 　　韩从文拽着韩修急冲冲的跑进来，红光满面问道：“真的是录取通知书？” 　　蒋乔将信封递给他，说道：“韩叔，你看看就知道了。” 　　韩从文连忙将韩修的手吧嗒松开，看着上面的寄信地址，高兴坏了，将信递给韩修，催促道：“快拆！” 　　韩修叉着腰喘着粗气，摆手说道：“你拆。” 　　接听电话的是韩从文，韩修本来在二楼房间好好看着书，他爸就啪得将房门推开，然后什么都不说拉着他跑，一路快跑过来的。 　　他还没有试过这么快速跑过，心都扑通扑通的跳。反观韩从文都没喘一下，脸红那也是因为兴奋红的。 　　韩从文虽然长年坐办公室，可每天早晚都会绕着浦江跑步，那身体素质不是盖的。 　　韩从文飞快将信拆开，看了一下之后，一脸的喜不自胜。 　　蒋维均给了他轻轻一拳，笑道：“从文，这下我们俩同喜了。” 　　旁边的宋舒敏说道：“从文，给我看看。” 　　韩从文将录取通知书给她，说道：“这是三喜临门的大喜事，我们两家可得在一起好好祝贺。” 　　蒋维均笑道：“那当然。” 　　转过头来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外面吃饭庆祝，还是在家吃？” 　　蒋乔想了一下回答道：“在家吃吧。”不在家吃的话，就她爸和韩修他爸一侃能侃四五个钟头的架势，出去外面吃会被赶人的。 　　大家激动完，就将录取通知书好好的锁起来了，然后给亲近的人报信。 　　韩从文打电话给韩修爷爷奶奶报信，可惜他们都在郊区开重要的会议，赶不回来。 　　蒋维均也只给广市的亲爹妈报了一下信。 　　卫慧在电话里开心得不得了，连蒋红峰也高兴的开怀大笑，他们蒋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研究生，这是多么有面的事，看以后那个老家伙在他面前说泥腿子。 　　缺了两个长辈，庆祝宴也没弄得多丰盛，油炸花生、拍黄瓜、糖拌西红柿、猪耳朵、糖醋鱼、红烧牛肉和椒盐排骨，就简简单单几道家常菜。 　　韩从文的酒量跟蒋维均不相上下，但这次他大喜过望喝高了，从下午三点多喝到晚上七点多，喝完了一瓶五粮液和一瓶茅台。 　　最后是还有点清醒的蒋维均和韩修合理搀着他回去的。韩修对一身酒气的亲爹面上嫌弃得不行，但一路上将亲爹揽得紧紧的，生怕亲爹摔了。 　　第二天，韩从文去了机场后，韩修才过来。 　　韩修将手里的两个纸袋子递给蒋乔，说道：“给，这是我爸去港市买回来的运动鞋，之前忘记带过来给你了。” 　　蒋乔看着纸袋上的对勾和三条杠，说道：“韩叔对我们可真舍得的。” 　　韩修理所应当说道：“谁叫他是我爸，是你叔呢。” 　　他指着纸袋上的那个白色对勾，啧啧说道：“就这么个如此简单对勾设计，耐克给设计师的报酬就是35美元，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吧。” 　　将外文书库里面的全部经济类和商业类书刊看了一遍后，韩修现在可是对外国的企业巨头如数家珍。 　　蒋乔反驳说道：“应该是给得太少了，一双鞋子的利润就不止35美元了。” 　　韩修想了一下，赞同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他压低声音，非常小声说道：“你知道我爸昨晚干嘛了吗？他半夜跑过我的房间来，抱着我哭，将我吓得不轻，以后我睡觉都要锁门了。” 　　韩从文可是喜极而泣，睡了一觉，酒醒了之后，就拿着妻子的照片哭，哭完了又跑去抱着儿子哭。 　　对于孩子考上研究生这事，韩从文比蒋维均开心多了，一个是狂喜，一个是喜悦，因为蒋维均知道蒋乔学什么，一学就会的天赋，还写稿赚了丰厚的稿费，不需要担心蒋乔的未来。 　　韩修则不同，根本没有谋生本领，身体也不好，工作是家里找的，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月家里还得至少补贴30块，才够他一个月的花销。 　　所以韩修考上研究生，怎么能不让韩从文狂喜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韩修研究生毕业后，即使不能去上岗，但有着那一张研究生文凭，也够唬人的了，继续靠家里养一辈子，别人说的闲话也会少很多。谁敢说他没出息混吃等死，有本事你去考一个京大的研究生试试！ 　　大院里不止蒋乔三人考上了研究生，还有三位军属考上了，她们都是各自厂里的技术员，去参加高考超龄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去考研究生考上了。 　　大院里的广播早晚都在播报家属院有六位同志考上研究生，为家属院争光的喜讯。 　　考上的六人中蒋家占了半壁江山，而且宋舒敏的年纪最大，再过两年都快四十了。蒋乔和韩修两个高中都没有上过一天，考试次次拿零分的十六岁的孩子居然能一次考上了顶尖大学的研究生，一下子将其他三人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第204章 　　一帮家属吃过晚饭后,不管懂不懂研究生是什么东东，纷纷来蒋家。 　　林菊花一脸可惜说道：“宋医生你都快四十的人，还去上什么学啊，去上学就没工资拿了。” 　　曹丽霞解释道：“能拿到工资,小宋在医院工作十来年了,上学医院还会给她发工资的,该发的一分不少。” 　　林菊花语气酸溜溜说道：“不用上班，还能拿钱,真是好事。” 　　有人羡慕说道：“居然有这种好事。” 　　林月云笑道：“舒敏什么时候去考的，我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你去上学了以后蒋师长怎么办啊,天天冷锅冷灶的。” 　　有人赞同附和说道：“就是,宋医生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抛下家里男人去上学。” 　　宋舒敏看也不看林月云一眼，笑着说道：“我天天都回来啊，考上研究生的基本上都拖家带口的,不强制要求住宿舍。” 　　沈杏芳笑道：“我们乔丫头和韩修，两个小年轻就不拖家带口啊,连结婚年龄都还差两年呢。” 　　曹丽霞家里也有孩子备考,考了两年都没考上,十分羡慕说道：“这下,小宋和小蒋可不用发愁了,蒋乔一毕业就能拿六十好几的工资，单位分房肯定也有份。” 　　杨翠翠瞪眼反驳说道：“研究生能有大学生能耐！能跟大学生拿一样的工资,不可能的，曹主任你就吹吧。” 　　这两年高考可是一连好几个月全面的报道,研究生考试的事只有几大报刊刊登了几篇文章出来。 　　不识字或者一篇文章的字大半都认不全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研究生,还是第一次从大院的广播里听到研究生这个词汇呢，她们能说出来，但不一定能写出来。 　　“是啊，宋医生什么是研究生？当研究生还不如当大学生呢。大学生才是最牛的。” 　　上蒋家来的人也有文化水平高的，见识多的家属出声说道：“大学生可不是最牛的，研究生比大学生牛。那些给大学生上课的老师都是搞研究的，研究生的水平可比大学生高呢。研究生毕业后能当大学教授和科学家。” 　　大家放出惊叹，啧啧，大学教授和科学家，确实比大学生牛。大学里全都是大学生，可教授和科学家有多少？ 　　曹丽霞感叹说道：“这下好了，蒋乔和韩修可是全大院最有能耐的孩子，别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上中学呢，他们这一窜窜到天上去了。小宋，什么时候摆酒席啊？” 　　宋舒敏温声说道：“一周不到就要开学了，京大清大离我们这有点远，两个孩子肯定是赶不回来的，忙着给他们准备上学的东西呢，所以这酒席就不摆了。” 　　林菊花想到今年参加高考没考上的小女儿，开口说道：“宋医生，蒋乔和韩修人呢，我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学的，回去说给我家秋玲听。” 　　林菊花的话可说到其他人的心坎里。 　　“宋医生，快把人叫出来，我外甥也要考大学。” 　　“宋医生，我家老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 　　“小宋，……” 　　宋舒敏大声说道：“两个孩子不在，被年年奶奶叫过去了。”蒋乔早就料到如此热闹的局面，躲到韩家去，上韩家的人肯定少上不少。 　　林菊花拉着宋舒敏胳膊，急切说道：“宋医生，孩子怎么学的，你肯定知道，你给我说说。” 　　宋舒敏想了一下，开口说道：“他们两个不是在图书馆工作嘛，没事就爱看图书馆的书，还天天借回来看，就这么考上了。研究生考试内容跟高考不一样，跟高考相同的考试科目只有外语和政治。” 　　77年高考是不用考外语的，但今年都要考了，无论你报考那个专业。 　　宋舒敏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差不多三个小时后，这一屋子的家属才离开。 　　宋舒敏有气无力朝里喊道：“蒋维均出来，给我泡杯胖大海。” 　　蒋维均带着笑意从书房出来，泡了一大茶缸子的胖大海端给宋舒敏。 　　宋舒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指着他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会躲清静！” 　　蒋维均笑道：“除了嗓子受罪，难道你不觉得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吗？” 　　这两天，他可春风得意了，谁跟他比媳妇比孩子，一准得输，以后看那个战友好意思在他面前夸自家的孩子，这些年他明知道闺女的能耐也不能说，这下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宋舒敏忍不住笑了，她捂着嘴说道：“你是不知道，我谦虚的将乔乔和年年考上研究生的事往医院一说，一大群同事跑来问我怎么教孩子的，向我讨教教育经验。还可会说了，说两个孩子平时不显，这叫厚积薄发呢。” 　　蒋维均得意说道：“什么厚积薄发，闺女一直这么聪明，至于年年嘛，多亏了他学英语和经济学得进去。” 　　蒋乔和韩修直到快十点才回来，韩家两位长辈还没有回来，没人上韩家的门，两人在韩家待着清静得很。 　　旭日东升，破开一层层的雾气，洒下满目金光。 　　蒋维均放下《人民日报》，喜滋滋说道：“报纸上说了，研究生的报考人数63500人，只录取10708人。你们三个就是这一万出头当中的一个啊。” 　　宋舒敏笑道：“还不是乔乔的功劳，要不是她鼓励我去考，我还真没考虑去考呢。”医院报考的同事基本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她是报考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蒋乔和韩修吃完早饭，一出门买菜，就被几位家属围住。 　　有人先开口问道：“韩修，你学的是不是京剧啊，好好学唱戏干吗？你会唱吗？给婶子唱两句听听。” 　　韩修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位婶子将“经济”认为是“京剧”了，他笑道：“婶子，京剧我可不会唱，等我学了，再唱给您听。” 　　这位婶子笑呵呵说道：“那敢情好。” 　　有人朝蒋乔问道：“乔丫头，你学什么计算鸡？鸡还能数数啊？” 　　蒋乔简单解释一下，“婶子，不是会数数的鸡，是跟电视机差不多的东西。” 　　这位婶子恍然说道：“哦，跟电视机一样啊，那可是好东西，怎么没见人买过呢？” 　　蒋乔说道：“还没这么快，再过段时间，计算机就有得卖了。” 　　接下来还被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两人才被放走。这下好了，两人一下子从大院里的小透明变成大名人了，走两步就有家属跟他们打招呼。 　　两天后，韩山河和李红英从郊区一起回来，一下车就奔去了蒋家，看蒋乔和韩修，看得跟个什么稀罕物一样。 　　李红英拍着沙发，欣慰说道：“真没有想到啊，你们两个还真能考上。这下年年可是韩家最聪明的人了。当初年年爸爸想考研究生，因为太难了。” 　　韩从文读高中时，对数学感兴趣，所以报考清大的数学专业。到了大学以后，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数学系的天才特别多，跟这些人一比，自己就不是钻研数学的料，当其他同学不是考研继续深造，就是去各个科研单位为科学添砖加瓦，他认清了自己的实力，直接转行去商业局上班了。 　　韩修两眼放光，开心问道：“真的？奶奶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韩山河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是要给你老子留几分面子嘛。”现在孙子的学历比儿子高，面子就不用留了，反正韩从文差了一截是明摆的事。 　　李红英说道：“舒敏，今天你们一起上家里吃饭去，补上这顿升学家宴。” 　　宋舒敏爽快的答应下来。 　　因为韩修是全国年纪最小的研究生，有不少报社想要采访他，人怕出名猪怕壮，韩修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走在路上，不断有人盯着他，嘴里还嘟哝着，这不是那个谁嘛。 　　所以李红英拒绝了全部的采访，韩家不想让孙子出名，报社也不敢再三纠缠，转头去采访全国年纪最大的研究生。 　　国庆节放假，赵雅柔从她妈嘴里听到蒋乔考上研究生的消息，也不管她妈说什么，让她明年也去报名考研究生的胡话，直接跑来蒋家。 　　赵雅柔见蒋乔正在剥毛豆，真心实意说道：“蒋乔，恭喜你了。韩修也考上了吗？” 　　蒋乔抬头说道：“考上了。” 　　赵雅柔竖起大拇指，像似不认识了蒋乔一样，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文曲星下凡啊。”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我和韩修基础学科知识不行，研究能力倒还可以。”毕竟研究生考的内容，初中都不教。这样解释也说得通。 　　赵雅柔点头称是，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我真是太开心了，你和韩修考上研究生，一下子就压过了乌宝珠一头，我看乌宝珠的妈妈，还好意思说乌宝珠是大院最聪明的孩子吗？还说什么天才，神童。” 　　在孙佳娟每次夸自家孩子，都顺带踩一下赵雅柔的操作下，赵雅柔根本放不下对乌宝珠的敌对。只要谁能将乌宝珠比下去，杀杀乌家的威风，她就高兴。 第205章 　　蒋乔指了指葡萄架,转移话题说道：“葡萄架上还剩三串葡萄，你可以摘一串带走。” 　　赵雅柔开心说道：“蒋乔，你真是太好了。对了，你家哪天办升学宴啊,我得赶紧准备好随礼。” 　　蒋乔轻轻地摇头说道：“不办升学宴,太麻烦了,两天后就要开学了。” 　　她家三个人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办升学宴一堆事没有必要。 　　赵雅柔愣了一下,说道：“也是，你家一向低调,有什么喜事都不张扬的。” 　　不说这次的升学了,暖屋酒，蒋维均和宋舒敏几次升职，都不摆几桌席面宴请一下的。 　　开学的前一天，蒋乔收到了卫慧的汇款单。 　　听到孙女和儿媳妇一起考上研究生的好消息不差钱的卫慧大手一挥,奖励蒋乔两千块钱。不止蒋乔收到了，宋舒敏也收到了,一视同仁也是两千块。 　　秋光明媚,柔和的晃着人的眼睛。 　　宋舒敏一边掰着馒头,一边唠唠叨叨地叮嘱着,“最近天气凉了,你们早晚要加衣裳，要喝温水,多买点水果放着想吃的时候就能吃。” 　　“还有能多睡会就多睡会，早饭去巷口的小吃店买来吃。还有还有睡觉前记得关紧门,不够钱花,缺什么东西了,打电话回来我们给送过去，……” 　　蒋乔和韩修一个劲点头，外加不断的“嗯嗯”应承声。 　　蒋维均也没有平时的稳重，再一次不确定说道：“你们真的不用我送，要不我现在请假，今天送你们去报到吧。” 　　形势稳定后，加上今年又要开大会，韩山河和李红英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根本没办法请假，而且就算是请假，送蒋乔和韩修去学校报到也是一件麻烦事。 　　宋舒敏因为是老熟人，所以被抓壮丁了，要去协和帮忙新生登记和迎新。所以只有蒋维均能送一送蒋乔和韩修去学校。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了，爸，只是去报到而已。我和韩修也不住学校，东西也不多，我们两个自己能行。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煤气是你安装，米面是你搬过来的，还把牛奶供应证办了下来。” 　　这个时候上大学，不仅学费和住宿费全免，学校每个月还会发补贴，每个月发各种票，还会发生活费，每人十七块。 　　但两家的长辈担心学校发的票不够多，另外还买了不少的粮油送到学校那边的房子里去。牛奶证也需要另外办，因为大院这边两家每天的牛奶还是要继续订的，可牛奶证只有一本。 　　韩修也开口打消蒋维均的顾虑说道：“叔，当初去图书馆上班，我和蒋乔也是自己去。” 　　蒋维均舒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行吧，你们两个可别迷路了。” 　　蒋乔淡淡说道：“我和韩修都快十七岁了，又不是没有嘴。” 　　宋舒敏摆手说道：“行了，赶紧吃，别听你爸瞎叨叨，婆婆妈妈的。” 　　蒋维均那是敢怒不敢言，就我一个婆婆妈妈吗？你比我更婆婆妈妈好不好！ 　　出门前，宋舒敏又将沙发上的行李检查了一遍，重复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吧？” 　　行李不多，一人一个皮箱和大网兜，装着洗漱用品、文具用品和贴身衣物。 　　蒋乔说道：“妈，带齐了，要是漏了什么，我立马给家里打电话。” 　　蒋乔这么说宽了一下宋舒敏的心，好说歹说，蒋乔和韩修终于能提着行李出门了。 　　不要坐公交，蒋乔和韩修直接骑着自行车去，有了自行车以后中午回房子午休或者去上课都方便。 　　先将行李安放到房子里，时间还早，蒋乔便说道：“把东西全部掏出来，弄好再去学校报到，怎么样？” 　　虽然蒋乔每次做出什么共同的决定，都会询问一下韩修的意见，但显然这是没有必要的。 　　韩修不假思索说道：“好啊。我先把我那边弄好，再过来。” 　　韩修那边的房子只收拾出来一个卧室和卫生间。平时吃饭，洗澡什么的，都要到蒋乔这边来。 　　韩修提着一个皮箱和网兜，直接从院墙中间打通的半米宽的口子穿过去。 　　将洗漱用品放进浴室，文具放到房间写字台上，皮箱放在大木箱上门。蒋乔的动作很快，即使她的东西比韩修要多，等韩修过来时，她已经安放好了。 　　蒋乔走出去，将房门关上，问道：“你那边的门关好了吗？”暖水瓶、几支好钢笔、鞋子和衣服，在这个时候，都是属于非常值钱的东西了。 　　韩修点头，撑开自行车的脚撑说道：“关好了。” 　　蒋乔陪着韩修先去京大报到，经济学楼很好找，韩修复试时已经来过一趟了，直接引着蒋乔进去。 　　韩修注册时，蒋乔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单，只有有一个人的名字。 　　蒋乔心中啧了一声，京大政治经济系只录取了韩修这一个研究生。 　　韩修登记时，办公室里的老师想看个什么国家级保护动物似的看他。 　　韩修停下笔，将钢笔递给负责登记的老师，礼貌说道：“谢谢，老师。” 　　中年女老师笑道：“不用客气，对了，韩修是吧，你的宿舍在34号楼，308，六人间，跟其他系的研究生合住。” 　　韩修摇了摇头，说道：“老师，我不住宿舍，空出来的床位可以安排其他人住进去。” 　　登记老师愣了一下，她没记错的话，韩修才不到十七岁吧，不可能有老婆孩子。 　　蒋乔看出了登记老师的想法，解释说道：“老师，他在附近有住的地方。” 　　登记老师这才了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好了，韩修同学欢迎成为经济系的一员。” 　　登记老师身为经济学院的人，对学院这唯一研究生很有好感，韩修没有入学之前，他就在学校里声名远扬了，英语满分高等数学满分，不仅是唯一一个通过高等数学的考生，还能拿满分。 　　凭着十六岁的小小年纪一跃成为全国最小的研究生。要是没有韩修，今年学院会颗粒无收，一个研究生也招收不到，因为所有报考的考生里，高等数学只有韩修一个过关。学院已经计划明年的研究生考试取消高等数学了。 　　同样的，蒋乔轻车熟路带着韩修直接去了电工楼注册登记，名册上有十个人，不过电子工程系不像京大经济系只有一个专业，而是有三个专业，计算机专业、控制专业和无线电专业，其他的九个人不一定是跟她一个专业。十个人里面，只有两个女生，其他八个都是男的。 　　无独有偶，蒋乔登记完时，登记的老师也告诉了她宿舍地址。 　　蒋乔点头说道：“知道了，老师。” 　　旁边一位三十出头的带圆眼镜的男同志，一边注册，一边嘟哝说道：“都怪我超龄了，要不然去年就考入科学的春天最牛的科大了。” 　　韩修一听，忍住笑和蒋乔对视了一眼。 　　登记注册好，刚好到了吃午饭时间。 　　蒋乔边下楼边问道：“午饭，你想怎么解决。” 　　韩修想了想，说道：“回去吧，去巷口的小吃店吃碗阳春面，再加两份浇头。” 　　附近都是五十年代的破平房、菜地和荒地，就那么一家小吃店，物以稀为贵，来小吃店吃东西的学生和教职工很多。 　　小吃店不大，只有二十个平方不到，但买的种类不少，南北口味的都有。 　　要了两碗三两的阳春面，一份酱鸡蛋和一份肉丝，蒋乔和韩修吃得饱饱的。 　　韩修边推着自行车，想着刚花出去的一块四毛六，说道：“看来学校的补助是不够我们花的了。” 　　蒋乔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难道你之前以为够花吗？” 　　韩修皱了皱鼻子，聪明的换了话题说道：“以后早餐我们就在小吃店吃吧，吃了再去学校。” 　　蒋乔对在哪吃，吃什么无所谓，她点头说道：“可以啊。” 　　进了院门，蒋乔边锁自行车，边说道：“将你的暖瓶拿过来，我要烧开水了。” 　　韩修“哦”了声，弯腰起来，一看就看到了对面院子里的李芳华。 　　李芳华笑着说道：“韩修，蒋乔，好巧了，你们也住这里？” 　　蒋乔和韩修齐齐考上全国最顶尖的两所大学的研究生的事，顾家不可能不知道，顾家知道了，那么跟顾家来往密切的李芳华自然也是知道的。 　　李芳华去年考上了清大的中文系，认的干爸许文清是清大的中文系讲师，清大分给他的住处就在蒋乔隔壁。 　　蒋乔也没有想到这么巧，她点头说道：“是啊。” 　　李芳华扬了扬手里的铝饭盒，说道：“你们吃过午饭了吗？要是没吃，可以过来吃一顿便饭。” 　　蒋乔听到了隔壁传来了锅铲翻动的声音，说道：“我们吃过了，谢谢。” 　　再面对面下去，也是尴尬，李芳华指屋里，说道：“那我先进去帮干妈忙了。” 　　许家自家的房子离清大太远了，又只通了一路公交车，所以李芳华和干爸干妈平时都是住这儿的房子，到了假期才回四合院住。 第206章 　　蒋乔先把水龙头打开,让水哗哗流了一会，将橱柜上的铜制水壶拿下来，冲洗了两遍，从空间里拿出一大桶矿泉水,将铜水壶倒满矿泉水。然后放在煤气灶上烧开。 　　煤气灶只安了一个,平时烧水喝和洗澡全靠煤气了。去学校澡堂洗澡太麻烦了,而且她有些无法忍受跟一群人一起洗澡。 　　毕竟上辈子过的集体生活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后面的几百年,她不说养尊处优吧，起码起居有一个独立的浴室是没有任何问题。 　　烧了两次,才把房子里面的三个暖瓶灌满开水。 　　天还不算太凉,蒋乔估摸着今晚烧两壶热水兑一下就可以洗澡了。将三个暖瓶放在客厅里，等韩修午睡醒了，将自己的拿过去。 　　也没有什么事要忙的了，晚饭去小吃店解决就行。 　　蒋乔进了房间里,继续写论文，手里第一篇三万字的论文就要完成了。第一篇写完后, 第二篇无缝开写,等合适的时机,就投去国内权威的计算机期刊。 　　两人的生物钟已经很准了, 第二天一大早五点半,两人就起来了。快速洗漱完毕后，在屋里锻炼一个小时,两人背着一直用着军绿色挎包和水壶，拿着牛奶证,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到巷口取牛奶时,碰到了同样来取牛奶的李芳华,三人互相点头示意一下，也没有说话。取完牛奶后，左转进了小吃店，要了一笼灌汤包和四个菜肉包子。 　　在小吃店里喝完牛奶，直接将空的牛奶瓶还给送奶员。 　　骑车到了清大的西门，两人分开走了。蒋乔从西门骑车进去，直接到了学院，八点钟时，学院的全体研究生要到二楼的会议室开会。 　　蒋乔在学院楼下车棚锁好自行车，抬腕看了一下时间，离八点还剩下十分钟。 　　蒋乔快步走进学院楼里，进了二楼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了，大家都在小声交谈什么。 　　坐着的一位短发圆脸的三十几的女同志拍拍旁边的椅子，冲蒋乔招手说道：“来，坐这。” 　　蒋乔点了一下头，顺从的坐在她旁边。 　　见有新人进来了，教务处的老师走到蒋乔面前，递给她一张纸，说道：“蒋乔，是吧，这是这学期你的课表。” 　　蒋乔点头道谢，看了一下课表，课表是手写的，里面的课可以分为两部分，数理基础和专业课。 　　旁边的女同志边看着蒋乔的课表，边说道：“你的课表跟我的不一样，你好，我是电子专业的何悦。” 　　蒋乔侧过脸看着她，说道：“你好，我是计算机专业的蒋乔。” 　　何悦疑惑问道：“昨天你怎么没来宿舍啊？”整个学院就两个女的研究生，当然是被安排到一个寝室住。 　　蒋乔淡淡说道：“我不住学校。” 　　何悦惊讶说道：“你居然是本地人，听口音听不出来啊。” 　　蒋乔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点京腔都没有。 　　蒋乔简单解释道：“父母工作调动，我跟着他们一起在京市生活。” 　　何悦正想说什么，一位穿着白色长衬衫的中年男子，站到了会议桌的最中间，拍手开始讲话了。 　　蒋乔转过脸来，认真听着。讲话的人是学院院长，先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致词欢迎和鼓舞一番。 　　最后，他停了一下说道：“除了基础课和专业课，你们还有外语课，学院规定了每个学生都要学会英语或日语，而且必须‘四会’，会写，会听，会说，会译。” 　　“你们被成功录取为研究生了，代表着你们的外语成绩至少是及格的，但你们当中有的考英语，有的考俄语，还有的考日语。所以不能以研究生考试的外语成绩来判断你们的外语水平。” 　　“现在教务处的老师就给你们发英语试卷，进行分班考试，英语精通或者只认识二十六个字母的人去学日语，其他人去学英语。” 　　蒋乔从挎包里掏出一只钢笔来，显然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个个都随身带着纸盒笔。 　　双面的试卷，两大部分，单词填空题和中英文互译题。 　　蒋乔不用思考，条件反射似的刷刷写出来了。 　　蒋乔的作答情况被旁边观察的老师注意到，虽然研究生考试的成绩不会当众公布，但学院里的每个教职工对这十个研究生的成绩心知肚明。物以稀为贵，这十个就是他们未来三年要全力为国家精心培养的高技术人才了。 　　学院院长跟分发试卷的教务老师说了些什么，教务老师来到蒋乔身边，小声问道：“蒋乔同学，写完了？” 　　蒋乔点头轻声说道：“写完了。” 　　教务老师压低声音说道：“那我把你的卷子拿走去批改了。” 　　蒋乔没说话，只是将桌面上的卷子递给教务老师。 　　试卷是英语系的老师出的，所有入学的研究生都要考这一张英语卷子。试卷印好后连同答案送到清大的各个学院。 　　教务老师拿到蒋乔的卷子后，把答案拿了出来，一边对一边改。 　　旁边的一位精气神很好的老教授伸出手，说道：“给我，我来批。” 　　教务老师显然是非常尊敬这位老教授，将试卷和红笔给了他。 　　几个老师一起围了过去，看着他批改。对，对，……一路改下来全对。蒋乔只用了区区十来分钟，就交出了满分的答卷。 　　蒋乔看到几位老师惊讶的看着她，然后学院院长把她叫出来。 　　蒋乔走到了会议室外面，学院院长温和说道：“蒋乔同学你的英语水平自认为怎么样？能做到‘四会’吗？” 　　蒋乔看着他说道：“院长，我能申请免修英语和日语吗？” 　　学院院长吴生亮笑道：“这么说来，这两门外语，蒋乔同学你都精通？” 　　蒋乔点头谦虚说道：“跟英语是母语的人和日本人聊天是没有问题的。” 　　那位给蒋乔改卷子的老教授也跟了出来，他想考验考验蒋乔，于是说道：“那你将老吴刚才说的话，大概用英语和日语说一遍。” 　　蒋乔毫不迟疑，立马开口先是用英语翻译了一遍院长刚才的讲话，然后再用日语说了一遍。 　　不管在场的几位老师有没有完全听懂，但蒋乔流畅不带停顿也几乎不重复的叽里呱啦，让他们明白蒋乔是真的会。 　　吴生亮一脸笑意，说道：“好，蒋乔同学你可以免修外语。” 　　清大里人才济济，精通各国外语的学生不是没有，但精通外语又具备一定专业知识的人就难找了。而且学院的本科生中就有好几个免修了外语，蒋乔的请求不过分。 　　蒋乔一通操作将其他九个人震晕，一个个抓头挠腮，两眼一抹黑。 　　见其他九人实在是答不出来了，教务老师将试卷全部收上来，当场批改，当宣布分班结果。 　　除了蒋乔自己，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还有两个，这两个师兄都被分到了英语班。九人里面四人被分到英语班，剩下五人就被分到了日语班。 　　分班结果出来了，除了教务老师其他老师都离开了，接下来教务老师给大家分教材。然后带着蒋乔他们上了三楼的一个小教室。 　　教务老师将门打开，说道：“里面有十个位置，你们自己挑位置坐。平时除了上课，你们可以在这里学习，这个位置可以供你们用到毕业，这可是只有研究生才有的待遇。” 　　十人里面只有何悦和蒋乔两个女的，其他八个男看着都是三十多二十多的年纪。男同志都站着不动，看着蒋乔和何悦。 　　戴着圆眼镜的薛鲁平说道：“你们两位女同学先选吧。”能进到这间研究生学习室的都是佼佼者，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 　　蒋乔不客气选了最里面靠窗的一张桌子，何悦迟疑了一下，选了蒋乔旁边的桌子。 　　大家把东西放在自己的专属桌上，便聊开了。 　　微胖的徐刚冲蒋乔说道：“蒋乔同志，你居然精通英语和外语，可把我们吓呆了。” 　　何悦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蒋乔以后你可得好好教教我英语。” 　　薛鲁平出声说道：“大家觉得太生分了，以后可要相处三年呢。这样吧，我们说说具体的个人情况吧，增进一下相互间的理解，排一下长幼顺序，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 　　“我先说，我叫薛鲁平，薛仁贵的薛，鲁班的鲁，水平的平。28岁，吉林人，以前是无线电厂的技术员，已婚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接着大家就按着薛鲁平说的句式介绍自己，轮到蒋乔时，蒋乔语气平缓说道：“蒋乔，老蒋的将，乔木的乔，十六岁，京市人，以前是一名图书管理员。” 　　杨涛海惊呼说道：“你们做图书管理员的都这么牛的嘛！” 　　其他人也都惊讶于蒋乔的年纪和非科班出身。十人中，年纪最大的是计算机系的叶东，三十五岁，在中科院的计算机所工作，但那边竞争太激烈，只能舍近求远报考清大。 　　何悦惊讶说道：“蒋乔你应该是全国年纪最小的研究生吧。” 第207章 　　薛鲁平的亲爹是京大的数学教授,自然是消息灵通的，他开口说道：“不是，年纪最小的在隔壁京大，是一个政治经济系的研究生。” 　　同为本地人的岳宏不高兴说道：“隔壁居然将最小的大学生和研究生都抢了过去。” 　　蒋乔垂眸掏出挎包里的文具放在抽屉里,心想,最小的大学生说的是乌宝珠吧,最小的研究生自然是韩修了。 　　薛鲁平随口安慰道：“年纪最大的研究生也在隔壁呢。” 　　大家的课表不同，但周一的第二节 课都是偏微分课,去二教的大阶梯教室跟其他理工科专业的研究生一起上，用的还是与时俱进的英文教材。 　　何悦是坐蒋乔的自行车后座过来的,自然是坐在蒋乔旁边,其他没有自行车的学院师兄让两位先到教室的师姐妹帮忙占位置。 　　蒋乔和何悦答应了，占了四排最中间的一列位置。 　　何悦翻着数学教材，愁眉苦脸说道：“我连微积分都没弄明白呢，什么极限啊,导数啊一知半解，这会要学听都没有听过的偏微分了。我底子没有,能听的懂吗？” 　　蒋乔缓声安慰说道：“可以课后自学微积分。” 　　何悦一个劲的叹气,不止何悦一人,教室里满满当当的研究生,正式上第一节 课,就受到了暴击，紧皱眉头一通乱翻天书。 　　没有想到更大的暴击还在后头呢,教学的教授一开口，就表扬了前来提前学习偏微分的四位本科生,其中一位还是无线电系的小师弟呢。 　　一连上了三节偏微分课程,即使食堂开放了,一下课大家都没有立马跑出教室奔向食堂打饭，而是围着教授问问题。 　　见蒋乔坐着不动，何悦问道：“乔师妹，你不去吃饭啊，问问题的人这么多，可以课后去数学院问嘛，不用急在一时。” 　　蒋乔上课时一点笔记都没记，何悦以为她一点也听不懂，留下来要跟教授讨教。 　　蒋乔抬头说道：“何师姐，你先去食堂打饭吧，你下午不是满课吗？” 　　何悦急忙说道：“那我先走，唉，我帮你打饭吧，等一下你去六号楼304取。” 　　这个时候，清大所有的学生食堂是没有桌椅的，学生只能站着吃饭，这也是全国独此一家了。不愿意站在食堂里吃饭，可以打饭回来宿舍吃。 　　蒋乔摇头说道：“不用了，何师姐，我回住处吃。” 　　何悦一拍脑袋，说道：“瞧我忘了，你就住在这附近。那我先走了。” 　　蒋乔坐着等着，等围着教授的最后一个研究生离开了，蒋乔走了下去，礼貌说道：“孙教授，我想问一下，偏微分这门课能不能免修？” 　　生是理工人，死是理工魂，这些大学数理知识无论是初级的还是高级的，她已经学过好几百遍了，那是刻骨铭心啊，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学一遍，所以她争取除了专业课外，数理基础课全部申请免修。 　　教授讶异的看着蒋乔，沉吟一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你要通过考试。这样吧，我出卷子，周五你有时间到数院来找我一趟，要是你通过了考试，我就跟教务处那边说一声，你以后可以不上我这门课了。” 　　大学才开始正常招生两年，老师对学生都是呵护的，所以大牛教授都会给本科生上课，将所有的知识倾囊相授。 　　加上这两届的学生太特殊了，从年龄、学历和个人经历都差异很大，所以老师对学生都很包容，可以说是因材施教了。 　　跟教授谈好，蒋乔连忙骑着自行车出了校园，小吃店出现在视野时，站在小吃店门口那颗老槐树底下的韩修也一同出现在视野里。 　　韩修从自行车后座上起来，问道：“你们上课上到这么晚的吗？” 　　蒋乔一边弯腰锁车，一边回答道：“不是上课晚的事，等一下我跟你说。” 　　韩修走向点菜窗口，说道：“上课真的很容易饿，我现在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韩修上午上的也是三节高数课，教授说得慷慨激昂，一教室的研究生听着全神贯注，生怕一不留神分了心漏过一点，就再也听不懂了，所以连两个课间都没有休息。 　　蒋乔说道：“我也觉得比平时饿，那我们多点点。” 　　要了两碗优质豆腐脑和两碗四两的炸酱面坐下。 　　蒋乔拨动调羹，将豆腐脑上面的白糖搅拌均匀，明明是京市人口味更倾向于加了卤汁和油辣椒的咸豆腐脑，但她和韩修就是爱吃甜口的。 　　一坐下，韩修先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也进行了英语分班考试啊？” 　　蒋乔头也不太说道：“对啊，你去上了日语班？”虽然是疑问句，但以韩修现在的英语水平再去上英语课就是在做无用功了。 　　韩修耸耸肩，说道：“本来老师是让我去学日语的，但我莫名的就是不想学日语，所以我跟老师说，我想去学德语，老师同意了。” 　　韩修是个敢于表达诉求的人，他对人都没有畏惧情绪，无论那个人是何种身份何种地位。 　　蒋乔说道：“那挺好的，我也没有去学日语。” 　　学校为什么非得让学生从英语和日语中二选一，还不是英语最通用，日语里面有很多汉字最好学。 　　韩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老师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能不能找到德文学习资料。” 　　蒋乔默默听着，也没说她会，可以教他。进了大学，韩修应该学会自主学习，自己收集资料了。 　　豆腐脑搅拌后，蒋乔抬头说道：“你上午的也是数学课吧，难不难？” 　　韩修点头说道：“学的统计学，不难，教授讲的我基本之前都会了。” 　　这些年韩修除了学习经济学知识外，也没有放下数学的学习。什么线性代数、统计学、运筹学、随机分析等金融数学知识在蒋乔的有意引导下，学了个遍。 　　蒋乔低下头，随口说道：“除了专业课外，其他的课我都申请了免修。” 　　韩修愣了一下，惊讶又欢快说道：“还可以申请免修啊，那我也试一试。” 　　韩修的行动力很强，下午上晚课回来跟蒋乔说道：“我一个师弟父母是外交官，他有办法搞到德文学习资料。蒋乔，你给我钱吧，我拜托师弟帮忙买回来。” 　　蒋乔边将莴苣的叶子掰下来，边语气随意问道：“要多少？” 　　韩修削莴苣的动作停了下来，给蒋乔报账说道：“两台卡西欧计算器、两台收录机、还有不少德文的磁带和书，一共一千六百七十四块。” 　　韩修没有多报一分假账，一台三洋牌四喇叭收录机就要530元了，磁带也不便宜，一盘空白磁带五元，录有东西的一定更贵。 　　蒋乔也没有惊讶，脸色平和说道：“明天出门前我把钱给你。” 　　小笔的稿费取出来后，她没有立马存进银行里去，放在空间里攒着，到达了一定数量在去存，空间里的钱足够掏出一笔来给韩修了，能少跑银行一趟。 　　蒋乔心里的小钱可不是真的小钱，她每周往国内最具权威的三家文学杂志投一篇短篇小说，一篇三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像《收获》这样的顶级文学杂志，就能给蒋乔高达两百多的稿费。 　　晚饭非常简单，蒸了八两的米饭，等米饭夹生了，开了一罐凤尾鱼罐头全部倒进去，同时还放下莴笋片，在焖五分钟再把莴笋叶子放下去，关火让锅里的蒸汽将莴笋叶烫熟，淋上麻酱、香油、香醋和酱油调好的酱汁，一顿美味又营养的简餐就做好了。 　　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始了，蒋乔和韩修都不需要怎么适应，就习惯了每天五点半起床洗漱后锻炼身体，然后骑车出门吃早餐去上课。 　　中午回来吃午饭，休息后再去上课，下午回来去农户摆出来的菜摊子上买一小把新鲜蔬菜，做一顿方便快捷的简餐，吃完后学习，然后洗澡上床休息的日子。 　　日子就这样过了四天，还没等蒋乔和韩修周六回家呢，蒋维均就来给他们送东西了。 　　自行车一驶进巷口，蒋乔就看到了自家房子门前的吉普车。 　　韩修看清了车牌，高兴说道：“是韩叔叔的车。韩叔来了！” 　　两人都同时将自行车骑快了，两家长辈手里是有这两栋房子的钥匙的。 　　蒋乔一进门便看到蒋维均从厨房出来，语气透露着那么一点高兴说道：“爸，你怎么来了？” 　　蒋维均先是认认真真看了他们，看两个孩子有没有廋了，然后指着八仙桌上的东西说道：“我来给你们送东西。” 　　原来宋舒敏上完第一天的研究生课程后，回到家就跟蒋维均说了，学习太费脑了，一天下来饿得非常快。 　　两人就担心蒋乔和韩修饿肚子了，花了两天时间备齐了一大堆方便营养又有顶饱的吃食，打包后让蒋维均开车送过去。 　　蒋乔查看八仙桌上那一摞东西，大纸箱里装着各种各样的肉罐头，鸡蛋糕、麦乳精、奶粉、浓缩果汁、饼干糖果、猪肉脯、红薯干、核桃芝麻粉、牛肉干还有一大筐生鸡蛋。 第208章 　　一天上课和学习十几个小时确实很容易饿,虽然有空间在，但空间里面的东西不好带去学校，饿的时候拿出来吃。她爸带来的东西都能用上。 　　蒋维均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放，你们两个先把东西安放好吧。” 　　蒋乔说道：“不急,爸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先去巷口的小吃店吃饭,东西之后我再和韩修收拾。” 　　三人出门前，蒋乔还顺手从纸箱子拿了一瓶茄子鱼块罐头。 　　小吃店没有炒菜卖,这些天她和韩修都是靠肉罐头续命，附近倒是有一家肉店,但炒菜太麻烦了,学业也太紧张，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弄。 　　了解完蒋乔和韩修这几天的情况，吃完午饭蒋维均就打算开车回去了，蒋乔还顺便让他把厨房里的面粉带走。就目前的忙碌程度看来,面粉根本用不上。 　　出来晾抹布的李芳华看见隔壁院子的蒋维均，笑着打招呼,“蒋叔叔。” 　　蒋维均惊讶了一下,然后笑道：“许老师平时也住在这里？” 　　许师娘闻声从里面出来,边走边扬声问道：“芳华,谁啊？” 　　李芳华朝里笑道：“干妈,是蒋乔的爸爸来了。” 　　这一片住的都是有见识的人，听见了汽车声,没一个好奇出来瞧一瞧的，所以许文清和黄玉瑛都没有发现蒋维均。 　　听到李芳华这么说,许文清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其实开学第二天,蒋乔和韩修就和他们碰面了,不过彼此都没有走近的打算，只简单的相互打了声招呼。 　　黄玉瑛笑着问道：“蒋师长怎么来了？” 　　蒋维均回答道：“孩子第一次离家上学，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黄玉瑛抬眼看着旁边的蒋乔，心道，蒋维均可真疼闺女，不过转念一想，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怎么疼也不过分，就像她和老头子对芳华这孩子也是疼惜不已。 　　许文清语气淡淡并不热络问道：“蒋师长吃过饭了吗？” 　　蒋维均笑道：“吃过了，正要回去呢。” 　　两个孩子没有告诉他李芳华就住在隔壁，可见相互之间相处得不这样，既然孩子都保持距离了，他也不会想要交好许家人。 　　目送蒋维均开车走后，蒋乔和韩修冲隔壁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回屋休息了。 　　等隔壁的房门关门了，黄玉瑛和许文清对视一眼，隔墙有耳在这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方便说出来。 　　李芳华原本是南方一个省会城市的人，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是排在中间最不受宠的孩子，十三岁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去农场插队了。 　　在农场时，多次向许文清和黄玉瑛伸出援助之手，李芳华帮忙年迈的两人干活，私底下许文清教李芳华知识。几年相处下来，三人的感情越来越深，跟亲女儿没什么两样了，于是便认了干亲。 　　许文清和黄玉瑛之所以落难，是因为受到亲生的四个孩子的背叛，回城后直接跟那四个白眼狼断绝关系，心里只认定了李芳华这一个干女儿。 　　77年中回城时，李芳华都二十一了，许文清和黄玉瑛就想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最好的人选无疑是最亲近的顾家的二儿子了，可李芳华私底下拒绝了老两口的好意。 　　虽然是李芳华先不愿意的，但得知顾母想要把蒋乔说给二儿子，老两口到底意念平。蒋乔不过是有一个好出身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家孩子啊，顾母就这么高看她。 　　韩修看着蒋乔的头发，惊讶问道：“你怎么不扎辫子了。” 　　蒋乔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说道：“扎辫子太麻烦了。” 　　这个时代女性的发型只有两种，“胡兰”短发和扎两条辫子别在后面。其他的发型是不被允许的，但现在风气好起来了，开学都好几天了，蒋乔就扎了一个低马尾，虽然标新立异，但也不至于受到批判。 　　星期五早上第一节 大课是模拟电路，蒋乔一进教室，教室里的女同志注意到蒋乔的发型。 　　等蒋乔在何悦旁边坐下，何悦盯着蒋乔的低马尾问道：“乔师妹，你怎么弄这个头发？” 　　蒋乔说着一样的回答道：“扎辫子太麻烦了。” 　　要将辫子扎紧实平顺起码得耗费几分钟，要是你的手不巧，弄半个小时也是常事。扎马尾只需要将头发梳起来，然后用发绳绑好。 　　何悦心动说道：“那我以后也学你这样弄头发，你是不知道，时间根本不够用，学英语，补本科的数理知识，我恨不得能分出一个自己来。” 　　讲课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了，蒋乔提醒说道：“老师来了。” 　　教授模拟电路的老师是学院的老师，两节课上完了，蒋乔也不急于找老师谈免修的事情，起身收拾课本快速走出教室，奔赴下一个教学楼上操作系统课。 　　匆匆下了楼，蒋乔打开自行车锁后，朝一边动作慢点的何悦说道：“何师姐，我先走了。” 　　何悦接下来也有课要上，是专业小课，自然是要和蒋乔分开走的。 　　除了蒋乔，其他九人都是带薪上学的，一个月拿着好几十块的工资，即使结婚生子了，也是双职工家庭，孩子也只有两三个，负担不是太大。 　　学校太大了，经常上课的几个教学楼之间骑车都要十五分钟了。刚开始大家都没有准备，没有从家里带自行车过来或者买一辆自行车。 　　一辆自行车的花费不过他们两三个月的工资，即使自行车票难弄，也可以买不要票的组装车。更牛的可以去五金交电店买零件回来自己组装。于是，短短不到一周，其余九人纷纷都成为了有车一族。 　　下午没课时，蒋乔就去了数学学院参加了两门的免修考试，一门偏微分，一门离散数学。考试时蒋乔受到了超级VIP的待遇，一人独享一个考场。当场考完当场批改。 　　老教授拿着满分的试卷，眼睛饱含期待盯着蒋乔看，挖墙脚说道：“蒋乔同学要不要转到数学专业来，学计算机太浪费你的数学天赋了。” 　　蒋乔摇了摇头，礼貌的谢绝了老教授的厚爱，自己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她的数理水平可不敢去念纯数学、纯物理专业。 　　老教授非常可惜说道：“你通过了免修考试，我会跟学院的教务处提的，下周你就可以不用来上课了。” 　　免修考试都通过后，还没到四点，蒋乔直接骑车回了学院，准备在学习室待到五点再离开。 　　学习室安安静静的，有几个人在里面伏案学习，蒋乔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四点钟一到，学习室仿佛一下子动了起来。大家约着一起去运动场上锻炼身体。在清大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口号，“健康为祖国工作五十年”，大家实行起来都不遗余力的。 　　何悦转身朝着蒋乔问道：“乔师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羽毛球？” 　　蒋乔抬头说道：“我不太喜欢运动。”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何悦已经知道蒋乔的家庭条件非常好了，要不然没有带薪上学的蒋乔，怎么能生活这么滋润。 　　自行车和手表一样不缺，每天还带着昂贵的吃食加餐，甚至父母为了方便她读书，专门买了房子当宿舍用。 　　一看蒋乔就是没有吃过苦的，何悦也没有强求蒋乔一起打球了，起身准备去找室友一起打。 　　这个年代无论学识身份怎么样，大家都没有隐私意识，问别人的家庭情况不是一件失礼冒犯的事。 　　何悦倒筒子般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如数告知蒋乔，然后又问起蒋乔的家庭情况，蒋乔也不好什么也不告诉她。 　　周六下午在学校大礼堂举行了隆重的研究生开学典礼，不仅学校的前几位领导来了，上面也有大领导来发表讲话。 　　开学典礼结束后，蒋乔在西门等韩修。 　　京大的研究生开学典礼也是在今天，两人约好了开学典礼后在西门碰面，直接骑车回家，不回房子那边了。 　　迎着夕阳的余晖，人连同车在马路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蒋乔看着道路两边的菜地，问道：“免修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韩修说幸运也幸运，说不幸运。幸运的是，韩修这学期只需要上两门高数课，不用像蒋乔一样还要上电学课。不幸运的事，韩修的专业课没有教材，上课时用老师油印出来的讲义。 　　要知道，京大经济系的各位学术泰斗出的讲义可是各有风格，遣词造句也各有特色，韩修有时候看着讲义根本不知道上面讲的是什么东东。 　　每次上专业课小课是整个教室就韩修一个学生，他可是受到了各个学院老师全方位的关照，谁能有他的待遇，学术大牛一对一教学。韩修不止跟蒋乔一次抱怨过，上天能不能给他派个师兄师姐来。 　　韩修回答道：“只要下周通过免修考试了，我以后就不用上数学课了。” 　　蒋乔心想，看来下周两人都可以将免修的事情搞定了。 第209章 　　进了大院门,路上的家属纷纷热情的问道，哟，蒋乔和韩修回来啦，做研究的感觉怎么样啊？ 　　韩修哭笑不得,他们现在的水平那可以上手做研究了,至少得学好专业知识再说吧。 　　面对这样啼笑皆非的问题,蒋乔和韩修也没有去纠正她们，只说一切都好。 　　经过韩家小楼前,蒋乔直接和韩修停了下来，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 　　之前说好了, 第一周放假回来,两家在韩家聚个餐。 　　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色和碗筷了，听见车链的声音，坐着的几位长辈赶紧起来走向客厅门口。 　　韩修大声笑着说道：“我和蒋乔回来了。” 　　李红英拉着两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好一会，说道：“快坐下,饭都做好了。” 　　张阿姨周日也是休息的，周六中午她要回家到了周日晚上才会回来。所以菜色都是李红英和宋舒敏准备的,也没多费功夫。 　　东单菜市场售卖盘菜,有荤有素,切好洗净,搭配好了盛在盘里,买回来直接下锅就行。宋舒敏中午没课了，直接去买了一顿半成品的菜回来。 　　韩山河温和问道：“这一周过得怎么样啊？” 　　蒋乔回答道：“挺好的。” 　　宋舒敏佯装不满冲着韩修说道：“年年你来说,说具体点。” 　　韩修笑道：“真的挺好的，老师和同学人都很好,没有发生什么矛盾,还有专门的学习室。我们系就我一个研究生,蒋乔专业就三个。住在学校外面，不用跟人抢食堂、澡堂和厕所，日子过得跟在家里一样。” 　　李红英笑道：“还是舒敏想得到，在学校附近给孩子买房子住。” 　　宋舒敏笑笑说道：“那学习呢？难不难？我导师招了五个研究生。都不会英语，专业教材用的还是英文教材，可苦了我等大学学俄语的研究生了。” 　　“还是当初你们两个的功劳，劝说我去考英语，学了大半年的英语，起码不用像他们一样要从ABC开始学英语。” 　　这年头有工作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而铁饭碗中有一些工作又被称之为金饭碗，“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就是四个金饭碗的职业。 　　所以考医科的研究生特别多，因为评职称时学历是很重要的一项。研究生多了，就采用了导师制，像蒋乔和韩修根本没有分配导师，系里的全部老师都是他们的导师。 　　蒋乔回答道：“我和韩修还可以应付，课业还不是太难。” 　　李红英舒了口气说道：“年年爸爸专门打电话回来，叮嘱你们两个要好好学习。” 　　现在的大学可是严进严出，毕业标准很严格，韩从文可是非常担心天赋差的蒋乔和韩修毕不了业。踩狗屎运考上了研究生，怎么说也要将毕业证书拿到手，才不亏啊，这是韩从文的想法。 　　吃过晚饭后，蒋乔一家三口就回去了，自行车干脆留在了韩家的院子里。 　　回到家后，没多久，赵雅柔就过来了，送来一大捧冬枣，蒋乔和她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校园生活。 　　相比于赵雅柔，周鹏飞就和他们渐行渐远了，连蒋乔和韩修考上研究生都没有走过来道贺一声。 　　在家的一天时间匆匆而过，因为韩修周一早上第一节 就有课，所以周日吃过晚饭后，两人就得返回学校那边的房子。 　　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爱心包裹，里面全是水果，苹果、香蕉、梨、枣子、橙子、橘子，逮着劲吃吃个两周都没有问题。 　　即使没课，蒋乔也会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学院的学习室，直到下午五点才离开学校。 　　之前大家都带着各自的家乡特产到学习室分享过，蒋乔没有准备有特产，只好带着蒋维均送来的零食去学习室。 　　但大家都只吃了几根不金贵的红薯干就作罢了。周一早上蒋乔特地带了十个苹果去学习室分享。 　　位置在门前的薛鲁平见蒋乔进来了，放下茶缸，笑道：“乔师妹，早。” 　　蒋乔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边说道：“早，薛师兄。” 　　说着，将苹果放在他的桌面上。 　　薛鲁平看着桌子上那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笑道：“乔师妹这怎么好意思呢。” 　　之前分享的特产都是不值钱的吃食，知道蒋乔大方，但他们也不会占小师妹的便宜。其实大家也不差钱，不过刚开始都不熟，没有那个必要拿太贵的东西来分享。 　　蒋乔没有说话，往每一张桌子上都放了一个苹果。经过一周的相处，彼此之间都没那么生分了，在位置上的人跟蒋乔道谢后，没有太过于客气就把苹果收了下来。 　　何悦拿到苹果后，立马拿出兜里的手绢来擦擦，就大口大口的开啃了，边吃边说道：“我一吃这个苹果，就知道是我们那边产的。我写信回去让我爱人寄一些过来，到时候人人有份，但分给乔师妹要多一些。” 　　徐刚笑道：“都亏有了两位师妹，我们真是有福了，你们是不知道数院和物理学院，都是和尚庙，没有女的。”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虽然说我们院比不上其他文科专业女同志多，但也不错了，好歹还有两枝花呢。” 　　大家一心二用，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一边说说笑笑。第一节 的上课铃声一响，大家就开始默契的不说话了，全神贯注看课本和资料。 　　高等教育中断了十一年之久，每个学生都非常珍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像一块海绵贪婪的吸取着知识的养分，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了。 　　整个校园昂然这一股向上的力量。每天下课后，图书馆、各自习室和宿舍楼里，全是埋头苦读的声音。 　　十点熄灯后，不少人打着手电筒学习。凌晨四点钟，小树林里全是背单词的人，教室里、林荫大道、花园小巷、池塘边都可以听到郎朗读书声。 　　图书馆开馆之前就要早早去排队，要不然抢不到座位。3区208教室十点之后不会熄灯，于是大大的教室坐满了通宵达旦的各系学生，争分夺秒生怕浪费了在清大的每一秒。 　　九点半时，自习室里开始有了细微的响动声，何悦敲了敲蒋乔的桌子，说道：“九点半了，该去二教上偏微分课了。” 　　蒋乔侧头，停下做作业的笔，语气平静说道：“何师姐，我申请了免修，不用去上这一门课了。” 　　何悦的嘴巴张成了O型，语气崇拜说道：“乔师妹，你居然连偏微分都不用学了！” 　　虽然大家嘴上多多少少抱怨老师直接跳过本科的数理知识不讲，但能考上清大研究生的人，学习能力怎么会差，私下自学得游刃有余的。 　　但一山比一山高，蒋乔可真是太让他们刮目相看了，不仅精通外语，连难度大的偏微分都已经掌握了。 　　坐在蒋乔前面的叶东转过来，语气迟疑问道：“小师妹，除了偏微分，其他的课你不会也免修了吧？” 　　九双眼睛齐齐看着蒋乔，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蒋乔淡淡说道：“除了专业课，其他课我都免修了。” 　　其他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知道蒋乔外语牛，但不知道蒋乔可以这么牛啊，牛得都可以让他们顶礼膜拜了。 第二节 下课响了，徐刚率先从惊叹中回过神来，大声说道：“各位，我们该走了，你们不想吃到，被教授抓上来解题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顾不上惊讶和佩服了，抓着上课要用的东西就往外走。 　　其他人走了之后，蒋乔动笔继续写作业，校外的时间她自有其他事情做，作业她都是留着在学习室写的。整个学习室安静得只有沙沙的笔声，窗外的秋光和林荫也一同沉静了下来。 　　下午上汇编课时，授课的唐盛来教授引着蒋乔、叶东和安宇三人到了东主楼系馆三楼的实验室。 　　偌大的机房里，只有角落里静静的停放了一台孤零零的DJS130。这是几年前由计算机系自行研发的第一台全国小型计算机。 　　可以说，清大的计算机系科研水平仍然停留在60年代前期，没有一个可用的实验室，没有一台好用的计算机，甚至没有一台电脑终端，计算机的使用者仍需要用穿孔纸带输入程序。 　　虽然系里的汇编课教学计划是教授PASCAL，BASIC，LISP等等高级语言，但空学理论知识，却毫无永无之地，可以说全国的计算机使用者都还在用二进制代码编写程序。 　　盛教授神神秘秘的捣鼓一番，这台古董计算机就忽然动了起来，然后他好奇的去看三位学生的反应，结果是三位学生毫无反应，一脸平静看着这台计算机，这让盛教授有些失望。 　　叶东在中科院计算研究所工作，安宇在国家计算中心工作，都是见过真家伙的，而蒋乔能让她吃惊的事情实在是微乎其微，就算一块天外陨石掉在她面前，她也会目不斜视绕过去。 第210章 　　盛教授拍拍手说道：“简单的编程你们应该都会了吧,十三条指令我都教过你们了，你们是研究生，自然不能跟本科生比，他们都大三才能上机,你们今天就可以上机编写代码了。以后你们可以随时上机房来进行实操,今天我先盯着。蒋乔你最小你先来,给两位师兄做一下示范。” 　　盛教授以为这话能让蒋乔变色，但结果再次让他失望了。 　　蒋乔神色平静,不慌不忙走上前来。虽然在这方面她确实是个新手，但开机顺序和十三条指令早已铭记于心。 　　先在一个像打字机的机器上往纸带上输入十三条指令,然后将打着一个个孔的纸带“喂”进读带机,让机器读频将打孔纸带上的代码指令读出来。 　　蒋乔第一次上机实操非常顺利，盛教授是知道蒋乔的工作经历的，一个从来没有从事过计算机工作的人，能有这一番表现已经值得赞扬了,不过为了避免蒋乔骄傲自大，盛教授并没有出口表扬她。 　　后面的两位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穿孔纸袋的质量不高厚薄不均,读带机械的带速也不稳,纸带读入是频频出错,叶东和安宇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伴随着读带机“嗒、嗒……”,总算将纸带侍候进去了，凉凉的天气两人都折腾得一脑门子汗。 　　安宇是个急性子,要不是有教授在这看着,他说不定把那纸带给撕巴撕巴咽进肚子里去了,读带机器吃不进去，自己吃总可以吧。 　　两位学生的手忙脚乱让盛教授心情愉快，他笑着安慰道：“系里已经向国家申请了外汇支票，一共花了21万美金，拜托MIT的李平教授购买了七台PDP-11型计算机七台，用的是八寸的软盘存储程序，有键盘还有屏幕，可以用Pascal编程，以后上机就轻松多了。” 　　安宇和叶东顿时面露喜意，要走科研路线的人谁喜欢纸上谈兵啊。 　　蒋乔心道，以这个时代购买国外科技设备的复杂手续，不知道她毕业之前能不能用上呢。 　　总的来说，第一次上机操作还是很顺利的。知道蒋乔三个上机后，教操作系统的李教授就给三人布置任务了。 　　将CP-M操作系统搞透来，将这个系统的汇编程序打印出来，在长长的程序纸上标出所有寄存器和存储变量，找goto句子，画上箭头，等等，至于有些内容没有教过，他才不管呢，没教过，教材不是都发了嘛，可以自学啊，这个异常繁琐的任务要在两周内完成。 　　韩修喘了一口气，然后朝里喊道：“蒋乔，出来帮帮我。” 　　蒋乔放下手里的菠菜，边拍手边走了出来。韩修的自行车车把两边都挂着两个大布袋子，后座上还绑着一个高高的大纸箱子。 　　韩修指着东西冲她说道：“托郭平京买的东西全在这了，本来他想帮我一起弄回来的，但我不好意思再次麻烦他。” 　　郭平京是京大政治经济系最小的本科生，去年以应届高中生的身份考上的，只比韩修大两岁，年纪相仿，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差不多，两人非常有共同话题，一下子就成为了朋友。 　　蒋乔把后座的纸箱子搬下来，装冰箱的纸箱子里面装的满满都是德语书和磁带。 　　韩修扶着车把，脚往后伸将脚撑踢起来，然后领着两个布袋子走进屋。 　　蒋乔直接将纸箱搬到了韩修房间里去，韩修跟在她后面。 　　解开布袋子，韩修将属于蒋乔的那一份递给她，一个卡西欧计算器，一台收录机。 　　蒋乔拿着东西，说道：“你整理整理吧。” 　　韩修拍了一下那一箱子德语学习资料，问道：“蒋乔，你要不要也一起学德语？” 　　蒋乔淡淡说道：“我会了，你好好学，我可以帮你进行对话训练。” 　　韩修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道：“蒋乔，进了大学后，我发现你最聪明了。” 　　京大的学生不仅个个聪明，老师一教就会，而且除学习外，在某一方面还有过人的天赋。 　　从音乐、舞蹈、文学、体育、书法、绘画、语言等各式才艺，到基础学科的超强天分，更何况系主任告诉韩修，政治经济系的本科生，高考时数学个个接近满分，数学好的人特意被调剂过来的。 　　一下子进入到了千帆进发的全国赛道的韩修是有点茫然无措外加一点失落的，他跟身边的人比起来，没有什么强项。 　　不过，韩修一向想得开，在学院一帮老师的高标准高要求教导下，那一点不良情绪很快就抛在脑后了。 　　为了答谢郭平京辛辛苦苦帮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还给带到学校里去。韩修从小吃店给他带了半个月的早餐。 　　本来用零食答谢也可以，但跟韩修年龄相差最小的几个小师弟平时可没少吃韩修挎包里的零食。 　　免修的事情下来后，蒋乔和韩修都在各自的学校里出名了。 　　两所学校汇集了全国的精英，高考状元一大堆，在这群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优越感的天之骄子眼中，高考状元也不算什么，顶多高考时总分比我高那么一点而已。 　　但蒋乔和韩修不一样，这是全方位碾压吧，每个人身边总有一两个在课业上领先一大截的同学，但也没有牛到可以一开学就免修除专业课外所有的课程吧。 　　蒋乔在学习室俨然成为了小老师，其他人有不懂的问题都来问她，无论是英语、大物还是高等数学，蒋乔都能给出通俗易懂的说法，让请教的人带着疑惑来，明明白白的走。 　　有蒋乔这么一条“鲶鱼”在，其他九条小鱼都更加奋力加快了游泳的速度，一个个早上六点钟前一定会出现在学习室里。 　　窗边的树叶变黄，日落时间越来越早。 　　何悦提着一大网兜的苹果发给大家，其他人分到了两个，蒋乔比他们多了一个。 　　叶东领着一叠的粮票进来，高兴说道：“各位发粮票和副食品票了啊。” 　　经过一致推选，老大哥叶东成为了学习室的室长，每个月月底都要去学校的相关部门领取学院研究生的各种票。面票、米票、粗粮票、糖票……，然后再用粮票去购买学校食堂专用的饭票。 　　岳宏开玩笑说道：“有了苹果吃，都不稀罕你的票了。” 　　叶东便□□边笑道：“不稀罕正好，你的糖票和米票我要了。” 　　米每个月只有8斤，糖只有半斤，而叶东是无锡人，每个月的米票和糖票都不够用。 　　岳宏猛的摇头，装腔作怪说道：“头可断血可流，白糖和大米饭一点都不能少。” 　　何悦看了好一会他们的笑闹，转过头来对着还在写操作系统课作业的蒋乔说道：“乔师妹，我跟你商量点事呗。“ 　　蒋乔思路还在算法题上，随意说道：“你说。” 　　何悦迟疑了一会说道：“都上了几周英语提高班了，我发现我记单词还行，可就是张不开嘴，我一个师姐，也不好意思找本科的小师妹练习口语，乔师妹你英语怎么好，我想让你当一下陪练。” 　　虽然蒋乔年纪最小，其他人都比她大了十来岁，可他们却不敢仗着年龄和阅历来压蒋乔。不仅仅是因为蒋乔的天资聪颖，还有蒋乔表现出的气度。 　　想想他们自己十六岁时是什么样子，蒋乔又是什么样子，十六岁的蒋乔跟一帮大龄研究生待在一起毫无违和，完美的融入了进去，甚至比他们更沉稳。 　　人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能培养出一个精通两门外语，提前学习了高难度的数理课程的孩子，这样的家庭一定不简单。 　　蒋乔顿了一下笔，抬头说道：“这样吧，平时我用英语跟你进行日常对话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两个都没课时，我也可以跟你到楼前的小道上练习。” 　　何悦忙不迭开心说道：“好啊。谢谢你乔师妹，下午我给你带一包金丝枣来。” 　　差不多一个月下来，大家都知道了彼此之间的作息规律，蒋乔每天早上八点来，中午十一点一刻走，下午五点离开学校。 　　这也是值得佩服的一点了，蒋乔从不在学习室多待一秒，还能如此优秀跟别人拉开老远的差距。 　　他们还在私底下讨论过，蒋乔会不会在家里挑灯夜战学习，但是蒋乔的作业和课本从来不带走，眼下没有一丝青黑，哪里像熬夜学习的样子。 　　一番讨论和观察下来，其他人更加心塞了，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以前他们才是甩开差距的那个好不好。 　　蒋乔将一些猪肉脯、饼干、鸡蛋糕分装出来，用油纸包好，放进两个挎包里。 　　一打开韩修的挎包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一封情书，蒋乔抬眼看着在院子里给水壶灌水的韩修，没有翻动那封情书，默默将挎包合上。 　　虽然现在审美主流是硬朗阳刚的长相，也许韩修不符合大众的审美，但你绝不能说他长得不好看，即使不喜欢玉面小生长相的人，也不可否认韩修即使不是最俊的那一个，但确实长得俊。 第211章 　　系里的小师妹都知道韩修的年龄,对一个小弟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外系的女同学不知道韩修的年纪，又听说过韩修免修的壮举，有些好奇的专门来经院看人呢。 　　这一看,韩修的名号更响了,会一口流利的英文,学习好智商高，又长得帅。十九二十出头的年纪,那一颗朦胧的春心很容易触动的，韩修收情书都收到手软了。 　　系里师弟和师妹知道不少外系的女生想要跟小师兄处朋友,那还了得,小师兄才不到十七岁，小小年纪连结婚年龄还不到，谈什么朋友啊，这是要辣手摧嫩草啊。 　　他们齐心协力将韩修的真实年纪宣传得全校皆知,这下可算消停了。没有外系的女生再来偷偷送情书给韩修了。韩修挎包里的这一封情书是漏网之鱼，一个年纪比韩修小半岁的女生写的。 　　虽然韩修跟蒋乔一样每天都带着挎包回来,但是从来不会打开的,所以他没有发现包里有情书。 　　在蒋乔盯了自己好几眼后,韩修摸摸自己的脸,疑惑说道：“我脸上有东西？” 　　蒋乔轻轻摇了摇头,有一点点迟疑开口说道：“韩修，你觉得学校的女同志怎么样？” 　　韩修随口说道：“挺好的,虽然她们是师妹，但年纪比我大,挺照顾我的。” 　　蒋乔心里摇摆不定,要不要跟韩修摊开来讲,他这是明显不开窍呢，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既然人还没有开窍，说明还没有遇上喜欢的人。 　　蒋乔含糊说道：“那就好，对了，我刚才在你包里发现了一封信。” 　　韩修惊讶了一下，微微皱眉低头翻找包里的信。掏出来后，放在桌面上，说道：“等一下我扔了。” 　　不扔的话难道给人送回去还是留着好好保存？ 　　虽然学校不主张学生谈恋爱，但也不会阻止，互相送情书在校园里很正常的一件事，发乎情止于礼，要是互相有好感可以相处，没有好感的话不回信就是了，也不会有太过于死缠烂打的人。 　　说完后，韩修吃了一口灌汤包，见蒋乔不说话，不由得开口解释道：“这挺正常的，师弟师妹都收过不少情书，有外系的，还有系里的。” 　　蒋乔点点头，神色平静道：“嗯，收到情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蒋乔一点也没在意，她这句话是随口附和韩修说的，却不知道韩修听到这句话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落知冬，一阵凉风吹过，萎黄的树叶禁不住风的摧残，飘落而下。 　　大家都有了自行车后，无论大课小课蒋乔就变成最后到达教室的那一个了。 　　蒋乔一进教室，何悦就冲她笑得神秘兮兮的，其他人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 　　蒋乔走到何悦旁边，淡淡问道：“何师姐，怎么了？” 　　何悦背着手，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而已。” 　　说着，何悦从后背递出一封信给蒋乔。 　　蒋乔极快的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接过那封信，说道：“谢谢。” 　　见拿着信坐了下来，完全没有看一眼的迹象，何悦催促说道：“这是好事了，乔师妹，你不高兴吗？有人仰慕你呢。你连署名都不看吗？” 　　其他人也暗中关注着蒋乔这边，蒋乔无奈的将信封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字，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再看一遍，字还是原来的样子。 　　何悦用调侃的语气轻声念道：“寄信人，一位仰慕者许某某，收信人蒋乔，啧啧，字如其人，字还挺好看，人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凭着信封上十几个字，蒋乔还不敢确定，她没有理会何悦的打趣，直接将信收进了挎包里。 　　等下了课，蒋乔避开人将信拆开了，开头便是，蒋乔同志你好！接下来就是一些含蓄赞美蒋乔的话了。 　　蒋乔看完内心十分无语，无论怎么样字体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书写习惯、走笔落势是不会变的。 　　韩修的字即使写得再歪歪扭扭，只要骨架在那，她就能认出来。行吧，不知道韩修在搞什么鬼，匿名许某某给她写了一封文采飞扬的赞美信。 　　蒋乔将信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借着挎包收进空间里。 　　蒋乔并没有拆穿追问韩修，甚至连收到信的时也没提一下，韩修也没有旁敲侧击的问蒋乔有没有收到信。 　　蒋乔以为韩修就这么抽风这么一回，也许是跟同学打赌输了，才会恶作剧给她写情书。 　　但两天后，在一次专业小课上，安宇含着贱兮兮的笑，递给她一封钱某某写给信时，蒋乔属实是大写的无语，韩修这是匿名写情书上瘾了是吗？ 　　蒋乔下定决心要当场住他一回，韩修无非是趁没课时，从京大骑车过来，偷偷在上课之前，放在教室的某一张桌子上。 　　韩修记住了她的课表，她同样也记住了他的课表。 　　于是在两天后，韩修某一时间段没课的时间，蒋乔提前去从学习室去教室守株待兔去。 　　何悦见状，想了一会知道蒋乔这是要去逮人，连忙起身同蒋乔一起去教室。 　　可惜蒋乔来晚了一步，当刚入教室时，一位穿着黑色棉袄带着大大口罩的年轻人从里面出来，与蒋乔对了个正着。 　　这位鬼鬼祟祟的某匿名人士脚步一顿，惊慌失措的与蒋乔对视一眼后，拔腿狂奔下楼。 　　何悦一惊后，兴奋说道：“这就是送信的人吧？” 　　蒋乔一转身看着楼梯，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韩修脚步匆匆的跑了，因为太过慌乱，中途还差点崴了一下。 　　见此，蒋乔身体往前倾，右手伸出去，一句“韩修”险些脱口而出。 　　蒋乔见韩修稳住了身形，接着快速跑动，看起来脚没有伤到的样子，收回手转头走进教室里，来到窗户边。 　　何悦拿起第二张桌子上的信，扬声说道：“乔师妹，刚才那个人一定是你的爱慕者。” 　　蒋乔没有回应，眼睛盯着楼下。 　　韩修飞快穿过林荫，斑驳的光晕在他身上跳跃，他急冲冲的骑上车，身后像似有一群狂蜂在追人。车子快速消失在长长的林荫道上。 　　蒋乔收回视线，接过信直接放进挎包里。韩修还挺会伪装的，连外套和自行车都换了。既然搞不清韩修意欲何为，那就听之任之吧，没有必要接着守株待兔。 　　蒋乔恢复了正常的去上课规律，其他人虽然好奇，但见当事人都无所谓了，他们也没有必要越俎代庖帮着蒋乔逮人。 　　接下来蒋乔收到信的频率下降了，一个月才会收到两封，当然这是后话了。 　　从教研室回来的薛鲁平小声神神秘秘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公派留学出国选拔开始了，选拔在我们学校和隔壁进行。” 　　美欧在科技领域不断取得新的突破，将一穷二白的中国甩得越来越远了，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高等教育都恢复了，就应该学习别人先进的科学技术了。 　　在6月底的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已经明确了要往外派出留学生的事情。 　　接下来确定了从全国各大科研单位抽调中年骨干到京进行选派，确定出国留学名额，然后进行统一集训，再将这一批人才送出国门深造。 　　杨涛海连忙热切问道：“有多少人参加选拔啊？出国的名额有多少啊？” 　　封建明打击他说道：“你别想了，都说了不会从在校学生中选人的。” 　　那可是美国，民主的灯塔，世界头一号强国，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人们对这样的国家总是向往的。 　　叶东抚一抚镜框，沉稳说道：“那可不一定，我们以前谁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考上研究生呢，今年不会从在校生里面挑选，说不定明年就轮到我们了呢。” 　　说完，叶东还寻找别人的认可，朝着蒋乔问道：“小师妹你说对不对？”同系的叶东和安宇叫蒋乔小师妹，其他人叫蒋乔乔师妹。 　　蒋乔将计算器放下，抬头说道：“大师兄说得有道理。” 　　蒋乔说话总是平缓的，慢慢的，没有什么语气的，但配上她各方面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学习能力，总是让人不由得信服她的话。 　　徐刚笑道：“要是有我能得到去美国的机会，我……” 　　急性子的安宇急忙问道：“你会怎么样？” 　　许刚摸着脑袋说道：“我一定大吃特吃，听说国外的牛肉和牛奶都堆成山了，吃不完就倒到河里去。” 　　何悦拍拍胸口，泼冷水说道：“去美国啊，我可不敢去，万一再那什么不是倒了血霉了嘛。” 　　何悦的话中之意，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燃起的兴奋一下子就熄灭了。 　　这万一去了，国家的路线又改了，就该倒大霉了，要么回不来连累全家，要么回来了又要戴帽子了。 　　日落黄昏，整条街道都飘散着饭菜的香味，隔壁传来的青椒牛肉味最为浓郁。 　　蒋乔一边挑着鱼刺，一边语气平常说道：“公派赴美留学的事，你知道吗？” 第212章 　　这是明知故问了,这种教育界和学术界的大事，而且选拔点之一就在京大，韩修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修点了一下头，随意说道：“知道啊。”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对此事没有任何想法,听过就算了,地球另一边离这实在是太远了。 　　蒋乔语气特平淡说道：“我准备提前一年毕业，然后到美国读博。” 　　当今世界,欧美在计算机等高科技领域和经济领域大为领先，华国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即使半个世纪后,在一些高精尖领域还落后着。 　　既然入了行，要想以后走得顺，出国深造是必然的。她还没有强悍到不需要别人的教导，靠着空间里的学习资料就能自学成才的地步,更何况核心技术和资料会随便公布出来嘛，只有先成为自己人才能接触到。 　　“啪唧”一声,韩修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蒋乔还嫌他受到的刺激不够大,又语气平平说道：“院校目标,我都找好了,就MIT吧。” 　　韩修猛地咳嗽起来,什么叫做就MIT吧！ 　　蒋乔好心的起来将他的水壶拧开递给他，温声说道：“喝口水。” 　　韩修仰头喝了水缓缓,然后眼神认真看着蒋乔，说道：“你认真的？” 　　蒋乔点头说道：“嗯,认真的,还是无比认真。” 　　韩修没有说话,捡起地上的筷子，走进厨房里，用开水烫了一会消消毒，房子里的东西一切从简，筷子只有两双。 　　重新坐下来，韩修若有所思，食之无味的嚼了几口米饭，然后抬起头来说道：“那我也出国，一起去MIT读博。” 　　外面的世界很大，虽然韩修有点恋家，但对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还是向往更广阔的天空的，而且蒋乔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去了。 　　韩修的回答在蒋乔的意料之中，她说这一番话的目的，也是想让韩修跟她一起出去，因为她出国的目的不仅在于求学还在于求医。 　　蒋乔说出自己的计划道：“研二第一学期，我们就向学校申请提前一年毕业的事。” 　　韩修被冲击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他迟疑问道：“我听说，今年派出国的人都是四十出头的人，即使后年，我们的年纪也还是太小了，恐怕选拔不上。” 　　蒋乔耸耸肩，问道：“你知道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学生是怎么到美国读书的吗？” 　　韩修脱口而出说道：“知道了，大部分都是走国际生自己申请的路子。” 　　说完，韩修呆若木鸡，声音轻得可以让风吹走，说道：“自己申请？” 　　蒋乔用讨论今晚吃什么的口气说道：“对啊，我们两个自己申请，流程我都一清二楚了。” 　　韩修为难说道：“可是我们没办法考托福，我的专业在美国属于商科，要申请到商学院读博的话，还要提供GMAT成绩啊。” 　　蒋乔不在意说道：“只要足够优秀，会破例的。我们多参加研究项目以及在权威的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 　　听着蒋乔的话，韩修想到了系里的陈教授，40年代初就在美国经济学顶级期刊《经济学季刊》发文章，去哈佛大学深造拿到博士学位后回国，至今无人能及。 　　韩修感觉一座泰山压在他背上力，他语气游移不定说道：“那我试试吧。” 　　校园林荫道上，像黄色蝴蝶一样的银杏叶飘落了一地，人们身上单薄的衬衫换成毛衣和厚外套。 　　路上的学生个个神色匆匆，整个校园弥漫在期中考试的紧张氛围中。 　　这个时间，清大已经开始提供暖气了，烧得比京市饭店还热。蒋乔穿着一件圆领深灰色长袖棉衫，坐在位置构思课程设计。 　　何悦背着一个面粉袋推门进来，然后快速把门关上，她将面粉袋放在地上，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学校在体育馆举行篮球大赛，学习室的其他人早跑去观赛了，只有蒋乔对此毫无兴致。大家都发现了蒋乔确实不爱动的，也不爱热闹。除了上课就是在学习室和机房待在。 　　蒋乔头也不抬，含糊的“嗯”了声。 　　何悦拍了一下桌子，示意蒋乔抬头看，等蒋乔抬头了，她拍拍面粉袋说道：“这是给你的，我们那边有名的香稻，这可是贡米，吃着可香呢。谢谢你这段日子陪我练习口语。” 　　经过这段时间每周六天四十五分钟的练习，何悦的口语水平进步很快，不再是“哑巴英语”了。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蒋乔每天抽出宝贵的时间陪她练习，于是找了一个英语水平相当的小师妹来组队练习。 　　那一袋子米大概有三十几斤，蒋乔也没假意客气，她说道：“那谢谢了，我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 　　何悦爽利一笑说道：“不用跟我答谢。” 　　大家都是有一定的社会阅历的人了，心态上会包容许多，来清大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人又少，也就没发生过什么摩擦，彼此之间都相处得平和，整个学习室的氛围非常好。 　　天擦黑，蒋乔洗漱完，见韩修还没有过来，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急慢慢跑去隔壁的房子。没有伸手敲门，直接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快步走到房门前，蒋乔这才敲门喊道：“韩修，韩修！” 　　里面传来了虚弱的声音，“蒋乔，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再睡一会。” 　　蒋乔是有房间的钥匙的，她心里不安说道：“我直接进来了。” 　　蒋乔推门进去，就看到韩修一脸气虚的样子躺在床上，神情憔悴得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 　　蒋乔立马走进了一些，温声问道：“你怎么了？” 　　韩修有气无力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心跳得太快了，头也发昏。” 　　研究生是不需要进行期中考试的，但韩修他特殊啊，整个学院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可不得全心全意下苦功夫培养。 　　本来在听了蒋乔未来的规划后，韩修就有了很大的压力，又来了一座期中考试的大山，韩修第一次产生了焦虑的情绪，只能通过疯狂的学习来缓解这种焦虑。 　　连续三天开夜车，差不多凌晨两点才上床休息后，今天早上韩修的身体发出了严重的警告信号。起床时，韩修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出来了，眼前发黑，下一秒随时可能昏过去。 　　一看这就是熬夜作死了，蒋乔从空间里拿出丹参含片和矿泉水出来，赶紧让韩修吃下。 　　面对一个病怏怏的韩修，蒋乔也不好说什么，她温声说道：“你睡吧，睡到自然醒，我去给你请假。” 　　韩修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现在的他宛如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他点点头，躺下闭上眼睛。 　　蒋乔轻轻走了出去，将两栋房子的大门关上，去附近买了用来遮人耳目的青菜和瘦肉回来，还顺带将牛奶取了回来。 　　将外面买的青菜和瘦肉包起来，收进空间里去。从空间里拿出上好的牛肉和生菜出来，切成细丝，用何悦上次给的香米熬一锅菜肉粥，粥熬好后，分出一大碗来收进空间里，剩下的蒋乔就着锅解决了。 　　快到八点的时候，蒋乔骑车去了附近的邮电局，给各自的学院的教务处打了电话，以家里人生病为由，给她和韩修请了一天的假。 　　假请好后，蒋乔搬了一张凳子进了韩修房间，边坐着看书，边守着他醒来。 　　夕阳渐渐西斜，蒋乔听到微微的呜咽声，抬眼望床头看去，果然是韩修醒了。 　　韩修一睁眼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蒋乔，意识一下子回笼，他摸起枕边的手表看了一下，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他没有和蒋乔说话，将头埋进枕头里，掩盖住自己的表情，闷声闷气说道：“已经下午四点了。” 　　蒋乔的语气很是温和，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修仍然没有抬起头来，捂着枕头说道：“睡饱了好多了，心跳的频率恢复正常了。” 　　蒋乔扯了一下被子，说道：“那你起来。吃点东西要不然低血糖。” 　　韩修腾地转过脸来，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说道：“以后我再也不熬夜了，早睡早起。” 　　蒋乔将边上的衣服递给他，细细观察他的脸色，淡淡说道：“希望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你没必要逼自己太急，只要按着正常步调走，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们已经比别人领先了一步。” 　　韩修一边套衣服，一边说道：“这不是大环境如此嘛，周围的人都在死命的学，我心里就发急，我以后不敢了。” 　　蒋乔提起凳子，说道：“去洗漱，我熬了牛肉青菜粥。” 　　蒋乔将两瓶牛奶、一盒大草莓、一碗牛肉青菜粥和一个三明治摆在桌子上，察觉到韩修从洗漱间出来了，便说道：“你喝粥的，我吃三明治。” 　　韩修边坐下边问道：“你早饭午饭都吃了吗？” 　　蒋乔语气随意说道：“吃过了，要不然我饿着肚子干等着嘛。” 　　韩修尝了一口粥，然后说道：“蒋乔，我给你织毛衣吧。” 第213章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韩修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熬夜学习，但不是说不要有压力，就能没有压力的，既然通过熬夜学习来缓解焦虑走不通,那就用其他的方法试一试。 　　蒋乔拆着三明治的包装纸,说道：“我们这周末就去买毛线,你给我织一件黑色的连帽毛衣，我给你做个样子,你肯定能学会。” 　　韩修长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打算给他织一件浅蓝色的连帽毛衣,织宽松点,起码能穿个三年吧。 　　蒋乔一到学习室，就被师兄师姐们关切的问候。 　　何悦关心问道：“乔师妹，你家里人没事吧？” 　　蒋乔回答道：“没事，谢谢大家的关心,只是感冒发烧，没人照顾,我只好请假了。” 　　何悦松了口气说道：“那还好,我还担心是什么大病急病呢。” 　　韩修的期中考试成绩让各位老师很满意,自己本人心里的压力也少了一点。 　　周日蒋乔果真去买六斤的毛线回来,还买了一把小提琴。是时候给韩修找找新的爱好了,要不然他非得作进医院里去。 　　天越来越冷了，这天蒋维均过来送过冬的被子。 　　蒋维均再三问道：“这被子够吗？要不要我再拿几床过来。” 　　蒋乔再三回答道：“够了,爸爸，您去给我妈送被子吧。” 　　学校房子这边没有暖气,冬天都是烧煤炉子过冬。蒋乔不想烧煤炉子,不安全气味也不好闻,还得起夜添新煤。 　　于是韩从文得知情况后，找渠道买了澳洲产的羽绒被和毛毯寄回来。床上铺上一层褥子，再铺上一张八斤重的棉被，晚上睡觉时，盖着两层的厚毛毯，外面再盖上羽绒被，头上戴着线帽，即使深冬也不怕被冻着。 　　蒋维均见闺女一脸的不容分说，深深觉得养闺女真的很操心，他叹了口气，带着一些不放心开车去给孩子她妈送被子了。 　　等汽车的尾巴不见了，蒋乔转身问道：“中午吃什么？” 　　韩修边往屋里走边说道：“就吃烫菜。” 　　韩修口里所说的烫菜，其实就是麻辣烫。天冷了，就喜欢吃些汤汤水水热热的东西。蒋乔有一段时间没有蒸饭了，中午吃得都是烫菜。 　　备一些牛肉、羊肉、猪肉、大白菜、面筋、冻豆腐、粉条、千张、土豆，可以一次性备齐好几天的量，要吃的时候清水下锅煮熟，然后加入各种调料搅拌入味，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早上还是去小吃店吃，晚饭就在学校食堂吃了，因为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学习好几个小时太冷了，特别是手，即使带着加绒的羊皮手套也会冻僵。 　　所以两人说好了，晚饭直接在学校食堂吃，在学习室待到十点再回来，回来之后立马洗漱睡觉。 　　至于冬天的洗澡问题是怎么解决的，两人只能将就将就了，每周三晚上蒋维均都会来接两人回家一次洗澡。 　　韩修想想这段时间的悲催日子，不知人间疾苦说道：“读研究生真辛苦，我现在马上就想毕业了。” 　　韩修说话时，李芳华穿着一件淡紫红的羽绒服从屋里出来，笑着问道：“韩修在说什么？” 　　韩修学了德语的语法和单词后，就要求蒋乔日常使用德语跟他对话了，所以在只有两人对话时，说的都是德语。 　　蒋乔回答道：“他说想快点放假回家待着。” 　　李芳华拿起墙根底下的一棵大白菜，似随口笑着说道：“也是，你们一定过不了冬天没有暖气的日子。” 　　话里带刺，似是而非，蒋乔和韩修都不在意，走进了屋里。 　　韩修放着德语磁带，见缝插针学习了起来，边听还边织着毛衣。 　　半锅水沸腾了起来，蒋乔依次放下食材，等最后放下的大白菜熟了，再放下调味料搅和开，关火整锅端了出去。 　　不用蒋乔吩咐，韩修非常自觉的起身，进厨房拿碗筷。 　　滚烫热乎的烫菜下肚，即使屋子里没暖气，也不觉得寒冷。 　　等韩修一觉醒来，变天了，乌云遮日，黄山漫天张牙舞爪的肆虐。 　　房门一打开，蒋乔就冲韩修扬了扬手里的白色厚纱布，说道：“来把这个戴上，要是别人问，就说你右眼得了红眼病。” 　　开学之前，两家长辈就考虑过沙尘暴天气，韩修要上学还是请假？后来经过劝说，李红英才决定让韩修试试沙尘暴天气出去，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不请假了。 　　能不请假当然是最好的，研究生的学业不同于图书馆的工作，老是请假也没什么。要是韩修读研期间老是请假，李红英都担心能不能毕业。 　　何悦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担忧问道：“这种天多吗？我都没有什么准备，还是室友好心借我一个白纱口罩。” 　　蒋乔回答道：“今年还算少的了，你将口罩，耳罩准备好准没错。” 　　何悦点头说道：“等不扬沙了，我就坐公交去百货大楼买。” 　　薛鲁平看着前面的蒋乔，朝着叶东和安宇说道：“你们跟蒋乔同一个系一定很有压力吧。” 　　叶东意味不明的看了外系的几个人一眼，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有没有压力，等会你就知道了。” 　　这是一次大实验课，学院的研究生全部一起上机，分别设计一种加压器的反馈系统程序。 　　正常的程序设计是这样的，先将程序写在纸上，然后将程序用纸带打出来，在丢进读卡机里读出来，进行程序的测试运行。 　　蒋乔则是直接跳过了在纸上写下程序那一步，直接进行打纸带孔了，而且程序一次成功运行，让其他人目瞪口呆。 　　要知道上机编程可不是一件易事，任何一个语法或者逻辑的错误，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标点符号都会导致上面的过程重复一遍，而不是哪里错了在哪里改就行。 　　找错也不简单，直接看纸带上的一行行小孔来找错，那小孔密密麻麻，眼花缭乱，看着都让人眼睛酸疼。 　　何悦狠狠瞪了蒋乔一眼，说道：“蒋乔，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叶东直接朝蒋乔挥手，说道：“小师妹，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站着了，影响我们的心情。” 　　实验课没有老师带教，全靠自觉，将实验完成。 　　蒋乔拿起自己的挎包说道：“那我走了。” 　　何悦非常嫌弃说道：“走，赶紧走，你留下来就是气人的。” 　　蒋乔走后，岳宏问叶东，“叶师兄，乔师妹的编程水平怎么样？” 　　叶东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有蒋乔这个水平，我早就评上研究员了，还来考什么研究生啊。” 　　叶东就是为了能快点升职加薪，才跑来进修考研究生的。 　　何悦感叹说道：“乔师妹的脑袋瓜子怎么长的，难道父母都是高智商的科学家？” 　　叶东摆手说道：“不说小师妹了，赶紧把实验做完，要不然食堂都没饭了。” 　　十二月，历史性大会，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明确废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从此无数人脱掉了思想包袱，在崭新的历史阶段里，力争上游，国内进入了波澜壮阔的新时期。 　　雪花纷纷扬扬的下，西风凛凛，屋檐挂着冰锥子。 　　蒋乔一骑近巷子口，听到寒风夹着帕格尼尼的《钟》传进耳朵里去。 　　再骑了一段路，小提琴声突然中途变调，变成贝多芬的《G大调浪漫曲》，一曲没有拉完就变成另外一支曲子，韩修拉小提琴就是这么随心所欲，反正他拉小提琴就是为了解压的，当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韩修听到院子里的车铃声，放下小提琴，走进厨房，将煮好的一锅饺子端出来。 　　蒋乔解下围巾和手套，说道：“老师临时有事找我。” 　　韩修边舀出饺子，边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蒋乔含糊说道：“学业上的事。”今 　　年寒假期间学院要派代表团赴日本进行学术交流，为期一个月，有一个学生名额，论实力和日语水平，这个名额毫无异议落到蒋乔身上，但蒋乔给拒绝了。 　　韩修质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能有什么学业问题？” 　　蒋乔回答道：“人无完人嘛，遇上严格的老师，一定会给你找出问题来。” 　　韩修没有多想，说道：“我进了农村改革课题组，寒假没了，恐怕整个寒假都要忙这课题。” 　　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无疑是有了很多好的机会。十年的人才断档，出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情况，要是在往后退二十年，韩修哪怕是京大的博士也没有机会进到如此重量级的课题组里面去，现在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蒋乔说道：“好事啊，直接参与顶层设计。” 　　韩修有些不确定说道：“这个项目应该够格了吧。” 　　蒋乔点头鼓励道：“当然够格了，你就差一篇高质量的毕业论文和一篇顶级期刊论文了。” 　　韩修语气担忧说道：“那你呢，要是你申请不上，我也不会出国的。” 　　蒋乔看起毫无动静，每天按着课程走，其实已经在憋大招了，她擦完手坐下说道：“我都写好三篇论文了，下一学期开学就投稿。” 　　韩修歪着头，抿了一下嘴说道：“我不该在你身上浪费我的同情心。” 　　蒋乔端起碗，看着他说道：“谢谢，我也不需要。还有，织给我的毛衣是不是明年才能完工？” 　　韩修在掌握了拉小提琴的技巧后，就把织毛衣这事放下了，沉迷于拉小提琴解压。 　　韩修有些心虚，毕竟蒋乔给他织的浅蓝色连帽毛衣他已经穿在身上了，他底气不足说道：“慢工出细活嘛，不要着急。” 　　蒋乔心底呵呵两声。 第214章 　　寒假将近,学习室里堆着不少的东西，鸡蛋、苹果、糕点、糖果以及各种海货干货，虽然这些东西在家乡城市也不难买到，但从首都买的就是带着一种不一样的意义。 　　除了蒋乔,大家都是小家的人,所以学习室没有一个人申请寒假留校学习的,学院里倒是有不少本科生申请了留校。 　　考完最后一科，蒋乔和韩修直接骑着车回大院,也没有什么行李，被子也不需要带回去拆洗,寒冬腊月洗被子时在开玩笑呢,被子晾在外面不冻成冰板才怪呢。 　　虽然放假了，但蒋乔和韩修却没有放假的感觉，韩修每天早出晚归去参加课题组的讨论和研究。 　　蒋乔找课题的灵感找到头秃，国内期刊的论文是有了,但国际期刊的论文在哪呢，这一篇论文无疑是申请的关键所在,能不能被录取,就看它够不够核心了。 　　家里的另外一个研究生,宋舒敏女士也非常忙,待在书房了好几个小时不出来,因为她的院长导师对她非常厚爱，放假前给了她一大堆国际前沿的学术文献,让她回家学习，还要写心得体会。 　　蒋维均在饭桌上抱怨说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怎么忙,就我最闲了,一回家屋里静悄悄,连个说话声都没有。” 　　韩修以己度人说道：“叔，你要不要找个爱好来打发时间。”有事情忙了，就不会有不好的情绪了。 　　宋舒敏白了蒋维均一眼，说道：“我看你是闲的，你还嫌安静，你看看院里的人，哪家哪户的日子好过啊，整天吵吵闹闹的。” 　　知青已经大批返城了，单身回来的还好，要是拖家带口回来，没有工作没有户口，人多了，房子就拥挤起来了，花销也大了起来。 　　生活水平直接下降，其他家庭成员难免有意见，同在一家屋檐下，发生口角是必然的。这一个多月，大院妇联的工作量那是直线上升啊。 　　远的不说，就说周鹏飞一家，在京郊插队的二哥二姐回来，许兰兰当然不愿意让周鹏飞养着一大家子，以怀孕为借口，直接鼓动周鹏飞申请福利房，搬出去住了。 　　夜深人静，只有呼呼的风声透过门窗闷闷的传进来。 　　凌晨一点多，宋舒敏起夜上厕所，见到蒋乔房间隐隐约约透过来的光，她轻步走到房门前，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动静，宋舒敏心里嘀咕，这孩子不会是睡觉忘记关灯了吧。 　　可闺女睡觉时会将房门反锁，宋舒敏迟疑了一下，算了，灯就让亮着吧。 　　蒋乔听着客厅里轻轻的脚步声，回头望了一下房门，舒了一口气，然后摁摁太阳穴，让发胀的脑子清醒点，盯着桌面上一大堆的写满逻辑语句的纸张叹了口气。 　　从学校放假那天起，自己就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自己好死不死要去研发高级语言，肯定是脑子坏掉了，但现在有点眉目了，也不能中途换个课题。 　　第二天一大早，蒋乔一出房门，就被宋舒敏问道：“闺女，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关灯就睡着了？” 　　蒋乔一脸淡定说道：“是啊，我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宋舒敏笑道：“我猜就是这个原因。” 　　蒋维均叮嘱说道：“困了就早点睡，不要强撑着看书。” 　　蒋乔点头说道：“嗯，我尽量。” 　　蒋维均不高兴板起脸来说道：“什么叫尽量啊？” 　　蒋乔语气平常胡编说道：“爸爸，你看妈妈和韩修都被老师布置了假期任务，我也有啊，况且再过几天，要回广市过年，年后就要开学了，我得抓紧时间。” 　　今年一家三口都有假期，趁着都有假，是该回去看望长辈了。卫慧放假前就打电话过来了，要是蒋维均没假，就让蒋乔和宋舒敏两个回去过年。 　　带回去的年礼是宋舒敏准备的，都是一些京市的特产，不过准备的东西要比以前多得多，毕竟蒋乔都当堂姑姑了，要送年礼的近亲增加了不少。 　　转了就到了回广市过年这天，经过两天一夜的旅途，终于到终点点。下了火车，又是蒋鸿钧开车来接人。 　　蒋乔抬眼看向往车里面塞东西的蒋鸿钧，这个二伯，除了脸庞松弛了些，人也有点发福，几乎是没怎么变化，看来日子是过得顺顺遂遂的。 　　蒋鸿钧边开车，边一顿好夸，“小弟，我真羡慕你啊，弟妹和乔乔都考上了研究生，特别是乔乔，上的可是清大的研究生啊，以后一定前途无量，你们夫妻两个怎么那么会教孩子呢。” 　　蒋维均忍住心里的得意，互捧说道：“二哥，你也不差啊，教出了两个大学生，再过四年，小森高考了，又多了一个大学生。”现在初高中恢复了三年的学制，要不然两年后蒋森就参加高考了。 　　蒋鸿钧谦虚说道：“他们跟乔乔不能比，不过我很满意了，至少他们比我这个老子强上一点就行，一代就要比一代进步，这样的人家才能兴旺下去。” 　　宋舒敏点头赞道：“二哥说的是，就是这个理。我还恭喜你，当外公了。” 　　蒋鸿钧得瑟说道：“二哥，我跟你说，云云长得可好看了。长大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得特别像菡菡。” 　　蒋菡去年年底结婚，婚后很快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宝宝，小名云云，孩子现在都五个月大。蒋鸿钧四个子女中，只有蒋菡结婚生子了，第一次当外公，能不高兴嘛。 　　车子停在院门前的道上，蒋乔站在宋舒敏旁边，提着一个轻省的包裹走了进去。 　　一跨过门槛，就听到杨青柳阴阳怪气说道：“哟，两个研究生回来了！”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不变，看着在沙发上坐着的长辈，说道：“爸，妈，我们回来了。” 　　李红英先看了一下蒋维均，然后收回视线笑道：“路上累不累？快坐下。” 　　蒋乔扫视一圈屋内，发现屋子里有好几位从来没有见过的新成员。 　　那位容貌秀气的短发女子应该就是大堂嫂了，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子，大的那个应该就是蒋松的大儿子，蒋元浩了，小的那个就是大女儿，蒋元洁了。正在倒茶的四十好几的中年妇人应该就是配给的保姆了。 　　卫慧拉着蒋乔的手，细细瞧着笑道：“这几年又长高了不少吧，我看着都有一米七五以上了。” 　　蒋乔温声说道：“奶奶，没有一米七五。”她是三七分的身材比例，所以看上去比真实身高高些。 　　蒋红峰声音洪亮说道：“高些才好呢，要不然矮矮一窝。” 　　要是蒋乔再长高两三厘米，都比自家的三个儿子都高了，杨青柳看似担忧说道：“姑娘长得太高了，可不好找对象，乔乔的身高比我们这的大多数小伙子都要高了。” 　　蒋乔语气轻轻说道：“大伯母，您不要担心，我爸调不走。” 　　杨青柳脸色一僵，笑眯眯说道：“我这也是关心你，乔乔啊，你以后不要穿高跟的鞋子。” 　　宋舒敏笑着回击道：“大嫂，三个侄子十来岁时，你就应该让他们多锻炼。要是你不那么宠孩子，他们肯定能长得更高，至少能跟大哥一样高啊。” 　　蒋儒钧冷哼一声，特别自大说道：“他们不同，不管怎么样，男不怕找不到对象。” 　　蒋乔淡淡说道：“大伯，那为什么会有光棍这个词呢？”这个时候，光棍的词义还没有扩大到泛指一切男女单身人士，它特指男的。 　　蒋儒钧被蒋乔的话问倒了，他脸色涨红有些气急败坏说道：“牙尖嘴利！老三，你送闺女读那么读书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难道还指望着你闺女成为扬名立万的大学问家吗？” 　　没等蒋维均说什么呢，蒋红峰就发火了，他怒瞪着蒋儒钧，生气说道：“蒋儒钧你给老子闭嘴，满嘴不知所谓，多读书多学知识还有错了！枉你曾经为人师，怪不得学校不同意你回去教书，就你这种思想能教好学生才怪！” 　　停顿了一下，蒋红峰又掷地有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再下一代的孩子即使考不上大学，至少也要读完高中！” 　　蒋红峰此生最敬佩的人就是以前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搭档，这位搭档可是留过洋的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让只上过几年私塾的蒋红峰深刻领悟了知识就是力量，一位好军师能抵得上千军万马，所以蒋红峰特别敬重文化人，特别看重后代的教育。 　　蒋维均捧起茶杯递给蒋红峰，安抚说道：“爸，您别生气，您的话我们一定记住。” 　　蒋鸿钧连忙附和道：“小弟说得对，爸，我看着呢，他们一定不敢放松对子女的教育。” 　　蒋红峰掀开茶盖，喝了一大口茶水。 第215章 　　杨青柳捅捅蒋儒钧,示意他感觉对老爷子说几句软话。自家现在别说老三家了，连子女一个个都有出息的老二家也比不上了，讨公公婆婆的欢心，至少还能从两位有底子有大把人脉的大家长手里要到点好处。 　　不管杨青柳怎么搞小动作暗示,蒋儒钧就是不服软,反正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家产肯定是有他一份的。 　　别的？就不要奢想了，要是老头子肯给学校那边发话,他能回不去？明明自己才是长子，老头子却一点不为他打算,倒是把老三的路途铺得坦坦荡荡的。 　　聊了一会天后,陆陆续续就有人来，明明还没到拜年的时候，大院里的家属就来了，来看看蒋家两位研究生。母女俩一同高中这可是佳话啊。 　　卫慧让宋舒敏和蒋乔分别坐在两边,听着一拨又一拨的夸奖，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来过。 　　蒋乔无奈的和亲妈对视一眼,端坐着做着乖孙女（乖媳妇）状。 　　“老姐妹,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了,这辈子有了这么有本事的小儿媳妇和孙女,看看我家里那几个小辈,一点本事也没有，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得长辈费心。” 　　卫慧摆手，佯装一脸不在意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在意有她们没有出息,哪知道冷不丁考回来两个研究生。” 　　别以为她不知道,拜老大媳妇那张嘴所赐，大院里的家属都知道蒋家最有出息的小儿子，不仅后继无人没有儿子传香火，唯一的女儿还是个愚笨不堪，一点也没有遗传到大学生爹妈的聪明劲。 　　私下里没少嘀咕诋毁小儿子一家三口，现在可好了，都说蒋乔是个天才了，才十六岁就是清大的研究生了。 　　“哎哟，老姐妹，你就别谦虚了，孙女不仅聪明，有大学识，人还特别孝顺，亲手织了衣服，做了吃食寄给你。” 　　蒋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得亏好强的蒋丹不在，要不然非得急眼不可。 　　蒋丹不仅自己考上了大专，还拉着未婚夫一起考，最后未婚夫也考上了，今年暑假时就扯着结婚了。 　　可以说要是没有蒋丹，靠着家里关系在工厂里当闲差的未婚夫绝对不会上进一把的。 　　为着这份功劳，未婚夫家里就差没把蒋丹给供起来了，蒋丹说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说读书期间不要孩子，婆家没二话也答应了。 　　蒋松有了自己的小家，第三代的孩子也都大了，肯定不能像几岁时和父母挤一屋，家里又添了一个保姆，房间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蒋乔和其他两个未婚的堂姐妹凑合一屋睡，对此蒋乔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会介意。 　　蒋竹人文静腼腆很好相处，蒋荷性子活泼，除了有点霸道外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晚上相互之间聊着学校的生活和身边发生的趣事，聊到困了，就熄灯睡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在广市的日子过得没有什么大波澜，也没有什么糟心事，顶多是被几个便宜亲人言语刺几句。除了吃饭睡觉外，不是在屋子里打麻将、下棋、打牌、做吃食，就是出去逛街扫年货。 　　摆在屋角的腊梅、水仙和桃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大大的冬阳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蒋乔，桌子上的电话铃铃作响，安静看着电视的蒋竹赶紧起身接起电话，说道：“喂，你好。” 　　一会儿后，蒋竹转身冲着正在和蒋林下围棋的蒋乔说道：“蒋乔，找你的。” 　　这次见面后，平辈之间自然而然的直呼姓名相称了。 　　蒋乔放下手里的白子，连忙起身，接过听筒说道：“韩修，是你吗？” 　　客厅里的几个人，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在嘀咕，居然有一个男的明目张胆打到家里来找蒋乔。 　　听着耳边韩修有些失真的声音，蒋乔温和说道：“我挺好的，广州很暖和，我就穿两件衣服。我刚刚和堂兄对弈呢。” 　　韩修闷闷问道：“你大年初三就会回来吗？不会多待吧？” 　　春节近在咫尺，但远在京市的韩修还是很忙碌，每天七点出门去社科院整理农村调研资料，六点才骑车回家。 　　一回到家，他就忍不住想着蒋乔在干嘛，会不会临时变卦，她爷爷奶奶想留她到开学才回来。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抓挠起来了，今天忍不住了就拿起电话，报上蒋乔爷爷的名号，没想到转接员还真给他转了。 　　蒋乔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说道：“我肯定跟爸爸一起回来。”蒋维均的假期不多，大年初七就要销假了。 　　韩修的语气不再闷闷不乐的了，他高兴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一言为定。叔和姨在吗？我想要提前跟他们拜年。” 　　蒋乔回答道：“在楼上，你等着我去把他们叫下来。” 　　说完，蒋乔将听筒搁在一边，快步走上楼去，去父母的房间把他们叫下来。 　　宋舒敏和蒋维均一听韩修打电话来，急切急切的下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离家多年的亲儿子第一次打电话回来呢。 　　卫慧从一楼的房间里出来，问道：“谁打电话的？瞧你们急冲冲的样子。” 　　蒋乔替父母回答道：“韩修打电话来了。” 　　卫慧对韩修这个极漂亮的男孩子可是印象深刻，她笑道：“年年是吧，我可是听说韩家的独孙考上了京大的研究生了。” 　　说着，卫慧就感到有些可惜了，以前蒋乔不出彩吧，她担心她找不到优秀的孙女婿，现在出色了吧，她又担心学历太高了也不好找对象。 　　要是韩家的孙子比蒋乔大就好了，哪怕就大几秒也行啊，学历家境多配啊，还是青梅竹马长大，即使蒋乔样貌平庸，凭着从小长大的情谊，韩家孙子也不会嫌弃。 　　最要命的就是蒋乔比韩修大，什么女大三报金砖都是哄骗世人的话，婚姻法刚出台那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抛弃年纪大的妻子，转头跟年轻鲜嫩的姑娘扯了结婚证。 　　想到这，卫慧心里叹了口气，摁下念头，转身回房间接着歇着去了。 　　大年初一吃完早饭，蒋乔就收到不少的厚红包，当大堂嫂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时，蒋乔大大方方的收下，礼貌客气的跟人道谢。 　　看着跟亲妈、奶奶以及二伯母言笑晏晏的大堂嫂，蒋乔心道，大伯家都是女的比男的会做人，女的比男的强。 　　大年初二，照例是出家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大姑一家、小姑一家以及大堂姐一家全部拖家带口来了，三十几口人吃饭时摆了五张大圆桌子，才勉强坐得下。 　　吃过午饭后，全部人聚在客厅里聊天。长辈坐在沙发上，小辈则坐在饭桌上，或者顺便找张凳椅坐下。 　　说着说着，杨青柳又要找事情了，她扬声笑道：“三弟妹，你看乔乔学习怎么好，怎么能不拉扯拉扯血脉相近的亲人呢，让乔乔给要考大学的几个补补习吧。反正乔乔每年有寒暑假。” 　　屋子里可是有好几个小辈这几年要参加高考呢，闻言，几个长辈明显心动了，蒋乔可是比高考状元还能耐啊，让她给自家孩子补□□能提高点分数吧。 　　蒋乔停下剥橘子的动作，转过身来，不卑不亢说道：“大伯母，不是学习好的人就会教人的，我爸妈的学习不好嘛，他们也教不会我啊，你是知道的，我上初中时次次考试年纪倒数第一，考上研究生还是靠自己自学的。” 　　杨青柳不想让蒋乔避过去，眼睛一转，笑道：“会不会教人，得试过才知道啊。” 　　蒋乔面色未变，语气平和说道：“既然大伯母这样说了，我就试试吧。大伯母，二伯母，大姑，二姑，我可以给人补习，但是到时候提高不了他们的学习成绩，反而白白浪费一个假期的时间，你们可不能怪我啊。” 　　浪费一个假期的时间像一条紧箍咒，勒得各位意动的长辈脑袋清醒了，要真想给自家的孩子补习功课，老师不难找，两位大家长虽然不会乱动用关系，但对小辈的学习是很上心的，找补习老师只需要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齐芳连连摆手说道：“不麻烦乔乔了，放假了就应该好好休息。” 　　蒋乔继续剥着橘子，心道，家教她不是没有做过，上辈子家教费可是她的读研期间的主要收入来源呢。 　　不过这辈子自己又没有不缺钱花的紧迫感，况且还是做白工，做是不可能做的，她的时间都不够用了，恨不得一秒掰成两秒用，她必须在MIT的明年申请季之前，在国际顶级期刊上成功发表一篇论文。 　　蒋菡羡慕看着蒋乔，说道：“蒋乔，读研究生的感觉一定很好吧，我们当中就属你书读的最多了。” 　　坐在旁边的李建业撇嘴反驳说道：“女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坐了一圈的平辈人，纷纷诧异的看着他，这位姐夫（妹夫）可真是跟蒋家人受到的教育理念格格不入啊。 第216章 　　蒋菡扯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冲蒋乔抱歉笑笑，说道：“蒋乔你别介意，你大姐夫他这是有口无心。”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大堂姐，我不会介意的。” 　　就是随口一说才可怕,便宜大伯虽然也说了同样意思的话,但那是心气不顺,话顶话说出来的。 　　要是蒋丹有那个能耐继续往上念，读研读博,她相信便宜大伯会敲锣打鼓大摆喜筵来庆贺的。蒋儒钧口头上的女孩子读书无用论，可阻碍不了任何一个人。 　　可李建业心里的真实想法可是会伤害到自己亲生的女儿的,不,应该说蒋菡都被伤害过了，因为李建业不支持蒋菡上大学，蒋菡才不去参加高考的，不过蒋菡也没有抗争就是了。 　　看着这位大堂姐夫一副高谈阔论,国家大事尽在掌握的样子，蒋乔暗暗的看了一蒋菡,到现在为止,她没有发现李建业身上有一处可圈可点的优点,开朗大方,模样俏丽的蒋菡是怎么看上这位的。 　　返回京市时,除了各家回送的年礼和卫慧打包好让带走的东西，宋舒敏还另外买七箱水果带回来,三箱芒果，三箱菠萝,一箱马蹄。 　　蒋乔抱着三箱水果一出火车站,就看到马路边上的韩修笑着兴奋挥手。 　　深蓝色的空军飞行员夹克,卡其色的长裤，配上脚底下那双内里加绒的黑色绑带高帮靴子，韩修俨然是这条道上最靓的崽，在一片黑灰蓝中，大家不由得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韩修像似没有察觉到备受瞩目一样，笑着跑了过来，接过宋舒敏手里的两个包袱。 　　司机小李也跑了过来，想要接过蒋乔手里的纸箱，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李叔叔，不用，你去里面帮爸爸吧。” 　　韩修早就打电话过来，说回来那天他到火车站接人，所以宋舒敏才买了好几箱的水果。 　　行李加上五个人，一辆车显然是坐不下的，于是蒋乔和韩修两人坐公交车回去。 　　在火车站点上车的人非常多，蒋乔和韩修没有急着挤上去，等车子里面坐满站满了人，只有车门边还剩下一点位置时，两人才站上去。 　　车内太挤了，空气也闷闷的，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下一个站点，一个刹车，车子里的不少人上半身往前倾。 　　韩修站的稳稳，余光看见蒋乔后面的一个男青年，趁着这一晃，双手就要往蒋乔身上去。 　　韩修赶紧一把抓住男青年不安分的手，生气质问道：“干什么你？” 　　这一声将全车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皮肤黑黄的男青年阴着一张脸，不说话想要挣脱韩修抓着的手。 　　韩修两只手用力将他的手腕锢住往上掰，男青年挣扎好几下无果后，凶狠瞪着韩修，恶声恶气说道：“小白脸你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韩修直接没理会他威胁，沉声问道：“你刚才想要干什么？” 　　男青年看向旁边站着的蒋乔，目光粘腻的留恋在她白瓷一样的肌肤上。 　　韩修见状用力一掰他的手腕，男青年放出一声尖利的痛叫，韩修眼睛瞪圆，厉声呵斥道：“你往哪里看呢！” 　　虽然蒋乔整体上看起来不显眼，隐隐于市，但一个心不正的男人要是起了色心，只要你是个女的就行了，难道还能任意挑选吗？ 　　蒋乔神色平静说道：“韩修，你把他的胳臂卸了吧。” 　　韩修挡在蒋乔身后，一松开手立马抓上男青年的肩膀，有技巧的一扭，男青年的两只胳膊像面条一样软趴趴耷拉着。 　　男青年痛快叫喊道：“杀人了！我要报公安！” 　　全车人没一个人出声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些流里流气的人，他们惹不起，连公安都拿他们没办法，况且不是已经有人出头教训了嘛。 　　韩修冷哼一声，指着他警告说道：“有本事你就报啊，我告诉你等下别想搞小动作，要不然你会更惨的！” 　　男青年没有想到一个小白脸武力值这么高，报什么公安啊，他现在就想去医院看看他的胳膊怎么样了，他大声朝司机喊道：“我要下车！” 　　蒋乔出声说道：“师傅，您别管他，到了下一战再停车。” 　　司机师傅看了蒋乔一眼，又看了面色痛苦的男青年一眼，咽了一下口水，他天天开这路公交车，要是男青年日后找了一帮流氓寻他麻烦怎么办？这样想着，司机师傅靠边把车停下来了。 　　男青年这次栽了跟头，知道惹不起蒋乔和韩修了，他没有放什么狠话，车门一打开，就急忙跑下车走了。 　　韩修眉头皱得死死的，看着触碰过男青年的双手。 　　蒋乔安抚他情绪说道：“等一下回去，立马消毒。” 　　韩修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他一脸不高兴抿唇说道：“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啊。” 　　蒋乔继续安抚他说道：“我感觉到有人往我身上靠了，即使你不在，他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她和韩修是并排站着的，加上韩修在身边，就下意识的神经放松，有点忽略了周围环境，所以她的动作才没有韩修快。 　　韩修轻轻舒了口气，额头上的碎发都吹起了一些，他语气后悔说道：“早知道，我就把自行车骑来了。” 　　蒋乔连忙换了话题说道：“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还有李奶奶和韩爷爷给我的红包是不是在你这里？” 　　韩修脸上还是带点怒意说道：“在，我口袋里。” 　　蒋乔垂下眼看着他的衣服说道：“那我拿了。” 　　话音一落，韩修感觉自己的耳尖一热，他眼睛慌乱的看着车门，轻声说道：“你拿吧。在右口袋里。” 　　即使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跟亲人相处的时间更长，但彼此之间是很少肢体接触的，即使是递东西给对方，也不会碰到对方的手。 　　蒋乔没有发现韩修异样，她伸出手往韩修的右口袋里掏，一下子就掏出了两个红包来。 　　等蒋乔抬眼看韩修时，韩修已经恢复正常神色了。接下来，韩修跟蒋乔说起，课题进度，还有论文的想法。 　　蒋乔认真听着，还会走心的附和几句。 　　一回到家，蒋乔就从客厅的五斗柜拿出酒精来，冲着韩修说道：“进洗漱间里，我给你倒。” 　　宋舒敏在客厅里放置东西，见此脸上出现了急色，连忙问道：“年年，怎么了？” 　　蒋乔语气随和说道：“妈，没什么问题，他的手碰到脏东西了。” 　　一说起这个，韩修就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快步走向洗漱间，说道：“蒋乔，快点，我忍不了了。” 　　宋舒敏松了口气，蒋乔赶紧走进洗漱间，给韩修消毒。 　　消毒完成，蒋乔和韩修就出来帮忙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宋舒敏将可以立马食用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柜子里，说道：“年年，你家里有菠萝、芒果和马蹄，你要是想吃就让张阿姨给你弄，水果的吃法我都告诉她了。” 　　韩修笑道：“姨，我等下就想吃，在这里吃。” 　　有了照顾饮食起居的张阿姨，韩修都十七了，不好再天天在蒋家吃住，所以这个假期，他只隔三差五的过来吃饭，回去住了。 　　蒋乔将脏衣服丢到洗衣盆里后，出来看着韩修说道：“明天去顾家拜访，你去不去？” 　　韩修犹豫了一下，脸色也有点不高兴，他摇头说道：“我去不了，我已经跟系主任陈老先生请了今天的假了。” 　　蒋乔知道这个假期韩修每天都要打卡上班似的，她这么问无非是怕韩修不知道去顾家的事，后面知道了会气恼。 　　顾家什么东西没有，第二天早上九点多，蒋乔和父母只带着从广市带回来的热带水果上门拜访。 　　顾母真的非常喜欢让家里热热闹闹的，蒋乔刚进二门就听到了正厅里面的说趣声。 　　一听到外面的保姆的通报，顾母连忙从沙发上起来，挂着真切的笑意往外走。 　　吉祥喜庆的大红色门帘一撩开，蒋乔就被顾母拉着手，亲亲热热迎了进去。 　　顾母热情问道：“乔乔，你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 　　蒋乔语气平常回应道：“爷爷奶奶的身体都不错，医生定期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顾母真心实意笑道：“那我和老顾就放心了。” 　　接着，顾母让保姆领着蒋维均到茶室去，顾叶平和几位年纪相仿的邻居就在茶室里待着。 　　不管之前有没有介绍过，顾母都给蒋乔和宋舒敏一一介绍了屋子里的其他客人。 　　蒋乔被顾母安排到跟年轻的姑娘坐到一块去，一坐下，裴芝琳就既羡慕又佩服说道：“蒋乔，你可真是太行了！说考上就考上了。我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我们系里也有同学去考了，可没一个成功被录取的，连复试通知都没有收到。” 　　蒋乔礼貌谦虚回答道：“谢谢夸奖，研究生考试没有考全理科科目，所以我能侥幸考上。” 　　旁边苹果脸穿着杏粉色毛衣的关相鱼说道：“你太谦虚了，考上就是考上，还分什么侥幸考上啊。” 第217章 　　蒋乔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于是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裴芝琳抓了一把蒜香花生放在蒋乔面前，回答道：“我们在聊时装秀的事。有位法国的大设计师要来京市举办时装表演，就在民族文化宫里进行。” 　　大会刚开完没多久，人们的观念已经保守的政策没有转变的那么快,墨镜、烫发、喇叭裤、邓丽君歌曲还没有蔚然成风流行起来。 　　一位外国服装设计师要来举行服装秀自然是引起不小的讨论,特别是消息灵通知道更多细节的人。 　　李芳华端起茶杯却不喝,垂下眼睛柔声说道：“可惜入场卷被严格控制，只限于相关人员进去。” 　　说着,她停了一下，抬头看着蒋乔,笑道：“不过,蒋乔要是想去看，入场卷对你来说一定不是问题。” 　　蒋乔直接当作没听到她说的话，拿起镀银叉子，插起一块梅花糕吃了起来。在场的人那个家境差了,为什么李芳华非得拿话来针对她，就为顾泽南？ 　　她横刀夺爱了吗？你们要是相互有意思,就说明白好吗？我有没有碍着你们了,你对我阴阳怪气干什么？ 　　李芳华话里的机锋,裴芝琳也听出来了,她感到十分莫名其妙,李芳华平时娇娇俏俏，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啊,怎么就对蒋乔不客气起来了？ 　　她笑着打圆场问道：“蒋乔，你平时学什么啊？” 　　蒋乔抬头说道：“跟你们的课程差不多,一样要学外语、数学。” 　　说起功课,关相鱼就唉声叹气了,她郁闷说道：“数学好难啊，跟高中学的数学不是一个级别的，太深奥了。期中考试时，我的数学居然不及格。” 　　说着，她转向蒋乔接着说道：“蒋乔，据说，清大计算机系的学生是全国高考平均分最高的，学计算机的一定数学非常好，你没有好的学习高数方法啊？” 　　蒋乔不假思索说道：“搞清每一个公式定理的含义和用法，再多做题。” 　　关相鱼撑着下巴，面露难色说道：“你说的话跟高数老师说的一模一样。听起来是那么简单，做起来我恨不得撞墙。” 　　裴芝琳轻轻瞪了她一眼，不客气拆穿她说道：“相鱼你少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说高数不及格是第一个学期的事，就那么一次不及格，还不是你心思全在社交上才考得差的。” 　　关相鱼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有人说道：“别说学习的事了，说得我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 　　接下来，大家就没说学习的事了，聊着吃吃喝喝、穿衣打扮以及诗词歌赋。 　　蒋乔一边吃的东西，一边多多少少都参与了话题，突然听到顾母喊道：“乔乔。” 　　蒋乔转头看向音源处，就看到顾母站在门口处冲她招手，旁边还站着顾泽南，顾泽南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龄毛衣，显得人更加冷情。 　　关相鱼立马跟周围的小姐妹挤眉弄眼，一脸打趣笑着。 　　长辈叫唤，蒋乔当然要回应，她也不想知道此时的李芳华的脸色，没有回头就起身走向顾母。 　　待蒋乔走进，顾母笑意盈盈说道：“乔乔，你顾二哥从中科院的计算机所给你找了计算机的资料，资料在书房里，让他带你去书房取资料。” 　　实际上，资料不是顾泽南找的，在顾母的死命令下，顾泽南无奈的让刘坚去隔壁计算机所找资料，勉强应付顾母。 　　蒋乔摇头拒绝道：“不用了，陆伯母，清大图书馆的资料足够我学习的了。” 　　顾母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眉目清冷面色淡淡的蒋乔说道：“乔乔，你去看一看，要是不需要就算了。” 　　顾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乔还能说什么，只能跟顾泽南白白走一遭。 　　走在曲曲的回廊上，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蒋乔将脖子上的围巾拉上一点，掩盖住整个下巴。 　　自始至终，蒋乔和顾泽南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蒋乔想着到书房看一眼，就说全部的资料她都不需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顾泽南冷着一张脸，打开书房的门，直径走了进去，然后站在一边不动。 　　蒋乔紧随其后走了进去，她没有关上书房的门，就让冷风哗哗的往书房里钻。 　　蒋乔跟顾泽南保持一定的距离，开口问道：“顾二哥，资料在哪里？” 　　顾泽南冷漠说道：“这些资料清大图书馆都有，你完全用不上，不必看了。蒋同志，我妈的意思你知道吧，但我对此没有任何的想法，所以麻烦你跟我妈说清楚。” 　　面对这一番自以为是，还带着命令口吻的话，蒋乔没有半点生气，她只觉得顾泽南好像有那个大病，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难道在实验室呆久了，人情世故就不懂了？ 　　他不懂现在的社会对女性的严苛吗？顾母没说一句明确的话，只是含蓄的表达出来那个意思，他让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眼巴巴去跟顾母说，你儿子对我没用任何意思，我对你儿子也没有任何意思。 　　这合适吗？不仅不合适，要是面皮薄涉世未深的姑娘会觉得非常羞辱的。姑娘家家哪能把情情爱爱之事堂皇而之说出来，要是说了那一定会冠上不知羞耻的名头了。 　　蒋乔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冷不热说道：“我不懂陆伯母有什么意思，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顾二哥你是一个成年好久的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应该会吧。遇到了烦心事，也不要对着无辜的人放冷气，这样很不礼貌，别人不是你的负面情绪回收站。” 　　说完，蒋乔没等顾泽南反应，直接转身不疾不徐走了出去。 　　正如蒋乔所说的，顾泽南的确是遇到了烦心事，所以才迁怒了蒋乔。顾家出事时，因为顾泽南是生物所的核心研究员，所以没被牵扯到。 　　只是不能与到农场改造的父母联系。因为那十年，所以顾家三个儿子的婚事全部被耽误了。等一家团聚时候，顾母就马不停蹄操心起了儿子的婚事。 　　顾泽南被介绍了一连串的姑娘，大院里的姑娘、部队里的文艺女兵、学校里的老师，甚至是女科研员。 　　但顾泽南心如止水，完全没有动心。直到一次老友聚会，他见到了李芳华，没见到真人时，顾母就经常在他耳边念叨李芳华的才学，于是始于才华，忠于颜值，顾泽南对娇丽如蔷薇花一样的李芳华一见倾心了。 　　顾母催婚如狂，见到个未婚的姑娘就想撮合给儿子，当顾母将李芳华介绍给顾泽南时，顾泽南是欣喜的，可李芳华却态度异常坚决拒绝了他，说自己配不上顾家的门第。 　　顾泽南黯然神伤，有什么配不上的？她是那样的好，才华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就因为之前的出身不显吗？ 　　但李芳华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顾泽南只能收起自己的心思，但最近李芳华明显是远着他了，这让顾泽南心里十分不舒服，于是找了个机会想问清楚。 　　但李芳华根本不愿意表露，全程冷漠至极。闹得不欢而散，最近相处还不如普通朋友，故此顾泽南心情非常不佳。 　　蒋乔回到客厅，顾母立刻欣喜的看向她，等发现蒋乔是独自一人回来时，脸上的笑意变得十分勉强。 　　顾母马上调整过来，笑得自然说道：“乔乔，回来了，来坐，捂个暖水袋暖暖手。” 　　蒋乔面色如常，语气也如常说道：“伯母，顾二哥找的资料，学校的图书馆都有。劳烦您的一番好意了。” 　　顾母摆手说道：“没事，找那点资料也不费什么事。” 　　蒋乔没说话，将外套和围巾解下来。然后谢绝了顾母的暖水袋，回到茶桌那边坐下。 　　关相鱼冲蒋乔眨眨眼睛，笑兮兮调侃道：“蒋乔，只有你和顾二哥两个人去了书房，身边没有刘坚跟着吧？” 　　闻言李芳华紧紧盯着蒋乔，想要知道她会这么说，不自觉的咬住了唇。 　　在座的各位姑娘经常到顾家来，豆蔻年华，少女心事，对着外在条件优异的顾泽南不可能全部都没有过一丝好感，甚至不止对顾家的一个儿子有过些许的好感。 　　不过他们一个个都冷淡，拒绝人的意思表露得十分明显，她们也不至于没皮没脸的贴上去，她们也不是只对顾家的儿子有过好感，遇到优秀的男孩子，有时候会心动那么一下下，心动的次数不在少数，但都守着女孩子的矜持。 　　虽然蒋乔和顾泽南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的暧昧，但以前顾母可不会这么坚持不懈，儿子表现不情愿后，都会不再坚持的。现在顾母一直坚持的，说不定顾泽南会屈服呢，和蒋乔发展。 　　蒋乔拿起一颗花生，淡淡说道：“这个花生挺好吃的。” 　　蒋乔明显不想谈跟顾泽南有关的事，善解人意的裴芝琳冲蒋乔笑道：“我们等你一起回来，去花厅弹钢琴呢。” 　　顿了顿，她冲着其他人说道：“蒋乔现在回来了，走吧，我们去弹钢琴去。” 第218章 　　花厅正中间摆着一架聂耳牌钢琴。 　　关相鱼没上大学之前,在总政文工团当文艺兵，精通多门乐器，钢琴自然是不在话下，她先上去弹了一首《卡门》,一曲弹完后,大家给她鼓掌。 　　关相鱼还假装提着裙摆,做了个谢礼。会弹钢琴的人都轮流坐上琴凳，给献艺一首,不会的随便弹弹琴键，大家都玩得欢乐。 　　最后就剩下蒋乔没有献艺了,裴芝琳问道：“蒋乔你会弹钢琴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弹最简单《一闪一闪小星星》。” 　　蒋乔不卑不亢说道：“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就不浪费你的精力了，大家弹，我听着就行。” 　　裴芝琳一想,有些遗憾不能教授人，当一回钢琴老师,说道：“那好吧。” 　　快十二点时,保姆来叫人,要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还是按着能聊到一起去来分桌吃饭。吃完饭,也没有多聊，一家三口就告辞回去了。 　　宋舒敏坐在前面,微微往后面偏头，关心问道：“闺女,你们一帮姑娘干什么了？” 　　蒋乔语气随意回答道：“吃茶点聊天,还去弹钢琴了。” 　　细心的宋舒敏全程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想不到顾母看中了蒋乔。虽然顾母经常打电话邀请蒋乔上门玩，但顾母就是喜欢身边围绕着一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姑娘。 　　而且两家的关系说近吧，但却很少见面，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顾母和顾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直截了当的说，我很满意你家闺女，想要她当我家的儿媳妇呢。等两人有什么苗头时，才是适合开口的最好时机。 　　宋舒敏和蒋维均虽然也在看看身边有什么适合的年轻人了，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顾泽南，女性的寿命本来就比男性要长，顾泽南比蒋乔大了一轮都不止。 　　他们希望最好找一个比蒋乔大一年之内的，不过往周围看了一圈，跟蒋乔年纪相仿智商学历相当的一个都没有。让一个研究生和一个初高中生处对象，那画面太美了，不敢想象。 　　以后世人的观念来看，一对父母给才十七岁的女儿找对象，是道德败坏遭人唾弃的一件事。但在七十年代末期，不会有人觉得这对父母做的不对。 　　女孩子一到十六七，人生大事就该考虑了，结了婚后，就跟赶趟似的，孩子的事立马提上日程，婚后大半年都没有动静，三姑六婆就该怀疑你的生育能力了。 　　韩修一从社科院回来，就骑车奔向蒋乔家，趁着宋舒敏和蒋维均不注意，放轻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急躁说道：“没人一脸不情愿给你冷脸看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指的是谁，两人都知道。蒋乔小声说道：“陆伯母邀请了很多人来做客，我跟一帮年轻姑娘待在一起。” 　　蒋乔的话让韩修误以为，两人根本没有接触到。 　　他轻轻长舒一口气，揉揉鼻尖，语气有些不自然说道：“我这是不想让你受欺负。” 　　蒋乔认为韩修的解释完全是多此一举，不是担心她受欺负，还能是什么？ 　　蒋乔在感情方面并不迟钝，在平行世界里，虽然顶着的不是同一张脸，但每个世界，蒋乔的容貌不会差到哪里去，加上家世、学历、气质等等，追她的人可不要太多哦。 　　而且为了任务，她还不能化丑装。但那些追求者不会像现在的人那么含蓄，当然那个人是韩修是最重要的原因，蒋乔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韩修微微异常的行为往情爱方面想的。 　　开学那天正是西方情人节，从家里带的东西几乎全是吃的。每天都要费脑，学习的广度、深度和总负荷量，要比前十几年超出太多了，学习没两个小时，就会有饥饿感。 　　开学第一天，大家聚在学习室，见到其他人时，有了种好久不见的亲切感。 　　蒋乔从家里带来的荤素卤菜和在学校西门买的烤白薯、糖炒栗子跟其他人带来的各地特产放在薛鲁平的桌子上。 　　大家边分享的美食，边聊着各自的寒假生活。 　　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了这一学期的课程上，何悦语气不确定问道：“乔师妹，你不会这学期也申请免修一些课吧？” 　　话音一落，大家都看着蒋乔，等着她的回答。 　　蒋乔把口中的卷饼咽下去，语气平常说道：“这学期要教授的数学和物理知识，我假期自学了一遍。我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免修考试。” 　　一开学，蒋乔和韩修就很有默契的申请了数理课程的免修。蒋乔还把三篇论文分别投到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与发展》、《计算机学报》以及科大的《计算机工程与科学》期刊去。 　　虽然大家对蒋乔的智商之高、自学能力之强有了一定的认知，但亲耳听到蒋乔这学期同样免修，这一种认知加深了。 　　叶东感慨说道：“蒋乔，你天生就是吃科研这碗饭的，不去科大可惜了。” 　　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安宇立刻反驳道：“清大的计算机哪里比科大的差了！系里开的课可是囊括了全国所有计算机系的课，通杀。等从美国购买的那七台计算机到了，我们清大就比科大领先了一大步。” 　　叶东笑笑，语气温和说道：“师弟你说的对，是师兄妄自菲薄了。” 　　岳宏笑道：“进清大学习之前，我自己自我感觉好极了，进了清大后我才知道世界上的聪明人多得是，周围没一个笨人，特别是跟乔师妹一比，我还差得远呢。” 　　蒋乔摆手说道：“岳师兄，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你们无线电不是有一个本科小师弟，上了半学期研究生的偏微分也不上了嘛，他才是天资聪颖，我这叫笨鸟先飞。” 　　这是蒋乔的心里话，以上辈子的求学经历跟这群白天鹅比，她就是个十足的丑小鸭，那时候她从来没对重点大学有过幻想，只要是大学，她就心满意足。 　　在连续参加了三年高考后，才产生了质变，出人意料考上了中财大。她的脑袋根本吸收不了自大自傲这个高级词汇。 　　蒋乔的免修申请都被通过了，有位授课老师太忙碌了，只能抽出午休时间让蒋乔进行免修考试。 　　蒋乔考完后才骑车离开学校，到了房子前看到韩修正在院子里铲积雪，积雪已经有了消融的趋势，为了不把院子里的地面弄湿滑，就需要把积雪铲干净，运到附近的田沟里去。 　　蒋乔将自行车靠在院墙外，走进来问道：“你吃了没有？” 　　韩修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笑道：“没，我等你呢。我弄了什锦蒸饭，稍微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什锦饭听起来十分文雅，其实就是杂烩饭，韩修做饭就喜欢什么都往里丢一点，美其名曰，什锦菜、什锦饭、什锦面…… 　　蒋乔说道：“韩修，别铲了。” 　　韩修赶紧把手里的铲子放下，说道：“好。蒋乔我们一起去看时装秀吧。”韩修不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甚至好奇心和探究心比寻常人更重一些。 　　封闭保守了十多年之久，一场外国的时装秀在求知欲旺盛的莘莘学子中引起了关注。寒假忙于课题的韩修今天上午从本科师弟那里知道了这个事，就起了浓浓的兴致，非常想要去看一眼。 　　蒋乔点头说道：“要是那天没课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请假不存在的，为了一场服装秀而请假，那是正经学生能干的事？ 　　韩修双眼放亮，拍着胸口说道：“我打听过了，举办那天是周日。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让奶奶帮忙拿到入场卷。” 　　这场别开生面的服装内部观摩会在早春里一个春光暖意的日子里举行。 　　蒋乔和韩修骑车到了民族文化宫，在门口给人看了入场卷后，被放了进去。蒋乔两手空空，韩修却特地带了相机和好几盒胶卷来。 　　两人按着入场券上座位号，找到相应的位置坐了下来。 　　蒋乔抬眼看去，简陋的T台，只够照明的灯光，什么布景都没有。比后世任何一所普通的大学社团办的服装秀都要简陋。 　　收回视线这一下，蒋乔却看到对面的顾母、李芳华和关相鱼。李芳华和顾母侧着头含笑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这边。关相鱼却看见了蒋乔，她朝蒋乔点头微笑了一下。 　　韩修没见过关相鱼，他看到蒋乔和她的互动，便压低声音问道：“那位姑娘是你学校的人吗？” 　　蒋乔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外交学院的。上次在顾家认识了。” 　　韩修“哦”了声，低头调式起相机来。 　　到了九点的开场时间，一位穿着灰色长宽翘肩大衣，搭着红色围巾，发际线堪忧的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就是本场秀的服装设计师。 　　一段简短的中法交杂的开场白后，这位设计师跳下看台，等他在位置上坐定，舒缓浪漫的音乐声响起。 　　一位高挑冷白穿着完美展现女性身体曲线的模特裙装而出，踩着猫步扭腰摆臀，举手投足之间轻轻挑起衣裙。 第219章 　　第一位模特一亮相,就惊得几乎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台上的模特。色彩绚丽，极其修身的衣服简直就是对连审美都是个陌生词汇的国人的视觉轰炸。 　　有一部分观众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看得非常入神,当然还有一部分男性观众,想看又不敢看,害怕别人说他是好色之徒。 　　韩修都顾不上按下手里的照相机，留下经典瞬间了。他捂着嘴巴,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声，眼睛被亮到了,看得坦坦荡荡的。 　　这场内部观摩会的时间不长,十二个外国模特穿着大胆、个性张扬着个性的裙装娓娓而出。 　　等谢场完毕，蒋乔和韩修随着有序的人流走了出去。 　　出了文化宫，韩修愣神说道：“外国女性在国外都这么穿的吗？” 　　蒋乔假装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是吧,穿着这种裙子恐怕日常不太方便，应该只在重要场合才会穿。” 　　韩修突然轻笑一声,含着笑意说道：“她们的衣服一定不能用搓衣板搓。太轻了像云像雾一样,一搓就被搓破了。” 　　蒋乔暗道,不仅不能用搓衣板搓,更高级一点的连洗都不能洗呢。 　　两人走下石阶,韩修突然定住，转头问道：“蒋乔,你说这些模特是怎么进入我们国家的？” 　　蒋乔随口说道：“旅游。” 　　除了外派公干这些官方渠道，外国人不能自由出入,只能以团体旅游的方式来到国内,国家还能顺道赚点外汇。 　　在听到蒋乔回答后,韩修就没有紧接着说话，而是一脸沉思的样子。 　　孩子太过安静必定有事，这句话在韩修身上也是适用的。 　　蒋乔转脸看过去，就看到韩修神情沉静，眼神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脚下的台阶都不看了。 　　蒋乔赶紧说道：“韩修，你想把你那一张脸摔得鼻青脸肿吗？看路啊，同志。” 　　下面可是有好几十道阶梯呢，摔滚下去可不是小伤。 　　韩修赶紧回过一部分心神来，呆呆说道：“蒋乔，我有了一点灵感。” 　　蒋乔有点不知所以然，问道：“什么灵感？”自己设计服装的灵感？还是对外国人来华旅游这事有了什么看法？ 　　韩修眼睛发亮，指着下面说道：“蒋乔，我们跑着下去吧。” 　　韩修已经等不及了，就想找个地方站着不动，好好思考一番。 　　蒋乔回头望了一眼一大群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的人，在内心安慰自己道，反正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这么一想，蒋乔看了韩修一眼，然后跑了起来。 　　韩修顿了一下，见蒋乔率先跑下去了，笑了一下然后同样跑着下了长长的台阶。 　　蒋乔比韩修先到达平地上，她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韩修。 　　不一会韩修也跑下来了，他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望望了四周，然后指着旁边的花坛小道，说道：“我去那边先抓着这一点灵感，去顺着往下想想思路，可以吗？” 　　蒋乔语气干脆说道：“‘去吧，我把自行车拉过来。”两辆自行车的车锁钥匙她和韩修都有。 　　自行车车棚前面停着一辆辆的汽车，蒋乔一只手推着一辆自行车正想转身，就听到顾母的声音，“乔乔。” 　　蒋乔转身看着三人，打招呼说道：“陆伯母，关同志，李同志。” 　　从穿着上根本不能认出蒋乔来，要是蒋乔将后面的长发围住，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顾母能一眼认出蒋乔来，还是多亏了蒋乔标志性的低马尾发型。 　　虽然扎马尾确实方便，有了蒋乔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确实也有人试着扎马尾。可扎着马尾，一晃头就非常容易将后面的头发弄乱，还特别容易夹到衣服里面去，这让一直扎着整整齐齐的辫子的姑娘极其不适应，试了一两次后，就换回了麻花辫了。 　　顾母笑着问道：“刚才在里面就看到你和韩修了，可惜不好打招呼。韩修呢？上厕所去了？” 　　蒋乔随口说道：“他吹了冷风，头有点昏，在花坛那边等着呢。”可以说，蒋乔是一个经常说谎话的人，可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她不真诚以及她说谎了。 　　一辆汽车加上司机，刚好能坐四个人，见到顾母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 　　蒋乔接着说道：“小问题，他缓缓就行，陆伯母你不要担心。” 　　要是顾母担心韩修那还真没有，毕竟无亲无故的，顾家和韩家也没有来往，跟韩修只见过两面而已。顾母为难不过是因为礼节，认识的小辈生病了，自己这边有汽车，怎么能不客套一下，透露出要将人送回去的意思呢。 　　顾母顺着蒋乔话说道：“回去熬碗姜茶喝喝。” 　　蒋乔点点头，朝向关相鱼说道：“关同志，你有笔和纸张吗？能不能借我用用，后面我去外院还给你。” 　　关相鱼包里还真有笔和本子，她随时随地带着手抄的单词本，利用空隙时间背单词。 　　听到蒋乔这么问，关相鱼痛快说道：“有啊。”说着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只圆珠笔和一个红色本子来。 　　蒋乔说道：“撕给我三张纸就行，关同志谢谢你。” 　　关相鱼一边撕下纸张，一边说道：“嗐，没事，这些东西不需要你专门跑一趟还给我了，圆珠笔就留给你用了。” 　　蒋乔答应了下来，再次感谢关相鱼，然后拿着纸和圆珠笔，跟三人告别，推着车子离开了。 　　蒋乔将自行车放倒在花坛边上，走进了小道。 　　韩修背对着大马路，双手环在身前，右手撑着下巴，低头敛眉沉思着。 　　蒋乔走到他身旁，递出从关相鱼那里要到的纸和笔，说道：“给你。” 　　韩修回过神来，先看到了纸和笔，视线往上就看到蒋乔的面容，他高兴的结果纸和笔，冲蒋乔灿烂一笑，说道：“蒋乔，你就是及时雨。” 　　说完，韩修立马蹲了下来，将纸张放在腿上，飞快写着什么。 　　蒋乔看着他这一副模样，陷入了沉思中，她希望韩修这一辈能过着富足惬意的生活，该拥有的都会拥有，该享受的都会享受到，没有烦恼尽情的享受生活。但现在看来，韩修隐隐有想老学究发展的趋势了。 　　她想要韩修读研读博，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和学识，不是唯学历论，而且有条件接受教育，却不珍惜条件好好学习，这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韩修完全不知道蒋乔看他眼神越来越怪异，他身心都沉浸在一场头脑风暴中。 　　西方将服务业也计入产值，但国内的经济统计只算“物质生产”领域这些有形的产值。旅游业就是一种服务业，难道国内的劳务生产创造过程不一样，不创造价值吗？ 　　韩修龙飞凤舞的写下这些稍纵即逝的疑问和思路，等三个主要的观点和一些重要论述写了下来，他才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他将纸和笔放进口袋，笑得跟当初能蒋乔单独出大院门一样开心。 　　一直看着他的蒋乔开口说道：“可以走了吧，韩修同志？” 　　韩修一甩右手，含着笑意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口吻说道：“走！” 　　继外国服装设计师来进行服装展后，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引起了首都人民的热烈讨论。波士顿交响乐团指挥家小泽征尔乘着专机来到京市，举行音乐演奏会。连续两次对外文化交流事件，让人们真正意识到78年底那场大会不是白开的。 　　为了一睹小泽征尔的风采，首都市民冒着早春的寒风在红塔礼堂前排起了长队。其他省市的人羡慕得不行，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轮得他们啊。 　　窗外春寒料峭，屋内暖烘烘的，清大还没有停止供暖。 　　何悦撑着蒋乔的桌子，问道：“乔师妹，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排队买票。交响音乐会，要不是我到京市读研，恐怕连排队买票的机会都没有。要是我家两个孩子也在京市就好了，他们也能熏陶一下。” 　　徐刚转头，手搭在椅背上说道：“要是能买到票，借一个收录机带进去录下来，等以后有机会了，就可以放给家里人听了。” 　　叶东抬头笑道：“这个主意好。”虽然收录机比电视机还贵，但学院里不缺家境优渥的学生，总能借到一个收录机。 　　何悦想好要跟谁开口借收录机后，再一次朝蒋乔问道：“乔师妹你去不去？” 　　蒋乔轻轻摇了一下头，说道：“何师姐，我已经跟人约好了。” 　　喜欢欣赏美好事物，追求美的韩修绝对不会错过这场演奏。他打定主意要去了，就一定会拉上自己。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前面四种由低到高的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从韩修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成功实现了前四种需求，直接跳跃到第五层的“自我实现”的需求，这就使得他快乐来自于对美好事物欣赏后愉悦感，而不是简单的物质享受。 　　人怎么能不追求快乐呢？所以韩修当然会去欣赏这场音乐会。 第220章 　　自从韩修主动跟李红英讨要服装秀的入场卷后,李红英就知道了孙子热衷于新鲜的事物，这次不用韩修开口，她就多留出了两张演奏会的门票，让韩修和蒋乔一起去看。 　　波士顿交响乐团会先在红塔礼堂演出一场,然后转战首都体育馆演出。红塔那场,蒋维均没空去,于是宋舒敏只好陪着他去看首都体育馆那场，蒋乔和韩修先睹为快,拿了红塔礼堂的门票。 　　韩修最近忙于撰写关于劳务价值的论文，不修边幅了一段时日,到了去听音乐这天,他难得抽出了出发前的一点时间，收拾了一下自己。 　　蒋乔坐在凳子上等人，有了种错乱感。 　　黑色大衣搭配格纹毛线报童帽衬得人复古又高贵，蒋乔快速看了一眼,说道：“OK了吧？” 　　长身玉立的韩修特装相，抿唇不语,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蒋乔向上翻白眼的冲动,几百年练就下来的波澜不惊的神态可不能让韩修给毁了。 　　怎么从学校这边去红塔礼堂,当然是骑着自行车去。要是坐公交车去的话,这一天去红塔礼堂的公交一定会非常挤。而且音乐会结束,最晚的一班公交车都赶不上，怎么回来也是个问题。 　　听着巷道上穿来的汽车声,蒋乔突然有了顾泽南来接隔壁三人的预感。果然一出门，就看到同样穿着黑色大衣的顾泽南将盛装的隔壁三人接上汽车。 　　韩修一愣,然后笑道：“顾二哥,这么巧啊。你们也是去红塔礼堂的吧？” 　　顾泽南目光冷淡看着韩修,点了一下头。 　　再次面对顾泽南，蒋乔丝毫不感到尴尬，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况且也不是她理亏，蒋乔冲这那边的几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然后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跟韩修一起骑车走了。靠边骑了一小段路，后面的汽车很快越过他们飞驰而去。 　　看着前面的车尾灯，韩修想一出是一出说道：“蒋乔，哪天有空了，我们去学开车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时候驾驶证可不是好考的，得全职的人才能考，要跟车练习一年的时间，不仅要学会开车，还得学会汽车修理，考各种机械知识。顾泽南能拿到驾驶证，那是他身为国家重要科研人才有的福利待遇。 　　蒋乔以沉默来表明她的态度，在一阵沉默中，头脑发热的韩修飞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说道：“当我没说过这话。” 　　验票后进入到礼堂，韩修眼神寻找着他和蒋乔的位置。看到两人位置旁边站的人，韩修不由的嘀咕一句，这该死的缘分！ 　　礼堂里噪音纷飞，蒋乔没听清韩修说了什么，她提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 　　韩修笑了笑说道：“我说，我看到顾家人了。” 　　顾家人和许家人，蒋乔当然也看见，她没觉得有什么。 　　顾叶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中山装，顾母站在他身边。 　　蒋乔先开口说道：“顾伯父，顾伯母。” 　　接着韩修补充说道：“顾二哥刚才我们已经照过面了，就不必再多打一次招呼了吧。” 　　顾母从黄玉瑛那里已经知道蒋乔和韩修就住在他们隔壁的，本来呢，她是不赞同顾泽南去接许家人，让刘坚去接人更合适，但顾泽南不会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是去接人了。 　　顾母笑道：“乔乔，韩修晚上好啊，你们座位多少啊？” 　　蒋乔将座位号报出来。 　　顾母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她高兴说道：“那可真有缘分，你们顾二哥也在这排。” 　　蒋乔不是个热衷于寒暄客套的人，她说道：“陆伯母，我们先进去了。” 　　顾母挥手笑道：“进去坐着吧，我和老顾也该到前面就坐了。” 　　韩修来到位置前面，没有立马坐下，而是东张西望的。 　　蒋乔知道他在找李红英和韩山河，在一些小事上，韩修容易是行动比思考更快。 　　蒋乔温声说道：“你往第一排看。” 　　韩修一听，就照着蒋乔说的往第一排看，空荡荡的座位，韩修的脑子动了一下，挠挠头不好意思坐了下来。 　　直到开场前，在第一排就坐的人，才从侧门进入就坐。李红英和韩山河没有坐在一起，蒋乔猜应该是按单位就坐的。这场演奏会要电视转播的，所以李红英和韩山河正襟危坐，眼神没有往后看。 　　音乐会以《一个美国人在巴黎》开始，然后是小提琴独奏、《命运交响曲》，然后是压轴曲目《二泉映月》。 　　蒋乔听着深沉激昂的曲调，心里感叹，不愧是世界十大交响乐团之一，曲曲高质量，这十年华国是外国文化沙漠，几百年来为了符合每个平行世界的人设，她听古典音乐会都听习惯了。这猛地不听十几年，耳朵还是挺想的。 　　音乐会结束后，韩修跟隔了几个位置的顾泽南和许家人打了声招呼，蒋乔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回想了开场前的一个小插曲。 　　本来李芳华和顾泽南的位置是不连着的，但就坐时，黄玉瑛借口想要坐更靠近过道一点位置，就开口让李芳华坐她的位置，连许文清都开口附和。僵持了好一会后，李芳华才坐下。 　　冬雪消融，溪流潺潺，耐寒的树木率先冒出了一点点青芽。 　　安宇从传达室取了系里特地给他们定的专业期刊，，走进学习室放在自己桌面上，然后说道：“最新的一期的期刊我拿回来了，师兄，师妹你们要看就过来拿。” 　　叶东正看着书头也不抬，伸出手说道：“给一本我看看。” 　　安宇拿起一本期刊，扔到他桌子上。 　　片刻后，安宇惊呼道：“我的天啊，上面居然有师妹的论文。”专业期刊投稿时要将单位和姓名写清楚的，清大计算机系没有第二个蒋乔。 　　很快叶东也说道：“我这本上面也有师妹署名的论文。” 　　其他人赶紧围了上去，薛鲁平拿起另外的期刊翻看了起来，几秒后，他语气惊叹道：“这本上面也有！” 　　蒋乔这会被叫到教研室去了，门敞开着，她抬手轻轻敲了门。 　　系主任李教授立马回头，笑眯眯眼神特别柔和，冲蒋乔招手说道：“快进来。” 　　教研室的几位老师都一脸笑意看着蒋乔，蒋乔一眼就看到他们手里拿着期刊。将三篇论文投出去后，一个多月没有被退回来，她就知道成了。 　　像蒋乔一样写文章投稿的人在学校里大把，但普遍都是豆腐块的文章，没有构成一篇完整的论文，能投出去也是在新创刊不久的杂志上发表。 　　而不像蒋乔，三篇文章按着最标准的论文格式来的，字数达标，最重要的字字句句都是有内容的，发表的期刊还是国内水平最高的，以往能在上面发表都是学术大拿。 　　蒋乔一下子发表了三篇，他们看了，论文的学术价值都能当研究生毕业论文来用了。这怎么能不让系里的老师们欣喜呢？ 　　他们见过不少天才人物，本身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就是天才，可蒋乔能称得上一句天才中的天才了。 　　盛教授竖起大拇指，此时毫不吝啬他的夸奖说道：“蒋乔，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学生了，思维之高度连我也比不上。也许再过些时日，老师都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你了。” 　　蒋乔趁机说道：“各位老师，我可以申请提前一年毕业吗？” 　　话音一落地，各位老师脸上都出现了犹豫之色，看着系主任让他拿主意。 　　李教授沉吟一会，目光温和看着蒋乔，语重心长说道：“蒋乔，你才刚满十七岁，不要太过于着急，慢慢来。” 　　蒋乔正色认真说道：“李教授，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处于匀速向上的，您不用担心我成长过于快速。” 　　李教授看了一眼摊开在桌面上的期刊，拍了一下桌面后，正视蒋乔说道：“你的提前毕业申请我会签字的，但光我签字可不行，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游说了。” 　　蒋乔鞠了一躬，语气敬重说道：“谢谢各位老师。我先走了。” 　　“等等，”李教授喊住她，说道：“蒋乔你英语好，我推荐你去给来访的外国学者当陪同和讲学怎么样？” 　　蒋乔知道这是李教授的好意，让她露脸。但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英语好，而有露脸的机会了，之前有准备出国的老师找她补习英语、帮助填写英语的申请书，也有为出国访问学者让她帮忙写英文推荐信。 　　但她都给拒绝了，她相信人才济济的首都不难找出其他能胜任的人。接下来她要忙于编程语言的主体设计，赶在学期结束之前投出去，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忙其他的事情，她还嫌时间不够用呢。 　　蒋乔温和却坚定说道：“谢谢教授的好意，但既然打定要提前毕业了，我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李教授一拍自己的脑袋，笑得愉快说道：“我想让你去，好像确实不太妥当，感觉像是做一些事情拦着你提前毕业。” 　　蒋乔连忙摆手说道：“教授，我没那样想。” 　　旁边的盛教授开口说道：“行了，老李你别吓到孩子了，蒋乔你出去吧。” 第221章 　　回到学习室的蒋乔就被人围着好一顿恭喜,同时还向蒋乔请教一些写论文的思路。 　　蒋乔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全部告知。 　　下午回去后，把三篇论文成功发表的事告诉了韩修，好安他心。这段日子，韩修比蒋乔还要关心她论文发表的事,隔三差五不厌其烦的问一问。 　　韩修最近也忙的昏头转向的,京大经济系的本科生要自主创办校刊《学友》,他作为唯一的师兄总得出点力吧，同时他写的关于国内劳务经济的论文也即将要定稿了,定稿后要投到最高权威专业刊物《经济研究》。 　　除此之外，系里还要联合七大院校和社科院一同创办《全国大学生经济学报》,系里的老师有意锻炼他,该他干的活他得干，不该他干的活他也得干。 　　两人的学校生活没有多姿多彩，忙碌是基调，每天晚上都拖着晕沉沉的脑袋和疲惫的身体上床休息。 　　一切都在进步,一切都在发展，1979年夏,清园荷花飘香时,电子工程系更名为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并新增了程序设计专业,学生在其他三系中抽调。这一改变对蒋乔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 　　考完期末考试后,蒋乔和韩修就打包一些要带回去拆洗的衣物回去了。 　　原本蒋乔是打算照着之前的样子，每年在自家院子里种些水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低估了自己的忙碌程度,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弄。 　　天气变热后,她和韩修连开火自己做饭的动力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去吃食堂和小吃店。好在每周都从家里带过去一大堆即食的吃食，倒不至于亏了自己的嘴。 　　蒋乔直接将自行车放在外院墙下，提着行李走了进去。院子里长着一棵一米多高的石榴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正是周日，蒋维均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小跑出来，一看到蒋乔人就笑了，语气十分开心说道：“来，闺女，东西爸爸拿着，累了吧，你妈在里面切瓜果给你吃呢。” 　　蒋乔顺从的将手里的行李递给她爸，摇了摇头说道：“不累，爸你知道我的力气的。”明明每周都回家，她不明白她放个暑假，她爸怎么那么开心呢？ 　　蒋维均边往里走边问道：“年年呢，他回家去了？” 　　蒋乔“嗯”了声，然后说道：“要是他爷爷奶奶不在家，那等会他就过来。” 　　宋舒敏将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柔声说道：“饿不饿？” 　　蒋乔看着水果盘，里面有苹果、香蕉、西瓜、甜瓜、芒果，堆在一起色彩各异好看得紧。 　　她收回视线说道：“不饿，妈，我去洗手洗把脸，再出来吃水果。” 　　宋舒敏忙不迭得说道：“你去吧，行李我给拆了啊，该洗的我给丢到洗衣盆里去。” 　　蒋乔应承道：“好。” 　　洗完手和脸，身上的热意消退了不少，蒋乔出来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和父母交流这一周身边发生的事，期末考试当然也要谈一谈。 　　蒋乔的学业从来没让蒋维均和宋舒敏担忧过，在问了一句期末考试难不难后，就略过接着不谈学习相关的事了。 　　水果都吃了一大半了，宋舒敏有点失落说道：“看样子，年年应该是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了。” 　　自从韩修不再家里留宿后，宋舒敏和蒋维均可是体验了一把孩子大了要离家的心酸。 　　蒋乔岔开话题，语气稀松平常说道：“爸妈，我和韩修打算提前一年毕业。” 　　宋舒敏先是震惊了一小会，接着语气关切说道：“提前一年毕业，会不会太累了？” 　　宋舒敏都四十岁的人了，在学业上肯定不能跟一帮小年轻比，经常感到吃力，不过都咬咬牙克服过去，学一遍不懂，那就再学一遍。 　　蒋乔语气认真说道：“我和韩修都经过了慎重的考虑，这事是可以执行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既然我和韩修都有那个能力提前毕业，早点毕业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留学的事，她不打算现在就跟父母说，下学期先打打预防针，等申请季后再明摊。 　　蒋维均和宋舒敏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既然你们学有余力，提前毕业是有可能做到的事情，那就去试试吧，我和你妈妈都支持你们。” 　　蒋乔分别叉了块水果递给他们，说道：“谢谢妈，谢谢爸。” 　　打定主意提前毕业后，蒋乔和韩修就在暑假里开始动笔写毕业论文了，无论是提前毕业、按时毕业还是延期毕业，毕业时都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忙。 　　况且她和韩修还是要出国的，签证护照办下来也不容易，所以趁着无其他琐事的暑假来写毕业论文再好不过了。 　　两人的课题都定下了，一个是汉字数据库的模拟研究，一个是私营经济如何发展。 　　蒋乔忙于学业，自然是对身边的一些人和事忽略了。 　　当赵雅柔羞羞答答过来找她，想要自己跟她一起到顾家去玩，蒋乔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赵雅柔这是明显的红鸾星动了，不会对顾泽北芳心暗许了吧？ 　　见蒋乔迟迟不答应，赵雅柔晃着身子，语气撒娇说道：“蒋乔，放假了干嘛要是待在家里，要多出去玩了，况且你家跟顾家的交情那么好，陆伯母那么喜欢你。我一个人去多不好意思啊，你就行行好吧，陪我去一趟。” 　　原来赵雅柔跟裴芝琳交好后，就经常约着一起玩，裴芝琳上顾家是很频繁的，连带着赵雅柔也时常出入顾家，一来二去就和顾泽北看对眼了。 　　但这暑假裴芝琳去新加坡交流去了，赵雅柔没人带着，哪好意思独自上顾家的门，于是就找蒋乔作陪了。 　　蒋乔冷不丁说道：“你是不是和顾泽北谈对象了？” 　　赵雅柔呆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害羞而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蒋乔淡淡道：“我猜的，雅柔你认真的？跟他好一辈子的那种？” 　　赵雅柔被问住，良久她语气不确定说道：“我没想那么多，不过我跟他相处了小半年，真的很开心，各方面也和得来，应该是要奔着一辈子去的吧。”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那你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让顾泽北直接告诉陆伯母，就能光明正大进入顾家了。” 　　以顾家的门第和家风，即使以后两人分手也会好聚好散的，长辈知道也无所谓。 　　赵雅柔一脸犹豫说道：“这样好吗？” 　　蒋乔问道：“那你想瞒到什么时候？一直瞒着到你毕业。” 　　七七届要到八一年才毕业，瞒着长辈进行长达两三年的地下恋爱可不容易，而且说不定顾母已经知晓了，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挑破了。 　　赵雅柔皱着脸摇摇头说道：“先不管那么多，蒋乔你先陪我去一次再说。” 　　她跟顾泽北自从放假后，就没有见过面了，私底下出去单独见面，她是不敢的，平时都是裴芝琳在旁边打掩护。 　　蒋乔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我只陪你去这么一次。” 　　赵雅柔连连点头，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好好，就这么一次，你换一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去。”今天是周日，顾泽北肯定在家。 　　蒋乔起身，拿起五斗柜上的自行车钥匙，说道：“走吧。” 　　赵雅柔边看着蒋乔的衣服，边啧啧两声，说道：“蒋乔，你好歹换身好看的衣服去啊。” 　　赵雅柔上了这么多次的门，不可能不知道顾母的打算，自认为身为蒋乔最好的女性朋友的她，可不能让蒋乔穿着又土又俗的衣服去顾家。 　　蒋乔语气淡淡说道：“就这一身衣服，你去不去？” 　　赵雅柔腾地而起，高举右手说道：“我去，我们这就去，你这一身挺好的，充分展现了我们无产阶级艰苦朴素的品质。” 　　去是不可能空手去的，蒋乔在路边挑了一个大西瓜用网兜装着挂在车把上，蒋乔看着路况，语气随意说道：“我提醒你一句，说不定陆伯母已经看出来了。” 　　陆佩言确实看出来了，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知子莫如母，搞的小动作她能不知道吗？ 　　眼见这赵雅柔好久没有上家里来了，顾母正想挑明来，让顾泽北去接人呢。谁知道蒋乔就带着人来了，看着并排走进来的两个姑娘，顾母那个心花怒放啊，已经看到大儿子二儿子结婚的美好场景了。 　　蒋乔将水果递给保姆，跟顾母打招呼。 　　顾母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两人坐下，吩咐道：“刘阿姨赶紧去叫老大过来。”顾母心里有点可惜，今天二儿子不在家，待在实验室那边。 　　赵雅柔有点局促不安，难道顾母真的发现她和顾泽北的事了？ 　　顾泽北一听到赵雅柔到家里来了，完全没有三十多岁男人该有的稳重，急冲冲的跑着进来。 　　顾母笑眯眯的拉着赵雅柔，说道：“小柔啊，我知道你跟老大的事情了，今天我们好好谈谈，以后就坦坦荡荡的来往。” 　　蒋乔起身说道：“陆伯母，我先出去走走。” 　　蒋乔在这确实不合适，怎么说她也是一个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的姑娘，顾母笑道：“花房里的月季开得正灿烂，乔乔你可以去看看。” 第222章 　　蒋乔没去花房,坐在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树木放松一下脑袋。 　　等保姆叫她进去时，赵雅柔已经跟顾泽北坐到一起去了，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氛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她都陪着赵雅柔来一趟了,那就送佛送到西,蒋乔没有中途告辞，等在顾家吃完下午茶后,才和赵雅柔一起回去。 　　蒋乔的假期过得充实又平淡，每天去市图书馆查文献资料,写论文修改论文,教教宋舒敏英语，做做饭。 　　时间一晃而过，葡萄上市了，西瓜下市了,街市的树墩地下堆着一个个青皮大西瓜，进城的瓜农一边晃着草帽,一边大声叫卖。 　　林月云拿着一张红色请柬一脸神气进来,见客厅里没人,扬声说道：“舒敏你在家吗？” 　　宋舒敏从书房里出来,面色平静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不怪宋舒敏表现的如此冷淡,林月云知道赵雅柔跟顾泽北处对象，又知道了顾家的门第后,就开始抖擞起来，活脱脱像是成为皇亲国戚。 　　她非常爱上蒋家门,跟宋舒敏炫耀,今天顾家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明天顾母约她去看戏，大后天未来女婿上门来帮忙干了什么活。 　　宋舒敏都烦透了，她一个劲的吹嘘，你吹就吹吧，最可恨的是暗藏机锋，贬低蒋乔，这让宋舒敏这个亲妈如何受得了。 　　林月云抚了抚额前的卷发，这是顾母带她去做的新发型，正想做出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将手里的请柬递给宋舒敏。 　　宋舒敏就说道：“请柬啊，我收到了，你拿回去吧，倒到时候我会以顾家好友的身份参加的。” 　　赵雅柔和顾泽北的恋情进度就像是按了快进键似的，两家长辈已经见过面了，加上赵雅柔满十八岁了，顾泽北又年纪不小了，于是两家就商量着定亲的事。 　　顾母和林月云一拍即合，意思都是大办。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在开学前，在首都有名的酒楼里举办定亲宴。 　　林月云一脸讪讪，心里嘀咕，亲家母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呢，害她在宋舒敏面前丢了脸面。 　　顾母忙着定亲宴的事呢，哪有时间跟林月云互通有无啊。 　　宋舒敏挥手说道：“那没事，就慢走不送。” 　　林月云轻哼一声，装模作样撩撩大卷发，趾高气扬走了。 　　对于赵雅柔定亲这件事，蒋乔反应平平，韩修倒是惊诧不已，赵雅柔还念着书呢，这就定亲了，不会耽误学业吗？ 　　顾、赵两家定亲宴那天蒋乔和韩修都去了，韩修的请柬是赵雅柔给的。定亲宴前蒋乔买了一条丝巾送给赵雅柔当作贺礼，韩修则送了一对洋娃娃。 　　开学后最大的变化就是有了同为研究生的师弟师妹， 　　一开学，蒋乔和韩修就行动起来了。提前毕业申请先由学校教务处签字，系主任申请签字，学院院长签字，再到校教务处，主管校长……等等。 　　申请书上四五个人的签名，三四个红章，蒋乔和韩修如愿以偿只要通过一系列的考试，就能提前毕业。 　　虽然蒋乔提前跟系里的老师透露了要提前毕业，可老师个个都怀着爱护学生之心，没有将事情传到学生里去，免得有一些不好的议论。 　　蒋乔如此大的动作找人签字盖章，自然是瞒不了人的。 　　何悦看着蒋乔的申请书，长叹一声说道：“乔师妹，我以为你再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吃惊了，会觉得本该如此。但你再一次把我惊到了。” 　　年纪第二小的岳宏在哀嚎，“我这是什么命，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清大呢，不选清大，我就碰不上乔师妹了，我还能一如既往的自信。” 　　叶东沉稳开口说道：“停，别光哀嚎，至少掉两滴眼泪啊。小师妹，毕业后你要干嘛？”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都没有走上岗位为国家效力呢，小师妹真是永远比人先一步。不，是好多步。 　　蒋乔含糊道：“继续读下去。” 　　薛鲁平急忙说道：“乔师妹，你要读博。” 　　蒋乔点点头，语气平和说道：“我学的知识还不够多。” 　　何悦高兴的一拍巴掌，笑道：“这下好了，乔师妹读博后，就一跃成为我们的乔师姐了。” 　　徐刚非常有同窗情谊说道：“乔师妹，你打水扫地的活，我全包了，你专心准备毕业考试。” 　　蒋乔摆手说道：“谢谢徐师兄，但还是别了，我就只能打水扫地时，多动一动了。”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点底的都哈哈大笑了。全学院都知道免修狂人蒋乔是个不爱动的，首都动物园里的大熊猫都比她爱动。 　　提前毕业的事已经敲定，按照教学培养计划，研三没有太多的课，只有两门。蒋乔跟授课的老师谈好了，这学期末可以把那两门课的考试给考了。 　　除了忙着准备毕业考试，蒋乔和韩修将自己所有的论文，不过是没有发表的，还是已经发表了的，全部翻译成全英文，连同申请信和推荐信一同寄往MIT招生处。 　　推荐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系里不缺早年留学世界顶级学府的大牛，他们在留学期间展现出来的学识和风骨取得了外国学术圈的人的认可和尊重，有了他们的推荐信事半功倍。 　　蒋乔来到系主任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李教授抬起头往门口看，一看是蒋乔，笑意马上爬到脸上，他招手说道：“是，蒋乔啊，快进来坐，找我有什么事？” 　　蒋乔没有坐下，站在办公桌前，窗外的雪松与她连成一条直线，她语气温和说道：“教授，我想申请全额奖学金到MIT读博，所以恳请您为我写一封推荐信。” 　　虽然这两年公派留学一直在持续进行，可出国名额还是太少了，不到两千的名额，分摊到全国那么多的大学和科研机构。 　　清大即使作为领头羊之一，教育部给的名额也寥寥无几，而且学校那么的院系，又得二次分配。虽然MIT读博的学费昂贵，她和韩修家里都支付不起读博期间的花费，但蒋乔有信心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 　　李教授活了这么多年，大场面见过不少，平时处事不惊的，但这会却神色怔怔的，好一会他才目光清明看着蒋乔说道：“蒋乔，你有把握吗？自己申请而不是考取公派名额，其实以你的能力只需要多等几年，留学名额一定有你一个。” 　　蒋乔语气透彻说道：“我有把握。” 　　说完蒋乔将已经寄到美国计算机协会期刊的论文副稿放在李教授面前，说道：“这是我写的论文，也是我申请的底气，教授您可以看看。” 　　李教授连忙翻开起那本厚厚的纸张，他心底涌起一种预感，蒋乔这次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蒋乔向他解释说道：“这是我编写出来的通用于底层开发的程序设计语言。能编写复杂的程序，即使编写超过十万行以上的代码时，也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对语法和变量进行了限制严格，有了更高的安全性。可移植性非常高，用它写出来的程序可以跨平台进行编译，在任何机器上的可以运行，而且结果一模一样。能访问硬件，用它来写的操作系统运行会非常快。” 　　李教授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语气激动，双眼放光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写的语言比现有的所有程序语言都要高级。你验证过吗？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你说什么，就能信的。” 　　蒋乔语气淡淡说道：“教授，以我们国内现有的计算机资源，根本没有办法验证。所以我把它寄到美国计算机协会去了。” 　　李教授腾地撑着桌子起来，焦躁的来回踱步，然后说道：“万一，美国那边没去验证呢。蒋乔你怎么不等等，年底从美国购买的PDP-11型计算机这学期就到了，到时候……到时候你就可以验证你的设计了！” 　　蒋乔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说道：“教授，没关系，即使美国那边直接把我的寄稿扔到垃圾桶里，我相信MIT那边也会慧眼识珠，去验证看看的。” 　　李教授大手一挥激动说道：“好！不就是推荐信嘛，我这就给你写，我让系里重量级的教授全部给你写一封，够不够！” 　　蒋乔真诚说道：“谢谢李教授，其他教授那里我会自己联系的。” 　　李教授连忙摆手说道：“联系什么啊，我这就叫一帮老家伙来看看你的绝世佳作。” 　　李教授已经目录认真看了一遍下来，仅仅以目录来判断，里面的内容绝对硬核。而且一直以来蒋乔在学业上面展现得游刃有余，让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底在哪，李教授相信蒋乔不会东搬一段西抄一点，来糊弄人。 第223章 　　校园里满是雀鸟清脆的鸣叫,灿烂而不刺目的秋光透过树缝洒落而下。 　　十个人一起说说笑笑走着下楼，准备去东主楼实验室去，与上楼来的冯教授夹面相遇。 　　还没等学生开口打招呼呢，冯教授一眼看到了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的蒋乔,立刻笑眯眯说道：“蒋乔啊。” 　　蒋乔和其他人异口同声说道：“冯教授好。” 　　冯教授这才看到了其他人,笑道：“同学们好。” 　　等和冯教授错开后好一会,何悦看着蒋乔，奇怪说道：“为什么,我觉得学院的老师最近都对乔师妹总是笑眯眯的呢，连最严肃的盛教授都一看到乔师妹就忍不住微笑。” 　　安宇自以为说道：“那当然是师妹是他们最得意的门生了,要是明年师妹毕业了,那就是校史第一人，为学院争光了。” 　　那天等蒋乔从系主任办公室离开后，李教授就马不停蹄的叫了没课待在学院里的老师，一同到教研室研究蒋乔的语言设计。 　　花费一周时间,集结了学院最深厚的师资将蒋乔的设计大概研究了一遍后。 　　上到院长下到一名讲师，都清晰无比的认识到,蒋乔真的设计出了一种完胜现有的程序语言的计算机程序语言。 　　要是真的能验证成功,哪怕效果打了半折,也是为国争光的事情。 　　国内的计算机发展总算比欧美等发达国家先进了一回。可惜他们只能按捺住炫宝的心,抓心挠肺的等美国那边审稿的消息。 　　对于蒋乔而言,她现在只要耐心等着消息就成。申请信、推荐信和所有的研究成果全部寄到了MIT的招生办公室，当然还有二十五美元的申请费。申请费是韩修跟郭平京用人民币兑换的。 　　虽然最费脑的研究课题完成了,申请的事也完成了。但这蒋乔学期也没有轻松半点，延续了上学期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作息时间。 　　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停不下来,心里有了更多的野望,想要用自己设计的语言去研发一个操作系统。 　　相比之下,韩修的课业就轻松多了，毕业考试对一个能把市图书馆里所有的经济类书刊背个七七八八的人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他这才有了一点时间，参加一些感兴趣的课外活动。 　　这天晚上，韩修邀请蒋乔说道：“周五下午三点半，我们学院有话剧表演，我参演了，你要来看看吗？” 　　蒋乔不假思索说道：“嗯，我回去看的。” 　　韩修进一步要求说道：“带上照相机，给我拍照片。” 　　蒋乔将小笼包沾了一点醋，放到嘴边说道：“OK。”然后将小笼包放到嘴里。 　　周五这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蒋乔就拿着照相机骑车从清大跨过校园到了隔壁京大。 　　一到上到排演话剧的大教室门口，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韩修在门口边上翘首以盼。 　　韩修一看到蒋乔便笑开了，那笑容仿佛和这初秋的天空一般纯净深远。 　　那一句雀跃的“你来了”透过空气的阻隔传到蒋乔耳中，蒋乔晃了一下挂在前面的照相机，莫名说道：“嗯，我来了。” 　　蒋乔面色恬淡跟着韩修走了进去，内心去在怀疑人生，刚刚那是什么对话，太矫情了吧。 　　能容纳一百多人的教室已经做了不少的人，韩修将蒋乔带到他给留好的位置上。 　　他拿起椅子上的毛衣，说道：“蒋乔你就坐这，衣服你先帮我拿着，等我演完后我再换上。” 　　韩修手里拿的正是蒋乔给他织的浅蓝色连帽毛衣，韩修给蒋乔织的那件同样款式的黑色毛衣也完成了，蒋乔偶尔也会穿在里面。 　　前面已经有人喊韩修过去，蒋乔接过毛衣，说道：“嗯，你过去吧，有同学喊你了。” 　　韩修冲喊话的那人挥了一下手，然后冲蒋乔快速说道：“旁边坐的是我在数院交到的朋友，他这个人只是太沉迷于数学了，不是怪人。” 　　蒋乔看着旁边头发凌乱，衣袖上沾着不少的墨迹，咬住手指在解题，看起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 　　韩修看了一眼被他拉来的傅光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想让傅光明来看话剧，放松一下脑子的，谁知道他带着数学本来解题来了。 　　韩修的名字在学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韩修领着一个年轻姑娘进来，不少人都在暗暗打量和小声议论。 　　蒋乔对这些视若无睹，坐下来将毛衣叠好，韩修每天至少擦三回雪花膏，连毛衣也日熏夜染沾上了微微的雪花膏的香味。 　　旁边的人一直都没有抬头，眼睛都快戳到本子上了，一会喃喃自语，一会皱眉抓着头发。 　　还没到韩修演出，蒋乔好奇的看了一眼旁边这位的本子。一看就忍不住顺着本子上已经写出的步骤思考着。 　　前面一直关注着蒋乔的韩修看见了，不由得暗暗着急，数学题有什么好看的？他马上就要上台了，蒋乔怎么还不转头来看舞台。 　　或许蒋乔真的听到了韩修的心声，下一秒蒋乔就转过头来看正前方了。 　　在韩修走上舞台那一刻，蒋乔将相机举了起来对准了他。 　　韩修演出的话剧是关于那场青年运动的，韩修扮演一个进步热血的年轻学生。 　　其实讲真，在蒋乔看来，韩修没有完全将这个角色撑起来，眼神不够坚毅，号召的语气没有含着无奈的愤慨。 　　不过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韩修气质十分干净，一看他就能让人想到温暖而不刺目的阳光，将意气风发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场的观众的目光都忍不住盯着他看。 　　蒋乔趁着报幕时的嘈杂声，转头低声说道：“这位同志，第六步，你进行的连续傅里叶变换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上了几百年的学，数理基础实在是太过于扎实了，只要是不太过于复杂的运算，她都可以进行快速的心算。 　　傅光明整个人顿住，然后盯着第六步看，急忙忙的翻起草稿本来查看演算步骤。 　　看了一遍演算步骤后，他立马转头看着蒋乔，抓了一把头发，喃喃说道：“你说的对。我分解错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就低头重新演算起来。 　　蒋乔心道，这位确实够有个性的。 　　韩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下来说道：“演出结束了，我们走吧。” 　　蒋乔拿着毛衣站起来，然后将毛衣递给他，说道：“我拍了照片。” 　　韩修随意“嗯”了声，见傅光明像没听见似的，在草稿纸上飞快写着。 　　他微微翻了个小白眼，说道：“蒋乔，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饭。” 　　反正等一下就有老师前来关教室的门，到时候一定会把傅光明给赶出去，不会让他在这里待太久的。 　　蒋乔带了饭盒来，去最近的食堂和韩修一起吃过晚饭后，蒋乔就骑车回到学院的学习室。 　　夜深沉沉，月朗星稀。 　　蒋乔学习室回来后，看到房子漆黑一片，就知道韩修还没有回来。她打开院门推车进去。 　　正洗漱着，就听见从客厅里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声，“蒋乔！” 　　下一秒，韩修奔进了洗漱间，语气透着欢快说道：“蒋乔，你看看这是什么！” 　　蒋乔无奈的抬眼，从前面的镜子里看到韩修手上拿着一封信，录取通知书绝不肯可能现在就到，那只能是情书了。 　　一想到这点，蒋乔刷牙的动作一滞，其实从第一份情书起，韩修一直都没有停止匿名给她写情书，但偷偷塞给她是一回事，当面给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该怎么反应才好呢？ 　　蒋乔迟迟没有转过来，韩修催促说道：“蒋乔，你快看看，这可是傅光明写给你的情书。就是那天看话剧时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男生。” 　　蒋乔大脑当机了一下，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快速转过脸来，就看到韩修脸上大大的笑容，她莫名其妙话不过脑说道：“你很高兴？” 　　韩修重重点了一下头，真心实意说道：“我高兴啊，第一次有人给你写情书。你看，还是有人有眼光欣赏你的才华，看中你的内涵的。不是人人都那么肤浅的。” 　　其实韩修认为自己也是个肤浅的，因为他喜欢漂亮的事物，但别人看不上蒋乔，他就不乐意了。 　　这些年蒋乔家里家外都是一副装扮，让韩修对蒋乔小时候那个极其漂亮的样子已经记不起来了，韩修认为真实的蒋乔就是现在的样子，样貌平凡，衣着普通。 　　在知道了系里的不少师妹会收到情书，韩修怕蒋乔因为没有追求者而质疑自己，所以偷偷匿名给她写情书。 　　蒋乔给傅光明指出错误后，傅光明向韩修问起蒋乔来，不知道傅光明怎么想的，跟韩修说，他要跟蒋乔处对象。 　　于是韩修抱着不能明说的目的，怂恿傅光明写了一封表白信。反正蒋乔不会接受别人的表白的，韩修就是如此的笃定。 第224章 　　蒋乔微眯着眼睛盯着他看,拖长语调说道：“哦，我可不是第一次收到情书，迄今为止我都收到十八封情书了。” 　　韩修眼神慌乱了一瞬间，揉了一下鼻尖,假装惊讶说道：“是吗,这不是你没跟我说过嘛。” 　　蒋乔视线落在那份信上说道：“你把信还回去吧,告诉他，处对象只会影响他解题的速度。” 　　傅光明恐怕不是想找个女朋友,而是想找一个有能力跟他一起研究探讨数学的人。这个人最好能无时无刻陪在他身边。 　　十月底美籍华裔学者MIT的李平教授来清大讲学，更他一同抵达清大的,还有七台美国大学广泛使用的计算机,学院成立了第一个微机实验室，也是国内第一个微机实验室。 　　这件事在学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自发的把学院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丝灰尘都不留,是欢迎热心讲学的大教授，更是欢迎那七台无比精贵计算机的到来。 　　为了让计算机的使用寿命更长一些,学院还专门拨出一笔款项,打造了一个恒温的机房。 　　学院最高规格的会议室里。 　　穿着黑色大衣,一身西装的李平教授跟欢迎人员用中文寒暄一番后,突然说道：“贵院是不是有一位叫蒋乔的学生,我能见一见她吗？” 　　远道而来的贵客提的小小要求，自然是应允的,于是蒋乔就这么被叫到了会议室里。 　　来得路上，盛教授已经跟蒋乔说过事情的原委了,还叮嘱蒋乔好好表现。 　　蒋乔一进会议室就落落大方的打了一遍招呼下来。 　　李平教授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蒋乔同学你好,这批计算机交收的事情交给你，你能胜任吗？” 　　系主任赶紧给蒋乔使眼色，让她赶紧答应下来，有他们这帮人帮忙，还怕什么呢。 　　蒋乔温和谦虚说道：“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加上我几个师兄师姐才可以完成这件事。”这么好的锻炼机会，不给师兄师姐争取来，就太可惜了。 　　故作深沉的李平教授突然笑了，他笑道：“好，那就让你和你的几个师兄师姐来和我的人交接。你们这些老师可不能偷偷帮忙。” 　　吴院长爽朗笑道：“当然不会，我也相信我们学院的学生能完美把安装的任务完成。” 　　蒋乔语气真诚说道：“谢谢几位师长给我们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蒋乔回去后，跟学习室的其他人说了这个好消息。 　　安宇高兴的猛拍桌子，兴奋得直蹬脚，“真的！太好了，我们这些生瓜蛋子也能这样的机会。” 　　叶东眉梢都是笑意，“我可是听说呢，一大帮子的人都盯着这七台的计算机呢，就连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所也想厚着脸皮，想派人来安装学习，最好还能讨一台计算机回去。这下我以前的同事全都要羡慕我了。” 　　薛鲁平轻哼一声，说道：“他们想得美，别说要一台了，连一个零件都没他们的份，馋死他们！” 　　何悦调侃说道：“那是谁悔不当初想要上科大？” 　　薛鲁平笑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 　　叶东拍手说道：“这个机会是小师妹帮我们争取来的，小师妹，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吧，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其他人都没有一点异议，纷纷出声同意由蒋乔来调度。 　　蒋乔从会议室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交接方案了，她缓缓说道：“薛师兄和我英语最好，就由我们两个跟李平教授的学生来沟通，徐师兄负责组装……” 　　各司其职，安装的安装，调试的调试，学维修的学维修，还写了一份中文操作说明书出来，油印出来，分到到各个老师手里，机房的空白墙上也贴了一份上去。 　　做完最后的交接，从一尘不染的机房出来，安宇满脸开心说道：“这下好了，再也不需要用二进制编写程序了，可以用Pascal编程了，再也不用看长长的打孔带了，看得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何悦极为赞同道：“要是机房老师允许，我可以七八个小时待在机房里，连饭都可以不用吃，比以前方便多了，之前我可是对上机从来不报什么期待。” 　　岳宏叹气说道：“就是要花大价钱去买收录机和磁带了。” 　　指望64K字节的内存要装下全部程序指令和运行所需要的数据是不可能的，如果上一位跑完了程序，下一位的程序还没有全部录进去，机房老师就要下班了，怎么办？ 　　按照实验室的规定，下班后要关掉电源，可不能前功尽弃吧，每天都重新将出现输入一遍吧。 　　好在计算机上带有一个可用于接录音机的音频接口，可将内存中的数据全部转化成不同频率的音频信号录到磁带上，需要时可重新加载到内存中。 　　可别说收录机就要好几百了，就连一盘空白磁带都要五块。大家只能商量着凑钱一起合买。 　　十个人买一台是不能满足需求的，况且对于计算机系的蒋乔他们来说，上机时间比其他系的多多了，跟外系的人一起合买，就占了大便宜了。 　　于是蒋乔和两位本系师兄一起合伙买了一台收录机。 　　叶东将写在纸张上的程序递给蒋乔，一副遇到困难的样子说道：“小师妹，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程序可行吗？” 　　叶东最近编写的程序中要用到三角函数，程序复杂得可以，他来来回回删删减减，愣是不够自信去把程序录进计算机去。 　　蒋乔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下来，然后说道：“可行是可行，不过处理速度够呛的，大师兄你为什么不把三角函数录到内存中，需要时用程序来‘查表’呢。” 　　叶东立马两眼放光，轻拍了一下桌子，激动说道：“小师妹，你这个办法好，简单又巧妙，我的脑子真是太木了。” 　　而后他把纸张接过来，感激说道：“小师妹谢谢你啊，为我解决一个大难题了。” 　　蒋乔语气淡淡道：“不客气。” 　　在蒋乔面前，那一个能摆师兄师姐的架子？就连几个老教授有时候都会找蒋乔来探讨难题，让蒋乔给他们找找思路。 　　叶东也没有因为身为最大的师兄，放不下自尊心来向整整小了十九岁的小师妹来讨教，相反他十分庆幸当初会选位置，坐在蒋乔面前，这可是一个风水宝地啊。 　　还没到上课时间，大阶梯教室里一片嘈杂，蒋乔从右边门进来，看到何悦坐在老位置上走了过去。 　　这学期新增了一门思想教育课，所以的学生都要上，而且不能免修。所以蒋乔他们这些个研究生就得跟大三的师弟师妹们一起上这门课。 　　蒋乔刚坐下一会，上课铃声就响了，她拿出课本来老老实实听着。思想教育课连排两节，授课老师也没有占用课间时间，下课铃声一响，他说了一声下课，就捧着茶缸子离开教室了。 　　蒋乔是那种一看就特正经端方的人，别人根本不好意思跟她多说八卦，所以何悦转头跟旁边的师妹聊天去了。 　　蒋乔拿出厚厚的牛皮笔记本，翻到上次写到的那一页，看着上面的内容，重新接起思路写了起来。 　　“外语系的那个女生真的是红颜祸水，厉害了，让两个本校男生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个头都磕破了。” 　　“听说是撞成脑震荡了，另一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牙齿都碎了两颗。” 　　“家长到学校来闹了，要学校给个说法，还找那个女生算账，骂的话可难听了。外语系的那个女生要被记大过处分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那个外语系女生整天招摇，不把正经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到处惹眼，还被男生评为系花，要不是她一会参加那个联谊，一会在诗歌朗诵上大出风头，别人会因为她打架吗？两个男生都因为她受到了处分，以后毕业分配肯定讨不着好。” 　　蒋乔停下了笔，转头向坐在她后面讨论桃色绯闻的几个女生问道：“师妹，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那个外语系女生有跟那两个男生接触过吗？” 　　蒋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有礼，让人以为她真的只是随口好奇一问。 　　几位师妹一愣，这件事情发生三天了，来龙去脉和三位当事人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被扒出来了。 　　那位女生确实没有跟那位男生有过任何的接触，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两位男生送的早餐也没有收下一次，平时碰见了，也是冷着一张脸当作没看见那两位男生。 　　见她们迟疑了，蒋乔已经知道答案了，她目光沉静，用平时正常的音量，不疾不徐说道：“那这位女生何错之有呢？别说是担不上红颜祸水了，人家一丝错的地方都没有，难道错在人家长得漂亮，才艺太好，没有用头巾把自己的脸围得严严实实，或者没有当一个空有一张脸的花瓶？” 　　蒋乔的话让几位师妹的脸全都讪讪的，面皮薄的已经脸都涨红了。 第225章 　　蒋乔说完这一番话,缓缓的转头，提起笔重新写起程序架构来。 　　发生的冲突并不大，甚至可以不能算得上是冲突，蒋乔只是在表达她的观点,所以没有几个人关注到,都跟旁边的同学说笑聊天。 　　离蒋乔最近的何悦听到了全部的过程,她凑近蒋乔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呢，所以没跟你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外语系的一个大一女生长得花容月貌，才情又好,能歌善舞的,还是个活跃分子，隔壁学校的人都听说过她，一入学就有了一大帮追求者。” 　　“其中有两个男生追人追得最厉害，都是今年应届考进来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先是发生了一些口头上的争执,然后就年轻气盛控制不住打起来了。” 　　“两个男生都是本地人,一出事家长就赶来,居然一起来羞辱那个女生,祸根、狐媚子、贱女人、贱人、下贱胚子、勾引人的狐狸精,什么难听骂什么，还把人家的脸给抓花了。学校为了平息这件事情,只能快刀斩乱麻，一人打一棍,都记了大过处分。” 　　蒋乔了然地“哦”了声,没有什么表情,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下。 　　何悦听了蒋乔说的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没有那个心情跟旁边的人聊天了，安静坐在座位上，呆呆看着书本。 　　于是乎，蒋乔周围都安静起来了，跟其他热热闹闹的区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课的时候，那几位师妹根本不敢去看蒋乔，都低着头，等蒋乔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了，才敢从座位上站起来。 　　蒋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见过女性遭受不公平对待的事情海了去了，自己不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看到不平的事都要管一管，看到别人受欺负了，都要去救一救。 　　她忙得过来吗？救得过来吗？她没那个能力去做救世主。自己的能做只有保持清醒的理智，看事情只分对错，公平理性地看待，就事论事。 　　蒋乔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一番话，事情会在三天之内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几个年轻的女学生，放轻脚步走进研究生学习室，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何悦看见了，冲她们眨眨眼睛，招手让她们进来。 　　这一切低头奋笔疾书的蒋乔完全没有注意到。 　　几位女学生进来是进来了，但站在何悦的桌子前，完全不敢走到蒋乔面前。 　　说来也奇怪，身为清大学生，她们自带傲气很少会感到局促不安的，但面对乔师姐时，就是会没有那个跟她面对面的勇气。 　　何悦看着她们的怂样，好笑心道，乔师妹又不会吃人，干嘛这么害怕啊？ 　　要是让下面的师弟师妹听到何师姐的腹诽，肯定一脸无语告诉她，他们一次都没有见过乔师姐笑过。 　　每次跟乔师姐打招呼，她都是淡淡的万年不变的“嗯”一声，除了给他们解答问题，乔师姐永远不会多说一句话，这样人就说你怕不怕，可以说师兄师姐中，他们最怕的就是乔师姐了。 　　何悦直接伸出双手一推，将她们轻轻推到蒋乔桌子前。 　　这下，蒋乔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动静，她将一行代码写完后，抬起头来，就看到面前站着那天坐在她后面的那几个小师妹，她语气平和问道：“有什么事？” 　　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为首的那个女生，中间的师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蒋乔桌面上，然后小声说道：“乔师姐那天回去后，我们就反省了一下午，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诋毁将过错推到那个无辜的女同学身上。所以我们行动起来，发起了请愿活动。” 　　蒋乔等她说完，才拿起桌面的纸张看了一下。这是一封请求撤销那个外语系女学生的请愿书。 　　蒋乔翻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好几页的签名，全部是学院里的学生的名字。她看着上面学习室里其他九个人签名，转头看向何悦，说道：“合则就瞒着我一个人？我是最后一个签字的？” 　　没等师兄师姐出声，一位学妹就慌忙说道：“乔师姐不关师兄师姐的事，是我们让他们帮忙瞒着的，我们想着参与的人多一点再告诉你。” 　　另一位学妹有些骄傲说道：“每个学院都有几个人专门负责这件事，短短三天，将近一半以上的人都签了字，只要签字的人足够多，到时候我们去找分管的副校长，这事一定能成的。” 　　叶东回头笑着说道：“小师妹，我们也不是有意瞒着你，我们只是太忙了，没有跟你说起这事而已。” 　　蒋乔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搞学习的人，只要学习室里的人不跟她说，她根本没有其他的消息渠道来源。 　　蒋乔晃晃手里的请愿书，说道：“行吧，我这就签名。” 　　说完，蒋乔翻到请愿书最后一页，在末尾认认真真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管签字的人有多少是真正认为那个女生是无辜的，还是从众签下自己的名字，要是能让那个女生的处分撤销，总归是好事一桩。 　　蒋乔签完字将请愿书递给中间的师妹。 　　师妹拿到了请愿书却没有立刻走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 　　正当蒋乔想问她们还有事之际，何悦冲蒋乔扬扬下巴，提醒说道：“不跟几位师妹说点什么吗？” 　　蒋乔立马领会了何悦话里的意思，她看着她们，语气温和而认真说道：“你们做得很好。” 　　几位师妹立马弯起了嘴角，语气轻快说道：“那各位师兄师姐，我们走了。” 　　这么多的学生签字请愿，加上本来校方给那位女学生一个处分只是想息事宁人而已，既然有了群众的力量去跟闹事的家长对抗，学校立马顺水推舟撤销了女生的处分。 　　即使两位男生的家长想到学校来找女生的麻烦，也不用怕，那么多的女生团结起来还保护不了一个女同学吗？保证让人连女生宿舍楼都进不去。 　　大雁南飞，时而在高空中变换着队形，时而发出一两声鸣叫。 　　徐刚杵着拐杖进来，薛鲁平跟在他身后，背着一个大麻袋。 　　徐刚站在过道前方说道：“来来，我妈寄了点土特产来，给大家分一分，这些日子谢谢大家的照顾我这个瘸腿的人了。” 　　徐刚不走运，骑车赶去上课时，跟一辆莽莽撞撞突然变道的自行车相撞了，造成了小腿骨折。 　　徐刚受伤后，大家都自发合力照顾他。男同志轮流扶着他上下楼梯，载他上下课，帮他打饭回来。何悦帮徐刚当值，打水、拖地、倒垃圾。 　　蒋乔则每天给他做一点营养能帮助他快点恢复的食物过来，今天熬个海带排骨黄豆汤，明天炖个豆腐鱼汤，后天让蒸碗枸杞瘦肉羹。 　　何悦笑道：“伯母太客气了，同学嘛，就应该互相帮助。” 　　徐刚摸着脸笑道：“要的，你们照顾得我都胖了，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就是一些我们那漫山遍野都是的野山菌。” 　　叶东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看看用你们南边的菌菇炖笨鸡，好不好吃？”叶东是东北人，到京市上学工作后，才定居在京市。徐刚则是云省人。 　　薛鲁平解开麻袋，里面的东西徐刚妈妈都贴心分装好了，有的人直接上去拿了自己的那份。 　　何悦连同蒋乔那份一起拿了，将蒋乔那份放到她桌面上。 　　蒋乔抬头说道：“谢谢何师姐、徐师兄。”说着，就将小布袋拿起放到桌子底下。 　　那边何悦已经解开了布袋，抓了一把出来，说道：“虽然我不懂，但看着都是好货。” 　　蒋乔抬眼看去，松茸、鸡枞、猴头、竹荪……确实是好东西，品相好一个个看着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仔细处理过了。 　　何悦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回袋子里，突然发现了里面有一小颗黑色的石头，她将那颗小石子拿去来，想要扔掉。 　　蒋乔突然伸手说道：“何师姐，给我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何悦有点疑惑，蒋乔为什么要对一颗黑乎乎粗糙不平的石子感兴趣，她将石子递给蒋乔，说道：“一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蒋乔没有说话，她微微用力捏了一下，软的，不是石头，然后她将手里的东西凑近鼻尖，闻了闻，有点淡淡的香气。 　　徐刚看着蒋乔手里的东西，笑道：“那不是石头，这是猪拱菌，摘下来时是有种好闻的香气，但一加热就什么味道也没有了，一点都不好吃，跟白开水的味道一样。我们那都是喂猪甚至直接扔了，这应该是我妈不仔细挑漏的，乔师妹你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去吧。” 　　蒋乔看着他说道：“这种东西在国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松露，有黑、白两种。在国外食物中的地位，跟我们的人参灵芝一样珍贵。” 　　徐刚呆了一下，怀疑说道：“外国人喜欢吃这没滋没味的玩样？这什么品位？” 　　蒋乔解释道：“他们会做，能将松露的香味保留下来。” 　　徐刚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做？” 　　蒋乔思考都没思考说道：“我在一本法文书上看到过，怎么做，我一会儿说不清。要不你们找找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要是还有几颗，我拿回去做了，给你们尝尝。” 　　大家都是从物质匮乏的年代里过来，谁不爱吃啊？蒋乔这么一说，安宇赶紧说道：“大家快点找找，找出来交给乔师妹。” 第226章 　　把十个布袋子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最后还真找出小小的十来颗出来。 　　蒋乔从手绢包着把它们放到挎包里去，然后说道：“明天中午我做好了，给大家带过来。” 　　大家都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钱也买不到吃的,缺油水得狠,这些日子蒋乔给徐刚带病号饭过来，闻着飘香的肉味,可把他们馋坏了。 　　虽然现在鼓励发展个体经济，但大家都不敢一下子就迈开步伐,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改变最大的就是靠天吃饭的的农户,他们没有死工资，比吃商品粮的人更想挣多点钱。于是农户一个个搞起副业了，鸡鸭鹅猪能养多少就养多少，等年底了卖了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于是蒋乔毫不费力从最熟的一个农户手里买到了两只乌鸡。 　　将松露微微的冲一下水,然好用水泡发，用泡发的水炖乌鸡,等乌鸡完全软烂后关火,再把撕好的松露放进锅里。 　　韩修一进院子,就问道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他赶紧寻着香味走进厨房,问道：“做什么呢？这味道好特别啊。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为了熬这锅松露乌鸡汤，蒋乔特地提前从学习室回来。 　　蒋乔说道：“松露乌鸡汤,洗手拿碗筷去，可以吃了。” 　　蒋乔没有弄主食,两人连汤带肉吃了个八分饱。 　　韩修享受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松露乌鸡汤真好喝,太美味了。松露你从哪里搞来的？还有没有？” 　　蒋乔起身用网兜装锅，说道：“师兄送的，等再过一段再寄过来一些，带回大院那边再做。你把碗筷洗了，我去把剩下的半锅给师兄师姐送过去。等一下我不回来。” 　　一来一回浪费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她能写多少行代码了。 　　蒋乔提着网兜上到学习时，大家都打好饭，翘首以盼了，一看到蒋乔纷纷拥上来。 　　蒋乔说道：“我放哪？” 　　薛鲁平飞快说道：“放我桌子上。” 　　蒋乔将网兜放到桌子上，直接就不管了，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往系统架构上添“血肉”。 　　大家不到二十分钟就解决了午饭，吃得意犹未尽，岳宏将空锅洗好后还给蒋乔。 　　蒋乔跟他道了声谢，然后对着徐刚说道：“徐师兄，珍馐食材不应该被埋没了，这个卖到国外去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年底沪市不是要举办全国农产品展销会嘛，你可以将松露的事情层层上报，让省里的相关人员带着松露去推销来的外国客商。” 　　薛鲁平拍拍徐刚肩膀说道：“乔师妹这主意好，肯定能让家乡人民挣不少的钱。这可是跟人参灵芝一样的东西，我相当吃了一次人参灵芝了。还别说，这东西怪不得外国人喜欢吃呢，我现在都在想着下一顿了。” 　　徐刚一脸高兴，微胖的脸笑得牙不见眼的说道：“我等下就给我妈发加急电报。” 　　蒋乔继续说道：“我将松露的几种做法写下来给你。” 　　徐刚语气特真诚说道：“乔师妹太感谢你了。” 　　蒋乔摆手说道：“徐师兄要是真想谢谢我，能不能拜托伯母寄六斤松露过来，我按外销价格给钱。” 　　徐刚连忙说道：“不用给钱，要不是没有乔师妹你，就没有这挣钱的机会。” 　　蒋乔没有跟徐刚争，钱是一定要给。她拿起一张白纸，提笔写起几道食谱来。 　　为了多一点学习时间，平时大家都是趴在书桌上小睡的，不会回到寝室里去的。这会都围在蒋乔周围看着她写的菜谱。 　　蒋乔将松露巧克力、松露乌鸡汤、松露蒸蛋、松露粉拌面、松露牛排的做法写好后，将纸张递给徐刚，说道：“一定要记住黑松露最后放进锅里，白松露直接削成薄片放到盘子边上，让其他食物散发出的余温热一下。这两点最关键了。跟外国人要价别太低了。” 　　徐刚笑道：“那当然，肯定要狠狠宰外国人一顿。多赚他们的钱，一点也不亏心。” 　　叶东说道：“徐师弟，大家同窗一场是不是？我没小师妹那么财大气粗，你叫阿姨给我寄半斤过来。” 　　接着大家都纷纷开口，这个要二两，那个要四两。这东西真的香啊，毕业后就能拿更高的工资，工作多年也有一些家底了，就奢侈一回呗。 　　池塘里的荷叶一点点变皱，树上的叶子慢慢的变黄。 　　一位家属来给蒋乔带话，说韩铁梅在门口等着呢，让她出去接人。 　　包产到户、家畜家禽养殖数量后，韩铁梅家里的产出就多了，蒋乔家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加上现在农户的东西不愁卖，宋舒敏就让韩铁梅别再大老远背着东西送来了。 　　韩铁梅知道现在城里买很多东西都不要票了，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她听宋舒敏，两家不再进行交易了。但过年过节时会送一些腊货、蜂蜜、水果过来。 　　所以这不年不节的，韩铁梅来找她，蒋乔有些疑惑。 　　等接到韩铁梅，蒋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怎么来？” 　　韩铁梅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正想要说什么，看到旁边走过一位家属，她那口气立马就散了，她小声说道：“不好在外面说。” 　　蒋乔说道：“那到我房间里再说吧。” 　　韩铁梅连连点头，撩开挎着的藤筐上面的遮布，说道：“我带了些韭菜、西红柿和一条鱼。” 　　蒋乔看了一眼，说道：“这菜真水灵，谢谢。” 　　宋舒敏也在家，蒋乔进了屋朝书房喊道：“妈，韩铁梅来了。” 　　正在学习病例的宋舒敏闻声出来，笑道：“铁梅来了，随意坐，乔乔你好好招呼。” 　　韩铁梅笑道：“阿姨您忙去吧，不用管我。” 　　宋舒敏没跟韩铁梅客气，她有一大堆的东西要背呢，月月都要考试，实践和理论都要考。 　　蒋乔将韩铁梅带来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去，说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韩铁梅笑道：“不用，我不饿。我坐车来的。” 　　家里的粮食都堆满仓了，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大了，一家七口加足了马力干，夏收秋收都是大丰收。 　　蒋乔点头，领着她进了房间，到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没有开口说话，等着韩铁梅自己先开口。 　　韩铁梅喝了一口水润润嘴唇，然后双手握着水杯，看着蒋乔说道：“我明年就毕业了，于是我爹娘开始找媒人给我介绍对象了。” 　　蒋乔看着她，没说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韩铁梅忸怩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闭飞快说道：“其实，我已经处了对象了，但我不想一毕业就嫁人。” 　　蒋乔没听明白韩铁梅来找她的意图，来寻找她的精神支持，或者让她去帮忙劝说父母？ 　　于是蒋乔便问道：“所以你来找我是来倾诉的？” 　　韩铁梅猛地摇摇头，盯着蒋乔说道：“我是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给我出出主意的。” 　　上了大专后，韩铁梅的见识增加了，认识了不少厉害的人，但她就是觉得蒋乔最值得信赖，她身上有一种坚定可靠的力量，所以这段日子以来的心里面的想法，她没跟一个说，专程来找蒋乔，让给自己拿个主意。 　　蒋乔冲她说道：“那你接着说。” 　　韩铁梅吹了口气说道：“我跟古俊杰处对象了，古俊杰不用我说你也认识吧，我们两个还说起过你呢。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古家都是我们那最有能耐的人家，我从来没有肖想过。但机缘巧合下，我和他互相有了好感，于是就处了一年多。但要我嫁给他，我不愿意，我配不上他。” 　　蒋乔明白韩铁梅的顾虑了，古家父母都是有手艺的人，古俊杰又考上了交通大学的研究生了，虽然她是个大专生，但说到底也就是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手有余粮而已，下面还要供着四个人读书呢。 　　蒋乔语气平常说道：“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想嫁给他，但又舍不得跟他分手是吗？” 　　韩铁梅虽然觉得两个人不合适，但喜欢上一个人，哪能控制得住，带着纠结和不安跟意中人谈起恋爱。 　　古俊杰都三十出头的人了，韩铁梅也二十出头了，再加上两人都处了一年的对象了，要是两家知道后，肯定立马张罗着办婚事了。 　　韩铁梅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说道：“再等几年，双方父母都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想耽误他。” 　　蒋乔缓缓说道：“为什么你觉得配不上对方呢？你身边有在各方面都完全相配的一对吗？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就像你当初参加高考一样，那时候有人说你，不配上大学吧，期间你心里应该也怀疑过自己的实力，可最后你还是去考了。” 　　韩铁梅抿紧嘴巴想了想，然后说道：“结婚跟参加高考不一样，我会拖累他的。” 　　拖累？蒋乔知道韩铁梅最纠结的点在哪了，她语气平和说道：“你毕业后要供底下的弟弟妹妹读书？” 第227章 　　韩铁梅理所应当说道：“是啊。知识改变命运,我想弟弟妹妹以后都能考上大学。” 　　一人出息拉拔全家，这种事情很常见，要是你一点也不管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从道义上就站不住脚根。 　　蒋乔平缓说道：“怎么个帮法？工资全部贴进去？供到什么时候？”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韩铁梅砸懵了,她只知道毕业后,她要用工资供弟弟妹妹读书,家里太穷了，她一进学校,就想马上能毕业挣工资。其他的她没有想太多。 　　好半天，韩铁梅才开口说道：“至少得等最小的妹妹上完高中,我爹娘都是农民,挣不什么钱，供不起四个人上高中。” 　　蒋乔说道：“那你这辈子不要嫁人得了，以后让侄子侄女给你养老。万一以后念大学要交学费了，你岂不是要将四个兄弟姐妹供完大学。” 　　韩铁梅眼里满是不解,盯着蒋乔说道：“那我能怎么办，难道我扔下家人,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一毕业就嫁人,我爹娘养我这么大,我一点都不帮家里。” 　　韩铁梅这是长女情结,将全家人的担子往自己身上抗，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她的责任。而且因为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一家人同甘那么多年，彼此的感情更深了,这导致韩铁梅对亲情看得非常重。 　　蒋乔摇头说道：“我没说,不让你不帮家里啊。你可以把一半工资交给父母,让他们写下借条，这样古家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韩铁梅的弟弟妹妹都上学了，但寒暑假、农忙假、放学后都可以帮家里的忙啊，难道一个个都尽想着吸大姐的血，以读书考大学为借口，一点活也不用干。有了韩铁梅一半的工资已经极大的减轻家里的负担了。 　　韩铁梅犹犹豫豫说道：“一家人写什么借条啊，太生分了，再说我有个能力供她们读书不是应该的嘛。” 　　赡养父母才是你的责任，弟弟妹妹不是你的责任。既然把你爹娘把你生了下来，就有不容推却的责任和义务把你养到十八岁，根本不用觉得欠他们养恩。这些话，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蒋乔不能直截了当得跟韩铁梅说。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耐心说道：“也不是一定要他们还，写欠条是为了安古家父母的心啊。私底下你们怎么商量都好，但这态度要拿出来。” 　　“凭什么你是长女就得养弟弟妹妹，没那个道理是吧，古家父母肯定是这样认为的，但写了借条他们就没有意见了，你要是和古俊杰结婚了，亲家家里困难，不也得借钱帮忙度过这个难关。” 　　以韩铁梅家里人的人品来看，是不会去压榨韩铁梅的。要不然她爹娘也不会急着给她介绍对象，想让韩铁梅赶紧嫁出去，别当老姑娘了。借钱是一定会还的，恐怕只有写下借条，韩铁梅的爹才肯收下钱。 　　韩铁梅皱眉想了良久，说道：“可是半个月的工资会不会太少了，要是没嫁人的话，我能把全部的工资交给家里，那样爹娘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蒋乔淡淡说道：“你这种想法要不得，你爹娘以后还要辛苦赚钱帮你两个弟弟出彩礼娶媳妇，帮他们养孩子。” 　　“照你的想法，你爹娘一辈子都是辛苦的，你看不得他们辛苦，就得帮弟弟完成结婚生子，养儿育女的事。你是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亲人。” 　　韩铁梅连连摆手，辩解说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蒋乔语气随和说道：“你没有这么想过，但这种潜意识事很危险的，万一到时候你会想都不想就去这样做呢？你算一笔账，你每个月给二十几块，还不够他们交学费吗？” 　　韩铁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学费够是够的，但她就是想让弟弟妹妹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 　　蒋乔猜到了韩铁梅心里的想法，便问道：“你觉得你的弟弟妹妹那一个能比得上古俊杰？” 　　韩铁梅抬头摇摇头说道：“一个也比不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四个弟弟妹妹都不是聪明的人，上了学成绩也是平平的，只能勤奋去考个中专、大专了，能考上普通大学都得烧个高香谢天谢地了。 　　蒋乔一步步引导她说道：“那你家的永远比不上古家，这样你就得对家里愧疚一辈子，因为只有娘家的日子比婆家日子过得好，你心里才会舒坦。” 　　“其实你家里的日子不算差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是京郊人，全国比你家更穷的人家多的是。你为什么老是觉得父母弟弟妹妹都在受很大的苦呢？” 　　“这些苦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干吗有负罪感呢？你从小活没少干，养活自己都足够了，上大专后也不用家里出一分钱。” 　　韩铁梅思考着蒋乔的话，觉得自己的脑壳疼，忍不住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半响后她抬头说道：“蒋乔你说的话很有对，我一直觉得家里为我付出了太多，我能有今天的出息全是靠亲人，所以才想着拼命回报他们。” 　　蒋乔淡淡说道：“你能有今天主要靠你自己，而且这些年因为你，你家里的日子才好过起来的。你把因果循环搞错了。” 　　韩铁梅大口喝了一口水，笑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来找你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可痛苦了，其实我心里非常快点想跟古俊杰结婚的。不过我一直不敢想，一想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冷血的人。” 　　韩铁梅觉得神清气爽，在蒋乔的开解下，她可算是完全抛去了心里的愧疚感。 　　因为十几年来家里穷得叮当响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就老是觉得自己家是天底下最穷的人家了，就像蒋乔说得天底下更穷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或许吃不饱饭，上不起学。 　　而且我一点也不欠家里的，而且要是没有我找路子赚钱，四个弟弟妹妹能上学？家里能把以前的债全部还清了？ 　　暮霭沉沉，落日西下。 　　蒋乔拿着饭盒从八食堂出来，路过十三号楼时，与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李芳华不期而遇。 　　蒋乔冲她点头示意一下，继续走自己的路。 　　李芳华大声喊道：“蒋乔。” 　　蒋乔只好停下脚步，看着李芳华向她快步走过来。 　　李芳华停在蒋乔面前，假笑说道：“蒋乔，你和顾二哥真的好般配，我祝福你们。” 　　蒋乔直接在心里发出疑问三连，祝福？什么情况这是？她怎么就和顾泽南般配了？ 　　蒋乔懵了一下，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极快反应过来说道：“顾泽南告诉你，我们两个正在交往了？” 　　李芳华点头说道：“嗯，你别误会，是刘大哥先告诉我的，然后我才去问了顾二哥，他说和你处对象了。” 　　蒋乔皮笑肉不笑说道：“李同志，谢谢你的祝福，我先走了。” 　　跟李芳华告别后，蒋乔面色平和，按着平时的走路速度走到学院的传达室，给顾家打了一个电话。 　　等电话转到了顾家，蒋乔语气平和说道：“刘阿姨，顾二哥在家吗？我有点事找他。” 　　那边说了什么之后，蒋乔的语气不变说道：“等顾二哥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我有事要找他，最好今天晚上来学校找我。” 　　蒋乔礼貌告别后，挂了电话交了电话费后，往楼上学习室走。 　　边走边心里吐槽，这什么该死的小说情节？顾泽南以为他是霸道冷漠的男主吗？对除了李芳华外的姑娘不屑一顾。两人闹矛盾了，为了让李芳华吃醋，有危机感，拿她来开涮。 　　在这个流言蜚语能害死人的年代，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居然能随便拿一个姑娘的名声开玩笑！虽然自己不惧流言，但万一要是传到父母耳朵里去，他们肯定是要愤怒伤心的。 　　她和顾泽南处对象消息传出去，最后他却和李芳华在一起了。这让外人怎么想？想她蒋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她和顾泽南会不成呢？ 　　女性多谈几次恋爱，别人就会认为这个女的会不干净，男人要是多谈几个对象，那就是风流多情，有魅力的表现。我可去他的！ 　　这段时间，她正庆幸呢，顾母没有一直打电话来约她到家里玩，中秋节时到顾家去，顾母对她冷淡了许多，不再硬是要把顾泽南往她身边凑了。 　　好家伙，顾泽南闷声不响给她埋了个大雷。 　　顾母为什么对蒋乔冷淡下来了，是因为跟林月云成为亲家后，林月云见顾家剩下的两个儿子都单身，就动了给他们做媒的心思。 　　谁知道，顾母的二媳妇人选居然是蒋乔，这让林月云心气不顺了，要是蒋乔跟顾家二儿子成了，那她不是和宋舒敏平起平坐了吗？她可是刚凭着闺女的好亲事压了宋舒敏一头。 　　于是林月云就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假装长吁短叹的跟顾母说起，蒋家为什么一件电器都没有，是因为蒋乔身体不好，一直要吃高价的的珍贵的药丸。 第228章 　　这让顾母惊疑不定的,她不是担心蒋家的家底薄，到时候给的陪嫁少，蒋家再有钱也有钱不过自家啊，儿媳妇的嫁妆,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担心的是蒋乔的身体不好,以后怕是生孩子困难,或者生下的孩子是个短命的。 　　更怕的是蒋乔根本不能生育，她这么急着让三个儿子结婚,就是因为想报孙子了。 　　于是顾母就派人去调查蒋乔了，大院那边肯定是不敢去查探的,那就去学校查查吧。在得知蒋乔从来不参加一次体育锻炼,一次学校活动后，顾母已经完全相信了蒋乔的身体是真的弱，连跑一圈四百米都不能行。 　　至此顾母撮合蒋乔和二儿子的想法那是丁点不剩了。 　　顾家，顾泽南从实验室回来还没有坐下,就听见刘阿姨说道：“泽南同志，蒋乔同志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事要找你,让你去她学校一趟。” 　　顾泽南脚步一顿,想了想,转身说道：“刘坚,把车开过来，我要去清大一趟。” 　　不管蒋乔有什么事情要找他,既然电话都打到家里来，听刘阿姨的口气还是很急的样子,总得去一趟。 　　刘坚笑着说道：“顾哥要不要顺便从家里带点点心给芳华同志带过去？”因为顾母每天都要喝下午茶,所以家里每天都会做南式糕点。 　　顾泽南脸上有了丝笑意,说道：“嗯，看看厨房里有什么，给她带点过去。” 　　刘坚忙不迭往厨房里去了。在刘坚看来，他顾哥和芳华同志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哪都配。 　　可李芳华同志就是放不下原先出身的顾虑，不肯接受他顾哥。明明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意，就该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他一个旁人看得着急。 　　所以他就给顾哥出了个主意，假意和蒋乔处对象了，逼一逼芳华同志。这招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李芳华终于不对顾哥视而不见了，还寻着由头，让顾哥去许家。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他这个媒人可是心里开心得紧。 　　夜色浓重，花了五分钟解决完晚饭后，一行一行推理着代码的逻辑直到现在，蒋乔微微抬起头来，揉揉额头，心里特别无奈，真是要啥啥没有，单单只能依靠纸和笔完成工作。 　　“蒋同志。”刘坚在门口低声喊道。 　　蒋乔闻声，看向门口，就看到刘坚一个人站在门框边上。 　　她起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面色寻常小声说道：“刘同志，顾同志是不是在下面？” 　　刘坚点点头。学院楼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场所，顾泽南认为自己根本没有上来的必要，所以直接在下面等着蒋乔下来。 　　其实原本顾泽南应该来得更早一些，但他先去给李芳华送点心了，还被许氏夫妇留下来喝了一杯茶，聊了会天。 　　蒋乔下了楼出了学院门，就看到顾泽南站在路灯下，正对着楼上的学习室。蒋乔抬眼望上一看，就看到学习室的窗边围了九个脑袋。 　　何悦他们见蒋乔看到他们了，笑嘻嘻的冲蒋乔招手，乔师妹的八卦不看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蒋乔收回视线，对着刘坚说道：“我去小树林那边，麻烦你把顾同志叫过来。” 　　说完，蒋乔也不管刘坚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直接走向学院对面的小树林。 　　蒋乔也没往小树林里走太远，保证让学习室上的人看不到了，就停下脚步在一棵圆柏树下站定，转过身来面朝着外面。 　　顾泽南一脸冷淡走了过来，声音冷漠说道：“蒋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蒋乔有礼有节语气无比坚定说道：“顾同志你应该向我道歉，现在马上。” 　　旁边的刘坚生气说道：“蒋乔你太不知所谓了，凭什么让顾哥给你道歉！” 　　蒋乔目光冷淡看着顾泽南，语气严肃说道：“就凭你毁我名誉，怎么在你们眼里，我是可以随意轻视的人，你们可以随便造谣？” 　　刘坚丝毫不觉得有错说道：“怎么是造谣了？我们就跟芳华同志撒了一个小谎。” 　　蒋乔木着脸淡淡说道：“那我明天也说一个小谎，就跟人说，刘同志和芳华同志在一起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泽南一脸怒火说道：“蒋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蒋乔一脸无所谓说道：“我只是说一个小谎而已，这个小谎都没有说出去呢，你就急了？针扎到你们身上，你们才知道疼。你是不是认为让我当你的假对象，还是抬举我了，我不应该感到愤怒，还应该高兴是不是？” 　　此时此刻蒋乔的目光已经完完全全冷了下来，她沉声说道：“顾同志你现在给我道歉，然后跟李芳华同志说清楚，一点风声都不能让我父母听到。” 　　顾泽南沉着一张脸迟迟不开口，也没有愤然离去。他心里清楚，如果今天不给蒋乔道歉，明天一定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情。 　　刘坚急忙说道：“蒋同志，我替顾哥想你道歉，这事是我的主意，是我脑轴了。” 　　蒋乔朝着他淡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刘同志和顾同志都需要向我道歉。”她知道顾泽南和李芳华相爱，但为什么要扯进一些无辜的人来彰显两人爱得情深？ 　　刘坚的脸像似被蜜蜂蛰过一样僵硬难看，他磕磕绊绊说道：“蒋……蒋同志，对……对不起！” 　　刘坚一直跟在顾泽南身边，贴上顾家的标签后，何曾给人道歉过。今天算是在蒋乔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了。 　　顾泽南想到两家的交情，也想到蒋乔的父亲和爷爷，他皱眉说道：“蒋同志，对不起，我会跟芳华解释清楚的。” 　　蒋乔脸色淡淡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个的事，我只要我父母不能听到一点有关我和你的传言。” 　　顾泽南点头，声音艰涩说道：“我知道了。” 　　蒋乔一进学习室的门，就被八卦的师兄师姐堵住了。 　　何悦指着她说道：“蒋乔同志，你老实交代那个人是谁？” 　　蒋乔声调寻常说道：“两个认识的人。” 　　叶东开始说道：“那个是中科院生物研究所的顾研究员吧？” 　　何悦连忙说道：“身为清大学子，鼎鼎有名经常来我们学校讲学的顾研究员，我们怎么能不认识呢。乔师妹，你别否认。” 　　顾泽南一来学校，不管生物学的还是非生物系的都会慕名来听他讲课。年轻有为，气度非凡这两个标签让顾泽南在清大的名气大得很。 　　薛鲁平语气犹豫说道：“我在图书馆经常碰到这位顾研究员，他身边老是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顾泽南来清大的图书馆查找资料，会让图书馆管理员专门给他留出两个最好的位置，一个他坐，一个自然为李芳华而留的。 　　何悦急忙说道：“我知道，那个姑娘是中文系的，不过两个人没什么关系，只是两家长辈的交情好。” 　　蒋乔淡淡说道：“我跟顾研究员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他爸爸和我爸爸认识。” 　　既然有交情，怎么之前从未见过顾泽南来找蒋乔呢？不过蒋乔不想说，哪个人能撬开她的嘴啊。 　　安宇挥手说道：“各位看官该散了，电路设计图画完了吗？” 　　此话一出，大家都急忙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尺子和铅笔重新画起图来。 　　十二月悄然而至，西北风呼啸而来，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宋舒敏看着蒋乔身上的一身深蓝色工装，这一身还是之前市图书馆发的呢。 　　她有些犹豫说道：“乔乔，你把韩修爸爸给你买的那件蓝色羽绒服换上吧。” 　　顾母五十岁大寿，要在顾宅小办一场，前几天送来邀请函，邀请全家去赴宴。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妈，这身挺好的。” 　　这年头参加宴席，哪怕是再隆重的宴席绝大部分人都是穿着工作服去。她穿这一身去顾家，难道就是不尊重人了？ 　　蒋维钧笑道：“乔乔穿这一身哪里差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宋舒敏拿蒋乔没有办法，拿起茶几上的礼品袋子，没好气说道：“走吧。” 　　贺礼是宋舒敏给备的，一件要价不菲绣着大朵牡丹花的披肩。 　　韩修不好意思跟着蒋家人一起去，就留在家里了。留在家里干啥呢？当然是学习，韩家人知道韩修想要提前毕业后，那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但让他们劝说韩修放弃提前毕业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以来韩家人对韩修都是呵护的状态，就差没给韩修造个温室了。他想做什么“不自量力”的事都是一味的支持。 　　既然韩修有了提前毕业的想法，那只能支持了，为此全家上阵，天天督促韩修好好学习。连看个报纸，听个广播都被拦着。 　　虽然是小办，但来的客人不少。蒋乔跟着父母进去，和各位长辈打了招呼，就进花厅里。 　　花厅里坐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由顾家三个儿子和刘坚在招呼着。 　　蒋乔跟站在门口的几人说道：“顾大哥、顾二哥、顾三哥、刘同志你们好。” 　　因为赵雅柔的关系，顾泽北友好说道：“快进去吧，小柔一直在等你呢。” 　　刘坚直接摆出了一副不理人的样子，他恼怒的看着蒋乔，蒋乔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怎么那么伪善虚伪呢，明明跟他和顾哥发生了争执冲突，这会还能心平气和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他们打招呼。 　　蒋乔对人就是一码归一码，只要对方不触及她的底线，不会抓着一件事而不放。 　　她直接无视了刘坚的臭脸色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第229章 　　蒋乔被赵雅柔招手叫了过去,旁边坐着关相鱼、裴芝琳和赵雅柔的表姐表妹。 　　赵雅柔看了一眼蒋乔身后问道：“韩修怎么没来？” 　　蒋乔回答道：“他有点事要忙。” 　　关相鱼凑脑袋过来，小声说道：“蒋乔，你知道吗，李芳华和顾泽南交往了。”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我现在知道了。” 　　关相鱼带点火气说道：“他们两个瞒得紧紧的,干嘛不早说。让陆伯母把我们介绍给顾泽南,再让顾泽南冷脸拒绝,耍着我们好玩吗？” 　　裴芝琳拍拍关相鱼的手背，低声说道：“别气了。” 　　这里最应该生气的人是蒋乔,你看人家多淡定啊，一脸云淡风轻,一眼都没往坐着的李芳华和顾泽南那边瞧。 　　因为关相鱼借过纸和笔给她,所以蒋乔端起她面前的茶杯，说道：“来，喝口茶。” 　　关相鱼轻舒一口气，接过蒋乔手里的茶杯,小啜了一口。 　　裴芝琳见关相鱼的气消了，转头朝蒋乔说道：“蒋乔,我爸爸的朋友要出国和亲人团聚了,所以想把家里的院子给卖了。你帮忙宣传一下,看看你身边有人要买吗？” 　　蒋乔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院子？” 　　裴芝琳回答道：“四进的院子,位处最内城。以前被封了,也没有人住进去没有遭到多少破坏。” 　　蒋乔接着问道：“要价多少？” 　　赵雅柔有些惊叹回答道：“；两万六。” 　　两万六，在这个“万元户”还没有出现的79年,要价确实太高了，仅凭一家很难一下子拿得出来这么多钱,能拿出来怎么多钱的,一定不缺房子住。 　　蒋乔在心里琢磨,这两年，她靠着投稿手头已经有了七万多，要是这四合院合她的心意，她就买下来送给韩修，要不然等韩修以后交女朋友了，送他这的哪的，恐怕就不合适了。 　　蒋乔说道：“芝琳怎么联系那位卖家？” 　　裴芝琳一愣，然后说道：“蒋乔，你有认识的人想要买四合院？” 　　蒋乔点了一下头，同时“嗯”了声。 　　裴芝琳高兴笑道：“太好了，我等下就把我那位叔叔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 　　等人来齐了，在门口迎客的几人走了进来坐下。顾家三兄弟里话最多的顾泽西起了个话头，感谢大家来给顾母过生日。 　　然后大家就开始你一句我一言的大声开聊了。 　　有一位年纪跟顾泽西不相上下的人问道：“泽西你说得是真的，明年本科生真能参加出国留学的选拔？” 　　有人恭维说道：“那还有假，泽西可是明年就要出国去美国的密西根大学读研了，他的话保真。” 　　顾泽西今年因为成绩优异破格录取为研究生了，明年的留学生选拔，清大机械工程系分得一个名额参加，系主任亲自面试，顾泽西力压一帮年轻教师，获得了这个名额。 　　但出国留学的事，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因为学院选拔后，学校、教育部也组织了统一考试，要连闯三关才能最终入选。 　　花厅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大家都兴奋得议论着出国的事。从78年底到现在好几批人被派了出去，也没见出什么波折。 　　谁不想到发达国家去，体验一下外国的生活，但上面自有考量，选人偏向理工科人才，可以说已经出去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文科专业的。 　　而且上面担心年轻的学生心智不成熟会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直接把年龄卡死了，这让国内的大学生觉得出国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有人急忙朝顾泽西问道：“泽西，学院的选拔考试难不难？考了些什么，你说出来让我们参考参考。” 　　顾泽西回答道：“考专业课和外语，试题的难度和题型研究生的期末考试一样，我们系主任告诉我，最难的是之后教育部组织的考试，去年那是直接拿美国最好的几所大学的研究生考试题目来考。” 　　“泽西，那这考试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啊，叫顾二哥直接给找美国大学的研究生试卷。” 　　顾泽西连忙摆手说道：“去年那是没有人有能力能搞到美国大学的研究生试卷，今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 　　“泽西说得有道理，泽西是我们当中最牛的了吧，直接被教授看中，招到门下当了研究生，明年又要出国留学了。美国的大学能差到哪里去？直接迈上了一个更大的台阶。” 　　紧接着其他人说一些夸赞羡慕的话，顾泽西跟他们谦虚一番。 　　李芳华冷不丁开口说道：“蒋乔同志，明年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蒋乔要提前毕业的事还是分管教务的校长的女儿告诉李芳华。因为蒋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清大第一人，知道蒋乔申请提前毕业的人都对这事没底。 　　为了避免蒋乔失败后，被人冷嘲热讽从而毁了一个大好前程的优秀学生。所有知情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把事情大肆宣扬出去。 　　那位校长女儿跟李芳华玩得好，才把这事当作天方夜谭的事告诉她，末了还叮嘱李芳华不要说出去。要不然她肯定是要被她爸狠狠的批一顿。 　　关相鱼转头看着蒋乔，疑惑说道：“明年毕业，蒋乔你不是后年毕业的吗？怎么就明年毕业了？” 　　蒋乔面色不变，不咸不淡说道：“我申请了提前一年毕业。” 　　话音一落，花厅里出现了几声低呼声，接着又一些窃窃私语响起。 　　裴芝琳眼睛瞪圆说道：“蒋乔你真乃勇士也！” 　　见蒋乔临危不惧，面对周围的小声质疑，丝毫不觉得难堪，李芳华心里噎得慌，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蒋乔出一丑。 　　顾母给顾泽南介绍了那么多的对象，只有蒋乔能让她心乱，对她产生威胁。她得让蒋乔丢一次脸，好找回一些自信心。 　　李芳华笑意盈盈追问道：“蒋乔同志，你还没有告诉大家的打算呢？” 　　蒋乔淡淡说道：“这还有大半年呢，再说这是我想打算就能打算得了的吗？” 　　工作不都是国家分配的吗？ 　　赵雅柔笑道：“是啊，李芳华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哇，顾家的未来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杠上了，在座的各位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 　　裴芝琳暗暗拉一下赵雅柔的袖子，让她收敛点，可别说得太过了，毕竟以后可是一家人了。 　　顾泽北及时出声说道：“刘坚，你去厨房催一催，怎么蛋糕还没端上来？” 　　顾泽西也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你们谁需要美国大学的研究生试卷做习题，都可以来找我。” 　　要是未来大嫂跟二嫂吵起来了，他亲妈这生日还怎么过啊？事后他亲爹怕不是直接对他们棍棒伺候。 　　其他人也顺着顾泽西的话转移了话题。 　　蒋乔听着赵雅柔她们聊天，心道，幸好现在快到年底了，即使她申请提前毕业的事传回清大和大院去人尽皆知，说风凉话的人也说不了多久的。 　　吃了一小块蛋糕后，就到开宴的时间了。 　　蒋乔一家三口被安排到主桌上就座，这一张桌子上除了顾家人，还有许家人、赵家人。 　　陆佩言指着正中央的一个黑色大陶罐，笑道：“来，大家先尝尝这松露乌鸡。” 　　接着林月云就忙不迭的炫耀得意说道：“舒敏你们快尝尝，松露你们听都没有听说过吧。这可是外销货，非常贵，比人参还要贵呢。难得吃到的东西，你们可要多吃点。” 　　宋舒敏面色和缓，微微笑道：“好啊，那我可多吃点，月云你可别跟我抢啊。” 　　有了蒋乔给出的主意，徐刚老家的人狠狠的赚了一笔钱，少则几百块多则上万块，这些乡亲知道他们能赚钱全靠蒋乔的不藏私，非常感谢蒋乔，给蒋乔寄来了大半麻袋的品头足的松露。 　　松露蒋乔收下了，称过重后按照外销价格算钱，把钱给了徐刚，让他给寄回老家去。 　　可以说蒋乔家里的松露富裕得很，首都里谁家也比不过。徐刚还说要是蒋乔还需要尽管跟他开口，因为没有本地采菌户的关系，松露现在是很难买得到的。 　　可以说顾母的这场生日宴是下足了本钱。 　　被宋舒敏淡淡的反击回去，林月云心里不舒坦极了，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旁边的赵雅柔见状赶紧暗中扯了一下她的裤子。 　　林月云这才头脑冷静些，看着威严的顾父和对面的许家夫妇，立马收起了对宋舒敏的敌意，冲顾母笑道：“亲家，你可是大寿星，第一碗你来喝最合适了。” 　　蒋乔不管桌子上的机锋和各人心思，安静敛眉，慢慢的吃着面前的美食。 　　她好久没有好好享受美食了，这学期除了做了一段时间汤羹，就没有下过厨，也没有下过一次馆子，一日三餐让小吃店和食堂包圆了，不仅吃得粗糙，吃饭的速度也一改之前最后一个吃完的作风，五分钟之内解决完一餐。 第230章 　　蒋维钧端起酒杯向顾泽西示意,笑道：“泽西，韩叔在这里提前向你道贺了，明年要到美国深造了，年轻有为啊。” 　　顾泽西笑着跟他碰了一杯,谦虚道：“哪里,我可比不上我的两个哥哥。” 　　宋舒敏笑道：“别谦虚,你们三个都在各自的领域都很优秀。” 　　顾母舒心的笑了，别人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就很了不起了,她养的三个儿子没一个不出色的，都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顾父摆手说道：“维钧可别夸这三个浑小子,跟乔乔比,他们差得远呢。” 　　蒋乔一米七五的身高和老成的气质摆在那，很容易让人忽视她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全国的研究生两万多，清大的研究生也不少,在忽略了蒋乔的年龄的情况下，蒋乔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芳华突然接茬说道：“是啊,蒋乔同学确实非常了不起,明年就要提前毕业了。” 　　顾父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错愕,下一秒他笑道：“乔乔这么优秀,维钧你应该把她送到国外去,学习外国人的先进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样能更好的报效国家。” 　　蒋乔停下动作，抬眼去看父母的反应。 　　蒋维钧拍了一下大腿,叹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庚子赔款去留学的人,一个个都学有所成。但名额太少了，乔乔年纪太小了，起码得七八年后。” 　　宋舒敏笑着说道：“乔乔只是小孩子心性想试一试，提前毕业的事可不一定能成呢。” 　　顾父称赞道：“有这个勇气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没有那个勇气，我们能跟各国联军干仗！” 　　蒋维钧一点也不谦虚说道：“顾哥，你说得太对了，我闺女就是好样的，身上有她爷爷年轻时的血性。没了士气，再优秀的装备也只能白送。” 　　一说起这些事，顾父和蒋维钧就很有共同语言，接着就抛下桌子上的其他人，两人回忆起往昔来。 　　从顾家回来，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醒酒的醒酒，消食的消食。 　　蒋乔给父母倒了杯热水，然后坐下来看着他们说道：“爸妈，我和韩修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明年可能要去美国读博了。” 　　蒋维钧的酒马上醒了，宋舒敏饭后的迷糊也没了，互相我看你你看我，然后一起看向蒋乔。 　　宋舒敏张大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和年年要去国外读博。” 　　蒋乔点头缓缓说道：“是的，不同于公派留学，我们自己申请的学校、专业和导师，学费和生活费也不需要你们担心，我们申请了全额奖学金。” 　　蒋维钧疑惑的看向宋舒敏说道：“孩子她妈，你给我解释一下，申请留学这些事我不太懂。” 　　宋舒敏深吸一口气，顺了一下思绪，解释道：“国外的大学是要自己申请的，把自己的个人资料、学习成绩和学术成果，最好还能有知名学者的推荐信，寄给校方，等着校方看过资料后，再决定要不要录取你。” 　　蒋维钧摸摸头发，说道：“哦，那闺女你和年年申请了那所学校？” 　　蒋乔语气平淡回答道：“麻省理工学院。” 　　蒋维钧和宋舒敏一听，轻轻倒吸一口冷气，缓了好半天，宋舒敏迟疑问道：“你们只申请了这一所？” 　　蒋乔点了一下头，看着父母一副惊愕的模样，她还是不把她和韩修申请的导师是何人告诉他们了。 　　蒋维钧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们怎么只申请一所呢，能申多少所就申请多少嘛，把美国能排的上号的大学全部申上！” 　　蒋乔解释道：“爸爸，申请费要二十几美元。” 　　宋舒敏一拍沙发，豪横说道：“不就是美元嘛，我们家又不是没有。” 　　蒋乔有些无奈说道：“爸妈，我和韩修之所以只申请了麻省理工学院，是因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一直想着这事。明年开春就会有消息了，所以我现在才把这事告诉你们。” 　　蒋维钧摆手温声说道：“没事，爸妈不介意你瞒着。” 　　宋舒敏忍不住发笑说道：“博士，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蒋维钧摸着下巴，笑得眼角都出了一道褶子。 　　蒋乔出声打断他们的美好想象说道：“爸妈，芝琳爸爸的朋友要把家里四进的院子给卖了，我……。” 　　蒋维钧猛地激动说道：“不就是四进的院子吗？闺女你不用想，我们这就给买下来！” 　　蒋乔握了一下手，无奈说道：“爸爸，你想听我说完好吗？我手头上有七万多，那个四合院要价两万六，我想把院子买下来送给韩修，报答他的恩情。” 　　蒋维钧故意说道：“闺女，你怎么先想到年年呢，要买也是先给爸爸买。” 　　蒋乔似随意说道：“因为我一直陪着你们啊，以后有大把的机会给你们花钱。” 　　宋舒敏和蒋维钧欣慰的相视一笑，只当蒋乔说的孩子气的话，还没有开窍呢。 　　宋舒敏没有一丝迟疑说道：“你的钱你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年年也不是外人。” 　　就凭年年对闺女的救命之恩和挡灾之恩，别说两万六的院子，就是让她把全部的财产奉上都行。没了财产，她和蒋维钧还能挣，饿不死一家人，但闺女没了，那她也不想活了，闺女就是她的命。 　　下周六晚上，蒋乔就给那位卖家打了电话，最好能约个最近的时间去看看房子。 　　对方的工作停了，出国的事情都办妥了，就差这一出的房子没卖出去呢。一听蒋乔有意要买，就说随时都可以看房子，而且价格也可以稍微降一点。 　　对方急，蒋乔也想快点把事情搞定，她去韩修家里，要了他的户口本。李红英没把户口本锁起来，直接放在书房的抽屉里让韩修可以随时拿去用，所以蒋乔很容易拿到韩修的户口本。 　　韩修将户口本递给蒋乔，问道：“你要我的户口本要干嘛用？” 　　蒋乔接过塞进挎包里，说道：“你不是想要四合院吗，我这就给你买。” 　　韩修眼睛瞪大，摆手说道：“别，四合院又不是小物件，我不能收，那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挣来的钱。” 　　蒋乔戏精附体，佯装哀愁说道：“韩修，你要是不收这座四合院，我一辈子都得愧疚难当，这些话我没跟你说过，但你换位思考想了一下，你懂的吧。这房子花不我这两年挣的一半，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 　　韩修皱眉想了想，要是蒋乔为了救他留下了后遗症，他一定自责难当一辈子，蒋乔想要什么，只要自己有的全部都给她，没有的也会千方百计为她寻来。 　　韩修说道：“只此一回，一报还一报。” 　　蒋乔没说答应不答应，转而说道：“我走了，卖房子的人在等我呢。” 　　相反于蒋乔对提前毕业这事的十拿九稳，韩修心里是有一丝不确定的，要不是为了跟随蒋乔的脚步，他根本不会考虑提前毕业然后去国外读博。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笃定只要蒋乔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所以为了不被抛下，他只能奋力追赶了，见缝插针的学习了。 　　于是舍不得浪费学习时间的韩修说道：“嗯，你走吧。” 　　蒋乔骑车到了那处四合院，把车子停在院墙下，蒋乔冲着门口那位穿着格子大衣的中年男人说道：“您是任同志吧，我是蒋同志，您好。” 　　这位任同志见蒋乔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普通工人的装扮，便有些犹疑说道：“你好，你就是真正的买主吗？” 　　蒋乔点头说道：“是啊。” 　　任同志犹豫说道：“那我带你进去看看吧。”其他人一听要价，就打了退堂鼓，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看房的，总得试试，说不定真能买出去呢。 　　蒋乔看着眼前的古朴厚重广亮大门以及门梁上的彩绘，心道，这院子从外面看起来就不错。 　　蒋乔看了一遍下来，心里很满意，怪不得这院子要价那么高，内部完全是按着王府大院的规格建的，占地面积比一般四进院要大上一半。 　　任同志见蒋乔沉默不语，语气有些急说道：“这个位置非常好，你上了屋顶能看见故宫。” 　　蒋乔面上淡淡问道：“任同志，价格能降多少？” 　　任同志一咬牙说道：“两万四不能再少了。” 　　蒋乔淡淡说道：“房子我买了，我东西都带齐了，最好今天能把房子过户。” 　　任同志惊喜道：“好好，蒋同志是个痛快人，房契、户口本、钥匙我也带来了，我们这就去银行。” 　　蒋乔先去银行取了两万四交给任同志，确认无误后，再去房管所进行了房产的变更，拿着属于韩修的崭新的房产证回去了。 　　到了韩家，将户口本和房产证递给韩修，说道：“拿着。” 　　韩修将房产证打开一看，看了一眼新鲜，然后就把它随意的丢进抽屉里。 　　他看着蒋乔问道：“院子好看吗？” 　　蒋乔回答道：“还可以，要住进去还得修缮一下。” 　　韩修语气懒洋洋说道：“那这院子买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第231章 　　蒋乔看着韩修脸上的无所谓之色,心道，这座四合院再过个十来年，就不止一个小目标了，上辈子她统共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 　　蒋乔随意说道：“以后再卖出去,你就能小富一把。” 　　韩修摇摇头说道：“我才不卖呢,这是你送给我的。” 　　蒋乔无所谓说道：“随便你怎么处理这座院子,我先回家去了，你继续学吧。” 　　周一早上一进学习室,蒋乔一坐下，何悦就凑过来满脸郁闷说道：“乔师妹,我太倒霉了,周日去商场里买文具，自行车的两个车轱辘被偷了，害的我花了二十多重新安装一对。” 　　蒋乔安慰她说道：“人没事就好。” 　　站在窗前吃早餐的叶东说道：“小师妹说得对，何师妹你该庆幸小偷没把你的自行车杠走。小偷真是越来越多了,上次我坐公交，居然丢了钱。” 　　何月叹气说道：“何止是小偷小摸多啊,我每次出校门都不敢在外面待太晚,就怕回来的路上的出什么意外,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我喊人都不会有人来。我为什么不坐公交车,不是就是因为公交车上的小流氓太多了嘛。” 　　停了一会，她接着说道：“现在就是青天白日在人少的地方走着,我都觉得不安全，随时窜出坏人。” 　　蒋乔一边摊开笔记本,一边说道：“师姐可以往兜里揣点石灰粉,碰上不怀好意的人,直接往人眼睛上撒。” 　　随着大量回城的知青成了待业青年，游手好闲，又处于躁动的年龄，生活中的受挫让他们心里的怨愤越来越大，恶意滋生，首都的治安越来越差。女工不敢独自下夜班，儿童不敢单独上街。 　　蒋维钧担心宋舒敏和蒋乔的人身安全，现在每天都会去医学院接宋舒敏回家，宋舒敏晚上的实践课特别多，一来一回蒋维钧太累了，现在晚上住医学院了，只有周末才回家。 　　蒋乔这边呢，蒋维钧经常穿着一身军装礼服，来学校房子这边溜达几圈，还把门窗加固了一边。 　　何悦眼睛发亮，高兴说道：“乔师妹这个主意好。不仅可以撒石灰粉，还可以踹下面，抓眼睛。” 　　安宇有点害怕说道：“以后我不敢惹师姐和师妹了。” 　　笑点低的人忍不住笑出声，何悦瞪他说道：“难道你之前就敢惹我们两个？” 　　安宇连忙放下手里的馒头，抱拳告饶说道：“不敢，小的怎么敢惹两位呢。” 　　安宇虽然是个急性子，但脾气却不暴躁，只会生自己的气，对自己发火。 　　说说笑笑吃过早餐后，大家就收拾着东西，赶去教室上课了。 　　上完最后一节公共课，蒋乔和何悦一起去西食堂打发回来。 　　韩修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午休都不回房子这边了，直接在学校吃食堂，然后在学习室趴一会。 　　既然韩修不回去了，那蒋乔也不回去了。所以现在两人都是早上吃完早饭骑车来学校，晚上熄灯后再回去。 　　蒋乔刚在学院楼下双脚支地停下车，就看到一位眼熟的人捧着一个铝饭盒朝自己走过来。 　　蒋乔看着对方有点疑惑，这位个子不高的男同志，是许文清的学生，她在学校房子那边见过他几次，但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张宇走到蒋乔面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将手里的饭盒递出去，温柔说道：“蒋乔同学，这是我自己弄的茶叶蛋，送给你吃。” 　　蒋乔看都没有看那个铝饭盒一眼，说道：“这位同学我不认识你吧。” 　　张宇笑道：“我叫张宇，是77届中文系的，我们在许老师家见过好几次面。” 　　蒋乔淡淡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们之前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东西我不能收。” 　　何悦转脸冲蒋乔使眼色，小声说道：“人家想追你。” 　　张宇递出来的饭盒收回去，笑道：“蒋乔同学，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像蒋乔这种其貌不扬，衣着土气沉闷的人，往往内心都非常自卑，只要他稍微表达出对她的好感，她一定会非常容易上钩的，人也非常容易哄骗。 　　他打探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蒋乔这么一个合适的目标。首都本地人，家中独女，父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蒋乔淡淡说道：“你应该叫我学姐。”幸好，只有寥寥几个研究生会中午打饭回学院吃，自己没有被人围观。 　　说完，蒋乔弯腰把自行车给锁上，对着何悦说道：“何师姐，我们上去吧。” 　　张宇没有想到事情跟预想的不一样，他急忙说道：“蒋乔，我是不会叫你学姐的，这次你拒绝了我，我不会放弃的。” 　　蒋乔冷眼看着他说道：“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一样拒绝你。” 　　张宇面露苦涩，声音里还带点痛苦说道：“为什么，蒋乔，我只想跟你交个朋友，这都不行吗？” 　　蒋乔冷声说道：“我只跟优秀的人做朋友，你哪里优秀了？说给学姐听听。个子比我矮，学历比我低，脸长得凹凸不平，家境也没我好。” 　　张宇的表演再也维持不下去，他何时被人怎么说过，没上大学前自己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当想起蒋乔的家庭，张宇很快收起了怒气，面露受伤之色说道：“蒋乔你怎么能仗势欺人呢，要不是你有一个好家世，你能考上清大研究生吗？就是因为你太过瞧不起人了，所以才没有人跟你交朋友。蒋乔，我会帮你改掉这个毛病，让你交到更多的朋友的。” 　　蒋乔心底冷笑，上辈子自己没有无依无靠，也不是最后拼出来了嘛，一路读博评到教授。即使这辈子自己还在乌家，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自己怎么仗势欺人了？实话实说就是仗势欺人了？十几年来，她是沾了不少长辈的光，生活富足顺遂，但没有为非作歹伤害到别人吧。 　　蒋乔嘲讽说道：“张宇同学，要是我没有一个好家世，你恐怕不会来找我。你算盘打的真好啊，找一个好岳父，至少能让你少奋斗二十年。堂堂清大学生，居然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就想着攀龙附凤。” 　　张宇可不满足于一毕业就当个小小的办事员，要是没有有力的后台，恐怕一辈子都是个办事员。 　　张宇一张脸像似浇上了水泥一样僵硬，他摆手说道：“蒋乔，你误会我了，我不是……” 　　蒋乔摆手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反正学校是禁止谈恋爱的，要是你再来纠缠我，我就去找你辅导员说去，说你对我耍流氓。” 　　几乎没有女性被异性纠缠了，敢跟人告状说有人对自己耍流氓的，就像之前外语系的那个女生一样，她对那两个男生烦得不行，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但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不敢直接求助于辅导员和老师。 　　蒋乔的语气让人知道她是说得出做的到的，张宇脸色难堪，强撑着说道：“蒋乔，怪不得没人追你，你真是个怪人。” 　　说完，他跑着走了，怕晚走了一步，蒋乔会再次把他的皮撕下来。 　　何悦看着张宇落荒而逃狼狈的背影，好奇问道：“乔师妹，你怎么立马就能断定他不是个好人，看上你的家境的？” 　　蒋乔边走边说道：“没看见他都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嘛，那个正经人表白前，前去打听人的家庭情况的？” 　　何悦皱眉想了一下，有些犹豫说道：“也许他不是特意打听的，而是无意间知道的。” 　　这年代的人淳朴，没有见过太多的人渣和花招，何悦不愿意把人想得这么坏也是可以理解的。 　　蒋乔语气干脆说道：“别管我说的对不对，反正这么说他不会在来找我了。” 　　之前跟张宇照面，对方可从来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清大里穿得比她的好的海了去了，从穿着上看自己就是来自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张宇之所以打上了她的主意，应该是偶然看到她爸开的汽车和戴的肩章了。她爸过来溜达警告宵小，都是不打招呼就来的，毕竟她和韩修都是早出晚归的，不可能在房子那边等着。 　　何悦有些担心问道：“万一他把今天你说的话传了出去，你的名声怎么办？” 　　蒋乔语气笃定说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张宇还要维持自己的干净形象，好勾搭上下一个目标，怎么可能说自己曾经给别人告过白呢，而且还失败了。 　　冬天的天色暗得太快，下午五点时已经看不清事物的轮廓了。因为最近半年的治安不好，所以蒋乔和韩修三点多就从学校回家了。 　　蒋乔一进院门，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在冷冽的空气中，食物的香气更加突出了。 　　她一边撩开棉帘一边说道：“爸，妈我回来。” 　　宋舒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回来了，可以洗手吃饭了。” 　　蒋乔脚步一顿，听声音她妈的情绪不佳啊。她赶忙把挎包放进房间里，出来进了厨房，边洗手边看宋舒敏的脸色说道：“妈，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像不开心。” 第232章 　　宋舒敏拿着三副碗筷,转身叹气说道：“明远被一帮地痞流氓打了，身上的肋骨都打断了一根，你爸去医院给他送鸡汤了。” 　　蒋乔脸色淡淡说道：“安姨和严叔过来了？” 　　要是严明远的父母没有过来，她妈能放心让严明远一个在医院,只让她爸送个鸡汤过去,肯定把严明远接来家里照顾。 　　宋舒敏摇了摇头,神色古怪说道：“不是，你安姨和严叔还不知道,明远不让我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蒋乔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谁照顾他？” 　　宋舒敏一脸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恰巧蒋维钧回来,一声“闺女,回来了！”拯救了她，宋舒敏用手肘推推蒋乔，岔开话题说道：“出去吃饭去。” 　　蒋乔“哦”了声，一出厨房门,就朝蒋维钧直戳戳问道：“爸，谁在医院照顾严明远啊？” 　　蒋维钧甩甩手里的水,拿着洗手架上的毛巾擦了一下,坐下说道：“嗐,来边吃,爸爸慢慢跟你说。” 　　蒋乔听这意思,好像里面有故事啊，正好听八卦最下饭了,她赶紧坐了下来。 　　蒋维钧给她夹了个鸡腿，说道：“这话说来长了。” 　　说着他顿了下来,看向旁边默默吃着饭的宋舒敏。 　　宋舒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就说吧,看我干什么？好好说说，让闺女以后在外面要小心点。” 　　蒋维钧转过眼来笑道：“闺女，你知道严明远是怎么受伤的吗？英雄救美。这英雄你认识了，这美你也认识就是我们院里的乌宝珠，……” 　　蒋乔边吃着边认真听着，原来乌宝珠只要下午没课就经常让乌栋去接她回家住一晚上。 　　正好天桥剧院最近有歌剧演出，乌宝珠就提前买了票，周三下午没课直接就去看了演出，看完演出都快七点了，乌栋要开会没去接她，她自己就自行车回来了。 　　然后就路过一处偏僻的小道，就被七八个流氓堵住了，幸好被路过的严明远救了。 　　至于严明远为什么恰好路过，那是因为经过严明远的努力，他和乌宝珠已经成为了说上几句话的熟人，但他情怯迟迟不敢跟乌宝珠表明心意，只敢千方百计制造偶遇的机会。 　　所以乌宝珠去看歌剧了，他当然也要去看。看完之后，他不放心乌宝珠一个人回家去，就在后面偷偷跟着他。 　　“所以现在，根本用不上我们去医院照顾他，有乌家人呢。”蒋维钧说完，又非常担忧说道：“闺女，以后五点后，你不要在外面待了。” 　　虽然蒋乔力气大，但现在那些惹是生非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随身携带器械。 　　蒋乔点点头，好奇问道：“爸爸，那帮人能逮住吗？” 　　蒋维钧叹气说道：“公安的装备太落后了，办案人员连新兵都不如，怎么能逮住，要是能抓住，这治安会越来越差嘛。” 　　接着他又说道：“我问过严明远了，他描述的为首的人的样貌特征太普通了，圆长眼睛，蓝衣黑裤，头发比较长，二十几岁，本地口音，符合这几点特征的人，一抓一大把。最特殊的就是对方穿了一双解放鞋。” 　　解放鞋？蒋乔手里的筷子一顿，她看着蒋维钧说道：“爸，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建国在前面分岔口角落里，和一个符合全部特征的男在鬼鬼祟祟的接触。” 　　蒋维钧一愣，然后猛地说道：“王建国，闺女你说的是真的！” 　　宋舒敏也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说道：“明远不就是王建国帮忙给送到医院去的。” 　　蒋维钧生气的一拍桌子，说道：“好啊，勾结外人对院子里的姑娘下手，原来是有内鬼。” 　　说完，他立马起身，说道：“我去乌家一趟。”不把王建国这个内鬼给解决了，这次他没有得逞，焉知没有下一次？ 　　蒋乔看着他爸风风火火的出去了，看着她妈说道：“妈，要给爸留点菜吗？” 　　宋舒敏无所谓说道：“就这么吃吧，吃剩下的就是他。” 　　蒋乔不知道她爸怎么跟乌栋谈的，反正一点没把自家给扯进去。几个从部队转业的老公安对王建国进行一番审讯，他就被吓得什么都招了。 　　原来他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最好还能无意间对乌宝珠进行一些亲密接触，这样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谁知道计划被严明远破坏了，事情发生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呢，因为想要取得乌宝珠的好感，他才出去帮忙救人的。 　　原本那一帮地痞流氓是已经收过钱了的，但人家想把王建国当成冤大头，所以那天过来堵王建国讹钱，这才被蒋乔无意间看见了。 　　乌家人根本不同意和解，于是王建国被退学了，送去挖矿改造。王家人也没脸皮厚到待在京市一直忍受大院人的指指点点，王贵只能申请调回地方老家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雪在无声的下，飘落在窗棂上、玻璃上，在阳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 　　蒋乔凝神握拳盯着纸张，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思路被卡住了。 　　下一刻，面前的窗户被敲响了。 　　蒋乔抬头疑惑了一下，她房间写字台前面的窗户从来没有被人敲响过。 　　脑袋里这么想着，但她的手已经伸出去，打开窗户铨了。 　　窗户缓慢的打开，蒋乔看见韩修微红的脸，雪从他头顶上一片片的飘落，还有一片跃过帽子，落在他的长长的睫毛上。 　　蒋乔疑惑道：“你干嘛不走正门？找我有事？” 　　韩修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橘子递给蒋乔，说道：“这是我今年吃到的最甜最好吃的橘子了，我送来给你吃。” 　　蒋乔对上他乌亮的眼睛，愣了一秒，然后视线转移到他手心。 　　蒋乔把那个明显是被剥开过的橘子接过来，入手不是一片冰凉，橘子表面是温热的。 　　蒋乔抬眼看去，韩修睫毛上的那片雪花已经融化了，这下小扇子不成小扇子了，她清咳一声，说道：“谢谢啊，都下雪了你赶紧回去吧。” 　　韩修显然是真得只是来送个橘子的，他点了一下头，将下巴抵着毛巾里，语带笑意说道：“那我走了。” 　　风和雪吹进来，刮得蒋乔的脸刺疼，仅仅穿一件薄毛衣的她站在窗口，目送韩修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了，才把窗户关上来。 　　蒋乔将橘子放在一边，重新坐了下来，视线却没有投注到写满树状图的纸张上来，脑海一点也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韩修的脸来。 　　鹅蛋脸中和娃娃脸的脸型，眉毛的颜色比黑色淡一点，眉形细长，眼睛就是标准的丹凤眼了，高挺的鼻梁下面是红润的薄唇，下巴是平下巴。 　　笑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两个酒窝，左边的酒窝那个深一些。一笑纯真的气质拉得满满的，奶帅乖巧的少年气一下子就洋溢开来。 　　蒋乔突然从迷思状态中挣脱出来，拿起面前的本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神情沮丧的往后倚靠着椅背，脑袋歪到一边去。 　　好一会，蒋乔才直起身来，看向那个橘子。她拿起那个橘子来，既然心乱了，那就先吃个橘子静静心先。应该以后再也没有人送这样一个缺了一瓣，带着雪花膏香气的橘子给她了。 　　日历撕下最后一页，七十年代结束了，时间的齿轮转到了八十年代。 　　等最新的一季的《经济学季刊》发行传回国内来，浏览着一本期刊的人，呆愣的看着第一篇论文的抬头署名，没错吧，是一个中文名字吧，世界上没有第二所京大吧！ 　　韩修投出去的论文成功发表了在世界顶级经济期刊《经济学季刊》上，引起了京大的一片轰动，应该说不仅仅是京大，国家在经济研究领域落后外国太久了，韩修成为了国家成立后，在外国期刊上发表经济论文的第一人，而且这不是什么不知名的期刊，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经济期刊。 　　国内最有名的几大报纸直接把韩修的论文翻译了过来，刊登在了第一版，广播和电视都播报了这个值得国人骄傲的好消息。 　　作为京大隔壁的清大师生来说，身为同胞的他们感到自豪的同时，也不免在心里嘀咕，怎么最近两年的“全国最小”“全国第一人”风头都被隔壁抢了。 　　清大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教职工都在暗暗着急，美国计算机协会那边怎么这么慢啊，还没有消息传来，无论成不成至少给个信啊。 　　无论蒋乔的老师们如何着急，每天都去传达室看看《美国计算机协会杂志》有没有到。这本杂志在80年的第二周才慢慢悠悠的到了。 　　楼道里响起了一阵忙乱嘈杂的脚步声，一群头发微白的老教授激动的跑着。 　　薛鲁平眼神惊愕的看着气喘吁吁扶着门框的计算机系主任，面色惊慌说道：“孙主任，您有事？” 第233章 　　话刚说完,门口就有出现了几位大师级教授。 　　学习室的九个人都面露错愕，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看着门口。 　　孙主任看向最后面一脸风平浪静的蒋乔，激动的晃了晃手里的杂志,像似喘不过气来说道：“发了,蒋乔,你的论文发表了，而且是首篇的论文。” 　　《美国计算机协会杂志》这本杂志只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才会订阅,学院没给研究生订阅，因为研究生他们根本就看不懂里面的文章,订了也是白订。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蒋乔从容的起身,淡定的边走边说道：“几位教授都看过我论文，再看一遍，没有必要这么激动。” 　　盛教授瞪眼说道：“那能一样吗？这可是计算机领域最顶尖的会刊。” 　　《美国计算机协会杂志》只发表世界计算机科学领域具有最重要意义的研究工作，每年仅仅收录30多篇。在这方面,国人的学术成果从未被外国人承认过，蒋乔的此举创造国人零的突破。 　　华国的计算机发展是靠着自己人从无到有艰难发展起来,可以说,学院里的老师授课都是在现学现卖。 　　其他人闻言,立马从座位上跑过来,叶东语气兴奋道：“小师妹的论文发表在了《美国计算机协会杂志》上！” 　　李教授将手里的杂志递给他们说道：“好好瞻仰你们师妹的大作。” 　　薛鲁平飞快的翻到正文第一页,低声念道：“F语言，华国清大,蒋乔所著。” 　　其他人争抢道：“给我看看！” 　　几位教授一脸欣慰，眼神里全是对蒋乔的赞赏之意,孙主任沉声笑道：“蒋乔,你好样的！让外国人知道我们华国计算机领域也有顶尖的人才。” 　　盛教授拍拍他的胳膊,催促说道：“赶紧的，把蒋乔的交给你的稿作交到学校上面去。” 　　孙主任笑逐颜开说道：“蒋乔，我们先走了，祝贺你。” 　　蒋乔语气平常说道：“谢谢，几位教授慢走。” 　　何悦激动的握拳说道：“乔师妹，你真是太出色了。” 　　安宇盯着蒋乔说道：“明明我们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都是人啊，为什么呢，小师妹简直就不是人。” 　　徐刚敲了他的脑壳一下，没好气说道：“你才不是人呢。” 　　岳宏不知天高地厚说道：“以乔师妹的能力，迟早把图灵奖收入囊中，以后我能吹牛说，我跟图灵奖获得者是同窗了。” 　　蒋乔淡淡说道：“我对图灵奖不感兴趣。”她只想平淡富足过完这一生，跟上辈子一样读博当大学老师。 　　大家都恭贺了蒋乔一番，还说就等论文的中文版出来了，就是看不懂，也要把这篇论文看一遍。 　　四周一片寂静，屋子里冻得跟个冰窖似的。 　　蒋乔看着眼前橘黄的灯光，推开门进去。 　　韩修站在灶台前，听见动静，转头说道：“你回来了，水刚好烧好了。”煤气灶上的大铜水壶冒着一股股的白色蒸汽。 　　蒋乔边摘下手套，边语气寻常说道：“我的论文已经登出来了，录取的事稳了。 　　“哐”的一声，洗脸盆撞到了灶台上，韩修猛地转脸，扬起一个个大大的笑容，高兴说道：“太好了，蒋乔你真行。” 　　蒋乔耸耸肩，一脸淡然说道：“一般般吧。” 　　韩修一边往盆里倒热水，一边兴奋而遗憾说道：“可惜时间太晚了，要不然打电话回去告诉长辈。” 　　蒋乔将口罩摘下来。揣进口袋里，说道：“我们不告诉他们，他们也会从其他的渠道知道。” 　　之前韩修的那一回，就没有告诉长辈，可长辈还是知道了，经济相关的时事，他们本来就天天关注。韩从文从在内参报纸上看到韩修的论文，对儿子提前毕业的事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信心。 　　协和医学院，宋舒敏拿着桌面上的医学期刊看了起来，旁边有人嘀咕道：“怎么刊登了一篇计算机的论文啊，我们这是医学杂志，是不是搞错了？” 　　接着有人赞叹说道：“这篇论文的作者太厉害了吧，居然能外国期刊上发表论文。” 　　见向来和善喜欢跟他们一起聊天的大师姐没有说话，旁边的人碰了一下呆愣的宋舒敏，关心问道：“大师姐你怎么了？” 　　宋舒敏眨眨眼睛，摆手说道：“哦，我没事，站了一上午眼花了。”说着，她视线重新移到文章上来。 　　等等，她没眼花啊，她一个字都没有看错！ 　　这时有人发现了盲点说道：“大师姐，我就得你家闺女就叫蒋乔吧，是清大计算机系的研究生。” 　　这话引得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宋舒敏。 　　宋舒敏看着那一行字，语气飘忽不定说道：“是啊，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有人笑道：“大师姐的闺女才多大，你们想太多了，快点吃饭，等一下还要去查房呢。” 　　宋舒敏笑笑，干脆把期刊合了起来，心里隐隐的感觉不踏实，有点飘，论文的作者还真有可能是她亲闺女，不行，她得快点吃完，打电话去问问闺女去。 　　从食堂打饭回来的蒋乔路过传达室，被传达室的老大爷笑眯眯的叫住，“蒋乔，有你的电话。” 　　旁边的何悦一听，示意楼上说道：“那我先上去了。” 　　蒋乔点头后回头向大爷道谢，然后回拨电话，还不止一个呢，一个个的回拨过去。 　　蒋乔的回复无一例外是，“对，是我写的。” 　　关于F语言的论文由学校上交到科委，然后印发到各大高校，各大科研机构里去，无论是不是计算机领域的期刊，都刊登了蒋乔的论文。 　　这下清大校园炸开锅了，谁说我们在科技领域样样落后于西方，一位校友就证明了我们不比外国人差，大家的自豪感和自信心一下子被点燃了，学习氛围又拔高了一个度，越来越多的人尝试向外国期刊投稿，无论能不能中，起码是迈出一步，不自卑的勇气了。 　　蒋乔在学校里走哪认识她的人都会对她说一声恭喜，蒋乔一下子就在科研圈里名声大噪了，大家都想认识一下这个十七岁的天才是何样貌。 　　有不少的媒体想要采访蒋乔，蒋乔跟学校表明了自己不愿意接受采访的意愿，由学校出面替蒋乔拒绝了。 　　一月中旬蒋乔和韩修完成了研三课程的考试。考完后一天之内老师就告诉他们考试通过了，门门都在九十五分以上。 　　提前毕业的事情已定，出国留学的事的也没有什么意外了。 　　宋舒敏边到处打探那些已经出国留学的人的情况，协和医院就有三个医生被派了出去，家属也在医院工作，打听这些事一点都不难。 　　问了一圈人后，宋舒敏就半点没有孩子出国深造的喜悦了。 　　她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说道：“我还以为国外的生活很好呢，再不济有着国家的帮扶，起码能保障基本的生活。哎呀，出去的白天上课，晚上周末就要刷盘子赚生活费，这么苦的，乔乔和年年在家都没有刷过几次碗啊。即使打零工，生活还是拮据，要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 　　蒋维钧的眉头也狠狠的皱起来了，他想了想安慰说道：“家里不是有美元吗？到时候让闺女和年年全部带出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兑换一点。” 　　蒋乔温声安抚道：“爸妈，我申请了全额奖学金，奖学金足够我们生活了。” 　　宋舒敏一点也没被说服，她有理有据说道：“奖学金能有多少？根本不够你和年年生活的。现在大学里每个月都发补助，不也是不够用。” 　　说着，她推了一下的蒋维钧语气又快又急说道：“不行，维钧，你打电话给从文，他跟外国人打交道多，让他换一些美元给两个孩子带出国，有多少换多少。” 　　蒋乔制止说道：“妈，你应该知道出国时，行李是要被检查的。皮箱里那么多的美元，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 　　宋舒敏的肩膀一下子就低下去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郁闷说道：“你们出去不仅要学习国外的先进知识，还要体验外国工人的生活。” 　　蒋乔语气温和说道：“爸，妈你们不需要担心，到时候不够钱的话，我可以写文章去赚钱。” 　　可以说，她赚的稿费比蒋维钧和宋舒敏加起来的工资都要多，她现在也算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作家了，出版的小说销量好，稿费自然是最高的一档，加上出版费那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蒋乔说完后，见宋舒敏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以为她妈是被安慰到了，哪知道她妈一拍大腿，站起来兴奋说道：“闺女，你等着，妈给你一样东西。” 　　说完，宋舒敏急忙忙跑进房间里去，不一会拿着一个存折出来，递给蒋乔说道：“这是妈妈外公留给我瑞士银行的存折，上面有三万美金，妈妈之前给忘了。” 　　以前宋舒敏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出国去，可不是忘了嘛，在国内也取不了钱，就把存折压在抽屉的最下面了。 　　蒋维钧好奇的凑过去看，边看边问道：“这钱在美国能取出来用？” 　　蒋乔看着上面的数额，回答道：“能用，妈这笔钱我先用了，谢谢你。” 第234章 　　有了这笔钱,起码不用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码字赚钱了。她有了启动的资金，可以去美国股市里游一游了。 　　宋舒敏摆手笑道：“嗐，跟妈妈说什么谢谢。这笔钱你和年年两个人用，全部用光不用省着,要不然存折上的钱留着也没用。钱的事你先别告诉年年,要不然他奶奶又得跟我客气来客气去,找个地方还回来了。” 　　蒋乔点头答应了，这笔钱她一定会加倍孝敬回来的。 　　尽管因为工作的关系,韩从文能光明正大的跟外国人打交道，但用人民币兑换美元,不是一件易事,因为在华工作的外国人很少用到人民币，他们一般是去人民银行兑换侨汇卷，消费用侨汇卷消费。 　　跟外商打听了一下，有了全额奖学金的学生,一般不需要再去打工就能过得不错后，韩从文就不担心蒋乔和韩修要去端盘子洗盘子赚生活费了。 　　又是一学期期末,阳光白茫茫的照着白雪覆盖的大地。 　　蒋乔考完最后一门,提前交卷从教室里出来。 　　在墙边等着的学院院长赶紧走过来,压低声音对蒋乔说道：“蒋乔,学校校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能劳烦学院院长来叫人？蒋乔心里闪过一丝凝重,面色未变，语气如常说道：“我知道了,吴院长，麻烦您在外面等着了。” 　　学院院长摆手笑道：“赶紧去吧,听校长的语气挺急的。” 　　蒋乔边骑车往学校办公室去,边暗想道,要是韩修在西门等不到她，不知道会不会焦急？ 　　她一进校长办公室敲门喊报告的动作都没有完成，就被头发微白，笑得跟个弥勒佛的似的刘校长招了进去，刘校长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快，蒋乔同学进来。” 　　蒋乔止住敲门的手，边走边说道：“校长好。” 　　进了门，就发现办公室的最里面沙发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冬季军装，国字脸，气势不低的中年男人。 　　刘校长指着空着的沙发椅说道：“蒋乔同学，你快坐下，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先离开了。” 　　说完，刘校长不等蒋乔反应，就背着手飞快离开办公室了。想到刘校长自从担任清大校长以来，干的好几件令人吃惊大事，蒋乔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 　　秦宝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声音低沉说道：“蒋乔同学，你好，我姓秦，我久仰你的大名了。” 　　蒋乔客套疏离说道：“秦同志，你好。” 　　秦宝丰笑道：“蒋乔同学，你坐下先吧，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谈谈。” 　　秦宝丰心底叹气，恐怕他此次前来的目的要落空了。蒋乔的反应完全不想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其他人见到他不是疑惑不解，就是惊疑敬畏。而蒋乔则是立马就用语言跟他拉开了距离。 　　蒋乔坐了下来，静待秦宝丰开口，同时心塞塞，在想用什么理由拒绝比较好。 　　秦宝丰缓了一下语气，笑道：“蒋乔同学的祖父和父亲都跟我一样，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我相信在家庭的熏陶下，蒋乔同学的觉悟不会低的。” 　　一上来就给她戴高帽，蒋乔直接开口说道：“秦同志，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秦宝丰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知道蒋乔同学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可以说国内没有一个人可以比拟，我们有一个项目，最近出了点问题，需要你的帮助。这个项目对国家非常重要，希望蒋乔同学能跟我走一趟，为国效力一次。” 　　蒋乔不答反问道：“秦同志，应该知道我申请了去美国读博了。” 　　她没那个能力去当科学家啊，为国家做大贡献啊。她只是个有一点小聪明的普通人，能有今天的这番表现，完全是靠着多活了几百年，见识过未来是什么样子。 　　靠着一个确切的先进概念，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学术成果，但也仅限于此了，当个大学老师教教本科生是可以的，让她去参与国家重要科研项目，饶了她吧。 　　秦宝丰轻叹一口气，说道：“打扰了，你可以离开了。” 　　现在优秀年轻的知识分子都渴望出国，蒋乔不想耽误出国留学的机会无可厚非，个人有个人的追求，难道他还能逼着蒋乔放弃出国的大好机会，押着她去西北吃沙子吗？ 　　蒋乔站起来，带着一丝敬意说道：“再见，秦同志。” 　　自行车在夕阳下拉长斜长的影子，蒋乔突然单手离开车把，抬手直视着天际线下的夕阳，残阳如血，红得那样热烈，就像那些先辈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洒下的热血。 　　上辈子自己只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小人物，遵纪守法纳税做一个合格的公民就是她能为国家做出的最大贡献了，但即使内心再冷硬，当学校组织去看优秀的主旋律影视作品时，她心里也是会有不小的触动。 　　这辈子她的亲人在乎的人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与其他近十亿同胞说着同样的语言，使用着同一种文字，学习着同一种文化。身为革命后代的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蒋乔把手放下来，从天边的那一片红收回了目光，她掉头转弯骑了回去。夕阳在她身后，与她背道而驰，但殊途同归，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冷冽的空气化成了风，在蒋乔耳边哗哗作响。 　　蒋乔以最快的速度的骑车，就看天意了，要是对方没走，那她就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试一试。 　　自行车刚靠近行政楼，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就从对面行驶而来，蒋乔看了一眼车牌号，连忙冲车子挥挥手。 　　在前面坐着的秦宝丰精神一振奋，急忙对司机说道：“小武，赶紧停下！” 　　“是！”下一秒车子立刻停了下来。 　　蒋乔绕过道路上的人，弯弯曲曲的骑到了汽车前。她弯腰朝里语气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秦宝丰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说道：“最好越快越好。” 　　蒋乔接着问道：“设备和人都准备好了吗？”没有人和设备，靠她单打独斗、赤手空拳，那一切都是口谈，那还是算了。 　　秦宝丰心底一惊，他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模糊说道：“设备和人我们那里都有了，他们搞定不定，所以我才来找蒋乔同志做外援的。” 　　失败多次了，离立下的军令状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无数人近十年的努力进行了上千次的尝试，最后的难关就是攻克不了，所以才下定决定找蒋乔这个即将出国的天才来帮忙。 　　蒋乔挑眉说道：“你是想让我用老办法来写系统程序吗？我需要更先进的计算机，有键盘有屏幕的那种。没有微机我搞不出来。” 　　秦宝丰眉头微皱，然后松开语气坚定说道：“蒋乔同志要的设备，我一定给你搞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了，就没有必要拖拖拉拉了，蒋乔干脆利落说道：“我回去跟家人告个别，明天就可以走。” 　　秦宝丰心里一松，从车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文件来递给蒋乔，笑道：“这是调令，明天中午我在学校东门等蒋乔同志。” 　　蒋乔接过来看了一遍下来，还回去说道：“好。”她相信自己已经被查个底朝天，幸亏这些年她足够小心谨慎，这个时代也没有先进的侦查技术。 　　西边的夕阳只剩下一小轮，韩修一脸焦急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往校门里张望。好久后视野里才出现那个等待已久的人，他立马轻舒了一口气。 　　蒋乔一骑过来，他就抱怨说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蒋乔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含糊说道：“老师找我有点事，我们走吧。” 　　两辆自行车平行骑在马路上，两边是被雪覆盖的荒地。 　　良久，蒋乔斟酌好了才开口说道：“韩修，学校派我去华东计算机所参与一个项目，耗时不定，也许明年我赶不上出国了。” 　　沉默还是沉默。 　　蒋乔从来没有感觉到开口说话这么艰难过，她硬着头皮说道：“也许不一定，我还是能赶上的。” 　　要是任务在半年之内完成，她就能在最后关头赶回来参加考试和毕业答辩后，和韩修一起顺利出国了。 　　韩修的脸完全冷了下来，他第一次对蒋乔冷声道：“你什么意思，要让我一个人出国？那个项目不能派别人去吗？” 　　蒋乔转脸对他对视，正色说道：“韩修，我很想参与那个项目。你只需要在国外等一年，我保证最迟晚一年我一定会出去的。” 　　韩修拧眉沉思了一会说道：“那我可以在国内再留一年，明年我们再申请一次。” 　　蒋乔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给韩修下一剂狠药，她说道：“按照规定，我们两个可以五年按时毕业，但即使读博，我也想提前毕业。我能行，你敢保证你能行吗？你提前出去一年更好。” 　　现在可以出格一点了，她根本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按部就班五年博士毕业。 第235章 　　韩修被震惊的梗住了,蒋乔就不能老老实实按照正常的步调走吗？他刚松了一口气，完成一个阶段的目标，这下一个阶段的目标立马就安排上了，能不能让他喘口气先,能不能！ 　　韩修叹了长长的气,极度不开心说道：“你说的,最晚一年。” 　　长辈对他出国读博的事抱有巨大的期待，冷静下来后,他不能再任性的说，自己不去了。 　　蒋乔连连点头说道：“我保证,最晚一年。”一年半时间都搞不出来,那就是自己的能力有限，无能为力了。 　　接着蒋乔交代道：“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把我的毕业论文交给你,五月份的时候，无论我能不能回来,你把毕业论文交给系主任,让各位老师先过目一下。” 　　韩修诧异不满道：“这么急啊。” 　　蒋乔安抚道：“早去一天,就能早点回来。” 　　回去后,蒋乔没有立马就跟父母说去外地的事,她回房间里拿出抽屉里的毕业论文来，交给跟着回来的韩修。 　　宋舒敏看着韩修一脸开心说道：“年年,今晚留下来吃饭。” 　　韩修立马答应道：“好，姨,你多做点。” 　　宋舒敏笑道：“好好,糖醋排骨、腐竹焖猪蹄、酸菜鱼,够不够？” 　　韩修点头笑道：“够了，我先回去跟张阿姨说一声，等会再过来。” 　　宋舒敏挥手道：“去吧，等下赶紧过来。” 　　蒋乔挽起袖子说道：“妈，我来帮忙。” 　　宋舒敏连忙摆手说道：“不用，有你爸呢，你刚骑老远的路回来，歇一歇。” 　　蒋乔不说话，直径往厨房里走。 　　三个人一起忙活，中途又加上过来的韩修，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 　　等桌子上的几道硬菜被吃得差不多时，蒋乔抬头看着父母，缓缓说道：“爸妈，学校派华东计算机所参加一个研究项目。” 　　宋舒敏没多想笑道：“这是好事啊。” 　　蒋乔接着说道：“这个任务很急，我明天就要走了，而且恐怕下学期都要耗在上面，回不来了。”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了，连蒋维钧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蒋维钧问道：“这么急？” 　　韩修开口说道：“叔，姨，你们想想，蒋乔早点去，就能早点回来啊。” 　　宋舒敏急忙撂下筷子，说道：“明天就要走，我得赶紧去给乔乔收拾行李去。” 　　蒋乔连忙出手拉着她，说道：“妈，你坐下吃饭，不用收拾，我自己收拾四套换洗衣服就成。住集体宿舍，带太多的东西过去也没地方。去那边了，我可以自己看着需要再买。” 　　蒋维钧叹气说道：“孩子她妈，坐下吧，我们陪闺女好好吃一顿饭。” 　　吃过饭后，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嘱咐的话，让她一个在外地时，要好好照顾自己，多给家里打电话。 　　蒋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听她说完，快到晚上十点时，韩修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蒋乔洗完澡后，正给自己收拾几身换洗的衣服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蒋乔头也不抬说道：“妈，你直接进来吧。” 　　宋舒敏拿着一叠用黑方帕包着的票进来说道：“这里面是一些糖票、点心票、粮票，都是军用和全国通用的，闺女你带去。” 　　蒋乔摆手说道：“妈，你不用给我，我用不到，我过去是帮忙解决技术性难题的，人家肯定不能亏待我，每天得好吃好喝供着我，你看那些大厂的八级技术工去小厂指导受到的待遇就知道了，我一定不愁吃喝。” 　　宋舒敏面露犹豫，蒋乔再把火说道：“现在火车上的小偷小摸那么多，带着这么票，我一路上神经都得绷紧。” 　　宋舒敏这才打消了念头，说道：“那我之后给你寄过去。” 　　蒋乔点头说道：“好啊，我要是需要就给你打电话，妈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啊。” 　　宋舒敏陪着蒋乔将行李收拾完，才安心回自己房间休息去。 　　天还是蒙蒙的黑，房屋的灯刚亮起，院门就被敲响了。 　　宋舒敏轻声说道：“乔乔，快去开门，年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蒋乔快步走了出去，打开院门的插销，门外的揣着手的韩修立马蹦了进来。 　　既然来都来了，蒋乔也不想说，你来怎么早干什么？ 　　韩修边走边试着说道：“等一下我送你到学校吧。” 　　蒋乔语气坚决说道：“不是说好了吗，都不用送，我一个人去学校。” 　　韩修不肯死心说道：“我又没有事要忙，怎么就不能送你？” 　　蒋乔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决道：“这事没得商量，你要再啰嗦，我就直接闭嘴，不想跟你废话了。” 　　韩修泄气幼稚说道：“好吧，你等着，以后我要是去外地了，我也不要你送。” 　　出门饺子回家面，下雪有了天然的冷柜后，宋舒敏和蒋维钧有空就陆续陆续包了一些饺子冻起来。 　　蒋乔临行前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很简单，一大碗鸡蛋白菜汤饺。 　　吃过早饭后，才六点多，四个人就出了门，蒋乔默默听着宋舒敏不放心的叮嘱，蒋维钧提着皮箱，韩修郁闷像似发泄一般踢着地上的积雪。 　　有家属问道：“哟，你们这是上那去啊，蒋师长要出远门？” 　　宋舒敏笑道：“不是，乔乔要去外地学习一段时间，我们送送她。” 　　“哟，这是好事啊，代表老师看重她，要到那里去啊？” 　　“沪市。” 　　“沪市啊，这可是大城市啊。” 　　接连的寒暄后，蒋乔走到了公交车，刚好走清大路线的公交车到站了，蒋维钧将皮箱递给蒋乔。 　　宋舒敏急忙担忧说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蒋维钧沉声说道：“要好好工作。” 　　韩修说道：“要快点回来。” 　　蒋乔重重的点头，沉声说道：“嗯，我都记着，爸妈，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韩修……” 　　说着，蒋乔点了点自己的右眼。 　　韩修意会说道：“我一定不逞能。” 　　每逢沙尘天气，韩修就要把右眼包扎起来，对外宣称自己得了红眼病。久而久之，周围的人开玩笑就给他起了外号。 　　虽然没有恶意，但韩修心里就是不舒服，有点不情愿将右眼包上纱布。蒋乔压着他，才没让他任性而为。 　　蒋乔坐在车窗边，跟生命里最亲的三个人挥手告别，直到视野被遮挡住了，再也瞧不见他们了，才转过头来坐好。 　　西苑机场，一架飞机在蒙亮的清晨中升起。 　　秦宝丰指着机舱里的三台计算机，含着一丝得意说道：“蒋乔同志，你要的更先进的计算机，我给你搞来了。” 　　蒋乔看着机身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标签，心里默念道，对不起了，老师们，师兄师姐们以及师弟师妹们，我坑了你们。 　　见蒋乔不说话，想到蒋乔是清大计算机学院的一员，秦宝丰有些心虚说道：“我们院长说了，这些计算机会还回去的，院长他准备向科委打一份报告，从国外再弄一批这种计算机回来，到时候分几台到清大去。” 　　蒋乔点了一下头，看着他单刀直入说道：“我想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宝丰只含糊说道：“我们想请蒋乔同志为我们修改控制系统中的软件程序。”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不是写程序，要不然让她一个偏软件方向的研究生过去干什么。蒋乔知道不到达某个秘密研究基地，秦宝丰不会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的任务的。 　　蒋乔索性说道：“好，秦同志我知道了。”说完，蒋乔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一轮旭日从东方升起，云层染上烟霞，地面上的房屋、河流、树林慢慢的被照亮来。 　　秦宝丰轻咳一声，搭话说道：“蒋乔同志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吧？” 　　蒋乔转头不语，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他。我是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你还能不知道？ 　　飞机越过的城镇变得越来越小，树木越来越稀少，地面下的景色变成了看不到边际的荒漠时，飞机在一处简陋的停机场停了来。 　　明晃晃的太阳直射着眼睛，蒋乔从挎包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头巾，将自己的头围起来。 　　从机场坐上汽车，晃晃荡荡的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蒋乔才看见一处建在沙漠里建筑。 　　蒋乔稳稳当当，面不改色从车上下来。 　　秦宝丰夸赞道：“蒋乔同志好定力，一点也没晃晕。” 　　蒋乔淡淡道：“我身体素质比较好。” 　　基地门口站着几位穿着统一绿色军装的人，一看见汽车出现在道路上了，就连忙迎了过来。 　　一个个笑眯眯看着蒋乔说道：“蒋乔同志欢迎，欢迎。” 　　蒋乔点了一下头，语气平淡道：“你们好。” 　　旁边的秦宝丰连忙介绍一番，说道：“这是我们控制系统研究室的几位研究员，宋驷研究员、刘孟梅研究员、马家华研究员。” 　　马家华看着就是个热情开朗的人，他率先开口道：“蒋乔同志一路劳累奔波应该累了，应该先休息整顿一下，然后我们再坐下来谈工作的事情。孟梅，你带蒋乔同志去宿舍休息。” 第236章 　　就这样蒋乔被刘孟梅带去了宿舍。 　　蒋乔环视着自己接下来来生活的地方,宿舍是单间，所有的家具一目了然。一张单人铁架子床，一张写字台和配套的椅子，一面开的木衣柜,洗脸架子。 　　刘孟梅笑道：“蒋乔同志,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我去后勤给你要过来。” 　　蒋乔回头说道：“谢谢你们啊,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了。”洗漱用品都配备齐了，她就没什么需要的了,平时只有睡觉时才会回宿舍,有一张床就足够了。 　　刘孟梅温婉的笑笑，说道：“不用客气，厕所、洗漱间和洗澡间就在走廊的尽头。” 　　蒋乔点了一头，将行李放在写字台上,说道：“刘同志，我不用休息,我想立刻展开工作。” 　　刘孟梅那双大大的眼睛出现呆愣之色,几秒后,她笑道：“好,蒋乔同志,我想在就带你去办公室。” 　　被带到基地的科研人员，只要身体坚持得住,无不是一秒也不歇，直奔办公室去。但蒋乔是一个未经历风霜出身干部家庭的小姑娘,主任才特地吩咐了先让蒋乔到了之后,先养精蓄锐,工作的事先放到一边去。 　　整个基地的人都在等着蒋乔解决最后一道关卡呢，这么能不急，十万火急啊。要不是因为保密条例，不能让蒋乔这个“临时工”接触到更多的东西，一帮人早就急哄哄的来找蒋乔了。 　　蒋乔出了宿舍楼，跟着刘孟梅进了一座二层小楼里，上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办公室。一路上，蒋乔目不斜视，眼睛直视前方，一点也没去瞧走廊两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两张写字台拼凑在一起，放了四张椅子，贴墙的木制文件柜挤压了大部分的空间。 　　蒋乔一眼看去，都是认识的人，高瘦带着白色方框眼镜的宋驷，圆润一脸和气的马家华。 　　加上刘孟梅和她，刚刚好四个人，看来她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能接触到的只有这三个人了，工作团队也只有四个人。 　　蒋乔和刘孟梅走进来了，没有一个人抬头的，大家都低头沉浸在工作中。 　　刘孟梅拍手说道：“宋驷、马家华，蒋乔同志来了，我们的工作可以展开了。” 　　马家华立马激动的一推椅子，想要去拉住蒋乔的手，中途停下来了，尴尬的挠挠自己的脑袋，说道：“蒋乔同志，你别见怪，我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都忘了你是个女同志了。” 　　蒋乔随和说道：“没关系。” 　　宋驷指着他对面整齐的空位置，笑道：“蒋乔同志，这是你的位子，资料都在上面了，你可以看看。” 　　蒋乔点点头，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拿起桌面上的资料看了起来，上面是一个执行程序，程序并不复杂，可以说是十分简单的，只有二十多条指令。 　　蒋乔轻轻慢慢的动作晃动着紧盯着她的三个人的心，刘孟梅紧张问道：“蒋乔同志能将执行程序修改得更为简洁些吗？” 　　立项的DF-5洲际导弹采用了新的制导技术，其中就有计算机软件程序控制的一项，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在弹体上使用计算机技术，早在七十年代初期就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发射。 　　将前面的成功经验借鉴到DF-5洲际导弹，却无一例外失败了，偏离打击目标，之前全基地的人检测了各个系统，都没有问题，想来想去问题也只有出现在执行程序上了。与之前的相比较，这次弹载计算机上指令多了一倍不止。 　　蒋乔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了，她淡淡说道：“可以。” 　　执行程序的代码执行效率太低了，对于一个导弹控制系统来说，指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的执行下去，否则耽搁1毫秒，就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宋驷一脸喜色说道：“太好了，蒋乔同志隔壁就是机房，那三台计算机就放在里面，你可以任意使用。我们三个都听你的，你来给我们分配任务。” 　　蒋乔谢绝他人的陪同，独自走进机房里，机房里有七台电脑，四台是立柜式空调样子的老旧计算机，另外三台就是从清大扛回来的较为先进的计算机了。 　　蒋乔走到一台先进的计算机面前，走下摁下了开机键，在等待开机过程中，心情十分轻松，看来明天她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有屏幕有键盘，可以支持高级语言进行编程，甚至她可以直接写一个编译器，用更高级的自创的F语言进行编写，但蒋乔没有选择更简单的编程语言，而是用了二进制编写软件。 　　程序语言里面机器语言的执行速度最快、效率高，是计算机能够识别并直接产生作用的唯一语言，是高级语言的几百倍。 　　高级语言被创造出来无非是机器语言太过晦涩难懂了，高级语言便于理解和编写，而且功能强大，实现某个功能只需要一个语句，但用机器语言需要上百行。 　　但适用于导弹发射的程序软件根本就不需要多复杂的功能，简单粗暴得可以，用机器语言编写更符合快的要求。 　　适度的饥饿感让人的头脑更加清醒，已经吃过一顿飞机餐的蒋乔，从下午到晚上十一点一直待到机房了，也没人敢进来打扰她的工作。 　　期间也只有秦宝丰偷偷搬一个凳子，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观察坐在计算机前，快速敲打键盘的蒋乔，然后离开往一号楼的某间办公室汇报情况。 　　理清逻辑框架，编写改进，跑程序，再次简化程序，如此循环重复，直到程序改无可改之处了，蒋乔从座位上起来，揉揉手腕，晃动一下颈椎。 　　一开门，蒋乔便看到了站在墙边上的秦宝丰和三位研究员。 　　秦宝丰一个箭步走到蒋乔面前，急忙问道：“蒋乔同志，工作进展怎么样？” 　　蒋乔神色淡淡道：“软件改写好了，可以拿去用了。” 　　秦宝丰激动得脸色黝红，他感激说道：“谢谢你，蒋乔同志。” 　　冯家华脱口而出道：“可以把计算机拆了。” 　　刘孟梅低声提醒道：“冯家华！” 　　蒋乔微微垂下眼睛，计算机因为要内嵌弹体中，肯定是要抗辐射、抗高温、抗潮湿、抗电磁干扰、抗冲击和振动的。 　　她早就发现了，里面的计算机有拆装过的痕迹，除了一个壳子，恐怕里面的元器件全被换过了，而且在没上飞机前就被人动过了。这个时候的元器件没有太过于复杂的设计，完全套上去勉强也能用。 　　蒋乔说道：“各位，我的工作完成了，那我先回宿舍休息了。” 　　本来如果用高级语言编写软件的话，她两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搞定的。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为了让控制程序的效率高，节省那么一毫秒的语言翻译时间，只能以自己的编程效率低为代价了。 　　刘孟梅主动笑道：“蒋乔同志，我陪你回去。” 　　其他三人都热情的跟蒋乔告别，“蒋乔同志，你慢走啊，晚安。” 　　戈壁滩上的夜空是那么的明亮，星星的是那么的清晰，快十二点了，整个基地还是处于灯火通明的状态。 　　走回宿舍的路上，刘孟梅浓浓的赞赏道：“蒋乔同志，你真是为我们解决了大难题，能在半天之内把问题解决了。” 　　其实上面预计蒋乔改程序起码要一周的时间。 　　蒋乔可不敢居功伟至，她不过是比别人多学了个十几年的编程知识，程序比别人写得好些。 　　她淡淡说道：“这没什么，我只需要在你们提供的原有程序上改进。” 　　程序写的好，语言越智能，执行的效率就快，而国内的计算机软件方面的人才可以说是跟一度负数的外汇储备一样奇缺，所以一个小小的软件不够简洁高效的问题成为最大的拦路虎。 　　刘孟梅眼睛明亮的望着蒋乔，一脸正经说道：“非常感谢你蒋乔同志。” 　　蒋乔委婉说道：“我也很高兴问题今天就解决，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这些话刚才她不方便跟秦宝丰提，她希望刘孟梅能转述给秦宝丰她想要明天回家的意愿。 　　回到宿舍后，写字台上摆着一个铝饭盒，还有一罐麦乳精和一袋子的奶糖。 　　蒋乔打开铝饭盒一看，里面是两个白煮鸡蛋、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点咸菜。拿起写字台底下的热水瓶来，沉沉甸甸的，连热水都帮忙打好了。 　　蒋乔给搪瓷缸子里倒了一杯热水，就着热水，吃着鸡蛋，心道，这对待同志还真是如春天般的温暖啊。 　　虽然基地实行军事化管理，但却是没有起床号的，因为早上六点，有的的人从睡梦中醒来，有的人却刚刚从工作岗位上下来。 　　五点半蒋乔的生物钟就醒了，夜里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让她睡得不安稳，几次被冻醒。 　　打开宿舍电灯，穿好衣服，蒋乔庆幸自己没有感冒发烧的症状，拿着脸盆去洗漱，也不知道刘孟梅向秦宝丰转达自己的迫切归家的意思没有？ 　　虽然才早上六点不到，但宿舍楼里已经有不少人起来了，长长的走廊里，蒋乔这个外来客被身边经过的人打量了一路。 第237章 　　从洗漱间回来,蒋乔坐在床边，低头心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她以为自己完成任务后很快就能回去了的，一本书也没有带来。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了，打断了蒋乔漫无目的的思绪。 　　门一打,刘孟梅拿着一个铝饭盒和一个包裹站在门外,笑道：“蒋乔同志,早上好，你的早饭我给你打回来了。” 　　蒋乔礼貌道谢,伸手去接过饭盒。 　　刘孟梅没有立马离开，她拍拍手里的包裹,笑道：“我怕你无聊,给你带来些书解闷。” 　　得，还走不了。蒋乔心里腹诽道，面上却平静的跟刘孟梅再次道谢。 　　刘孟梅带来了《飘》、《简爱》等等这些国外经典小说以及一大堆的科技期刊。 　　接下来，蒋乔的一日三餐都由刘孟梅准点送来,除了吃和睡，就是进行阅读。 　　蒋乔再也没有出过宿舍楼一步,这让蒋乔回想起零三年和二零年学校停课那会居家隔离的日子。 　　凌晨三点多,万籁俱寂广阔的戈壁滩里突然出来了一声震天巨响。 　　在浅度睡眠中的蒋乔被惊醒,她睁开眼睛而后又闭上了。她在心里默念,希望一切顺利要不然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数万人的努力。 　　半个月了,她在这里无所事事半个月了，说不思念亲人是不肯的,可她知道即使去请求向外通讯，也是会被拒绝的,她就没去开想要给家里打电话这个口。 　　蒋乔心里期盼着,明天就有人来告诉她可以回京市了。 　　守卫森严的一号楼地下室,坐着一排排的身穿军装的人，此时此刻这里集结了最精锐的第一代航天人。 　　室内的人都在翘首以盼前方传来击中目标的好消息。 　　一分钟后，从落区传来消息，接线员大声喊道：“报告，目标没有击中！” 　　一室静默，坐在最中间一位带着茶色眼镜的老将军直接无言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地下室，接着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员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一号楼总指挥室，这位姓张的老将军，大拍桌子生气说道：“不是说问题都解决了嘛！又是哪里出问题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国家的钱就这么被浪费了！” 　　站在他面前的四位主要负责人都无言已对，总共运装了四枚导弹，刚刚就浪费了珍贵的一枚，现在还剩下无比珍贵的三枚，还要进行试飞和正式发射，这可如何是好？ 　　秘书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悦说道：“报告！落区传来消息说，虽然目标没有被击中，但是误差缩小了一半。” 　　梁主任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眼睛发亮兴奋说道：“这说明让那个女娃子改写的软件是正确的，误差这不是减少了嘛！” 　　张将军沉思说道：“那剩下的一半误差该怎么解决？” 　　计算机室的钟主任机智说道：“那就让那个小姑娘把全部的应用程序全部改一遍！” 　　张将军吹胡子瞪眼说道：“之前为什么不这样干呢？一枚啊，上亿的钱就没了！你们早就这么搞不是好了吗？” 　　基地负责人沉声说道：“老首长，请来的这位女同志毕竟没有经过组织上严格的考验，能接触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张将军沉思了一会，魄力说道：“行了，老话怎么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用了人家，就该交托一定的信任。就照老钟说的做，让那位天纵奇材的小姑娘再辛苦一段时日，将全部的程序系统改一遍。” 　　说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就剩下三枚了，这项工程调用了全国的力量，参与工作的部委就有三十五个，海陆空三军和全国几百家科研院所和单位，数十万名科研人员参与，如果耗费的巨大人才和物质资源全浪费一空。我们如何对得起国家和人民的期待！” 　　试飞的再一次失败让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一层层蒙蒙的阴影中。 　　蒋乔接过刘孟梅送来的早饭来，就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好。这是再次失败了？看来她还得再待一段时间静待成功了。 　　刘孟梅在沉郁的心境中，用看着救世主的眼神盯着蒋乔，又急又快说道：“蒋乔同志，吃完早饭后，我带你去办公楼，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解决，基地就全指望你！” 　　蒋乔有一种大事上身非常不好的预感。这话说得，什么叫基地全指望我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在读研究生而已，用后世的词来说就是个码农。 　　在刘孟梅的强烈目光注视下，蒋乔淡定的快速吃着早饭，把嘴里的馒头咽下来，空出嘴来说道：“刘同志，你不去吃早饭啊？” 　　刘孟梅摇摇头说道：“我吃过误餐饭了，这会不饿。” 　　因为基地的科研人员工作时间非常的弹性，按时按点吃饭时不可能的事，要是不把手头上的问题解决掉，就是敲锣打鼓去耳边喊人，也不能把沉浸在科学世界里的人喊去食堂干饭。所以后勤贴心的准备了误餐饭。 　　蒋乔“哦”了声，转过头来拿出最快的速度的干饭速度来。 　　晨色朦胧，远处的启明星高高的挂着。 　　蒋乔双手揣兜，缩着脖子冒着室外的冷空气走进一片亮光的办公楼里。 　　宋驷和冯家华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了，一见蒋乔的人，宋驷连忙指着蒋乔桌面上那一叠厚厚的纸张说道：“蒋乔同志，这是我们使用的所有程序系统软件，我们希望你能帮忙全部改写一遍。” 　　蒋乔看着那大约三十厘米高的纸张，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这简单，原程序代码都有了，她理理逻辑找出更短的路径，花不了她太多的功夫。 　　蒋乔连坐都没有坐下来，抱起那一叠纸张，说道：“我上机房去，刘同志午饭麻烦你放在我办公桌上。” 　　刘孟梅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没问题。” 　　冯家华连忙举起桌子上笔筒，说道：“蒋乔同志你要什么笔？”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你给我支铅笔吧，谢谢啊。” 　　冯家华挑出削得最好的两只铅笔和一块橡皮递给蒋乔。 　　走进隔壁的机房，蒋乔边看边改，越改越觉得不对，这飞行任务计算程序与修正系统参照录入的实验数据也太有限次了吧，这样弹道实时参数计算结果跟修正系统记忆储存的有限数据对比后，修正出来的指令精准度能高得了吗？ 　　蒋乔放下铅笔，一打开机房的门，就听到秦宝丰冷不丁的声音。 　　“蒋乔同志，有什么需要？” 　　蒋乔抬眼看向墙边的秦宝丰，沉默了一小会，秦宝丰是专门来盯她干活的是吗？ 　　蒋乔指着隔壁办公室，淡淡说道：“我有事找三位研究员。” 　　技术上的问题秦宝丰这个外行就不懂，他有些无措说道：“哦，蒋乔同志你去吧。” 　　蒋乔敲敲文件柜，语气淡淡说道：“这个计算程序只把几组数据直接输入进去了。只有这些数据吗？” 　　按着就凭几组数据分析出来的预定规律处理实时参数，误差能小得了吗？这里约等于，那里也约等于，精准度就下去了。 　　虽然数据的量多不一定代表准确，收集来的数据质量好、有代表性，才有可能分析出来准确的规律，但也不能这么只凭几组数据就断定规律吧？这可是要用到高精尖国之重器上面的。 　　在蒋乔一本正经的脸色下，冯家华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说道：“蒋乔同志，这是我们靠人力分析出来的最可靠的几组数据了。” 　　蒋乔无话可说了几秒，然后语气平静道：“我需要所有的数据重新进行分析，拟合，找出跟精确的规律方程来，不然只改软件也没用。” 　　宋驷迟疑说道：“蒋乔同志，我要向上面请示一下。” 　　说完，宋驷大步跑出了办公室。 　　钟主任皱眉看着宋驷问道：“你是说她想要全部的实验数据？” 　　宋驷点头说道：“嗯，蒋乔同志说，我们预设的处理规律不够精确，她要全部的数据，让相关方程系数更往后移一位。” 　　钟主任沉吟片刻，说道：“你等着，我给领导打个电话。” 　　钟主任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拨通了基地负责人办公室的号，将蒋乔的要求说了一遍，好半天那边说了什么之后，钟主任把电话挂了，冲宋驷说道：“我开一张权限令给你，数据室里面的所有数据都向蒋乔同志敞开。” 　　蒋乔有了权限后，立马去了数据室，守卫的士兵接连打开好几间屋子。 　　蒋乔看着屋子里摞到天花板上的记录磁带、打印纸、手写稿纸，无语凝噎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自闭了！心里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想当年她可是骂街小能手，一张利嘴让乌家人不敢轻易在她面前晃荡，找她麻烦。 　　弹道有三种，低弹道、正常弹道和高弹道，数据有超级计算模拟的和实际发射的，随便排列组合一下，七间屋子的数据就出来了。 第238章 　　蒋乔觉得自己的眼睛刺疼,原始数据这么多，处理量不是一般的大，我真是太难了！ 　　她转头怀抱着一丝期望问道：“你们就没把试验数据录进计算机里面保存起来。” 　　刘孟梅声音弱弱道：“我们试过，但录着录着,计算机的负荷量就大到烧主板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单单为了将存储数据，把造价不菲的计算机烧坏了,明显是一桩亏本买卖啊。 　　虽然项目团队里有不少顶尖的数学家，但再顶尖的数学家面对东一棒槌西一榔头,杂乱无章的数据也会一个头两个大的。 　　计算机有是有了,可项目人员普遍只用来计算和模拟，至于建立一个数据库进行分析他们想都没有设想过。 　　蒋乔抿唇问道：“参数类型有一共多少种，回去后麻烦宋同志列张表格给我。” 　　顿了一下，蒋乔继续说道：“要不把这些数据搬到机房里去,要么将计算机搬到这里来。我要先用普通配件的计算机建立一个数据分析库，然后才能改进软件。” 　　蒋乔说这句话时,在“普通配件”四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明白的都明白。 　　冯家华眼睛亮到可以发电,他激动道：“数据分析库！这不是国外才兴起的概念吗？” 　　刘孟梅倒是冷静些,她说道：“我让战士帮忙把数据运到机房里去。” 　　宋驷抚了一下镜框掩饰心虚说道：“我去将机房的计算机调式一下。” 　　蒋乔叫住他们道：“等等,你们几个敲键盘的速度快吗？” 　　三人虽然是计算机室的，但以前用得都是按钮和推杆,哪里会敲键盘啊？面对蒋乔的问话，三人都沉默了。 　　蒋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脑壳疼想了一下,说道：“那就给我找五个最会打算盘的人过来。” 　　打算盘和敲键盘的原理的动作相差无几,都要求手指灵活，蒋乔只能想到这个土办法了，要不然就凭她一个人，这七屋子密密麻麻的数据，她得敲到什么时候？ 　　冯家华立刻接道：“我马上去计算组找人。” 　　最大的领导说了，全基地的人都要听蒋乔调兵遣将，今年能不能成就看蒋乔的了。 　　蒋乔回到办公室后，拿着宋驷快速列出的参数类型，拿起笔来飞快给参数赋值，然后动笔写出一个数据库的大概架构来，还添上各种分析筛选功能。 　　等那三台带键盘的计算机重新拆装好了，蒋乔立马先编写编译器，然后用编写效率更高的F语言，编写起数据库程序来。程序软件写好后，蒋乔教其他人怎么用，那个参数录入到那个位置。 　　然后让一个人坐在计算机前敲键盘录入，一个人坐在旁边按照一定的顺序报参数。 　　堆在蒋乔身后高高的数据记录纸张的高度在一点点的下降，然后又猛地加高。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被最大限度的压缩，蒋乔和整个数据录入组的人通宵达旦，两班倒将数据录入建立起的数据库里。 　　斗转星移，华国人最重视的节日，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整个基地却一点过年的氛围，即使发射实验停止了，但全体技术研究人员没有一丝懈怠，忙着整理分析数据，试图去测试查找其他故障问题。 　　戈壁荒漠中不知岁月，只有晚饭时食堂分的每人一碗羊肉白萝卜馅的饺子在无声告知着，今天是除夕了。 　　冬天夜晚来临得那样快，才四点多机房里开了灯。 　　秦宝丰敲敲机房的门，大声说道：“各位，吃晚饭了，今晚有富强粉包的馅厚皮薄的饺子。” 　　这段日子，秦宝丰成了数据录入组的后勤人员，什么打水、打一日三餐、搞卫生全部由他包揽了。 　　蒋乔敲键盘的动作不停，淡声说道：“都停下，去隔壁吃晚饭去。” 　　秦宝丰是叫不动的，只有蒋乔这个年纪小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基地里任何一个领头羊的组长才能喊得动大家。 　　果然，蒋乔一发话，机房里的其他人都下了手里的工作，走出机房的门。 　　等其他人都走了，片刻后蒋乔才从凳子上起来，看向机房里的秦宝丰，疑惑道：“秦同志有事？” 　　秦宝丰笑道：“蒋乔同志，今年是除夕夜了，我特地从食堂打了你的那一份饺子回来，你可要陪大家一起吃这顿年夜饭啊。” 　　蒋乔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回过神来说道：“不了，秦同志，你把我的那一份饺子分给其他人吧，我还是吃水果罐头吧。” 　　从建立数据分析库那一天起，她每天就靠着高糖分的水果罐头续命了。 　　建立一个初始版本只有归类的数据库后，她跟其他人一起录了六个小时的原始数据，等数据库里的样本达到一个量级。 　　她就不再继续录入工作了，开始完善数据库的分析功能，一边编写程序一边应用。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她要研究出一套高效简洁，与内存和计算机负载能力兼容的算法出来。 　　自己打算盘进行数据计算后，还要送到超级计算机那边进行运算验证。超级计算机的运算能力也非常有限，连后世一台普通的智能手机的运算能力都不如。验证也只能验证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最后还得自己不断修正确定精准度。 　　完全是用脑在熬，脑袋里缺糖，加上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厌食恶心，每天早晨刷牙时都会呕吐一阵，连高蛋白的白煮鸡蛋、牛奶都碰不得，唯一能吃得下只有一点油腥味都没有，又能快速补充糖分的水果罐头了。 　　秦宝丰还想再劝，蒋乔打断道：“秦同志，我领了你的心意，但我好久没有吃正常食物了，这突然吃饺子，我怕不是等会要去卫生室挂水去。” 　　蒋乔的话还真的有道理，秦宝丰只能歇了再劝的心思，说道：“蒋乔同志，今天的水果罐头是草莓和葡萄的。” 　　蒋乔语气轻松道：“那太好了，这两样都是我爱吃的。” 　　机房门外边上放着一张小凳子，上面放着两盒已经开好的水果罐头和一缸子冒着热水。 　　蒋乔走过去拿起凳子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用勺子挖起罐头有一下没一下吃了起来。 　　等勺子杵到下巴，蒋乔才稍微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又走神了不知道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吃快点就立马去工作，可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想着算法控制结构的事。 　　隔壁办公室内，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大家才恍然明白原来今天是除夕了，刚刚秦宝丰告诉他们有饺子吃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冯家华看着秦宝丰犹豫问道：“秦同志，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再去劝劝蒋乔同志，让她好歹尝个味啊？” 　　经过这段日子的工作，他们可是体会到蒋乔说一不二的性子，谁也劝不动她，改不了她的主意，就说蒋乔闻不了饭菜的味道在过道吃饭这事，其他人本来想着他们去食堂吃，让蒋乔进办公室来吃水果罐头的。 　　蒋乔用行动告诉他们，即使他们去了食堂，给蒋乔空出办公室来，一日三餐蒋乔还是窝在小凳子上吃。 　　为了尽快完成录入工作，节省出来回跑去食堂和排队打饭的时间，于是其他人只得一切照旧把办公室当作食堂。 　　刘孟梅心思更细些，她说道：“蒋乔同志根本不能吃，你是不知道每天早上她都要跑出宿舍楼去旁边的荒地里吐一阵子。” 　　宋驷说道：“要不给蒋乔同志整点酸菜，配白粥，这总能吃得下了吧。” 　　秦宝丰的后勤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可是懂得营养学知识的，他摇摇头说道：“酸菜白粥，营养不够啊，还不如水果罐头呢。” 　　其实大家对蒋乔的工作一知半解，看也不看明白蒋乔在搞什么。但蒋乔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在工作中时不时突然捶自己的脑门，完全没了当初只用半天时间改进了一个控制软件的轻松从容，不断送到超级计算机室验证的数据，这让他们知道蒋乔正在进行工作一定不简单。 　　春初时节，京市大大小小的街道的飘满着柳絮。积雪缓缓融化，一滴滴雪水从屋檐墙角的缝隙滑落下来。 　　韩修正在家里午睡，宋舒敏一脸兴高彩烈的拿着两封国际信件上楼来，敲门喊道：“年年，醒醒，麻省理工学院来信了！” 　　韩修被一语惊醒，一把掀开被子连棉拖鞋都没穿，砰的把房门打开。 　　他的目光炯炯地盯着宋舒敏，急忙问道：“真的？” 　　一开春，其他的公派留学生就陆续收到了美国各校发出的录取通知书，自己和蒋乔申请的学校却毫无音信，他都放弃了，心里有点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可耻的失落，他和蒋乔很差吗？ 　　宋舒敏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呐，快拆开看看。” 　　韩修笑道：“姨，你拆一封，我拆一封。” 　　宋舒敏的英文水平不可同日而语，连外文医学期刊她都能看得动，格式化的录取通知书自然是不在话下。 第239章 　　韩修边看里面的信件,明白了原来麻省理工学院的通知没有在截止日期前发出，怪不得这么晚呢。 　　韩修把信件里面的东西全部看完，脸色淡淡说道：“我和蒋乔要在四月份的截止日期前通知MIT，我们两个接不接受录取。”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一凝,然后很快笑道：“年年,当然要接受录取了,你写在就信或者去打国际长途电话通知学校那边。” 　　韩修心道，那蒋乔呢,怎么回复？ 　　原先宋舒敏预计着蒋乔到达沪市的时间，想着蒋乔应该下火车了,就立马给华东计算机所打电话,哪知道对方根本不帮忙转达，只一个劲的推脱说，蒋乔现在很忙，没时间听电话。 　　蒋乔离开的这段日子,打出去的电话不知道有多少，可愣是一次也没有联系得上。平时没空就算了,连除夕夜接听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要不是有华东计算机所领导的准话,蒋乔人的确在所里,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因为工作太忙了,经常要出差，所以才顾不上跟家里联系。宋舒敏和韩修早就找过去。 　　韩修和宋舒敏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正经大单位的领导敢骗他们。其实呢,知道蒋乔确实在华东计算机所后，宋舒敏和韩修动过不止一次去看蒋乔的念头。 　　反正他们在放假有空去一趟沪市,但贸贸然找过去,就怕给老师和领导留下不好印象,还耽误蒋乔的工作。 　　毕竟蒋乔出国又不是不回来了，要是在国内的计算机领域风评不好，就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韩修无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信件，他语气果断道：“我去给蒋乔打电话。” 　　宋舒敏想说，别打了，打过去蒋乔也不会接的。但韩修早已经快速跑下楼去了。宋舒敏只好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西边荒漠，扬起的漫天风沙成为了狞狰咆哮的黄龙，席卷侵吞着小小的基地。 　　每次风沙警报一响，基地全员都要快速动起来，有条不紊的把室外的精密仪器盖上严严实实的保护罩子，基地的门窗都要用支持杆顶住，外面盖上一层油布。 　　从宿舍楼到办公楼那短短的一段路，一下子成为了五百米障碍赛。短短几分钟下来，衣服里、头发上甚至口鼻耳朵里都是沙土，口罩头巾围巾根本不顶用。 　　噼啪作响的沙尘击打房屋声应和着室内的键盘敲击声。 　　秦宝丰走到蒋乔旁边，低声道：“蒋乔同志，你家里打电话来了，你去传达室接听吧。” 　　蒋乔猛然一顿，转头看着秦宝丰，难道看在她这段日子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份上，让她跟外面通信了？ 　　不过到底是值得高兴的事，蒋乔语速飞快的跟秦宝丰道谢，然后往传达室走去，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蒋乔拿过搁在桌面上的电话，用空着的另一只手遮盖住话筒，说道：“喂。” 　　韩修欢天喜地说道：“是我，蒋乔。” 　　接着语气变得无比失落，“你什么时候回来？美国的录取书到了，要给那边个准信，你的要怎么回复？” 　　蒋乔沉思想了一下，说道：“你帮我回复MIT那边就说我接受录取了。” 　　照目前的工作进度来看，能在美国大学开学之前赶回去。要是万一放了MIT鸽子，被拉入申请黑名单，那明年申请隔壁的哈佛好了。 　　韩修欢快说道：“真的，你能跟我一起出去？” 　　蒋乔语气犹豫道：“应该吧。” 　　韩修低落了“哦”了声，接着说道：“姨就在我旁边，我让她跟你说说话。” 　　宋舒敏一拿过电话，就是一连串道：“乔乔，你怎么一直不都接电话呢？工作有那么忙吗？什么时候回来？瘦了吗？年夜饭吃什么了？” 　　多亏了韩修打了这一通电话，没有想到真的转到蒋乔手里去，宋舒敏心里又高兴又可惜，可惜蒋维钧不在旁边，不能跟闺女说上几句话。 　　蒋乔鼻头一酸，语气如常说道：“妈，项目太忙了，我要到各个工厂去调研，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你们打电话过来，我都不在所里。” 　　“我没瘦，麦乳精和奶糖随便吃，还有加餐呢。年夜饭我吃了八宝鸭、狮子头、鹌鹑红烧肉、四喜烤麸，食堂师傅的手艺可好了。但做的沪市本地菜比不上你的做的好吃，回去后妈你一定要给我补上，把这几道做给我吃。” 　　儿行千里母担忧，宋舒敏眨眨眼睛，驱去眼里的热意，应声说道：“好，等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妈也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 　　蒋乔“嗯”了声，说道：“那我挂了。” 　　蒋乔把电话放回座机上，扭头看向窗外，只看到一层黑色的油布，不论白天黑夜，基地的灯一直都开着，在这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一个月后，一个数据数据分析库建立好了，蒋乔将庞大的原始数据筛选分析验证了好几遍下来，几次结果都一致后，把得出相关规律运用到各个软件程序中去，加班加班一周，把全部的软件程序优化了。 　　在白刺刺的灯光下，蒋乔晃了晃自己脑袋，站起来打开机房的门，朝一直在外面等待秦宝丰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计算机上的系统软件可以马上使用。” 　　秦宝丰大喜过望道：“我马上叫人过来！” 　　蒋乔连忙叫住了恨不得化身千里马飞走的秦宝丰，说道：“等等，秦同志，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在此期间，我能使用机房吗？” 　　秦宝丰痛快道：“当然能，蒋乔同志机房你随便用，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提出来。” 　　蒋乔淡淡道：“我就这一个要求。” 　　一号楼内，基地负责人猛拍桌子满面红光道：“好极了，小丁，你让各方面都动起来，把试验弹尽快组装好，架上发射架，把试验发射的日期定下来，尽快报上来。” 　　他还真是小看蒋乔的个人能力，现在看来蒋乔就是根撬动千钧的杠杆，这样人才要是不能归为内部人员，为我国导弹事业做贡献真是太可惜了。 　　深处大漠深处的基地，冬天酷热，夏天酷热，春天刚过去，气温就急剧上升。 　　即使太阳落山了，机房还是闷热不已，蒋乔穿着短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偶尔拿起旁边的笔记本记下几个看似毫无规律的数据。 　　离她不远处的调度室内，坐在一台台仪器面前的人严阵以待，一位面容年轻的战士拨下面前的推杆，大声喊道：“一分钟准备！” 　　接着一连串报告声在调度室内响起，“牵动！” 　　“点火！” 　　“21号跟踪良好！” 　　“16好跟踪良好！” 　　…… 　　两分钟后，落区传来报告，“试验弹击中目标！”调度室内瞬间响起轰鸣般的掌声，大家边鼓着掌边从座位上站起来。 　　张将军从调度室里出来，边走边说道：“秦处长，好好的把那个小姑娘送走，不过人走之前我要跟她好好的谈一谈。” 　　秦宝丰大声说道：“是，老首长！” 　　蒋乔转头望向秦宝丰，淡淡道：“走之前，我得教你们数据库的怎么用？” 　　秦宝丰一脸不以为意说道：“基地的同志们聪明着呢，不用蒋乔同志你教，他们就会用，查找数据还不简单啊。” 　　跟秦宝丰这个保卫处处长说专业话完全是对牛弹琴，蒋乔正斟酌着该怎么跟解释清楚。 　　刘孟梅他们就推门就来了，这一个月蒋乔很少见到他们的人，应该说整个基地的人都神色匆匆，活像处于备战状态。 　　宋驷开口道：“秦同志，你就让蒋乔同志在基地多呆一阵，我们也好向她请教些技术问题。” 　　刘孟梅和马家华异口同声附和道：“就是，这是我们难得的学习机会。” 　　秦宝丰想了想，蒋乔大功一件，多在这多待一阵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说不定上头巴不得蒋乔留在基地里，放弃出国留学的念头呢。 　　秦宝丰笑道：“那行，蒋乔同志你什么时候想走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把飞机准备好。” 　　蒋乔点头道：“好，秦同志麻烦你中午帮我打一份饭菜过来，要是可以的话，再给我带一瓶老陈醋。” 　　这一个月她忙着编写一系列的程序软件，难度不比建立数据分析库小，特别烧脑，饮食习惯和生活作息时间都没有恢复正常。 　　系列的软件编写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教人使用软件了，一周之内她就可以回家了，得把脸上的肉养一些回来，要不然回去后亲妈肯定哭给她看。 　　西北这地方，别的不说，醋那是管够的，秦宝丰痛痛快快应承道：“没问题。” 　　秦宝丰离开了，蒋乔冲三人说道：“你们过来，我教你们怎么用软件。” 第240章 　　等人靠近了,蒋乔指着计算机屏幕上的应用软件说道：“从上到下，分别是数据库分析软件、飞行任务计算软件、弹头及残骸落点计算软件。” 　　“这些软件适用于使用了任何新技术的导弹，不需要改写软件。你们可以数据分析库软件代替超级计算机的模拟功能。” 　　“只需要将导弹质量、燃料的装载量、推力角度、弹道高度，大气层风行时间,载入飞行时间等等这些数据,输入软件中,调整某些参数，就可以模拟出一个新的射程来,不需要用到功率大耗时长的超级计算机。” 　　“飞行任务计算软件，可以用来计算运动轨迹。” 　　“至于弹头及残骸落点计算软件,只要导弹发射出去,可以根据已有的初始数据，划定精准的落区范围，要是把前半程的实时参数输进去，计算出来的落区范围会更加准确。无论导弹打没打中目标,即使偏离轨道了，也能计算出实际落点。” 　　蒋乔顿了下继续说道：“这几天我教你们怎么用这三款软件。” 　　她已经根据现有的条件,把那七屋子的数据分析利用到极致,弄出来一套用于初始数据准备与检验、飞行任务计算与检验、弹头残骸落区划定的软件。 　　自己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更大的忙她就帮不上了。 　　机房里突然爆出哭声,蒋乔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三个人,一个个眼眶通红，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蒋乔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三个跟父母年纪一样大的人在她面前哭了！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啊。 　　蒋乔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递给刘孟梅。 　　刘孟梅没接,紧紧的抓住蒋乔的双手,语无伦次说道：“蒋乔同志谢谢你,我们太感动了，你还另外做了这么多。” 　　马家华用袖子狠狠一擦眼睛，笑道：“是啊，我们这是喜极而泣，有了蒋乔同志写出来的着三款软件，以后我们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一枚导弹研制好了，成功发射出去了，还不算圆满，还要把各项试验数据全部测量回收。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被誉为“死亡之海”，一旦导弹飞行发生偏差，测量回收搜索人员就要拄着木棍，要在六十多度的茫茫沙海中大海捞针般寻找着弹头残骸。 　　在沙漠里非常容易迷失方向走丢，高度缺水后极度的痛苦牺牲在沙漠里，连遗骨都找不到，去年牺牲的那个年轻的战士才十八岁。 　　弹头残骸上的数据至关重要，导弹的各项飞行参数和数据那就是第二重要，为了快速拿到这些飞行实时数据，数据测量点通常设在离导弹高空爆炸点和落点最近距离周围，一旦落区划定范围错误，高温燃烧像个火球般的弹体碎片从高空坠落砸到人身上，轻则重伤，重则付出生命的代价。 　　基地附近烈士园里的长眠的战士和科研人员一半以上都是为这两项任务牺牲的。 　　要是蒋乔编写的软件有用，不仅能快速回收弹体残骸，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还不用担心被不安好心提前一步捡了去，还能就能避免太多的牺牲。 　　蒋乔心底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这是喜极而泣，不过她不没问太多，说到底她与他们而言只是个过客。 　　蒋乔等他们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开口道：“我先展示一遍，然后你们轮流上机操作一遍。” 　　中午十二点，秦宝丰将蒋乔的午饭打回来，还有满满一壶的老陈醋。 　　蒋乔接过来跟秦宝丰道谢，准备回宿舍去，吃完后，好好休息一下，尽可能的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把自己的气色养好点。 　　秦宝丰笑道：“蒋乔同志，你愿意吃饭菜真是太好了。”要是蒋乔再也无法正常进食了，他就是罪人，他得到人家父母面前负荆请罪去。 　　蒋乔语气轻松道：“以后就麻烦秦同志每餐都给我弄一点陈醋过来。” 　　用陈醋泡着饭菜，即使再犯恶心，她也会逼着自己把食物吃下去。 　　蒋乔刚离开办公楼后不久，几个气势威严的穿着军装的老人，带着一帮人进了机房。 　　张将军死死盯着屏幕，像个好奇的孩子，然后回过头来问道：“真的这么神奇？用这些软件就能计算出我们千算万算，千推万测还不一定能解决的难题。” 　　宋驷身体绷得直直，回答道：“蒋乔同志是这么说的，我们还没有验证过。” 　　钟主任激动插话道：“宋驷，你快把最新的实验数据输入验证。” 　　宋驷迟疑说道：“主任，我还不太会用这些软件。” 　　刘司令沉声道：“不会用也得给我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们三个一起搞，还搞不定吗？” 　　钟主任把手里的实验数据塞到宋驷手里，推他到计算机面前坐下。 　　宋驷哪敢坐下，站着磨磨蹭蹭一同捣鼓，突然兴奋喊道：“主任，计算出的落点跟这次发射的实际落点，只相差了二点三米。” 　　话音一落，宋驷就被身后几个激动的大佬给推开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坐标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找到弹头的坐标嘛。 　　钟主任一把把被推开的宋驷重新抓了回来，颤声说道：“快快，把其他的也都验证一遍。” 　　宋驷被蒋乔的通天技能惊骇得手都抖了，蒋乔还真的没有骗他们，不仅能运算出来，而且结果是准确无误的。 　　宋驷把三个软件的全部功能都验证了一遍，机房里的人个个都一脸惊色。我的乖乖，这是什么神才！用键盘敲敲打打就能解决难题了。 　　钟主任回过神来，在上级面前一点也没手底下的人面子，他指着下属的鼻子，没好气骂道：“人家是学计算机的，你们也是学计算机的，怎么就这么没用呢？这些软件你们别说写出来了，想都想不到吧！真是脑袋空空如也！” 　　冯家话想不服气说道，主任你也是学计算机的，但转念一想，他主任还真不是学计算机的，而是学无线电的。冯家华赶紧闭紧嘴巴，幸好没有说出口。 　　张将军失神说道：“这谁能想得到呢，连实体都没有的软件，能有这么多强大的功能呢。” 　　基地负责人一脸可惜说道：“要是蒋乔同志能加入我们七机部就好了。” 　　张将军回过神来，语气坚定说道：“既然这位小姑娘一声不响做了额外的工作，就说明她是一个有爱国之心的人。试一试，说不定能把这个天纵奇才留下来。” 　　沈部长说道：“老首长，您一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好说啊，部里能不能争取到这一位旷世奇才就看老首长的了。” 　　要不是怕吓着人家小姑娘，他真的想使用车轮战，轮流去劝说。 　　晚饭时间，蒋乔坐在办公室里，将饭盒打开，一眼就看到最上面压得满满的酸菜鸡肉。 　　蒋乔愣了一秒，这是给她开小灶了，基地食堂的饭菜以面食和牛羊肉为主，就像中午她吃的是羊肉面，肥瘦相间的羊肉块，油光滑亮的面条，她到了整整半壶醋下去，才压住了恶心反胃感。 　　蒋乔抬头看着秦宝丰，问道：“秦同志这是？” 　　秦宝丰笑道：“多亏了刘孟梅提醒我，蒋乔同志现在不是可以吃带油的食物了吗？你辛苦了这么久，是该好好补补，这是食堂师傅特地做的酸菜鸡肉，明天还有糖醋排骨、酸辣汤呢，蒋乔同志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蒋乔的个人资料，秦宝丰都能倒背如流了，他当然知道蒋乔的饮食喜好。 　　蒋乔客气道：“谢谢了，这些就很好了。”这无疑是一个凝聚力极强，相互关心的温暖大家庭，连她这个外人也被关心到了。 　　因为钟主任千叮万嘱让他们几个好好学，所以刘孟梅、宋驷和马家华的学习效率是噌噌往上涨，蒋乔教了他们之后，他们回去后立马写出使用教程来。 　　其实钟主任不用耳提面命的嘱咐，知道这些软件的神奇功能后，他们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学习过程中全程全神贯注，两眼放光把蒋乔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住了。 　　蒋乔感到轻松极了，学生的学习能力强就是好啊，一点就通，完全不用多费口舌。 　　等马家华实操完最后一遍，蒋乔淡淡道：“现在你们都能熟练的使用软件了，我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明天我就回京市去了。” 　　听到蒋乔明天就要离开了，三人都一脸不舍，这几个月他们是共苦的亲密战友，虽然只相处短短几个月，但情谊的深厚不在于时间的长度，他们心里都把蒋乔当作这里的一份子了。 　　刘孟梅伸出手来说道：“蒋乔同志，来我们握个手告个别，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 第241章 　　这几天,他们三个见缝插针的给蒋乔将基地建立发生的种种故事，讲那些相互关系的同志战友情，讲取得重大突破的欣喜若狂，讲那些无怨无悔献出生命的感人肺腑,就是希望能把蒋乔留下来,可蒋乔当作没有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人各有志,既然蒋乔能去世界顶尖学府跟从图灵奖获得者学习，那么他们只能怀揣着祝福告别蒋乔了。 　　蒋乔一一跟他们握手,温声说道：“再见。” 　　从机房离开后，蒋乔就去找了秦宝丰,告诉他,自己想明天就离开基地。 　　秦宝丰见蒋乔去意已决，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蒋乔同志，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 　　蒋乔被秦宝丰带到了守卫森严的一号楼,在楼下出示证件后，两人才被放行进入一号楼。 　　上了二楼西边的第二个办公室,秦宝丰敲门立正喊道：“老首长,蒋乔同志到了。”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吧。” 　　在秦宝丰的示意下,蒋乔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将军挥手说道：“小同志,快坐下。” 　　蒋乔看着对方肩章上的三颗星，面不改色说道：“首长,好。”接着从善如流的坐下。 　　张将军一脸严肃的从办公桌前走过沙发这边，心想,蒋家真是应了那这两句老话了,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女。 　　小同志这明显是把自己放在同等位置上来进行平等的对话啊，这真是不好糊弄。 　　张将军一坐下，就改变策略，全身冷肃的气场一边，像一位慈祥的老爷爷般笑道：“小同志，你的编写软件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古董眼前一亮啊，就跟神笔马良一样，你是马良，能把一台计算机变成神笔，国家非常需要小同志你这样的人才。” 　　张将军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和，“我知道你已经拿到了美国大学的通知书，即将要跟要出国读博了。图灵奖就是计算机领域的诺奖，你能从全世界的优秀人才中脱颖而出，让前三年的图灵奖得主收到门下，这非常了不起。” 　　“但是吧，国家非常需要你这样的顶尖人才留在国内为国家放光发热，我问过专业人士了，小同志你的专业水平已经达到博士水准了。其实吧，这个博士学位对你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小同志你还年轻，花个五年的时间去深造不算什么，但五年的时间对于迫切追赶西方国家的祖国来说太长了，也太慢了。” 　　停顿了一下，张将军看蒋乔一脸波澜不惊，毫无触动的神色，继续打感情牌说道：“小同志，你出身于军人家庭，父辈抵御外敌流血流汗，脑袋随时落地。应该比常人更理解国家的艰难。基地里面，多少人是放弃了外面安逸的生活、大学的教职、甚至中途放弃了学位，扎根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里，默默无闻。小同志，你能明白这种崇高的情感吗？” 　　蒋乔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明白，我也很佩服他们。但美国我是一定要去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读完博士再打工也不迟啊。” 　　张将军抓住了蒋乔话里的漏洞，笑道：“这么说，蒋乔同志你这是同意，以后学成归国后，为基地工作了。” 　　蒋乔面色犹豫说道：“我把能为基地的做的一起都做了。搞学术的都希望自己的学术成果能被应用，而不是仅仅是束之高阁的理论。我希望自己也能学有所用，但您知道的，国家重视超级计算机这块，对微型计算机的投入远远不够，要是没有更加先进的计算机，哪怕我有十八般武艺也施展不出来。不瞒您说，其实我能把那三个软件写得更好，但受限于计算机的硬件，我只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张将军经历了无数次，甚至可以说国家就一直处于这个，要技术没技术要钱没钱的局面当中。连弹体内部一个小小的螺丝钉，都要反复回厂重制。 　　张将军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后板着一张脸，目光锐利盯着蒋乔严厉说道：“小同志，无论你出去后，还回不回来，我希望你能对基地的一切守口如瓶，要不然你爷爷和父亲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里了，你就是辱没门风的不肖子孙。” 　　蒋乔耸耸肩，语气轻松道：“您放心，我根本不懂什么空气动力学，什么高能物理，您应该知道我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而且我没那么过目不忘的本领把好几屋子的数据全部记在脑子里。破家值万贯，我的祖国在我心里可是很值钱的。我不会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迷惑的。” 　　张将军腾地一笑，面上的严肃再也端不住了，他目光赞赏道：“小同志，你除了适合搞计算机，还适合搞外交。” 　　蒋乔摆手谦虚道：“我知识储备量不行，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搞外交我可不行。” 　　张将军忍俊不禁说道：“要是小同志你是我孙女就好了，小同志，望你珍重，一切顺利学有所成。” 　　蒋乔离开办公室后，刚年满七十的张将军坐在沙发上沉思了良久，然后坐到办公椅前，拿起旁边的文件纸，提笔写下《关于发展微型计算机的意见书》。 　　日落西沉，张将军整整写了四页，才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沉声说道：“给我接四机部部长。” 　　如果没有见过蒋乔那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一台微型计算机能有这么大的作用，不就是更先进的微型计算机嘛，国家搞了，有了工作设备，还不怕小同志不心动嘛。 　　电话转接后，张将军开口道：“小钱啊，我跟你说个事……” 　　等张将军说完，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老首长，这边无线电都没有搞明白呢，您让我们在搞微型计算机，太难为部里了。再说前不久不是专门为七机部研制出来了最先进的260计算机嘛。” 　　张将军冷哼一声说道：“没屏幕没键盘还好意思说最先进！从美国搞回来的计算机，有屏幕有键盘，这还不是人家最先进的型号呢！我告诉你，你是没有见识到小同志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微型计算机一定要搞！你也别嫌我多管闲事，我是临危受命来管管七机部的，你别忘了我还兼任科委主任，你说我管不管得了你？” 　　那边连忙告饶道：“老首长，您当然能管。您起草的意见书我一定签名。”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舷窗外飘过一朵朵白云，蒋乔看向地面，一片郁郁葱葱的，偶尔还能看到成群觅食喝水的牛羊。 　　从西苑机场坐车到大院街口，蒋乔打开车门说道：“秦同志再见。” 　　秦宝丰亲自担任司机送蒋乔回来，秦宝丰敬了个礼，郑重道：“蒋乔同志，珍重。” 　　蒋乔下了车目送了秦宝丰开车走了，她转道去了不远处的邮局，买了十六枚面值八分的猴票。 　　进入大院时，蒋乔差点被拦了下来，门口的战士盯蒋乔看了好一会，才把蒋乔放进去。 　　“你是？乔丫头，你怎么变成这么了？” 　　颊窝深陷，及腰的长发被剪短到堪堪能束起来，肤色黑黄了一个度。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婶子好。” 　　跟各位家属打了一路的招呼，蒋乔提着皮箱走入自家院子，院子里的石榴树枝叶繁茂，差不多跟蒋乔一样高了。 　　蒋乔走进屋里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哐当”一声，宋舒敏手里的炒菜铲子掉进了锅里，她一愣然后跑出厨房，就看到几个月未见只通话过一次的闺女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她跑过来紧紧摁住蒋乔的双肩，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声音哽咽道：“瘦了这么多，还说没受苦。” 　　从书房里出来的蒋维钧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语气温和得不能再温和，“快坐下，喝水还是吃水果，爸爸给你弄。” 　　蒋乔将皮箱放在地上，走到沙发上，宋舒敏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蒋乔说道：“爸，你别忙活了，火车到站前，我刚在火车上吃过了，我不渴也不饿。” 　　蒋乔这么说了，蒋维钧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还从五斗柜掏出一堆吃的来放到茶几上。 　　宋舒敏伤心道：“不是说华东计算机所条件好嘛，这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蒋乔语气温和安抚道：“我不搞成这样，我现在还回不来呢。妈，出国前我一定养回原来的样子。” 　　宋舒敏嗔怪道：“头发也剪短了，人也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农场干活呢。” 　　蒋乔耸耸肩说道：“妈，你看我的手，像似干农活的样子吗？沪市没有暖气，太湿冷了我就把头发给剪了，至于黑了，那是我天天跑工厂给跑黑的。” 　　在一旁的蒋维钧默默的不说话，他身为军人执行了那么多的保密任务，他直觉得蒋乔去干的项目不是她说得那样，只有在高纬度日照强烈的地方待着，才会把肤色晒成那样。 第242章 　　“蒋乔！”韩修千米狂奔跑进来。 　　宋舒敏笑道：“年年来了,乔乔回来了，来你们两个说说话，从小到大你们两个还没分开这么久呢。” 　　韩修上下目光狐疑的看了看蒋乔，眼神质疑,蒋乔这是在骗鬼呢,她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去下乡调研一个暑假的师妹都没有搞得这么惨。 　　蒋乔温声说道：“韩修,好久不见。” 　　蒋维钧嗅了嗅鼻子，说道：“孩子妈,你是不是没关火啊？” 　　宋舒敏一愣急忙往厨房跑去，边跑边喊道：“我的鱼！” 　　韩修边坐下边说道：“我答辩完了,连毕业证都拿到手了,你的毕业论文我教给你们学院的系主任。” 　　蒋乔说道：“今晚我就回学校。”速战速决，秦宝丰应该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一周之内考试、答辩把毕业的事搞定。 　　韩修开心了那么一丢丢，他轻哼一声傲娇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 　　没有存在感的蒋维钧说道：“本来年年要去参加出国集训了的，可是他坚持要等你回来。” 　　韩修急忙解释说道：“人生地不熟的,我才不要那么早出去呢,开学前出去也不迟。” 　　蒋乔赞同道：“爸,我和韩修参加八月份的集训,八月底出国刚好赶上开学。” 　　虽然她和韩修是自己申请的学校,但要像所有公派留学出国的人员一样通过集训，每年的出国集训从五月份开始。之前虽然蒋乔人不在,但相关的手续已经在走了，连政审都过了。蒋乔只需要通过集训就可以顺利出国。 　　清蒸鱼最后变成了红烧鱼,蒋乔虽然不饿,但还是做了下来,慢慢嗦着鱼头，听着父母和韩修聊天。 　　蒋维钧放下碗筷，看着蒋乔说道：“爷爷想要你出国前回老家一趟祭拜祖先，乔乔要是你不想回去，爸爸找个借口拒绝。” 　　蒋乔要到世界名校去读博了，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宗族观念严重的蒋红峰觉得非常有必要回老家祭告先祖，他们家要出一个留美博士了。蒋乔比她老子更长脸，蒋红峰和卫慧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乖孙女了。 　　蒋乔不甚在意说道：“那就回去呗，等我拿到毕业证后再回去，出国前见爷爷奶奶一面。” 　　蒋维钧拍掌笑道：“好好，我等下就你爷爷奶奶打电话。” 　　哎呀，闺女真是太争气了，回去后他一定要跟好大哥说道说道，让他这个做大伯为侄女高兴高兴。 　　“小师姐好！”来学院办事的学弟学妹在过道里跟蒋乔热情的打招呼。 　　蒋乔点头语气平和道：“你们好。” 　　蒋乔没有先去学习室，而是去了系主任的办公室。 　　系主任一看他最得意的门生来了，赶紧起来迎上去笑道：“蒋乔同学可喜可贺啊，你可是学校里的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名人了，托你的福，现在每个清大人都知道学校里有一个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了。” 　　蒋乔淡淡道：“教授您可真幽默。” 　　系主任看蒋乔一脸的宠辱不惊，目光更为赞赏了，他笑道：“你今天来是来问考试和答辩的事吧，试卷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随时都可以考，几位导师已经看过你的论文了，你也可以随时答辩。” 　　蒋乔要考九门，她想了一下说道：“为了不耽误各位老师的时间，教授您可以把全部的试卷一起交给我，我一门接着一门考。” 　　系主任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蒋乔同学，你总是能让人感到惊讶，既然你这么我了，我就应你的要求，由我亲自监考。” 　　接下来，蒋乔就坐在一间空的会议室里奋笔疾书刷试卷，写完一张系主任就立马送到授课老师手中去批改。 　　系主任很放心拿着答卷离开，即使无人监考，也不会担心蒋乔会作弊。怎么作弊？试卷上的题目你翻出课本都找出答案来。 　　系主任看着蒋乔的答题速度啧啧赞叹，蒋乔好像不是在解题，而是把答案默写出来。 　　下午一点钟，蒋乔完成了最后一门的考试，她将文具收进挎包里，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的脑子比之前好用了点。 　　蒋乔站起来说道：“耽误教授吃午饭了。”她以为教授会让别人中途替他监考的，哪知道他一直没走。 　　系主任笑道：“我平时都是一点多才吃饭的，蒋乔啊，你可真是全部教过你的老师的骄傲，我猜猜看，今天你也要把毕业答辩完成吧。” 　　蒋乔从善如流道：“那麻烦教授安排了。” 　　系主任笑道：“两点半，你到101的阶梯教室来。” 　　何悦快步上前来拉住蒋乔的胳膊，高兴道：“乔师妹你可算回来了。” 　　蒋乔声音里有了一丝暖意道：“大家好久不见，你们来会议室瞄我，我知道了。” 　　何悦他们几个从学弟学妹那里知道蒋乔回来了，就去问老师了，得知蒋乔在会议室考试，忍不住去偷瞄了几眼。 　　叶东竖起大拇指笑道：“小师妹低头猛写题目，我还以为小师妹没有发现呢。” 　　薛鲁平带着与容有焉的自豪道：“乔师妹那是什么人啊，不是凡人啊。马上就要师从伯克教授了，那可是伯克教授啊，74年的图灵奖获得者。” 　　一提起蒋乔去MIT读博的事，学习室的人纷纷出声祝贺蒋乔。 　　何悦笑道：“对了，乔师妹，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准备拍一张合照作为留影纪念，欢送你赴美留学。” 　　蒋乔想了想说道：“先谢谢你们了，等我来学校拿毕业证那天你们看行不行？” 　　徐刚笑道：“当然可以，今年暑假我们打算都不回去了，留在学校苦读。”乔师妹这么优秀，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只能奋起直追了，要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说是乔师妹的同学。 　　蒋乔疑惑看着自己桌面上的搪瓷食盒，问道：“何师姐，这是谁送来的？” 　　何悦一拍脑袋笑道：“嗐，我都忘记跟你说了，这是你爸爸送来的，晚饭他还给你送来。” 　　宋舒敏见蒋乔瘦了这么多，就拜托了隔壁林菊花帮忙做营养餐给蒋乔补补，报酬林菊花可以留下一半的好菜好肉，这样的好事林菊花求之不得呢，痛快答应了。营养餐做好后，让蒋维钧给蒋乔送来，当然韩修也有份。 　　韩修虽然拿到了毕业证，但他还是要到学校去帮老师的忙。 　　下午四点半，蒋乔答辩完毕。 　　台下坐着的六位教授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院长自豪说道：“蒋乔同学其硕士论文水平价值之高，堪比博士毕业论文啊。” 　　系主任开玩笑道：“蒋乔同学，如果我们能给你颁发一个博士学位，你还会不会出国？” 　　蒋乔坦坦荡荡说道：“会啊，跟伯克教授学习的机会我可不愿意错过。” 　　院长面露惋惜之色，然后笑道：“蒋乔同学下周一就可以到学校拿毕业证。我相信你一定能大有所为。” 　　蒋乔是他教学生涯中最出色的学生，十六岁考上研究生，十七岁发表顶刊，年仅十八岁就研究生毕业并且靠自身的能力拿到MIT的全额奖学金，被赫赫有名的伯克教授选中，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也许蒋乔以后不会一毕业就回国或者干脆留在美国发展，但师生一场，无论蒋乔为不为国家效力，他都希望她能有一个远大的前程的。 　　夏夜星辉熠熠，道路两旁的田野传来蛙鸣阵阵。 　　韩修心不在焉听着蒋乔说话，暗暗吐了口气，像似突然下了什么决定，转脸眉目满是认真说道：“蒋乔，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交往，我们都十八了，可以谈恋爱了。” 　　韩修说得又快又急，蒋乔却听得清清楚楚，车把一下子歪了，险些歪到田沟里去，蒋乔连忙回过神来，稳住车把，手脚支地。 　　寂静的夜里，砰砰的心跳声是如此的明显，蒋乔表示风太大了，她听不清，她微红着脸，佯装淡定盯着韩修问道：“你说什么？” 　　韩修也停下车子，他眼神乱飞，就是不敢跟蒋乔对视，结结巴巴道：“我……我说，我希望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我喜欢你。” 　　这次前所未有的分别让他意识到，蒋乔对他有多重要，他根本无法忍受蒋乔离开他身边。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蒋乔，不过他认为自己长得非常好看，但以蒋乔那跟他截然相反的审美，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长得非常丑了。 　　试问谁想跟一个丑人在一起一辈子呢。所以他才没有向蒋乔表明心意的打算，但经历这次离别之后，自己好像忍不住了。 　　蒋乔清咳一声，踩动踏板，眼睛也不敢往韩修看了，她盯着前方说道：“走吧，在这停留万一遇上劫道的。” 　　喜欢就喜欢了，又怎么了，这辈子她谈个恋爱不可以吗？ 　　要说世界上最了解蒋乔的人是谁，那非韩修莫属，蒋乔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父母都要长。 　　蒋乔是个从不含糊的人，不拒绝就代表接受，韩修双手往天空一伸，大声喊道：“走喽！” 第243章 　　李芳华笑意盈盈地说道：“蒋乔恭喜啊,小柔、相鱼和芝琳一直问，你什么时候从沪市回来的呢？” 　　赵雅柔到津市参加一个教学比赛去了，所以蒋乔周日回来那天没有在大院里碰到她。 　　现在蒋乔可是交际圈里的名人了，大伙都知道蒋乔从不说假话,她说到做到。 　　说能考上清大的研究生就能考上,说能提前毕业就能提前毕业,不仅能提前毕业，还仅凭一己之力申请到MIT伯克教授的博士名额。 　　试问他们哪一个能做到自己查学校资料,自己准备申请材料，递交申请,完全不用别人帮忙把留学的事情搞定了。 　　蒋乔淡淡道说：“我昨天回来的。” 　　送李芳华回来的顾泽南不冷不热道：“恭喜。” 　　旁边一直小看蒋乔的刘坚根本不敢去看蒋乔,他低头尴尬说道：“蒋同志，恭喜。” 　　蒋乔语气疏离道：“谢谢，我和韩修先进去了。” 　　直到隔壁屋子里的电灯亮起来，刘坚才小声嘀咕道：“蒋同志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从沪市回来的。” 　　李芳华笑着说道：“听说学计算机专业的人都要金工实习,说不定蒋同志是去金工实习去了。” 　　刘坚一脸的深以为然，去华东计算机所忙项目这应该只是蒋家人觉得面上好听才这样说的。 　　蒋乔和韩修停下车子,夏风送来一股鸡汤的味道。 　　蒋乔和韩修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他们已经吃了一周的沙参红枣乌鸡了,还来？ 　　蒋维钧往院子里一瞧,看两个人站在那里不进来,立马招手喊道：“你们两个站在院门外干吗？快进来啊。” 　　蒋乔把挎包架在衣架上，说道：“爸,你能不能劝劝我妈，做个别的汤行吗？” 　　宋舒敏适时端着一个黄陶砂锅出来,颇为不赞同道：“不行,沙参红枣乌鸡最补了,什么汤也比不上，要不是怕你虚不受补，我就把沙参换成人参了。” 　　蒋乔在心里反驳道，我不虚，一点也不虚。 　　宋舒敏催促道：“赶紧洗手去，汤凉了效果就没那好了。” 　　蒋乔淡淡道：“妈，你可是一个外科医生。” 　　宋舒敏瞪眼道：“快去！啰嗦什么啊！” 　　她现在对蒋乔可有气了，报喜不报忧，把自己弄得像似几个月待在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山沟沟里。 　　韩修洗完手坐下来后，接过宋舒敏舀好的第一碗鸡汤，极其自然的放到蒋乔面前。 　　旁边的宋舒敏和蒋维钧对韩修的举动看都没多看一眼。 　　虽然两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韩修是个土著六零后，蒋乔性格隐忍内敛，两人的相处跟之前没有分毫的差别，身边人一个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有情况了。 　　四人正在吃着晚饭，五斗柜上打开的收音机传来了男播音员一字一顿的声音，“……将于5月12日至6月10日由本土向太平洋南纬七度零分，东经一百七十二度三十三分为中心，半径70海里圆形海域上发射运载火箭试验。” 　　早就知道消息的蒋维钧听到新华社的公告还是不由得一乐，笑出了声。 　　宋舒敏眼睛微红，她可是经历过“深挖洞，广积粮”国家被核威胁的时代，现在好了，祖国的弹也能投出去了，以后谁怕谁啊！ 　　韩修愣了一下，然后信誓旦旦说道：“一定会成功的！蒋乔你说是不是？” 　　蒋乔微微抬头，波澜不惊发出了一个单音：“嗯。” 　　大院里的人早就知道韩修和蒋乔要去最发达的国家读博士去了，消息刚刚传去那一阵，上韩蒋两家门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啊，其他人也不怕李红英不冷不热的脸了，七嘴八舌的问她教育孩子的经验。 　　韩修一从学校回来就被拉着问东问西，别人用探照灯似的目光盯着他，想要找出来韩修身上的特别之处。 　　蒋乔这会倒是清净了，家属的那股热情劲已经过去了。 　　赵雅柔吃过晚饭后，忙不迭拿着从津市带回来的特产上隔壁找蒋乔去。 　　林月云看着赵雅柔背影嘀咕道：“不就是去美国读博嘛，有什么可稀罕的，看宋舒敏得意的，以后蒋乔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有她哭的时候。” 　　在林月云看来，女孩子是要优秀，但不能太过优秀，像蒋乔这样的，以后哪个男的敢娶她，要是把蒋乔娶回家还不得处处被压一头啊。 　　像她家小柔这样的最好了，娘家不差，兄长给力，学历刚刚好，关键是连婚事都是顶好的。 　　乌宝珠跟严明远定下来了，林月云最近可是心情飞扬，连蒋乔出国深造的事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严明远跟顾泽北那可差远了，最后还是她家小柔在婚事胜过乌宝珠。因为心情好，林月云甚至都没拦着赵雅柔上隔壁去。 　　蒋乔回来的第一晚就从宋舒敏空中知道乌宝珠和严明远在一起了，双方家长都很满意。 　　这事没在蒋乔心里留下痕迹，严明远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优秀，加上英雄救美的滤镜，乌宝珠很容易动心。 　　隔壁，赵雅柔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笑道：“这是麻花和奶香酥，蒋叔和宋姨尝尝。” 　　宋舒敏笑道：“谢谢小柔，你坐，我给你倒一杯水。” 　　宋舒敏给赵雅柔倒了杯水后，就和蒋维钧自觉的离开了客厅，给三个年轻人腾出空间来。 　　赵雅柔指着蒋乔的头发，说道：“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剪掉多可惜啊。” 　　蒋乔不在意说道：“方便干活，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赵雅柔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好半天才捂着肚子说道：“蒋乔，你可是不知道，因为你和韩修要去麻省理工学院读博的事，闹出多少好笑的事来。” 　　停顿了一下，赵雅柔捏着嗓子学着一位婶子的腔调，“麻什么学院？好好的跑去国外念什么学院啊，蒋乔和韩修怎么越念越回去了呢，去一所专科学校读书。” 　　“当时可没把我笑死了，关键还有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蒋乔换话题问道：“你比赛怎么样？” 　　赵雅柔一抬下巴，无比自信说道：“我参加了，就一定能拿到奖，还是一等奖哦。” 　　蒋乔和韩修真心祝贺了赵雅柔一句。 　　赵雅柔感叹说道：“你们两个这叫前期不发力，后期爆发。一下子从大院里最愚笨的孩子成了最出息的人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拿你们来教育自家孩子呢。” 　　韩修心虚掩饰道：“大概我和蒋乔是天生学经济和计算机的吧。” 　　赵雅柔没多心笑道：“蒋乔你明天跟我去顾家去吧，相鱼和芝琳想见见你呢。” 　　蒋乔温和拒绝道：“我忙着毕业的事，最近不太有时间。”她可不想往顾家凑，八月底就要出国了，有时间多陪父母不好吗？ 　　赵雅柔笑道：“我都忘你可是要提前毕业的人了。行，等我们有空再聚。” 　　三人聊了这段日子各自的生活，来畅谈想象了美国是个什么样子的，直到熄灯号响了，韩修和赵雅柔才各回各家去。 　　夏日炎炎，学院里的全部研究生统一穿着黑裤白衬衫集合在主楼的大草坪上。 　　除了研究生，还有给蒋乔授课各位老师，蒋乔站在第二排正中间，因为她的身高太高了，拍照时还得屈膝弯下半截身子。 　　拍了一次大合照后，蒋乔还分别和同届的师兄师姐以及老师们拍了一张小合照。 　　要拍照就要拍得最好，所以学院的研究生们一起凑齐请了京市最大照相馆的摄影师来拍照，而且洗照片也不用老师和蒋乔出钱，合照洗好后，直接寄到蒋乔家里去。 　　蒋乔认认真真的给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写下了电话和地址，拍照结束后，蒋乔去系主任办公室里领了自己的毕业证。 　　回到学习室后，蒋乔温声说道：“各位师兄师姐能不能帮我出一次苦力啊，我想买些西瓜和雪糕给大家解解暑。” 　　何悦他们知道蒋乔家境极为优渥，对人也大方，请几十人吃西瓜和雪糕她能轻松负担得起。 　　当下就不客气应承下来了。校园外比以前热闹了不少，小摊小贩特别多。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了一遍下来，挑了一个卖的西瓜最好的瓜农，要了几麻袋的西瓜，绑在自行车上运回学院去，随行的还有卖冰饮的。 　　十个人抱着西瓜拎着雪糕走遍学院楼各个房间后，才回到学习室去。 　　蒋乔一边切西瓜一边道谢，“谢谢师兄师姐。” 　　薛鲁平不客气的先拿起一片切好的西瓜，笑道：“乔师妹客气什么啊，这可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唯一能帮上你的忙了，这两年都是你这个最小的师妹帮我们的忙。” 　　何悦感伤说道：“可惜以后得等乔师妹博士毕业后回国才能见到了。” 　　从美国来回的机票就要四千多，公派留学生中没有哪一个自费假期回来的。 第244章 　　蒋乔语气随意道：“这可说不一定,以后师兄师姐也去美国读博了，我们不就能见到面了。” 　　叶东笑笑道：“读博，还是出国读博？我可真申请不上啊。小师妹你可是开创了全国的先例之一了，公派留学的都是继续读本科或者攻读研究生,有的甚至还要读一年预科。” 　　安岳愤愤不平道：“可惜这次的风头又被隔壁抢了,隔壁经济学院一个叫韩修的研究生要到MIT的斯隆学院读博去了,他的博导还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保罗教授。” 　　徐刚一脸斗志昂扬朝蒋乔说道：“乔师妹你可要替我们清大争口气啊，一定要比隔壁的韩修先博士毕业。” 　　蒋乔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岔开话题道：“来，徐师兄吃瓜。” 　　蒋乔拿到了毕业证,韩修学校的事情也收尾了。于是两人收拾房子里的锅碗瓢盆、被子枕头、洗漱用品带回家里去。剩下的木制家具就先放在房子里,搬回去也没有地方放。 　　也不用担心有人偷走，把笨重的家具趁夜搬走弄出的动静一定不会小，在附近住的都是清大的教职工，能眼睁睁看着？不赶紧报警抓贼等着下次偷到自家去？ 　　太阳西沉,但暑气未消。两人头戴着一顶草帽，后座和车架上都绑着体积不小的行李。 　　韩修高兴问道：“蒋乔,接下来的日子你打算干什么？”现在才五月份,离八月份的集训早着呢。 　　蒋乔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我说认真的韩修,两年内博士毕业。” 　　她并不想在美国待太久,毕竟那是异国他乡,况且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父母在不远游。凭蒋维钧职业的特殊性,申请去美国探亲是不肯能的。提前博士毕业她也不是没有试过。 　　韩修凝滞住了，良久他有气无力说道：“好吧,好好学习,研读砖头书。” 　　七月份的广市就是个闷热的大火炉,蒋乔一下飞机阵阵热浪就侵袭而来。 　　她边跟着父母走去机场，边暗想道，这个时代坐飞机的待遇也太好了，后世的头等舱的服务也比不上，茅台中华牌香烟免费提供，每位乘客还有一份精致的小礼品，就比如这次的这份礼品里面有中华牌香烟、檀木雕花梳子、印花丝巾。 　　蒋鸿钧一见到小弟一家出来，就连忙挥手喊道：“小弟！” 　　蒋乔叫人道：“二伯。” 　　蒋鸿钧连忙把蒋维钧丢到一边，指着蒋乔笑着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博士吗？来，把行李给二伯拿着，我说小弟你怎么能让乔乔拿行李呢，她可金贵的读书人。” 　　蒋维钧推一把他说道：“二哥少在这打趣我，天也太热了快点开车走人。” 　　这次回老家祭祖全程由蒋红峰和卫慧操办，全部家庭成员都要请假，就连出嫁的女儿和孙女都要带着女婿孩子一起回老家祭拜。可见蒋红峰和卫慧对这次祭告先祖的重视。 　　卫慧的安排是这样的，蒋乔一家三口到达广市后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出发回老家。 　　要说对于蒋乔出国读博这事最高兴的非蒋红峰和卫慧莫属了，估摸着蒋乔快要到了，他们就到院门前等着了。 　　老远就看到两人的蒋乔呆了一秒，她的待遇这么高了？ 　　蒋乔一下车就被卫慧笑眯眯的拉着往里走，和蒋红峰左右夹击，直接把后面的三人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卫慧一连串关心的问话，“乔乔啊，累不累？” 　　“今晚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读书真是辛苦了，你太瘦了，等会煨好的佛跳墙，你一定要多喝几碗。” 　　连冷硬威严的蒋红峰也说道：“家里有冰镇的可口可乐和果汁。” 　　蒋乔摇摇头说道：“爷爷奶奶，我不累，你们最近的身体好吗？” 　　卫慧舒心笑道：“好得很，我每天去广场上舞剑呢。你爷爷的身体也不错，还能干个几年再退休。” 　　茶几上堆满吃的东西，有切好的芒果、西瓜、哈密瓜、杨桃、葡萄，奶糖巧克力、瓜子坚果、饮料糕点。 　　卫慧指着茶几上的东西，热情问道：“乔乔，你想吃哪个？” 　　蒋乔指着厨房说道：“奶奶，我先去洗个手。” 　　“行，你去吧。”卫慧险些想要陪着蒋乔去洗手了。 　　蒋乔边洗手边偷偷舒了口气，蒋红峰和卫慧这么热情她可吃不消。 　　“乔乔，还没有洗好手吗？” 　　蒋乔提高音量道：“奶奶，马上就好了。”说完，她赶紧拧上水龙头，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赶紧走了出去。 　　卫慧把一碗佛跳墙往蒋乔手里递，说道：“来，乔乔先把这碗佛跳墙吃了，温度刚刚好入口。” 　　蒋乔将碗接过来，坐下来立马就开吃了，她吃着东西呢，蒋红峰和卫慧一定会转移火力的。 　　果然蒋红峰看向蒋维钧和宋舒敏说道：“乔乔出国的事办好了吗？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蒋维钧自豪道：“不用了爸，出国留学的事我和舒敏一点也没费心，乔乔一个人搞定的。” 　　卫慧现在是看蒋乔哪哪都满意，她笑道：“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给蒋乔五千块钱作为奖励。” 　　蒋维钧示意蒋乔道：“乔乔还不快谢谢爷爷奶奶。”这钱当然要收啊，傻子才不收呢，他爸妈又不缺这五千块钱花。 　　蒋乔顺从道：“谢谢爷爷奶奶。” 　　这五千块是蒋红峰和卫慧花得最开心的一笔钱了，他们乐意之至，有人不服气也得憋着，家里以后要是还能出博士，他们把家底奖励光都没有问题。 　　不一会，就有人上门来了，来得人还不少，客厅里跟过年一样热闹，说得全是蒋乔出国读博的事。 　　蒋家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聊了一个下午直到晚饭时间了，夸奖蒋乔大会才散场。 　　几个小时的陪聊，蒋家人不仅不面露疲惫之色，还个个容光焕发，活像吃了人参果。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着大包小包去火车站，与其他人在火车站汇合。 　　接近四十口人在站台上简短打过招呼后，呼啦啦上了火车。 　　“咔嚓”火车缓缓的向前开动。 　　蒋儒钧阴阳怪气道：“小弟，乔乔出国这事你出了多少力啊？” 　　蒋维钧轻飘飘说道：“大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这个做爸爸，除了小时候能让乔乔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还能有什么用啊？现在乔乔越飞越高了，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蒋儒钧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想起自己现在要帮儿子养孙子孙女。 　　李建业满脸可惜说道：“要是蒋乔堂妹不是个女孩子就好了，以后能给小叔留下聪明的孙子。” 　　蒋红峰直接朝蒋菡发话道：“菡菡，你跟建业回自己车厢待着去。” 　　蒋菡难堪拉着不明所以的李建业走了。 　　齐芳为女婿找补说道：“爸，建业就是个直愣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一年多里，齐芳无数次后悔，当初这么同意了大女儿嫁给李建业这样一个人呢，但木已成舟，孩子都有两个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卫慧沉着脸色说道：“当初我说我给菡菡介绍对象，她还不情愿，看她自己选的。”重男轻女不少见，但时时刻刻表露出来自己极度重男轻女就少见了。 　　蒋森机智的缓和氛围说道：“乔乔堂妹，你是怎么学的？大四我也打算考研。” 　　蒋乔简短说道：“基础打牢，勤加练习。” 　　卫慧乐得孙辈个个成材，忙不迭说道：“你们几个到隔壁车厢去，一起交流学习去。” 　　还在读书的都被打发走了，去了隔壁没一个问蒋乔学习经验，一个劲的问蒋乔怎么申请的国外学校。 　　坐了七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一个小县城住了一晚的招待所，第二天清晨再坐一个小时的运输车到蒋家村。 　　一村子的人都围在出口看热闹，蒋家人一下车就被团团围住，村干部领着蒋家人往村部走。 　　用一句话形容蒋家人那就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因为卫慧提前打过招呼了，拜祭的东西已经托村长一家弄好了，烧猪肉，木耳，黄花菜，油豆腐，鸭蛋，白切鸡，米糕，糯米饭，香烛纸钱炮仗。给全村人发完糖果后，就担着祭品去“拜山”了。 　　祭拜的祖先不多，往上数两代。因为这里的人靠上山砍的柴草做燃料，路也非常好走，杂草什么的不存在的。 　　从山上下来，还得去村里的宗祠祭拜。 　　因为回来的人太多了，蒋红峰不想给村里人添麻烦，打算逛一圈村里就回去了。 　　作为最大的主角，蒋乔当然是走在最前面，跟在蒋红峰和卫慧旁边。 　　她一眼就看到了教室里面黄土砌成的桌椅。 　　蒋红峰皱眉不满说道：“村里小学连木制的桌椅都没有，红山，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老村长名为蒋红山，虽然这些年蒋红峰一直没有回来，但为村里人做了不少的实事，村里的水井和路都是用他寄回来的钱修建的，有了蒋红峰的担保，蒋家村比隔壁县的人更早一年分产到户。 第245章 　　老村长朴实的笑笑,憨厚说道：“这不是不好意思再麻烦红峰你吗，买桌椅的钱村里是有的，这是大家觉得没有必要。” 　　蒋乔冲蒋红峰说道：“爷爷，我想把那五千块拿出来,一部分用来置办村里小学的桌椅,剩下的作为村里孩子上初中的学费。不论男女,谁先上初中，就给谁学费。” 　　蒋红峰欣慰一笑,拍着老村长的肩膀说道：“红山，听到我孙女说的了,钱就由你管着了,我回去把五千块汇给你。”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讨论声，五千块钱啊！一个孩子上三年初中的学费就要几十块了。要是村里出给钱，他们还真得考虑让家里的孩子全部去上初中，要不然这钱不就给其他家的孩子用了嘛。 　　淳朴热情的村民对着蒋乔就是一顿好夸,夸得比之前真心多了。 　　逛了一遍村子，蒋家人就回县城的招待所了,至于祭品也统统被带了回去,作为午饭和晚饭,一点也不准剩,祖宗们的祝福和保佑都在祭品里面呢。 　　第二天启程回广市,到达广市后，吃了一顿家宴,大家才各自回自己家去。就连蒋乔一家三口也连夜坐飞机回京市了。 　　离开前，蒋红峰和卫慧想再补偿给蒋乔五千块钱,蒋乔没要,就连蒋维钧和宋舒敏都没收。 　　夏日天亮得极早,五点多的天色就跟黑白电影里的亮度一样了。 　　六点半，蒋乔将西葫芦鸡蛋饼、咸鸭蛋、白粥还有一盘切好的甜瓜端上饭桌。 　　然后朝里喊道：“妈，起床吃饭。” 　　几分钟后，宋舒敏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蒋乔从学校回来后一日三餐都是她做。宋舒敏在医学部时每天四点钟起来早读学习，晚上十二点过后才休息，导致她假期根本起不来。 　　宋舒敏边走进洗漱间，边问道：“你爸拿牛奶还没有回来？” 　　牛奶一开始是蒋乔拗着才订的，但这么多年下来，都喝习惯了，所以蒋乔去学校那边的房子住了，宋舒敏还是继续续订牛奶。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没呢。” 　　说着，蒋乔就坐了下来，先开吃了，又没有外人在这，不必等人齐再开饭，她又不会尽挑好的吃了。 　　等宋舒敏从洗漱间出来，就看见蒋乔在猛灌牛奶，无论看过多少次了，她还是不由的嗔怪道：“喝慢点，你说你现在又不用上课，火烧火燎的干什么？非得跟你爸学，吃个饭跟打仗一样。” 　　一边慢慢掰着鸡蛋饼吃的蒋维钧觉得十分冤枉，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他在家里吃饭可是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 　　蒋乔把空牛奶瓶放到桌上，说道：“我饱了。”说着，她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韩家。 　　李红英不停的念叨着，“哎哟，年年你吃慢点，吃太快了容易呛着。” 　　韩修瞪大了眼睛，把最后一大口包子放进嘴里，拿起桌子上湿毛巾擦擦手，说道：“我饱了。” 　　说完跑着上楼去。 　　蒋乔从不说大话，她一定能在两年之内提前毕业，要是他不努力，不能跟蒋乔同步毕业，那他岂不是要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待在美国了。虽然说他和蒋乔是对象关系，但他可没有那个权利去要求蒋乔陪他在国外再待一年。 　　八月一号，蒋乔和韩修拿着报到通知书，提着行李箱到了集训地址首都语言学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出国集训。 　　大教室里面集中了各种零星的出国人员，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延迟到八月份的。 　　在大教室里进行证件核对后，一位短发利落的中年女同志领着全部女集训人员到女宿舍楼里。 　　八人间，上下铺的木架子床，中间放着一张大方桌子，过道的大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转弯，床铺蚊帐都已经铺好了。 　　蒋乔将行李箱放在贴了自己名字标签的柜子里。 　　八个人相互介绍了一番后，蒋乔心里有些惊讶，这个宿舍里面居然有五个是科大的。她们这是约好了，要在国内多待一会最后才出去吗？ 　　京大的一位女同志直接问道：“你们科大的这是说好，参加最晚的集训？”她是因为肠胃炎才推迟集训的，其他出国留学的校友早就集训完了。 　　一位科大女同志笑笑，坦诚说道：“我们是被败类给耽搁了……” 　　原来，科大的一位男同志向女友透露了，出国以后不会回来了，这位女友直接把他给告发了。害得科大已经取得今年公派留学名额的人全部要再接受一次政审。 　　“一万个农民养活一个留学生”可不是白说的，国家除了包揽了出国的昂贵机票和留学期间不菲的学费外，每个月还给予一定的生活补贴。 　　国家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障各位留学生的生活了，就希望他们能安心学习，学有所成为国家做奉献。 　　其他学校的人听了科大女同志的解释后，都含着火气批判了那个男同志几句。 　　半个小时后，大家的行李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就携伴往教室去进行学习。 　　韩修眼尖的看见蒋乔进来了，笑道：“各位让让我要先去找个人。” 　　虽然韩修没有接受任何的采访了，但他的事迹早就在全国名校圈子里传遍了。所以别人知道韩修就是那个自申出国留学的韩修后，就把他给团团围住了。 　　蒋乔也看见韩修了，朝其他人告知一声，就向韩修走去。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蒋乔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韩修挠了挠头，笑道：“大家知道我是韩修后，对我热情得很，我还认识了复大的姜庆博，可口可乐给科委赠送了一个名额，他得到了，要去MIT斯隆学院读MBA。你那边有人跟我们去同一所学校吗？”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部分是去南加大的，还有去英国和法国的。” 　　韩修刚“哦”了声，一位严肃正经的中年人走上讲台来，拍拍话筒后就开始讲课了。 　　集训的内容除了国际形势、留学有关规定、出国外事纪律外，还包括一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生活常识。 　　比如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告诉蒋乔他们，国外的报纸不能用来上厕所，会堵塞马桶的，但也不用从国内买大量的手纸出去，不值得。 　　集训期间学员之间一点摩擦都没有发生，即使平时有些脾气的人，也得收敛。一方面授课的外事人员个个神情严肃，交代了非常多纪律和规定，跟进入敌营潜伏似的，谁敢嘻嘻哈哈的闹事。 　　另一方面，大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坐在这里的，在最后的关口泄洪了，自己得遗憾一辈子。 　　集训的最后一天，进入了那个最神秘的地带，参观了领袖的故居，韩修还带着照相机来留下了记录。 　　集训结束后，每人领到了八百元的出国置装费，当韩修面对递过来的钱时，摆手说道：“老师，我不属于公派留学出国那一类的，这个钱我不能收。” 　　外事局的主任一把将钱塞到韩修手里，然后看着其他人大声无比郑重嘱托道：“国家把你们送出去不容易，你们学成后要回国报效。” 　　首批出国的52名留学生今年年底就要全部归国了，想到这个外事主任心里既欣慰又自豪。 　　五十六个留学生齐声大喊道：“是！” 　　置装费的发放轮到蒋乔时，蒋乔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这笔置装费可以到出国人员服务部购买外面市场上买不到的物品，等会学院会派大巴车来，把大家载到友谊商店去进行集体采购。 　　皮箱、西装、睡衣、浴衣、风衣……大家都是按照对外国生活的想象来装备自己。但最为经典的黑色大衣、黑色皮鞋和黑色手提包，几乎每个人都买了。 　　蒋乔只买了两件黑色的羽绒服和两双加绒的低帮软皮靴。 　　韩修也没买零碎的东西，八百元他全部用来买大衣了，蓝色的、灰格子的、黑色的、驼色的不同绒料都要了一件。 　　蒋乔对此默不作声，回去后韩修肯定得被长辈唠叨，怎么净买大衣？ 　　蒋乔忽视了她自己卖的东西就很合理吗？ 　　回去后，宋舒敏就兴致勃勃的翻动两人带回来的纸袋子，片刻后她不满道：“你们就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只能在冬天的时候用上，其他季节你们穿什么？” 　　蒋乔淡定解释道：“其他东西可以到波士顿再买。” 　　宋舒敏叉腰道：“随你们吧，我拿个东西给你们。”三万美元加上全额奖学金够两个孩子在美国过得富裕了。 　　蒋乔心道，她妈这是又要拿什么好东西出来了？ 　　宋舒敏打开红漆古朴的小木盒，一白一黄两块麒麟玉佩映入人眼帘。 　　宋舒敏说道：“这是我外婆当初的随嫁，她传给了我，你们两个成年了，所以我把玉佩传给你们一人一块，你们挑吧。” 　　宋舒敏的外婆原本是想女儿出嫁时，再送给女儿的，哪知道千娇百宠出一个孽女，好在养在膝下的外孙女没被养歪，就把玉佩传给了宋舒敏。 第246章 　　宋舒敏决定把其中一块送给韩修,蒋维钧还笑话说，将来要是女婿知道了，不得对宋舒敏这个丈母娘有意见。 　　蒋乔转头向韩修问道：“你喜欢哪个颜色的？” 　　这一块羊脂玉，一块是罕见的优质的黄玉,从玉料上来说,两块是同等的没有优劣之分。 　　韩修没有思考说道：“我要黄的,你要白的吧。”从性格上来讲，白色更适合异常沉静的蒋乔。 　　宋舒敏笑道：“我亲手给你们戴上。” 　　宋舒敏给蒋乔和韩修戴上时,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这一眨眼就要飞到万里之外去了,好几年都不能相见了,连通个话都困难。 　　蒋乔和韩修当作没看见宋舒敏一副就要哭的样子，蒋乔故意语气轻松说道：“妈，你不是要做饭吗？我饿了。” 　　韩修笑道：“我也饿了，姨,我帮你打下手吧，这样能做快点。” 　　一想起自己还要做饭犒劳去集训了一个月的两个孩子,宋舒敏心里的那点离别之痛快速压了下去,她吸吸鼻子立马起身,精神一振往厨房去。 　　“你们两个不用来帮忙！” 　　临行前的一晚,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的气氛异常的沉闷，桌子上的菜几乎没有被动过,谁也没那个心情把气氛活跃起来。 　　李红英低头抹了抹眼睛，目光慈祥的看着韩修和蒋乔,笑道：“要是在国外发生什么大的困难了,不要自己熬着,就回来吧，学位不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舒敏立马赞同道：“李阿姨说得对，不差那一个博士学位，不要死扛着。” 　　蒋维钧和韩山河都没有出言反驳，蒋维钧口吻严肃说道：“你们两个出去，要行得正立得端，不要给祖国丢脸。” 　　韩山河目光沉沉补充道：“我们国家是比美国落后了很多，但你们也不要自卑，觉得比外国人低一等，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 　　蒋乔和韩修大声有力说道：“我们知道了。” 　　1980年8月25日，首都机场停机坪上，五十六名统一穿着黑色裤子白色衬衫，提着黑色手提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飞机前，与机关工作人员拍下了一张大合影。 　　黑色手提箱只是他们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行李，其他的大行李都被送上机舱了。 　　蒋乔和韩修的行李箱里装的全部是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两家人的合照，一百美元，钢笔，写满了重要笔记的笔记本，还有没有看完的专业书。 　　除此之外，韩修还带了照相机和那个被他珍藏的偶像亲笔签名的笔记本。 　　上飞机前，教育部的人把机票和护照交到每个人手中，还发了五美元的车费。因为还没有跟美国直接通航，要先乘坐飞机直飞巴黎再转机到美国。 　　一架的国航波音747客机上升到万里高空，跨越亚欧大陆朝法国巴黎飞去。 　　第一次坐飞机的韩修沉浸在离愁别绪中没有去看舷窗外的风景。 　　蒋乔也没有打扰他，打开专业大头书，翻到夹着书签那一页低头看了起来。 　　直到空乘推着餐车分发午饭了，韩修的精神才提起来，边吃边和蒋乔说话，“蒋乔，你说我们现在到哪了？” 　　蒋乔咬着黄油面包，估计一下说道：“出了外蒙了。” 　　其他人也是边吃边跟身边人的聊天，大家在一起集训了一个月，相互之间已经认识了，还约定了到国外后要保持联系呢。 　　吃过午饭后，大部分的人都是在补觉，可想而知昨天晚上这些人根本没睡着。 　　午睡醒来后，韩修就来了精神了，拿起照相机来拍个不停，不仅拍飞机外的云景还拍飞机里面的人，被拍的人也很配合，面对镜头笑一笑或者做出个手势来。 　　飞机达到巴黎后，已经有使馆的人员在等着了。 　　一抵达戴高乐机场的众人眼睛放光，目光忍不住朝那些穿着五彩缤纷时髦服装的外国人身上看，看完了外国人。他们又环视着气势恢宏充满现代感的戴高乐机场。 　　不止他们看外国人，外国人也在看他们。 　　“国外的机场建得这么好，得花多少钱啊。” 　　“外国人穿得好少啊，太省布料了。” 　　…… 　　直到领事馆的人往这边走来，大家的小声议论才停止。 　　到了巴黎，大家就要分道扬镳前往各自的留学城市去了。 　　蒋乔和韩修拿着飞往波士顿的机票，没在巴黎停留直接换乘登上去往波士顿的飞机。 　　整个行程耗时接近两天，到达波士顿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蒋乔是五个人里面脸色最好的一个。 　　姜庆伯下意识亲近同去斯隆学院深造的韩修，朝韩修问道：“韩修，我想要上厕所，你去不去？” 　　韩修看向蒋乔，不用言明蒋乔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蒋乔朝韩修点头说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行李。” 　　四个男同志个个都要上厕所，留在蒋乔在原地看着一大堆行李。 　　韩修他们照着指示找到男厕所，却犯了难，上个厕所还要投币！他们身上可没有零花钱。 　　四个人我看你，你看我，几秒钟后韩修走向一个最近的美国人，开口说道：“你好，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我能跟你换些硬币吗？” 　　这位高壮的美国人看着韩修脚下的千层底黑色布鞋，惊讶说道：“李小龙？你是华国人？” 　　韩修和蒋乔是穿着宋舒敏亲手缝制的布鞋登上飞机的，一直没有换下来过。 　　韩修不知道李小龙是谁，他点头说道：“对，我是华国人。” 　　这位美国人欣喜说道：“你会功夫吧？” 　　韩修急着上厕所呢，他没空跟外国人科普功夫拳脚，他把五美元递出去，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困难。 　　这位对华国功夫感兴趣的美国人终于注意到韩修的急切需求了，他掏钱一个钱夹子，换了五美元的硬币递给韩修。 　　韩修感激的道谢后，转身走回同伴队伍里，伸出手说道：“你们自己拿吧。” 　　姜庆伯笑道：“谢了，我会还给你的。”韩修这个人不简单啊，不仅学识高还有胆识。 　　另外两位男同志也说了同样的话。 　　机场外的高架桥上排着望不到尾的汽车，成功把韩修和三位男同志给震惊了一把。 　　蒋乔和韩修跟其他人告别，其他三个人坐公交车到达大学，蒋乔和韩修决定打车。 　　要是韩修知道打一次车就要花费十三美元，他一定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坐公交。 　　碍于出租车内的美国司机，韩修把欲伸又伸的手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蒋乔递给了司机十五美元。 　　蒋乔一路上跟司机交谈已经得到了自己所需要信息，打车到了MIT附近的一家旅馆开了两间房。 　　公派留学生可以直接入住学校宿舍，而蒋乔和韩修属于自费的留学生，就需要自己想办法了。 　　好在第二天就是开学报到了，就能立马拿到两笔五万六美元的全额奖学金。身上的美元足够支撑两人过一天的。 　　有了蒋乔打车付小费的操作在先，韩修可不敢让前台的人帮忙拎行李了。其实两人的行李也不算多，就两个黑色皮箱和两个大挎包。 　　两人放好行李后就从楼上下来到外面觅食，走在街巷上，韩修偷瞄蒋乔好几眼，假咳一声红着脸说道：“蒋乔，我可以拉一下你的手吗？” 　　机场里紧紧拥抱和亲吻的外国人着实让韩修大开了眼界，还让韩修有了小心思。 　　蒋乔转脸望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刚到美国就学了这个？” 　　说着，蒋乔往前走，靠近韩修的左手却往后的伸了几公分。 　　下一秒还在失望的韩修立刻露出笑容，赶紧把蒋乔的手给拉住了。 　　两人默契放慢了脚步手拉手慢慢走，韩修笑着问道：“蒋乔你想吃什么？”和蒋乔牵手的甜蜜，让韩修即使回想起这两天难吃的飞机餐，也没有让他的嘴角下拉一毫米。 　　蒋乔想了想这个时候美国的物价水平，想要吃波士顿龙虾只能等有了奖学金之后再说了，她说道：“吃披萨怎么样？” 　　韩修想也不想就应承道：“好啊，就吃披萨。” 　　短短一个多小时，韩修已经能淡定的看待周围的种种了。在快餐店时，看着菜单上每种食物的价格时没有面露惊讶，蒋乔给了服务员小费时没有表露出舍不得 　　临走时还打包了两个牛肉三明治作为晚餐。回去后洗澡小憩了一会，蒋乔和韩修就出去找房子。 　　蒋乔对房子的要求是，有电梯的高级公寓，最好每层两户，面积一百平方左右，租金不超过一千美元。 　　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合意的房子，两间卧室，非常大的客厅，开放式厨房，从这里到学校骑自行车只要十分钟左右，每月租金七百五十美元，在蒋乔的预算范围内。 　　蒋乔跟房东谈好了，明天就过来签约，签两年的长约合同。 　　看着蒋乔和韩修一直拉着的手，这位老太太房东友善笑道：“你们的感情真好。” 　　韩修一下来劲了，倾诉欲爆棚，“是啊，我们的感情非常好，我和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在我们国家有一个词，青梅竹马就是来形容这种关系的，……” 　　这位美国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的，分别时还送给韩修一盒自己烤的曲奇饼。 第247章 　　两人初到异国,都没有茫然无措。就算把蒋乔扔到一个寸草不生、蛇蝎遍地的恐怖之地，她也不会太过于惊慌的，何况是在一个发达的现代化国家。至于韩修，蒋乔在身边他能虚吗？当然不能啊。 　　漫步着走回旅馆去,韩修疑惑问道：“蒋乔,我们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住宿舍一定便宜很多。” 　　蒋乔被打击了一秒，你这么黏黏糊糊的一直不肯放开我的手,为了省钱居然不想和我住到一块去。 　　蒋乔语气笃定说道：“学校宿舍费比在外面租房贵。” 　　韩修顺着说道：“原来是这样。” 　　天色渐暗，凉爽的河风吹拂着人的面庞。 　　韩修看着河对岸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感触说道：“蒋乔，你说我们国家能发展成这样吗？” 　　波士顿还不是美国最繁华的城市，就已经让他望洋兴叹了，那么最繁华的纽约能繁华成怎么样呢？ 　　亮这么多的灯,说明美国人不缺电。想起京市时常供电不足，电压不稳定灯时暗时亮的,韩修心里涌起了一股无奈。 　　蒋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无比的肯定说道：“当然能,美国都建国两百多年了,我们才建国多久,我们一定会迎头赶上的，用不了两百年。” 　　韩修笑了笑,看开说道：“即使我们这一代人建设不出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国家来,下一代继续建设就好了。” 　　蒋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谁敢相信国家几十年的发展速度是直线上升的呢,国内的一个省的GDP成为了计量单位呢，就连世界上最顶尖的智库也预想不到这样惊天的发展速度。 　　两人在美国的第一天实在是平平无奇，回到旅馆后在外面的桌子上解决完晚饭，就各自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六点多，两人就带着相关证件去MIT报到。这么早出门去，主要是韩修想逛逛拍些照片，到小吃摊上买了两个墨西哥卷饼，边吃边走。 　　有不少的人沿着河岸锻炼，韩修说道：“蒋乔，我们在这里拍张合照吧。” 　　说着韩修，就拿着照相机请一位路人帮忙拍一张照片。 　　两人站在河岸上，背后是波士顿市中心，在晨风朝阳里并靠而站。 　　报到日，学校里的人不少，还没有报到的时间，来报到的新生就在逛校园拍照片。 　　韩修知道蒋乔不喜欢拍照，只在著名的大圆顶前拍了一张两人合照，之后就只拍风景照了。 　　蒋乔看着在校门口领到的校园地图，跨越了半个校园到达了银行。 　　她和韩修各自办理了一个银行账号，还申请了支票薄。从银行出来，就去系里报到，验证完个人信息后，拿到学生证。六万五的全额奖学金会发放到银行账户上。 　　看着各种费用的单子，韩修用中文说道：“在学校里住居然要500美元！” 　　蒋乔把支票薄递给他说道：“写你的个人支票交学杂费。” 　　之前在工程学院报到时她已经给韩修展示了一遍怎么写个人支票了。 　　韩修接过来一脸轻松的把学杂费的数额填上去，再把其他信息填好。报到手续全部办好，韩修把一叠东西放到挎包里去。蒋乔和韩修把那个初中书挎包也给带到美国来了。 　　“韩修！”一声惊喜呼唤从背后传来。 　　蒋乔闻声识人，知道喊人的是姜庆伯。 　　韩修转过头去，见到熟人了也开心，他笑道：“姜庆伯，你昨天过得怎么样？” 　　姜庆伯走过来拍了拍韩修的肩膀，冲蒋乔点了一下头，笑道：“我们边走边说。” 　　姜庆伯已经办好了报到手续了，他是专门到学院里来等韩修的。 　　姜庆伯小声说道：“你们注意到外国人看我们的眼神了没有？” 　　偌大的校园里，黑发黑眼睛黄皮肤是绝对的少数派。 　　韩修笑笑道：“看我们的眼神就像似看珍稀物种一样，就跟我们看大熊猫一样。” 　　姜庆伯听出了韩修话里的泰然自若，佩服道：“我以为我够大胆了，以前在沪市的时候，经常去找外国人交流，现在到了美国，反而不敢怎么开口说话了。” 　　韩修换话题问道：“学生公寓是怎么样的？” 　　姜庆伯说道：“说实话，这哪是学校宿舍啊，比我家的房子都要好。不过太贵了，每个月的住宿费要250美元，国家每个月给我们补贴400美元，交了房租还要生活，所以我打算下个月从学校公寓搬出去。和前年出国来的一个校友合租。” 　　末了他问道：“你们呢，找到房子了吗？还是住博士生公寓？” 　　蒋乔回答道：“在附近租了房子，跟房东约好了今天签合同，我和韩修打算先买一辆二手自行车。” 　　姜庆伯笑道：“我也打算买一辆，我知道买二手车的地方，我带你去。” 　　系里已经为他安排了一份助教工作，月工资一千美元每月，这个月的宿舍费可以先欠着，发了工资再交，买一辆二手自行车的钱他还是有的。 　　姜庆伯领着两人到了国际学生中心。里面的锅碗瓢盆、床垫被褥沙发地毯、小家电和二手自行车应有尽有。 　　姜庆伯兴奋的极力推销道：“昨晚，我就在这用了十几美元把床垫被褥全买了，都是好的。” 　　韩修看着仓库里堆积的东西，咂舌道：“这些东西至少八成新的，有些锅碗瓢盆看起来几乎没有用过，也太浪费了。” 　　不过转念一想，MIT是顶级的私立学校，上得起这所学校的家境必定不差，要不然怎么付得起高昂的学杂费啊，韩修也就释然了。 　　姜庆伯笑道：“他们浪费正好便宜了我们。” 　　蒋乔看着里面都是完好能用的二手物品，说道：“我们买一套回去吧。” 　　韩修问姜庆伯，“这里提供搬运吗？” 　　得知提供付费的搬运服务后，蒋乔和韩修除被褥其他能用到的东西都用到的东西都挑了一些出来。 　　这些物品是毕业生留校是捐给学校的，学校收了一点管理费。锅碗瓢盆、沙发桌椅、床垫地毯一卡车的东西，只花了几十美元，连搬运费都比它贵。 　　那位房东老太太就住楼上，韩修直接上去敲门请老太太下来签租房合同，用支票先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房东老太太名字叫玛莉，玛莉女士以前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教职工，丈夫去世了儿女在外地工作，她就卖了联排的大别墅，置了几套公寓房子，一套自住，其他出租出去。 　　玛莉笑着问道：“韩，你的女朋友呢？” 　　韩修这张温良阳光的脸中西通吃，能搏得下到一岁小孩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的好感。 　　韩修笑道：“她在下面看着行李。” 　　送走房东后，韩修直接把门敞开着，乘坐电梯到了楼下。 　　“可以把东西搬上去了。” 　　两人和司机兼搬运工一起合力把行李搬进电梯里，蒋乔走楼梯到上面接应。 　　把买来的东西安置好，不再空荡荡的房间起码能住人了。 　　韩修环视着房子，满意道：“把旅馆的行李拿过来，再买被褥就可以住了。” 　　蒋乔说道：“锁也要换了。” 　　以防万一要是前面的住客动了坏心思进来，钱丢了事小，把护照和签证拿走了，那就事大了，波士顿可没有领事馆，还得来来回回跑华盛顿。 　　韩修说道：“我们试着自己动手换锁，美国的人工是真的贵，还要给小费。” 　　短短两天不到就花了几百美元，要是不省着点花，剩下的钱都不够接下来一年生活了。 　　想了想，韩修说道：“我也去当助教吧，一个月有一千美金呢。” 　　蒋乔关上门，往电梯口走，点头说道：“行啊，你去当助教，我们以后每个月能吃得起一顿波士顿龙虾。” 　　去旅馆把行李拿了，两人就顺道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看着干净明亮的超市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推着小推车的购物者，自由的任意挑选着，往小推车里放。 　　韩修惊奇极了，在国内进店买东西还要票呢。 　　韩修一边看货架上的东西，一边说道：“美国的生产力太高了。” 　　蒋乔拿着黄蓝两支牙刷给韩修看，问道：“你要哪个颜色？” 　　韩修直接道：“两个都买了吧，两个月后还要换呢。” 　　蒋乔把两支牙刷丢到推车里去，接着拿起两盒牙膏。 　　路过蔬菜水果区时，韩修看着木架子上叠起来的一盒水果，拿起一盒杵到蒋乔眼前，皮笑肉不笑说道：“蒋乔，你看这种名叫蓝莓的水果是不是跟魔果一模一样？” 　　蒋乔淡定接过放到推车里面，说道：“你想吃就买一盒吧。” 　　韩修：“……” 　　他发现了蒋乔变出来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奇妙之处，只不过物质匮乏的国内没有那些东西罢了。 　　两推车的生活用品提回去，把房间和二手物品清理消毒一遍，安装电话，还把门锁给换了，韩修累到不想说话。 　　蒋乔拿着钥匙说道：“我出去买晚餐回来。” 　　韩修晃了晃废爪子说道：“我要个清淡点的三明治。” 第248章 　　出了国,蒋乔比他更能花钱，不行，他得马上把助教的事落实了。虽然大家电一样没买，但房东安装了空调,以后的水费电费都是一大笔开销。 　　虽然家里都有电话,但接听国际长途是要到专门的邮电局去。蒋乔和韩修第二天晚上七点钟拨叫了一次国内电话,留言让家里人明天早上八点接听电话。 　　京市，一直等着平安电话的宋舒敏接到电话告知,明天早上八点她有美国国际长途电话。 　　宋舒敏喜不自禁大喊道：“维钧，乔乔,年年明天早上八点要给我打电话了。” 　　蒋维钧从书房探出头笑道：“是吗？韩家那边要通知一下吗？” 　　宋舒敏没好气道：“没看到我在打着韩家的电话吗？” 　　宋舒敏最近心情非常不好,跟个火药桶似得一点就炸，蒋维钧伏低做小说道：“我没注意到。”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七点半不到，四个人就往邮电局去等着了。 　　蒋乔也没让国内的长辈等太久,比说好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拨打了国际长途。 　　宋舒敏是第一个接电话的人，“乔乔,是你吗？” 　　蒋乔回答道：“妈,是我,我和韩修到这边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接下来安心上课就行。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 　　伯克教授手下就两个博士，一个是她,另一个是美国人，男的,二十八岁,研究生是在卡耐基梅隆大学读的,比她高三个年级。 　　韩修的博导保罗教授门下只有他一个博士生。 　　有了前车之鉴，即使蒋乔这么说了，宋舒敏心里的担忧还是半分不减，她面上应声，心里想着却是等一下套套韩修这个诚实孩子的话，看蒋乔说得是不是真的。 　　宋舒敏问道：“外国的食物吃得惯吗？课程难不难啊？” 　　蒋乔说道：“课程不难，这边有一个华国城，里面住的全部是华人，有很多的中餐馆，还有专门卖国内东西的超市。” 　　这两天她和韩修都没有时间开火，准备等把学校的杂事办好后，再去逛逛华人区，买调味品和食材回来。 　　蒋乔跟四位长辈都聊了一会儿，然后再轮到韩修接电话。 　　李红英最后叮嘱道：“年年，别忘了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韩修嘴硬说道：“好吧，奶奶我听你的。” 　　旁边的蒋乔给了韩修个眼神，我就看着你装。实际上，韩修早就呼叫韩从文了，让他今天上午十点接电话。 　　李红英冷不丁硬核说道：“跟你爸报一句平安就成，别说太多。”国际长途多贵啊，一分钟十几块，今晚这通电话就得几百块了。 　　想到这里，李红英扔下一句，“以后写信，别打电话回来了。” 　　旁边的宋舒敏立马也喊道：“乔乔，你也少打电话回来。” 　　说完，电话立马被挂断了，韩修：“……”，最疼爱我的奶奶居然挂了我电话？ 　　蒋乔拉了一下还在震惊中的韩修，说道：“给韩叔打吧。” 　　国际长途的话费确实很贵，但她和韩修并不缺钱花，她和韩修都当了助教，助教工资就可以保障基本生活了。 　　更何况她还火速去开了一个证券账户，两笔奖学金只留下一千美元傍身，剩下的钱全部投了进去。 　　韩从文工作作风冷硬，教育方式却温和，跟韩修絮絮叨叨的很久，从天气的这些日常小事到学业与人交际这些大事。 　　当然他也跟蒋乔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蒋乔和韩修迎着夜风骑车回公寓去，蒋乔说道：“你不少要洗照片寄回去吗？把公寓的样子也拍给长辈看吧，还有明我们开火，做几道家常菜也拍下来。” 　　看到这些照片宋舒敏总该相信她没说谎了吧，她在美国的生活条件确实不错。 　　除了蒋乔，MIT的工程学院还收了三个大陆留学生，两男一女分别学医药工程、机械工程和材料科学。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他们就联系上蒋乔，互相留下了住处的地址。 　　得知蒋乔要去华人区扫货时，给了蒋乔不少有用的信息。 　　一进入华国城的大门，韩修就使劲的嗅了嗅鼻子，兴奋说道：“蒋乔，我闻到了包子豆浆油条的味道。” 　　蒋乔说道：“那你找找，我们先吃了早餐再说。” 　　吃了几天油腻快餐的韩修嗅觉异常的敏锐，他骑着自行车带着蒋乔绕了两条道，就寻到早餐店。 　　韩修看着挂牌上熟悉的中文，飞快说道：“两根油条、两碗豆浆，四个猪肉包子。” 　　老板一口粤语口音，说道：“你们里边坐。” 　　狭小的店铺里面放着三张折叠小桌子，韩修拉着蒋乔走了进去，找个空位置坐下。 　　韩修边吃边说道：“披萨、汉堡、三明治我吃几口就腻到不行，连蛋糕冰淇淋都甜到齁嗓子了。” 　　学校食堂只提供西餐，韩修看到食堂有蛋糕和冰淇淋满心欢喜买了一份，甜味直冲脑门，吃一口就得喝一口矿泉水。 　　韩修也不需要蒋乔说话，静静听着就好，两人相处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韩修在说话。 　　韩修疑惑的看着手里的肉包子，皱眉说道：“这个猪肉怎么不对味啊？” 　　蒋乔回答道：“美国这边的猪都是喂饲料的，而且杀猪不放血，都是电击致死。” 　　店铺的老板娘趁着空隙回头说道：“靓女识货啊，这边的猪肉确实不好吃。” 　　韩修呲了一声，“不会所有的家畜家禽都是这样养的，这样杀的吧？” 　　那他以后还吃个什么劲啊，这些天吃得肉类都是油炸过或者沾满了酱料，他没有吃出什么不同来。 　　蒋乔的点头让韩修认清了事实。 　　韩修满目悲愤的吃完了两个包子。 　　从早餐店出来，蒋乔和韩修直奔杂货铺，买了一堆腊味、干货、油盐酱醋、干香料和酱料。 　　然后去菜店买两块豆腐、一条黄花鱼和一斤虾就打道回府了。 　　肉沫豆腐、酱炖黄花鱼、白灼大虾，一碗车厘子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米饭。 　　韩修拍了照后坐下来感叹道：“我终于吃到米饭了，蒋乔明天早上我煮鸡蛋面吧。” 　　蒋乔“嗯”了声，说道：“面条放半捆下去就够我们两个吃了。”面条还是从华人住宅区的杂货铺买回来的，美国超市只有意大利面卖。 　　两人最后都吃撑了，放弃了八分饱的原则，连汤汁都被扫光。 　　蒋乔是做饭的主力，韩修自觉收拾叠起碗筷餐盘，去厨房里洗碗。 　　蒋乔端着水果碗走到书桌前，站着翻看导师交给她的几百页的文献资料。 　　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而卧室的面积也不大，她和韩修都要阅读大量的文献和书籍，那么多的纸质书刊，卧室放不下去。 　　所以蒋乔直接把客厅布置成了学习室，在客厅中央并排放着两张书桌，书刊放在四周的地板上。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韩修的说话声，“MIT太有钱了，保罗教授直接给我申请了一台电脑，八千多美元的电脑啊，当电脑摆在我办公桌上，我都惊呆了。” 　　保罗教授作为MIT的终身教授，美国第一个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美国人，不受学校各种阶段性教学和科研工作量的考核，学校也不能硬塞学生给他，所以他多年没有招收博士生了。当然不可能有旧电脑留给韩修用。 　　蒋乔不走心说道：“那你得赶紧学会使用电脑。” 　　MIT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的博士生的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办公桌都放置着一台微型计算机，没有计算机学什么计算机啊？ 　　其实两人的学习生活跟在国内没有什么差别。在公寓吃过早餐后，骑车赶去学校下午五点回来，做晚饭，晚饭过后学习到十一点半，洗澡上床休息。 　　两人的导师都是那种沉浸于学术不喜交流的沉默型大学者，只会把资料和研究的子课题交给他们，指导他们写论文，定期做研究进度报告。 　　一周里，两人就是在看文献资料，写文献综述，确定课题写开题报告。 　　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韩修不解问道：“蒋乔，你要带我去哪？” 　　蒋乔看着他回答道：“去明尼苏达州的梅奥医学中心。” 　　梅奥医学中心是全美排名第一的医院，她来美国的读博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带韩修来梅奥医学中心看病。 　　出租车内安静了一会，韩修出声说道：“我们现在没什么钱了，还是先攒攒钱再去吧。” 　　蒋乔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妈出国前给我三万美元。” 　　韩修眯着眼睛一副受到隐瞒受伤的表情盯着蒋乔看。 　　蒋乔丝毫不心虚说道：“我妈让我先瞒着的。” 　　韩修轻哼一声，心里放松了。三万美元，他毕业回国后得工作大半辈子才能挣到，看个病绰绰有余了，他和蒋乔的生活不会因此而拮据。 　　看着白色雄伟的建筑群，饱受冲击的韩修淡定的跟蒋乔走了进去。 　　蒋乔顺着指示牌来到门诊部给韩修挂了全套的身体检查。 　　韩修知道在美国看病贵但没有想到那么贵，他扯扯蒋乔的袖子，侧脸小声说道：“挂个眼科就好了。” 第249章 　　他最有问题的右眼,其他没什么大的毛病，一万美元花出去了，还要治眼睛呢，剩下的两万美元他怀疑不够医药费了。 　　蒋乔和韩修的穿衣风格跟国内已经很不一样了,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 　　梅奥医学中心门诊部的工作人员判断两人是移民后代,绝对不会想到蒋乔和韩修是刚来美国一周的华国留学生。 　　作为昂贵的私人医院,梅奥医学中心的服务态度非常好，听到韩修的中文心里一惊,但面上的微笑一丝未变。 　　蒋乔没理睬韩修，低头“刷刷”写支票。 　　从早上到下午,韩修做完了全部的检查。韩修的右眼确实要动一个小小的手术,两人了解手术方案、风险情况、约好手术时间后打车直奔机场。 　　华灯初上，路灯在人的脸上闪过光影。 　　韩修心里惴惴不安，犹豫问道：“我的右眼真的能恢复如初？” 　　手术时间定在暑假，以便术后恢复,虽然离手术时间还有几个月，但韩修心里已经开始担心了,毕竟是眼睛,万一手术不成功瞎了怎么办？ 　　蒋乔温声说道：“医生不是说了,只是个小手术嘛,这样的手术他们已经做过很多例了,从来没有失败过。” 　　除了右眼，韩修的心脏和消化系统也有问题,先天性心脏血管细和肠胃脆弱，不过这两个问题没有特效药,也无法通过手术进行根治。 　　只要生活饮食规律,保持充足的睡眠和乐观情绪,避免心情较大程度的起伏，心态平和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韩修点了点头，蒋乔就是他的定海神针。他举起账单，用手指弹了弹，摇头晃脑道：“抢钱啊这是，还来在美国挣得多，花的也多。” 　　蒋乔淡淡道：“我们还剩一万多美元呢。” 　　韩修打起来主意说道：“蒋乔，明天我去码头上买只波士顿龙虾回来吃吃吧。” 　　他跟导师进过学校的私人餐厅吃午餐，那里的波士顿焗龙虾真是一绝，还不要钱。 　　蒋乔看他回味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学校私人餐厅的大龙虾她也吃过，有的时候还会在私人餐厅里面碰上韩修。不过各自的导师没有什么交情，两人是不可能拼桌吃饭的。 　　午餐时间就是一个顶级的小型学术交流会，她和韩修都舍不得放弃倾听几位世界级学术大拿的交流与辩论。 　　波士顿有很多的码头，每天早上渔船靠岸，码头上会有各种活蹦乱跳的海鲜卖，附近的居民都会驱车来购买，俨然一个海鲜集市。 　　韩修想去码头买龙虾除了新鲜外，最重要的还是便宜。 　　蒋乔不无不可点头说道：“好啊，还可以买一些鱿鱼烫吃。” 　　时光匆匆，十二月份的波士顿已经被寒流所覆盖，又湿又冷，漫天大雪铺天盖地。 　　蒋乔和韩修都换上厚厚的羽绒服，三个月过去了，两人的生活水平向上拔高了一个台阶。 　　公寓里，冰箱、洗衣机、烤箱、彩电一应俱全，两人还拿到了驾照买了一辆二手福特汽车，平时开车去学校周末去超市采购。 　　韩修跟蒋乔告别后，转头就在学院门口遇上了姜庆伯。 　　姜庆伯抬高手臂揽着韩修的脖子，上下看了韩修两眼，有些惊讶道：“韩修，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 　　韩修笑道：“不用觉得，就是长高了。” 　　这三个月，天天肉蛋奶海鲜吃着，他居然长高了差不多两厘米，现在看来是有望长得比亲爹高了。 　　姜庆伯捶了他一拳，笑道：“我真羡慕你啊，你现在过得日子不就是美国中产阶级过得生活吗？出门有小汽车，高级公寓住着，吃得脸都圆了。” 　　“哪像我在餐馆打工，一个小时才赚五美元，周末两天从早到晚。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躺在床上一张张的数着那一块一块的小费，连钢蹦也不放过。外国同学都说我将来是要回去做部长的，哪有我这样刷盘子抹餐桌的部长？” 　　姜庆伯的助教工作做得不够好被投诉丢了，其实国内的经济学课程跟美国这边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西方经济学的东西在国内那是一点也不敢教。姜庆伯不像韩修一样，差不多五年时间里都在研读西方经济学。 　　韩修不知道怎么安慰姜庆伯，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不去打工了，我借你点。” 　　钱姜庆伯是一定还得起的，他手里还有多余的钱，除了工资收入，导师还把自己的审稿工作推给了他，当然那份不菲的审稿编辑的工资也给了他，另外还有项目收入。 　　姜庆伯笑道：“谢了兄弟，不过不用了，这些日子你帮我补习课程知识，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其实我吧，不是为了那一千块助教工资而郁郁，而因为我给我们这些华国留学生丢脸了。” 　　韩修鼓励道：“你这么努力学了，以后一定能把助教工作给争取回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办公室来找我。” 　　姜庆伯不觉得难堪，韩修说的真心话，态度也非常真诚，居高临下的傲慢一丝也无。 　　他笑着应承道：“好。” 　　学业上问题他肯定会找韩修请教，因为周围的外国同学态度都傲慢得不行。他可没有韩修幸运，跟了一个名导，他是老大，其他人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看轻之色。 　　至于生活中的困难，老留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他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所民房里，有时炖一点便宜的肉要吃一礼拜。 　　经常买一堆处理的香蕉吃，房东不停问他是不是在房子里养了猴子？他是又心酸又好笑。其实他吃得比国内时好多了，隔三差五有水果和肉吃。 　　三个月能干什么，能让蒋乔顶级期刊在《计算机理论科学》发表了一篇算法论文，能让蒋乔用才华取得了导师的信任和周围人的尊重。 　　蒋乔坐下没多久，同一个导师的三年级的约翰走过来，语气友善说道：“教授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蒋乔向他说一声谢谢，然后离开办公室。蒋乔边走心道，终于来了。 　　虽然美国同意华国派遣留学生到美国一流的大学学习，但对一些研究领域还是做了限制的。在一些关键科技领域，华国和苏联学生不得踏入。 　　现在两国关系正处蜜月期，她表现好点，就不信手底下就两个博士生的伯克教授，不会启用她，哪怕给她分配一些外围工作做一做也好啊。 　　蒋乔敲门进来，褐色卷发一丝不苟穿着白色长袖衬衫的伯克教授就用他那双棕色的眼睛盯着蒋乔看，他不招呼蒋乔坐下，直接说道：“蒋，你跟约翰一起到计算机工程系的那个项目帮忙吧，这是一些资料你看看。” 　　蒋乔面色平静接过资料看了起来，她心里理解导师的不耐烦，在他看来，应用计算机技术的活应该交给隔壁计算机工程系干，计算机科学系就该关起来门来搞理论研究。但为了研究经费，他还是得屈服带着两个编程高手的学生去帮忙。 　　在蒋乔看资料的过程中，伯克教授研究坐了下来，沉浸在桌面上那一张张摊开按顺序排列的纸张里。 　　蒋乔看完了资料，把资料放在打印机上，然后悄无声息离开了导师办公室。 　　不枉她把提前辛辛苦苦设想成型的一篇大论文和几篇小论文拿出来，把手里的存货用了个一干二净。 　　回到办公室，约翰朝蒋乔笑道：“蒋，祝贺你。以后就一起工作了。” 　　其实他真得非常想跟蒋乔换换的，他不想外出搞项目，这些项目又不能发表相关的论文，还耽误他博士毕业论文的进度。 　　蒋乔语气淡淡说道：“约翰你可要指导我一下。” 　　她和约翰分工明确，约翰和导师出去搞官方的保密项目，她在办公室大本营搞理论研究，还接一些商业项目，俗称赚外快，拉赞助。 　　约翰苦恼说道：“蒋，我的羡慕你，永远那么精力充沛，那个扩展字节符项目，要是交给我来弄，我得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 　　上周蒋乔刚帮一家信息技术巨头公司完成了一个研究项目，赚了一大笔的技术支持费。 　　蒋乔心道，我还想贴钱跟你换项目，反正她玩股票债券基金期货，不缺钱花。但这是不可能，她的国籍代表着她永远进入不了核心机密项目组，能在外围打打杂已经是烧高香了。 　　圣诞前两周，学校放了寒假，放到一月初。 　　见韩修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蒋乔催促道：“还不走？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韩修要陪导师去纽约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会议结束后，导师还要到一家电气公司担任临时的项目咨询顾问。他当然要全程陪同，因此要一月初收假前才能回到波士顿。 第250章 　　韩修扭头看窗外簌簌的落雪,说道：“外面正下着雪呢，我打车去。” 　　蒋乔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他脸上，催促说道：“你快走吧，要导师在机场等你这个学生吗？” 　　为了方便个人的设想研究,蒋乔再三考虑下,重金购置了一台目前市场上配置最好的电脑。 　　韩修郁闷说道：“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导师好几天前就跟他说,从纽约回来之前记得提醒他买一条珍珠项链，项链是导师夫人指名要的礼物。 　　蒋乔起身推他到门口,打开门说道：“什么也不用买，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走吧。” 　　韩修要是再不走,就会扰乱她的思绪。 　　韩修无奈地踏出房门,挥手说道：“再见，我会给你打电话了。” 　　蒋乔说道：“再见。” 　　下一秒蒋乔就把门关上，听着电梯关上的声音，她轻轻的舒了口气。 　　虽然韩修终于走了,但今天好像没办法学习了，干脆把一件生活大事给办了吧。 　　她和韩修商量好了,买些家电寄回去国内去。 　　烤箱、微波炉、冰箱、彩色电视、电饭煲、洗衣机、空调、洗碗机……蒋乔计划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现代化家电都买全了,挑最好的牌子买。 　　买三份寄回去,两份寄到京市,一份寄到广市。 　　接下来一周里,蒋乔把家电买齐了，同时贴心的写好了中文的使用说明书,还给宋舒敏买了几套适合她用的护肤品，另外还给她汇回去六万美元。 　　完成相关海运手续的报备后,只等通过货轮运到国内了。 　　韩修不在蒋乔懒得做饭了,每天早晨出门打包一日三餐回来,要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热，甚至不热就吃了。 　　另一边韩修忙到起飞，只能趁着中午时间给蒋乔打几分钟的电话，晚上回到下榻的酒店都到睡觉时间了。 　　他以为他是来做拎包小弟和记录员的，谁知道导师让他在一帮大佬面前发言，还让他参与到咨询项目中去。 　　圣诞夜，楼上的房东太太邀请蒋乔到家里一起庆祝节日。 　　蒋乔婉言谢绝了，她一个外人在场，会打扰房东太太难得全家团聚的日子。 　　韩修跟房东太太相处得非常好，成了忘年交。 　　房东太太爱烘培做甜品。韩修喜欢吃甜品蛋糕，但外面卖的太甜了，家里有烤箱，他就跑上楼去跟房东太太学，还要邀请房东太太吃正宗的中餐。 　　蒋乔从沉睡中醒来，卧室内昏暗的光线让她分不清是下午还是晚上了。 　　“你醒了，我去把东西端进来。”韩修从窗户边上的椅子站起来，连忙跑了出去。 　　在国内韩修没那个机会见识到女性卫生用品，到美国了，超市里的女性卫生用品光明正大的摆放出来。 　　于是韩修明白了蒋乔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身体不舒服，期间要小心照顾，让她得到充分的休息，还要补血增加营养。 　　在那几天里，蒋乔什么活都不用干，连安全带韩修都帮忙系上，她的双手得了彻底的解放。 　　韩修还特地找关系，去郊外农场买活鸡回来自己杀，往鸡肚子里塞满红枣用小火慢慢煨几个小时，再端给蒋乔享用。 　　其实吧，蒋乔别的事没有，就是每个月那几天格外得嗜睡。 　　今天韩修从纽约回来，下了飞机就打车去了郊外的农场买了两只活鸡回来，回到公寓后自己处理好，煨着等蒋乔醒来随时可以吃。 　　片刻后，韩修端进来一张与床齐高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胖肚砂锅，还有一碗洗干净擦干的车厘子。 　　蒋乔看着韩修舀鸡汤，问道：“事情顺利吗？” 　　韩修把一碗带肉的鸡汤放到蒋乔手上，自夸道：“当然顺利，我是谁啊？保罗教授得时刻盯着我，别让系里的其他教授把我抢去了，要不然他就没有得意门生了。” 　　停顿了一下，韩修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那里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包装过来，说道：“珠宝首饰我能买得起的，太浮夸太重金属了，我买了你也不会喜欢的，好看的我暂时买不起，所以我给你买了一瓶香水。” 　　柔和圆润的弯曲弧形瓶身里装着淡黄色澄澈的液体，上面是一个蓝色的透明瓶盖。 　　韩修晃了晃手里的香水瓶说道：“这瓶香水叫一千零一夜，是东方的香调。” 　　蒋乔顺着说道：“我有机会就用。” 　　MIT有繁多的校园活动，但她这些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韩修则不同，简直是社牛，有本事让身边的人心甘情愿的教他自己会的技能，帮他的忙，要不然他也不会买得到农场的活鸡。 　　在结交的外国同学的教导下，韩修学会了弹钢琴、骑马、打高尔夫、网球、油画。 　　偶尔周末，韩修也会抛下蒋乔和同学出去玩。 　　蒋乔把空碗递给韩修，说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韩修还真得饿了，他挑出红枣来放到空碗里，就着砂锅吃了起来。 　　他和蒋乔都不喜欢吃带着油咸味的甜枣。两只鸡，他对半分成四份，一次放一份，刚好够他和蒋乔吃。 　　蒋乔拿着车厘子梗，一口一个往嘴里塞。她全身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难得想偷懒躺在床上。 　　等韩修吃完了，蒋乔说道：“你把东西端出去，然后给我读资料吧。” 　　韩修看着床上铺满的打印资料，笑道：“好啊。” 　　窗外飘毛大雪，路面结冰，有时枝丫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咔嚓一声掉落。 　　在韩修温和的朗读声下，一个多小时后，蒋乔又昏昏欲睡了过去。 　　韩修放下手里的装订资料，给蒋乔调整了一下头部，拉上被子还把灯关了后，蹑手蹑脚离开了卧室。 　　寒假结束后第一天，蒋乔就随着系里研究团队离开MIT的主教学区，来到了位于列克星敦的世界十大实验室之一最神秘的林肯实验室。 　　下了车，蒋乔看了一眼远处那个高高钢筋架上的雷达，然后快速移开视线。 　　实验室厚实犹如城墙般的大铁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伯克教授带着两个弟子过去，跟加州理工的老朋友打招呼。 　　一头金发年纪跟伯克教授相仿的学者视线落在蒋乔身上，说道：“这就是电话里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学了非常多的知识，理解得非常快，连你都跟不上他思维的华国留学生？” 　　伯克教授脸色一本正经，语气却炫耀道：“是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三月份我就要发表一篇计算机新领域的论文了。” 　　伯克教授的老朋友长长的“哦”了声，说道：“知道，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篇论文由你和你的天才学生共同发表。” 　　伯克教授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了，所有人都要过去排队验证信息。 　　伯克教授有些遗憾说道：“蒋，约翰我们过去。” 　　项目的官方负责人目光警惕审视地盯着蒋乔看，然后走到伯克教授面前，客气说道：“伯克教授，我只能给你的那位华国学生最低权限，一些重要的地方她不能进去，只能待在最外围的办公楼里。” 　　伯克教授无可奈何的点头说道：“好吧。” 　　即使他们知道蒋乔没有极限的才华，编程技术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也不会给蒋乔同等的权限。 　　蒋乔心态平和的跟其他人分开，在士兵的带领下朝离门最近的一栋办公楼走去。 　　每天早上八点去林肯实验室，下午五点再回学校，这样的日子蒋乔度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极高的工作效率让蒋乔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边边角角，靠着这些碎片一样的信息，蒋乔不断的猜测推理，心里拼出一个项目全图来。 　　伯克教授对蒋乔受到限制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正好蒋乔为学校图书馆建立的检索程序被一家科技公司看中了，伯克教授跟学校争取，为蒋乔拿到了百分之十五的专利转让费。 　　五月初的波士顿气温还没有回升，偶尔还下雪。 　　蒋乔眨眨疲惫的眼睛，掏出钥匙开门，就看到韩修蹲在客厅地板上眼神凶狠撕着一颗包菜，包菜叶在他手里被碎尸万段。 　　她把挎包挂在门上，走进韩修问道：“今晚想吃手撕包菜啊？”韩修这模样一看，就是生气了，撕包菜来泻火呢。 　　韩修抬起头，轻哼说道：“我不仅要吃手撕包菜，明天早上我还要做韭菜盒子带到学院吃。” 　　蒋乔将他手里的包菜夺下来，放到菜盆子里，说道：“这些够我们两个吃的了，不用再撕了，你早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学期她身兼五项，上课修学分，导师的研究子课题，自己的私底下的研究，给军工项目打杂，去隔壁计算机工程系学习硬件知识，连去趟厕所的的时间都没有。 　　早餐都是韩修做的，晚餐的食材韩修也会处理好，等她从学校回来直接下锅。 第251章 　　韩修颓然的坐上沙发,头往后一靠，盯着天花板沉声说道：“我要带味道重的韭菜盒子去熏熏他们。” 　　蒋乔坐到他旁边，故意曲解韩修的意思说道：“你为搞恶作剧，不陪我吃早餐。” 　　韩修直起身子,愤然说道：“才不是恶作剧呢,我这是在提醒他们,我是一个华国人，我融入他们融入得太好了,好到他们忘记了我是一个华国人，好到他们当着我这个华国人的身份,公认表达对我母国的蔑视！” 　　韩修和蒋乔打算两年之内毕业,那必然是要早早的跟导师打好招呼。为了提早修完学分毕业，蒋乔和韩修都计划好了，今年长达三个月的暑假里，两人去其他大学修暑假课程,然后转学分回MIT。 　　以韩修表现出来的能力提前毕业不是在吹牛，他担任助教跟系里的研究生相处得不错,于是一帮研究生就帮韩修展望未来了,理所应当的认为韩修应该留在美国发展。 　　有一位还非常高傲的说,华国是个农业国家,华国人天天饿肚子,这样的国家有什么经济可研究的，应该研究研究农业怎么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韩修要是回去,肯定毫无建树。指望华国人在经济领域大放异彩，那得等到外星人占领地球那一天。 　　最后一句笑话逗得其他外国人哈哈大笑,韩修当场就气炸,面沉如水掷地有声说道,谁说华国人不行，以后我就拿个经济学诺贝尔奖给你们这些外国人看看！ 　　蒋乔避重就轻安慰道：“他们非常认可你。” 　　韩修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亲和力，品行不差的人都会对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所以他没有受到丝毫的轻视。 　　她就不同了，即使她淡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好惹，但还是会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之前她可是狠狠的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该发生的还是得发生。 　　韩修拽着自己袖子领口，愤怒说道：“他们认可我的才华，却不会认可我华国人的身份！蒋乔我不想学经济了，学经济没用，我应该去学怎么造武器，最好是造大家伙。” 　　蒋乔脑壳疼，话题怎么就偏到这了？原来韩修骨子里的武力这么充沛吗？ 　　蒋乔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语气温和道：“韩修同志，你认真的？” 　　韩修低下头，自己生自己的闷气，梅奥医学中心的检查报告已经给他宣告了死刑，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高强度的武器研究。 　　蒋乔正想开口安慰他一下，韩修就猛地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晃着，语气十分殷切说道：“蒋乔，我不行，你一定要争气啊。我以后不出去玩了，给你做辅助工作。” 　　大名鼎鼎的林肯实验室，他怎么会不知道，蒋乔要是学到半点技术，带回国内去，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蒋乔无奈说点头道：“好好，我一定争气，你让我起来，先把晚餐做了先。” 　　韩修到底没带华国食物到学院里去，他变得更加勤奋了。周五下午，蒋乔看着韩修抱着手臂高度的书本回来，暗叹一声，他这是打算悄悄努力，然后如同一步登天般打别人的脸吗？ 　　以往周末，围绕着韩修的只有烘培和电影，一天八个小时沉浸在好莱坞俊男美女的盛世美颜里无法自拔。 　　京市。 　　宋舒敏指挥着蒋维钧挖院子里的石榴树，不停嘱咐道：“你小心点，别把根挖掉了，这可是乔乔和年年亲手种下的树。” 　　蒋维钧升了一级，要搬家，搬到韩家的旁边，这下子两家要做邻居了。两人已经在新家住了一周，这次周日是特地回旧住处挖树，移栽到新院子里去。 　　“年年”这两个字，可惹到蒋维钧了，他生气的把铁铲深深插进旁边泥土里，含着怒气说道：“明明是乔乔种的，关韩修那小子什么事！” 　　从美国寄回来的信和照片两人都收到了，蒋乔和韩修在信告知了，两人正在谈对象。 　　韩家人那是欢天喜地，比韩修当初考上研究生还让他们开心。虽然韩修和蒋乔两小无猜，但韩家人从来没有动过将两人撮合在一起的念头。 　　因为韩修除了那一张脸，哪哪都不上蒋乔。身体不好限制了他的未来发展，搬个煤气罐都没力气，挣钱不行干活也不行。 　　韩从文得知后高兴得嘴角的笑意维持了三天都没放下来，得瑟得整栋办公楼都知道韩从文最近有好事了。 　　蒋乔特别适合自家儿子，他心里暗暗搓搓两年了，一直没好意思跟蒋维钧提，怕蒋维钧跟他打起来。 　　以蒋乔的性子，自家蠢孩子用情分来压蒋乔答应跟他处对象的可能性为零，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真是太好了，以后他就不需要为韩修忧心什么了。 　　宋舒敏压低声音不满道：“你小声点，嚷嚷什么！” 　　两人孩子都住在一起了，而且就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她和李红英都商量好了，等他们毕业回国后就立刻扯结婚证。 　　宋舒敏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韩修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比养蒋乔更费心。于是导致了她在丈母娘和婆婆两种心理之间不停的摇摆。 　　两个孩子在一起了，那韩修不是得为蒋乔挡一辈子的灾嘛，一想到这，她就对韩修心疼愧疚。 　　蒋维钧抽出铁铲来，闷声挖树。 　　宋舒敏轻声提醒说道：“蒋维钧，你别忘了当初那个老头说的话。你说说年年哪里不好了，你给乔乔找一个更好的出来。” 　　蒋维钧妥协说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就不能发泄一下我的不乐意吗？”要是蒋乔谈对象的人不是韩修，他立马申请出国杀到美国去。 　　下一秒石榴树歪斜的要倒下来，宋舒敏急忙喊道：“蒋维钧快把树给扶住，树要倒了！” 　　蒋维钧面色一慌，连忙上前一步把树给扶住了，这一棵树要是掉了一片叶子，他都要心疼死。 　　林月云听见动静出来，踩在椅子上看隔壁院子里的蒋维钧和宋舒敏，怪笑道：“哟呵，蒋参谋长在挖树啊，要我说啊，蒋乔都到美国去了，留着一棵树有什么用？” 　　“我说你们就不该让闺女去美国，美国那么发达的一个国家，蒋乔以后能回来吗？你们就一个孩子，得老老实实的把她拴在身边，要不然你们老了可怎么办哦。” 　　宋舒敏语气平静说道：“月云，你家的三个孩子也没在身边啊，连个孙子孙女也不送回来陪陪你。” 　　林月云的三个儿子拉家带口回来探亲，隔壁三天两头就得吵架。林月云和三个儿媳妇相互看不上对方，一个嫌对方孙子孙女都可以打酱油了，还那么矫揉造作，时不时对着三个儿子掉眼泪。一个嫌三个儿媳妇跟个母老虎似得，把三个儿子训得服服帖帖的。 　　林月云脸上的怪笑消失了，心里噎得慌，她给小儿子发过多少次电报了，让他申请调回来，但小儿子就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个准信，一定是小儿媳妇在作怪。 　　在这个话题上争不赢宋舒敏，林月云便换了话题说道：“舒敏，你都住到小洋楼里去了，还不买点大件撑撑场面，哪怕新四大件凑不齐，凑一台最便宜的洗衣机也成啊，要不然多寒酸啊。” 　　一说起新四件，林月云就得意了，她家里都有，而且有的有两件。因为顾家送了一全套过来。顾母现在就盼着赵雅柔能立马嫁进顾家来，对亲家那可是十分热情大方。 　　新四大件说的是，彩色电视机、冰箱、录音机、洗衣机。蒋家原本是有一收录机的，但蒋乔和两个师兄合伙买收录机那次，供货要等很久，蒋乔就拿家里的收录机去用了。 　　蒋乔出国后，收录机叶东和岳宏还要用着，他们就给了蒋乔一百五十块钱，收录机就留给他们了。 　　蒋乔越长越大后，宋舒敏就越来越节俭。她和蒋维钧都忙，根本就用不上那些新兴起的家电，至于洗衣服，不是有蒋维钧嘛。 　　宋舒敏张口就想回怼回去，被一道喊声给打断了。 　　“宋舒敏，蒋维钧，有你的国外汇款单和外国包裹。” 　　这年头，从国外汇回来的美元都得去人民银行转存，而且到你手里的不是美元而是人民币。外国包裹是直接放到友谊商店去，再让收货人到友谊商店去取。 　　宋舒敏和蒋维钧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国外汇款单？他们在国外有亲戚吗？两人根本就没考虑过时蒋乔汇钱回来的。 　　上次打国际长途回来，按国内的通话费来算，都得交一千出头的电话费了，那在国外不是得更贵？ 　　两个孩子在校外住，还得要交通费、房租和水电费，他们看了照片，不仅房子好，置办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那得花上不少钱，他们担心蒋乔和韩修钱都不够花了，哪还有钱寄回来？为了不让长辈担忧，蒋乔和韩修都没说公寓里置办的东西都是二手的。 　　而且年初协和医院的两位访问学者回来了，宋舒敏把人家在美国的生活细节打听了个遍，知道美国的物价有多贵。 第252章 　　宋舒敏和蒋维钧这两个正主还没动作呢,林月云这个路人就跑到邮递员面前去，一把夺过两张单子看。 　　看了之后林月云就后悔了，她脸色难看地把单子塞回邮递员手里，气哼哼的回自家的院子里。 　　宋舒敏看着汇款单上的六万美元,看着蒋维钧说道：“蒋维钧我没看错吧,是六万美元,乔乔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去打工赚钱。” 　　蒋维钧镇定说道：“你忘了我们闺女的文笔了,她写出来的东西华国人爱看，说不定美国人也爱看,这钱一定是闺女写作赚来的。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宋舒敏把单子收起来，有些迫不及待说道：“我们先把树种了，然后立马就去取包裹取钱。” 　　等宋舒敏和蒋维钧运着树到新家那边，李红英就找上门来了。 　　李红英笑道：“乔乔也给你们寄到东西回来了吧。” 　　宋舒敏同样笑道：“是啊,李阿姨，你把单子给我,等会我和维钧帮你把年年寄回来的东西顺道带回来。” 　　李红英说道：“好啊,你们别忙活了,这树我和小张种,你们这就去把东西取回来吧。” 　　李红英种菜不行,养花种树倒是不错，家里郁郁葱葱的小花园就是她一花一木弄起来的。 　　宋舒敏拍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心里满脑子都是乔乔给我寄什么回来了。” 　　吃的不太可能,在海上漂几个月都放坏了,三人猜测是些衣物和用的东西。于是蒋维钧一点也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就开着一辆小汽车。 　　红霞映天，一辆大卡车跟着一辆小汽车开进大院里。 　　李红英听到汽车的声音就出门来瞧，看着大卡车上堆满的大纸箱，她有些惊疑问道：“小蒋啊，你还另外买家电回来了？” 　　蒋维钧摇摇头，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他此时竟然有些恍惚，他说道：“不是，全是年年和乔乔寄回来的。” 　　蒋乔和韩修的大手笔震撼了大院人一整年，一群人来看热闹，纸箱上映着图片还是彩色的，即使不拆开来，他们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况且蒋乔用马克笔在每个纸箱上都写了大大的标签。 　　“微波炉，空调、压榨机、烤箱、吸尘器……唉哟我的娘啊，我今天真涨见识了。” 　　五月份的第三周，MIT开始放暑假。 　　放假的第一天蒋乔和韩修离开波士顿，去梅奥医学中心把韩修右眼的手术做了。 　　因为进行手术的部位是眼睛，所以只能半麻，但韩修担心麻醉后损伤大脑的记忆力，没打麻药。 　　手术时，整个楼层都能听到韩修的痛叫声，蒋乔坐在手术室外面，听一下牙关就咬紧一下。韩修也不怕什么丢脸的，要是能让他的疼痛减轻点，他把嗓子喊破了都行。 　　手术非常成功，第二天两人就返回了波士顿。 　　蒋乔和韩修利用假期时间在哈佛大学各自选修了四门课程，此外还从清大和京大转入了部分的学分。 　　完成暑假课程后，转入学分，按着下一年的课程安排，两人就凑齐了毕业所需要的五十个学分。 　　天气好转了，两人就改为骑自行车去上课，沐浴一下暖风和阳光。 　　韩修用明亮的左眼盯着蒋乔，郑重其事问道：“蒋乔同志你怎么想的？对于我们回国后就立马结婚的事？” 　　这样的日子真好，友情、爱情、学业、即将恢复正常的右眼，除了长辈不在身边，一切都处在美好的状态。 　　韩修右眼上包扎的纱布得两个月后才能拆开，但暂时一只眼睛可视，并没有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障碍。 　　蒋乔的脸微微发烫，她看着林荫道上的光影，淡淡说道：“既然长辈都这么打算了，我没什么意见。” 　　两年的恋爱时间算长了，即使不结婚，她回国工作后也是要搬出去住的。 　　韩修忍不住发笑，他扬声说道：“我得好好攒钱给你买求婚戒指。” 　　蒋乔说道：“素戒就好，要不然干活不方便。” 　　现在周围的人都知道蒋乔热爱组装计算机和制造元器件，要是在办公室里找不到她人，一定是跑到工程系去了，和一帮工程师待在一起。 　　对此伯克教授气得不行，蒋乔对硬件感兴趣，万一要改行，他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全能的学生去？为了遏制住蒋乔要叛逃师门，伯克教授不断给蒋乔甜头，简直成了神仙导师。 　　窗外寒风席卷着，天色阴沉沉的。 　　明亮温暖的客厅里，蒋乔把啤酒饮料放在茶几上，对着正在切水果的韩修说道：“他们应该到了，我们去楼下接他们吧。” 　　韩修把案板上的最后一点水果放到果盘里去，洗手说道：“好。” 　　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在东京举行，华国女排杀进决赛。1981年11月16日，举行决赛，在波士顿的华国留学生相约着到蒋乔和韩修的公寓里一起看决赛。 　　八个华国留学生提着一些零食和水果从公寓楼下坐电梯上来。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韩修笑道：“我和蒋乔正想下去接你们呢，你们就上来了。” 　　姜庆伯看着干净宽阔，不仅贴着瓷砖还铺着地毯的楼道，打趣笑道：“韩修，你可以啊，住的地方跟酒店一样。” 　　这学期，姜庆伯能胜任助教工作了，经济上宽裕了许多，但他没有从破旧的民房里搬出来，而是想把工资攒着，明年报名参加哈佛大学的暑假课程。 　　蒋乔招呼道：“你们快进来吧。” 　　茶几上放着啤酒饮料、蛋糕烧烤、水果瓜子花生、热狗汉堡披萨、薯片炸鸡。 　　有人笑道：“今天真是享受啊。”大家平时忙着课业和赚生活费，一点休闲时间也没有。 　　沙发位置不够坐，蒋乔还拿出软垫来，放在地板上垫着坐。 　　电视机已经打开了，大家边吃着零食闲聊着等比赛转播。 　　有人调侃道：“蒋乔，韩修你们回国后就要结婚了吧？” 　　在美国待了不少的时间，刚开始他们都接受不了美国开放的氛围，连看外国人在外的肌肤都觉得罪恶，现在他们能坦然得跟男士女士贴着脸跳舞了。 　　这八个留学生对蒋乔和韩修这对男女朋友合住在一起，接受得非常良好。 　　韩修笑容满面说道：“家里的长辈是这样打算的。” 　　有人遗憾说道：“可惜我们不能回国参加你们的婚礼。” 　　公费留学生每两年可以享受一次免费回国的探亲假，有的人是今年暑假刚回国探亲，有的事暑假有课业实践要做。 　　有人及时提醒道：“比赛开始了。” 　　大家瞬间停止了交谈，目光紧盯着电视机屏幕。 　　“开始了开始了，我好紧张啊，第一次用洋文做学术报告都没这么紧张过。” 　　“看着就比日本队有气势。” 　　“我们拿下两局了，一定能夺冠。让外国人看看华国人的身体素质也是倍棒的，一点也不瘦弱矮小。” 　　“哎呀，怎么就被扳平了呢！” 　　第四局结束，电视机前有人叹气，有人懊恼拍沙发拍地板蹬脚。 　　蒋乔看着韩修的面色还算可以，韩修安慰其他人说道：“还有最后的决胜局呢，最后鹿死谁手谁不定呢，现在平分秋色，我们还有一半的机会能赢的。” 　　蒋乔提醒道：“第五局开始了。” 　　大家紧张到双手握拳，抓别人，或者咬手。 　　日本队以15：14率先拿到赛点，韩修一下子就抓住旁边蒋乔的手，嘴里念叨着：“这一分一定要守住。” 　　一分多钟后，几道激动响起：““17比15，我们胜利了！我们是冠军！” 　　韩修喊完后，笑道：“之前都是楼上楼下经常开派对，吵到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吵他们了” 　　韩修的话让其他人尽情喊着，蹦跳着，来宣泄心中的喜悦之情。自从1952年国家派运动员参加国际比赛以来，直到差不多三十年后的今天，国家才有了第一个世界冠军。 　　颁奖典礼结束后，大家才有心情吃东西。 　　有人笑着提议道：“今天咱们老百姓真高兴，蒋乔，放点音乐咱们跳舞吧。”她可是看出来了，当家作主的人是蒋乔。 　　蒋乔点头应承道：“好啊。” 　　大快朵颐一番又跳了半个小时的舞，把客厅清理了一边后，其他人才告辞离开。 　　白茫茫的雪地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蒋乔站在林肯实验室门外，忍不住眨眨眼睛。 　　检查完通行证，进了大铁门，蒋乔自觉的去了保密等级最低的办公楼，跟她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倒霉蛋。 　　苏正中，三十五岁，全美三大光学中心之一亚利桑那大学光学科学中心的助理研究员，十六岁时全家从台湾移民到美国，自此入了美国国籍。 　　这是蒋乔在两周的工作相处中了解到的信息，她是因为华国人的身份不能被信任，那么苏正中就是因为受到了明显的排挤，他跟大部分的华人一样，温顺沉默，没有什么攻击性，看着就好欺负。 第253章 　　蒋乔主动的跟他打招呼,“苏研究员，早上好。今天是华国的冬至，我想邀请你到我公寓里吃饺子，多一个人热闹些,要不然我和我男朋友在异国他乡就太孤单。” 　　苏中正没有立刻拒绝,他犹豫说道：“下午工作结束之前我再给你答案。” 　　蒋乔不介意说道：“好啊,没问题。” 　　不用等下午，去食堂吃午饭时,苏中正就答应了蒋乔的邀请。 　　下午五点工作结束，蒋乔先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后,打开后座车门，说道：“苏研究员请上车。” 　　蒋乔是开那辆二手福特车来的，蒋乔把车开走了，韩修也有汽车开。 　　房东太太七十多了,在冰天雪地里出门采购有点为难老人家了，即使上下楼有电梯,她也有车。 　　这两个冬季里她的日常所需品都是韩修和蒋乔帮忙采购的。所以韩修向房东太太借车开非常容易。 　　道路上的车子非常少,四周非常安静。蒋乔从后视镜看了苏中正一眼,抱着挖墙脚的心思问道：“苏研究员的父母是哪里人啊？” 　　她为什么动了挖苏正中回国的心思,还不是那天苏正中居然破天荒跟她,兴致勃勃语带自豪的说了半个多小时的华国女排。 　　苏正中不冷不热说道：“家母沪市人，家父,无所谓哪里人，哪个地方富裕先进他就是哪里人。” 　　蒋乔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她追问道：“我的妈妈也是沪市人,苏研究员的母亲姓什么？” 　　苏正中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来,“苏。” 　　蒋乔那么的多小说不是白写的，她的脑洞一下子就打开了，为国挖墙脚舍我其谁，蒋乔硬着头皮试探问道：“苏研究生的父母离异了？” 　　苏正中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对着来自大陆的蒋乔有了倾诉的念头，他忧伤说道：“不是，当年家父把家母给抛下了，只带着最受宠的姨太太和所有的孩子离开了大陆。我只记得家母姓苏，沪市人，其他的一概都不知，连她是否还在世都不知道。” 　　原本他不姓苏的，改姓成为他跟父亲一家闹翻的导火线之一。 　　蒋乔趁机问道：“那苏研究员想过回内地找自己的母亲吗？” 　　苏正中苦涩说道：“前些年，我即使想回大陆找人，也是有心无力，现在我都在美国成家立业了，有事业和家庭要顾，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我耗不起那个时间。” 　　蒋乔收住话头，不要显得自己那么急切，转移话题问道：“苏研究员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苏中正直白回答道：“香菇猪肉馅的。” 　　蒋乔说道：“那巧了，馅昨天已经调好了，其中就有香菇猪肉馅的。” 　　韩修估计蒋乔就快到了，解开围裙就下楼来接人。 　　看着从后座上下来的男人，韩修看着蒋乔，疑惑问道：“这是？” 　　蒋乔介绍道：“我们项目组的苏正中研究员，苏研究员，这是我的男朋友，韩修。” 　　韩修和苏正中相互说道：“你好。” 　　韩修笑道：“面我已经活好了，幸好我放多了点面粉。” 　　韩修一路热着气氛，一进门苏中正目光就落在了电话上，他开口问道：“我可以给用一下电话吗？” 　　韩修摆手笑道：“随便用。” 　　韩修看着全副心神都在打电话上的苏正中，拉着蒋乔进了厨房，声音压得极低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蒋乔，你在图谋什么？” 　　蒋乔可不会主动结交朋友，更何况是邀请人到私人空间里来。 　　蒋乔轻声说道：“苏正中研究光学物理的。” 　　韩修只知道基础的光学知识，但他知道学物理的人都很牛叉。 　　他自以为说道：“蒋乔，你最近忙的项目跟光学有关，你是想让他教你光学物理知识。” 　　确实跟光有关，激光雷达系统可不跟光有关吗？但韩修能不能更阴谋论一点？ 　　蒋乔撸起袖子，说道：“先把饺子包了再说。” 　　蒋乔没打算包太多的饺子，只调了两小碗的馅，香菇猪肉馅和虾仁玉米馅。 　　苏正中也会包饺子，他给在新泽西州妻子打完电话，立马就过来洗手帮忙了。蒋乔一个人擀饺子皮，供他们两个人包。 　　在包饺子过程中，韩修充分发挥了他的社交天赋，跟苏正中聊到一块去，苏正中把自己的私事说了个七七八八，短短时间内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苏正中在听了韩修讲诉他和蒋乔的“爱情故事”后，笑道：“我跟我妻子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水开了，蒋乔把饺子拔下沸腾的锅中，背对着苏正中，语气随意道：“苏研究员想回大陆发展吗？” 　　韩修和苏正中都一愣，片刻后苏正中说道：“没想过，我和妻子的事业都在这里，况且美国的生活水平高，我的孩子即将要出生了。” 　　蒋乔转身与他面对面说道：“如果我说，我能保证苏研究员回大陆后，生活水平不变呢，苏研究员愿意回去发展吗？” 　　靠着持续不断的投入不低的本金，她把总共投入的三百五十万美元，翻了三十二倍有余，苏正中的年薪撑死了四万美元。 　　如果他愿意回国去，她可以私下里每年补贴四万美元，有了四万美元，在国内他也住得起高级住宅，买得起好车，而且国内物价低。 　　苏正中面色冷淡说道：“原来蒋博士不单单是请我来吃饺子的。” 　　韩修笑着圆场说道：“哎呀，都在厨房站了那么久了，出去坐会先。”话说完，就上手拉着苏正中出了厨房。 　　饭桌上，蒋乔还试着努力一把，从扬眉吐气的“两弹一星”说起，再说说国内这两年的气象变化，最后再卖惨说西方国家是怎么欺负弱小无助的祖国的。 　　苏正中全程冷漠脸听着，要不是饺子太好吃了，他早就告辞走人了。 　　一百个饺子一个都不剩，晚餐过后苏正中还跟一见如故的韩修再聊了会，才起身彬彬有礼说道：“很感谢两位的招待，我先告辞了。” 　　韩修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说道：“我送你回酒店吧。” 　　苏正中拒绝说道：“不用送，从这里打车去市中心的酒店很方便，你们也不用送我到楼下，我自己下去就行。” 　　韩修把房门关上，拍拍蒋乔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继续劝说说不定能成。” 　　苏正中不像其他的年轻的华人极度排斥华国的一切，在生活中极力贴上美国人的标签。 　　他言语之中对华国很有感情，而且跟家里脱离了关系，跟血缘亲人关系淡薄，从各方面来说，说服他回国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的。 　　蒋乔耸肩无所谓说道：“我再试试吧。” 　　她只是突然动了这个挖人才的念头，但并不会产生一定要把苏正中带回国的固执想法。 　　即使没有苏正中，她可以另外找人补上这块拼图。上辈子的经历让她习惯了万事靠自己，不会去寻求别人的帮助，苏正中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她也不会强求。 　　冰雪漫天盖地，即使车窗紧闭，高速行驶也让车厢内的温度不可避免的下降。 　　一辆黑色吉普冒着风雪由波士顿向新泽西州疾驰而去。 　　韩修行驶了四个多小时，在新泽西州中部的一个住宅区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灯光，然后重新发动车子绕着街道找到一家花店和一家超市，买了一束淡粉色的康乃馨和一袋子的水果牛奶。 　　谢腊月听着敲门声，面上带着些疑惑撑着腰去开门。 　　面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工装裤搭配军绿色羽绒服，脚下穿着一双黑色马丁靴的大男孩，穿衣风格帅气潇洒却又长着一张异常俊秀的脸。 　　谢腊月没有看向他手里的那一束粉色绚丽的花，而是盯着他的脸，疑惑问道：“你是？” 　　谢腊月下意识说起了中文，韩修笑得腼腆用中文回答道：“师娘，我是顾研究员的助手，是他吩咐我来照顾你，带你去产检的。” 　　外面下的雪有半米之厚，谢腊月挺着将近九个月的肚子，身边没个亲近的人，苏正中因为项目回不来，她根本不敢冒险开车去产检，大雪天叫车也不好叫。 　　苏正中觉得非常对不起妻子，跟韩修喝着啤酒看了场球赛，就跟韩修打开心扉了，把自己对妻子的愧疚说了出来。 　　谢腊月是照顾苏正中保姆的女儿，她是由单亲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在苏正中移民美国前一年，在他心里跟母亲一般照顾他十几年的保姆阿姨因病去世， 　　苏正中跟谢腊月的感情非常之深，根本不可能把她留在台湾，于是央求那位受宠的姨太太说动父亲带上谢腊月一起去美国，他以后一分财产也不会要。 　　到了美国后，因为改姓和跟谢腊月的恋情，苏正中就跟家里闹翻了。两人半工半读念完大学后，谢腊月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在新泽西州的一家医药公司工作，供苏正中读完博士。 第254章 　　谢腊月放下防备,让了让说道：“快点进来吧，你叫什么名字？也住在新泽西州？来，东西给我吧，谢谢你的礼物。” 　　韩修边进来边拒绝说道：“师娘,东西我拿着就好,我叫韩修,韩信的韩，修身养性的修。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 　　谢腊月笑道：“辛苦你赶过来了,你老师的话你不用听，在假期里他可管不到你头上,我给你倒杯热牛奶吧。” 　　韩修连忙摆手说道：“不用师娘,我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你去产检的，你收拾收拾，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谢腊月抬头看着挂钟，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笑道：“那就辛苦你了，要带去医院的东西就挂在门边架子上,我们现在就去吧。改天你来家里,我和你老师一定好好招待你。” 　　韩修很有眼色的拿起架子上的布袋子,谢腊月边扶着墙换鞋,边问道：“韩修,你以前是哪里人？” 　　韩修笑道：“我是京市人，八零年八月底来美国留学的。” 　　谢腊月愣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华国公派留学生的事她也知晓一些，她称赞道：“那你一定很优秀。” 　　韩修拍马屁说道：“老师才优秀,他的才华让我佩服。” 　　其实韩修完全不知道苏正中的实力,但蒋乔第一次如此重视一个人,他就直觉得苏正中不简单，他一定要帮蒋乔把这个人撬到手。 　　谢腊月是苏正中的天字头一号迷妹，听到韩修夸苏正中，对韩修这个人的好感度顺间飙升，特别和气温柔的跟韩修聊起了家常。 　　韩修伸出胳膊，让谢腊月扶着他的胳膊下楼，谢腊月笑道：“小韩，你真贴心。” 　　隔着大大的肚子她都看不见脚下的楼梯了，平时都是扶着墙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的，就怕踩空摔了。 　　韩修护送着谢腊月到了产检的医院，在医院里跑上跑下，谢腊月只需要坐着就好。 　　从医院回来后，韩修把谢腊月送上楼去，说道：“师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腊月已经回过神来了，韩修既然是华国留学生，又是苏正中的学生，怎么会住在附近呢？明明是从大老远跑过来的。 　　她摆手十分感激说道：“天色都暗下去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小韩等宝宝出生那一天，你一定要来啊，以后有空也可以来家里吃饭。” 　　韩修点头应承道：“腊月姐，我一定来。” 　　谢腊月来到床边看着楼下马路边上的那辆吉普开走了，便转身给苏正中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开口道：“阿中，以后别叫你学生过来了，人家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听你差遣的。” 　　酒店里的苏正中一脸懵，谢腊月说的话他这么听不懂呢。 　　苏正中疑惑问道：“阿月，你在说什么呢？” 　　谢腊月一听这语气，就觉得情况恐怕不是她想得那样，她皱眉说道：“你手底下不是有一个叫韩修的华国留学生吗？不是你叫他来陪我去产检的？” 　　苏正中咬牙切齿说道：“对，是我叫他过去陪你去产检的，以后要是他再来，你好好使唤他不用客气。” 　　谢腊月正色说道：“阿中，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怎么回事？” 　　苏正中含糊解释道：“那小子有事求我帮忙，所以他才私自跑去献殷勤的。不说这个了，产检情况怎么样？” 　　谢腊月摸着肚子，温柔笑道：“宝宝的情况很好。小韩是个品性不错的人，要是他的事不过分，你就答应他呗。” 　　苏正中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要是他想让我回内地发展呢？” 　　自从冬至那天后，蒋乔又跟他提了三次回国的事，见他不被说动，就没再提了。蒋乔不提了，倒是让他忍不住思虑了起来。 　　这些年眼见着，一个个能力不如他的白人同事比他先一步评上副研究员，还得跟妻子分居两地，他心里不是不失意郁结的。 　　谢腊月也沉默了一会，片刻说道：“如果你想回去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我们的孩子也出生了，我不想她经历一遍我们那时候的割裂感，也不想她因为自己的肤色而低人一等。” 　　即使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和苏正中也融不进美国社会，不仅连白人群体融不进去，连华人群体也融不进去，这也是她怀着孕，却没有一个朋友帮忙的原因。 　　晚上九点多，韩修才回到公寓。 　　蒋乔起身给他倒了杯热奶茶，问道：“纽约好玩吗？” 　　韩修拒绝了一切娱乐活动，埋头苦读了几个月，她还担心他绷得太紧了，昨天说要自驾游去纽约玩，她不仅心里支持，还在行动上支持，早早的把他赶出去门去。 　　韩修将手套脱下来，笑道：“好玩啊，自由女神像、帝国大厦、时代广场、博物馆。” 　　蒋乔怀着一丝疑惑问道：“你没去百老汇看演出？” 　　韩修一拍手说道：“时间太短了来不及。” 　　蒋乔转身走进厨房，说道：“谁叫你连夜赶回来的？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 　　韩修把奶茶如同牛饮般喝完，起身说道：“我要海鲜汤面，蒋乔同志，手下留情，不要放蔬菜，多煮点，你陪我一起吃。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蒋乔把冻成块状的海鲜菌菇汤倒到热锅里去化开，在等待的过程中切了两个西红柿。 　　海鲜菌菇汤渐渐融化，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等汤冒泡沸腾后，蒋乔把宽面条放下去。 　　面条遇沸水软化，用筷子将面条搅拌开，等面条上的白芯消失了，就到了关火的最好时机。这时候出锅的面条不软不硬，筋道。 　　蒋乔拿出一个小碗来，给自己挑了小半碗的面条，再放上几片西红柿。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韩修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去，他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条后，抬头看着蒋乔笑道：“一级棒。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吃到祖国同胞亲手做的食物了。” 　　蒋乔说道：“然后你就没有大龙虾帝王蟹和顶级牛排吃了。” 　　韩修把锅里的一些虾肉挑出来放到蒋乔碗里，说道：“我对我现在的身高很满意，不需要再多吃海鲜牛排补充营养了。” 　　一年半的时间里，韩修长高了三厘米，现在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连蒋乔都长高了一厘米。 　　蒋乔把碗移开，摆手说道：“够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你回来之前我刚喝完一杯酸奶。” 　　韩修的筷子已经伸出去了，他说道：“再多吃一个，我就不给你夹了。” 　　蒋乔把碗递出去，这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起，她放下碗筷，冲韩修说道：“我去接。” 　　蒋乔清清嗓子，拿起电话说道：“喂，你好，我是蒋乔。” 　　苏正中把烟掐断丢到烟灰缸里，开口说道：“蒋博士，韩修已经到家里吧？” 　　蒋乔迷惑的抬眼看了韩修一眼，嘴上回答道：“到了，苏研究员找他有事？” 　　见蒋乔看过来，韩修低头心虚把自己的脸埋到锅里去。 　　苏正中笑道：“我不找他，我找你。蒋博士，我想好了，我心动了，我决定要回内地发展。” 　　这两年华国花重金邀请华裔学者回去做讲座和任教的事，他早有耳闻了。他回去后不愁没有工作。而且听蒋乔话里的意思，她会给自己找一个最适合的去处。 　　苏正中答应了，蒋乔反倒犹豫了起来，她慎重说道：“苏研究员，你要想好了，国内的科研条件跟美国完全没法比。” 　　苏正中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五十年代一批顶尖的海外人才都义无反顾回国了。现在都八十年代了，难道科研环境比那时候还差？不肯能吧。” 　　蒋乔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国内在别的领域是有进步，但苏正中研究的光学物理嘛，这就要打个问号了。 　　苏正中豁达说道：“蒋乔，各方面的困难我都想了一遍，设备差没关系，只要周围的同事尊重我。” 　　蒋乔笃定说道：“这个当然，你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 　　苏正中正色说道：“就这样说定了。我和亚利桑那大学的任职合同今年五月份就要到期了的，本来我就没打算继续续约。韩修不是说，你们今年六月初就要毕业回国嘛，正好，我们一家三口跟你们一起回去。” 　　蒋乔认真说道：“欢迎你们一家回国，我承诺会给你发一辈子的补贴的。” 　　苏正中和谢腊月虽然是高学历人士，但没有家里的支持，还要还十多万美元的学贷，车贷、房贷，生活并不富裕。 　　蒋乔之前已经说好了条件，房子车子她会提供的，另外每年会给四万美元的生活补贴，而且这个补贴会随着物价水平而变动。 　　蒋乔挂了电话走回餐桌前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韩修问道：“韩修同志你给我说说，你做了什么了？” 　　韩修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走了夫人路线。” 　　蒋乔听不出什么语气说道：“你可是个大机灵鬼。” 　　不打招呼找到人家家里去，要是苏正中和谢腊月是极其注重个人隐私和敏感的人，说不定会报警。 　　韩修得意说道：“我就是聪明过人，腊月姐就要生孩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她呗。” 　　蒋乔点头说道：“韩修谢谢你。” 　　她信奉求人不如求己，礼贤下士的事她可干不出来，这次韩修让她知道了，她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韩修挠挠头不在意说道：“我和你谁跟谁啊。” 第255章 　　82年三月下旬,计算机领域最高奖项图灵奖公布获奖得主，伯克教授因为数据库的关系理论再次获得了图灵奖。 　　但伯克教授却并不高兴，他认为这个奖项应该由他和蒋乔共同获得的。课题是蒋乔提供的，很多思路也是蒋乔想出来的。 　　数据库的关系这个蒋乔熟啊,她在西北某个神秘基地把数据库弄透了。协助伯克教授写出相关论文来,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罢了,根本没毫她多少心血。 　　看着导师一副跟评选委员会拼命的架势，蒋乔稍微有了点愧疚感,连忙劝说住他，让他放弃抗争的念头,好好准备领奖时的发言和西装。 　　至此蒋乔达成了成功把导师再次送上图灵奖宝座的成就。因为颁奖典礼在六月举行,而蒋乔五月中旬毕业后就要回国了，所以无法跟导师一起出席颁奖晚宴。 　　20万美元的奖金伯克教授想要尽数给了蒋乔，但蒋乔坚持只肯收下一半。 　　堆满书籍和计算机零件的安静室内，突然爆发出“咝咝”电火花声音。 　　蒋乔和韩修蹲在一台裸机面前,前者拿着焊接工具，后者拿着纸和笔在记录。 　　韩修看着冒烟的电路板,无奈耸肩说道：“还是不行啊,硬件和软件兼容不了。看来程序还得删去一部分应用功能,已经把硬件改进到最高值了。” 　　蒋乔能写出来功能强大软件出来,但奈何硬件不给力,一运行就卡，卡几个小时还算好的了,最坏时全部硬件都烧坏到不能用的地步，一切就得从头来过。 　　蒋乔不仅要改进一个个的元件,不断的组装尝试,找出最大提升计算机性能的组装方案来,最后在上千测试中，优化删减程序让程序能和硬件匹配。 　　大半年的空闲时间里都在忙活这个事，要是有人进到这件公寓里来，一定不会认为这里是住人的地方，满屋子的电子元器件，这不是工作间吗？ 　　蒋乔放下焊接工具直接坐到地板上，有些无奈说道：“算了，先吃点东西，等会再弄吧。” 　　说着蒋乔把手边的一个汉堡递给韩修，这半年来韩修帮了她很大的忙，不仅帮忙做实验记录，还帮忙组装一些简单的部件。 　　韩修咬了一口汉堡，突然跺脚说道：“你说我能不能毕业啊？保罗教授怎么不肯给我个明确的答复呢？”要是导师不放人，他就不能跟蒋乔一起回国了。 　　蒋乔伸出手一项一项数给韩修看，说道：“高质量的毕业论文有了，期刊论文数量有了，学分修满了，还有最重要保罗—韩式理论，你毕业没问题的。” 　　韩修看着她跳跃说道：“蒋乔，我想要给你定制一双手套，我给你量量手指的尺寸吧。” 　　蒋乔心中无语，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不就是要准备求婚了，要买求婚戒指吗？ 　　蒋乔抿了一下嘴，伸出左手来说道：“你量吧。” 　　韩修立马放下手里的汉堡，屁颠屁颠跑去找软尺。 　　窗外下着冷雨，天色昏暗，虽然正值中午十一点，但办公室里的灯就亮着了。 　　约翰敲了一下蒋乔的办公桌，笑道：“蒋，想不到你跟我同时毕业。怎么样想好去哪家公司工作了吗？我看IBM就不错，能为你提供二十万美元的年薪。” 　　蒋乔语气淡淡道：“我不打算留在美国。” 　　约翰激动道：“为什么，留在美国你能拿到图灵奖。” 　　蒋乔简单解释道：“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 　　约翰说道：“你可以把父母接到美国来，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蒋乔含糊解释道：“我爸是个军人，你知道的，华国军人有着怎么样的精神。” 　　约翰长长“哦”了声，无奈说道：“伯克教授一定很伤心，他希望你留在学校任教。” 　　蒋乔指着门外说道：“我正打算去跟他说的决定呢。” 　　蒋乔敲门进去喊道：“伯克教授。”然后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伯克教授笑道：“蒋，校长已经跟我谈好了，只要你留下来，四年后就能评上终身教授。二十四岁的终身教授，你一定会比我这个老师更优秀，以后杰出校友名单上，你的名字一定会排在前头。” 　　蒋乔温和说道：“我能在二十岁拿到博士学位，是我的祖国给予的莫大机会。这种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了。至于留下来，我没有想过，我提前毕业就是想尽快回去跟家人团聚，伯克教授谢谢您这两年的教导，我获益良多。在我离开美国之前，我想亲自下厨，邀请您和您夫人吃一顿晚餐。” 　　伯克教授先是面露可惜，问道：“蒋，你不再考虑考虑？” 　　在蒋乔坚定摇头后，他笑道：“好吧，我和琳达接受你的晚餐邀请。” 　　除了伯克教授及其夫人，蒋乔邀请了约翰以及其他几位系里的教授。。 　　下午五点蒋乔离开学校，边开车边想着明天告别宴的菜单。蒋乔心里很重视明天的晚餐，以至于坐着电梯时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准备。 　　掏开钥匙打开门，随手关门后抬头一看屋内，蒋乔瞬间一呆。 　　韩修摁下收录机的播放键，肖邦夜曲倾泻流淌出来。他笑着捧着一束红玫瑰走到蒋乔面前，单膝跪地，掏出一个蒂芙尼蓝的戒指盒出来打开，无比郑重说道：“蒋乔同志，我此时此刻向你求婚，你答应吗？” 　　蒋乔眨了眨眼睛，虽然韩修的求婚没有什么新意，烛光晚餐、玫瑰、戒指、单膝跪地。 　　但她就是莫名的感动，蒋乔“嗯”了声，伸出左手来说道：“韩修同志，我答应你了，你可以把戒指给我戴上了。” 　　韩修抖着手把戒指套进在蒋乔左手中指上，三克拉的圆形钻石就像纯净的水滴一样在蒋乔手上流动着光辉。 　　见韩修还傻跪着，蒋乔微微弯下腰，伸手把韩修拉了起来。 　　韩修顺势站了起来，指着餐桌上的晚餐，献宝说道：“晚餐是我亲手做的。” 　　蒋乔没有顺着目光看过去，她看着韩修，语气淡淡道：“韩修同志，我都答应你的求婚了，现在你可以吻我了。” 　　她和韩修经常拉手，偶尔拥抱，但亲吻还没有过。 　　话音刚落，韩修就双手使劲擦了擦裤缝。 　　蒋乔好笑道：“不是你擦手干吗？” 　　“哈？”韩修抬起手来，盯着自己的手看，迷茫说道：“我擦手了吗？” 　　蒋乔点头道：“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你擦了手。” 　　韩修摆手说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吻你了。” 　　蒋乔心里腹诽道，说得好像是我不让你吻似的，是你自己太能按捺了。 　　随着韩修的呼吸慢慢靠近，蒋乔忍不住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她感觉到韩修伸出手来，轻轻摁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唇齿相接。 　　一分钟后，两人磕磕绊绊完成了彼此之间的第一个吻。 　　在烛光下，韩修撇去骨瓷碟里蛋糕胚上面的奶油，然后叉了好几个蛋糕上面的大草莓放到碟子上递到蒋乔面前。 　　蒋乔切着牛排问道：“我这边能来的有六个，你哪边呢？” 　　韩修说道：“十五个。”这还是他已经请了一波人到外面餐厅吃饭的情况下。 　　蒋乔边吃着牛排，边说道：“加上房东太太，那就是二十二个人。倒是可以借房东太太家里的长桌。菜单我都想好了，糖醋里脊、宫保鸡丁、春卷、什锦炒饭、各式烧烤、酸甜烤鸭、糖醋鱼丸。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韩修喝了一口红酒，说道：“没有，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采购食材。” 　　毕业答辩后，即使还没拿到学位证和毕业证，但他和蒋乔的时间极其自由，来不来办公室都无所谓。 　　跟身边的亲近的朋友和老师告别后，蒋乔和韩修就忙着收拾行李和大肆采购了。 　　房子里的大部分家具和家电低价卖给了下一位租客。一百多本做了笔记的厚砖书、四季的衣服和两台电脑都要邮递回国去。 　　将行李打包后，蒋乔和韩修就跑去了纽约。手表、皮带、首饰、香水、护肤品化妆品、衣服鞋子……两人列出单子来，在第五大道采购了两天。 　　五月底，在一个阳光明媚，嫩草如茵的日子里，蒋乔和韩修穿着黑红相间的博士服参加了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上午十点在大圆顶里举行，五百多名学生一一上台来接过毕业证书，直到十二点典礼才结束。 　　蒋乔和韩修跟着各自的导师走出来，就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苏正中和谢腊月，苏正中还抱着一个小宝宝。 　　蒋乔冲两人抱歉示意一下，谢腊月表示理解，笑着冲蒋乔和韩修挥挥手。 　　蒋乔和韩修跟导师和学校里的其他人拍完照片后，才过来找苏正中和谢腊月。 　　韩修低头去看小莓果，发出逗弄声，温柔说道：“小莓果真是越长越好看，来来，给小舅舅笑一个。” 第256章 　　谢腊月二月份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怀着孕的时候，特别爱吃莓果，什么草莓、蓝莓、黑莓、覆盆子……一天不吃就难受。所以有了这段缘故，就给女儿取名苏莓果。 　　淡黄色小被子里的婴儿还真的咧开嘴笑了,这让苏正中这个父亲不满了起来,他嫌弃说道：“蒋乔,叫你家韩修离莓果远点。” 　　苏正中嘴上嫌弃韩修，心里却是对他十分感激。亚利桑那州离新泽西州太远了,小莓果出生后，韩修每周末都来家里看望,换尿垫喂奶哄孩子睡觉比他都熟练。 　　就说每次过来都不辞辛苦拎着几只活鸡,给谢腊月熬鸡汤、豆腐鱼汤，就这点就够他领情的了。 　　韩修不客气说道：“我可是小莓果的小舅舅，你说离远点就远点啊。” 　　蒋乔心里默默接了句，那岂不是我很没面子。 　　经过几次的交往,谢腊月与蒋乔和韩修非常合得来，于是蒋乔和韩修就叫她腊月姐了。韩修非常喜欢小莓果,小莓果一出生后,他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往自己身上安上小舅舅的称号,苏正中和谢腊月对此都默认了。 　　蒋乔说道：“我们去草地上,照张合影吧。” 　　谢腊月和苏正中转程抱着小莓果来参加韩修和蒋乔的毕业典礼的。五人合照、三人合照、双人照、小莓果的单人照…… 　　在校园里拍够照片后。谢腊月和苏正中就到公寓里做客，一起做饭聊天。第二天他们才返回新泽西州的家中。 　　肯尼迪机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告别、迎接这里时刻上演着无数的悲欢别离。 　　登机口前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袖圆领衫搭配黑色亚麻裤子，大黑框眼镜,扎着低马尾的高挑年轻女子,尽管她的穿着打扮都不出彩,但不低的样貌还是让看到她脸的人，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但几秒过后，人们的目光就移到旁边那位五官精致完美，穿着套头灰色的卫衣的大男孩身上。 　　韩修晃着蒋乔的手，说道：“回去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告诉长辈我一个月后一定回来的。” 　　韩修舍不得蒋乔先回国，但他必须在纽约多待一个月，跟导师参与一个跨国收购案。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给出两百五十万美元的佣金。 　　为了给蒋乔一个漂亮的婚礼，韩修接了这单生意。小莓果太小了，苏正中和谢腊月想等一个月后和韩修一起从纽约直飞京市，蒋乔是独自一人回国的。 　　蒋乔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广播在不断催促着乘客登机，韩修依依不舍把蒋乔的手放开。 　　蒋乔提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片刻后突然转身走了回来。 　　韩修眼睛亮晶晶，一脸期待问道：“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蒋乔淡淡道：“那两百五十万美元省着点花。” 　　抛开股市不谈，韩修的赚钱能力比她强，但他能赚钱也能特花钱，买求婚戒指就花光了他之前赚到的所有钱。 　　“咔嚓”一声，韩修的心碎成了两半，他一脸受伤说道：“你就跟我说这个？” 　　蒋乔反问道：“不然呢，你住总统套房，吃的喝的都是从原产地空运回来的，上下班有豪车接送，享受着资本主义的最奢华生活，我还需要担心你吗？” 　　而且韩修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会乱来，每次赚外快前，都会仔细看过项目书，判断自己能不能得到足够的休息后，才决定接不接。 　　韩修一脸郁闷说道：“我知道了。” 　　蒋乔把行李箱放到地上，张开双手说道：“来，抱一下。” 　　下一秒，韩修跟川剧变脸似的，伸出手来紧紧拥抱着蒋乔，在她耳边说道：“我会想你的。” 　　蒋乔轻声回道：“嗯，我也是。” 　　蒋乔透过窗户看了眼飞机下方浩瀚的太平洋，然后收回目光闭目养神。通美航班开通后，从纽约到京市只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 　　每年想要留在美国的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那么多，蒋乔说到底只是一个学生，在大名鼎鼎的老师的庇护下的学生，所以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很顺利的回了国。 　　蒋乔重新又回到了那个黑蓝灰制服的熟悉的国度，82年的京市，大波浪、墨镜、喇叭裤、邓丽君歌曲还没有流行起来。 　　蒋乔完全感不到陌生，只觉得亲切。拿完行李后蒋乔出来航站楼，掏出五分钱坐上了回大院的公交车。 　　蒋乔可谓是在门口被拦下次数最多的大院人了，两年过去了，站岗的战士都换了一副面孔。 　　林菊花领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刚想走进大院里，就看到一位漂亮的姑娘朝她走过来，喊道：“菊花姨，刚买菜回来啊。” 　　林菊花一愣，退后一步眯着眼睛把蒋乔仔细瞧了一遍，疑惑问道：“你是蒋乔？” 　　蒋乔回答道：“是我，菊花姨，我被拦下了，麻烦您领我进去。” 　　林菊花转脸冲站哨亭那边喊道：“小冯，这是蒋参谋长的闺女。” 　　蒋乔如愿被放行了，林菊花边走边笑道：“哎呀，蒋乔你真是越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比以前好看多了。脸上的两颗痣居然没了。你怎么回来了？没听见你爸妈说你要回来了啊？” 　　蒋乔回答道：“我毕业就回来，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到，就没有告诉爸妈。” 　　儿女全部成家立业，还有了下一代的林菊花脾气变得平和了许多，她笑道：“我说呢，你家不住原来那了，你知道吧。” 　　蒋乔说道：“我知道，爸妈在信里说了。” 　　路上走过的家属看着蒋乔，问道：“菊花嫂子，这是谁啊？你家亲戚啊？” 　　这位家属蒋乔不认识，是新搬进来的。 　　林菊花莫名的自豪说道：“这是蒋参谋长和宋主任的闺女，刚从美国回来的，人家毕业了，读什么来着，我忘了，不过比大学生厉害两个级别呢。” 　　宋舒敏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协和医院的工作岗位上，不到半年就做到科室主任的位置。蒋家从老到小，个个都有出息，已经成为大院里最让人羡慕的一户了，瞧瞧多么兴旺的家庭啊。 　　这位家属还真一脸惊奇的看着蒋乔，连忙问道：“蒋参谋长闺女，美国什么样？” 　　美国的见闻不仅这位家属想听，林菊花也想听，不过林菊花有了长辈的自觉，拉着蒋乔说道：“去去，人家刚坐飞机回来，还不得回家好好歇着啊。” 　　于是蒋乔被林菊花拉走了，走到一栋小楼面前，蒋乔说道：“菊花姨再见。” 　　林菊花看着紧闭的院门，说道：“你爸妈不在家，你去我家坐会吧。”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我就在院门前等着。” 　　林菊花知道蒋乔的性子，安静不爱上别人家门，只好说道：“那我走了。” 　　等林菊花走了一小段路后，蒋乔仗着身高优势，把行李箱往院子里一扔，然后扒着墙头跳进了院子里。 　　蒋乔潇洒的跳进院子里，转身拍拍手一抬眼就看到了万分错愕的林菊花。 　　回头目睹了蒋乔爬墙的林菊花：蒋乔这么白净斯文的一个人，怎么能爬墙呢？这不是她家臭小子小时候才干的事吗？ 　　被抓包的蒋乔丝毫不尴尬，自若的跟林菊花挥了挥手，提着行李箱往里走去。 　　果然没锁门，蒋乔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了屋子里。跟韩家一模一样的格局，家具都没换。 　　宋舒敏在信里说了，楼上最中间的房间留给了她。于是蒋乔提着行李上楼，打开二楼正中间的房间。 　　黄花梨罗汉床、雕花镶镜梳妆台、双门大衣柜、写字台、小沙发、鞋架，摆放的位置没有变动。 　　即使不知道房间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房间也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连被褥都铺好了。 　　蒋乔的眼眶慢慢的变红，使劲眨眨眼睛，眼里的热意才散去。 　　下午五点多，宋舒敏走得又快又急。 　　路上的家属笑道：“宋主任，你跑着回家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话音刚落，宋舒敏还真跑了起来。在家门前的道上她就碰上了同样跑着回来的蒋维钧。 　　宋舒敏高兴道：“孩子爸，她们说我们家乔乔回来了。” 　　蒋维钧拉着宋舒敏，笑道：“一定是真的。” 　　坐在沙发上的蒋乔听见院门打开的响动声，赶紧起身，站在门口正中央，含着笑意看着父母跑进来。 　　宋舒敏流着喜悦的泪水，将蒋乔转了一圈，看了一遍后，抹去眼泪嗔怪道：“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们去机场接你。” 　　“年年怎么没回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脸上的痣怎么没了？是不是长高了点？” 　　蒋乔拉着她坐下，说道：“妈，你先坐下，这么多问题我再一个个回答。” 　　八仙桌上摆着冒着热气二荤一素一汤。家里的双门西门子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家常食材，下午四点蒋乔就动手做晚饭。 　　蒋维钧眼睛也是微红的，他说道：“怎么还做上饭呢？等我和你妈回来，我们两个可以做。” 　　蒋乔笑道：“我在飞机上休息够了，一点也不累。” 第257章 　　三个人在饭桌前坐下,蒋乔说道：“我和韩修提前毕业了，但他还有些事情要留在美国处理，一个月后再回来。” 　　宋舒敏连连点头说道：“回来就好，以后不会再走了,真是太好了。” 　　蒋乔点头应承道：“嗯,以后不会再走了,就待在京市了。” 　　蒋维钧一听立刻喜上眉梢，高兴道：“乔乔应该饿了,先去洗手吃饭，我们一家三口边吃边聊。” 　　宋舒敏拉着蒋乔,说道：“走,妈带你卫生间洗手。” 　　宋舒敏简直是把蒋乔当成小朋友对待，蒋乔无奈的起身，让宋舒敏领着去一楼的洗手间。 　　宋舒敏和蒋维钧频频给蒋乔夹菜，蒋乔看着碗里的菜估摸着她已经吃不下了,连忙阻止道：“够了，爸妈,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宋舒敏半路改道把原本给蒋乔夹的鸡块,放到蒋维钧碗里去,说道：“呐,闺女不吃,你吃吧。” 　　关心完蒋乔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蒋维钧就回到正事上,问道：“闺女，你工作的事有什么打算？” 　　宋舒敏皱眉说道：“蒋维钧,闺女才刚回来,说什么工作啊,让她在家休息几个月再说工作的事。这两年乔乔一定学得很辛苦。就凭乔乔的博士学位还怕找不到好工作。” 　　1981年5月20人，学位条例实施办法才出台，78届研究生是1981年授予的硕士学位。1982年才开始授予博士学位，这一年全国只有18个人被授予了博士学位。 　　蒋乔清大研究生和MIT的博士双重学历还怕找不到工作。实际上蒋乔回国的消息有关单位早就知道了，现在一群大单位跟上面要人呢。像蒋乔这样的高级人才是由上层部门分配单位的。 　　蒋乔想也不想说道：“服从分配。” 　　蒋维钧说道：“你以前不是说想当大学老师嘛，我看去清大计算机系当老师，挺好，一步一步往上，以后就是个教授了。乔乔，你要是愿意，爸爸可以去提一提。” 　　蒋乔点头道：“好啊，爸爸你去说一说。” 　　出国前她表露出不愿意留在西北基地为国效力的念头，不过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提条件，毕竟她学历是够了，但却没一点资历，上头不能由着她来。要是蒋维钧再去透漏出，她想去清大当老师的意思，她的主动权就更大了。 　　不得不说，这辈子健全温馨的家庭氛围以及如愿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确实让她心里的冷漠减少了，社会责任感国家责任感提高了。 　　她多活了这么多年，知道了那么多先进的科技概念，如果白白浪费掉，不能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也许以后看到国家没有核心技术和高精尖武器而受到钳制和欺凌，会后悔的。 　　在西北基地的最后一周里，她看着披星戴月的基地工作人员，就决定要做点什么了，让自己这辈子的人生有意义一点。 　　这辈子结束了，她的生死轮回就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的最后一世了，那这一世就该活得有价值些。 　　蒋乔特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跟宋舒敏和蒋维钧前后脚吃完，她刚想动手收拾碗筷。 　　就被宋舒敏拦住了，宋舒敏轻推她说道：“不用你，你去沙发上看电视去。” 　　转头她冲蒋维钧说道：“孩子爸，你去给乔乔榨杯果汁出来。” 　　蒋乔不仅把家电和中文版的使用说明书寄回来，还附带了使用心得。比如肉类能放冰箱多久，烤箱可以用来烤什么…… 　　因为家电是蒋乔买的，一运回来，就全部安装上了。本来宋舒敏是舍不得用的，太耗电了。随着家电入户的越来越多，大院里进行了改革，安装了水表电表，以后每家每户每月都要交水电费。 　　可耐不住家电实在是太好用了，简直就是解放双手，特别是宋舒敏和蒋维钧工作繁忙，职位还没到顶呢，正是努力拼搏的时候。 　　把冰箱堆满，就可以两个星期不买菜。有了洗衣机，外衣物可以等个两天，攒够了再放进洗衣机里洗。实在不想做饭，就用微波炉叮一叮饺子、包子。 　　特别空调，京市去年的夏天特别热，有了它，宋舒敏和蒋维钧一点也不想出去，就想在家里叹空调。 　　蒋乔坐在沙发上边喝着新鲜西瓜汁，边看沪市电视台播放的《秦王李世民》。 　　厨房里，蒋维钧压低声音说道：“乔乔两年就回来了，你看她和年年的事。” 　　他们本以为蒋乔和韩修五年后才能回来，那个时候两人都二十三了，也该结婚了。但现在提前三年回来，蒋维钧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 　　宋舒敏说道：“要是乔乔和年年不马上结婚，他们两个岂不是要分开？他们感情这么好，你舍得让他们不能时常见面？还有，乔乔要去清大当老师了，还能住家里？” 　　即使一对男女是对象关系，只要一天没扯结婚证，就不能挨得太近。 　　蒋维均郁闷说道：“我等会就跟韩从文透个口风，就按之前商量好的来。” 　　可以说这一年多，两家人将婚礼的细节都全部计划好了。邀请哪些人，婚宴在哪里办，婚礼的流程……就差两位当事人回来，就可以马不停蹄的开办。 　　等宋舒敏和蒋维钧从厨房里出来，蒋乔便起身说道：“爸妈，我和韩修买了礼物，我去拿下来。” 　　宋舒敏连忙说道：“让你爸上去拎下来。”有了上次寄东西回来的阵仗，宋舒敏估计蒋乔口里的礼物一定不轻。 　　见蒋维钧已经走上楼梯了，蒋乔只好说道：“爸，就鞋架旁边的黑色行李箱，你把它整个拿下来吧。” 　　行李箱里面装得全是带给两家长辈的部分礼物，其他的东西全部邮寄，蒋乔连件衣服都没有带回来。 　　宋舒敏好奇问道：“乔乔，你给我买什么了，上次你寄回来的护肤品真是太好用了，细腻又好闻。” 　　蒋乔说道：“妈，护肤品我也给你买了，不过是邮递回来的。” 　　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担忧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干什么了？这么有钱买这买那的。” 　　蒋乔含糊说道：“你知道的，我和韩修的导师有多厉害，跟他们做一个项目，就有奖金。” 　　炒股的事告诉宋舒敏，她一准得担心受怕的。国内无法进行股市交易，但她并没有从股市中抽身出来，离开美国之前，她就择优全部买了几只长线股，放着半个世纪不动，也不会亏损，静等升值，什么时候需要资金了，再转手卖出去。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你这么说，妈就放心了。” 　　蒋维钧把行李放到蒋乔面前，笑道：“闺女，你给爸爸买了什么？” 　　蒋乔把行李箱平放打开，见里面的一半东西拿出来，放到茶几上，一个个打开。 　　百达翡丽的一蓝一银两款手表，蒂芙尼的珍珠耳环和钻石项链，棕色的凯莉包，迪奥的定制西装和长袖连衣长裙，两瓶爱马仕女士香水。 　　蒋乔说道：“蓝色的手表和西装是爸爸的，其他的都是妈妈的。” 　　宋舒敏没说乱花钱的扫兴话，她是个俗人，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炫耀几圈。 　　她高兴说道：“我女儿真是孝顺贴心，你爸爸都没给我买过这么多的礼物。” 　　蒋维钧无辜躺枪，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拿起手表细看，笑道：“这款手表居然有三个小表盘，真是太好看，跟国内的手表都不一样。明天我就把戴上去上班。” 　　没人不喜欢礼物，特别是好看又贵重的礼物，而且这些礼物还是你最在意的人之一送的。宋舒敏和蒋维钧拿着各自的礼物乐了起来，左比划右比划。 　　蒋乔说道：“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我要给韩家送去。” 　　韩从文的西装和手表，李红英的正装套装和珍珠项链，韩山河的红酒和雪茄，都在里面呢。 　　宋舒敏笑道：“我们一起过去。” 　　于是一家人往隔壁韩家去。 　　正在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李红英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蒋乔出声喊人，她才回过神来。 　　李红英连忙放下报纸，起身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哎呀，乔乔你回来了？” 　　蒋乔忙着过去扶她重新坐下，见李红英往门口看，说道：“李奶奶，我和韩修提前毕业了，不过他得一个月后才回来。” 　　李红英拍着她的手，笑道：“好好，回来就好。我们可盼着你们两个回来呢。我们乔乔多出色啊，连读博士都能提前毕业，可了不得。咦，乔乔你脸上的痣怎么没了？” 　　蒋乔回答道：“慢慢变淡，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李红英说道：“瞧瞧我们乔乔出落得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李红英看着蒋乔一身的优雅端庄的气质，心里得意，她孙子的眼光多好啊，她找遍全华国，也不能给孙子找到一个像蒋乔这样优秀的孙媳妇。 　　蒋乔问道：“韩爷爷呢？” 　　李红英直接大声喊道：“老韩快出来！” 第258章 　　韩山河这两年有点耳背,在书房里完全没有听见蒋乔的声音，李红英这么一喊，他放下文件，背着手慢腾腾的走出来。 　　“谁来了？”话音未落,韩山河看到沙发上的蒋乔一愣之后,高兴地急忙问道：“年年呢？躲哪去了？” 　　李红英瞪他说道：“别看了,年年一个月后才回来呢。” 　　韩山河露出了失落之色，然后极快恢复笑意道：“乔乔,这下你爸妈可高兴了，是回来过暑假的吧？” 　　蒋乔把提前毕业的事告诉他,韩山河听了之后,一拍沙发说道：“好样的！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现在国家多缺人才啊，国家需要你们这些文化青年来发展。” 　　国内人才断档有多严重，严重到为了让大学生尽快上岗，有的学校有的专业压缩学制,把四年的课程用三年甚至两年半的时间教授完成。 　　蒋乔说道：“韩修给你们两位买了礼物，托我把礼物带回来。” 　　李红英笑道：“家里什么都有,还花那钱干什么啊。”话是这样说的,但李红英的眼睛已经往行李箱上瞧了。 　　宋舒敏笑道：“年年挑礼物的眼光好,上次给我买的裙子多好看啊。”宋舒敏指得是图书馆的工作卖了,韩修得了卖工作的钱去了百货大楼买礼物那次。 　　韩修的审美眼光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所以去第五大道购物时，蒋乔很放心的让他全程拿主意。 　　蒋乔把礼物拿出来,还把每个人对应的礼物说了。 　　李红英拿起项链盒，打趣道：“给我买这些干什么？年年应该给乔乔买才对。” 　　蒋乔没被打趣到,她大大方方说道：“韩修也给我买了一个戒指。” 　　李红英笑得比自己拿到礼物还开心,两个孩子的感情好,以后的日子一定能和和美美的。 　　在韩家待了一个多小时，谈了个尽兴，一家三口人才离开。 　　才回到家里不久，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热闹了，虽然现在娱乐方式比以前多了，但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节目，听也听腻了看也看遍了。哪家有新鲜事，家属院的人还是喜欢上门来凑个趣。 　　蒋乔作为主人公当然不能走，以前避开还能说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不懂待客之道吗？ 　　曹丽霞打趣说道：“刚刚一定是去韩家了吧，小宋啊，你家好事将近了吧？” 　　这两年，蒋韩两家过年过节都是在一起吃饭的，两家长辈也没有瞒着的意思，于是这其中的缘故大家伙都知道了，原来是两家成了亲家了。 　　宋舒敏矜持道：“这得先看韩家的意思。” 　　她对韩修这个未来女婿一万个满意，除开多年的感情，她也是满意的。学历家境相当，最最关键的是年纪。 　　如果不是韩修，她是真不知道该给蒋乔找个什么样的。学历比蒋乔低她不会满意，年纪比蒋乔大五岁以上，她也不满意。家里人不行她更加不会满意了。 　　沈杏芳眨眨眼睛，笑道：“韩家肯定想尽快把乔丫头这个孙媳妇娶进门啊。” 　　蒋乔夹杂一帮已婚的女性长辈当中，不好插话，她端坐着静静听着大家的打趣。 　　林月云斜眼说道：“舒敏，你就这一个孩子，最好还是招赘。蒋乔要是嫁出去了，以后可没人照顾你们，上门女婿能孝敬你和蒋参谋长。” 　　除了打招呼外一直没开口的蒋乔说话了，她平静说道：“月云婶，我自己可以孝敬父母，用不着别人孝敬。” 　　林菊花轻笑一声，说道：“哎哟，林月云你操什么心啊？你看谁家的孩子有蒋乔孝顺。大彩电、空调、大冰箱……我数都数过来。你家有三个儿子，你敢保证你三个儿子这辈子孝敬你的东西有蒋乔的一次的孝敬多？” 　　其他人的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是啊，人家就一个女儿怎么了？蒋乔多么孝顺，以后还能不管父母？ 　　她们是有儿子了，可别说整套的家电了，孝敬她们超过一百块的东西没有？看看宋舒敏活得多风光，事业有了，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丈夫争气，原本美中不足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女儿却是她最大的脸面。 　　曹丽霞打破有些凝滞的气氛，笑道：“乔乔啊，你给我们说说在美国的事吧。” 　　蒋乔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说了，还不偏不倚把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如告知。 　　即使蒋乔讲得毫无趣味性，但也不能扑灭大家的热情，快十点了，大家才离开。 　　宋舒敏去把院门关上，回到客厅来笑道：“闺女，年年给你买的戒指什么样？给妈看看。” 　　蒋乔喝水的动作一顿，心道，合着您一直记挂着这个呢？ 　　她把水杯放下来，说道：“妈，你上我的房间来吧。刚好你跟跟我说说这两年大院里的事。” 　　虽然在国外两年她一直和家里人保持着联系，但双方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沟通，只谈家事，不会谈别人家的事。 　　蒋乔从大号的红棕色拎包里掏出一个戒指盒递给宋舒敏说道：“呐，这就是韩修给我买的戒指。” 　　宋舒敏接过戒指盒去没有立即打开，她笑道：“这个包也是年年给你买的吧？”要是蒋乔自己买的，她一定不会选这么浓烈的颜色。 　　蒋乔“嗯”了声，这个包是韩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国内时过生日，可不讲生日礼物那一套，顶多饭菜丰富些，宋舒敏亲手做一碗长寿面，还去买个十块钱的奶油蛋糕。到了美国的第一个生日，韩修就给她买了这个包。 　　宋舒敏逗趣说道：“这一格格不规整的纹路配上这个颜色真是太漂亮了，看来年年对你真是好。” 　　被自己亲妈这么一说，蒋乔有些脸热，她压下微微扬起的嘴角故作淡然说道：“还行吧。” 　　宋舒敏一边打开盒子，边说道：“你们感情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宋舒敏见过不少顶级的中式首饰，但她没见过钻石戒指，猛的就被大钻戒晃了一下眼。 　　戒指在西方代表这什么意思，宋舒敏当然知道，她把戒指盒合起来，塞到蒋乔手里，说道：“好好守着，这是结婚戒指还是求婚戒指？” 　　蒋乔转身把戒指塞到梳妆台的柜子里，轻声说道：“求婚戒指。” 　　宋舒敏心里些许的酸涩，闺女就要嫁人了。她缓了缓情绪，柔声说道：“本来我们商量好了，在八五年的九月份给你和年年办婚礼。现在我和你爸打算把婚事提前，在今年就办了，韩家那边肯定没意见，乔乔你有意见吗？” 　　蒋乔说道：“我也没意见，以后我也会经常回来住的。” 　　宋舒敏忍着酸涩转移话题说道：“小柔去年开春嫁进顾家啊，前不久刚生了一个儿子，你可以去顾家看看她。明远和乌宝珠已经扯了证，今年七月份要办婚事了。韩铁梅和古俊杰也结婚了，我和你爸还去参加喜宴了呢，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今年年底也要生了，……” 　　蒋乔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再过段时间我会去顾家看望一下的。” 　　好嘛，身边人全部都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孩子了。连她和韩修都即将踏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了。 　　日头刚出，大马路上自行车流绵延不绝。 　　一辆黑色汽车开进文兴东街的一处办公院内。 　　身为科委主任的方毅刚看到办公楼前的几个人，就感到头疼不已，从一机部到九机部还有其他的研究所个个跑来跟他要人！但问题是人只有一个啊。 　　今年五月份，各机械工业部纷纷改名改制，但方毅刚已经习惯了叫原来的旧称。 　　还没等方毅刚下车，十几人就跑过来了。 　　“方主任，您快给我下调令吧，部里就等着蒋乔同志的到来呢，要不然项目没办法展开啊，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损失。” 　　“方主任，您可别听他，他一个一机部要什么计算机人才啊，最该把人分配到我们四机部才是。” 　　“一机部说的是哪个部门啊？我们现在不叫一机部，叫机械工业部。” 　　…… 　　听听一口一个您的，平时要人要钱要设备不成，一个个可是敢跟我拍板子，摔门而去的人啊。 　　方毅刚大声说道：“停！我们进去再说，不要在外面唱大戏。” 　　跟前两任科委主任相比，方毅刚的资历就有点浅了，甚至比不上他们当中的几个人。 　　但方毅刚掌握着给蒋乔分配工作的大权，这可是一柄尚方宝剑。大家都噤声了簇拥着方毅刚往办公楼里走。 　　方毅刚直接把人带去会议室，会议室地方大，做吵架场地足够了。 　　大家争抢坐离方毅刚的最近的位置。 　　航天工业部的张庭部长率先开口道：“老方啊，你是知道的，我们部最近的项目有多重要，我们七机部比起其他单位来，最需要蒋乔同志这样的人才。要是蒋乔同志不归我们部，我没办法跟钱副部长交差啊。” 第259章 　　正部长管行政,副部长管技术，在座的各位正职都是应副职的要求来要人的。 　　一听钱副部长的名号，大家心里一振，但转念一想,钱副部长又不在这,他们怕个毛啊。 　　电子工业部的江泰民有理有据说道：“蒋乔同志是学计算机的,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专业人才就应该分配到专业岗位上去。蒋乔同志就应该放到我们四机部名下。” 　　这里面有的人是知道蒋乔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的，而有的人却并不知道蒋乔的专业能干什么。 　　但蒋乔作为十几年来第一个归国的博士,读博的学校又比国内的任何一所大学都要好。是个人都明白这样的人才有多珍贵。 　　甭管蒋乔的专业跟部里主管研究的行业搭不搭边,先把人争取到了再说。即使以后蒋乔在部里毫无用武之地，也能卖个好价钱，不管怎么说都不亏。 　　航空工业部的王金生一脸愁眉苦脸说道：“十号工程就要立项了，没有蒋乔同志的参与,设计根本无法完成。” 　　眼看着王金生拿出了杀手锏，其他人纷纷出口反驳他,会议室成了菜市场,在座的各位说出去也是一方人物,这会却跟这个在树根底下因悔棋而吵得面红刺耳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 　　方毅刚轻飘飘说道：“各位,我理解大家求贤若渴的心情,但蒋乔同志的去处我说了不算，上面的人说了才算。” 　　话音一落,大家纷纷停止了骂战，心里寻摸着跟哪个大领导能搭上话,想了一圈后,除了七机部的,其他人都在心里骂人。要问人脉哪家强，谁能比得过七机部？上头这一回又得偏心了。 　　军区办公楼里，午休的广播一响。蒋维钧就拿起电话来，给韩从文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蒋乔在家，蒋维钧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 　　等那边回应了，蒋维钧开口说道：“从文，我是维钧。” 　　韩从文微微提高的高兴声音传来，“维钧，我听说乔乔回来了，这下乔乔能好好陪你和舒敏了，蒋参谋长是不是有女万事足了？” 　　蒋维钧冷哼一声，说道：“我倒是想让闺女在家里陪我们一辈子，奈何被人拐跑了，你养了个好儿子！” 　　韩从文笑道：“别，年年可是你和舒敏养的，养成现在的寒碜样，可不管我事。” 　　蒋维钧一听不乐意了，含着火气说道：“年年怎么寒碜了！大院的子弟那个比得上他，二十岁的留美博士，个子高性格好。” 　　韩从文轻笑一声，说道：“维钧，既然你打电话过来了，我就冒昧的问一句。当初我们商量好的还作数吗？” 　　韩家可是恨不得立马让两个孩子结婚，但他们太看重蒋乔了，这态度就慎重得不能再慎重，不敢贸然开口提婚事。 　　韩从文是个聪明人，蒋维钧打电话过来，还能是特地来告诉他，蒋乔回来了吗？或者找他唠嗑的？不会吧，一个是军参谋长，一个是市商业局局长，在事务繁忙的工作日里闲聊？ 　　蒋维钧沉声说道：“这得看你们韩家诚意足不足了。” 　　扔出这句话，蒋维钧就撂下了电话。意思表达到了即可，他没空跟韩从文说话，他得赶紧回家吃闺女做的午饭。 　　蒋维钧挂了电话，韩从文立马一脸喜气洋洋的把这个喜事告诉了韩山河和李红英。 　　李红英知道蒋家有意今年办两个孩子的事，把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她过两天就要离休了，正好有时间准备丰厚的聘礼，等孙子一回来，就上蒋家提亲去。 　　回国的第二天，蒋乔做好午饭陪蒋维钧吃完午饭后，就拿着衣架上的黑色拉链帆布挎包换鞋出门。 　　见蒋乔要出门去，蒋维钧像蒋乔小时候那样说道：“身上有钱没有？爸爸给你零花钱。” 　　蒋乔很配合伸出手说道：“没有，爸你给钱我吧。” 　　蒋维钧把身上的唯一一张大团结掏出来，才反应过来蒋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出门，他给一块钱就足够她花的小姑娘了。她已经长大了，学业有成，即将成家立业。 　　蒋维钧把大团结递给她，趁机教育闺女说道：“爸爸这个的零花钱全在这了，男人就应该把钱交给另一半管。” 　　蒋乔把钱塞到裤兜里，说道：“谢谢爸。韩修的大钱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在管的嘛。” 　　蒋维钧心塞得不行，闺女管着就管习惯了，以后就得管一辈子了，他和宋舒敏算不算引狼入室。 　　蒋乔没空安慰最近特别容易多愁善感的老父亲，她今天有正事要干，戴上一顶草帽便说道：“爸，我走了。” 　　蒋乔边走着边眼睛往上，叹息道，爱情果然能改变一个人，自己居然爱起美来了。为了婚礼，她不留刘海，脸上也不留着假痣，平时时刻注意防晒和护肤。 　　蒋乔坐公交车来到协和医院家属院，拿着宋舒敏给的钥匙，寻着楼号和门牌号，找到协和今年分给宋舒敏的房子。 　　她允诺房子和车子的事不需要苏正中和谢腊月操心，今年来这就是给他们置办房子的事来了，等他们一回国就可以拎包入住以及办理过户手续。 　　京市去年试点了商品房屋，1200一平，但位置在方庄，她觉得地段不够好。 　　涉外公寓京市也有，但中看不中用，房子的格局建得不伦不类的。她想来想去，只能把宋舒敏分到的房子拿来用。 　　一家人不用介意这些，以后她会给宋舒敏再置房产的。宋舒敏知道蒋乔拉了一个人才回国效力，一点也没犹豫同意了蒋乔的做法。原本这房子她就给落在蒋乔了名下。 　　坐北朝南，五楼，一楼四户，四室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阳台。蒋乔看着房子，拿出纸笔和测量尺来，量量写写，得到每个空间的长宽后才离开。 　　走去家属院后，蒋乔去了人大附中。在附近的居民区，跟在门前坐着小板凳闲聊的老大爷老大娘打听这附近有人要卖房子嘛。 　　她是个闲的不得的，但资料书和电脑都没到，她无法开展高效率的工作，于是干脆出来置办家底。 　　商铺现在还不能自由的买卖，她的目标就在学区房上面。但没有手机，没有资讯发达的社交网络，甚至打电话都不容易，她只能靠着一双脚到学校附近问。 　　摇着蒲扇头发黑白交织的老大娘看着蒋乔这个陌生人，问道：“同志，你要买房子？” 　　蒋乔点头说道：“对，家里的地方不够住了，就想搬出来住。” 　　老大娘笑着从小板凳上起身，说道：“同志，你结婚了吧？我知道哪一家要卖房子，我带你去。” 　　蒋乔连忙道谢，老大娘带她去了一处大杂院，直接喊道：“老乔，有人要买房子。” 　　一位老态龙钟的大爷穿着短袖衬衫走了出来，看着蒋乔问道：“你要买房子？” 　　蒋乔点头，大爷冷声说道：“进来吧。” 　　老大娘笑呵呵说道：“姑娘你别介意，老乔最进被不肖子孙闹得心情不好，他平时人不这样的。” 　　这座大杂院之前被收缴作为公安宿舍，后来归还给了乔大爷，他的几个子女就惦记上了，经常上门来闹要分家产。 　　乔大爷干脆想把院子给卖了，钱用来资助困难的学生上学，省得人惦记。 　　这座大杂院不小，足足有四十六间房，见乔大爷的态度不是很热乎，老大娘替他开口说道：“姑娘，你看你想要那一间房子，随便挑，还没有人挑过呢。” 　　蒋乔心里一动，这里的全部的房子都要出售。 　　蒋乔说道：“这座院子乔大爷想卖多少钱？” 　　乔大爷看了她一眼，这是想要全部买下的意思？院子太大了，没几个人吃得下，吃得下的人谁会来买这破院子，他平时都不会住这，他本想一个个房间分开卖。 　　乔大爷开口道：“分开来卖，我合起来要买一万四。要是你全部买下，我给你算一万三。” 　　八十年代初，存款一万元都能上报纸。这位女同志看起来工作没几年的人，有那个钱吗？ 　　蒋乔说道：“我先看看房子吧。” 　　乔大爷热情了不少，忙带着蒋乔看了一遍全部的房间。 　　蒋乔说道：“一万三我要了，要是可以我们现在就去过户。” 　　她身上的钱大部分是美元，还没有兑换成人名币。但即使出国这两年，出版费还是源源不断的寄到家中来。 　　出国后，这些汇款是宋舒敏收的，宋舒敏专门开了一个存折存着，今天早上就把存折交到她手里。她决定把这十来万全部用来买房子。 　　乔大爷乐得答应，蒋乔这样一说，他就明白蒋乔是个手头里有钱的，他笑道：“隔壁的大杂院也是我的，五十间房，你要是要的话，我一万三卖给你。” 　　这位女同志买这么多的房子，显然不是用来自住的，应该是想要租出去，每月收房租，坐等收钱。他人老，不想操心那么多，才不考虑把房子出租这样劳心劳力的事。 　　两座大杂院卖出去后，他留着一万块钱，加上退休金守着两室的房子，靠着有良心的二儿子一家的照顾，他的日子就过得乐乎。 第260章 　　房子谁会嫌多,未来几十年最保值的产品，更何况是首都的重点学区房。 　　蒋乔点头说道：“乔大爷，我们现在就去房管所过户吧。” 　　去房管所之前，蒋乔偷偷塞给了老大娘两块钱的辛苦费。 　　老大娘把塞进内口袋里,笑眯眯说道：“姑娘,你还要房子不,我可以给你留意着。”两块钱，她糊一周的火柴盒都挣不了两块钱。 　　生命不息,买房不止。个人想要撼动高房价面前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蒋乔撕下一页纸把家里的电话留给大娘，说道：“以后这附近有人要卖房子,您可以给我打电话,电话费我给出。” 　　靠着口口相传的信息流通，她得一个个问人，要有个人帮她看着房源当然好。 　　两座大杂院过户后，时间还早,蒋乔又转战清大附中、四中、二中、师大附中，遇到合适的房子就干脆利落的拿下。一天下来,买了九处房产,四处记在自己名下,五处记在宋舒敏名下。 　　蒋乔迎着落日余晖回家,看着车窗外下班的自行车流,心想，钱还没有花完,明天还得继续。 　　蒋乔花了两天的时间来置办不动产，然后就开始忙活协和那边房子的装修。八二年,外汇卷放松管制,只要拿着美元去人民银行就能兑换外汇卷,不需要再看护照。 　　蒋家去人民银行的外汇兑换窗口，兑换了足够的外汇卷，然后到友谊商店购买瓷砖和木板，再找十个泥瓦匠，搞定房子的硬装。 　　虽然友谊商店里外国牌子的家具家电种类不是很多，但像西门子电器、席梦思床垫这些最有名的牌子还是能买得到的。蒋乔保证房子会让苏正中和谢腊月满意。 　　当房子的硬装完成时，邮寄的行李全也部到达京市。周日那天，蒋维钧去后勤借了一辆大卡车，去把东西全部拉回来。 　　一家三口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运回的行李安置好。 　　看着四个跟洗衣机一样大的纸箱里面塞得不留缝隙的各种物件。宋舒敏嗔怪说道：“这哪是花钱，简直就是在烧钱，你们两个买这么多的东西，什么时候用得完？” 　　蒋乔回答道：“香水、护肤品和化妆品的保质期长，衣服鞋子耐用。趁着留在美国的最后机会，肯定要多买一点回来囤着用。反正那边不用票，当然要买个痛快。” 　　国内虽然有国产的美妆产品，但购买都要票，还分得特别细，具体到粉饼票、口红票，而且票还特别稀缺，只发给文艺工作者。 　　宋舒敏就这么一嘀咕，当蒋乔把成套包装精致的护肤品、化妆品，还有剪裁漂亮的大衣放到她面前时，她的心情瞬间就美起来了。 　　蒋乔给属于父母的那一份拿出来，剩下的东西放到一楼的一个空房间里去。 　　蒋维钧问道：“另外的九个箱子呢？现在就给搬到韩家去，还是等年年回来再说。” 　　因为韩修爱拾掇自己，他的东西比蒋乔多一半。九个箱子里面，只有四箱书，剩下的全部是个人物品。 　　蒋乔想了想，说道：“现在就搬过去吧。” 　　韩修的行李肯定会被李红英拆开妥善放好，她就不需要费那个心了。 　　吃过晚饭后，蒋乔把自己的那一台电脑安装到了二楼的书房里，二楼的书房是独属于蒋乔的。 　　蒋维钧和宋舒敏目光新奇的盯着三个大部件连起来的大家伙。 　　宋舒敏说道：“原来计算机长这样啊，闺女你的专业就是学怎么使用这个机器?” 　　宋舒敏说得对也不对，蒋乔回答道：“我不仅要会使用计算机，还要用计算机提升它本身的性能，让计算机有更多的功用。” 　　蒋乔拍了一下主机，说道：“妈，我教你怎么用计算机吧。” 　　宋舒敏才四十出头，以后个人电脑普及，她在工作中也会用到。 　　蒋维钧不满说道：“那我呢？闺女你骗心，只教你妈。” 　　蒋乔淡淡道：“爸，计算机屏幕显示出来的完全是英文。” 　　蒋维钧看着键盘上的英文符号，沉默了。 　　蒋乔及时补充说道：“爸，再过不久计算机就能显示中文了，到时候我给家里装两台计算机，你和妈一人一台，让妈再教你。” 　　活到老学到老没错，从机械化部队过度到信息化部队，蒋维钧处于这个变革期。 　　汉字系统她也能弄，但有没有汉字系统，对她和韩修来说都无所谓，他们对英语的熟练程度跟母语一遍。 　　而且她真的没有那个时间，在美国的日子一天睡四个小时都算奢侈。汉字系统国内就快要搞了，而且能很快出成果。 　　这台电脑虽然用得是IBM的壳子，但大部分的组件都经过蒋乔精益求精的改进，用的是最好的器件，IBM要控制成本，使用的硬件不全是市场上最优越的配件。 　　蒋乔还会在购买的最先进的器件上进行再次改造，就连软件，蒋乔也升级了，图形界面、办公软件、更简单更流畅的操作系统。 　　可以说，组装这台计算机耗费的金钱比标价的1565美元高了两倍不止。除了她和韩修自用的两台外，蒋乔另外购置110台拆成零碎件，托韩修的人脉关系运回国来。 　　宋舒敏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计算机，每敲一个键之前都要抬头问蒋乔，是按这个吧？ 　　蒋乔有些无奈，她伸出手掌，从左到右摁下了真个键盘。计算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堆狗屁不通的乱码。 　　宋舒敏拍了蒋乔胳膊一下，急忙道：“被你搞坏了！” 　　蒋乔几个操作，那一大段不知所云的乱码就消失了，她看着宋舒敏说道：“妈，你看，摁错了也没关系可以删的。我一通乱按，它也没出问题。” 　　宋舒敏又气又笑，接下来倒是敢放开手敲键盘了。 　　一晚上，宋舒敏就学会了简单的使用计算机，她看着从旁边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图标和文字，感叹道：“能将自己输入的东西打印出来，印出来的字体又清晰又美观。以后能打印出来汉字，我就不用一次要手写好几十份报告讲义，写到手酸了。” 　　宋舒敏除了在医院上班，有时还要授课教导低层次的医生，以提高他们的业务水平，每次授课前，她都要用几个晚上手写几十份甚至上百份讲义。 　　第二天，蒋乔提着一套兰蔻化妆品和一瓶香奈儿五号香水去顾家，她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去看赵雅柔，就是因为之前礼物没有寄回来呢。 　　蒋乔提着一兜子的香蕉走在石板巷道上，入目皆是熟悉的景象。 　　赵雅柔和顾泽北结婚后也没有搬去住，依顾母的的意思，三个儿子即使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要住在家里，热热闹闹多好啊，反正家里多的是房间。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蒋乔怀着一丝疑惑摁响了墙上的电铃。 　　片刻后，门打开了，刘阿姨看着门外的年轻女子，上下看了蒋乔两眼，问道：“同志你找谁？” 　　蒋乔说道：“刘阿姨，我来看望雅柔的。” 　　刘阿姨侧开身子，笑道：“你是小柔的同学吧，快点进来吧。” 　　一路进了客厅，没等刘阿姨开口说话，蒋乔就说道：“陆阿姨，好久不见。” 　　顾母听声音也没有听出来问道：“你是？” 　　虽然蒋乔穿着黑色裤子和深灰色上衣，穿衣跟以前没有差别，但蒋乔的外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也能称得上是一个恬静秀美的书卷丽人。 　　蒋乔回答道：“陆阿姨，我是蒋乔。” 　　顾母失了大家闺秀的仪态，直接“啊”了一声，好一会起身拉着蒋乔坐下。 　　她笑道：“乔乔，你从美国回来几天了？两年不见，你大变样了，难道处个对象还养人？” 　　蒋乔和韩修交往的事，是赵雅柔告诉顾母的。虽然宋舒敏和顾母没少来往，但顾母也不会往感情方面问，人家不问宋舒敏自然不会主动说。 　　蒋乔说道：“刚回来不久。” 　　张阿姨给蒋乔倒上茶，笑道：“蒋姑娘，是来看小柔的。” 　　顾母笑道：“我都忘了你和小柔感情好，张阿姨你带着乔乔去小柔的房间。” 　　蒋乔起身提起纸袋子跟着张阿姨往东边厢房走。她这个人很小气的，很吝啬的，虽然顾母言语之间对她非常亲热，但从来没有送过她一点实用的东西。 　　她上顾家吃的吃食，已经对等的付过账了，哪一次她是空着手来。至于上顾家吃大餐，宋舒敏哪一次不是备了重礼？ 　　从第五大道购买的都是奢侈品，她可舍不得送给无亲无故的顾母。她和韩修挣钱容易吗？每挣一美元就要费死了多少脑细胞？ 　　张阿姨在房门面前停下来，说道：“小柔就在里面。” 　　现在是炎热的六月份了，房间的门窗都紧紧关着，蒋乔问道：“小柔还没出月子吗？” 　　张阿姨回答道：“已经出了，陆大姐还让她坐了双月子。” 　　蒋乔说道：“我自己进去就行，谢谢张阿姨给我带路。” 第261章 　　门一打开,蒋乔下意识的皱眉，不流通的空气实在不好闻。赵雅柔住的是个小套间，蒋乔走进右手边的卧室。 　　赵雅柔半倚靠着枕头，眼神呆滞的看着关着的窗户,或者说她不是在看窗户,她的眼神根本没有对焦。 　　蒋乔第一眼就发现了卧室里没有婴儿床,她开口说道：“雅柔，我来看你了,宝宝呢？” 　　赵雅柔转过头来，她比顾母更熟悉蒋乔,仔细回想的了片刻,迟疑说道：“蒋乔，你居然回来了。” 　　蒋乔示意一下手里的纸袋子，说道：“我不仅回来了，还给你带礼物了,化妆品和香水。” 　　赵雅柔现在的样子，头发油光,黑眼圈,嘴唇干破,显然是坐月子坐得不好。 　　刚生下一个新生儿,脸上却半点开心喜悦,更别说母性的温柔光辉了，活像生了一场大病。 　　要是赵雅柔生产不顺利,宋舒敏不可能不告诉她。那赵雅柔怎么这副摸样？ 　　赵雅柔勉强笑道：“谢谢你的礼物，蒋乔。我现在不方便招待你。孩子在隔壁,那你可以去看看他。” 　　即使赵雅柔的情绪不对劲,但蒋乔保持的界限感,把纸袋子放在旁边的白色欧式沙发上，说道：“那我去隔壁看一眼宝宝。” 　　于是蒋乔既没有跟赵雅柔多说几句话，也没有被告知孩子叫什么名字，几月几日生，几斤重，就这样被赵雅柔变相赶出了房间。 　　蒋乔走到隔壁轻轻敲了门，不一会门就打开了。 　　蒋乔对着这位穿着暗花色衬衫，扎着整齐的发髻的中年妇女说道：“你好，我是小柔的同学，来看看孩子。” 　　这位专程照顾孩子的保姆并没有放蒋乔进去的意思，她挡着门皱眉说道：“孩子太小，见不得风。” 　　蒋乔面色不变，语气平和说道：“那打扰了。” 　　说完，蒋乔就转身往客厅走，难道孩子身体弱？她进去看一眼都不行，小莓果两个月就可以抱出室内了。 　　蒋乔来顾家就是为看望赵雅柔的，她没心思跟顾母闲话家常，以家里有事为借口告辞离开。 　　日头太晒，蒋乔没从院子穿过，顺着回廊往大门走，路过一个垂花门时，与顶着鸡窝头的顾泽西差点撞上了，幸好蒋乔躲避及时。 　　蒋乔也没跟他打招呼，直直往外走。 　　顾泽西挠着头走进客厅，大声说道：“妈，刚才谁来了？” 　　顾母指着挂钟，没好气说道：“看看几点了？还衣衫不整的到处乱跑，让你蒋乔妹妹看笑话了吧。” 　　顾泽西神情呆愣，说道：“妈，刚才来的是蒋乔，你没搞错吧，蒋乔不长这样啊？” 　　顾母说道：“就不许人家姑娘长开了。” 　　顾泽西走过去揽着顾母肩膀，打趣说道：“那你现在后悔了吗？蒋乔变漂亮了，可样样都比李芳华强。” 　　顾泽西更喜欢跟开朗豪爽的女同志建立友谊，他觉得跟这样的女同志相处得大方自然。 　　所以即使李芳华和他年纪相仿，又是家里的常客，更是未来的二嫂，但与李芳华却是没多少交情。所以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母心道，哪里样样强？李芳华比蒋乔身体好。但她调查蒋乔的事不好说出来，连顾父都没有告诉，更不可能说给顾泽西听。 　　她岔开话题说道：“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过几天你岳父岳母一家就要到了。” 　　顾泽西也是今年毕业前不久刚从美国回来。他在大学时谈了一个对象，人特别优秀，从偏僻的陕北农村考上了清大，还是团支书和学生会主席。今年毕业了，两人打算结婚，正好双喜临门，顾家二儿子小儿子同一天举办婚礼。 　　蒋乔刚到大院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秦宝丰堵住。 　　秦宝丰笑道：“蒋同志真是好久不见啊，有位人想见一见你。” 　　蒋乔心里腹诽，她一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拍下近照了，要不然秦宝丰能一眼就认出她？ 　　秦宝丰打开后座车门，蒋乔弯腰上了汽车。 　　车子以平缓的速度行驶，后座上坐着一个国字脸，鬓角微白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张庭伸出手，笑道：“蒋乔同志你好，久闻大名，我叫张庭，是航天工业部的部长。” 　　蒋乔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手，说道：“您好。”终于来了，幸好她做好准备了，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张庭把膝盖上的一张任职书递给蒋乔看，说道：“不知道蒋乔同志愿不愿接受？” 　　张庭已经知道了蒋乔志不在此，而是想要去清大当老师。虽说在个工作讲分配的年代，如果不服从工作分配，那就成了无工作的闲散人员，所以没人会不服从分配。当然你有门路要另说，但耐不住蒋乔的工作是全国最大的门路给指定的。 　　可即使这样，张庭也担心蒋乔不愿意接受这份任职。因为蒋乔还能成为无业游民吗？国内没单位招她，她完全可以出国工作。 　　蒋乔给七机部留下的三个软件太好用了，不仅实验项目省去了一部分繁杂的计算，更重要的是提高了实验成功率，为国家节省了上千万的研究经费。 　　这个惊艳才绝的天才，一定要争取到，不然他就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部长。 　　短短的十几个字，蒋乔眼睛一扫而过，航天工业部第五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其实她最合适去电子工业部。 　　蒋乔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张庭说道：“张部长，文件袋里面交代的事情你们能答应办下来，我可以接受国家的分配。其实比起搞研究，我更喜欢教书育人。” 　　文件袋里面装着一份计算机组装步骤图，一份成立计算机研究开发所的计划书，一份给苏正中一家三口编造个光明正大身份以及安排工作的委托书。 　　张庭掏出文件来仔细看一半下来，心里既高兴又犹豫，蒋乔不仅自己学成归国，还带回来两个高级人才。 　　其中的两个要求他当场可以答应下来，但蒋乔要从全国挑选出一百个优秀的人才来成立一个新的研究机构，他得跟上面沟通。 　　蒋乔知道国家现在穷疯了，她在计划书里面连启动资金都没提，她只要求给人提供办公楼。至于设备，她都自己出钱买回来了。 　　张庭沉声说道：“蒋乔同志成立一个新的单位不是简单的事，我过几天再答复你。” 　　蒋乔说道：“张部长，要是我提的要求不能兑现，您就把这份文件扔了吧。” 　　张庭心一颤，直觉让他赶忙说道：“蒋乔同志，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说服科委。” 　　国内的计算机研究机构已经不少了，他不明白蒋乔为什么要另起门户，难道她想当作做主，不想当别人的下属？ 　　蒋乔心里自有一张行程表，看望完赵雅柔，该去看望韩铁梅了。第一天一大早，蒋乔吃过早饭就去楼上写了上千行代码，动动脖子一看计算机下方的时间显示，已经九点多了，她下楼来换鞋出门。 　　送给韩铁梅的礼物跟赵雅柔是同等规格的，一瓶香水一套护肤品套装。 　　蒋乔在铁道家属院楼下问了一下路，在好心大娘的指路下，顺利的找到古俊杰家。 　　虽然不是周日但韩铁梅就快要生了，修了产假在家待产，听到敲门声，她想要去开门，古母从厨房里出来，连忙说道：“梅子，你别动，妈去开门。” 　　古俊杰拿到硕士毕业证后，是局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一毕业就分到了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新建单元房。 　　房子够住，但古父古母却舍不得家里的田地和鸡鸭，没有搬进城里住，这次韩铁梅怀孕了，她才住进儿子的小家来照顾儿媳妇，古父则留在韩家庄，伺弄家里菜地和家畜家禽，隔三差五送新鲜的瓜果蔬菜和鸡鸭鱼来。 　　门一打开，蒋乔不意外看到古母，她说道：“古阿姨，我是蒋乔，来看看韩铁梅。”韩铁梅是古母的儿媳妇，她不好再加人古奶奶。 　　六七年过去了，古母早已不记得蒋乔的模样了，但她记得蒋乔这个人，她笑眯眯说道：“快进来，梅子在里面呢，我刚好做饭，等下留下来吃饭啊。” 　　韩铁梅听到声音从沙发起来，与进来的蒋乔对个正着，她吃惊说道：“美国这样神奇，能让人变漂亮！” 　　韩铁梅肚子高耸，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裙，脸庞圆润，但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活泼爽利。 　　顾母给蒋乔倒了杯水，说道：“你们聊着，我去厨房忙活。 　　蒋乔将水果和纸袋子放到茶几上，说道：“谢谢古阿姨。” 　　转头问道：“孩子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 　　韩铁梅拉着蒋乔坐下，温柔抚着肚子说道：“下一周就是预产期了。” 　　蒋乔没话找话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厨房里的炒菜声刺啦作响，韩铁梅压低声音说道：“挺好的，我听了你的建议，娘家婆家都对我满意。日子好过得好了，连我娘的身体也比以前强硬上不少。” 第262章 　　韩铁梅在养殖场当技术员,每个月给娘家一半的工资，让读书的三个弟弟妹妹写下欠条，以后工作了把一半的工资交给韩铁梅，直到还清欠条。 　　韩铁梅的大弟韩铁石不是读书的料,现在跟着古父学木工,古父也愿意把手艺传给韩铁石。可以说,韩大有一家可是大变样了，现在在村里说话都硬气,别人不敢随便欺负。 　　顿了顿，韩铁梅瞥了一眼厨房,声音压到最低说道：“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我能不能生个儿子出来。” 　　计划生育已经严格起来，一旦超生，立刻开除公职。古俊杰是独子，两家人都盼着韩铁梅能一举得男,给古家留后。 　　特别是远在广市的古大姐时常打电话回来，关注韩铁梅的情况,以此来判断韩铁梅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男孩。 　　蒋乔说道：“生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难道生男生女是女方决定的,跟男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想跟韩铁梅长篇大论的说教,告诉她男女平等,生儿生女都一样,这种观念不是一次就可以扭转的。 　　韩铁梅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大姑姐和我妈一直说要我肚子争气,她们就是这样认为的，我有时候也觉得要是生不出儿子来,责任全在我。” 　　蒋乔说道：“下次她们再这样说,你可以跟她们说,不仅你要争气，古大哥一同也要争气才行，两个人一起争气才能生出儿子来。” 　　韩铁梅抿唇想了想，突然笑道：“你是不知道，每次她们念叨外孙子、小外甥时，我心里就莫名憋屈，但我又不能跟她们急眼，说怀的是个儿子，这不是好话嘛，要是我生气了，说出去我也不站理。以后她们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用你教的话来反驳。” 　　谈完烦心事，韩铁梅心情舒畅指着蒋乔带来的纸袋子，笑道：“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蒋乔回答道：“香水和护肤品，不过得等你出了脯乳期后才可以用。” 　　韩铁梅一听，喜笑颜开的拿起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抚摸着精致的包装盒，说道：“这东西一看就很高档，谢谢你了。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等会你走的时候，带点腊味山货回去。俊杰从南边搞回来一种叫榴莲的水果，你带两个回去尝个新鲜。” 　　蒋乔耐不住顾母的热情真诚，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 　　蒋维钧一出房门，就闻到一股臭味，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挖着某种黄色固体吃着的蒋乔，皱眉说道：“闺女，你吃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冰了一个小时的榴莲果肉，入口凉丝丝的，软糯香甜，口感堪比最浓郁的冰淇淋，一口又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蒋乔说道：“冰冻榴莲，爸，冰箱里有，你可以吃一口再去上班。”带回来的两个榴莲她给韩家送了一个，自家留的那个被她剥下全部果肉，放到冰箱里冷冻。 　　蒋维钧先是感动闺女有吃的想着他这个父亲，然后拒绝道：“不了，爸爸急着去上班，既然你喜欢吃，爸爸那一份就给你吃了。” 　　闺女口味独特，她喜欢吃的食物，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接受不了。 　　蒋乔有些遗憾说道：“那好吧，我等妈下班回来一起吃。” 　　蒋维钧拿起帽子戴上，心道，孩子妈你自求多福吧。 　　蒋乔解决完甜品，上二楼去继续工作，到了四点下来做晚饭。 　　天气热，宋舒敏和蒋维钧顶着暑气下班回来，即使面对着鲍参翅肚也没有胃口。蒋乔也不打算做热菜，做一道酸辣牛肉凉拌面，生津开胃能让父母吃得满足。 　　将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刀削面连同卤肉沸水下锅，等面断生后，立马捞出来冲凉白开，放点花生油搅拌开。 　　大块的卤牛肉切薄片放到面里去，再放入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花生、白芝麻……各种增加口感的调味，淋上热油混匀开。 　　闻着那股酸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榴莲的功力太大了，一个下午了，那气味还残存在屋子里。宋舒敏一进客厅，皱眉说道：“闺女家里的马桶坏了？” 　　蒋乔把碗筷放上桌，说道：“没坏，是榴莲的味道。” 　　宋舒敏知道蒋乔今天去看韩铁梅，便说道：“古家送的？你喜欢吃榴莲？” 　　蒋乔“嗯”了声，一听着语气，她就明白了宋舒敏不喜欢吃榴莲。 　　但冰冻榴莲的这么好吃的东西，宋舒敏不尝尝，就错过了一个亿啊。于是蒋乔说道：“妈，我做了冰冻榴莲，晚饭后我们一起吃吧。” 　　闺女第一次开口说，想要跟她一起做什么事情，宋舒敏当然不能拒绝，她视死如归说道：“行，晚饭后我们一起吃你做的冰冻榴莲，这种好事情你爸也不能错过，叫上你爸一起。” 　　宋舒敏背后的蒋维钧：“……”，我原本想回来救你的？孩子妈你居然拖我下水！ 　　蒋维钧化悲愤为力量，干完了一盆面。宋舒敏也秉持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想法，吃了一大海碗的凉拌面。 　　蒋乔将碗筷擦干后放到橱柜里，打开旁边的冰箱，把那三小碗冷冻榴莲拿出来，还顺手拿了三个勺子。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两位，一人被塞了一碗榴莲和一个勺子。 　　蒋维钧和宋舒敏忍不住皱眉，臭味扑鼻而来，真是太臭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臭的水果，榴莲根本不配称为水果。 　　蒋乔已经率先开动了，看着迟迟未动的蒋维钧和宋舒敏，好心提醒道：“榴莲化了，闻起来更臭。” 　　蒋维钧和宋舒敏英勇的挖了一口，放进嘴里。下一秒，宋舒敏和蒋维钧就体验到了什么叫真香！ 　　宋舒敏一脸惊叹说道：“吃起来一点不臭，口感跟老酸奶一样。” 　　被冰冻榴莲征服的蒋维钧不赞成说道：“比老酸奶好吃多了，还是闺女会吃。” 　　宋舒敏边吃边期待问道：“冰箱里还有吗？” 　　蒋乔回答道：“没了，可以叫爸弄一些回来。” 　　部队里有铁道兵，铁道兵退伍转业后被分到铁道系统工作，蒋维钧并不缺这方面的门路。战友嘛，就是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我帮你你帮我。 　　蒋乔吃完后，看了一下时间，起身说道：“我去邮电局了。” 　　她这边连饭后甜品都吃完了，韩修那边刚起床吃早餐，趁着没到工作时间，两人约好了通个电话。 　　宋舒敏连忙说道：“京市的治安不好，光天化日就有人敢当众抢劫，让你爸跟你一起去。” 　　让老父亲在旁边听着她跟男朋友通电话？还是不了。 　　蒋乔把水果刀揣裤兜里，说道：“自己去就行，我力气大个子高，又学那么多年的格斗术，还带着水果刀，你们放心吧，歹徒遇上我那是他们命不好。” 　　宋舒敏明白蒋乔的小女儿心态，笑道：“那你自己去吧，问一下年年具体哪一天回来？” 　　蒋乔点头表示知道了。出来院门，她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时快上了半步。 　　韩修知道蒋乔做不出提前到邮电局傻等的事来，所以到了约定的时间他才打电话过来。 　　蒋乔握紧了电话，一开口便是不解风情说道：“喂，韩修，我妈问你具体哪天回来？” 　　韩修不满说道：“你一上来就跟我说这个？都不说想我吗？” 　　蒋乔作弄心起说道：“我爸在旁边。” 　　韩修立马说道：“七月二号的飞机。”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我想你了。” 　　韩修语气飞扬说道：“我也想你，还差二十一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蒋乔意有所指说道：“等你回来，立马有喜事。” 　　韩修有些羞涩道：“蒋乔同志，我们同喜。” 　　蒋乔语气淡淡道：“可不同喜嘛，我们七月份得参加三场喜宴呢。顾泽南顾泽北的婚宴，古大哥的孩子的满月酒，乌宝珠的婚宴。” 　　用宋舒敏的话来说全赶趟了，她得备好几份礼，跟同事换好几次班。 　　韩修沉默了，他说得同喜是这个意思吗？他管谁谁结婚，谁谁生孩子，他说的是和蒋乔结婚的事。 　　打一棒子蒋乔又给了韩修一个甜枣，她说道：“韩修同志，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长辈们都同意今年办婚礼。” 　　韩修是有了蒋乔忘了长辈，韩家人想联系他都不知道往那个地址打电话，所以他还不知道蒋家同意今年他和蒋乔结婚的事。 　　韩修激动说道：“太好，蒋乔，我给你买了特别好看的婚纱和裙子，不仅给你买了，还给姨也买一件婚纱。” 　　蒋乔真心说道：“你可真贴心。” 　　韩修兴奋说道：“到时候，我们和叔姨拍一张婚纱大合照。” 　　蒋乔带点笑意说道：“你还能想到这个？这段时间，你几点起床几点休息？” 　　韩修很配合蒋乔的查岗说道：“五点半起床，十一点休息，中午还午睡一个小时。” 　　蒋乔“嗯”了声，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要跟韩修说的了，她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修极快说道：“等我回国后，我们去看电影看中央芭蕾舞团的演出，去东来顺吃涮羊肉，去全聚德吃烤鸭。” 　　在美国两年，蒋乔太忙了，有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两人连正经的约会都没有过。 　　蒋乔说道：“好。” 　　韩修说道：“来接我的车到了，拜拜。” 　　蒋乔说了声“拜拜”，等那边的电话挂断，但等了几秒韩修还不挂断，蒋乔只能先挂断电话。 第263章 　　六月九号凌晨四点,一架货运飞机抵达首都机场，两辆军卡早就在停机坪上等候。 　　飞机舱门一打开，十六个穿着军装的人就快速上了飞机，片刻后小心翼翼抬着一个个大木箱出来,运到军卡上。 　　秦宝丰指挥说道：“小心点,轻拿轻放。” 　　电子工业部下属的最重要研究机构, 第六研究所全所只有一台通过香港商人购买的IBM个人计算机，而这些箱子里面装着110台比现有所有计算机性能优越十倍的微型计算机！还有其他硬件设备,所以搬运过程中再小心也不过分。 　　二十分钟后，这两辆军卡朝南苑的一所废弃保育医院行驶而去。曾经废弃的医院灯火通明,大铁门旁边挂着一个计算机研究开发所的大铜牌。 　　秦宝丰拿出通行证才被放行,军卡停在办公楼前，两大卡车的箱子被快速搬进办公楼里。 　　一间一百平方的屋子里面，三十名来自738厂的计算机组装技术员正在一边焦急等待一边看着手里的组装步骤图。 　　738厂全名京市有线电厂在华国历史上书写个几个第一，研制和生产了我国第一台自动电话交换机, 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第一台电传打印机。 　　这三十名都是厂里的组装能手,手艺精湛,极少出错,他们的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业务水平用从机场运来的成箱成箱的零件组装出110台微型机来。 　　从蒋乔跟张庭谈话才不过过去三天,蒋乔三个要求中最难的一个要求,成立一个计算机研究开发所，这个所已经挂牌进行运转了,不可谓不兵贵神速。 　　蒋乔原以为张庭会再一次在大院门口守株待兔，没有想到张庭会直接上门。 　　蒋乔说道：“我给三位倒茶。” 　　张庭说道：“蒋乔同志无须客气,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茶以后再喝也不迟。” 　　说完张庭掏出一张任职书递给蒋乔,说道：“你的三个要求组织上已经做到，这是用来对外的说辞。” 　　蒋乔顺势坐了下来，拿着任职书看一眼，华国石油勘探局，负责海上石油勘探任务。 　　蒋乔语气淡淡说道：“这就是我表面上的工作？” 　　张庭点头说道：“是的，蒋乔同志应该明白你工作的特殊性，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蒋乔说道：“好吧，我接受这样的安排。” 　　蒋乔的配合，让张庭面色轻松不少，他指着旁边那位慈眉善目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笑道：“这是电子工业部的江泰民部长，同时兼任新建立的计算机研究开发中心的所长。” 　　虽然计算机研究开发所不需要大笔的启动资金，但一百位优秀的人才可不能由蒋乔胡闹，得派一位资历够的人看着。 　　而且计算机研究开发所可不是草台班子，要是即将拥有110台个人计算机还能算是草台班子，哪全国大大小小的计算机研究所算什么？要饭的吗？ 　　江泰民伸手说道：“蒋乔同志你好。” 　　蒋乔和他握手道：“江部长您好。” 　　江泰民摆手说道：“不要叫我江部长，叫我所长就好。” 　　旁边的张庭一改介绍江泰民时的友好，戒备说道：“蒋乔同志虽然按你的意思成立了计算机研究开发所，但你的工作不再这上面，你是我们七机部的人，我希望你明天就能到五院报到。” 　　如果可以，他想现在立马就把蒋乔给带走。多耽搁一天，就浪费一天的人才资源。 　　蒋乔一脸淡然说道：“这事不急。先把开发所规划好再说。” 　　她给的计划书很详细，特别是人员方面，把需要的哪方面哪种类型的人才说的清清楚楚了，她只要最合适的专业人才。 　　江泰民笑道：“蒋乔同志，可以先到开发所工作一段时间，这样吧明天我来接蒋乔同志到开发所看看。” 　　蒋乔摇头说道：“等计算机组装好，人员到位了再说。对了，江所长，那110台计算机当中，有八台我要捐给清大的计算机系，还有两台是我留给我父母的，麻烦江所长分配好。” 　　江泰民：……我今天是不是来错了？ 　　张庭的心里笑出了猪叫声，哈哈，10台计算机没了，这是在放江泰民的血，让你在我面前得瑟。 　　宋舒敏和蒋维钧下班后，蒋乔担心他们食不下咽，特地等晚饭过后才把那纸任职令交给他们过目。 　　蒋维钧眉头紧皱，宋舒敏也一脸苦涩。他们可以不怕苦不怕难，国家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往哪里去。 　　但为人父母，他们还没有大公无私到看着蒋乔分配到艰苦的岗位上，他们心里一点意见也没有。 　　宋舒敏看着蒋维钧不满说道：“你不是走了门路了吗？” 　　以蒋乔的专业和学历，不是被分配到计算机研究所就是分配到大学里，他们不过把这个范围给具体化了，上头应该不会不同意才对。 　　蒋维钧不解说道：“我说了，我还拖爸的关系说的。”工作是关乎闺女几十年的事，他能不上心吗？他也不知道怎么闺女就要去勘探石油了？ 　　宋舒敏抱怨说道：“乔乔学的专业跟石油八竿子不着，怎么会调到石油系统里去？而且是海上石油，工作不是跟海员一样，老是在海上漂嘛。” 　　蒋乔糊弄说道：“其实石油跟计算机是有一点关系的，可以用计算机控制分析勘探设备。我应该就是干这个的。” 　　宋舒敏见蒋乔接受了，却不死心说道：“蒋维钧你再去找人说说。” 　　蒋维钧想了想，正色说道：“正式的任职令都出了，怎么能朝令夕改呢，先让乔乔做着，以后再想办法调回来。” 　　宋舒敏接受了事实，一脸难受说道：“福省多远，乔乔刚从美国回来，我心里就盼着她以后一直待在我身边呢。” 　　宋舒敏心里犯愁，闺女去了福省，年年也要去福省？两个孩子在福省安小家，或者长期分居两地，想想都觉得气闷。 　　蒋维钧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说道：“闺女你和年年商量一下，你工作的事情我们要跟韩家说一下。” 　　蒋乔做出决定要为国搞科研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想到她以后不能时常陪伴在家人身边，她时常纠结矛盾，她最缺失的就是亲情，这辈子好不容易拥有了，她不是要好好珍惜，把亲情放在第一位吗？ 　　上辈子缺乏衣食，前二十年生活困苦，她忙着温饱，有个安身之所。身处国家困难的时代，却没有看到国家的艰难之处，直到二十一世纪前期，才知道二十世纪末国家遭受到那么大的耻辱。 　　这辈子她有能力为国家做点什么了，而且国家也知道她能做点什么了，时代推着她走，她不得不走。祖国是她的另一个母亲，她怎么能看着她被肆意霸凌。 　　韩家人知道蒋乔被分配到勘探海上石油，能理解也能接受，他们习惯听国家的，作为一只脚一直踏进棺材的人，他们这几十年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一直是跟着国家走，跟着D走。 　　六月十二号，图灵奖颁奖典礼举行，史无前例二次获得这个奖项的伯克教授，在获奖发言中用一半的篇幅来夸耀一位叫蒋乔的华国留学生的才华，并断言，他的这位学生日后一定会拿到图灵奖。 　　一位世界级的科学家在如此大的场合盛赞一位华国留学生，这本该是国内媒体争相报道的事件，却被压了下来，无一篇报道。 　　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 　　何悦穿着白大褂测试元件参数从实验室出来，就看到主任坐在外头的工作间里。 　　何悦笑道：“主任好。您怎么到这来了？” 　　主任叹息一声说道：“何老师，上头要抽调你到另外的研究所去。” 　　何悦元件参数达标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毕业后就来到所里，同事人好相处愉快，上级也认可她的才华，给予重用，手头上的课题就要出成果了，这时候要把她调走？开什么玩笑？ 　　何悦深吸一口气说道：“主任，我要调到哪里去？” 　　主任看着手底下的爱将，又叹息一声说道：“调到123所去。”计算机研究开发所被蒋乔取了个代号，就叫123所。 　　何悦眉头皱得死死的，她说道：“什么123所？有这个所吗？”她从事电子行业都十来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123所。 　　主任无奈说道：“是个新成立的研究所。” 　　何悦打着商量说道：“主任你能不能向所长求求情，别把我调走，我手里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刻。” 　　主任心里在滴血，这年头顶级大学的研究生多稀罕，他也不想放最得力的爱将走，但所长说了这事没商量，这新成立的单位这么牛啊。 　　主任摇了摇头，递给了何悦一份文件，说道：“所长也没办法，上头的态度很坚决。你准备去123所报到吧。” 　　类似的情景在全国的各大科研单位上演，单位里领导不由得一边暗骂123所，一边送走单位里的宝贝蛋。 第264章 　　蒋乔上了汽车说道：“麻烦江所长来接我。”110台计算机已经安装好,8台送到了清大，2台送到蒋乔家里。 　　江泰民摆手说道：“不麻烦，从全国抽调的三百名青年骨干已经在所里了。蒋乔同志应该很快可以上任了吧。” 　　虽然他和张庭经常斗嘴呛声，抢经费抢人抢设备,但他知道五院研究的东西对国家有多重要,他也希望蒋乔能尽快上岗工作,时间就是金钱啊。 　　蒋乔神色淡淡说道：“不急，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干。” 　　江泰民见蒋乔还是那句话,不急，面露急色说道：“蒋乔同志,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交代人去办,正事要紧啊。” 　　蒋乔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说道：“我这也是正事，把别人的道路给占了，让国家赚小钱钱怎么不是正事了？” 　　一听“钱”这个字眼,江泰民立马振奋精神了，他急忙问道：“怎么挣钱？” 　　蒋乔回答道：“苹果公司今年年初生产了一批新型号的个人计算机,但这新型号的计算机却出了大问题,一台都没有在市面上出售,积压在工厂里。” 　　苹果公司今年市值13亿市值左右,生产这一批计算机,却耗费了近上亿美元的成本，如果不能收不回一半的成本,资金链就会受到重创。 　　85年窗户系统就会被发布，这个系统日后简直上千亿美元,以压倒性的胜利垄断在PC领域的系统软件。有先机不抢是个大傻瓜,让国家赚外汇多好啊。 　　江泰民也是相关专业出身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惊喜说道：“你有办法挽救这些计算机？” 　　蒋乔点头说道：“我写了一个操作系统和三个办公软件，只要苹果公司安装这些软件，就能起死回生。” 　　恩格斯曾经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这根救命稻草摆在苹果公司面前，不信他们不接招。一旦用了那就只能一直用下去。 　　江泰民激动得身体前倾，问道：“东西在哪里？” 　　蒋乔愣了一下说道：“每台计算机上都有一个软件包，江所长没发现吗？” 　　江泰民笑道：“变压器还没有到，那100台计算机根本就没有开过机。” 　　IBM的计算机采用的是美制的110V电源。第六研究所有过惨痛的教训，忘了接变压器，直接插在了220V的插座上。然后这台珍贵的计算机被烧坏，送到738厂返修，这起事故被立为典型，月月讲，年年讲。 　　蒋乔说道：“不用接变压器，电源我改装过，就是国内的家常电压标准。”都怪自己忙着出试卷，都往了提这茬了。 　　江泰民一拍大腿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蒋乔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仿佛说的是一件小事，她说道：“我是个技术人员，软件出口的事我不管的。但我有个提议，可以先让外国公司使用一年，一年后如果满意再收使用费。安装一次收费五十美元。” 　　蒋乔是写软件的人，又在美国待了两年，当然清楚这套软件价值多少。由她这个专业人士来定价再合适不过了。 　　一套五十美元，要是一万套那就是五十万美元，这么一算，江泰民心里就乐开了花，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怀着一丝顾虑说道：“要是外国公司不给钱或者仿制出来怎么办？” 　　蒋乔说道：“不会的，一年后软件就不能被访问，源代码很难被研究出来。” 　　她在软件里面安装一个计时段和自毁程序段，到点就会自毁，还建立严密的防火墙，一旦被攻击就会开后门发出警告。 　　江泰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如果不是七机部的研究项目太过重要，他一定压上全副身家跟张庭抢蒋乔，人科研能力一流，赚钱能力也一流。 　　到了123所里，蒋乔把包里的三百份试卷掏出来，递给人事科的人，让他们去考核在会议室安坐的三百名人员。 　　江泰民见蒋乔没有去看看人的意思，便说道：“我带蒋乔同志到处看看吧，也可以给我们提提意见。” 　　蒋乔注意到了江泰民脸上按耐不住的神色，说道：“江所长您有事就先忙，可以让其他人带我去看看。” 　　江泰民心里很急，赚钱的事能不急吗？赚的还是美纸。但蒋乔太过重要，他不能轻慢这位举足轻重的人才。 　　短短两次相处，江泰民已经知道蒋乔不是个在意繁文缛节的人，他笑道：“好，让小刘带蒋乔同志参观一下所里。” 　　刘秘书展开一张平面图，边指着图上的各处边介绍说道：“依照蒋乔同志的意思，左边的平方用作食堂，紧挨着一栋楼作为硬件设计研发部的办公楼，行政办公和软件开发放在主楼。主楼旁边的副楼用做单身宿舍，当然家属区我们也安排好了。” 　　蒋乔听完介绍后，跟刘秘书逛了一圈。心里感概，早生半个世纪，就她一个留学博士就能如此调兵遣将，归根到底国家还是太缺人才了。 　　两个半小时候后，三百份试卷全部上交到人事科办公室里。 　　蒋乔匆匆用过午饭后，就亲自一张张改起卷子来。她出的题可以有标准答案，但也许有的答案不标准，但是有闪光点。 　　蒋乔不愿意放过这样的人才，思路灵感和实践能力、知识储备量同等重要，甚至有的时候最为重要。 　　蒋乔一边改一边给考核通过的人匹配工作岗位。虽然这三百人很不乐意在原先好好的工作岗位上抽调过来，但没有一个抱着乱写一通这样就能回到原岗位上的想法，每一道题都认真作答。 　　出的题目全部是做答题，但蒋乔还是改得飞快，只有看到可圈可点之处，才会放慢一些速度。 　　一个小时后，蒋乔把岗位名单交到人事科主任手里。技术人员由她选，行政后勤由江泰民选人。 　　今天的工作结束后，蒋乔走出办公楼，就看到江泰民红光满面朝她走来。 　　蒋乔说道：”江所长还不下班？” 　　江泰民笑道：“下班了也不耽误我送蒋乔同志回去。” 　　汽车一开动江泰民就忍不住说道：“我已经跟有关方面提了，会立马派人联系苹果公司。蒋乔同志觉得我们能卖出多少份软件包？” 　　蒋乔回答道：“迄今为止，只有80年的一款个人计算机的达到百万销量。我估计这个软件包的销售额至少能达到五亿美元。” 　　江泰民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五亿美元！这可是去年外汇储备的五分之一了。 　　江泰民稳了稳心神，说道：“蒋乔同志这么有信心？” 　　蒋乔语气平静却极有力量说道：“我自己的写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含金量吗？而且不要一次性签长约，最多只能签长达三年的合同，以后软件还会升级涨价。” 　　江泰民有些犹豫说道：“要涨价的话，国外的公司肯续约吗？” 　　多少外国的设备，好容易能卖给华国了，却因为没钱买不起。他时常有这种心理，要价太高了不划算，老旧的设备还是能将就用用的。外国人也是人，不难保他们也这样想。 　　蒋乔说道：“江所长你是不知道外国公司多有钱，五十美元在他们眼里算是便宜了。” 　　蒋乔可是见过外头花花世界的人，江泰民决定谈判时，要是对方砍价，他一定不能答应，哪怕便宜一分钱也不行。 　　江泰民拿出岗位名单看了看，笑道：“何悦为硬件研发部门主任，蒋乔同志真信任老同学。” 　　蒋乔说道：“我跟何师姐作了两年的同窗，我很清楚她的能力。” 　　江泰民说道：“那看来薛鲁平比这个何悦差点了。” 　　蒋乔说道：“薛师兄性子躁。” 　　薛鲁平只喜欢出产“光辉思想”，不耐探讨繁琐的细节，设计上追求逻辑漂亮。至于毫微秒级的时序关系与计算，他都没有兴趣，这毛病实在是计算机硬件设计的大敌。 　　而何悦则恰恰相反，她天性乐观处事细致，连抱怨都是带着调侃的笑意的。大大小小的手焊器件实验和设计图，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完成的。 　　人员找齐后，蒋乔还要给他们授课，他们才能正式上岗。长达八百页的讲义和七十八本相关资料书已经印发好了。等他们把这些资料结合课程学完，她的任务才算圆满结束，接下来123所的摊子就跟她没关系了。 　　何悦坐在第二排既高兴又郁闷，高兴于她能通过考核代表了她的能力得到了考官的认可，以及能在这里见到薛鲁平、叶东这两位的老同学。郁闷的是，她以后真的回不去原单位了。 　　叶东放翻看着讲义看得入迷，不止他，教室里的一百个人都在低头看着讲义，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们不是门外汉，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就知道这份讲义里内容全是技术精华和最先进的理念知识。 　　蒋乔为了镇住人，特意两手空空不带讲义来。她走上讲台，抬手敲敲黑板，朗声说道：“各位同学，现在开始上课，第一节 课讲F语言，……” 　　出口的四个软件都是用F语言写的，尽管F语言是目前最好的汇编语言，但用的人寥寥无几，她的声音太小了，在美国时她也无意推广普及F语言。风头太盛只会增加她回国的困难。 　　回到国内，就无须她藏技了，她恨不得把脑袋里全部的知识和设想全部倾吐而出。 第265章 　　台下的三位老同学心里嘀咕道,F语言那不是蒋乔师妹的东西吗？他们想学但奈何没人老师教授，自学得一知半解，但奈何国内都不使用这种程序语言，他们一直没有上手实践的机会。 　　台上的老师讲课速度飞快,他们忙收了嘀咕的心思,认真听起来。 　　老同学相见不相识,直到连上一上午的课，何悦他们也认不出蒋乔来。 　　蒋乔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看着台下说道：“下课。” 　　叶东作为这里面的年纪最大的人兼软件部主任,率先举手说道：“老师,我们上完七十八本书的课程和这份讲义，才能进行工作吗？” 　　蒋乔说道：“上课只讲讲义上的内容，那七十八本书是让你们自学的。” 　　蒋乔年纪轻轻又是为漂亮的女同志，但气质清冽沉稳,他们这些老学生可不敢跟这位小老师面前放松。 　　所以此话一出，他们哪怕有意见也只能在心里嘀咕抱怨,再大胆一点的向叶主任使眼色,但也仅限如此了。 　　叶东硬着头皮说道：“老师,那七十八本书全是外文的,我们学起来恐怕有点困难。” 　　蒋乔毫无动容之色说道：“你们能坐在这里,就证明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英文基础，配合着书上中文的笔记看,这样也不行吗？” 　　底下的人心里都是有一分傲气在的，他们不服输说道：“行！” 　　蒋乔淡淡道：“那没问题了吧,你们去食堂吃饭吧。” 　　123所的一切还没到保密的级别,所以她就大方的告诉蒋维钧和宋舒敏,她要去一个研究所做培训，为期一个月，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 　　蒋乔走进三位携伴而走的老同学，说道：“大师兄，何师姐，薛师兄，你们居然当作不认识我？” 　　叶东那句老师好，瞬间被堵在喉咙里，他看着蒋乔的身高，以身高来识人，笑道：“你是小师妹？！” 　　蒋乔说道：“总算认出我来了。” 　　何悦抓住蒋乔的胳膊，双眼尽是惊喜，笑道：“乔师妹你怎么会来探亲，还顺道给我们上课啊？” 　　蒋乔说道：“我毕业了，一回国就被你们这的所长抓来给你们授课。” 　　何悦三人怔愣了几秒，薛鲁平一拍楼梯的墙面说道：“能人到哪里都是能人。两年博士毕业这么天方夜谭的事，乔师妹也能把它变成现实。” 　　叶东说道：“对了，岳宏和徐刚去加州读博了，你们在美国见过面吗？” 　　蒋乔说道：“加州离波士顿4800公里，基本上跨越美国大陆了，只能坐几个小时的飞机，机票太贵了，我和两位师兄都是穷学生，可买不起来回的机票。” 　　薛鲁平笑道：“回来再相聚更省钱。” 　　四个有说有笑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认识，走得进的人听了一耳朵，有人惊呼说道：“薛鲁平，老师就是你经常说起的乔师妹。” 　　他跟薛鲁平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可没少听他谈起过天资聪颖的乔师妹。十八岁提前研究生毕业，然后自申拿了MIT的全额奖学金读博。他之前一点也不信，以为是薛鲁平为了吹牛杜撰出来的人物，还真有为乔师妹啊。 　　薛鲁平得意一笑说道：“范听雨，现在你信了吧？要是你当初没跑到科大去读书，留在京市就一定会听到乔师妹的事迹。” 　　范听雨瞟了一眼蒋乔，扔下一句“现在我信了”然后跑了。 　　何悦看着蒋乔问道：“乔师妹，你知道招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吗？” 　　蒋乔当然知道，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静下心来吸收知识。 　　蒋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领导只让我给你们讲课，工作的内容等课程结束便会告知吧。” 　　何悦失望的“哦”了声，转而问道：“乔师妹你分配工作了吗？” 　　蒋乔语气平静说道：“去福省进行海上石油的勘探。” 　　三人都一脸惊讶，叶东说道：“让你去负责石油勘探的自动化，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何悦嘀咕道：“何止是大材小用，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蒋乔淡然说道：“组织安排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此话一出，三人都没话说了，他们从原单位来到这，也不是这样吗？ 　　何悦安慰说道：“石油对国家多重要啊，要是能勘出哪里有油，我们的工厂就有更多的能源了。” 　　蒋乔点头道：“何师姐说得对。” 　　与蒋乔同窗两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蒋乔面露难色过，再难的作业复杂的实验，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情而已，问题不大。他们相信蒋乔不会因为工作的事而失意沮丧，于是三人转头问起了蒋乔读博期间的事。 　　蒋乔用一天的时间捡着重难点讲解完了F语言的语法和函数库，蒋乔边擦黑板边说道：“第五十六页上有课后作业，机房里的个人计算机你们随时可以用，用F语言把这三短程序编写出来。” 　　掌握一门程序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百分之九十的计算机行业从业者，都是边学边用，写的代码足够多了，自然就能领会语言的意境，上到一个新的境界。 　　何悦一脸正色举手问道：“老师，课后作业规定时间吗？” 　　蒋乔把黑板擦放到讲台上，反问道：“你说呢？课后作业，明天上课之前就是不是课后了？” 　　意思是今天晚上要写出来？底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讨论声，上课强度前所未有的大，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还要顶着一颗十几个小时没有得到休息的脑袋去熬夜写程序？ 　　蒋乔像似没有听见下面的议论声，说道：“各位，明天早上八点见。” 　　其他人知道蒋乔和何悦三人是老同学，聚到三人身边，讨伐说道：“你们的乔师妹是魔鬼吗？” 　　“就是，十几个小时，学的全部是没有接触过的新知识，我一秒都不敢放松，现在还要去机房写三个程序！” 　　“三个啊！你们想想我们平时用的计算机有多难用，经常出故障，还要轮流上机，看来我们今晚是不用睡了！” 　　何悦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她皱眉说道：“我们怎么用F语言写程序？打孔机只能打出1和0出来！” 　　其他人瞬间就像被人无形之中掐住了喉咙，片刻后，有人大声喊道：“我们去机房看看！” 　　话音一落，一百号人跑出了教室，蹦蹦上楼奔去三楼的机房。 　　仲夏夜，圆月高挂洒下清辉，旁边的花坛里出来几声脆鸣，三楼的一个房间突然亮起灯光，随机传来一声惊叫，划破夜空，“啊！传说中的IBM的PC机！” 　　赵志华为蒋乔打开车门，说道：“蒋老师，上面的人在喊什么呢？这么兴奋？” 　　赵志华是转业的汽车兵，长相文气，家世清白，做事稳妥身手也不错，于是经过培训后被派来给蒋乔当生活助理。 　　蒋乔说道：“就好比你有了一辆私人汽车。”79年，国家首次允许私人拥有汽车，但要通过层层审批。 　　回国前她以伯克教授的名义买了两辆单价二十万的桑塔纳运回国内，一辆黑色留给韩修用，一辆红色留给谢腊月用，买之前她特地问过两人喜欢什么颜色，按着他们喜欢的颜色买的。 　　桑塔纳二十万，夏利七万多，奥迪、宝马、奔驰的价格跟日后相差无几，汽车是消耗品不保值，买豪车就亏大了，八十年代的物价水平跟四十年后的物价水平相差了二十倍不止。 　　第二天蒋乔六点钟就从家里出来，提前到123所批改他们的程序作业。 　　八点课堂上底下的人明显比昨天兴奋了许多，能不兴奋吗？昨天晚上是他们写程序以来，写的最顺手的一次。 　　计算机不会无缘无故出故障，操作系统那叫一个流畅啊，丝毫没有卡顿。有的人当场就亲了计算机两口，用机房的计算机写代码，他们表示太可以了！他们恨不得一天都待在里面写代码。 　　蒋乔上正式内容之前，先点评了一下他们的作业，好的坏的都要讲讲，优点说一分，缺点说九分。 　　最后还说出了标准的答案，“……所以，你们以后写程序思路上要开阔些，写法也要灵活点。回去后好好把那本例程书钻研透了。” 　　例程书是她亲手编写的，里面的例程都是她精心筛选过的。 　　一周七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中午半个小时小时吃饭时间，蒋乔每天都早出晚归。 　　宋舒敏心里虽然嘀咕一两句，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但连周日都不见人影，但她知道蒋乔这是把国外先进的知识教授出去。她得支持，于是蒋乔每晚回来后都有美味的宵夜可以吃。 第266章 　　青花瓷碗冒着袅袅的雾气,蒋乔沿着碗边缘刮起最上面的一层，放到嘴里。 　　宋舒敏将热好的牛奶放到蒋乔边上，说道：“今天，泽北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要找你的,让你回来后给他打个电话。” 　　蒋乔心念一转,顾泽北来找他必定是跟赵雅柔有关，蒋乔看着挂钟说道：“明天早上我给顾家打电话。” 　　说起顾泽北,宋舒敏就想起了赵雅柔，叹息说道：“雅柔的学业真是可惜了,高考一恢复就考上了京师范,读三年的大学，年年成绩优异，还拿了不少比赛的奖，只差最后一年就能毕业了,她愣是在大四结婚生子，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而且生完孩子后,一直没有奶,孩子都快三个月了,一次母乳也没喝上,喂的都是奶粉。试过种种办法就是催不出奶来。” 　　蒋乔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心里思绪翻转，赵雅柔这可是走了一步臭棋,当初凌晨四点钟起来，晚上十二点才熄灯,她苦读了一个多月才考上了京师范,最后却功亏一篑。想起那天她的脸色来,心里必定是后悔了。 　　宋舒敏语重心长叮嘱道：“乔乔，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的工作。以后即使你和年年长期分居两地，也不能不工作，回来靠他养着。” 　　如果她没有工作，靠蒋维钧养着，说不定最后会去喝各种各样的中药偏方，只为了给蒋维钧生出个儿子来。 　　没有工作就没有安全感，婆家人就会看低你，为了保住婚姻和家庭和谐，只能生个儿来增加底气。 　　蒋乔点头说道：“妈，您放心吧，我学了那么多的知识可不能白学。” 　　宋舒敏笑道：“年年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李奶奶跟我商量了一下，8月26是个黄道吉日。” 　　为了孙子能尽快娶到人，李红英还撒了谎，说今年只有有这个好日子不会跟其他人撞上，错过这个黄道吉日，只能等明年了。 　　蒋乔想了想，八月中下旬她的教学就结束，一结束去西北肯定是不能再等了，工作后休假结婚恐怕也困难。 　　于是她点头说道：“我没意见。” 　　蒋乔没意见，韩修当然更加没意见，要不是顾及华国的嫁娶习俗，他想一回来就立即结婚。 　　蒋乔每天都会给学生布置课后作业，所以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出门。 　　吃过早饭，蒋乔留出出门前的五分钟，给顾家打电话。 　　电话一转接，便是顾泽北的声音，“是蒋乔吗？” 　　蒋乔回答道：“是我。” 　　顾泽北的语气有点苦涩，“蒋乔，小柔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你能来看看她吗？” 　　从生产完后，赵雅柔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糟糕，最近更是谢绝了跟别人的交流，每日盯着窗户看，眼里一点光都没有。昨天突然大爆发，把端来的食物和手边的东西都砸了。 　　这一年，局里要处理的案件特的多，还有一大堆积压的案件，他特别忙，半个月才能抽空回家，根本顾不上赵雅柔和孩子。而且他也不懂赵雅柔到底为什么不开心，明明没有任何事困扰，周围人都围着她转。 　　蒋乔心道果然是赵雅柔的事，不过她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问道：“雅柔现在醒了吗？” 　　顾泽北说道：“刘阿姨说，小柔每天十点多才醒。”为了让赵雅柔能得到更好的休息，他和她分房睡了。赵雅柔平时的情况都是从刘阿姨口中得知的。 　　蒋乔说道：“那我十点再过去看她。” 　　蒋乔挂了电话后，去了123所，上课到十点，说道：“今天我有点事情，就先上到这里，你们自学着先。” 　　坐上回内城的汽车，蒋乔途径一家熟食店买了一只新鲜出炉的叫花鸡和一个油炸糕。 　　到达顾家时，除了顾父和顾泽北，全家人都在，还多了三个生面孔。 　　顾母笑道：“乔乔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丁秀华，泽西的对象，这是丁家父母。” 　　丁秀华是个身材高挑，扎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皮肤不算白却有着一口亮白牙齿的好看姑娘，身上带着陕北女子特有的豪爽与英气。 　　蒋乔点头道：“丁同志，丁父丁母你们好。” 　　蒋乔自然是不用介绍的，丁秀华在清大早已听说过她的大名，还对蒋乔有着一丝崇拜，没少跟父母说起这个天才校友。 　　丁秀华眼睛晶亮，想要沾沾天才身上的光辉，连忙伸出手来说道：“蒋乔学姐，你好！” 　　蒋乔跟她握了一下手后，说道：“陆阿姨，我先去看看雅柔。” 　　顾母的笑意一滞，叹气说道：“去吧，好好劝劝她。让她顾着孩子，好歹把饭吃了。” 　　门一打开，床上的赵雅柔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床头柜上摆着一丝未动的炖汤和一小碟清淡的杂蔬。 　　蒋乔把提着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开口说道：“赵雅柔，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在我面前发泄出来。” 　　赵雅柔动了一下眼珠子，看着蒋乔，神色呆滞自嘲说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妈说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过上我这样的日子。要我懂得惜福，别想有的没的。” 　　蒋乔指着食盘说道：“那你把饭吃了吧？你证明给我看，你没有不开心。” 　　赵雅柔腾地抓住被子，咬着牙关面色抽动，闭了闭眼睛，尔后红着眼睛，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压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蒋乔，我怎么活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好好的大学没念完。别人忙着毕业，我去忙着结婚生孩子！我现在就是个笑话！” 　　她耐不住顾家和自己亲妈的催促和劝说，大三就嫁给了顾泽北，她本以为结婚不会对她的学业产生什么影响的。 　　不过是搬到顾家住而已，哪知道很快就怀孕了，周围人都让她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毕业的事先放在一边。 　　同班同学是一毕业就欢欢喜喜奔赴工作岗位，她呢，中途停学回家生孩子去了！ 　　赵雅柔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声音越来越悲泣怨愤，“没有奶，是我想得吗？我连孩子都照顾不好，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而是被一只猪。每当我一动不动让别人按摩我那个地方时，我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母猪。” 　　赵雅柔流着眼泪突然就笑了，“所有人都理解不了我，都明白不了我的感受。饭来张口一来伸手的日子我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什么都没劲，有时候觉得活着真的没有意义。蒋乔你能理解我感受吗？” 　　说完这一段话赵雅柔突然捶打起自己的脑袋来，蒋乔连忙过去抓住她的手。她从来没有生育过，无法回答出她能理解。 　　不过哪种看什么都是黑白的，生活一点乐趣也找不出来，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调动起积极的情绪，心脏无时无刻都沉闷的日子她过了几百年。 　　她懂赵雅柔的心情，赵雅柔最大的快乐情绪来自于自身的进步与成就，而不是外来赋予给她的物质，她是一个每天向上的人，突然在原地停滞这么久，还倒退了，这就导致了她情绪的崩溃。 　　赵雅柔把头埋在蒋乔肩上，呜咽说道：“蒋乔，我是个坏妈妈，我心里对我的孩子没有一丝爱意，看着他我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头。可他明明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甚至不想看见他，他在隔壁一哭，我真想捂住耳朵，大声喊道，让他不要哭了！我怎么能这样呢？” 　　蒋乔温声说道：“你才二十岁，别人三十九岁才考上大学，比别人多了二十年，你的人生还可以变成最理想的样子。你不是想当伸张正义的公安嘛，公安你是当不了，但是你可以去当一名维护正义的女法官。” 　　“自学考试的文件下来了，只要每年通过一次考试，就能拿到毕业证书，这个自考毕业证具有大学毕业证同等的效力。你可以自学，然后去考政法大学的法律专业。” 　　赵雅柔抬起头来一愣，眼眶和鼻头通红问道：“真的吗？” 　　蒋乔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你今天就可以让人给你找书来看，好好准备，今年十二月份就能参加第一次考试。” 　　赵雅柔眼睛里的亮光越来越亮，但突然间消散了，她语气低落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改专业拿到大学学历，而是孩子。蒋乔你在国外待了两年，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有奶水吗？” 　　蒋乔正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听着，赵雅柔，不是孩子最重要。对你来说，你自己是最重要的。难道你心里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吗？” 　　要是不顾孩子就是自私，大环境都在向赵雅柔传递着这样的观念，她想挣扎去实现自我的价值，却没有足够的勇气，这导致了她越来越低落，越来越痛苦。 第267章 　　蒋乔继续劝说道：“孩子都喝了三个月的奶粉了,不是好好的吗？我妈说，我小时候也不喝母乳，你看我长大后有什么缺陷吗？” 　　赵雅柔的营养健康不可能有问题，顾家在吃喝上面不可能短了她。 　　她没奶水只能是心理问题,她从心底里抗拒她唯一的价值就是生养孩子,哺育孩子,周围人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奶牛。 　　没奶水就是没奶水，再这样下去,先不说孩子喝不喝得上母乳，赵雅柔自个就得彻底崩溃,产后抑郁症不是闹着玩的。 　　赵雅柔一点也不嫌疼咬着嘴唇,神色痛苦而纠结。 　　蒋乔也没有继续喋喋不休她看着赵雅柔，等她自己下决心。 　　如果她这么说了，都不能说动赵雅柔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她真得想用力摇摇她的肩膀,对她吼道：“你清醒点！” 　　好在那个十几年来外表柔弱性子却风风火火的聪明姑娘，没有彻底丧失了自我。 　　赵雅柔抬手整理脸上的狼狈,笑道：“蒋乔你对韩修可真好。” 　　其实一次没有喝过母乳的人是母亲难产而死的韩修,但蒋乔却不愿拿他做例子。 　　蒋乔挑了挑眉,掏出手帕递给她,赵雅柔接过笑道：“你对我也好。要是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有你在旁边看着，我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错了一步就错了很多步了。” 　　明明她比蒋乔大上半年，却没有她活得通透,人也没有蒋乔成熟,蒋乔给她感觉就像一位温柔坚定的姐姐。 　　蒋乔说道：“你很快就会回到你想要的轨道上来。” 　　赵雅柔笑道：“等一下我就让人给我找法律方面的书来。” 　　蒋乔油纸包解开,再掀开叫花鸡外面的那一层荷叶，一个不大却非常诱人的红澄澄的叫花鸡现了出来，说道：“你喜欢的蔡记的叫花鸡，还有油炸糕。” 　　她愿意帮赵雅柔迈出第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赵雅柔吃了不适合产妇的食物，她就不能想着怎么样让自己有奶喂孩子了。 　　赵雅柔动动鼻子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带着哭腔说道：“蒋乔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四个月都没有吃过干的有盐味的食物了。” 　　顾母是对她这个儿媳妇很好，衣物首饰隔三差五给她买，时常关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可哪种好却让她觉得难受，明明顾母跟她亲妈不是同一种人，却让她同样的不舒服。 　　特别是她怀孕后，穿什么吃什么，连去哪里都要顾母批准。可她却是个胆小鬼不敢像反驳亲妈一样，去反驳顾母的安排。 　　蒋乔拿起食盘上的筷子，戳下来一个鸡腿，递给赵雅柔说道：“呐，吃吧。” 　　赵雅柔脸上恢复了一点以往的活泼，她直接上手拿起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笑道：“真好吃，我都快一年没吃到这个叫花鸡的味道了。” 　　说完，她把鸡腿递到蒋乔面前，说道：“蒋乔你也吃一口，咱俩一起吃，你一定没吃午饭。我知道你嫌弃我的口水，那边我没咬到。” 　　蒋乔弯腰凑近咬了一口，微微仰头把露出嘴巴的那一部分叼进嘴里。 　　赵雅柔示意油包里的叫花鸡笑道：“你掰一个鸡腿下来，像我一样拿着吃。” 　　蒋乔撕下一点荷叶下来，捏着那点荷叶撕下来一个鸡翅膀，翅尖微焦，蒋乔直接把翅尖咬了下来吃了。 　　赵雅柔拍了一下被子，笑道：“蒋乔就你讲究。” 　　蒋乔没搭理她的话，边吃边说道：“那个油炸糕，你只能吃半个。” 　　虽然距离赵雅柔生产已经三个月了，但不知道她的身体完全复原了吗？油炸的食物还是少吃一点为妙，吃两口解解馋就行。 　　赵雅柔说道：“那你先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给我吃，反正我也不嫌弃你的口水。” 　　接着她又说道：“韩修的口水你不会也嫌弃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备重礼参加。上次你带来的礼物我还有拆开看过呢。韩修也博士毕业了吗？” 　　蒋乔又掰下一个鸡腿递给她，说道：“婚期在8月26日。韩修也毕业了，还有九天他就回国了，到时候让他来看你。” 　　从赵雅柔怀孕后期到生产后，顾母就不让她见朋友见太久，这会跟蒋乔待在一块，连心里的死结都被开解了，人也恢复了以往的开朗，甚至因为压抑太久了，话都有点多了。 　　赵雅柔盯着蒋乔的耳朵看，说道：“蒋乔你怎么没打耳洞？在婚礼上你戴上耳环，一定很美。” 　　蒋乔含糊说道：“我怕疼。”其实她只是嫌麻烦，打了耳洞后，还得护理。 　　一只叫花鸡和一个油炸糕被两人吃得只剩下鸡脖子和鸡屁股。 　　蒋乔边收拾食物残骸，边说道：“既然放弃喂母乳的打算了，你可以去外面多走走，饮食也不需要注意那么多。” 　　赵雅柔点头说道：“嗯，我等一下收拾一下自己，就到外面院子里晒晒太阳。要是你没去做培训，我就能回大院找你聊天了。” 　　她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蒋乔一定不会上顾家来。 　　蒋乔说道：“你可以学习，要是在家学不下去，就到市图书馆去。” 　　赵雅柔撅嘴说道：“蒋乔，你可真是没白戴那副眼镜，可真是个书呆……” 　　“小柔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的东西了？”急匆匆小跑着进来的顾母尖声说道。 　　赵雅柔小声说道：“妈，我打算让……” 　　蒋乔开口打断道：“陆阿姨，是我带了叫花鸡和油炸糕过来。雅柔都现在已经能吃正常的食物了。” 　　赵雅柔笑道：“妈，以后家里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也不用人给我端来了，我自己去客厅饭桌上吃。” 　　顾母瞧都没瞧蒋乔一眼，蒋乔真是太不知轻重了，亏她当芳华告诉她，她好像闻到了蒋乔带着的东西里有油炸食品的味道时，她还以为蒋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母抓着赵雅柔的手，说道：“小柔，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快到毕业却停学了，但我们家不不在意这些，那一张大学毕业证拿不到也没关系。” 　　赵雅柔一下子心里酸涩难当，合着顾母不是不知道她的牺牲，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蒋乔面色淡淡道：“陆阿姨，雅柔当初考大学是为了她自己，那一张大学毕业证不管你在不在意，雅柔却非常在意。” 　　赵雅柔挣脱了顾母抓着她的手，硬声说道：“妈，我已经打算让一直健健吃奶粉了。我还打算参加今年年底的自学考试。” 　　顾母的脸色难看的得很，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雅柔摆手说道：“妈，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搬去住，不住在这里惹您的眼。” 　　说完这一句，赵雅柔转脸冲着蒋乔笑道：“蒋乔，你走吧，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蒋乔拿起垃圾，点头说道：“下次我和韩修一起来看你。” 　　蒋乔从顾家离开后，重新返回123所里，上到了教室却发现没一个学生在里面。 　　蒋乔想了想，去了三楼的机房。学员围得离三层外三层的，低个子的搭着高个子的肩膀，踮起脚探着头，往里看。 　　蒋乔出声说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最外层的学员立马一个激灵回国头来，绷着声音说道：“报告，老师我们在看关山越的用软件把“一”的汉字在计算机上显示出来。“ 　　关山越，上辈子华国最早的汉字操作系统的发明者，上辈子83年2月国家计算机工业总局才部署了开发汉字系统的任务，六个月后第一款汉字系统上线投入使用。 　　她把关山越招进来，并不妨碍他明年接着这个任务，该他的还是他。现在看来关山越早有想法了，不如把这个汉字系统提前开发出来？ 　　蒋乔顺着学员让出的路，走进最里面的一台计算机，计算机上面显示着一个大大的汉字“一”。 　　关山越有些拘谨说道：“蒋老师。” 　　何悦见蒋乔不说话，有心为关山越说几句，便说道：“蒋老师，关山越脑袋太聪明了，居然能写出一个短程序把汉字图形显示出来。” 　　关山越急忙说道：“只能显示出一个非常的简单的‘一’字。” 　　蒋乔看着他说道：“关同志，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任命你为汉字系统课题组的组长，所里的人任你挑，你有信心把完善的汉字系统开发出来吗？” 　　关山越心里十分激动，他原先在四机部的第六研究所工作，工农兵学员的出身使他在研究所的地位很低。这是他第一次能揽下一个课题，当上课题组长。 　　年仅30岁的他心里有着一股年轻气盛的劲，他大声说道：“蒋老师，我有这个信心！” 　　蒋乔点头说道：“加入这个课题组的人，以后每天的课后作业就不强求做了。” 　　话音刚落地，旁边的叶东使劲冲着关山越使眼色，离关山越进的学员用手碰碰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选我。 　　原因无它，蒋乔布置的课后作业越来越难了，每次都会超纲，要想把作业完成，就得去自学一部分还没有教到的内容。 第268章 　　七月流火,低矮的首都机场闷热无比，看着韩修推着行李出来，蒋乔迎了上去。 　　韩修摘下墨镜，伸手说道：“蒋乔同志,抱一下来以慰我思念之情。” 　　蒋乔拍了一下他的手掌,说道：“这可是在京市,小心机场的工作人员抓你去问话。” 　　韩修收回双手，遗憾说道：“那回去再抱。” 　　谢腊月冲着张着大眼睛的小莓果,打趣道：“你小舅妈只看见了你小舅舅，都看不见你了。” 　　蒋乔转过脸说道：“腊月姐,小莓果没出问题吧？” 　　谢腊月笑道：“在飞机上她可乖了,就偶尔哭一两声。” 　　蒋乔说道：“我来抱小莓果吧。” 　　谢腊月摇头笑道：“你马上就要开车，以后有的是你抱。” 　　蒋乔打开后车厢，让韩修和苏正中把行李放进后车厢里。 　　这年头小汽车只有两种，军绿色的吉普,黑色的行政车，一辆黑色的扁长的小轿车在82年的京市无疑是非常显眼的,不少人站在旁边围着这辆小轿车看。 　　车子一开动,韩修便问道：“苏哥,腊月姐感觉怎么样？” 　　苏正中看着透过车窗,看着穿着暗色调长裤和布鞋的人、树木和自行车流,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目光所及全是跟他同样种族的人,他不是异类。 　　谢腊月明白苏正中的心情，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心境,她笑道：“感觉非常好,我和阿中不需要适应。” 　　蒋乔说道：“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房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是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我说。驾驶证你们改天有空可以去考一个。韩修你把座位中间的文件袋递给腊月姐。” 　　韩修低头把放在夹缝中间的文件袋递给后面的谢腊月。 　　蒋乔接着说道：“这是你们新的身份，你们一家三口都是港城人，除了这个其他经历都没有改。腊月姐你去中科院的药物研究所工作，苏哥去123所工作。” 　　蒋乔回国之前，苏正中就跟她明说了，他和谢腊月的工作全权交给蒋乔，他相信蒋乔的考量。 　　蒋乔考虑到以后会出现的麻烦，就给他们换了个身份，其实最好是内地人的省份，但内地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 　　虽然不清楚苏正中和谢腊月打算要几个孩子，但为了让他们不受到太多的限制，所以蒋乔就安排成了港城人。 　　苏正中和谢腊月把资料看完后，谢腊月笑道：“蒋乔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和阿中就两眼一抹黑了，出了机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接下来要干什么。” 　　蒋乔说道：“你们是被我说动回来的，我一定得对你们负责。再说了，我还是小莓果的小舅妈呢。” 　　谢腊月笑道：“蒋乔，韩修跟我们说了，国内的工作单位会给职工分房子，我和阿中应该能分到房子的，这套房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不再同一个国家沟通不方便，她本想回国后再跟蒋乔说这事，哪知道蒋乔动作那么快，一下飞机就把房本交到她手上。 　　蒋乔语气坚决说道：“腊月姐，即使你和苏哥两个人都能分到房子，我答应的给的房子还是一定要给。” 　　谢腊月左右为难说道：“那我们就收下了。” 　　蒋乔说道：“腊月姐，你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我不缺房子。” 　　这句话把谢腊月逗笑了，她知道蒋乔和韩修虽然是个学生，但在美国两年却赚了别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要不然也不会买车住高级公寓，过得比华尔街的金融从业人员都要好。 　　接下来，韩修和蒋乔跟两人说了京市居民的日常生活和一些有名的景点商业区。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蒋乔、韩修和苏正中提着行李，谢腊月抱着孩子上楼。 　　一位老太太碰着一个菜盘子迈着稳健的步子下来，笑道：“蒋乔，你这是搬进来住了？” 　　蒋乔前一阵经常过来搞装修，单元楼里的人都相互认识了。这位老太太是副院长的亲娘，就住在对面，以后跟苏正中一家就是邻居。 　　蒋乔说道：“黄奶奶不是我要住进来，而是我苏哥和腊月姐一家要住进来。” 　　黄老太太看着旁边一脸夫妻相的苏正中和谢腊月，笑道：“一看面相就差不了，以后经常来家里串门啊，我住在你们隔壁。” 　　谢腊月有点受宠若惊，自从到了美国后，这么热情的邻居她就再也没有碰到过了。她连连点头笑道：“好。” 　　到了门前，蒋乔说道：“苏哥你开门吧？唯二的两把钥匙在你和腊月姐身上。” 　　门一打开，不等蒋乔开口，谢腊月就含着一脸欣喜抱着小莓果到处看。 　　她大声说道：“蒋乔你布置的房子我很喜欢。” 　　蒋乔拿起茶几上的空调器，把空调打开，说道：“你喜欢就好。” 　　整套房子被装修成田园的温馨风格，她猜谢腊月一定会喜欢的，她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 　　蒋乔和韩修坐了一会才走，离开前蒋乔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和韩修打电话，你们的汽车就在楼后面的花坛边上。” 　　谢腊月笑道：“你们两个放心，我和阿中都三十多的人了，你们什么都办好了，其他的生活小事，我们自己能搞定。” 　　见谢腊月和苏正中有送他们的意思，韩修赶紧说道：“你们不用送，拜拜。”说着拉着蒋乔的手就出了苏家的门。 　　楼道里没其他人，韩修压低声音说道：“今晚我就上门提亲。” 　　没一秒，他猛地摇头说道：“好像太冒昧了，我还是今天先上门看看姨和叔再说。” 　　蒋乔说道：“嗯，顺便把给我妈订做的婚纱送给她。” 　　韩修笑道：“这个主意好。” 　　到了楼下，韩修立马把手放开。一群孩子围着车子瞧，虽然家属院里已经有了一辆红色的汽车，但颜色不一样，总归就是不一样的。 　　韩修从裤兜里一掏，居然掏出满满的两把巧克力来，他朝这帮孩子说道：“来，哥哥这有巧克力。” 　　下一秒，孩子们蜂拥而至纷纷围在韩修身边。 　　蒋乔心说，我说怎么裤兜鼓鼓呢，原来从飞机上顺了满满的巧克力。 　　韩修一眼看过去，心里便知道孩子有多少个，平均分配，每个孩子给三颗巧克力，还剩下一颗，他揭开包装纸，塞到蒋乔嘴里。 　　韩修倒是想开车，但国内的驾驶证他还没有考呢，眼馋看着蒋乔坐上了驾驶座。 　　韩修记着蒋乔让他少花钱的事呢，他得意汇报说道：“我只花了二十万美元。” 　　原本他打算买一辆宝马回来做婚车的，但蒋乔一告诫，他就打消了买车的计划。二十万美元，他用来买婚戒、两套婚纱、一套西装和一条礼服裙子。 　　蒋乔问道：“那剩下的钱呢？” 　　韩修挠挠脑袋说道：“你别生气，剩下的二百三十万美元我用来买了沃尔玛的股票。我很看好这家公司超市零售业的发展模式。” 　　蒋乔不得不佩服韩修的好眼光，他的眼睛是不是只看得到好东西？ 　　蒋乔在一处偏僻的拐道上停下车子，随后说道：“股票全亏了我也不会生气。” 　　韩修一脸感动说道：“要是亏了，我一定再想办法赚钱。” 　　蒋乔伸出手说道：“来，抱一下。”回去大院后，她和韩修就没有拥抱的机会了。 　　韩修一愣，然后立马侧过身子，把蒋乔紧紧的抱住，深吸一口气说道：“抱着你，我感觉特踏实。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这么久了。” 　　蒋乔低声说道：“韩修，我的工作定下来了，去福省的石油勘探局工作。” 　　一阵沉默，蒋乔把韩修推开，说道：“我服从了分配。” 　　韩修扯扯嘴角，笑容苦涩说道：“那我申请去福省的经济部门工作。”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打听了一下，你的工作也分配好了，人民银行总行的经济政策研究室的研究员。” 　　国家最重要的银行总行设在哪里不言而喻。 　　车子重新发动，即将到大院了，韩修才开口说道：“以后我周六下午我坐飞机去看你。” 　　打击已经够大了，蒋乔点头撒谎说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蒋乔把车子停在两家中间，然后说道：“我还有要去123所给学员上课，晚上六点我才回来。” 　　韩修理解说道：“嗯，你走吧。” 　　张阿姨和李红英听到汽车声，急忙走了出来，蒋乔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开车走了。 　　李红英含着热泪拉着韩修瞧，说道：“真是长高了。” 　　韩修单手扶着她往里走，笑道：“我比我爸高了三厘米不止。” 　　李红英笑道：“你和乔乔的个子都高，以后生的孩子一定矮不了。” 　　红色随着耳尖蔓延到韩修脸上，韩修低声说道：“奶奶，多亏了您帮我准备好了聘礼。” 　　李红英眼里满是笑意望着他，提议道：“那明天去蒋家提亲去？” 　　韩修连连点头道：“明天去。” 　　李红英乐不可支说道：“那说好了，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你揪起来。” 　　韩修不好意思说道：“奶奶，我现在已经不赖床了，那都是老黄历的事了。” 　　大热天在飞机上一天一夜没洗澡，韩修扶着李红英坐下后，便说道：“奶奶，我先上去洗澡，等下再下来陪您聊天。” 　　李红英摆手说道：“去吧，洗碗澡赶紧下来吃午饭，一会你爷爷也回来。” 　　韩修提起两个行李箱笑道：“奶奶，我没给您带礼物回来，您可别不乐意。” 　　李红英笑眯眯说道：“礼物不是让乔乔带回来了吗？哪能次次都买礼物？” 第269章 　　西边不见太阳的踪影,只余烟粉的红霞留下它的印记。 　　蒋乔刚把汽车停下，便看到韩修脸上挂着笑容，提着大纸袋子跑出院门。 　　宋舒敏和蒋维钧早就下班回来，连晚饭都做好了,做的全是韩修爱吃的,就等韩修上门来拜访。 　　一看到韩修迈着门槛,立马迎了上去。 　　宋舒敏眼眶微红，边瞧着韩修高高瘦瘦的样子边拉着他坐下,欣慰说道：“长得比你叔都高了。” 　　旁边的蒋维钧喜悦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黑脸。他沉声说道：“他要是长不高，那就是白吃那么多的肉了！” 　　宋舒敏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毕竟韩修是比女婿还亲的人。 　　蒋维钧清咳一声,笑道：“年年，你能提前毕业，叔叔很为你骄傲。” 　　作为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的韩修丝毫拘谨，就像在自家一样自然,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另一个家。 　　韩修笑道：“以后我还会做得更加出色的。” 　　蒋乔出声说道：“妈，韩修有礼物要给你。” 　　韩修赶紧把其中一个袋子的大纸盒拿出来,说道：“姨,您自己揭开看看,喜不喜欢？” 　　答案是肯定的,宋舒敏看着那件白色的蕾丝婚纱,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她捂着胸口，不可置信问道：“这是给我的？” 　　蒋乔揽着她的肩说道：“就是给您的,你和爸可以去拍一张婚纱照，还可以和我们一起拍。” 　　宋舒敏笑道：“好好,我们四个拍一张大合照,一定很有纪念意义。” 　　见宋舒敏眉眼皆是喜色抚摸婚纱和银白色亮片的高跟鞋,蒋维钧心里感叹，韩修在体贴照顾身边女性长辈方面却是做得很好。 　　他自问对卫慧已经是一等一的孝顺儿子了，比大姐小妹都贴心，可跟韩修一比就不够看的了。 　　宋舒敏把自己的那件婚纱瞧了个够，才恋恋不舍的放到盒子里去，她指着另外的两个纸袋子笑道：“这是乔乔的吧？” 　　韩修笑道：“是乔乔的。” 　　宋舒敏关心问道：“钱还够花吗？要不姨给你点？” 　　一看婚纱和鞋子的样子，就知道不便宜，年年怕是没少花钱，还给闺女买了大钻戒呢。在西方，钻石就是最贵的珠宝。 　　这样一想，宋舒敏立马起身说道：“年年你等着，我给去拿存折去！” 　　韩修连忙说道：“姨，我有钱！” 　　这句话阻止不了宋舒敏，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存折硬塞到韩修手里，说道：“这是十五万块钱，你拿着，你要结婚了，姨把你当成儿子看，不能一点不出。” 　　至于韩家能不能像她对待韩修一样，对待蒋乔，她心里是不介意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二十年下来，蒋乔满打满算跟韩家长辈相处不够一天时间。 　　叫他们把蒋乔当成自家孙辈来看待，这是强求人了，况且韩修对蒋乔有恩，而韩家不欠自家。 　　韩修拿起存折想塞回去，蒋维钧沉声说道：“年年，你把存折收下吧，你姨说得对，你结婚了，我们又有能力，不能一点也帮衬，你也不是外人，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韩修迟疑想了想，转头把存折塞到蒋乔手里，说道：“你替我收着吧。” 　　蒋乔还真把存折收下来，她现在是真的穷。置办各处的房产花了十二万五，装修房子置办家具花了九万六，她身上的现金只剩下不足五百块。 　　宋舒敏笑道：“乔乔啊，年年要是跟你要钱花，你可不能不给他花。” 　　蒋乔说道：“得看情况，他要钱干什么，要多少。” 　　宋舒敏瞪她一眼，转头冲韩修说道：“姨这还有不少钱呢，你要是跟乔乔要不到钱，跟我要。” 　　韩修笑道：“姨，以后该我给您和叔钱花了。” 　　宋舒敏心里一阵舒畅，说道：“年年，你明天就上门来提亲吧，什么东西我和你奶奶都置办好了，你们走个仪式就行。” 　　韩修得寸进尺说道：“那我和蒋乔明天能去领证吗？” 　　蒋维钧说道：“当然……”不能，那么早领证干吗？ 　　韩修和蒋乔转眼看着他，剩下的话蒋维钧说不下去了，一双儿女眼含欣喜，仿佛无声的在问，爸，我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我可以跟他（她）结婚吗？ 　　蒋维钧双倍心酸改口说道：“当然能，你们明天两个就去扯结婚证去。” 　　宋舒敏笑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吃饭，年年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糖醋里脊、松鼠鱼。明天我再做一次给你吃。” 　　这几道菜都比较费工夫，她昨晚忙活了一晚上，做成了半成品放在冰箱里。不是现做的东西的总感觉不是那个味，明天韩家上门提前，按规矩是要留人吃饭的。 　　韩修解决完最后一块排骨，放下筷子，舒服的叹了口气，米其林美食也没有长辈做的家常菜好吃。 　　宋舒敏笑道：“你们两个去楼上说会悄悄话吧。” 　　起身收拾碗筷的蒋维钧也没说什么，要是女婿是别人，他肯定严防死守，但韩修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他的品性，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当得起人品贵重四个字。 　　韩修立马起身冲蒋乔说道：“走，我给你看看我给你买的结婚用的东西。” 　　韩修把两个白色的大纸盒子拿出来放在写字台上，示意蒋乔打开。 　　蒋乔很淡定去揭开盒子，她提着裙领拿起来，一条印花白色缎面玫瑰长裙垂吊开来。盒子里面还有配套的黑色绑带高跟鞋。 　　见过无数华服，也穿过无数高定礼服的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这是一条十足的仙女裙。 　　韩修笑道：“喜欢吧，我跟设计师沟通了很久才把设计稿完成。” 　　蒋乔边看着裙子，边说道：“你想我什么时候穿？” 　　这条裙子虽然剪裁十分简洁，但有个小裙摆放着四十年后倒是可以当日常裙子穿，但现在可是八十年代初期。 　　韩修也知道蒋乔没什么机会穿出去，但他就想把好看的东西送给她。 　　他笑道：“穿不去也没关系，我想我们去拍婚纱时，把这件裙子也带去，还要带上军装，拍三套不一样的婚纱照。” 　　蒋乔把裙子放回盒子里，点头说道：“这点小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 　　韩修高兴催促道：“还有一件婚纱，你赶紧看看。” 　　蒋乔顺从的立马揭开了另一个盒子，动作轻柔的拿起来，平铺在床上。这是一件长袖立领微微拖地的白色婚纱，韩修很明显考虑到国内的社会风气，才会选出一件能让蒋乔穿出去，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暴露的婚纱。 　　上边是层叠交错花样复杂的蕾丝，下边拼着纯白色的缎面。整体看起来古典端庄。 　　蒋乔说道：“你选的样式非常适合我，我非常喜欢。” 　　韩修献宝的拿起盒子里的白色蕾丝婚鞋和白色绸手套，献宝说道：“还有这两样，我拿到婚纱时，已经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想象你穿上婚纱的样子了。无论怎么想，都是让我陶醉的美。” 　　看在韩修这么会说情话的份上，蒋乔决定让他的想象快点变成现实，“这周末，我们就和爸妈一起去照相馆拍婚纱照。” 　　韩修笑道：“这周日就去，等下下去我就跟姨说。还有婚戒，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把婚鞋和手套放回盒子里，从裤兜了掏出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戒指盒来，这次不用蒋乔亲自来，韩修就把盒子给打开了。 　　两只婚戒装在一起，蒋乔把它们都拿起来，白金素戒，稍大的男戒内壁刻着JQ，女戒内壁刻着HX。 　　注视着婚戒，蒋乔终于有就要结婚的现实感，这一个月来，李红英经常上门来给她东西，随便和宋舒敏讨论婚礼的事，她是知道的。 　　虽然早出晚归没碰上面，但晚上回来后，宋舒敏都会跟她说。但韩修不在，她又忙于教学，还真没有很快就要结婚的真实感。 　　事实证明，蒋维钧看得准，韩修上楼来真的只是单纯让蒋乔看婚纱、裙子和戒指的。东西看完后，两个人就下楼来了。 　　一到楼下，韩修就一秒也等不了说道：“姨，这周日你和叔叔也一起去拍婚纱照吧。” 　　宋舒敏点头笑道：“听你，这周日我和你叔叔都有空。” 　　蒋乔接着韩修说回国后要一起去看电影的事，但她只有今晚和明天一个白天有空，123所的授课耽误不得。 　　她记得前几天大院礼堂放新上映的爱情影片《牧马人》，宋舒敏和蒋维钧携伴去看了，宋舒敏回来还说是一部佳片，等韩修回国后，让他们两个一定要去看。 　　于是非常懂得利用的时间的蒋乔说道：“妈，今晚礼堂还放那部《牧马人》的电影吗？” 　　宋舒敏一愣接着懊恼说道：“你看看我都忘记跟你们说了，难怪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快点出门看电影去，八点半的场还能赶得上。” 第270章 　　接着蒋乔和韩修立即被宋舒敏赶出了家门。此时夕阳已经下山了,暑气散去了一些，道路两遍的树木花草郁郁葱葱。 　　韩修边走边奇怪问道：“讲汽车电影，姨也爱看？” 　　蒋乔有些好笑说道：“不是讲汽车的，而是男主人公是一名放牧马群的放牧人,所以叫牧马人。” 　　韩修摸着后脑勺笑道：“这个电影名太叫人误会了。” 　　蒋乔说道：“只有你这个懂各种汽车牌子的人才会误会,我不见其他人误会过。” 　　这个点有不少人往礼堂去,路上的人看见蒋乔和韩修显然也是往礼堂去的，有的明知故问打趣道：“哟,一对小年轻去看电影啊？” 　　还有的直白问道：“什么时候办喜酒啊？你们两个可是大院里头一对成的。” 　　明明大院里的人优秀青年男女不少，还相互知根知底的,小的时候还是玩伴,但不论姑娘还是小伙子都爱从外头找对象。韩修和蒋乔成一对的事可是打破人眼球了。 　　韩修大方笑道：“日子长辈说了算，反正婶子您等着喝喜酒吧。” 　　这位婶子啧啧两声，笑道：“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说的话就是爱听。” 　　蒋乔在韩修旁边佯装羞涩文静状,边走边听着韩修和和气气的跟人打招呼，回应别人的调侃。 　　到大礼堂门口买汽水和零食的小窗口,蒋乔问道：“你要汽水和爆米花吗？” 　　虽然肚子撑的滚圆,但看电影还是要有点仪式感,韩修瞧着窗口边上的小牌子说道：“要两瓶北冰洋和一小份的爆米花。” 　　这时候军区里有可口可乐卖了,四毛钱一瓶,但在国外待了两年，他想念北冰洋的味道了。 　　窗口前排队的人有十来个,蒋乔和韩修走到最后面排队。 　　周鹏飞抱着小闺女，看到前面的背影,粗声喊道：“韩修！” 　　韩修一回头,不由得笑道：“周鹏飞。” 　　蒋乔也回头一看,剪着短平头穿着汗衫的周鹏飞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边上有几分高傲的许兰兰拉着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三岁多男孩子的手。 　　回来一个月，虽然同处一个大院，但大院占地面值大，她还没有跟周鹏飞一家碰见过。 　　周鹏飞走进，目光愕然的看着蒋乔，说道：“你是蒋乔，我妈说你大变样，都让人认不出来了，现在看来还真是。” 　　蒋乔说道：“新杰都长这么高了，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周鹏飞笑道：“新语。” 　　韩修笑道：“这个名字一定不是你取的。” 　　周鹏飞眼含爱意看着许兰兰自豪说道：“兰兰取的名字。”许兰兰恢复高考后第二年，怀着孕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当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虽然周鹏飞分到了房子，但两个孩子需要徐凤娟照顾，所以许兰兰没有搬出去住。筒子楼跟大院居住环境是不能比的。 　　而且周鹏飞的大哥二哥现在都在外地安家了，大姐二姐也都出嫁了，不用跟其他人住在同一屋檐，还不用自己做家务带孩子，许兰兰当然乐意住大院。 　　许兰兰笑道：“好久不见，蒋乔，韩修你们跟鹏飞都是朋友，以后要多聚聚。” 　　韩修像似只听明白了面上的意思，他点头笑道：“以后有空我们一定聚聚。”虽然他还不用去上班，但要忙着结婚，还要陪苏正中去沪市一趟寻亲。 　　除了自己和韩修的那一份小食，蒋乔还另外买了四瓶可口可乐和两大份的爆米花。 　　许兰兰是个严厉的母亲，两个孩子被她教的很有礼貌，蒋乔把可乐和爆米花递过去，两个孩子就说了声谢谢。 　　走入大礼堂，都是黑压压的人，韩修说道：“看来这部片子很好看。” 　　周鹏飞听见这话，说道：“是挺好看的，我和兰兰都来看三回了。” 　　许兰兰看见前排的乌宝珠跟她招手，转头说道：“宝珠帮我们占了位置，我们先过去了。” 　　乌宝珠毕业后留校当老师，而严明远去了京市的政法部门工作。四年过去了，即使许兰兰和乌宝珠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两个人还是玩得最好。 　　韩修说道：“你们带着孩子过去吧，我和蒋乔就坐后面了。” 　　两人就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上，一坐下电影便就放映了。 　　《牧马人》的剧情非常简单，男主人公许灵均在那十年因为出身问题被送到大西北接受劳动改造，本是“有罪”的他却受到了淳朴热情牧民的照顾，在祁连山下过起了放牧生活。 　　突然有一天邻居给他送了一个老婆，连结婚证都给办下来了。于是一对被硬凑在一起的人，非常幸运遇上了对的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你来牧马，我来守家。最后男主人放弃跟富商父亲去美国的机会，选择扎根大西北，教牧民的孩子知识。 　　绵延的雪山，纯白的云朵，天高云阔的蓝天，绿草如茵的大草原，画面拍得非常有质感，没有冲突，却非常有感染力，把那种质朴和美好都拍出来了。 　　蒋乔和韩修看得入神，被完全代了进去，那个“发老婆”的名场面尤其让人目瞪口呆，看到男女主人公温馨的日常生活，韩修忍不住发笑。 　　看完电影出来，韩修感叹说道：“拍的风景太美了，我都想去雪山下生活了。” 　　蒋乔一定也不相信韩修的话，他显然是被这甜宠的剧情给甜到了，磕CP磕得心满意足。 　　等离开人群，就快到家时，韩修微微侧过身子，小声说道：“我们婚后的日子一定也能像他们一样。” 　　蒋乔含蓄说道：“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闹过矛盾。” 　　韩修弯了弯嘴角，一脸得意说道：“那倒是，甚至没有产生过分歧，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天刚蒙蒙亮，鸟儿的清亮的啼叫传进静谧的房间里。 　　蒋乔掀开被子起身，轻吐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一丝紧张。 　　穿上拖鞋打开衣柜，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换上，衣服换好后，在梳妆台前坐下，今天没有像以往那样，随便扎一个低马尾。 　　蒋乔将头发分到两边，用紫红色的头绳扎了两根齐整的麻花辫。 　　宋舒敏起得也比以往早，看见收拾得干净清爽的蒋乔下来，含着一脸喜气说道：“快下来，吃早饭。” 　　八仙桌上摆着红枣牛奶和花胶粥，这是宋舒敏特地做给蒋乔补气血的，不过以蒋乔的肤质来看，无论怎么补，也做不到面泛桃花来。 　　等蒋乔把粥和牛奶喝完，宋舒敏盯着她依旧白皙的脸蛋，建议道：“乔乔，你去上点腮红和口红吧，喜庆点。” 　　显然宋舒敏把蒋乔带回来的化妆品研究透了，都知道腮红了。 　　蒋乔加快了擦嘴的动作，把手绢放下，起身说道：“爸，妈，我走了，你们慢慢吃。” 　　韩修老早就在汽车边上等着心上人出来。蒋乔一出院门，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两人都穿着蓝布裤子，白色长袖衬衫，白色帆布鞋。 　　蒋乔一脸淡然开着车去民政局，坐在副驾驶座山的韩修却有点坐立难安，紧张说道：“昨天晚上我睡不好，我的精神看起来是不是有点萎靡？” 　　难得韩修这个睡虫会失眠，正在开车的蒋乔敷衍得看都不看，摇摇头说道：“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这是蒋乔第一次夸他好看，韩修立马转过身子来，兴奋说道：“你也觉得我好看？” 　　蒋乔微微侧过头，奇怪的快速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难道你认为我认为你长得丑？” 　　韩修飞快说道：“是啊，因为我们两个的审美差异很大，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男的长得比我好看。” 　　韩修就是如此的自信。 　　蒋乔语气古怪说道：“那你对我可真好，向我告白，让我跟你这个样貌丑陋的人在一起。” 　　韩修眨眨眼睛说道：“能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了，我总得试一试。而且你是一个不会勉强自己人。” 　　话一说玩，还等蒋乔有什么反应，他接着摇头晃脑叹息说道：“完了，之前我还在心里得意呢，你对我感情深，才能降低另一半的外貌要求答应跟我在一起，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蒋乔无话可说，跟思维跳跃的韩修在一起，她经常词穷。 　　好在民政局就在眼前了，蒋乔把车子停下来，大厅内办公的工作人员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外瞧，哪位领导来检查工作了？ 　　没一会，一对长得忒好看的小年轻一同走了进来，工作人员一看他们的穿着，就明白这两位一定是来领结婚证的。 　　况且男的那个笑得一脸春风满面，要是跟这么漂亮的小媳妇离婚，还能笑得这样欢？ 　　果然，两人往结婚登记处走去。蒋乔和韩修先把各自的户口本拿出来，交给工作人员，随即填写信息资料。 　　将资料填好和该签的字签好后，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房间里拍照。 　　“男左女右坐好，好了，笑一下。” 　　“咔嚓”画面定格，韩修克制的微微一笑，连眼睛都带着晃人的笑意，蒋乔虽然没有笑，但神情温和，眼睛里虽然也没有笑意，但柔得像一汪春水。 第271章 　　照片照好后,两人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把热气腾腾的红色硬壳结婚本拿在手里，蒋乔交了一元钱的工本费。 　　韩修从包里拿出用红纸包好的小包喜糖发给周围的人。 　　坐上车子，韩修盯着两本结婚证,越看越喜欢,差点亲了上去,但洁癖让他里结婚证半寸时停了下来。 　　他翻开看着里面的照片，美滋滋说道：“照片上的我们多登对！” 　　旁边的蒋乔看似冷静,心里也激动，她向来是万般情绪都埋在心里的人,她点头认真附和道：“嗯,登对。” 　　等韩修的兴奋劲下去了些，蒋乔说道：“韩修，我想在大院外面另选一套房子作为婚房。” 　　两家挨着，一个娶,一个嫁，要是婚房在韩家,这边喜气洋洋,另一边曲尽人散。看着隔壁的灯火通明,宾客盈门,宋舒敏和蒋维钧心里能好受吗？ 　　韩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奶奶说过了，用单位分给她的那套房子做婚房。等我从沪市回来,我就去把里面的家具搬走，装修置办家具和家电。” 　　谢腊月已经找到一个涉外保姆来帮忙,但她不可能把小莓果交给保姆来照顾,陪苏正中去沪市寻找母亲。 　　韩修陪着苏正中一来是因为情份,二来是因为他去了能用韩从文的人脉关系帮忙找人。 　　蒋乔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宋舒敏和蒋维钧待他如亲子，他也是把他们当作另一对父母来看待的。 　　蒋乔心里有些微微愧疚，说道：“结婚的事都是长辈和你在忙活。” 　　韩修摆手不在意说道：“你忙着把国外学到的知识教给国家的人嘛，我能理解，这是很有意义的事。结婚的事我来办，你只需要出现在婚礼上。” 　　知识得趁热教，万一蒋乔把所学的知识忘了一点半点，那就损失大了。 　　韩修想了想，又说道：“孩子的事，我也告诉爷爷奶奶了，两年之后再要孩子，他们也没说什么。” 　　回国之前，他们就商量过孩子的事，一致决定等工作上手，站稳一定的脚跟后，再要孩子。 　　他和蒋乔之间不存在什么不好意思讨论的话题，一点也没扭捏就计划起了共同的生活规划。 　　回到大院后，两人下了车，韩修扬了扬手里的红色本本，笑道：“等着我，两分钟之内我就会过去的。” 　　蒋乔点了一头，叮嘱道：“扶着李奶奶，慢慢走。” 　　李红英已经七十出头了，年轻的时候还受过重伤，那时候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又要大转移，根本得不到好好的修养。 　　李红英穿着宝蓝色的盘扣绸缎衬衫，拄着拐杖站在客厅门口翘首以盼，一看见韩修进来了，边急忙问道：“结婚证呢？” 　　韩修笑着把藏在背后的结婚证递给她，坐在沙发上的韩山河立马站了起来，凑过去瞧。 　　韩修看着客厅里贴着红纸的大竹筐，说道：“爷爷奶奶，我们快点过去吧。” 　　李红英说道：“对，快点过去，你跑上楼去，把结婚证放好，我们马上就去提亲。” 　　竹筐由韩修挑着，李红英由张阿姨扶着，韩山河正了正身上的白衬衫，四个往隔壁走。 　　李红英刚走上台阶，就大声喊道：“舒敏，维钧！” 　　两家的交情也无需故作矜持，宋舒敏和蒋维钧连忙走到客厅前，把两位长辈迎了进来。 　　李红英笑道：“年年爸爸不能回来，他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接连请两次假期，韩从文很难办得到，他要把来之不易的请假机会留到八月份的婚礼。 　　蒋维钧笑道：“从文已经打过电话亲自道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 　　韩山河吩咐道：“年年，把竹筐里的东西摆出来。” 　　正冲蒋乔眨眼睛的韩修赶紧回过身来把竹筐放下，将里面的聘礼拿出来。而蒋乔被李红英招手唤了过去。 　　各种坚果干果、六种上好的名茶、九盒点心、十瓶佳酿、金玉首饰各一套、一支百年人参、一件满绣的凤褂裙和一双红色缎面的绣花鞋。两对鸡鸭、一大扇猪肉、还有两条大鲤鱼。 　　竹筐被掏空后，韩修十分自觉说道：“我把鸡鸭、猪肉和两条大鲤鱼放好。” 　　蒋家韩修是来去自如的，将鸡鸭放到院子最外面的鸡笼里，鲤鱼放在大木盆里，猪肉直接放到冰箱里冻着。 　　等韩修坐下后，跟宋舒敏寒暄的李红英才说道：“亲家，年年和乔乔都在这了，我就说正事了，除了茶几上的东西，还有这个存折，另外单位分的那套房子也记在乔乔名下。” 　　宋舒敏接过李红英的存折，打开看了一眼，递给蒋维钧看。十八万八，这个钱韩家给得心甘情愿，李红英和韩山河攒下来的全部家底除了留出一部分钱来置办婚宴，剩下的钱全在这张存折里了。 　　宋舒敏和蒋维钧对韩家备的聘礼很满意，这份聘礼在大院里是独一份了。 　　虽然聘礼最后还是带回两个孩子的小家去，但起码要拿出个态度来，人活着就不能不要脸面。 　　宋舒敏将存折放在茶几上，笑道：“两个孩子都领证了，亲家奶奶接下来我们就该给亲朋好友打电话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了。” 　　李红英看了一眼蒋乔，笑眯眯说道：“我和老韩在这保证，绝不对不会让乔乔受委屈的。” 　　宋舒敏和蒋维钧对蒋乔很有信心，自家闺女根本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在人情世故方面还通透，他们相信蒋乔会处理好出现的家庭矛盾的。 　　宋舒敏笑道：“把乔乔交到年年手上，我和维钧都很放心。” 　　韩修摆着胸口，及时表态说道：“姨，叔，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变的。” 　　这句话把几位长辈都给逗笑，宋舒敏笑道：“你们先坐着，乔乔陪年年爷爷奶奶说说话，我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来。” 　　韩修立马起身跟踪宋舒敏去了厨房帮忙，蒋乔给蒋维钧眨眼睛，让他救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跟两位长辈说什么好，这不是社恐，纯粹是找不到话题聊。 　　蒋维钧接到闺女的求救，连忙跟韩山河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韩山河也乐得跟蒋维钧开聊，从进来他总共就没说几句话。 　　吃过午饭后，等韩家人连同韩修在内都离开了，蒋乔立马开车去了123所。晚上迎着夜星回家，转入家门口的那条道，她就看到韩修站在韩家院门前等着。 　　蒋乔下车说道：“怎么不进去？” 　　韩修有些委屈说道：“奶奶让婚礼前少去你家里。” 　　这是习俗，老一辈人讲究这些，要是下辈不守风俗，怕是心里也不安心。 　　蒋乔挥手说道：“那你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我也该赶紧回去洗澡了。” 　　韩修就知道蒋乔会这样说，但现在人也回来，他也没必要在外面傻站着让蚊子咬，他说道：“我看着你进去先，我再回去。” 　　蒋乔提醒道：“韩修同志我告诉你，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想婚礼当天顶着蚊子包吗？” 　　韩修有些惊恐说道：“就今晚，明天我不等了。” 　　蒋乔说道：“回去赶紧洗洗睡吧。” 　　说着蒋乔抬脚就绕过他往里走，就要错过韩修时，蒋乔飞快凑上去亲了他脸颊一口，小声说道：“奖励你一下。” 　　婚房和孩子的事，韩修自己告知家里的两位长辈，值得嘉奖。 　　说完，蒋乔快步走进了自家院子里。 　　看着蒋乔迈着快速的步子进来，宋舒敏关了电视机，关心问道：“怎么走那么快？饿了？” 　　蒋乔随口掩饰道：“对，妈我饿了。” 　　宋舒敏起身说道：“给你做了银耳莲子羹。” 　　宋舒敏每天的夜宵做得都比晚饭用心，夜深人静，大院里的其他家家户户都熄灯了，只有宋舒敏放着无声的电视等着她回来。 　　蒋乔不忍说道：“妈，你以后别给夜宵了，要不然我穿不下婚纱了。” 　　宋舒敏连忙说道：“妈都忘考虑这个了，但你忙到这么晚，不吃夜宵不行，以后我给你切水果块吃。” 　　切一些水果做夜宵宋舒敏能轻松很多，于是蒋乔点头说道：“好。” 　　宋舒敏坐在蒋乔对面，看着她吃饭，说道：“明天去拍婚纱的事，你没忘吧？你这么爱工作，要是放在以前，肯定能评上‘铁姑娘’。” 　　蒋乔说道：“我没忘，已经跟学员说好了。” 　　宋舒敏换了话题说道：“广市那边的亲戚肯定是全部要来的，有你爷爷奶奶在，你大伯他们也不敢过分。至于武市那边，应该只有你外公外婆来了。” 　　蒋乔听出去来宋舒敏语气里的一丝轻松，要是武市那边的人全来了，宋舒敏就得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防着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她比一帮表哥表姐大，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他们个个要上班，舍不得请假，还搭上并不便宜的路费来参加她的婚礼。 　　停了一下，宋舒敏又说道：“你海萍表姐原本想从大连来参加婚礼的，但你外公外婆来了，她怕被你外婆缠上，她给你寄来了一些你爱吃的樱桃干和海货，做贺礼。” 　　蒋乔说道：“妈，下次你给海萍表姐写信，在信里转达一下我的谢意。” 　　魏海萍从家里逃离回来后，一次也没回过武市，吴香和魏二柱想把她找回去，赚一笔彩礼钱，也找不到人。 　　这些年魏海萍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和一个本地的小学老师结了婚，生下了一双儿女，她唯一联系的血缘亲人只有宋舒敏这个小姨。 第272章 　　不到七点,金灿灿的光辉就撒满了大地。 　　吃过早饭后，由蒋维钧开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往京市最大的照相馆去。 　　跟照相馆的工作人员直接说拍婚纱照，工作人员立马把背景和道具搬出来。 　　蒋乔问道：“同志，你们这有换衣间和化妆间吗？” 　　工作人员笑道：“有的,我领你去,我们这还拍电影画报和戏剧宣传照呢。” 　　蒋乔冲宋舒敏说道：“妈,我给你画个妆，你和爸爸先拍。” 　　工作人员一愣,笑道：“阿姨是您要拍婚纱照啊？” 　　宋舒敏笑呵呵说道：“是啊，我女婿不仅给闺女买了婚纱,还给我这个丈母娘也买了一件婚纱。” 　　工作人员一边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笑道：“我还没有见过这么贴心的女婿。阿姨您真是好福气。” 　　工作人员这么热情，一方面是因为蒋乔他们一看就气度非凡。另一方面是为保住饭碗，最近听说要进什么改革，让照相馆自负亏盈。 　　胶卷贵、照相设备更贵,要是不靠有关部门拨款，照相馆可发不出全部的工资,肯定是要裁人。 　　蒋乔掏出化妆品,给宋舒敏遮了遮眼下的黑眼圈和眼角的皱纹,她没给宋舒敏化全妆,因为宋舒敏保养得至少比真实年纪年轻个五六岁。 　　脸上的肌肤依旧紧致白皙,胶原蛋白也没有流失。 　　涂上豆沙色的口红，将头发盘半高,戴上珍珠耳环，换上婚纱和高跟鞋,宋舒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喜说道：“闺女,妈妈今天比二十几年前的婚礼当天都要漂亮。” 　　宋舒敏身上的婚纱跟她的是同样的款式，上半身是蕾丝，只不过蕾丝花样没有那么复杂，而下半身换成了小裙摆的纱裙。 　　蒋乔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说道：“妈，我们出去吧。” 　　韩修带着蒋维钧把西装换上，还给不会扎领带的老丈人扎领带。 　　换上修身的西装的蒋维钧浑身不自在，在外面跟韩修抱怨，“我穿军装就好，穿什么劳什子西装啊。” 　　韩修说道：“叔，你以前拍的结婚照，不就是穿军装照的，换个风格好嘛。” 　　蒋维钧不服气说道：“换……，年年你说得对，穿西装好，换风格好！” 　　听到蒋维钧这么说，一脸懒洋洋低头看地板的韩修抬眼一看，就看到蒋维钧小跑着向出来的宋舒敏跑去。 　　韩修笑道：“姨，岁月不败美人说的就是您了，一会我一定把您的这份美丽完整得拍下来。” 　　韩修玩相机玩得很溜，还学会了不少的拍摄手法，宋舒敏和蒋维钧的婚纱照他来拍，他心里还十分可惜，不能分一个自己出来，一个和蒋乔拍婚纱照，一个拍照。 　　宋舒敏努力忍住笑意，怕把脸上的妆破坏掉，从上扬的眉梢，就知道韩修夸得她心花怒放。闺女不嘴甜不会撒娇没关系，她有一个嘴甜会撒娇的女婿。 　　宋舒敏和蒋维钧拍照姿势一本正经，两个人一起站着或者宋舒敏坐在蒋维钧站着把手搭在宋舒敏肩上，蒋乔在旁边看得差不多了，就往化妆间去弄妆发换衣服。 　　将眼镜摘下来，盘一个微微松散的麻花低盘发，轻轻的涂上一层正红色的口红，蒋乔还把订婚戒指戴上。 　　韩修被惊艳得屏住了呼吸，蒋乔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比他还好看！ 　　宋舒敏和蒋维钧感慨万千，那个他们抱也不敢用力抱的小婴儿如今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跑来看西式婚纱的工作人员也被蒋乔的美晃了一下，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蒋乔身上。 　　蒋乔开口说道：“韩修，你该去换衣服了。” 　　韩修“哦”了声，拿起旁边的纸袋子立马去换衣间换西装。 　　黑色西装配深蓝色领带将韩修身上的少年气压下了几分。蒋乔挽着他的胳膊，站在宋舒敏和蒋维钧身后，两代人的婚纱合照拍完。 　　宋舒敏站起来说道：“我和你爸换完衣服后，出去逛逛，我们两个做地铁回去。” 　　京市地铁71年便开始试运营，去年九月份已经正式对外开放。 　　婚礼过后不久，蒋乔立马就要去福省工作，她巴不得让小两口单独相处多一点时间，哪会那么没眼色在这横插一杠。 　　宋舒敏和蒋维钧走了，韩修立马放开了自我。 　　亲密的搂腰，跳舞，隔空亲吻，将蒋乔抱起，额头相抵，身后抱……给围观的人看傻了。 　　将想要拍的姿势拍完后，韩修说道：“可以了，师傅，您停下来吧。” 　　站在拍摄场地旁边的人不约而同的心里闪过一丝可惜，他们还没看够呢，这可比那些电影小生和年轻女演员好看多了。 　　蒋乔松开韩修的手，说道：“我去换衣服，你也去换衣服吧。” 　　蒋乔去换衣间把玫瑰长裙换上，出来时拍摄间的一个女同志一愣，然后跑到门口，朝大厅外大喊：“哎，你们回来，又有得看了！” 　　蒋乔：“……” 　　韩修换上了休闲一点的蓝色西裤，和浅蓝色长袖衬衫，还解开最上面的一个扣子，把衣领微微弄乱一点。 　　对此蒋乔在心里表示，肯定没有教韩修，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呵呵，她已经习惯，哪次韩修有约要出门不是要弄出一点小心机出来。 　　拍婚纱照时的氛围是唯美端庄的，这次就是浪漫飘逸的，接下来穿军装拍，就是质朴庄严的。 　　全部的照片拍完后，又到了韩修喜糖的环节。 　　“谢谢，祝你们幸福美满。” 　　“小伙子，你和你媳妇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祝你们新婚快乐！” 　　…… 　　一位在照相馆工作的年轻姑娘走向韩修低声问道：“韩同志，能不能让你对象给我们仔细说说她的头发是怎么弄？” 　　在场的年轻女同志都对蒋乔的打扮心动不已，但能学只有那个盘发。韩修看起来比清然沉静的蒋乔好说话，所以这位年轻姑娘找上了韩修。 　　韩修笑道：“你等会，我去问问她。” 　　蒋乔在里间收拾东西，听了韩修说了这事，说道：“我把教程给写下来。” 　　两人都有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韩修拿起一个手提布包，将纸和笔递给蒋乔。 　　蒋乔唰唰的把盘发的步骤详细写下来，让韩修交出去。 　　衣服都收拾好后，蒋乔和韩修提着几个大纸袋子出了照相馆的门，蒋乔看着街边的店铺说道：“我们先去买点东西。” 　　她和韩修说好了，趁今天有空去顾家看望赵雅柔。 　　先去西点店给赵雅柔买了一个她爱吃的栗子蛋糕，蒋乔是只打算买一个蛋糕的，但韩修逛遍了几条街，费了老劲找到了一家花店买一束粉色的月季。 　　看着后座上的装在网兜里的香蕉，蒋乔就知道韩修对顾家也怎么不感冒。 　　韩修坐在副驾驶上念叨着：“看来在京市找不到白玫瑰，我得托安德鲁来参加婚礼时把白玫瑰带来。” 　　捧花是一定有的，连用什么花，花的颜色，用几朵，韩修都计划好了。 　　而安德鲁是韩修在美国玩得最好的朋友，除了他要来参加京市婚礼，还有其他的外国朋友和教授也要来，就连蒋乔这边也有九个外国友人来参加婚礼。 　　进入顾家的客厅，几句寒暄下来，韩修就发现顾母对蒋乔的态度可以说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先的亲热近乎变成现在的不友好。 　　韩修拉着蒋乔的手起身，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礼貌说道：“陆阿姨，我们就不陪您聊了，我和蒋乔先去看看雅柔。” 　　顾母眼睛都不忘蒋乔身上瞟一下，只看着韩修笑道：“去吧。” 　　既然蒋乔没告诉他，她跟顾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韩修也不问。 　　蒋乔带着韩修往赵雅柔住的地方走。 　　正在书房看书的赵雅柔，一抬眼就从面前敞开的窗户看到蒋乔和韩修拉着手，往这边来。 　　赵雅柔忍不住招手笑道：“蒋乔，韩修！” 　　喊完这一句，赵雅柔连忙跑出书房。 　　韩修将花束递给赵雅柔笑道：“两年多不见了，赵雅柔。” 　　看着韩修，赵雅柔见到朋友的那股高兴一下子冷却下来，迟疑地接过花束，有些尴尬说道：“走，我们去小客厅里坐。” 　　韩修当然感受到赵雅柔的尴尬情绪，不过他没想太多，只以为赵雅柔是因为身上穿的那件睡裙的长袍而不好意思。 　　去赵雅柔卧室里的小客厅要经过书房，韩修走过窗户时随意一眼看到了书桌上的法律书籍，随口笑道：“赵雅柔，你兴趣挺广泛的嘛，现在都看起法律书籍来了，还边看边做笔记。” 　　闻言，走在前面的赵雅柔轻轻的吐了口气，心里的那丝难堪不见了踪影，原来蒋乔没把她之前的情况告诉韩修。 　　她现在不浑浑噩噩，清醒振作起来了，就想把不堪的过去给掩埋掉，特别是在永远不会经历这种事情的异性面前。因为他们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知道后也许会以为她精神不正常，甚至疯癫。 第273章 　　赵雅柔轻松笑道：“我打算改行了,我要去当一个女法官，韩修谢谢你的花。” 　　韩修笑道：“不客气，是蒋乔付的钱。法官啊，不错挺适合你的,你小时候不是去想当一个女侠吗？” 　　赵雅柔乐不可支说道：“你跟蒋乔还分你我吗？你小时候还说想要当一个探险家呢。” 　　韩修摇头说道：“那是没有经过苦日子我才异想天开想去当探险家,学农回来后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赵雅柔给两人先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你们来了正好，结婚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 　　韩修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可惜我们的婚房的主卧不够大，要不然也可以弄一个起居室出来。” 　　蒋乔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说道：“房子大了不好打扫。” 　　韩修连忙点头说道：“这倒是。” 　　蒋乔去福省工作,婚房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他也不打算请家政阿姨，要是房子大了，还是苦了他自己。 　　赵雅柔把两个表盒放在蒋乔和韩修面前，笑道：“这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蒋乔和韩修同步放下茶杯,拿起表盒，打开一看,是一块梅花表。买下这一对表,至少得五百块。 　　韩修看向蒋乔,蒋乔察觉到韩修的投视,将表盒合起来,说道：“谢谢。” 　　见蒋乔接受了，韩修随即说道：“赵雅柔,谢谢。” 　　赵雅柔在对面坐下来，摆手说道：“你们收下我就开心了,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挑什么好,最后选了中规中矩的手表。” 　　接着她把蛋糕盒拿过来,说道：“我正好饿了，你们要不要吃？” 　　蒋乔摇头说道：“买给你吃的。” 　　韩修此刻终于想起赵雅柔生下了一个儿子，笑道：“你儿子呢？怎么不见他？” 　　赵雅柔把蛋糕咽下去，抬眼说道：“在隔壁房间，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四个多月的婴儿躺在小木床上，小脸软乎乎的，韩修笑道：“好像长得更像爸爸多一点。” 　　赵雅柔笑道：“个个都这么说，我也觉得更像泽北。” 　　蒋乔见赵雅柔虽然面上一片温柔之色，但却是三个人中离孩子最远的一个，她说道：“孩子也看完了，我们先出去吧。” 　　等房门合上，蒋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金镯，递给赵雅柔说道：“给，这是我和韩修给孩子的出生礼物。” 　　赵雅柔也不跟蒋乔客气，直接收下来说道：“我这个当妈先替孩子收下，等他长大些，再交到他手里。” 　　三人重新回到小客厅里去，坐着聊了一会天，聊着婚礼的安排，等赵雅柔吃完蛋糕，韩修便说道：“我和蒋乔下午还有事先走了，我们就不去跟陆阿姨告别了，麻烦雅柔你跟陆阿姨说一声。” 　　赵雅柔笑道：“没事，你们直接走吧，以后想见我，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在外面见面更自在。” 　　她跟陆佩言的斗争，以她每天早上出去市图书馆看书，晚上在外面吃过饭才回来的无声坚决抗议，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陆佩言同意她去参加考试，不再抱着孩子来整天找事，她才留在家里看书的。 　　出了顾家大门，蒋乔看着手表说道：“我把你送到大院门口，衣服由你拿回去。” 　　韩修点头道：“好。” 　　韩修也没有失落，他和蒋乔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人，不可能跟一个人似的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看着蒋乔打着方向盘，韩修羡慕说道：“等我从沪市回来我一定把驾照考了。” 　　蒋乔眼睛目视着前方，说道：“你陪苏哥找完母亲后，可以在沪市多留两天，去浦江的东边看看有没有要出售的平房，如果有的话买几套，我给你十万块让你带去沪市。” 　　韩修和苏正中明天就要飞沪市，预计在沪市待两周，然后赶回来陪她去参加顾家的喜宴。 　　其实要不是看在蒋维钧和宋舒敏的面上，她真的不想去吃顾家以及严家的喜宴。接下来三场喜事，她唯一想去参加的就是韩铁梅闺女的满月酒。 　　韩修沉思了几秒，说道：“去深市买房产更好。” 　　深市特区八零年就成立了，蒋乔不在的那个寒假，他还跟老师去调研过，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怎么看都是深市的房产值得投资。 　　蒋乔说道：“为了买房产专门去深市一趟没必要，而且深市离京市太远了，我们有没有熟人在深市。” 　　沪市的东边现在就是一片滩涂地，直到九零年才正式开发。 　　韩修信了蒋乔的解释，他和蒋乔都不是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说难听点，在生活中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韩修说道：“那我就多留两天，去江的东边看看，爸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韩从文就在沪市，而且住的是一套三室的单元房，韩修和苏正中去沪市的住宿问题这不就解决了嘛。 　　蒋乔在大院门口将韩修放下，转头开车去了123所。 　　两周的时间一瞬而过，当京市的气温上升到酷热的程度，韩修从沪市回来了。 　　看着院门前站着的身影，蒋乔原本疲惫的精神减轻了几分，她把车子锁好，说道：“怎么样？苏哥的母亲有消息吗？” 　　韩修摇了摇头，有些失望说道：“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不仅人找不到，连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为了找到母亲，苏正中还打电话跟闹得不可开交的父亲服软，从他嘴里挖出来更多的信息，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蒋乔安慰说道：“苏哥的母亲年纪不大，一定还在世，等过几年资讯再发达些，可以电视寻人。” 　　韩修边走边点头说道：“嗯，苏哥也是这样想的。” 　　宋舒敏见蒋乔同韩修一起进来，含着笑意快速把切好的水果盘端出来，笑眯眯说道：“你们两个吃水果夜宵，妈去睡觉了。” 　　说着宋舒敏走去拍了拍一楼书房的门，说道：“蒋维钧，别看文件了。” 　　蒋维钧出来看见韩修，倒没有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指着韩修说道：“只能聊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回隔壁睡觉去。” 　　韩修喂蒋乔吃了一块西瓜，懒洋洋说道：“知道了。”那口吻不像是对待岳父，而是像在对待老父亲。 　　礼尚往来，蒋乔也叉起韩修爱吃的绿色葡萄喂给他吃。 　　吃了大半盘水果，韩修把叉子放下，从布包里掏出一沓房产证来，说道：“呐，十万块全花完了，爸还骂我败家子，得亏你不嫌弃我，要不然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他眼不见为净气得要把我赶去招待所住。”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能想到沪市乃至整个华国能以一飞冲天的速度发展起来呢？现在，别说世界了，周围一大堆国家和地区经济都比华国强。 　　韩修接着说道：“我选的全部都是江弯道边上一处名为陆家嘴的地区，那个地方地理位置好，西面就是万国建筑博览群，视野开阔，要真的开发就是黄金位置。” 　　这是他第一到沪市，在城区这边走了个遍，他发现城区真得是太挤了，比京市人口密度大多了。 　　现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八零年京市首个个体餐饮饭馆开业，他去吃过也去调研过，不得雇人一家几口的家庭经营模式，日流水却可观。但像这样全家上阵的经营模式并不适合所有想要劳动致富的人。 　　果然现在就开始个体餐饮可以雇佣一定数量的员工了。但靠餐饮业和手工业把经济搞起来的速度太慢了，现代社会最重要的发展基石是工业。 　　办起更多的工厂就需要更多的工人，人多了，经济发展起来了，人均居住面积也必然提高，开发城市周边的区域是必然的，他有预感城市会变得越来越大。 　　再者总归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沪市是最有可能成为华国的金融中心，毕竟世纪初沪市的金融业一度发达过。 　　经济中心，没有高耸入云的金融大厦能叫金融中心吗？而重新建设城区的成本太高了，在江的东边大搞建设更经济。 　　蒋乔随意看了一眼桌子上房产证，淡然说道：“你收着吧。” 　　京市的家才是他们的根，虽然蒋乔要去福省工作，但贵重物品和财产不需要带去。 　　这样一想，韩修点头说道：“好，我等一下拿出去，等婚房那边弄好了，装个保险柜，把值钱的东西都塞到保险柜里。” 　　艳阳高照，又是由蒋维钧开着黑色的桑塔纳载着一家人去顾家参加婚宴。 　　顾家的院子占地广，邀请的客人又是顾母一再筛选过的，二十桌的喜酒顾家摆得下。 　　蒋乔一到就被关相鱼和裴芝琳拉着到她们身边来，而赵雅柔不是不想跟朋友聊天，而是她总归顾家的大儿媳妇，今天两位弟媳进门来，她肯定有的忙。 　　关相鱼上下打量了蒋乔一番，小声打趣道：“爱情果然滋润人。” 　　蒋乔转移话题问道：“两位能不能来当我的伴娘？” 第274章 　　蒋乔还真没有未婚的女性朋友,宋舒敏本来打算在大院里请个性子好还在读大学姑娘当蒋乔的伴娘。但蒋乔看见了关相鱼和裴芝琳，判断出两人还是未婚，心里有了更好的选择。 　　关相鱼和裴芝琳毕业后没有直接工作，而是本校升学读研,两人虽然有对象,但还没有结婚。 　　裴芝琳笑道：“当你伴娘有什么好处？” 　　蒋乔说道：“漂亮的伴娘服,想不想要？” 　　蒋乔一开口，关相鱼和裴芝琳在心里已经答应下来,见蒋乔允诺了漂亮衣服，顺着杆子答应下来。 　　蒋乔行动迅速的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说道：“劳两位把自己的尺寸和鞋码记下来。” 　　讲纸笔收回后,蒋乔发现花厅里的人难得个个都变谦虚稳重了，怎么都不谈谈自身的学业和事业呢？要知道以往几次他们可是傲气得很，即使嘴上说着谦虚的话，那语气也是带着一丝自傲在的。 　　关相鱼捂着嘴笑道：“很奇怪是不是？一个个都不显摆炫耀了？奇怪就对了,有你和韩修两座只能仰望不可跨越的高峰在，我们哪敢夸夸其谈啊,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裴芝琳也笑道：“你捐了八台价格昂贵的个人计算机给母校,韩修也捐了一批专业的书籍给京大,这事在我们当中可传遍了。不说你和韩修两次提前毕业,就说给母校捐物资,在座的哪一位干过这事？” 　　虽然蒋乔被分配到的工作有点偏差，但石油多重要,重工业没有石油可运转不起来，石油部可是响当当的大部门。 　　蒋乔转脸看向门外,说道：“新娘子什么时候到？” 　　关相鱼和裴芝琳相视一笑,一说起夸她的话,蒋乔永远不会接茬，装着糊涂转移话题。 　　蒋乔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十几个小孩子欢声笑语，“新娘子到了！” 　　关相鱼起身招呼说道：“走，我们去看看特地从港市买回来的白色婚纱都多漂亮。” 　　男客那边的韩修也想起身出去看看热闹，却蒋乔投来的一个淡淡眼神给制止了，重新坐回椅子上。 　　在一片烟雾中，穿着白色蓬蓬婚纱，还戴着长长头纱的两位新娘子挽着各自的新郎缓步走进庭院中。 　　接回新娘后，喜宴立马开席，蒋乔快速吃了个八分饱，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半，赵志华应该到巷口了。 　　蒋乔拿起一个油包袋子，夹了五个牛肉馅饼，说道：“爸妈，韩修，我先走了。” 　　蒋维钧挥手说道：“你忙你的去。” 　　同桌的客人看见蒋乔早早离开，好奇说道：“维钧，你家孩子不是还没有工作吗？” 　　蒋维钧带着淡淡的炫耀之意说道：“嗐，这不是一回来就被请到一个研究所教一帮研究员了嘛，我闺女比我这个老子都要忙。” 　　一到巷口，刘志华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蒋乔将油包递给他说道：“我来开车。” 　　刘志华捧着热乎瓷实的馅饼，笑道：“谢谢蒋老师。” 　　顾家的婚礼结束了没几天，就到了严明远和乌宝珠的婚礼，两人的婚礼是在京市的一家酒楼举办的。因为蒋维钧要去外地出差一周，所以去吃喜酒的只有蒋乔、韩修和宋舒敏。 　　蒋乔饶有兴致吃着桌子上的凉菜，严明珠冷不丁跑到她面前说道：“蒋乔，要是你嫁给我哥就好了。” 　　严明珠和乌宝珠的关系就是俗称的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两人都是掐尖要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说明白点，就是被宠坏的人。 　　自从乌宝珠跟严明远处对象后，两个人较量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一颗明珠一颗宝珠互有胜负。 　　严明珠心里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看不上蒋乔呢，想要找个出色的嫂子。最后嫂子没蒋乔出色，性子也没蒋乔软，一点也不让着她这个小姑子。 　　蒋乔心里无语极了，她语气淡漠说道：“你哥结婚当然要娶一个他喜欢的人。” 　　韩修语气冷冷说道：“严同志，你在你哥的喜宴上说这种话合适吗？” 　　就连宋舒敏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语气有些严肃说道：“明珠，你去招呼客人吧，我们不用你招呼。” 　　严明珠笑道：“宋姨，我就跟乔乔开个玩笑，我这不是喜欢她，才想要她当我嫂子嘛，我先去帮忙了，你们坐着。” 　　用一句话可以形容蒋乔现在的心情就是，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这是镇国长公主给同胞皇帝哥哥选妃吗？ 　　见宋舒敏有些被气到了，蒋乔和韩修连忙做贴心小棉袄，给她端茶倒水剥坚果夹菜。 　　等一对新人敬过酒后，蒋乔和韩修再吃几口，就走人了。他们还要韩家庄参加韩铁梅闺女的满月酒。 　　将车子停在村口，蒋乔和韩修一人拿着一件礼物，快步走向古家。 　　一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应该都去古家吃酒去了。 　　离顾家的院子一百米就听到一片喜庆的吵闹声，再向前走个几百米，就看到摆着的一张张的八仙桌子。 　　一大堆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饭、喝酒、谈天说地。 　　见白净斯文的蒋乔和韩修朝这边走来，有人婶子冲院子里大喊：“俊杰，又有城里的客人来了！” 　　古俊杰连忙出来一看，笑道：“韩修，旁边的是蒋乔吧。” 　　蒋乔说道：“是我，古大哥。”几年不见，古俊杰老成不少，这时脸上满是喜得闺女的喜悦。 　　古俊杰连忙招呼说道：“快进来，梅子和满妞在房间里呢。” 　　穿着一件红色长衬衫的韩铁梅抱着裹着粉色毛巾被的孩子坐在炕上。 　　韩修和蒋乔将带来的一罐奶粉和一丈鹅黄色的细布放在桌子上，韩铁梅笑道：“你们终于来了，来来，看看满妞好不好看？” 　　韩修和蒋乔顺势走了过去，刚满月的孩子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两人都一致说，孩子的模样好看。 　　韩铁梅笑道：“你们出去吃饭吧，专门给你们留出一桌，就在厨房里。” 　　蒋乔说道：“我们还不太饿。” 　　韩铁梅笑道：“也是，也难为你们了，吃了上顿立马接着吃下顿。其实你们两个不来也可以。” 　　蒋乔说道：“奶粉你吃补充营养，布料给孩子做衣服。” 　　韩铁梅点头应承道：“你都安排好了，就听你的。” 　　这时古俊杰拿着一壶热茶和两个茶杯进来，给蒋乔和韩修倒上茶，说道：“你们要是不饿，可以跟着我们留在最后一起吃。” 　　帮工的人、韩铁梅的娘家和古家肯定是等客人吃好喝好后，才最后吃饭。 　　蒋乔点头说道：“好啊。” 　　其他客人都在外面吃饭，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韩铁梅嘴角含笑跟蒋乔和韩修说关于孩子的事。 　　等韩铁梅说了个尽兴，蒋乔便说道：“我和韩修想要去看看祖宅。” 　　韩铁梅愣了下来，然后反应过来韩修老家就在这里，说道：“那你们赶紧去，看了之后快点回来吃饭。” 　　外面的席宴也散得差不多了，来吃满月酒的乡里乡亲成群结队往自家走。 　　韩修一眼就认出了短短两年多，就老了十来岁的韩山海，不过他没有跟他们一家人打招呼的意思，快步越过他们，向老宅走去。 　　看着只剩下几段黄泥断墙，荒草丛生，连着院子大约两百平米的韩家老宅。 　　蒋乔开口说道：“在这里起七层的楼房怎么样？” 　　韩修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这才发现蒋乔你这么爱房子？不过，你想起就起吧，爷爷奶奶那里我来说，但起房子的事急不得，起码得等婚礼后，我才有时间。” 　　蒋乔说道：“起房子事不用你操心，我雇人监工。” 　　韩修正想问你找谁监工，话还没有出口。 　　站在隔壁自家院门前的韩山海迟疑说道：“你是韩修？” 　　韩修官方假笑道：“是我，堂爷爷您好。” 　　与其说韩修看人的本事超一流，观察入微，不如说是他与生俱来就有敏锐察觉恶意的能力。 　　在所有认识的人当中，给韩修感觉最不舒服的就是韩山海了，连王建国都没让韩修这么难受，尽管韩山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韩修就是觉得他特别阴森，像一条暗中蛰伏呲着牙随时咬你一口的毒蛇。 　　韩山海连忙走进说道：“你来看老宅啊，这老宅荒着没人住太糟蹋祖宗基业了。” 　　虽然韩家庄分了地，连山林也分了不少，但每家每户的宅基地是有限的，但不患寡而患不均，韩山海家里这半年因为宅基地的事吵得鸡犬不宁，家都快散了。所以他打上隔壁老宅的主意。 　　反正韩山河一家除了偶尔回来拜祭，不常回来。他可以跟人说韩山河同意把老宅让给他建房子，先把房子建起来。房子建好后，韩山河还能把房子推倒不成？ 　　韩修笑道：“马上就不荒了，我打算建楼房，等爷爷退休后可以偶尔回来住一住。” 　　韩山海面色惊变，说道：“城里住得好好，还回这乡下地方干啥？” 　　韩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您不是老是念叨着和我爷爷的儿时兄弟情谊吗？既然您住不进城里去，我爷爷只好回来住几天跟您叙叙旧了。” 第275章 　　这句话太扎韩山海的心了,想当年，韩山海可有优越感了，他家给地主做狗腿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十几岁就娶上了小媳妇。 　　而韩山河家穷得一条裤子全家换着穿。十四岁离家,生死不知,二十年后居然衣锦还乡回来了，他则成了土里刨食的那一个。 　　见韩山海被气得直喘粗气,韩修一点也不敬老爱幼笑道：“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您可别跟我这个小辈见识，虽然我才二十岁就从美国读完博士回来了,但毕竟我可比您的小孙子还要小好几岁呢。” 　　想起最偏心的小孙子还成天没个着调,韩修十八岁就留洋，现在都学成归国了，以后前程肯定差不了，韩山海气得手都发抖了。 　　一直静观事变的蒋乔开口说道：“韩修,我们走吧，该开席了。” 　　简单吃完席面后,蒋乔找到韩铁梅开门见山,说道：“铁梅,我和韩修想在老宅那边建楼房,想请你爹找人帮忙,建房子的事都由他来办，每天三块监工费,怎么样？” 　　韩铁梅呆了一秒，然后连连点头说道：“我替我爹答下来了,你放心房子一定给你建得漂漂亮亮的,绝不偷工减料。”一天三块钱,一个月就是九十块，比古俊杰都挣得多了。 　　蒋乔是事情还没说出口，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的人，她从带来的那个黑色手提包里掏出一沓沓的大团结出来，说道：“这里是四千块，材料费和人工费都在这了，我把钱先交给你，到时候我们再对账。” 　　韩铁梅眼睛瞪圆，咽了咽口水说道：“你打算建多气派的楼房？” 　　接着蒋乔掏出一张规划图来，说道：“院子不留着……” 　　建起来的房子蒋乔没打算住人，她只想建个架子出来，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在整片宅基地上建七层的大平层，内部不用隔墙，也不用装修，只留出一条楼梯来。 　　跟韩铁梅谈好房子的事后，蒋乔就出门叫起正在跟古俊杰的韩修告辞离开了。 　　两人走到停车的路口，此时的路口站着一堆人围着那辆桑塔纳看，还有不少的人上手摸这稀罕物件。 　　韩修走进一些笑道：“各位叔、婶麻烦让一让，我拿个东西先。” 　　小轿车的主人来了，家长一下子就把自家的孩子拉开，要是人家不乐意他们碰车子，骂孩子就不好了。 　　蒋乔和韩修没有立马开车回去的意思，从车的后座拿出一束白菊花和一些香烛冥纸出来。 　　重新关上车门由韩修领着蒋乔顺着一条山道往山上走。 　　大约走了四十几分钟，一座砌着水泥的坟墓出现在蒋乔面前。 　　隆起的坟包里埋着张文珍的骨灰，中间竖着一块石刻碑上面贴着张文珍的黑白照片，蒋乔一看照片，就知道这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韩修拉起蒋乔的手，低声说道：“妈，我带您儿媳妇来看您了。” 　　蒋乔朝着照片正色说道：“您好，我是蒋乔。我跟韩修已经领结婚证了，我叫您妈妈吧。” 　　将花束放下，蒋乔掏出手绢擦墓碑，韩修用打火机把香烛给点上。 　　以墓碑为中心，水泥往外铺了两米八，这是七八年底韩家才动工修建的，原先是个土坟，蒋乔和韩修动手把水泥外沿的杂草给拔掉。 　　韩修在冥纸烧起来的火光中说道：“妈，我比两年前已经长高了，现在是家里最高的那个了。等过一阵子，爸从沪市回来，我们再来看您。您放心，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您别嫌我睡得沉，一定要到我梦中狠狠地骂我。” 　　蒋乔一张张往火堆里扔冥纸，在心里说道，妈，我会和韩修相伴一生，永不离弃的，我会尽我最大的所能好好照顾他。 　　从山上下来，围在车子面前的人还没有散去。 　　“铁柱，你说这小汽车是不是比拖拉机还好开？” 　　“那当然啦，你说拖拉机威风还是小汽车威风？” 　　“不用说，肯定是小汽车威风！” 　　“哎，他们回来了！” 　　下一秒，大家即刻让出一条道来，一位最为年长的老头问道：“后生，这是要回去了？你们怎么往后山上去？” 　　韩修笑道：“天晚了，我们要回家了。四太爷，我是河子家的孙子啊，您不认识我了？” 　　村里大部分德高望重的长辈，韩山河每次回来都会带着韩修拜访一遍，虽然两年多没有回来过，但韩修的记性没有差到一个人都不记得了。 　　大家伙一愣，然后有人大声笑道：“原来是山河家的孙子，这是带着你对象去祭拜你娘吗？” 　　韩修笑道：“对，这次没带喜糖回来，下次回来我一定带。” 　　车子开动，韩修一扫刚刚在人群中的温和的笑意，将头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神情沉郁。 　　蒋乔也没有开口安慰他，任由他沉浸在缅怀思念母亲的情绪中。 　　回到123所，蒋乔下车抬眼往主楼一瞧，只有三楼的机房亮着灯。 　　说句实在话，123所现在就是一个授课基地，一个研究课题都没有启动，除了主楼的机房和大教室有人气，其他的地方都是静悄悄的。 　　不过再过一个月左右，这里就跟其他攻坚技术的科研单位一样灯火通明，昼夜不息。 　　蒋乔一到机房门口就被何悦拉着来到最近的一台计算机前，她满脸洋溢着喜悦指着屏幕说道：“老师，你看，我们成功了！” 　　其他人立马也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 　　“老师，这一套汉字系统我们已经测试过了，还把程序中的错误一一修正了。” 　　“是啊，老师，我们已经使用两天了，没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们还以为您今晚不会过来了，正想叫何主任打电话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呢！” 　　蒋乔把开发汉字系统的任务交出去后，就没有过问过此事，任由他们发挥，而最近的课后作业不需要上机，所以她没有发现汉字系统已经开发出来了。 　　见蒋乔嘴唇一动想要开口说话，大家立马把关山越推到最前面来。 　　蒋乔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关同志你的设想架构非常不错，从此以后汉字也能用计算机显示出来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能将计算机更快普及到民众中去。” 　　接着蒋乔环视着其他人，继续说道：“在西方的发达国家，小学里就开设了计算机课，教一些简单的编程，计算机不仅仅在科研单位中使用，一些富裕些的家庭基本上都配备了电脑。有了汉字的系统，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甚至超越西方国家。” 　　“我给了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一个半月你们就把系统开发出来，能正式使用了，这让我很惊喜。这是你们第一个齐心协力共同的努力的成果，以后你们的成果会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的。” 　　在场的人心中涌起阵阵豪情，计算机能显示汉字这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从接触到计算机那一刻起，他们已经认定计算机显示出来的文字只能是英文，而现在他们是不是创造了历史性的发明。 　　关山越激动说道：“老师，都您信任我们，把我们教得好。” 　　其他附和说道：“是啊，老师。” 　　在跟蒋乔学了两个月的知识后，他们都感觉自己的编程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写代码时思路开阔了，书写也规范了，连BUG都减少了。 　　蒋乔说道：“那是你们个个都是一块灵木。” 　　接着蒋乔给他们灌输专利意识，说道：“等专利法案出来了，你们立刻把这套汉字系统申请专利。美国的一家医药公司研发出一款降血脂的药品，立即申请了专利，然后授权给欧洲生产仿制药，就靠这一款药的专利授权，每年就有上百亿的美元的专利费收入。” 　　“也许我们挣了不来那么多的专利费，但积少成多，哪怕转几十块人民币，也抵在座一个人的月工资了，能给国家省下一点点钱。” 　　八零年华国成立了专利局，但八五年专利法才出台。 　　上百亿美元！众人惊骇得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在想外国人也用不上汉字系统，没有必要申请专利。至于自家人用，要交什么专利费啊，哪能赚自己同胞的钱。 　　但接下来蒋乔的几句话把他们给鼓动了，万一呢，不说几十块，能赚到几块钱也好，一个月的伙食费啊！申，一定要申请专利！ 　　想他们以往申请课题经费，比写论文还费脑子，满脑子想得是怎么替国家省钱，绞尽脑汁想出土方法来代替先进的设备节省经费。 　　后来，123公司成为了世界闻名的专利狂魔，其他公司想钻空子根本没有办法，123公司太精了，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把一项专利拆解得不能再拆，条条框框全部都申请了专利。 第276章 　　蒋乔上完晚课回去时,拆下一条内存条带了回去。 　　这个时代跨机拷贝复制软件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家里的四台计算机都需要装上汉字系统，汉字系统安装好后，韩修的那一台可以搬到婚房那边去。 　　韩修的那台计算机一直没有安装成整机，从国外回来,他工作仅限于每天两个小时翻译《货币改革论》。 　　凯恩斯学派和货币学派是本世纪最重要的两个流派,前者是主流,韩修是认可主流的人，博导也是凯恩斯学派的集大成者,对于开山师祖的著作，烂熟于心,这两年翻译起来也得心应手,译稿就差最后半卷就完成了。 　　蒋乔把另外的三台计算机安装上汉字系统，韩修则安装起自己的那台计算机，给蒋乔帮了大半年的忙，组装计算机对于韩修来说是小菜一碟。 　　计算机能显示汉字这是不亚于文字印刷术的壮举,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韩修还拿出录像机来拍摄。 　　蒋乔摁下了开机键,韩修就把录像机对准了计算机屏幕,等了一会黑□□面上显示出白色的汉字。 　　韩修感慨道：“这真是牛！你带的学生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创造发明。我得好好努力,我可不能落后了。” 　　蒋乔淡淡道：“嗯,那你努力吧,争取在最后一个月发表出一篇重量级论文。”等韩修工作后，他可没时间搞学术。 　　韩修把录像机关掉,猛地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是争取把书翻译完,在你去福省之前赚一笔稿费给你花。” 　　虽然宋舒敏和李红英各自给了他们两个十几万,但去沪市买房花了十万,婚房的装修韩修自然是要弄到最好，十四万打底。 　　还有其他七七八八不算笑的开销，很有可能两人婚后就成了穷光蛋。韩修又忘了礼金这茬了，现在非常迫切想要赚钱给蒋乔带去福省。 　　花坛里的桂树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黄花，馥郁的桂花香混着清晨的雾气飘满了办公楼前的院子。 　　蒋乔刚下车正抬步往里走，背后传来快速刹车声，接着有人喊道：“蒋乔同志，你等等！” 　　蒋乔回头一看，就看到江泰民兴高采烈地朝她跑过来。 　　人一走近，她的手就被江泰民用力的握住了，江泰民一边大力晃动的她的手，一边激动说道：“十亿美元！蒋乔同志，那个软件包卖了十亿美元！” 　　蒋乔写的软件包对于苹果公司来说就是救命水，一听说华国开发出的软件能挽救他们最新型号的产品，立马派核心人物过来探个虚实。 　　后来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将已经打上报废标签的计算机安装上了华国开发出来的程序，还真把产品给救活了。 　　也不用先使用再付款了，苹果公司马上催着华国这边签合同，立马打钱！ 　　江泰民自豪说道：“我跟外国人没少打交道，以前求爷爷告奶奶，别说先进的设备和生产线了，就是落后的淘汰的产品，人家也一脸傲慢的不肯卖。你是不知道，那天的谈判签约是我最痛快的一次了，主动权第一次是我们这边说了算！” 　　第三次科技革命根本没国家带华国玩，不仅如此还耍着华国玩！前年好不容易抽出千万资金跟法国那边引进一套行将就木的计算机生产线。 　　对方几次的抬价，他们也认了，合同都签好了，最后说毁约就毁约！参与此次谈判的人员从年头气到年尾。 　　旁边的秘书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部长，蒋乔同志的手。” 　　蒋乔同志的手多值钱啊，黄金万两都不止，部长晃一下蒋乔同志的手，他心就颤一下，仿佛晃没了上亿美元。 　　江泰民快速回过神来，立马放开蒋乔的手，极其关切问道：“蒋乔同志，你的手没受伤吧？都怪我激动了些。”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我没事，学农学工过来的，江部长您这点劲伤不到我。” 　　江泰民用看聚宝盆的目光看着蒋乔，沉声说道：“蒋乔同志你一定要好好教啊，让这一百个学员学会你十分之一的本领，就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了。” 　　同时江泰民忍不住在心里想，一个蒋乔能赚到十亿美金，十分之一就是一亿美金，一百个学员能有蒋乔一成的本事，那就是一百亿美金啊！ 　　江泰民越想越心痛，怎么当初就想着七机部是搞国之重器的，就心软放走了蒋乔这个一流的赚钱人才呢。 　　蒋乔点头说道：“江所长，您放心，我会把我脑袋里的全部专业知识都教授给学员的。” 　　江泰民止不住点头，赞赏说道：“蒋乔同志不愧是从资本主义国家回来，把资本主义赚取财富的那一套也学会了。” 　　闻言，蒋乔心里微微腹诽道，这话怎么听得那么不对劲呢？像是在暗讽我？ 　　蒋乔跟江泰民告别后，心情控制不住的上扬了几分，第一步总算走对了，也走顺利了。看到办公室的门牌号，蒋乔把得知的好消息放下，走进办公室坐下来批改作业。 　　其他人可没有蒋乔这样从容淡定，轻轻放下，一个软件包出口赚到十亿美元的外汇，这件事的震撼力不亚于一个七级地震，蒋乔向高层领导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先进生产力，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江泰民离开123所，转头去了科委办公处。 　　科委办公楼一件小型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了，大家都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江泰民收敛了脸上的得色，缓步走了进去。 　　一位跟江泰民年纪相仿的人见江泰民竟来，高声打趣道：“老江，你可是发财了！” 　　江泰民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摆手谦和道：“哪里的话，这钱不得上交重新分配到各兄弟单位啊，应该说大家一起发财才对。” 　　江泰民没说几句话，一位穿着军装便服的老者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来，坐在主位上。 　　老者一脸温和感概说道：“后生可畏啊，我以为国家这几年培养的高等教育人才要等几年才能有所表现，谁知道蒋乔小同志能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你们都说说吧，怎么用好这个惊世奇才，把蒋乔小同志放到哪里去做什么工作，才是对国家最好的？” 　　“博士的学业不用说我们也知道有多重，蒋乔同志在课业之余利用闲暇时间随手写上的几个软件，就能创这么多的外汇，我觉得应该把她放到123所去专门搞软件出口工作。” 　　“我也赞同，有蒋乔同志在123所，123所很有可能成为与国外科技巨头并肩的单位。” 　　…… 　　等其他人都发表意见了，老者看向江泰民，笑道：“虽然蒋乔小同志的编制入了七机部，但现在人可是为四机部效力，小江，说说你的意见。” 　　江泰民忍着心痛说道：“我的意见是保持原有的安排，蒋乔同志九月份就往西北基地去。” 　　老者笑道：“既然全部人都讲了自己的意见，那我也说说我的意见。第一次科技革命的标志是蒸汽机，第二次科技革命的标志是发电机，现在正处于第三次科技革命潮流当中，最有代表性的发明是电子计算机，而蒋乔小同志就是计算机方面的大才。” 　　“让这样一个大才去其他领域当辅助，确实是非常可惜的。但是没有办法，国家的利剑升级，有了更有威力的剑，国家才更有底气。世界上不少的国家经济都比我们国家出色，但你们说说，有几个国家比我们有底气？” 　　“这些年，你们一个个穷得眼睛都红了，一听到钱就两眼放光，我能理解。国家派了不少经济方面的人才到世界一流的学校学学问，蒋乔小同志能代替他们能搞经济，但他们却代替不了蒋乔搞科技，你们说是不是？” 　　散会后，张庭握着江泰民的手，感激说道：“老江，谢谢你肯放人。” 　　江泰民把手抽回来，冷哼一声说道：“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行。” 　　张庭讪笑道：“哪能啊。” 　　蒋乔在大院门口下车，最近因为韩修要考驾照，车子被他征用了。道路下是昏黄的灯光，头上是亮闪闪的星星，绿化带里传来了夏虫的鸣叫声。 　　路过乌家时，猛然从院子里冲出来一个黑影。 　　蒋乔没有被惊吓到，但看见了那个黑影的脸，她宁静甚至可以说是开心的好心情被瞬间搅合了。 　　这都快零点了，李芬丽堵她肯定有事情，蒋乔也没想绕过走人，而是站住等李芬丽开口。 　　上辈子李芬丽这个“亲妈”可是七老八十了，都没有放过她，舍不得路费，就几次三番打到学院教务处来，大骂她这个不孝女。所以不一次把她治服了，她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上跳下窜的。 　　李芬丽抬起粗糙的手来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哀怨说道：“闺女，我是你亲妈啊，你可不能不认我？” 　　蒋乔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早八百年前的事了，现在知道了就立马来乱认闺女了？ 第277章 　　李芬丽早把乌栋家的一切看作是自家的私产了,这次来京市参加乌宝珠的婚礼，看到乌宝珠丰厚的嫁妆，就立马闹开了。 　　乌宝珠为了安生就祸水东引，很有引导性地告诉李芬丽,当初她的那个小女儿就是蒋乔。 　　蒋乔现在可是美国名校的博士,在美国赚了大钱回来,开着二十万的私人小轿车，家里用的家电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这不李芬丽一听,就立马盯上了蒋乔这块更大的肥肉，她不相信什么血型遗传规律,明明都是一样的血,红艳艳的能看出什么区别？蒋乔就是她亲闺女，蒋家不能把她顶顶有钱的闺女抢走！ 　　李芬丽白天时跑过来好几十趟，都没见着蒋乔人，宋舒敏和蒋维钧倒是见着了,但她不敢跟他们对上，只能打听一圈,等知蒋乔晚上快十二点才回来,就堵在回蒋家的必经之道上。 　　蒋乔不想看李芬丽的苦情戏表演,冷冷问道：“你说我是你闺女,那蒋家的闺女呢？” 　　李芬丽一愣,然后飞快说道：“乌茉，对！乌茉才是蒋家的闺女！” 　　蒋乔没在婚宴上看到乌茉,除了乌茉，李芬丽的五个儿女都来了。 　　她问道：“那她人呢？” 　　她还没有冷血到漠视别人生命的地步,错换一事乌茉是无辜的,她没有任何的过错,上辈子她在宋舒敏和蒋维钧的呵护下，即使身体不康健，活个平均寿命应该不成问题。 　　李芬丽笑道：“她啊，在海南省呢，好闺女，妈可以马上叫她回来，你们两个立马换回来。” 　　这两声“好闺女”“妈”勾出了蒋乔记忆深处最恶心的过往，她脑子快速评估着要是她恐吓李芬丽，暴露自己异常的一面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得出近似于零后，蒋乔慢慢的靠近李芬丽，半弯着腰凑到她耳边，压着嗓子声音飘忽说道：“您要想换回我这个闺女，那真好太好了。这些年我可一直记着您呢。” 　　“记着您想要活活把我饿死，记着您好几次故意把被子盖在我头上，想要把我给闷死。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您，现在您要想我跟您回家，那我可算如愿了。” 　　“您有五个孩子吧，他们一定没有遭遇这些，不公平啊，我太想让他们尝尝饿死、闷死的滋味了。” 　　李芬丽在坐月子时，察觉出蒋乔是个智障儿，担心孙佳娟不肯收下这个包袱，把蒋乔扔回来，就想一了百了干脆制造些意外事故，让蒋乔没命。 　　哪知道蒋乔顽强得很，她又不敢直接上手，最后只能放弃让蒋乔意外身亡的打算。 　　李芬丽脸上原本因蒋乔朝她走过来而出现的笑容转变成了巨大的惊恐，她目光骇然的瞪着蒋乔看。 　　在昏暗的灯光下肌肤如玉的蒋乔在心里有鬼的李芬丽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女鬼，她腿一软，跌倒在地。 　　顾不上双手撑地的阵痛，她爬了起来，狂奔进乌家的院子里，不敢回头看蒋乔一眼。 　　蒋乔看着迎着暖黄色灯光走过来的韩修，心情立马平复了回来，她走快几步，走到韩修面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韩修看着蒋乔安然无恙的样子，轻轻地舒了口气，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就想出来寻你。” 　　韩修能精确到分，蒋乔什么时候走到自家的院子里，每到这个时间点，他都要走到二楼的窗户前，看着蒋乔走进蒋家小楼里才安心。 　　而韩修在窗边注视时，蒋乔也会心有灵犀地与他对视一眼，两人虽然都不说话，但那一眼就是在道晚安。 　　今晚韩修到点来到窗边，却没见蒋乔回来，忍耐了几分钟，还是不见蒋乔的身影，就心焦地来寻蒋乔。 　　蒋乔小声说道：“我就是走慢了些。其实你不用特意等我，早睡早起身体好。” 　　韩修挑眉说道：“反正我现在不上班，即使晚上十二点睡，也能睡够八个小时，这段时间，我的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 　　蒋乔淡着一张脸打趣道：“现在谁不知道，韩家的孙子每天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你这样，让大院的家长们怎么拿你做榜样啊。” 　　其实韩修睡懒觉的行为，不仅没让大院的父母们难做，还更激发他们催自家孩子早起。 　　他们也有话说了，你看看韩修睡懒觉都能考个博士回来，你睡懒觉能考个博士回来吗？不能吧，不能的话还有资格睡懒觉！就应该起得更早。 　　第二天天还没亮，乌家就一片吵闹声，乌玫一脸不情愿说道：“妈，不是说好了的，要在大伯家待几天吗？今天就回去？要回你回，我不回去！” 　　她还想在京市多待几天，让乌宝珠给她介绍个好对象呢，最好把严明远的同学介绍给她。 　　李芬丽罕见地没理会乌玫的情绪，她飞快地收拾房间里的行李，厉声说道：“今天你们全部人都跟我回去！” 　　原本被李芬丽吵醒心里十分厌烦的孙佳娟，听到李芬丽要带着全家人回去，心里乐开花，这两天她被李芬丽闹怕了，她要是回去，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她压住喜悦嘴上客套说道：“弟妹啊，既然你要回去肯定是有急事，那我就不留你了，我这就叫宝珠她爸给你们买火车票去。” 　　李芬丽很坚决地把全家人带走了，蒋乔这个妖魔在京市，她哪敢让一家子在京市里待，同时她也不跟任何人说找上蒋乔的事。 　　她连找神婆做法都不敢，万一蒋乔法力高深，没把她镇住，反而找上门来怎么办？还是沪市最安全，前二十年蒋乔没有飘到沪市来，以后也不会来的。 　　李芬丽回去后自己吓自己，接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全家都不许到京市去。 　　两个半月的时间里，蒋乔教授了编译器、数据结构、指令集、架构、算法、算法导论、芯片架构、计算机程序设计与艺术、图形学的核心内容以及她自己积累下来的编写程序经验。 　　先进的生产工具就是最好的奋斗器，机房的100台个人计算机摆在那里，大家学习的积极性空前的高，讲义和例程书大家背的滚瓜烂熟，甚至有的还能倒背如流。 　　在123所上课的最后一天，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蒋乔授课完毕，特地留出十五分钟来简单讲一下将来学员们工作的终极目标。 　　蒋乔把黑板上的书写擦去，写下一行大字，中央处理器、存储器、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这三个词汇。 　　写完后，蒋乔转身面向台下，开口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很疑惑将来自己要干什么嘛，现在我可以跟你们透露了。” 　　“你们的工作就是围绕着黑板上的这三样东西，大家对号入座，是硬件人就研发中央处理器和存储器，是软件人就研发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说道：“老师那您是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课题的负责人吧，我可以申请到您的组里去吗？” 　　不止一个人跟蒋乔搞研究，此言一出，硬件部的人不少附和的，软件部的人则一脸自喜。 　　蒋乔提高音量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你们所长请来给你们临时授课的，我不是所里的人。这三个研究课题我那一个也不搞，我要到东海勘探海底石油去。” 　　底下一片惋惜声，他们还真忘了蒋乔的正式工作了。这段时间蒋乔俨然成为了他们的定海神针。 　　在蒋乔的带领下，他们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要是蒋乔走了，他们真的能把西方国家最近才弄出来的东西搞出来？ 　　有人说道：“老师，我们一起去跟所长说说，让您留下来。” 　　蒋乔摆手说道：“你们这是在畏难吗？离了我地球照样转，我没重要到哪里去。而且我听说国内的某个研究所已经着手研制名为熊猫系统的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你们可以跨单位相互合作。” 　　“至于硬件部的，也不是没有事情做，现在国内仅有3条3英寸的晶圆生产线，你们能不能在此基础上，自主攻克4英寸技术。” 　　晶圆是制造芯片的原材料，在晶圆上用光学或者化学蚀刻的方法将电路、电子元器件做上去，然后封装测试就成了可以出厂使用的各种类型的芯片。 　　晶圆做得越大，一片晶圆上可以集成电路就越多，就越先进越能降低成本。而光刻技术则恰恰相反，它是要把集成电路缩小，能做到越小越好，参数越小就越先进。 　　总而言之，生产线上生产的晶圆要大，而刻在晶圆上的集成电路要小，这样一枚芯片的集成度才高，性能才能不断提高。 　　现在4英寸生产线是世界最先进的，就一英寸的差距，此时不追赶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到差距拉大再追赶？研究经费这只拦路虎已经被打死了，还不开干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278章 　　蒋乔一脸真诚地给他们画大饼,老神老神地忽悠说道：“我在MIT当了两年的助教，我可以很真诚的跟你们说，你们不比MIT的研究生笨，甚至比他们更聪明。” 　　立马有人语气非常不确定问道：“老师,真的吗？” 　　爱国和自卑是两码事,底下的一百个人都怀着一颗爱国之心。 　　但一想起国内外的技术差距,内心却是自卑，自卑于他们所学领域的落后,从近现代开始，什么都是西方国家先发明创造出来,然后他们要想方设法拼命追赶。 　　蒋乔用着一张不会说谎的脸说着谎话,语气无比笃定说道：“当然是真的，华国人不骗华国人。华国人就一定比西方人笨？你们为什么不能比他们聪明呢？” 　　“在座的各位是从十亿人当中挑选出来的，这叫什么，这叫千万里挑一,前两次科技革命我们没赶上，第三次科技革命国家能不能赶上,吃到红利,就看你们的了。” 　　“我希望,你们不要坐在办公室或者实验室里搞研究,到京市的工厂里去,下厂一边实践，一边研究目标课题。” 　　“设计出涵盖了研发、设计、生产、协作等各个环节的工业软件,而硬件设计部门的同志能研制出更好的硬件与之匹配，让一系列的工业软件不止能写出来,更能化为先进的生产力。” 　　“研发出来的产品一定要出口,不要固步自封,赚自己人的钱不算本事，赚外国人的钱才算本事。” 　　“如果人家不愿意用，如果西方国家进行大规模的价格战可以先降低价格甚至免费给他们用，市场是需要占领的，不赚钱先把市场占领下来不叫吃亏，这叫有远见，有大格局，不在乎蝇头小利。” 　　有人迟疑问道：“最新研究出的产品也要给外国人用吗？万一他们吃透了技术超越我们怎么办？” 　　蒋乔回答道：“不要指望别人放慢脚步，要想不被追赶上，你们一定得自己走得快，产品每三年更新一代，别人还能追赶得上？” 　　底下有不少人下意识的点头，此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蒋乔的一番话堪称金玉良言，但蒋乔就是能让人他们信服，于是他们都把蒋乔的话记在脑海中，有的人甚至速记下来。 　　蒋乔最后说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你们要自信，以后跟外国人合作交流时一定要硬气，不能外国人牵着鼻子走。”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下课吧。” 　　蒋乔从来没有大面积地给别人灌输专业知识之外的观点，但为了避免123所浪费时间走弯路，她只能硬着头皮化身为语重心长的人生导师。 　　中央处理器、存储器、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都跟光刻机有关，搞这三样东西，就绕不过光刻机去，她给123所规划的发展线路，其实最终目的就是剑指光刻机。 　　一台光刻机包括了光学系统、微电子系统、计算机系统、精密机械系统和控制系统等，而最要的就是光刻系统了，要不怎么叫光刻机呢？ 　　而苏正中就是被她挖回来的负责光刻技术的，她相信苏正中的能力，苏正中在美国能参与到那么重要的官方的项目去，能是等闲之辈吗？ 　　只要银子足够，还给他尽情发挥才能的空间，他一定能把最顶尖的光刻技术研究出来。 　　蒋乔今晚没有布置课后作业，大家都知道意味着离别了，大家默契地大声幼稚地回答道：“老师，您说的话我们一定记住！” 　　见大家都不起来，像似被钉在椅子上般，蒋乔挥手说道：“都走，回去洗洗睡。” 　　虽然蒋乔衣着朴素，做事平易近人，但给人的直觉这就是个狠人，他们在蒋乔面前比在任何老师面前都要听话乖巧，蒋乔的话他们不敢不从，于是他们站起来往外走。 　　何悦、叶东和薛鲁平留到最后，等教室的其他人离开了，他们走到蒋乔身边，何悦有些感伤说道：“乔师妹，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蒋乔淡淡说道：“这个月的26号。” 　　薛鲁平一脸懵说道：“哈？” 　　蒋乔说道：“我这个月26号结婚，我邀请你们中午十一点到京市饭店参加婚礼，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 　　何悦他们在学习期间一直没出去过，明天他们就可以回家了，休假两天。休假结束后，课题项目就要正式开始了。 　　蒋乔一说结婚，他们都惊掉了下巴，这才想起来，蒋乔不过二十岁，学业完成，工作也即将步入正轨，是考虑人生大事了。 　　蒋乔与人交往时一直保持着分寸感和界限感，从不会主动说自己的私事以及打探别人的隐私。 　　而且周围的人总感觉问蒋乔柴米油盐酱醋茶、七大姑八大姨的市井小事怪怪的，蒋乔表现出来的特质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所以何悦他们只知道蒋乔是本地人，父亲是个军人，父母是个医生，连她有没有兄弟姐妹都不清楚。 　　三个人都答应说道，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去，他们想看看能把蒋乔娶回家的是何许人也。 　　门窗、家具和墙上都贴着喜字，蒋乔把果盘和零食炒货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宋舒敏从一楼的客房里出来，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去机场接你爷爷奶奶吧。” 　　卫慧和蒋红峰坐飞机过来，而其他人则坐火车。可以说，蒋乔今天非常忙，先要去机场接人，然后要去火车站接人，晚上还要去京市饭店招待已经到了的外国客人。 　　没了厚刘海和两颗大假痣的蒋乔解除了四分之三的封印，剩下的四分之一在她的厚黑大眼镜上。 　　但这足以让卫慧和蒋红峰认不出蒋乔这个亲孙女来。 　　蒋乔扶着卫慧往外走，卫慧忍不住侧头盯着蒋乔的脸看，笑道：“我们乔乔也学会打扮了，这个发型很好看。” 　　宋舒敏趁机说道：“乔乔，奶奶说得对，你以后不许留齐眼的刘海了。” 　　蒋乔乖巧的点头道：“嗯。” 　　蒋乔为了婚礼才把刘海留长，这给宋舒敏一个大惊喜，不是她闺女长得不漂亮，而是发型把蒋乔弄丑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家闺女之前倒是一点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 　　接卫慧和蒋红峰到家安顿好后，蒋乔和宋舒敏再去火车站接人，这次不开车而是坐地铁，因为人太多了。 　　蒋乔看着乌压压的脑袋，一个都没落下，打了声招呼。三十几个亲戚都对蒋乔现在的样子大感惊讶，蒋乔现在可是担得上才貌双全了。 　　一帮人都领到家里去，等蒋维钧下班回来，一起吃过晚饭后，再送他们去军区招待所，只有卫慧和蒋红峰住在家里。 　　本来宋雅茹和吴家雄是要来的，但他们临时又说不来了，他们老了坐不了那么久的火车。 　　对于宋雅茹和吴家雄而言，蒋乔嫁的人家再好，他们也沾不到半点光，反而要舟车劳顿，而且去参加蒋乔婚礼的话，到时候为了不在卫慧和蒋红峰丢脸面，给蒋乔的礼不能轻。 　　衡量了一番，再加舍不得家里的重孙，他们就临时反悔不来了，这可把蒋维钧和宋舒敏气到了。 　　即使对宋雅茹和吴家雄没多少感情在，但在外人眼里，他们是蒋乔的外公外婆，蒋乔出嫁的大喜日子，做父母的就希望一个圆满，长辈都在场给蒋乔祝福。 　　至于陪礼给不给都无所谓，他们又不会说出去，当初他们结婚，宋雅茹和吴家雄不是什么表示也没有。但宋雅茹和吴家雄以身体老迈为借口，他们还不能真硬是逼着人来。 　　要是他们到时候跟宾客一说，为了面上好看，不顾及长辈的身体，愣是要他们大老远地来出席外孙女的婚礼，那外人怎么说？ 　　经过这一遭，以后什么喜事蒋维钧和宋舒敏都不打算告知武市那边了。说了也白说，还浪费话费。 　　婚期就在明天，婚礼结束后广市这边的亲戚当天就回去，所以除了婚宴外，要招待他们两顿饭。 　　明天的早饭还好说，可以去食堂打或者出去买，但接近四十口人的晚饭，宋舒敏是要亲历亲为的。 　　蒋乔为宋舒敏感到头疼，怎么也说不动她去菜市场买蔬菜半成品，去熟食店买荤菜回来装盘。而且宋舒敏一周前就警告她，不许她接下来碰剪刀针线这些尖锐的物品。 　　蒋乔有心也帮不了忙，宋舒敏给她的任务是在客厅里招呼亲戚。无奈之下，她找了隔壁的张阿姨、林菊花、沈杏芳这三个人帮忙。 　　忙活了四个多小时，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都摆上了八道菜色，来帮厨的三人谢绝了宋舒敏留下来吃饭的客套，端着两碗肉菜，拿着一个红包离开了。 　　蒋维钧下班回来，就立马开饭，吃吃喝喝一个多小时，晚饭终于结束了。 　　蒋乔从来没有这么累人过，原来以前有的同事抱怨，婚礼就是给亲朋好友办的，而不是给自己办的，办婚礼就是给自己找罪受是真的。 　　“新郎官长得俊吧？多高？” 　　“你们谈了多久的对象？” 　　“他家下了什么聘礼？” 　　“婚房怎么布置的？有冰箱、彩电吗？” 　　“陪嫁多少？” 　　“跟长辈住在一起，还是搬出去住？” 　　“新郎官是独子这点不好，乔乔你以后生孩子的压力就大了，你可得给人家生个儿子出来。” 　　…… 　　蒋乔心好累啊，但面上还得温和有礼的一一回答亲戚。 第279章 　　碗筷收拾完,宋舒敏小声对蒋乔说道：“你跟年年去京市饭店吧，家里有洗碗机，你爸下班了也可以帮我。” 　　旁边的蒋维钧也挥手说道：“这里用不着你，你去招待外国朋友吧。” 　　蒋乔擦干手说道：“好,那我走了。” 　　按理说她和韩修婚礼前不应该见面,但奈何情况特殊,一帮外国客人不远万里来参加婚礼，其中还有她和韩修的恩师,总不能把人扔在京市饭店里就不管了。 　　眼见着蒋乔拿着包要出去，蒋丹忙不迭笑道：“蒋乔你这是要到京市饭店去举行单身派对吧,你把小荷也带去吧,让她长长见识？” 　　蒋乔可不想揽麻烦，把蒋荷带去，她不得分神来照顾，她说单身派对就是为了挡住已婚的同辈人。 　　她面色不变看向蒋荷说道：“小荷,你能说几句英文吗？我的朋友都不会说中文。” 　　蒋荷脸上的兴奋立马消失，她语气退缩说道：“我不会,乔堂姐,我不去了。” 　　蒋乔拿着帆布包走出院子,她人一出来,几米外的黑色桑塔纳副驾门立即打开。 　　蒋乔坐上副驾驶位后,回头冲韩从文说道：“韩叔。” 　　韩修发自内心地露出个笑来，说道：“乔乔,明天你就要跟年年一样称呼我了。” 　　韩修开动车子，纠正道：“爸,你等会可千万别叫我小名,记得叫我大名,或者直接叫我‘儿子’也行。” 　　要是让一群朋友知道他的小名，他不要面子的嘛？ 　　韩从文摆手说道：“行了，别啰嗦。” 　　他在外人面前，说话前都要把话在嘴边转三圈，没什么问题了才说出口。既然答应儿子不能让外国客人知道他的小名，他就不会一时口快，顺溜出来。 　　其实他心里很疑惑，儿子为什么非得拉着他去参加什么单身派对？ 　　说是单身派对，其实并没有多复杂多隆重，在宴会厅摆上一张长桌，长桌上摆着饮料、度数低的酒、甜品、水果，让客人自行取用，旁边的大喇叭放上钢琴曲，你可以吃东西，可以跟人聊天，还可以跟人随着音乐即兴跳舞。 　　主角没到前，他们已经自娱自乐地开始了，蒋乔、韩修和韩从文到了之后，先是各自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还把韩从文介绍一下，然后再分散跟客人聊天。 　　韩修凑到韩从文耳边说道：“爸，等会我给介绍几个人，你可以好好跟他们聊聊。” 　　韩从文这几年为了工作需要，抽空学了英文，但那只是半桶水，可以跟外国人打招呼，或者撑场面念英文发言稿。 　　他放下父亲的面子，犹豫说道：“你爸的英语不行。” 　　韩修笑道：“嗐，没事，爸他们都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韩从文立刻翻脸责怪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韩修冲天花板上翻了好几个白眼，然后说道：“爸，现在我就带你过去。” 　　等韩从文跟人聊开了，韩修朝着正在跟老师交谈的蒋乔走去，伸手微笑道：“蒋乔同志，赏脸跟我跳支舞吧。” 　　蒋乔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两人在曲调淡淡忧伤的《留声机圆舞曲》中，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的便装跳着华尔兹。 　　蒋乔朝韩从文的方向看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食品、汽车、饮料、服装，你可真会给韩叔介绍人。” 　　韩修淡淡一笑，说道：“双赢嘛，他们赚到了更多的利润，国内的工人也可以赚到更多的工资。” 　　蒋乔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心道，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韩修扬眉笑道：“好吧，不止双赢，他是我亲爹，我当然要帮他。” 　　晚上十点，招待派对结束，由韩修开着车返回大院。 　　蒋乔一边换鞋一边小声说道：“爷爷奶奶睡了？” 　　宋舒敏点头道：“睡了，说是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来出席明天的婚礼。” 　　蒋乔看着宋舒敏身上的睡衣，说道：“妈，你先上去睡吧。” 　　出嫁前的一晚，宋舒敏想跟蒋乔说些私密话，而蒋乔也想让宋舒敏陪陪她。 　　房间内只开着一盏橘黄的床头灯，宋舒敏温柔抚着蒋乔柔顺的发丝，柔声说道：“闺女，你找一个世界上最适合你的人。只有年年会像我和你爸一样包容你，年年甚至比我和你爸更包容你。” 　　“但是妈妈还是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婚姻要讲究策略，不能硬碰硬，年年虽然是个好性子，没什么坏脾气的人，但他内里刚强甚至有时候有些倔认死理。” 　　“你呢，只有你替别人拿主意的份，说一不二，别人都做不了你的主。但年年可不是别人，以后要是发生矛盾了，你不要坚持己见，非要年年按着你说的做。” 　　“你可以退一步，想想年年平时都听你，退一步也没什么，要是伤到年少时的情谊，破镜难重圆，即使把打碎的镜子缝补回去，但到底不是那个完好如初的镜子了，知道吗？” 　　蒋乔重重地“嗯”了声，并出声说道：“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都可以让着韩修。” 　　两世的恩情外加二十年的陪伴，韩修在她心中的分量，亲情高于爱情。她可以忍受韩修不触及她雷点替她拿主意。 　　但韩修就是个自由随性的人，连自己的主意他都懒得拿，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根本就没动过安排她的念头。 　　宋舒敏目光柔和注视着蒋乔的面庞，欣慰说道：“你就没让我和你爸烦心过，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处理好。爸妈这辈子有你这个闺女，一定是前世修来的几百辈子的福分，你和年年两个人以后好好的，爸妈就是死了也放心了。” 　　宋舒敏的眼眶红了，眼泛泪光笑道：“呸，呸，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我真是昏了头说这些话。” 　　两行热泪顺着蒋乔的脸庞无声地留下来，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盈盈的光芒。 　　宋舒敏伸手动作轻柔替她擦去眼泪，笑道：“明天妈不会哭的，我要笑着把我闺女送出门，这是喜事，要是你嫁到其他人家去，我一边送你走，一边还要担心你在婆家会不会受欺负。” 　　蒋乔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妈，明天你给我梳头发吧。” 　　按京市的婚俗礼仪，要请全福人为新娘子梳头，寓意以后新娘子也能像全福人一样，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气的人。 　　以这条的标准宋舒敏算不得全福人，但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宋舒敏更适合给她梳头，她更想要宋舒敏这个亲妈的祝福。 　　见宋舒敏面露犹豫之色，蒋乔抓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妈，我就想你给我梳头。” 　　宋舒敏想了想，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吗？明明周围的同龄人都要过得幸福顺心，那她还担心什么？要是蒋乔嫁给别人，她的小家庭能像自家小家庭一样，她做梦都能笑醒。 　　宋舒敏温柔笑道：“好，妈妈明天给你梳头发。” 　　天边的夜色变淡，慢慢淡粉的霞光初现，淡粉变成炫红。 　　五点不到，家里就打破了以往的宁静。蒋乔洗漱后下楼来，就看到蒋维钧和蒋儒钧抱着一大纸箱的早餐进来。 　　蒋维钧笑道：“闺女你的早饭做好了，你快下来吃吧。” 　　在客厅里摆放碗筷的蒋丽君挤眼打趣说道：“新娘子早上好啊！” 　　蒋乔有礼回应道：“大姑早上好。” 　　不知道蒋乔不知道随了谁，脸像是被固定住般，只有一个平静的表情，要让她变脸难于上青天，但有的长辈就是想逗逗她。 　　对于今天的早餐的蒋乔没有选择权，宋舒敏都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几颗红枣、两颗鸡蛋和一杯热可可。 　　今天这顿早餐大家都没了闲聊的心思，速战速决，宋舒敏甚至没有坐下来，捧着碗站着吃。 　　蒋乔一放下碗筷后，宋舒敏就推着她上楼打扮自己。 　　楼下的人则手脚麻利地收拾客厅，把几张桌子还到后勤，碗筷洗干净，然后打扫客厅再用拖把拖几遍。 　　再把茶杯、喜糖、饼干、瓜子花生……摆出来。 　　蒋乔上楼去再刷牙了一次牙，头发昨晚她已经洗过了，还是清清爽爽的模样，至于洗澡，咳……今晚也是要洗的。 　　等楼下全部布置妥当，两位穿着白色缎面连衣裙，脚踩白色真皮高跟鞋的美丽伴娘就到来了。 　　蒋乔的房间里塞满了人，蒋荷羡慕地看着两位伴娘身上的裙子，非常想要拥有一件。 　　她看着蒋乔有些抱怨说道：“乔堂姐你怎么不叫我当你的伴娘呢？” 　　蒋乔正在给关相鱼化妆，她头也不抬说道：“相鱼和芝琳比你更熟悉京市的婚俗，再者来的客人她们两个认识不少。” 　　这理由还真是合情合理，蒋荷咽下了肚子里的腹诽。 第280章 　　婚礼当天是星期天,大院里的家属不管有没有被邀请到饭店喝喜酒的，都跑来蒋家看热闹。 　　客厅、院子以及院墙外都站满了男男女女、老的少的，差点都没地方站了。 　　卫慧带着一大帮自家人一个个地发喜糖和散装的饼干，人人都有份,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一大把。 　　即使喝不到喜酒,拿着上档次的奶糖和奶酥饼干,来凑趣的人也高兴，虽然都是一个大院住的,但也有远近亲疏甚至是结仇的。 　　就是他们当中家里有什么喜事，也只请最为亲近交好的那几家。 　　要不然人人都请,万贯家财也不够人情消费的,这一片家属区住着大几千人呢，婚丧嫁娶，升职迁喜，每年可以从年头参加到年尾呢。 　　等蒋乔给关相鱼和裴芝琳化完妆后,关相鱼看着化妆镜里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左看右看,惊叹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漂亮过,这个妆我都不想卸了,今晚顶着妆容睡觉。” 　　此话一出,都把房间里的人给逗笑了，连楼下都听得见楼上的笑声。 　　裴芝琳拉着蒋乔的手,眼含期待笑道：“蒋乔看在我们给你当伴娘的份上，以后我们两个结婚了,你可要给我们化妆。” 　　蒋乔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义不容辞。” 　　关相鱼忙不迭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不准忘了，大家都记得！我和芝琳结婚那天的妆就交给蒋乔大师了。” 　　房间里的其他年轻姑娘也想让蒋乔帮忙化个妆，特别是有亲戚关系的，现在就想让蒋乔给她们化一个。 　　关相鱼眼观四方，机灵地说道：“新郎官马上来了，蒋乔该你给自己化妆了。” 　　她清楚蒋乔的性子，能不沾上事就不沾上，要是她开了坏头给蒋乔带来麻烦，那就坏了。 　　裴芝琳接着说道：“我去把阿姨叫上来，给你梳头发。” 　　宋舒敏跟今天早上相比，换一声衣服，低跟的圆头红色小皮鞋配上墨绿色的旗袍，发髻上插着一根青玉簪子。 　　她拿起檀木梳子，把蒋乔背后的头发从头到尾梳下来。 　　待宋舒敏将头发理整齐后，蒋乔就动手盘发，跟上次拍婚纱照那次不同，这可是正式的婚礼，怎么也得庄严郑重些，所以她没盘带点凌乱美的法式低盘发，而是将弄了个一丝不苟的中盘发。 　　盘好头发后，蒋乔动手给自己化妆，妆发弄好后，换上婚纱，最后将半米长的蕾丝头纱系上去。 　　淡红棕色的眼妆以及上一点点微粉色的腮红，给蒋乔宛如月中仙的长相增添了几分温柔。 　　房间里的人都挪不开眼睛，如果真的有仙女就该长蒋乔这样，原来人类的美的可以美到这种高度，蒋乔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活生生的演绎出来。 　　大家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少看一秒就少一秒。 　　一辆车头贴着喜字的黑色汽车朝蒋乔院子前缓缓开来，道路上铺满的彩色气球被碾压而过，放出以假乱真的鞭炮声。 　　楼下的关相鱼赶紧回过神，抬手说道：“迎亲的来了，大家快把门给关上。” 　　下一秒，门被砰地关上。 　　穿着黑色西装一身贵气的韩修拿着一束白玫瑰，健步如飞走进门来，在楼下给长辈敬完茶，改完称呼后，才被放上楼。 　　被挡在门外的韩修诚恳说道：“相鱼姐，裴琳姐你们开门，我不仅给红包，还给香水。” 　　在这个口红和包包还没有流行起来的年代，香水是关相鱼这类年轻的姑娘最大诱惑。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关相鱼伸出手，说道：“先把香水给我，我先看看满不满意？” 　　韩修看向安德鲁说道：“把香水给她吧，只给一瓶。” 　　关相鱼只拿到了一瓶香水，瞪了韩修一眼，笑道：“不亏是高材生！” 　　按着京市的婚俗，喜宴要在十二点之前结束，关相鱼也没想多为难韩修，走个流程便可以了，她没看香水一眼，说道：“把红包和剩下的一瓶香水给我，我就把门打开。” 　　韩修接过旁边伴郎递过来的一大叠红包和一瓶香水，双手递给关相鱼。 　　关相鱼说话算话，拿到丰厚的战利品后，开了门。 　　蒋乔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抵着鼻尖，低头浅笑了一下。 　　蒋乔这一个动作，岁月静好的氛围立马从画面中透了出来。 　　韩修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床尾的蒋乔，他呼吸不由得放慢了，将捧花递给蒋乔。 　　蒋乔微微抬头，眼睛看着他，把花接了过来。 　　裴芝琳笑道：“新郎官，你得把婚鞋找出来，给新娘子穿上，才能把新娘给接走。” 　　蒋乔的眼睛细微地往窗边飞快地转动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除了韩修谁也没有注意到蒋乔的这一个动作。 　　韩修立马往窗边去，找到了藏在窗帘里边的婚鞋。 　　关相鱼惊讶说道：“韩修，你怎么猜出来的？” 　　婚鞋是她和裴芝琳当场商量藏在哪里的，难道有内鬼，有人通风报信了？ 　　韩修一脸高深说道：“我从你刚才的表情分析出来的。” 　　说着，他弯下腰给蒋乔穿上了白色的蕾丝婚鞋。 　　看着携手走下来的一对璧人，宋舒敏眉梢皆是笑意，没有一丝感伤，旁边穿着军装刚强的蒋维钧却忍不住流了眼泪。 　　蒋乔眼睛微红开口说道：“爸，等一下我们就在饭店见面了。” 　　韩修也开始说道：“是啊，爸，就半个小时不到，您就能在饭店那边看到蒋乔。” 　　蒋维钧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待对方。” 　　蒋乔和韩修同步点头，一脸正色说道：“嗯，我会的。” 　　宋舒敏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该出门了。” 　　按规矩新娘出娘家门时，双脚不能落地。两家商量好了，让韩修把蒋乔背出门。 　　看着韩修伸出的双手，蒋乔微微抿唇，眼睛带着笑意侧过脸去。 　　这是同意的意思，接下来韩修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将蒋乔公主抱起，面上看不出一丝勉强把蒋乔抱到婚车的后座上。 　　蒋维钧来到婚车车门前，赞赏笑道：“不错嘛，都能把乔乔给抱起来了。” 　　韩修挑眉得意说道：“我在美国时一周去三趟健身房，回来这三个月也没有放下锻炼。” 　　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要是不能体重不过百的蒋乔抱起，真得是白瞎了他锻炼了这么久。 　　宋舒敏却略微担心地看着韩修，小声说道：“年年，你的腰没事吧？” 　　坐在前面的伴郎伴娘不约而同地放出扑哧的笑声。 　　韩修拖长了腔调歪头撒娇说道：“妈。” 　　这一声“妈”叫得宋舒敏喜笑颜开，她笑道：“好了，妈不说了，你们开车走吧。” 　　汽车缓缓地开动，蒋乔和韩修回过头来看着后面一直招手的蒋维钧和宋舒敏。 　　直到汽车转弯才把目光收回来。虽然婚房在另外的地方，但敬茶改称呼的环节却是在大院里进行的。 　　来接亲的小汽车有三辆，前面一辆是拍录像的车子，中间是婚车，最后一辆是装陪嫁的。蒋乔的陪嫁一目了然，十六床厚薄不一的喜被。 　　金色的龙凤呈祥被、深绿色的花开富贵被、桃红色的百子图被、红色的鸳鸯戏水被、银色麒麟送子被、深紫色金玉满堂被、深红色的双喜被、黛青色的并蒂牡丹被…… 　　而且这些被子虽然看起来都是套着绸缎的被面，但内里也有讲究，棉的、蚕丝的、鸭绒的，羊毛毯，能从春天盖到冬天，起码十年之内是不用买被子了。 　　当然宋舒敏这些年勤俭节约，就是为了给蒋乔攒嫁妆的，明眼人都明白，蒋乔的嫁妆绝不止这十六床被子，这些喜被只是用来装个场面的，其他的陪嫁已经送到婚房那边了。 　　汽车绕了一周后，再开到韩家院门前。 　　穿着暗红色中袖印花衬衫的李红英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韩山河也一脸高兴，就连不苟言笑的韩从文虽然脸上没有显而易见的笑容，但任谁都知道他高兴。 　　蒋乔和韩修跪在软垫上给三位长辈敬茶，他们飞快地啜了一口，然后连声让蒋乔和韩修起来。 　　韩修微微侧身，把蒋乔扶了起来，还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纱。 　　李红英笑眯眯说道：“你们快上去换衣服，我们先去饭店那边。” 　　婚服有两套，一套西式的，一套中式的，喜宴上穿中式的那一套。 　　蒋乔和两位伴娘上了楼上韩修的房间换衣服，韩修和两位伴郎就在楼下换。 　　换衣服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只需要把衣服和鞋子换上，十分钟后，穿着杏色并蒂莲旗袍搭着粉色绣花鞋的伴娘下来了。 　　裴芝琳对着早已换上一身大红色长袍的正在望眼欲穿看着楼上的韩修笑道：“新郎官，新娘子可是特意让我们先下来，她不想让我们比你先看到她穿着龙凤褂嫁衣的样子。” 　　闻言，韩修立马露出个幸福的笑容，他想伸手摸一摸脑袋，这是他害羞时的下意识动作，但猛然想起，自己的发型可不能乱，很自然地把收回去。 　　虽然没有凤冠霞帔，但穿着一身满绣以银色为主色调的金银裙褂，头上戴着一支点翠流苏凤钗的蒋乔就是出尘脱俗的绝代佳人。 　　如果说蒋乔和西式婚纱是相得益彰，把各自的美都展现出来了，那么蒋乔和中式嫁衣就是各自拔高了彼此的美。 第281章 　　韩修被蒋乔的美色震得灵魂都出窍了,直到蒋乔走到他面前开口说话时，他才把七魂八窍收回来。 　　蒋乔眼含笑意，看着害羞，有那么一点羞涩,她温声说道：“该走了。” 　　韩修呆呆地点了一下头,大舌头说道：“嗯,走、我们、走。” 　　大家噗嗤发出一声轻笑，蒋乔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状,蒋乔主动挽着韩修，温柔说道：“走吧。” 　　坐在车上,安德鲁笑道：“原来你们东方人长得不完全一样。” 　　关相鱼傻眼说道：“安德鲁,你对我们东方人有什么误解？我们哪里长得一模一样了？” 　　安德鲁笑着解释道：“没有误解，是我认识的东方人太少了。” 　　韩修有话说了，他有些不敢置信问道：“安德鲁，你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跟我交朋友的？” 　　安德鲁摇头说道：“不是,是因为你的经济模型打败了我的，我佩服你的才华才跟你做朋友的。” 　　说着,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仿佛受到了打击说道：“韩,你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跟我做朋友的？” 　　颜控的韩修心虚说道：“当然不是,我也是因为你的才华才跟你做朋友的,要不然我们的友情能维持到现在吗？” 　　这也不能怪他，他不知道周围人的品性,当然是选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人试着交朋友。 　　关相鱼弯腰笑得乐不可支，安德鲁一脸茫然,他完全不帮忙韩修的话的笑点,他看了一眼哈哈大笑的关相鱼,忍不住皱眉，转头看着一脸平静，就差把聪明理智的四个字写在脸上的蒋乔，问道：“蒋，你能告诉我，韩的话的内层意思吗？” 　　有大笑不止的关相鱼在，糊弄不了国际友人，蒋乔语气平淡说道：“韩修话里的意思是，两年过去了，你没有以前帅了，但他还是继续跟你交朋友，可见是你的才华发挥了作用。” 　　安德鲁抿唇苦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韩，你真是好样的。” 　　韩修笑得一脸温良无害说道：“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等会我把我的酒让给你喝，你不是喜欢喝白酒吗？等会我让你喝个够。” 　　在国内，他只喝过度数低的葡萄酒，连啤酒都没有喝过，出国后才有机会接触到度数高的酒类。 　　他又不是天生就有一副好酒量的，喜宴上要真让他喝，他撑不过一桌。洞房花烛夜啊，他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所以只能幸苦酒量好的两位伴郎了。 　　京市饭店十八楼的宴会厅门口支起一个不小的画像框，相框里面装裱着一副婚书，红色绸缎上用金丝绣着，两姓联姻…… 　　这是当初蒋乔帮助的那位绣娘给绣的贺礼，如今那位绣娘已经是全国小有名气的绣师了，蒋乔出国没多久，她就上门来拜访顺便还钱。 　　每次到京市来，都要提点礼物来蒋家一次，两年下来宋舒敏跟她成了朋友，得知蒋乔即将结婚后，赶工绣了这一副婚书出来。 　　两家邀请的人家不算多，但携家带口地来，就摆出来了三十桌的席宴。 　　韩修能把一分醉意演成十二分，于是他被客人轻轻放过了，火力对准了两位的伴郎。 　　等全部的客人离开后，最后坐下来没什么胃口的蒋乔和韩修跟自家人告别，由蒋乔开车和韩修回婚房那边。 　　蒋乔一上车，就把头上的凤钗卸下来，装进一个缠枝花的钗盒里，这是宋家外曾祖母的爱物，宋舒敏交给了她。 　　除了厨房、阳台、浴室、卫生间、其他空间全部铺上暗红色的木制地板，一水的棕色实木家具和雾蓝色金色大团印花的流苏窗帘，显得格调大气厚重。 　　韩修叉腰邀功说道：“怎么样？蒋乔同志还满意吧？” 　　婚纱照片是韩修取回来的，婚房是韩修全力装修的，连酒宴韩修也帮忙操持了一半。蒋乔甚至连婚房都没有参观过一次。 　　蒋乔重重地点头说道：“很满意。” 　　韩修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说道：“我先去洗澡。” 　　韩修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身上难闻，要去清洗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现在下午一点都不到，他根本没进入洞房那方面的想法。 　　蒋乔拉着他说道：“先等会，还有事情没干完呢。” 　　韩修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没干？” 　　蒋乔举起手里的卡其色的布包说道：“把各家礼金数额记下来。” 　　客人给的红包原本上面没有写有名字，但婚礼记账人收取红包时会把名字写上去。 　　韩修无奈地眨眨眼睛，说道：“好吧，我来拆，你来记。” 　　虽然现在没有实验研究纸币上有多少细菌，但韩修洁癖的雷达早已给了他预警，反正他是很嫌弃用手拿钱，甚至不喜欢把钱塞进裤兜里，裤兜那层布料在他看来没什么作用，等于直接将钱触碰到皮肤。 　　自己只是爱干净，还没到洁癖的程度，韩修体贴她，她自然也是体贴韩修的，蒋乔说道：“用电脑记账，你打中文肯定比我快，你来记吧，我有点累，想早点把这事弄完，躺一会。” 　　韩修已经把《货币改革论》全书翻译出来了，复印了一份寄到商务印书馆，与此同时还猛敲键盘，想把手写的翻译稿存档一份电子稿。 　　韩修从来没有见过蒋乔用中文系统打字，他一点没怀疑蒋乔的中文打字速度，他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一副医用手套。” 　　于是蒋乔带着一副医用手套一边把红包拆开，一边念名字以及份子钱的数额，而韩修则坐在计算机前用表格记录下来。 　　蒋乔把最后一个空红包丢到垃圾桶里，说道：“没了，礼金总额多少？” 　　韩修没有使用表格的统计总额功能，直接说道：“两百六十七块五，跟你算的一样吗？” 　　蒋乔将钱放进拿起来，说道：“一样，我把钱放在电视机柜第二层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了。” 　　韩修把计算机关了，站起来无所谓说道：“好，随你。” 　　接着他指着书房外，说道：“那现在我可以去洗澡了吧。” 　　蒋乔摆手说道：“去吧。” 　　四室的房子在这年头可以算是豪宅了，但最大的主卧空间远还没有宽裕到内置一个浴室的地步。 　　韩修打开四开的大衣柜拿起睡衣，正想往浴室去，就看到蒋乔动手即将把床上的喜被展开。 　　他停下脚步说道：“天这么热，你还要盖被子？” 　　蒋乔停下动作，摇头说道：“不是，我现在又不累了，不需要躺会。” 　　韩修越发好奇问道：“那你想要干什么？” 　　蒋乔伸手把他往门外推，说道：“没什么，你去洗澡吧。” 　　韩修跟蒋乔比力气，哪是鸡蛋碰石头，韩修是那颗鸡蛋，即使被推出了主卧的门，他坚持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蒋乔你就告诉我吧。” 　　蒋乔把他松开，淡淡说道：“被子里面装了一些坚果。” 　　韩修立马说道：“我洗澡了。” 　　京市风俗要在喜被里放葵花籽、西瓜籽、芝麻、花生、杏仁、红枣、栗子，寓意五子登科、成龙成凤、早生贵子。 　　寓意是很好没错，但对于洁癖症和强迫症的双症患者韩修来说，不能忍，要是让他看见心里又要爬蚂蚁了。 　　蒋乔把喜被里面的东西全部捋出来，装在果盘上，放在外面的茶几上。 　　估摸着韩修洗澡还要有好一会，蒋乔把卧室门虚掩上，把身上的嫁衣换下来，挂在衣柜的侧面，等上面的烟酒味散去，再收进箱笼里。 　　韩修从浴室出来后，接着蒋乔拿着睡衣进去。 　　蒋乔还没把花洒打开，客厅里就传来了电视剧播放的声音，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看着墙面上镜子里的自己，做心里建设。 　　蒋乔，你几百年都没有怂过，这会这么能怂呢？你跟韩修两人单独相处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这会怎么能不自在呢？ 　　浴室里也有吹风机，蒋乔把头发吹干扎好，在刷牙与不刷牙之间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刷牙。 　　洗漱台上两个挨在一起的琥珀色洗漱杯子，只有一个是干的，另外一个杯口沾着水滴。 　　蒋乔出来就看到韩修靠着沙发背，一副悠闲姿态在看着电视。 　　她走了过去，在韩修旁边坐了下来。 　　韩修把手里剥好的花生递过去，眼睛往电视上看说道：“要不要吃？” 　　蒋乔没有说话，拿过来几颗花生仁，一颗接一颗慢慢吃着。 　　就这样两人默默剥着干果，然后相互递给对方，今天有很多事可以说，但韩修第一次不知道跟蒋乔说什么好，于是两人一同沉默了下来。 　　电视机放着央视译制的日本动画片《森林大帝》，蒋乔是个不爱看动画片的人，除非她换了个芯，更准确点说说她没有喜欢的娱乐活动。留学的那两年，都是韩修拉着她，她才勉强在电视机前坐下来。 　　韩修也不爱看动画片，特别是日本动画片。但这个点只有这一个节目可以看。 第282章 　　韩修转头说道：“不用你陪我,你有事可以去书房忙。” 　　蒋乔也转过头来，看着他无奈说道：“韩修，你觉不觉得有点尴尬？” 　　韩修假笑一声，语气飘忽说道：“怎么可能尴尬呢？” 　　蒋乔不说话,继续盯着他的眼睛。 　　韩修重重地往后一靠,叹气说道：“好吧,是有点尴尬。” 　　蒋乔和韩修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尴尬这种氛围会出现在两人之间。 　　蒋乔和韩修无言对视着,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喜宴为什么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结束,下午四点不行吗？ 　　韩修指指蒋乔,又指指自己，说道：“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对不对？” 　　蒋乔点了一下头,很难不赞同韩修的话，她说道：“对。” 　　韩修强笑道：“既然这样,那有什么好尴尬的,对不对？”韩修在说服自己,也说服蒋乔。 　　蒋乔没什么表情说道：“你说的对。” 　　但还是好尴尬啊,两人都在心里哀嚎。 　　不用说话,看着彼此的眼睛，两人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蒋乔试着拯救一下,她说道：“我们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韩修说道：“我的肚子有点饿了，张阿姨把冰箱装满了食物,你想吃什么？” 　　蒋乔也有点饿了,她回答道：“水果酸奶。你呢？” 　　“我还想吃点玫瑰豆沙汤圆。” 　　“那我做水果酸奶,你煮汤圆。” 　　“好。” 　　接下来，两人在厨房里精益求精，精雕细琢，拿出工匠精神来，耗时两个小时终于把两碗水果酸奶和两碗玫瑰豆沙汤圆端上餐桌。 　　再接下来，两人在饭厅细嚼慢咽、不浪费一丝食物，将碗里的酸奶刮得干干净净，把汤圆水喝得一滴不剩，用饭时间长达一个小时。 　　蒋乔起身收拾餐桌时，趁韩修不注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可喜可贺终于六点多了。 　　而韩修则看向窗外，在心里嘀咕道，天怎么还不没有暗下来？ 　　将厨房和饭厅收拾干净后，两人不再执着于电视节目了，进了书房，各自忙自己的。 　　漆黑的夜色透过玻璃窗传了进来，蒋乔歇歇眼睛，看了一眼计算机上的时间显示，转头看着韩修说道：“九点八分了。” 　　韩修立马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清咳一声说道：“不早了，我们该去洗漱了。” 　　蒋乔把计算机关了，起身沉默往外走。 　　韩修即刻也把计算机关了，偷笑一下，跟在蒋乔后面。 　　紫红色的真丝床单上印着牡丹、荷花、鸳鸯、祥云等寓意尊贵喜庆的图案。蒋乔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把温度定在了二十五度。 　　都到这一步了，蒋乔也没有害羞，她比韩修更坦然地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韩修拉开他那边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献宝说道：“我特意去友谊商店买的。可以吗？要不我们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韩修见蒋乔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没有安德鲁说的暗示举动，看不出蒋乔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所以故有此一说。 　　蒋乔看了一眼韩修手里那个银白色铝包装的东西，轻声说道：“买了不能不用。” 　　天花板上的吊灯暗了下来，两盏橙红色的陶瓷灯洒着柔和的光辉，大红色的龙凤喜被起起伏伏。 　　半个小时后，床上的一切停歇了下来，两人皆一脸绯色，韩修凑过去轻啄了蒋乔的嘴唇一下，满含期待说道：“我不行了，但是我觉得还可以再来点，蒋乔，我一半，你一半，接下来你来好不好？” 　　蒋乔捂着被子，飞快地翻了一下身，留给韩修一个冷漠的背影，说道：“我们要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韩修从身后抱着她，甜言蜜语说道：“但跟你做的任何事都是高级趣味的。” 　　蒋乔不为所动，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说道：“十点了，韩修你该睡觉了。” 　　接着她把手表放回去，立马关了床头灯。 　　房间的灯光完全熄灭了，韩修在黑暗中开口问道：“蒋乔，你舒不舒服？” 　　蒋乔羞得伸手去捂住韩修的嘴，她羞恼说道：“你怎么那么恶趣味呢？” 　　韩修呜呜几声，蒋乔听清“我错了”三个字，把手松开，小声说道：“刚开始是不舒服，后来有点舒服。” 　　五点半，蒋乔的生物钟让她醒来，厚厚的窗帘也不能阻挡住天光，蒋乔看着天花板上的八爪水晶吊灯，有一种错空感。 　　韩修就在离她不到一尺不到的地方安静地沉睡着。蒋乔没有立即起床，躺在床上转动着脑子，想着事情。 　　半个小时，“铃铃”的闹钟声划破了蒋乔的思绪。 　　蒋乔转过脸来，伸出推了推韩修的胳膊，轻声说道：“韩修，起床。” 　　韩修支吾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子就把蒋乔抱住，他蹭蹭蒋乔的脸颊，问道：“你现在还尴尬吗？” 　　蒋乔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尴尬了，你呢？” 　　韩修轻笑一声，说道：“昨晚睡觉前就不尴尬了。” 　　蒋乔一边抓开他的手，一边心道，那真是彼此彼此了。 　　两人起床洗漱一番后，就开车回大院。 　　隔壁静悄悄的，迈进韩家院子前，蒋乔忍不住朝对面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落落的没人，只有那棵石榴树在晨风中招展着枝丫。 　　韩修牵住蒋乔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去叫爸妈过来一起吃早饭。” 　　蒋乔回过头来说道：“不了，要是真去，妈该惴惴不安了。” 　　宋舒敏在婚俗和一些人情往来方面特别认死理，寸步不让。即使知道蒋乔的劝说和做法是为她好，也不会让步的。 　　韩家三位长辈，起得比以往更早，人逢喜事精神爽，全部精神奕奕坐在客厅里等着小两口回来。 　　一听见汽车声，三人齐齐起身往门外走，蒋乔和韩修看见长辈要出来了，快步走了过去。 　　蒋乔出声说道：“奶奶，爷爷，爸。” 　　三位长辈都含着笑意应了一声。 　　李红英一手抓着一个，左看看右看，笑得心满意足，开心说道：“早餐有小米红枣粥、牛肉粉丝包、鸡蛋饼、豆浆、牛奶，还有葡萄、西瓜，乔乔你喜欢吃什么可以跟奶奶说，下次全部做你喜欢吃的。” 　　蒋乔温声说道：“今天做的我都爱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早饭后，就开车往韩家庄去祭拜张文珍。 　　墓碑前香烛冒着光亮，冥纸燃尽只余灰烬。 　　李红英看着在墓碑前蹲着的韩从文，对着蒋乔和韩修叹息说道：“我们走，让你们爸爸再待会。” 　　蒋乔和韩修一人扶着一位长辈往山下走。 　　韩山河在孙子的搀扶下，边走边说道：“年年啊，你不是说，要在老宅建房子吗？还说房子建好后，要给村里当作小学用，爷爷想去老宅那边看看情况。” 　　韩修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蒋乔和韩修一路发着喜糖，一边往老宅那边走。 　　破败不堪的原址上挖起深深的地基，地基里填满了搅合好的水泥，已经半干了。 　　昨天的婚礼韩铁梅也来参加了，但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把起房子的进度说给蒋乔听。 　　现在正好农忙的季节，请来建房子的人都要回去料理自家的田地，农忙过后大约九月中旬才复工。 　　韩山河站在地基前面的空地上，感慨说道：“以前爷爷就住在东边的矮房子里，一下雨那房子就不能住人，爷爷就得卷铺盖往堂屋里打地铺，那时候穷，但你们的太爷爷说，人穷不能志短，所以用来待客的堂屋建得是最好的。……” 　　扛着锄头回来的韩山海出声打断了韩山河，“山河，你们一家子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快进来坐喝杯水。” 　　韩山河摆手笑道：“不必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韩从文今天就要回沪市，离开之前，怎么也得一家老少吃一顿正经的团圆饭。 　　韩山海把肩上的锄头放下，看着韩山河一脸愁苦说道：“山河，你看看你起这么好的房子，一年到头怕是也不会住上一回，允文那孩子都快三十了，因为腾不出一间婚房来，媳妇都说不上。” 　　韩山河的脸色立马冷肃了下来，他看着跟在韩山海后面的一群隔房后辈，个个脸颊圆润，气色一看就不错。 　　他冷淡说道：“房子建好后，我打算让村里小学的孩子到这边读书。” 　　旧社会那会，韩山海一家都能起得起青砖混泥的大瓦房，他不信新社会了，韩山海家的日子会过得更差？ 　　当年他回到家乡，剩下的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就是韩山海，所以才会念着那一份亲情，雾里看花迷了眼看不清韩山海的伎俩。 　　韩山海憋着气说道：“村里又不是没有教室，……” 　　韩山河打断说道：“年年扶着爷爷走，你爸应该下山在车子那边等我们了。” 　　韩修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一下，扶着韩山河，非常孝顺说道：“爷爷，您走慢点，小心前面的小石子。” 第283章 　　回去后,张阿姨已经开始为午饭忙碌了，蒸好的米饭香气传到客厅里。 　　蒋乔把包放下，就听见李红英对她说道：“乔乔，你上去歇会吧,年年你过来,奶奶跟你说点事。” 　　蒋乔点头说道：“那奶奶我上去了。” 　　以后要时不时回来住,她今早收拾了一箱子的衣服过来，正好上去拿出来放进衣柜里。 　　等蒋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李红英拉着韩修的手，笑道：“走,我们去隔壁把你岳父岳母叫过来。” 　　韩修即刻开心笑道：“真的能把爸妈请过来？” 　　李红英佯装拉着脸生气说道：“怎么,我这个长辈亲自去请，他们还能不过来吗？” 　　李红英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要不然她也不会避开蒋乔,偷偷拉着韩修过去请人，就是怕要是请不过来,蒋乔会失望。 　　蒋维钧和宋舒敏刚下班到家,就看到李红英和韩修走进自家院子里。 　　宋舒敏连忙跑过来,急忙说道：“亲家奶奶,年年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韩修摸摸鼻子,看着李红英，眼神示意道,接下来就看奶奶你的了。 　　李红英拉着宋舒敏的手，笑道：“从文今晚就要回沪市,再过几天,乔乔也去福省,一家人起码得过年时才能团聚，趁今天这个机会，怎么说也得吃一段团圆饭，拍一张全家福。” 　　宋舒敏和蒋维钧一听，犹豫不决之外有些意动。 　　李红英再接再励说道：“我们两家都是一个孩子，应该像一家人一样，以后呢，两个孩子在那边住，就在哪里开火。” 　　宋舒敏笑道：“亲家奶奶谢谢你的深明大义。” 　　李红英瞪她一眼笑道：“这不叫深明大义，这叫应该的。” 　　蒋乔在上面房间收拾着衣物，恍惚听到宋舒敏和蒋维钧的说话声。 　　她放下折叠的衣物，走出房间往楼下客厅一看，真看到了宋舒敏和蒋维钧的人。 　　正在聊天的宋舒敏和蒋维钧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冲蒋乔笑了笑。 　　蒋乔提高音量说道：“爸妈，我把东西整理好了，马上下来。” 　　虽然蒋乔没有表露出来，但韩修知道她的心情很好。 　　一家人欢声笑语吃过晚饭后，韩修去隔壁邻居家请了一个会拍照的人过来帮忙拍全家福。长辈坐在长沙发前，蒋乔和韩修站在他们后面。 　　照片拍完后，蒋乔和韩修送韩从文到机场。 　　韩修是个感性的人，看感人的电影时有的时候还会掉眼泪，共情能力特别强，这点与他随性散漫的性格格外的不搭。 　　送完韩从文后，他就拉着蒋乔情绪低落说道：“现在我就不舍得你走了。” 　　蒋乔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她只得郑重承诺说道：“两年后，我一定调回京市来。” 　　两年之内她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到时候西北那边有培养出来的人守着，缺她一个也没什么。 　　第二天宋舒敏和蒋维钧也过来吃早饭了，李红英是来真的，要是他们不自己过来，她就亲自去请。 　　吃过早饭后，蒋乔和韩修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家那边。 　　经过邮局时，韩修突然说道：“说不定我的稿费到了，蒋乔我们去看看吧。” 　　蒋乔点头说道：“那你停在路边吧。” 　　两人到了街道上的邮局一问，还真有韩修的汇款单。因为票证制度还没有取消，为了方便，蒋乔和韩修把各自户口迁到这边的街道来。 　　韩修用蒋乔包里揣着的新鲜出炉的户口本，把汇款单子领了。 　　他把汇款单交给蒋乔，打趣说道：“这几天真是好事连连，月老刚走，财神爷就来了。” 　　七万八千多的稿费，即使放在半个世纪后这笔钱也不算少了，韩修看了看周围，揽着蒋乔说道：“你把这笔钱带去福省。” 　　蒋乔“嗯”了声，把汇款单收进口袋里。其实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做过一件私事，她把两人的共同财产，全部变更了所有人，登记在了韩修名下。 　　去西北工作的危险性肯定比在大学里教书的要高，万一发生了意外，为了避免以后变更的麻烦和遗漏，她提前把两人的共同财产全部转移到韩修手里。 　　回门那天，蒋维钧和宋舒敏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在家等着两个孩子回来。 　　蒋乔和韩修提着回门的四样礼烟酒茶糖之外，还买了蒋维钧和宋舒敏需要的东西回来，大闸蟹、咖啡豆以及六丈毛呢布料。 　　宋舒敏之前念叨着要给蒋维钧做几件常服，要不然出门穿着军装太显眼了，她都不想蒋维钧到医院来接她下夜班了。 　　其实蒋乔和韩修从美国给蒋维钧寄回来了不少秋冬衣服，但他平时都舍不得穿，到正式的场合他才肯拿出来穿一穿，跟那套军装礼服一样爱惜。 　　蒋乔和韩修齐声叫道：“爸，妈。” 　　说着就把手里的礼品往茶几上一放，也不用蒋维钧和宋舒敏当成贵客招呼，坐下来端起茶杯来，喝了大半杯放凉的茉莉花茶解渴。 　　宋舒敏笑意盈盈地说道：“今天中午我们简单吃点，等晚上你们爷爷奶奶回来了，再吃得丰盛点。” 　　客厅里开着空调，韩修惬意地叹了口气，笑道：“妈，天这么热，要不就做个鸡丝凉拌面吃吃好了。” 　　蒋维钧转头看着蒋乔问道：“年年想吃鸡丝凉拌面，那闺女你呢？” 　　蒋乔开口说道：“爸，我想喝百合莲子绿豆汤，就做这两样好了，你们要是再做其他的菜，我和韩修也吃不下。” 　　宋舒敏想想，蒋乔和韩修真有可能只碰自己点名要吃的，于是点头说道：“那行，中午就这么吃。” 　　午饭是宋舒敏和蒋维钧一起做的，蒋乔和韩修被按在沙发看电视。吃过午饭后，蒋乔和韩修也收拾好餐桌后，上楼去，一个睡午觉，一个去书房。 　　蒋维钧和宋舒敏也会房间休息。 　　下午两点半，四个人都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蒋乔和韩修还各自做了两道大菜出来，蒋乔做的是水煮牛肉，韩修用烤箱烤了一条六斤重的大鱼，做成柠檬香茅烤鱼。 　　宋舒敏炒着最后一道蔬菜，看了一眼腕表，对着正在摆碗筷的蒋乔和韩修，说道：“你们两个去隔壁把爷爷奶奶和张阿姨请过来。” 　　蒋乔和韩修应了一声，转身一看，就透过饭厅的窗户看到人已经走进院子里了。 　　韩修笑道：“妈，他们已经来了。” 　　水煮牛肉、柠檬香茅烤鱼、糖醋排骨、蛋饺、丝瓜瘦肉汤、清炒时蔬、红烧猪蹄，都是家常菜，却比那天在喜宴上的名菜更有滋味。 　　夜色深深，蒋乔坐在梳妆镜前护肤，韩修靠在床头，拿着一本蒋乔写的小说来看，这本小说还是从蒋维钧的书房拿出来。 　　蒋乔写的所有东西，只要能买到，蒋维钧都买回来，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列着。 　　蒋乔把晚霜的盖子合上，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上了床。 　　韩修把书放下，转过脸说道：“我该跟爸爸学学，你写的所有小说和文章他基本都知道。” 　　蒋乔不在意说道：“你又不喜欢看这些，这只是我随便写写赚钱的。其实吧，爸也没看过少，感兴趣的他才看得进去。” 　　“你要真勉强去看我写的东西，那我岂不是也要对等去看你翻译的《货币改革论》，我看不下来专业性那么强的著作。” 　　韩修笑道：“好吧，我想看的时候才看一点。” 　　蒋乔躺了下来，冷不丁说道：“你带来了没有？” 　　韩修满头雾水，皱眉不解问道：“什么？” 　　蒋乔说得更直白一些，淡淡吐出几个字，“计生用品。” 　　韩修摇了摇头，也躺了下来，说道：“没有，你明天不是要坐火车嘛，要颠簸二十几个小时呢。” 　　韩修的成年人体验卡只有洞房那一次。 　　说起坐火车的事，韩修就有意见了，他关了灯，翻身抱着蒋乔低声说道：“不是我说，咱就不能自费坐着飞机过去吗？” 　　黑暗中看不清蒋乔脸上的无奈之色，她语气平淡说道：“还有几个要去报到的同事，不好撇下大部队。睡吧，明天你还得早起送我呢。” 　　韩修低低地“嗯”了声，把头凑过去一点，两人交颈而眠。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后，四位长辈都给了蒋乔一个红包，希望她到福省那边顺顺利利的。 　　韩修提着行李箱拉着蒋乔的手，说道：“我们先走了。” 　　宋舒敏挥手笑道：“你们走吧，我们也该出门上班了。” 　　韩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打算明天去上班。” 　　离韩修的正式报到日期还有三天，但蒋乔都离开京市了，他一个在家待着也是无聊至极。 　　蒋乔点头说道：“你自己做主就好。” 　　八二年的京市道路畅通无阻，火车站很快就到了。 　　韩修想要解开安全带，被蒋乔伸手拦住，蒋乔说道：“我自己一个进去，要是你送我进去，我们两个都会更加难受。” 　　韩修卸了力气，说道：“好吧，那你当心点。” 　　蒋乔抱了他一下，说道：“我会的，还有同事可以互相照料呢。” 第284章 　　说完后,蒋乔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往火车站大门走。 　　进入大厅前的最后一刻，蒋乔回头冲着一直盯着她看的韩修，挥了挥手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候车大厅。 　　与韩修此刻所想的,蒋乔通过检票口进入站台相反,蒋乔一进火车站的大厅，就被秦宝丰接走,两人通过职工通道离开火车站，前往南苑机场,飞往西北。 　　飞机越过山河湖泊,村落民居，飞行的时间越长地面上的金黄色彩越浓重。 　　坐上飞机，跟秦宝丰打了声招呼后，蒋乔靠在座位背上闭目养神。 　　秦宝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预计就快到基地机场了，他看了蒋乔一眼,低声说道：“蒋老师,即将到达基地了。” 　　蒋乔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清明,显然是一直清醒着没有睡过去。 　　秦宝丰笑道：“基地的其他老师和领导就等着蒋老师给他们讲讲计算机呢？” 　　计算机对基地的工作人员,特别是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一辈科研人员，算是一种新奇的东西,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连基本的概念都不了解。 　　这次基地来了蒋乔这个专业天才,领导特意安排了蒋乔给他们讲讲计算机的相关知识,也算是一种别开生面上的欢迎仪式。 　　本来这件事秦宝丰应该早点对蒋乔说的,让她有点准备，但蒋乔一上飞机，就“装睡”，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蒋乔一秒反应过来，语气淡如水说道：“讲课就不必了。” 　　秦宝丰一愣，错愕说道：“蒋老师，有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会来你讲课。” 　　蒋乔坚持说道：“嗯，我知道，但讲课这事取消吧。” 　　见秦宝丰还想开口说什么，蒋乔看着他，声音平缓说道：“我很敬重这些老前辈，但基地是让我来给他们科普基础浅薄的计算机知识的吗？到了基地后，我希望能立马展开正式的工作。” 　　她心里很敬佩这些前辈，他们是国家的脊梁，跟他们一比，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给他们讲课，显然是基地的领导在抬举她，但她只愿意干跟工作有关的事情。 　　蒋乔语气平和，话却尖锐，秦宝丰这是第一次见到蒋乔锋利的一面，之前即使蒋乔跟上级领导提要求时，态度是可有可无的，你答应就皆大欢喜，不答应那就算了，我也不失望。 　　秦宝丰犹豫不决了好几秒，为难说道：“到基地后，我立刻跟领导反映蒋老师的意见。” 　　鲜红的旗帜迎风招扬，在荒芜的大漠里，这就是最鲜艳夺目的色彩。 　　蒋乔抬眼环视了整个基地一圈，基地跟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秦宝丰对着司机说道：“小彭，你带蒋老师去办公室。” 　　接着他转向蒋乔说道：“蒋老师，我要去跟领导交接一下。” 　　蒋乔点了一下头，说道：“秦同志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秦宝丰得了话后，往一号楼狂奔，同时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基地最高级别的领导还没有去大教室那边。 　　秦宝丰冲上二楼，在二楼平台间碰上了基地的负责人。 　　基地负责人笑道：“小秦，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蒋老师接到了？看来是我这个学生迟到了。” 　　秦宝丰站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跟最高领导说，蒋乔她不愿意浪费她的时间来给你们这些外行人讲课。 　　基地负责人脸色凝重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秦宝丰绷紧身体，说道：“首长，蒋老师她去办公室工作了。” 　　楼梯间一时沉寂了下来，秦宝丰作为跟蒋乔交接最多的人，他相信蒋乔的品性，绝不是目空一切的人，他有心为蒋乔说几句。 　　于是他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首长，蒋老师她这不是给基地下马威，她是个心里只有工作的。” 　　基地负责人朗声笑了一下，摆手含笑说道：“像蒋老师这样有文化的人，不喜欢任何事干扰到她工作，坚持按着自己的节奏来，是很正常的事。” 　　“小秦，这事我同意了，我马上去教室跟正在等蒋老师上课的人告罪，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先问过蒋老师的意见。” 　　秦宝丰笑道：“那首长，我去跟蒋老师说。” 　　基地负责人挥手笑道：“去吧。” 　　蒋乔的工作岗位是自动控制研究室计算机二组的组长。这次她有单独的一小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三样家具，办公桌、办公椅和文件柜。 　　小彭说道：“蒋老师您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去后勤那边给您领回来。赵志华现在是基地保卫科的人，您要是出基地的话，他会跟着您的。” 　　蒋乔说道：“这已经很好了，你忙去吧。” 　　蒋乔坐下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看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她抬眼一看一个面相清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老熟人，蒋乔心里一估摸，站了起来。 　　钟主任连忙抬手说道：“蒋老师，你坐下，不用站着。” 　　一同进来的马家华笑着介绍道：“蒋组长，这是我们研究室的钟主任。” 　　蒋乔伸出手来，有礼说道：“钟主任您好。” 　　钟主任含笑跟蒋乔握了一下手，说道：“蒋老师，家华、孟梅、宋驷你都认识，他们三个是副组长的人选，但这个副组长的最终人选还是由你这个组长来定下。” 　　蒋乔看向马家华说道：“那就由家华同志来担任副组长吧。” 　　她不爱跟人沟通交流，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需要马家华这样一个善于跟同事打交道，和气幽默的副手。 　　确定好了副组长人选后，接下来蒋乔了解了基地工作的现阶段的总目标以及主要的几个研究课题。 　　新燃料、多弹头、分导式多弹头、小型化、增程是五院目前的研究方向。五院总院地址在京市西郊，是技术总阵地，而基地是技术阵地最前沿。 　　蒋乔不懂导弹的设计和生产，非要她说一说，她只能说出几个最大的概念来。她在这里只不过是小小的一颗平凡的螺丝钉，听从总体设计室的指挥，为其他七个研究室服务。 　　食堂开饭时间到，从计算机调控室出来，蒋乔先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去了后勤处。 　　虽然是规定的午休时间，但后勤的工作人员没一个下班的，就是为了科研人员能随时领到自己缺的生活用品。 　　蒋乔走到女同志的办公桌前，淡淡说道：“同志，我想领卫生巾。” 　　女办事员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蒋乔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压低声音，凑近蒋乔说道：“这位老师，我们这没有卫生巾，只有月事带。” 　　蒋乔心道，我当然知道基地没有卫生巾，上次来，她最庆幸的事，就是带了足够的卫生巾来。 　　后勤处的人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方面，基地的女工作者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甚至因为工作月经都不来了，根本就不会去要求卫生用品一定要是最方便舒适的。 　　既然没人提，那她来提好了。基地的物资供应保障上头不可能不重视，她提的要求不算为难人，不需要后勤采购人员到处求人，只需要跟领导提一句。 　　蒋乔的声音一点没压低，她说道：“同志，卫生巾能减少妇科疾病的发生，我不想用月事带，我可以自费买卫生巾。” 　　蒋乔的表情和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比正经的事，旁边脸色涨红想要夺门而出的男办事员，脸上的羞耻之色一下子褪去了。 　　女办事员的表情郑重了起来，她想了想说道：“我要去跟采购科提一提，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得等下个月物资运输车才会过来。这位老师麻烦你先将就一下。” 　　蒋乔点头说道：“那我一个月再过来。” 　　基地里的人无时无刻都是不是围绕在工作上面，即使吃饭休息室，讨论的也是工作，这里的生活环境单一而纯粹。 　　但蒋乔一来，基地里就有了除了工作之外的话题，蒋乔一天不到就干了两件不小的事。 　　不少人都说，新来的蒋老师看着最是沉默寡言，内里却是一个十分敢表达自我的人。他们怀着一颗孩童般的好奇心期待蒋乔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但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蒋乔既没有挑战他人的权威，也没有提出其他的物质要求，跟基地里的人一样披星戴月、伏案工作，完成上级分配的任务。 　　导弹技术在发展，遏制的反导系统拦截能力也在提高，于是突防能力、作战效率高的多弹头导弹出现在世界舞台之上。 　　蒋乔现在的工作就是研究多头分导导弹的制导系统，因为原先的单弹头导弹制导系统是不能套用在多弹头导弹上面，因为它不能控制引导多个弹头。 　　办公室的宁静被敲门声打破，正在分析数据的蒋乔转头一看，钟主任站在门口招手说道：“蒋老师，你跟我一起去一号楼开会。” 　　蒋乔没有迟疑地说道：“好。”她把手里的打印纸放下来，拿起边上夹着一支钢笔的黑色笔记本起身。 第285章 　　“首长、院长、张主任、刘主任、董主任……”蒋乔一个不落打了声招呼,然后从角落里搬了个椅子，坐在自家部门主任后面，摊开笔记本，揭开笔盖准备做记录。 　　最近满脑子都是数据、公式方程,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一大堆的符号在黑暗中飞舞,不把会议重点记在每天早晨必看的笔记本上，她还真想不起来。 　　基地负责人敲了一下会议桌面,一脸沉色说道：“外国的军事杂志都在说我们现在在研制分头多导的洲际导弹，实际上呢,我们还在为东风五增程型导弹焦头烂额,让外国知道能笑死。” 　　停顿一下，他的脸色越发凝重，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沉声说道：“你们都说说,怎么能把快速把增程问题解决了？你们心里有数了没有？” 　　导弹如何实现增程，无非就这几个,良好的气动外型,强劲续航的发动机,合理的飞行路线,高燃烧值的燃料,轻质的结构材料，以及高精度的制导系统。 　　蒋乔听着各位领导的发言,一句话总结就是材料和工艺问题，飞行轨道理论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气动理论是那位归国大佬的精专。 　　等各个研究室的主任都发言完了,基地负责人意外地转头看向蒋乔,语气和蔼问道：“蒋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蒋乔没有参与到增程型导弹的研制工作当中，她的工作偏向后台方面，这是她第一次被带到相关的会议上。 　　蒋乔说道：“我觉得惯性元件的精度、制导方程和关机方程可以牺牲一些方法误差，以减少对器件的负担，从而减少材料和工艺的复杂性，至于累积的那部分误差，可以在计算机中进行相关的补偿。” 　　既然硬件不行，那就只软件来凑，在软件方面她有那个能力凑一凑。 　　基地负责人沉吟片刻，说道：“蒋老师提出的方法听起来是最可行的，大家放开来讨论一下，我听听各位的意见，要不要按着蒋老师的方案来？” 　　坐在会议桌前排的人激烈地讨论着半个小时之久，按其他的改进方案，起码要进行十个大项的改动，没个三年两载行不通。按蒋乔的方案来，只需要攻关一个方向。 　　最后基地负责人拍板说道：“先按蒋老师的方案来，她的方案即使失败了，耽误进度的时间也是最短的。” 　　“老钟，你把相关的文件资料交给蒋老师。” 　　蒋乔回去后，立马加入了计算机一组，计算机一组负责的是增程型导弹制导系统的计算装置，而她要跨越的第一道关卡，是制导系统的预定算法。 　　二十人的团队没日没夜干了三个月，在一个大雪纷飞却阳光明媚的冬日里把弹载计算机的系统和应用软件全部编写出来，并且通过了测试。 　　等戈壁滩上积雪融化，坚韧的野草从石块中钻出来。东风五增程型导弹研制性飞行试验取得了成功，还附带了一个意外之喜，精度打击精度到缩小到200米。 　　东风五增程型导弹的研制定型工作完成后，基地马不停蹄进入到了多头分导导弹的技术研究中。 　　一个没有下雪也没有刮沙的风平浪静的午后，蒋乔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她接起电话。 　　那头说道：“蒋老师传达室有你的电话。” 　　蒋乔立马站起来，有些激动说道：“谢谢，我马上过去。” 　　从她到基地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在此期间她从来没有跟家里人联系过，即使有工作要到京市的总院去，也没有顺道回过家一次。 　　宋舒敏第一次冲蒋乔发火，在听到蒋乔“喂”的一声，她就马上怒气冲冲说道：“蒋乔，这些日子你人到哪去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给你写信也不回，发电报也不接！？” 　　蒋乔的心微微地沉了下来，要是只因为她失联的事，宋舒敏不肯能气成这样，要气的话上次她来西北那次早气了。 　　她温和解释道：“妈妈，对不起，我一到福省，就坐上了出海的勘探船。” 　　蒋乔要是叫“妈妈”“爸爸”那就是在变相撒娇了，要不然她平时几乎都是叫“妈” 　　“爸”的。 　　宋舒敏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提高音量说道：“难道你一直漂在海上？船一次也没有靠岸？” 　　蒋乔硬编说道：“妈，从京市寄来的东西同事都给我放到宿舍里了，我没有机会拆开看，我一次都没有回过工作单位，船都是在其他城市靠岸补充物资的。” 　　宋舒敏消了火气，不满说道：“你的工作跟海员有什么区别？” 　　蒋乔点头应承道：“是啊。” 　　宋舒敏这会关心起蒋乔来了，她问道：“那边的食物吃得惯吗？冬天冷不冷？同事好相处吗？工作怎么样？” 　　蒋乔摁了一下晕疼的太阳穴，没办法一个个编答案，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只能简短说道：“都挺好的。” 　　宋舒敏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亲家奶奶去世了。” 　　蒋乔的心往下坠，眼睛不自主地飞快眨了几下，李红英去世了，韩修该有多难过，那是他最亲近的长辈。 　　宋舒敏又说道：“让年年跟你说。” 　　在韩修将听筒放到耳边还没有放出声音那一刻，蒋乔有所感应说道：“对不起。” 　　韩修闷声笑了一下，那笑声却又苦又涩，他劝慰说道：“谁也没有料到，就连爸爸也没能及时赶回来，不怪你。” 　　“那天奶奶早上起床时一个不稳摔了一下，爷爷立马就把她扶起来了，一点事也没有，吃得跟平常一样多，还去院子里来回溜达了一个多小时，谁知道午睡……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蒋乔听到了电话那头眼泪掉到听筒上的声音，她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温柔说道：“韩修，我抱你一下。” 　　说着，蒋乔伸出左手，做了个环抱的动作，给韩修一个隔空的拥抱。 　　韩修抽了抽鼻子，说道：“蒋乔，我感受到了。奶奶都走了五个月了，我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人都是会死的，奶奶这一生过得幸福，也没有什么遗憾。” 　　“你没能赶回来，没有人怪你，你也不想的。” 　　“今年的国庆节你能回来吗？” 　　蒋乔的心脏在收紧，她迟疑说道：“韩修，我不知道，我的工作任务很不规律，甚至不知道下次靠岸是什么时候。对了，爷爷身体还好吗？” 　　韩修语气释然说道：“没关系，我就问问。爷爷向以往一样去上班，体检报告也没什么问题，我每周都会回大院住两晚陪陪他。” 　　蒋乔的语气轻松了些，她继续问道：“你工作呢？” 　　韩修回答道：“我的工作也没什么问题，领导和同事都是好相处的人。刚才你跟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现在肯定有工作要忙吧，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蒋乔开口说道：“嗯，你先挂。” 　　从传达室出来后，蒋乔走出基地的大门，门口值班的一个战士给蒋乔敬了个礼，说道：“蒋老师，您要出去啊，我去把赵志华叫过来开车。”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骑马就在这附近溜达一圈。” 　　战士有些迟疑，基地外面并不安全，不仅容易迷路而且会遇上凶猛的野兽。蒋老师可是这十几年来基地引进的最重要的人才，领导吩咐过，蒋老师要是出去的话，一定要派人跟着，保证蒋老师的安全。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小同志，我就出去溜达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叫刘同志出去寻我。” 　　战士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蒋乔去门前的马棚拉出一匹棕色已经装上马鞍的骏马，一个动作利索潇洒地跨上了马背，牵着马绳驱使着马朝前方而去。 　　骏马在荒漠上飞驰，这无疑是一匹好马，底下的坚硬锐利的石子也不能阻止它的步伐。 　　风从蒋乔身边呼啸而过，就像是要吹走她心里的愧疚和难过。 　　来到一片四周没有任何人和建筑，入目皆是黄褐色的荒滩上，蒋乔拉着马绳往后停下马来。 　　随即她解开外套中间的扣子，从内口袋里，把一张照片掏了出来，和蔼慈爱的李红英坐在沙发最中间，微笑看着镜头。 　　蒋乔闭了眼，轻声说道：“奶奶对不起。” 　　眼睛睁开后，她的眼睛涌动着泪光。 　　蒋乔果真在半个小时之内回来了，门口的战士松了口气，随后说道：“蒋老师，首长让你到一号楼去一趟。” 　　蒋乔把马拴好，说道：“小同志，谢谢，我这就去一号楼。” 　　正在端着茶杯喝水的基地负责人一看到蒋乔就笑开，立马把茶杯放下，说道：“蒋老师快坐。” 　　蒋乔走到窗前的沙发边上坐下。 　　基地负责人看着欲言又止，蒋乔身为一个好下属，开口说道：”首长，您有什么事可以就说吧。“ 第286章 　　基地负责人双手交叉在桌面上,目光如炬看着蒋乔，正色说道：“蒋老师，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越过分导式多弹头，直接上马全导式多弹头项目。” 　　多弹头导弹目前主要主流有两种分导式多弹头、全导式多弹头。分导式多弹头比子弹头个个独立制导的全导式多弹头容易实现,因为它只有一套制导系统,所以子弹头共用一套控制系统。 　　分导式多弹头只有母舱装有制导系统和推进系统,在母舱脱离壳体飞行后，子弹头按照惯性弹道飞向目标,也不能途中改变飞行轨迹，而母舱的制导系统在飞行过程中积累的误差无法调整补偿,因为子弹头没有制导系统。 　　全导式多弹头就弥补了分导式多弹头的两个致命缺陷,未脱离母舱是由母舱控制，脱离母舱后由自带的独立的制导系统控制进行机动飞行，反导系统难以预测和拦截，而且能修正其机动飞行中的误差,提高打击毁伤精度。 　　蒋乔听了基地负责人的雄心壮志后沉默了，她这不是在暗讽嘲笑,“雄心壮志”用来形容基地负责人是褒义,他真的很敢想,一般人都不敢提出这个设想,怕贻笑大方。 　　全导式多弹头又称第三代机动式多弹头,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都还在研制当中,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为什么她敢这么确定呢，虽然她不是个军事迷,但她爱读书看报。 　　蒋乔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与基地负责人对视,语气平静说道：“首长，根据我个人的看法，还是先一步步来，分导式多弹头来为全导式多弹头打下基础更好。” 　　基地负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颓然，但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从容，他摆手笑道：“是我妄想了，被成功冲昏了头脑，认为有机会实现弯道超车。” 　　要是有蒋乔这个奇才在，他不会起着这个大胆的念头的，全导式多弹头，制导系统是重重之中，而蒋乔的工作就在制导系统方面，并且从她正式入职基地以来，她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就会给人这样的一种感觉，她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他知道蒋乔刚刚得知亲人去世了，身为一个体恤下属的领导不应该开口，让蒋乔放下手里头的工作，去接受一个难度更高的任务。 　　但蒋乔是他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没有之一，连他都自叹不如，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开了这个口。 　　他们一直在追赶，穿着一双草鞋在泥泞的露天土路上追赶，而被他们追赶的人，则是穿着一双专业跑鞋在标准化的室内跑道上跑着，这心慌紧迫感无时无刻压在他心头。 　　而下一阶段的科研经费不足，多方面筹集经费，到手的只有数千万。发动机、新燃料、性能更好的防热材料……项项都要钱。钱不够，战线必然拉长，反超的日子更加看不到头，他苦思了好几天才有这个冲动的念头。 　　蒋乔感受到了基地负责人的心境，她脱口而出说道：“虽然现有的硬件技术不足以支撑我们跨越研究，但是我可以把全导式多弹头制导系统的计算机软件程序先设计出来。” 　　基地负责人一个箭步上来，紧紧捂住蒋乔的手，激动说道：“蒋老师，你说真的。” 　　蒋乔目光坚定回答道：“我需要更多的人补充团队。” 　　既然造不出来，连一组相关的实验数据都没有，那在计算机软件中模拟总成了吧。 　　九月的高海拔的天空一片清澈的透蓝，阳光直射得人眼花。 　　一栋五层的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一来到光线明亮的室外，拿着铝饭盒的蒋乔不可控制地眨了一下眼睛。 　　旁边一位二十来岁气质纯真的年轻女同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说道说道：“一转眼，我来到这都一年多了，想当初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看基地里的哪哪都激动，现在却对基地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说完，她侧过头来看着蒋乔，语气小心问道：“老师，您当初刚到这是不是也一样激动？” 　　蒋乔边走边随口说道：“没有，我第二天就想回家了。” 　　这是真话，但周围的人没一个信的，就连冯家华也不信，虽然当初蒋乔面上确实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相信蒋乔心里是激动的。 　　其他后来加入的人也不相信，想回家？不可能，老师那么爱工作的人，怎么可能第二天就想做个逃兵回家呢？ 　　蒋乔吃完午饭后，在食堂外面的水槽洗干净饭盒，跟其他告别，就往一号楼走去。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蒋乔轻轻敲了一下门，说道：“首长。” 　　基地负责人挥手示意蒋乔进来，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蒋老师虽然我批准你离开基地，但你申请到外沿工作的事我不同意。” 　　这些一年多，蒋乔不仅把当初承诺的任务圆满完成了，眼里还有其他活，高级活。 　　例如把发射台的装填系统实现了自动化，现在填充一次燃料只需要30秒。以往都是靠着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手工操作。 　　填充燃料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一点差池，整个发射台就成了一片火海，几千度的高温烈火烧得什么也不剩下。 　　蒋乔带领着团队把基地可以实现自动化控制的环节全部改为用计算机控制。 　　一周前蒋乔递上了调职申请书，即使她编写的制导系统程序软件没有投入使用当中，但后续的细枝末尾可以交给她带出来的团队负责。 　　见蒋乔不说话，基地负责人继续说道：“我知道其他研究项目都赶不上你的进度，你待在基地也没有事情可做，不能让你白白空等整个项目完成。” 　　“这样吧，上面要研究新一代战机，即将在京市举行方案论证会，也请了我们单位派人听一听，将老师由你代表单位去听一听怎么样？” 　　蒋乔心里一个大写的卧槽！ 　　她定定地看着基地负责人，我哪里给您错觉了，认为我无所不能，学计算机去研制导弹，导弹造完后，去造飞机，以后是不是要我去造航母。 　　隔行如隔山啊！我是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是吗？ 　　此时蒋乔忘了有句话，flag不要乱立，因为真的有可能成真的。 　　蒋乔的无声控诉，基地负责人领会到了，他清咳一声，拍拍蒋乔的肩膀，循循善诱说道：“蒋老师，你才二十二岁，大有可为，上面有意培养你让你先锻炼锻炼，以后就能挑大梁独当一面了。” 　　“虽然吧，这个跨得稍微有点远，但是航天和航空以前是不分家的，一通百通啊，这可是最上面对你的高度信任。” 　　“你可是从基地走出去的人，不可以给基地丢脸。虽然上头心里是属意你的，但也要公平竞争，你好好干，拿出一个好方案来，通过竞标。” 　　蒋乔还是不开口说话，基地负责人仰头叹了口气，然后温和说道：“蒋老师你在一线才干两年，年纪轻轻就想下到三四线了？在三四线对你来说，除了养老你还能干什么？” 　　蒋乔淡淡吐出三个字，“生孩子。” 　　一个任务前期和后期最忙，要是她接下研究新一代战机的项目，生孩子的事只能往后移。 　　她不是生育望强烈，而是她已经答应好婚后两年生孩子了，这等同于在心里给自己设了限。 　　要是不完成，绕过去她心里不舒服，正儿八经承诺好的事她从来没有失言过，这是几百年来她严苛的坚持。 　　基地负责人一哽，他都忘记蒋乔已经结婚两年了。 　　他猛敲了一下桌面，无能为力说道：“蒋乔，你知道在我们的领空上飞的飞机是谁的吗？是其他国家的敌机！是来耀武扬威刺探情报的！” 　　“你才二十出头，比你大的还在读大学呢，别说结婚生子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很多老前辈都是三十好几才成家的。” 　　“上一代的老前辈都七老八十了，他们为国家奉献了大半辈子，该颐养天年了，现在该你们年轻人接过担子了，蒋乔，如果年轻的同志人人都不想接棒，在将来的某一天国家怕不是又要挨打。” 　　蒋乔低头抿了一下唇，无奈问道：“那我被调到哪里？” 　　基地负责人拍掌笑道：“成市飞机设计研究所。” 　　接着他又叹服说道：“蒋乔，我可以告诉你，飞机局对这个新一代战机提出了前所未有的硬性指标，最关键的点在电子系统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说明白的，是非你莫属，我们找不出在这方面比你更擅长的人来。” 　　蒋乔起身语气平静说道：“好吧，我去听这个论证会。” 　　外人只看到蒋乔从容不迫地把任务完成得多么漂亮，却不知道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过自己多少次，蒋乔，你几百年的书白读了！你是个白痴，连这都想不出来！ 第287章 　　晚星低垂,黑色的云雾从圆月前飘过。 　　晚上十一点多，蒋乔交接好工作后，跟一帮同事握手拥抱告别，然后回到办公室抱起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走到灯开关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奋战过两年多的办公室,随即把灯光了。 　　下一秒门在黑暗中合上。 　　蒋乔来的时候只带得一个手提箱来，走的时候带走的也只有一个手提箱。 　　偌大的机舱里一片寂静,坐着十来个人穿着黑衣黑裤的人，连蒋乔也穿得一身黑,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开□□谈。 　　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神情悲伤的中年男人,他紧紧抱着一个用红旗包裹着的盒子。 　　这位中年男人是发动机研究室的任主任，一周前研究室里一位研究员因为长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突发心力衰竭而去世了。 　　按照他遗书的意愿，他生前不能陪伴家人,死后希望自己的骨灰能送回家里，由家人进行安葬。 　　飞机上除了蒋乔外,都是领导,本来该来的是钟主任,但他有急事要去科大一趟,于是就拜托蒋乔来代替他去这一趟。 　　在钟主任看来,蒋乔虽然职位低，但分量比他这个领导都重。航天部的部长可是无不自豪地说,蒋乔的脑袋里装的全是黄金，她要是磕着碰着了,他都要心疼老半天。 　　飞机抵达浙省的机场,蒋乔和其他人一起坐上大巴车,从机场前往这位牺牲的同事的家里，把骨灰稳妥地交到他家人手中，然后亲眼看着入土为安后才能放心离开。 　　一行人走进昏暗狭窄堆着不少杂物的单元楼，来到了三楼的一个门前。 　　站在紧闭的门前，前面的人迟疑了，始终没那个勇气敲响那扇门。往后一点的蒋乔伸出手来，越过前面的人持续不断地轻敲了几下门。 　　没一会，一位穿着头发凌乱眼眶红肿的三十几岁的女同志打开了门，她一眼就看到了骨灰盒，涓涓的眼泪立即就从她眼睛里流出来，她站都站不住，以摔倒的姿势扑向那个骨灰盒。 　　其他人的眼泪也立马流出来了，两位女领导一边忍着哭声，一边立马把人搀扶了起来。 　　两室的单元房里挂着白布，起了一个小灵堂，几个穿着黑衣绑着白布的家属悲痛地哭着。 　　蒋乔他们一个个地安慰，等家属的情绪稳定了些，任主任从包里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哑声说道：这是抚恤金。” 　　除了一次性的抚恤金外，所有的同事都凑了一点出来，让任主任交给康贤的家里。 　　开门的那位女同志是康贤的妻子，她使劲地摇头撕心裂肺哭道：“我不要钱，我只要他回来！” 　　旁边的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搂着一个六七岁的仓惶懵懂小女孩，痛哭流涕叫道：“儿子啊，你就丢下我们全部人走了，这让你娘怎么活啊！” 　　领导们又忍着泪去安抚家属，任主任说道：“康贤是个好同志，我作为他的领导，没有注意到他的情况，都是我错。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康贤的妻子刘芝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说道：“不用了，明天我们就带康贤的骨灰回老家下葬。” 　　小女孩动动嘴唇，捏着衣角嗫嚅说道：“妈妈，我肚子饿了。” 　　刘芝兰不耐烦地回头，吼道：“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老太太立马瞪眼说道：“你冲歆歆发什么火，她可是贤娃留下的唯一的苗。” 　　其实刘芝兰吼完后，脸上立马就出现了后悔之色，她软了语气说道：“妈妈，去给你煮完面条。” 　　蒋乔拉过小女孩的手，起身说道：“刘姐，我去煮吧。” 　　刘芝兰拿起手绢擦了一下眼睛，说道：“那谢谢你了，面条就在架子上。” 　　厨房在阳台外面，蒋乔洗了锅开火先把水烧开，她拿起一个鸡蛋和一颗青菜，说道：“歆歆，阿姨放鸡蛋和青菜下去可以吗？” 　　康歆抽了一下鼻子，沉默点了一下头。 　　水微微冒泡，蒋乔就把鸡蛋打了下去，为了鸡蛋熟得更快，还把鸡蛋打散了。 　　康歆吃完面条后，蒋乔将碗洗了放回碗橱里，然后她掏出记事本来，写下一连串的电话号码、姓名和地址。 　　将两张记着电话号码、姓名和地址的纸张撕下来递给康歆，蒋乔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歆歆，这上面记着阿姨家的电话号码，你把其中的一张给妈妈，让她以后有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另一张你自己留着，跟你最宝贝的东西放在一起，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坏人坏事，需要阿姨的帮助，就打这个电话。” 　　康歆把两张纸分别放进自己的裤兜里，眼含希翼地看着蒋乔，小声说道：“他们都说我爸爸死了，阿姨你能让爸爸活过来吗？” 　　蒋乔转头去，好一会才转过来摸摸康歆的头发，柔声说道：“歆歆以后跟妈妈好好生活。” 　　从康家离开后，蒋乔立即去了机场，坐上了回京市的飞机。 　　到了京市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京市饭店成市跟飞机设计研究所的新同事汇合，讨论初步的评选方案。 　　蒋乔到哪里，赵志华就跟到哪里，等电梯上了十一楼后，蒋乔朝赵志华说道：“你可以出去逛一逛，开会之前我都不会出去的。” 　　赵志华摸了摸脑袋，有些羞涩说道：“那我回家一趟。” 　　回家是真的，找对象也是真的，赵志华也是京市人，前年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处了一年，感情也处出来了。 　　这时候大名鼎鼎的京市饭店甚至比不上后世的一些便捷酒店。 　　1208房间内，本来就面积不大的房间里放了五六张小桌子，桌子上面堆着几个飞机模型以及凌乱纷杂的纸张。 　　廖开遇看着其他人争得面红耳赤，一阵脑壳疼，就快要开会了，也没有把最终的方案确定下来。那位主持大局的蒋乔同志什么时候才能到？ 　　他们所不比沈市飞机设计所，设备好底子厚，有苏联留下的技术援助，前年所里刚争取到三代歼击机的研制。 　　按理说对这次竞标的可谓可有可无，全所的人反而斗志昂扬，憋着口气要把三代半歼击机的研究课题拿下来，从而两连炮打响所里的名头，以后能跟沈市飞机设计所一样吃上肉。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廖开遇的思绪，他微微皱眉然后眼睛一亮，笑着快步走去开门。 　　蒋乔把工作证和调函拿出来，递给面前的方脸中年男人，说道：“您好，我是蒋乔，这是我的证明材料。” 　　廖开遇对蒋乔的第一印象，就是太年轻了，看起来不像是搞科研的，而是像在中央芭蕾舞团的跳芭蕾的舞者。 　　他愣了一下马上回过身来，接过蒋乔手里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特别是盖的公章核对地特别仔细。 　　片刻后，他将资料还给蒋乔，伸手笑道：“廖开遇，成市飞机设计所的所长。” 　　蒋乔跟他握了下手，然后廖开遇把她带了进去，介绍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成市飞机设计所这次来京市的有十人，如果没有意外，除了廖开遇之外，其他九人就是蒋乔以后课题组的成员了。 　　负责国防科研工作的老元帅时常说，手里干一个，眼里看一个，脑子里想一个，为此他还提出了“三步棋”原则，在同一时间内，一种在探索研究，一种在设计研制，一种在列装。 　　三代机已经在全力研制当中了，三代半代机立马进行初步的设想，航空部飞机局召开的论证会是为让所属的飞机设计所参与方案论证，然后把三代半代机的主要设计图纸搞出来，以待日后进行制造生产。 　　蒋乔掏出包裹里的搪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边坐下来喝水，边听着他们讲述的几种备选方案。 　　带着细镜片眼镜气质温文的杜翔升说完了最后一个方案，殷切问道：“蒋老师，您觉得那个方案好？”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您您的’，我们是同一辈的人。” 　　所里核心的那部分中年骨干全部被分到三代机的研制工作中了，蒋乔要带的全是年轻人，刚出校园没多久还成为参与过具体的飞机研制项目中的学生兵。 　　顿了一下，蒋乔语气平和说道：“听了你们精心的构想，我也有了一点想法，我先给你们说说。” 　　“三代半代机最重要的无非是在三代机喷气、电子战、电控的基础上加上一个先进的技术，我的意见是……” 　　在听完的蒋乔的想法后，其他人全部像是从天外晃荡了一圈回来。 　　长相魁梧的钱扬眼神呆滞，语气飘忽问道：“蒋老师，你说的这是三代半机吗？” 　　蒋乔点头淡淡说道：“这就是三代半机啊，这不是苏联意义上的四代机，也不是欧美标准上的五代机，这就是华国意义上的三代半机。” 　　廖开遇保持了一丝理智说道：“蒋老师按你说的方案来，我们就没有模型了。” 　　一周的时间赶不出来一个契合的飞机模型出来。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模型，我们只将方案交上去。” 第288章 　　晚上一点,蒋乔离开进行讨论的房间，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去，跟她一起走的还有两位女同志，今晚她们三人要合住一个房间。 　　所里出差经费极其有限,住普通的招待所虽然便宜,但没有私密的空间可以用来开讨论小会,虽然所里选择了京市饭店，但出差经费还没有富裕到一人一个房间。 　　其他两位女同志,一位叫周蕊蕊，一位叫谭湘都是苗条瘦高身材,一张床可以躺得下蒋乔三人,就是不能翻身而已。 　　男同志那边就没有这么幸福了，七个男同志只有两间房可以分配，注定是要有人打地铺的。 　　接下来的几天，蒋乔和其他九人一天十八个小时都聚在一起,讨论并撰写方案，不断地改版,把最后的定稿给磨出来。 　　只有四所飞机设计所派人来参加了论证会,并且是拿着准备好的方案来的。 　　论证会的场地十分简陋,一个刷着白墙毫无其他装饰的房间里,放着满满的小高凳,最上面四张课桌拼在一起，构成了评委席。 　　蒋乔所在的所是倒数第二个发言的,看着蒋乔拿着几份文件上来，评委席最中间的两位领导眼睛亮了一点,坐了大半天有些疲惫的身体也坐端正了一点。 　　蒋乔的大名他们如雷贯耳,当初抢不过航天部,最后兜兜转转蒋乔还是跑到他们航空部来了。 　　蒋乔把手写的方案发给每一位评委，然后言简意赅说道：“大家好，我是成所的蒋乔，隐身、超音速巡航、超视距作战，这是我们所提出的三个方面的设想。” 　　评委连文字叙述的方案书都没有看完，蒋乔就已经讲完了，其他所的主讲人可是讲了两个多小时啊。 　　飞机局的局长放下手里刚刚翻开的文件，眼神锐利地盯着蒋乔沉声说道：“蒋乔同志，部里要求研究的是三代半机。” 　　蒋乔目光沉静问道：“部里给多少时间研究三代半机？” 　　响起了研制了十六年却未成型的歼9，飞机局的局长心里一衡量，约摸说道：“十年之内要把全部的设计图纸完成。” 　　蒋乔淡淡说道：“那我们所可以在十年之内，在设计的图纸上实现这三个设想。” 　　一样的时间，要哪个？当然是更好的那个！在场的人即使是竞争对手都不由在脑海中想象着一架超级战机在蓝天中翱翔。 　　就这样蒋乔他们所，借着这三个跨越式的设想在第一次竞标中大比分胜出。 　　论证会结束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走出飞机局的大门后廖开遇问道：“蒋老师真的一字不改，第二次竞标时把方案原封不动地交上去？” 　　蒋乔边走边说道：“嗯，我先回家，七天后第二次竞标时我们在飞机局的大门汇合。” 　　廖开遇作为一所之长，却知人善用，懂得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蒋乔是所里三代半机的总负责人，对于这个项目的一切事情她说了算，他这个所长不应该插手。 　　于是他点头应承了下来，其他九个年轻人也没有任何异议，他们一点也不怀疑蒋乔的方案。 　　更深层次的说，他们在师长前辈的呵护下，没遇到过任何失败，对自己的能力迷之自信，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虎。 　　看着单元楼那一盏盏的灯光，蒋乔有了一丝近乡情怯，她轻轻舒了口气，走进单元楼里。 　　走到小家门前，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预想中韩修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朝他快步走过来的情景没有发生。 　　客厅里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和装订成册的纸张，韩修坐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伏在茶几上画着一个曲线图。 　　蒋乔出声道：“你怎么坐在这？” 　　韩修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捂着心脏回头一看，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你回来了？” 　　韩修慢半拍的反应蒋乔再熟悉不过，这两年来她周围的人每天一不沉浸在工作中，就是这个人麻了的反应。 　　现在是周五晚上七点多，韩修五点下班，要是下班后休息了，也不会这个反应。 　　就在蒋乔心念直转间，韩修一个蹦跳起来，脸上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个箭步过来抱住蒋乔，低声说道：“你回来了。” 　　蒋乔回抱住他说道：“嗯，我回来了。”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很久才松开，蒋乔问道：“你怎么在客厅里工作？” 　　韩修笑道：“书房太小了，放不下我的资料，客厅够大，我就跑到客厅来了。” 　　蒋乔看着茶几摊开的纸张，说道：“你今晚要工作？” 　　韩修顺着蒋乔的目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研究资料，摇头说道：“不用，这不是工作，是我业余的学习。” 　　他当初放话说，要以华国人的身份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是不是逞一时气盛，说说而已，他有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不过国民经济转向，他的工作很忙，要研究调研方方面面，他只能抓紧时间在下班后进行学术研究。 　　蒋乔问道：“你吃饭了吗？”家里根本没有饭菜的味道，当然不排除韩修在外面吃的可能。 　　韩修拉着蒋乔的手，急忙说道：“没呢，我们出去吃大餐。” 　　韩修的反应摆明了有鬼，蒋乔站定说道：“不用，冰箱里有食材吧，我做一点，你也很久没吃到过我做的菜了。” 　　韩修拉着蒋乔，反而被蒋乔拉着往厨房去，他慌忙说道：“我想去外面吃羊蝎子火锅，秋天吃火锅最好了！” 　　蒋乔把冰箱打开，苹果、馒头、大瓶装的进口牛奶，只有这三样，连一片菜叶子也找不出来。 　　她“砰”地关上冰箱门，往身后的料理台一看，空荡荡的，油盐酱醋一样也没有。 　　蒋乔整个人像风沙呛肺一样难受，她面上未变，甚至语气温柔说道：“韩修我们出来买点菜回来做饭吧。” 　　道路两边的路灯开启，马路上晚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急切地回家，头发微白的老人拿着扇子背着剑去广场进行晚锻炼，年轻的情侣打扮得光鲜亮丽去约会，一家三口饭后溜达。 　　这个点菜市场显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零丁的几个菜摊还没有收起来，看着零碎叶子残破的蔬菜，蒋乔说道：“我们去吃砂锅粥吧。” 　　韩修连连点头说道：“好啊，附近就有一家，开车去很快的。” 　　韩修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睨着蒋乔的脸色，小心问道：“蒋乔，你没生气吧？”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我没生你的气，专心开车。” 　　闻言，韩修松了口气，笑道：“其实我就早饭和晚饭那样吃，午饭都是在单位食堂吃的，单位食堂的菜色很丰富，周末我还回大院去，吃着张阿姨或者妈做的饭。” 　　蒋乔“嗯”了声，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难受也是于事无补的，与其抓这这件事不放情绪内耗，还不如想办法弥补。 　　于是蒋乔说起另外的事情来，她看着韩修说道：“我工作还没有进入正轨，所以生孩子的事还得缓一缓。” 　　韩修一呆，然后笑道：“你自己的身体你做主，长辈那边我去说。” 　　从粥店回来，回到家后两人先是洗了澡，然后切了一盘苹果，相互喂食窝沙发上看了回电视才回房休息。 　　上床之前，蒋乔暗示性说道：“我不累。” 　　韩修立马喜笑颜开自觉地伸手搭上抽屉的拉环，下一秒却愣住了，他郁闷至极说道：“保质期过了。” 　　蒋乔：“……” 　　计生用品没有及时更新，看来小别胜新婚时不可能的了。 　　韩修的郁闷维持到关灯后的那一刻，因为蒋乔靠过来说道：“上一次是你来，这一次我来，我帮你吧。” 　　然后韩修就有了全新的体验。 　　秋晨露重，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洒进宁静的客厅里。 　　蒋乔提着一手的新鲜食材从外面回来，感觉自己身上沾了一层的水雾。 　　韩修顶着乱糟糟的脑袋动作不小地打开卧室的门，看到蒋乔，像是劫后余生一般说道：“我以为是梦一场，或者是你走了。” 　　蒋乔边换鞋边说道：“你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吃完蒋乔做的美味早餐后，韩修期待问道：“蒋乔同志，能送我去上班吗？” 　　蒋乔拿过车钥匙说道：“我不仅可以送你去上班，中午还可以给你送饭，晚上还可以去接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回大院去。” 　　韩修凑过去亲了蒋乔的脸颊一下，笑道：“今天真幸福。” 　　蒋乔把韩修送到单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才驱车返回家里。 　　一回到家，她就进了书房，找出家里的存折，看着上面的的十五万多，心想应该够买十来套房产了。 第289章 　　这两年,她的工资一半寄给了宋舒敏，一半寄给了韩修，除了每月购买卫生用品外，她就没有别的花费了。 　　除了她和韩修多余的工资,她和韩修还有一直不断的再版费,才能攒下这么多的钱,这还是扣了去给苏正中每年四万美元的生活补贴。 　　韩修可以说是一本书吃一辈子了，靠着翻译的《货币改革论》,他能收几十年的再版费，出版社印一本,韩修就有钱收。 　　蒋乔拿着存折去了京市后来有名的教育强区,十点回来时，手里多了好几本房产证。 　　杂蔬丁炒瘦肉、糖醋排骨、红烧鸡块，蒋乔把装好四盒饭菜放进布袋里，拿着钥匙出了门。 　　午休时间一到,韩修就笑容满面地起身，同一个办公室的一个长得一表人才的年轻人走过来搭着韩修的肩膀,故作熟稔笑道：“走,韩修去食堂吃饭。” 　　韩修的笑容收敛了,他走前一步,把肩膀上的手甩开,不咸不淡说道：“我现在不去食堂。” 　　说完，韩修快步走出了办公室,脸上重新出现了笑意朝门口走去。 　　蒋乔是掐着时间点来的，她在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就看到韩修出来了。 　　韩修是行里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可惜英年早婚,这让行里人扼腕叹息。门卫第一次有年轻的女同志来找韩修，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起。 　　他紧盯着蒋乔和韩修两个人，开口问道：“韩科长，这是你爱人吗？” 　　韩修拉起蒋乔的左手，指着两人交映在一起的婚戒，笑得春风意暖道：“对，杨叔，这就是我爱人，她叫蒋乔。” 　　跟门卫大叔说了几句后，韩修牵着蒋乔往单位食堂走。 　　蒋乔看着周围的绿化环境，说道：“早上这里的空气一定很清新。” 　　韩修指着一个侧面的一排长椅，笑道：“没错，天气好的话，我会带着早餐到那边吃，就是想多呼吸会新鲜的空气。” 　　两人拉着手进了韩修单位的食堂，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旁边低头吃饭的人一抬头，看到韩修跟一位人美气质也好的大美女说说笑笑，还从人家的饭盒里夹东西吃，不由得一愣，然后一脸揶揄问道：“韩修，这是你爱人吧？” 　　韩修有些炫耀笑道：“对了，是我爱人。” 　　在韩修的介绍下，蒋乔和周围的人寒暄了几句。 　　礼貌交际完后，正当两人安静吃饭之际，背对蒋乔和韩修的一个抹着发蜡，穿着白衬衫、西裤、皮鞋的年轻人转了过来。 　　他冲蒋乔笑道：“蒋同志，韩修一直说爱人在外地工作，我们还以为他在说谎，要不然即使在外地工作两年也不可能不回来一趟吧。我们以为他藏着掖着，不让同事认识蒋同志，是因为蒋同志貌丑无盐呢。” 　　蒋乔抬头假笑了一下，笑道：“那你误会了，恰恰相反，韩修不把我介绍给同事人，就是担心有的同事自愧不如，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对象。” 　　那人的面皮连通脸色的油滑之色都僵硬了，韩修冲蒋乔眨眨眼睛，在桌底底下伸了个大拇指。 　　被蒋乔含沙射影地怼了回去，那人仍然心里不怀好意，面上却语重心长说道：“蒋同志，韩修可是非常受年轻姑娘的欢迎的，就比如说，我们主任的闺女一来单位就爱跟韩修聊，你可要把他给看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蒋乔最信任的人就是韩修了，就这似是而非的挑拨，能让她怀疑韩修有外心？就是亲眼所见所闻的，都不定是事实呢。 　　蒋乔继续假笑道：“是嘛，那我挺开心的，有你这样样貌学识都不凡的未婚男同志在旁边，人家姑娘都只看得到韩修，这不是恰恰说明了我眼光好吗？那位姑娘的眼光也跟我一样。” 　　她猜这位想要挑拨离间的男同志，韩修一定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但韩修把他压得死死的。 　　而且看他的穿戴，应该出身优渥，他想搭讪那位主任的闺女，极有可能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今年夏天，韩修的主任身体有些不舒服，每天要喝三回中药调养，正好大学放假，人家闺女就来给亲爹送药。 　　因为韩修没有身边男青年的自以为是，而这位主任的闺女又是学经济的，将来也打算出国留学，一来二去就跟韩修多聊了几句，聊的都是正事。 　　韩修明晃晃的婚戒戴着，人家好好的姑娘失智了，要去当第三者？现在严打，要是真这样做了，后半生就铁窗泪了。人家姑娘跟韩修的交集仅限于在单位，连韩修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蒋乔的话一出，旁边的人已经在憋笑了。没有想到韩修的爱人长得跟天仙似的，嘴却这么利，阴阳怪气有一套。 　　那人脸色铁青灰溜溜地转过身去。 　　吃过午饭后，韩修送蒋乔到大门口，边走边解释了一句，“我只跟主任的闺女在单位聊了几句学业方面的事，私底下一脸联系也没有。” 　　蒋乔伸手把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说道：“嗯，我下午五点来接你。” 　　从韩修单位离开后，蒋乔接着往地段好的区域去，走街串巷看到合适的正在出售的房子就买了下来。 　　下午五点多，两人空着手回到了大院。 　　宋舒敏看着出现在院门前的蒋乔，以为自己日思夜想出现幻觉了。 　　蒋乔走过去抱了她一下，说道：“妈，我回来了。” 　　宋舒敏拉着蒋乔往里走，急忙问道：“能在家待几天？ 　　蒋乔回答道：“六天。” 　　韩修笑道：“妈，接下来六天蒋乔和我都回来住。” 　　宋舒敏摆手说道：“你回来住，上班太远了。这样吧，乔乔住家里三天，然后到你们小家那边住。” 　　韩修不同意说道：“不就多一点车程嘛，妈，我和蒋乔都商量好了，就这么定了。” 　　宋舒敏连连笑道：“好，好，都回来住，明天我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你们两个爱吃的菜。” 　　宋舒敏已经开心得忘记家里还有一个人了，幸好蒋维钧闻着声出来了，他眼睛瞪大，朗声说道：“乔乔，今晚爸爸给你做炒鸡蛋。” 　　蒋乔点头说道：“好啊，爸你做多少我就吃多少。” 　　宋舒敏摁着蒋乔说道：“你们饿了吧，先坐着吃水果，我们去厨房做饭。” 　　蒋乔说道：“妈，我和韩修先去把爷爷请过来，然后再进厨房帮忙。” 　　韩山河已经离休了，搬到设施更健全的大院里的干休所去住。 　　坐在后座的韩山河，心情比孙子第一次带他出城兜风还要舒坦。 　　他一是高兴孙媳妇终于回来了，二是因为心心念念的重孙就要来了，马上就有一个小娃娃叫他太爷爷了。家里只有他一个闲人，重孙肯定是交给他来养。 　　韩山河每天的生活很悠闲，虽然有一帮老伙计可以喝茶下棋聊天养花，但他们个个都有重孙养在膝下，说不眼馋寂寞是不可能的。 　　韩修心里叹了口气，跟蒋乔对视一眼，眼神说道，先不开口吧，爷爷这会肯定在想他的重孙长什么样了。 　　清淡金黄的炒鸡蛋、鲜美Q弹的白灼大虾、风味鲜爽的青菜炒蘑菇、酱香入味的红烧排骨、软烂甜香的鸡块焖笋。 　　因为韩修每周都要回来吃饭，宋舒敏准备的食材的不少，才凑出一桌菜来。要不然平时的冰箱里只有面条、鸡蛋和小青菜。 　　蒋乔把蒋维钧炒鸡蛋一点不剩吃了，乐得蒋维钧红光满面。 　　第二天一大早，蒋乔和韩修去墓园祭拜了李红英。 　　蒋乔和韩修先是在这边住了三天，这三天里蒋乔每天早上陪宋舒敏出去买菜，陪蒋维钧在院子里锻炼，中午给韩修和宋舒敏送午饭。 　　住满三天后，蒋乔和韩修就到干休所那边住。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良久韩山河杵了一下拐杖，叹气说道：“既然孩子没有，有小猫小狗也行，年年过几天你去给我找只小猫小狗来。” 　　韩修摇头，一副没得商量说道：“不行，医生说了，您不能接触有毛的动物。” 　　韩山河气哼哼说道：“真没劲！” 　　韩修拿起遥控器，说道：“你最爱看的戏曲要播了，我们陪您看。” 　　电视机一开，韩山河的注意力立马到了电视机上，他迷着眼睛，头不由地往前倾入迷看着电视。 　　几天的时间转瞬而逝，蒋乔把厨房和餐桌清理了一遍，拿着随身带着的包，出来说道：“爷爷，我走了，张阿姨马上就回来了，在她回来之前，你可别自己出门。” 　　大门、院门都有一道台阶，虽然韩山河走路还是稳当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摔着，一摔就很难恢复过来了。 　　韩山河招手笑道：“知道了，乔乔你过来，爷爷有点话想跟你说。” 　　蒋乔立即走了过去，坐到韩山河旁边来。 　　韩山河用看破一切又带着自豪的目光看着蒋乔，温声说道：“乔乔，你是我们家最大的骄傲。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有无数任，后人提起时，无非第几任，某某就一笔带过了。” 　　“但你的工作不同，乔乔，你的工作解密后可是要名留青史，记下重重的一笔的，孩子晚点出生也好，能看到一个更加强大的祖国，生活在一个更加好的时代。” 　　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蒋乔，也许下一次蒋乔就该到他的墓碑前见他了，他要告诉她，她做的工作他这个当爷爷的，心里知道也理解，并且非常为她自豪。 第290章 　　家里人都不是傻的,蒋乔两年没有回家，中间只能联系上一次，要是真的去勘探石油能这样？他们也不是没有门路打听一下勘探石油的日常工作是怎么样的，以及休假的规律。 　　有个模糊的猜测后,家里人给蒋乔写信,再也不问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了,只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记挂,好好工作。而韩山河比他们理解的更加清晰一些，知道蒋乔大致的工作。 　　蒋乔看着韩山河垂垂老矣的面庞,轻声说道：“爷爷,你也是我的骄傲。” 　　韩山河含着泪光，挥手说道：“好了，话爷爷说完了，你走吧,你和年年一定要像我们一样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来。” 　　蒋乔开车去了韩修的单位，在门口把饭盒交给他,然后说道：“我人不在,你一个守在那边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把你的行李打包回大院那边了,以后你就住那边。” 　　韩修抿唇想了想,然后释然笑道：“听蒋乔同志的。” 　　蒋乔轻声说道：“我会尽快完成工作回来的。” 　　一阵秋风吹过,把她的话吹走了。 　　正如蒋乔所把握的那样，成市飞机设计研究所拿到了竞标。 　　去火车站的路上,廖开遇对着蒋乔笑道：“我们可是走了大运了，本来上面给的研究经费是八个亿,但我们的设想先进,上头多给了两个亿。” 　　蒋乔看着一副捡到了天大便宜的廖开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十个亿把性能参数跟五代机同等的三代半机研究出来，是痴人说梦，是指望一分钱能淘到价值连城的古董。美国的研究经费可是两百亿美元。要不是她能开外挂，她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蒋乔到了成市，办了入职手续把行李放到宿舍后，带着周蕊蕊和钱扬去各大高校招兵买马。 　　而剩下的其他人则分头去把立项过的，不管有没有成型的各种类型的飞机的设计图纸全部调取过来。 　　蒋乔的第一站是西工大，西工大是钱扬的母校，他负责跟学校交接面试考核的事宜。 　　田元凯跟着师兄钱扬进来，一到门口他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人，好奇问道：“师兄，哪一个是你领导？” 　　钱扬冲着一个方向一指，笑道：“这个就是。” 　　田元凯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位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脚底下是一双黑色的布鞋，扎得短短的头发，戴着一副黑色大眼镜。明明长得不严肃，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威仪感。 　　田远凯质疑道：“师兄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 　　钱扬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叮嘱说道：“不是玩笑，你等会好好考，可别给师门丢人。” 　　经过一天的考核，蒋乔选出了合格的三十个人，这些人统统都没有毕业，而是自愿放弃学位马上投入到岗位中。 　　全国各地奔波了半个月，团队终于满额了。 　　白驹过隙，时间如同一只飞鸟飞了过去。 　　一年后，成市一个地处僻静的研究所里，一个面容清瘦的年轻姑娘拿着一个陈旧的铝饭盒从一栋七层的办公楼里出来。 　　蒋乔走到拐角处，与一位五十多身子不高气质儒雅的大前辈相遇了。这位大前辈是三代机的宋总师。 　　蒋乔温和有礼说道：“宋老好。” 　　宋总师笑眯眯说道：“蒋乔，听说你带队研究的辅助软件通过测试了？你可得给我瞧瞧这新鲜玩意。” 　　蒋乔点头说道：“我等下就给您送过去。” 　　这一年蒋乔带领的五百六七人的吃透了歼击机、直升机、轰炸机的数十万份设计图纸，将飞机结构设计的辅助软件HIFJ升级换代。 　　这一年蒋乔的研究组上下所有人就做了这一件事。 　　宋总师指着蒋乔打趣笑道：“接下来，你的团队该进入正式的研究工作了吧，你是不知道我们在隔壁楼有多眼红你们每天按点下班。” 　　蒋乔上任总师第一天，就给团队定下一条规矩，上午工作4个小时，下午也工作4个小时，晚上工作5个小时，每天工作十三个小时，按点休息吃饭，不得带一张纸回宿舍去挑灯夜战。 　　每天晚上两栋相隔的楼，一边灯火通明，一边一片漆黑。 　　蒋乔随口说道：“接下来，他们工作到几点您说了算。” 　　宋总师一顿，迟疑问道：“蒋乔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乔说道：“我的意思是让我团队加入到您的组里打下手，听您的指挥。” 　　如果一开始把刚离开校园上岗的组员塞到隔壁组去观摩学习，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嘛。 　　但经过这一年，组员对歼击机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专业功底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这时候过去能帮上忙了。 　　宋总师先是开心一笑，然后一脸不舍说道：“这事得先所长批准。” 　　要是廖开遇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每次开大会，他都要在会上提一句，希望蒋乔尽快开展个个专业组的研究，搞一个软件没必要拉着全组好几百人一起上。 　　他最近正开心蒋乔的软件工作进行到最好的测试工作了，要是知道蒋乔还不开工，他怕不是得昏过去。 　　吵杂热闹的食堂里，廖开遇一脸苦大仇深地朝蒋乔走过去，背着手说道：“蒋总师，等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蒋乔还没有说什么，廖开遇就走了，他现在看到蒋乔眼睛就疼。 　　旁边的宋总师笑道：“蒋乔，你一定要跟老廖好好说，争取他松口让你的人过来帮忙。” 　　蒋乔语气十分真诚说道：“我会的。” 　　蒋乔快速解决完午饭后，洗干净饭盒，拿着沾着水的饭盒就去了所长办公室。 　　廖开遇坐在办公椅上，蒋乔一进来，他就把手里的文件递给蒋乔，强硬说道：“你的建议我驳回不采用。” 　　蒋乔带领团队升级补充的飞机设计辅助软件不是自创的，而是在兄弟单位623所开发HIFJ软件的基础上不断添加完善的。 　　蒋乔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任务开始前就要把相关信息收集，以便更好地协调各种资源和设备。 　　知道国内的研究所已经把飞机设计辅助软件研发出来后，她立马就去拷贝安装了。更让她惊喜的是这款软件的性能与美国NASA开发的应用有限元程序元件相差无几。 　　但非常可惜的是，这款国产工业软件并不向市场开放，只供所内研究团队的几个年轻人使用，就是所里正在设计的三代机也没有使用这款软件设计。 　　因为三代机的研发团队几乎所有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计算机，计算机对他们来说是远在天边的东西。 　　比起学会一款专业软件，还不如手工绘制，想想后世的大学生学习使用专业软件时的痛苦面具也不难理解老一辈的飞机设计工作者对这款软件为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费心弄出的成果一定要最大化，所以蒋乔建议把这款软件外销，免费让其他国家的飞机设计人员使用。 　　蒋乔把文件接过来，语气平静问道：“所长你的理由？” 　　廖开遇说道：“蒋乔，在航空领域我们是处于落后的，煞费苦心追赶都来不及，怎么能把一款先进的生产工具让给外国人使用，这不是让他们发展得更快吗？” 　　蒋乔反问道：“难道不把这款软件让给他们使用，他们发展就不快了？” 　　廖开遇反驳道：“起码没那么快，这么好的软件应该我们自己人用。” 　　科学是无国界的，但科学家确是有国界的，廖开遇的“狭隘”想法就不难理解了。 　　蒋乔不慌不忙说道：“所长，你信不信，只是我们自己人用，我们以后就得花上亿美元去购买国外的飞机设计软件。” 　　“在计算机软件方面，我有发言权，软件的用户数和软件的性能是相互促进的关系。所长，你想想一帮外国人用着我们先进的软件这多美啊，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嘛，却用着我们的东西。” 　　缺乏后期的更新和改进，对一款软件的寿命来说是最致命的。 　　廖开遇纠结说道：“那美国的软件得收钱，我们的就免费？” 　　蒋乔回答道：“先免费个十年八年，以后再收钱也不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先把其他收费的相关软件熬死了再说。 　　见廖开遇还是有些肉痛，蒋乔说道：“这样吧，外销的降低半个版本怎么样，我们用最高版本的。“ 　　廖开遇拍板说道：“就这么定了，得藏半手。我等一下跟123所谈一谈。” 　　123所现在专管软件出口贸易了，每年的销售额让其他穷哈哈的研究所不知道多羡慕，这哪里是研究所，这是分明吸金兽！ 　　廖开遇心情好了，蒋乔趁机说道：“所长，我想让组员去宋老的组里学习参观。” 　　战机是一代一代发展起来，下一代至少继承了前一代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技术，蒋乔想让团队去隔壁组取取经也无可厚非。 第291章 　　廖开遇想了想,还是妥协了，他说道：“去可以，但是要边学习边研究自己的。” 　　蒋乔点了一下头，真诚地说道：“好。” 　　要说的正事还没完呢,接着蒋乔说道：“所长,我想下厂看一看。” 　　现在的产研体系是比较健康的,一般的研究所底下都有相关的制造厂进行日常的生产。 　　虽然有了钱不一定能跟把高精端的武器装备造出来，但是没有钱是百分之百造不出来。 　　按照前世的发展历程,华国的三代机碍于经费和基础薄弱等原因，苦苦摸索了近20年。然而,批量生产时都进入21世纪了,出现的太晚，一架也没有出口。国家花费这么多的精力搞三代机，原本是借此来打开国际武器装备市场的。 　　廖开遇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下厂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到下厂阶段。再说了你是总设计师,而不是总工程师，蒋乔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不要搞七搞八的。” 　　蒋乔与他对视,回答道：“所长,据我所知有的单位已经开始自费亏盈了,要是以后所里也要自负亏盈,难道你想所里的人，白天走街串巷买冰棍,晚上挑灯夜战画图纸。我有挣钱的法子。” 　　闻言，廖开遇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亮光,别以为他不知道,富得流油的123所就是根据蒋乔的计划书建立的。 　　虽然现在削减科研项目预算这股风还没有刮到航空领域来,但照这么下去，他们这些重点单位的重点项目也不能避免，他也想未雨绸缪，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有些为难说道：“你下厂不会耽误工作吧？” 　　蒋乔语气笃定地说道：“不会，我一定把细化的方案尽快搞出来。” 　　五年后，窗外烈日直射，蝉鸣不断。同一间办公室，廖开遇“啪”地一拍办公桌，低吼道：“蒋乔，你的细化方案呢！” 　　吼完后，廖开遇犹不解气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怒气汹涌说道：“三代机的细化方案中标后，一年就送上去评审了。都六年了！三代半机的细化方案都连根毛都没见着！三代机都首飞了！蒋乔你到底在搞什么！” 　　三代机不缺研究经费，国家没钱，所里自己挣。 　　一系列的专业的航空设计软件，三维模拟设计、分析、组装的设计软件现在所里的研发人员个个都会熟练使用。 　　计算机仿真模拟设计的飞机零部件让三代机的研发团队不仅省时省力，而且很少出现手工设计容易产生的细微误差错误。 　　再者以前飞机的性能指望老师傅的手艺，蒋乔待会到各个飞机零件制造厂，实现了初步的标准化。 　　有了蒋乔这位王者打超级辅助，三代机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研制定型。 　　廖开遇真是越想越气，蒋乔样样都行，干得事情就没有一件失败的，但就是“不务正业”，这些年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愁死他了！ 　　去部里开会，次次都被领导叮嘱，回去后让蒋乔加快进度，希望细化方案能在今年送到部里来。今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细化方案连个初稿都无。 　　廖开遇停下来，又像蒋乔开炮了，他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说你，一直在糊弄我，嘴里就个实话。我劳心劳力，你提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加入三代机研发组，下厂搞生意……桩桩件件，有比我更好的领导吗！？” 　　“最可气的是什么！？” 　　廖开遇指着蒋乔气得脸都红了，“最可气的是，你说你要黑鹰直升机，我以为你是想要从黑鹰上找灵感。全国就24架黑鹰，还是刚刚交付的新机，我费了多大的劲从西北那边弄来一架，你居然说你要研究直升机！蒋乔你直接气死我得了！” 　　“蒋乔我命令你立刻开始三代半机的研究！这些年你干什么了？尽是东搞西搞。” 　　蒋乔站得板直默默挨训，她研究直升机自然有她的理由，黑鹰可是超长服役了半个世纪之久，它的承载能力和在恶劣天气执行任务的能力是国内自主研发的直升机短时间内不能比的。 　　但好是好，它是外国货，一旦开了后门，分分钟能让你机毁人亡。她又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所以干脆不解释。 　　等廖开遇发完火，蒋乔抬头淡淡说道：“所长，我给所里挣到钱了，还把新一代直升机搞出来了。” 　　廖开遇一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蒋乔确实给所里赚到了钱，而且不是小钱。 　　航模、摩托车，炫酷的外形设计和科幻感的配色，即使定价不菲也不缺出口，最让人吃惊的是，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游戏机，装了什么拼图、堆积木、贪吃蛇这些非常简单的游戏，就能赚取高额的利润，堪称暴利。 　　蒋乔倒是想开发一些复杂的游戏，但奈何现实条件不允许，没有强悍的微型处理器和显卡，所以只能开发一些趣味性的小游戏。 　　廖开遇坐下沙发，没好气说道：“现在钱也有了，我就想你能干正事。” 　　蒋乔开口说道：“我把方案图纸设计出来，不也是放着嘛。二代机5万个4千个结构件、43万个标准零部件，采用传统手工、加工的原型机，有6000多个被查出不合格返厂重修。” 　　“而三代机虽然采用专业软件进行数字化设计，但返厂修改的零部件仍然有1000个，到制造三代半机的零件，不符合标准的那可不止一千个了，等制造水平提升，特别是高精度精加工和材料学不断试错后，积累经验才能把三代半机造出来。” 　　她的外挂没有牛到可以提升整个工艺材料体系的地步。 　　廖开遇叹了口气，苦口婆心说道：“国家也没打算现在造，重要的是方案。你只有四年的时间了，连细化方案都没开始，四年之内你能把设计图纸搞出来？” 　　研究流程分为三步，初步设想、细化方案、设计图纸。可说这六年来，蒋乔明面上只迈出了第一步。 　　蒋乔本来就打算近期把方案递上去，她说道：“所长，细化方案我今晚之前交到您办公桌上。” 　　廖开遇听到蒋乔终于想起干正事了，差点喜极而泣，他梦游般问道：“真得？” 　　蒋乔点头道：“真的，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写给您，我脑袋已经有想法了。” 　　廖开遇当即一指办公桌，急切说道：“那你赶快去写！” 　　蒋乔还真去写了，几分钟后，廖开遇看着文件纸上的，双座、双发、远距不耦合鸭翼加边条翼的鸭式气动布局、全动双垂尾、石墨烯涂料、推力矢量发动机…… 　　廖开遇也是专业的航空人才，他看方案从来没有这么一头雾水过，蒋乔写的一些概念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廖开遇看完后，抬眼看着皱眉说道：“蒋乔不会不太激进了？” 　　蒋乔淡淡说道：“必须用最新甚至是超越性的技术，才能实现跨越式的发展。” 　　“跨越”这两字让廖开遇狠狠地心动了，每个科研单位，最重要的地方一定会刷上这句标语“一定要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水平”，这是无数科研工作者为之努力的方向。 　　他笑道：“那明天你跟我去京市，阐述你的理念。” 　　蒋乔一项项把她去京市离开期间的工作安排下去，看着最后一份文件，她说道：“测试组上直升机测试各项数据，加上沉重设备和测试人员，肯定超载了，分两批上去测试。” 　　三代半机还没有开始研制，团队就附带搞出了新一代的直升机，并且新一代的直升机已经首飞了，现在到了飞行测试改进阶段。 　　蒋乔想了想，有些放心又说道：“测试那一天，你去亲自看着测试组分两批上去，告诉钱扬，不用替所里省那几千块的油费。” 　　第二代直升机代号“深蓝”，预计今年年底全部列装，取代24架黑鹰的高原巡逻运输任务。 　　那24架单价600万美元的黑鹰，蒋乔力排众议将它们从一线退役，因为蒋乔当场向领导展示了新一代直升机比黑鹰更安全，更适合在高原等恶劣环境中飞行。 　　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灼灼地照耀着，窗外的榆树枝繁叶茂，甚至从窗户伸了一根枝条进来。 　　会议室内开着两台风扇，但丝毫解决不了室内的闷热。 　　九位评审人听了蒋乔的讲述和方案细化书后，面面相觑，新的产品、新的系统和新的技术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五。 　　新技术越多越不稳定，越容易出事，他们估摸着至少近千项的关键新技术，这切合实际吗？这种比三代机更大跨步的飞机能搞出来？ 　　评审都疑虑重重，蒋乔开口说道：“如果再拨一些经费的话，我立下军令状，进入二十世纪前造一架原型机出来。” 　　九位评审压低声音议论了起来，最中间的人开口说道：“蒋总师和廖所长先回饭店休息，局和部里要开会讨论一下，明天给你们准确的答复。” 第292章 　　夏光明媚,快六十的廖开遇意气风发地走出飞机局的办公楼，他胸中好久没有过这种豪情了。 　　上面开会通过蒋乔的启动研制三代半机的提议，所里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四十亿的研制经费。上面能同意，无非是三代机的提前成功研制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 　　而蒋乔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蒋乔的超前设想能不能实现。 　　从容谦逊、博学睿智、坚定可靠这三个词是专门为蒋乔而生的,有生之年他能见证历史,看超性能的三代半机翱翔天际，迎战外敌！ 　　廖开遇看着蒋乔,笑道：“这四十亿原本是计划投入到半导体行业中，但现在123所在半导体领域根本不需要国家投钱,阴差阳错这笔最后落到了蒋乔你手里。” 　　蒋乔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淡着一张脸开玩笑说道：“可见好人有好报。” 　　廖开遇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别人都以为蒋乔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板正人，只有跟她熟的人才知道，蒋乔为人随和,偶尔还能幽默一下，特别是她一脸古井无波开玩笑时,那好笑的效果是加倍的。 　　回去后,气动布局设计、气动外形设计、内部机构设计、控制系统布局、人机功效模拟……各个专业组飞快地转动起来。 　　虽然蒋乔给划了一个框架,让研制工作少走了很多探索的路。但具体的细化是无比繁杂而艰巨的。 　　为了缩减周期以及更好地试错累积经验,蒋乔让所有专业组边实验、边设计、边制造,这是违背常规的研制过程的。但所里不缺钱，能源源不断地投额外的钱进去。 　　航电系统号称飞机的“神经系统”通过它来控制飞机执行各种战斗任务、对空、对地、远程、近程的各种飞行目标,从导航到通信机，飞机上的每个系统都要编成软件,建立一个完整连通的网络。在信息化时代,航电系统才是真正的资本。 　　蒋乔作为总师兼任航电专业组的组长,为了更高的安全保密性，在电子战对抗中不易被入侵系统攻击，首先得设计出一套全新的计算机语言出来。 　　夜色如墨，一辆白色大巴从夜色中缓缓驶进一座建着高高围墙的院子，车内没有灯，二十个人把车厢塞得满满的，除了司机所有人都在闭眼沉睡。 　　前方出现了璀璨的黄光，蒋乔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她拍手喊道：“各位醒醒，我们到了。” 　　虽然气动布局的大体设计已经确定了，但要细化，细化到哪里直哪里曲，细化到每个小单元长宽高是多少。 　　没有合理的气动布局，飞机能不能飞起来也就无从谈起。气动布局作为框架基石，要进行大量的风洞试验，只有大山深处才有的专业风洞群，上万次的风洞试验，技术人员、描图人员、领导全上阵。 　　为了尽快处理分析风洞实验的数据，蒋乔他们连夜从大山深处赶了回来。 　　所有人一下车不是回宿舍休息，而是直奔办公楼。 　　因为研制任务的艰巨，蒋乔提高了工作时长，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两班倒。 　　十六个小时是蒋乔的底线，不能再多了。她有信心在最后期限之前把三代半机造出来，没必要让组员苦熬甚至累死。 　　蒋乔还没有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就被圆脸短发神色焦急的谭湘拦住了。 　　蒋乔习以为常淡定问道：“飞控组出什么问题了？” 　　谭湘飞快说道：“一个飞行状态我们给不出解决方案。” 　　电传飞控最大的挑战就是数字技术，机械操作的方式改为计算机控制，这是一次革命性的跃升。 　　电传飞控就是提前将可能出现的飞行状态进行分析整理、并给出解决方案、判断和应急处理、存储在计算机内，让计算机的处理器进行记忆。执行飞行任务时由计算机给出快速的控制指令，毕竟电流的速度比人的动作快。 　　虽然三代机也是电传飞控，但三代半机涉及数十亿条飞控指令程序，海量的机械操作和飞控数据收集分析，所有的路都必须事先设定好。 　　蒋乔给的设计要求是，每千万飞行小时出现一次故障才可以忽略，工作量不可同日而语。 　　谭湘作为飞控专业组的组长，实在是解决不了，才会来找蒋乔这个大佬求助。 　　蒋乔转身抬步说道：“我去看看。” 　　创新是充满了趣味性的，任你自由地加减，而研发不是，它是枯燥无味日复一日地试错迭代，一毫米一厘米往前移。 　　但对于研制组的人而言，他们感觉不到累，因为真正兴奋了是感觉不到累的，每个人都在激情燃烧。 　　蒋乔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也算是难得休闲时刻了。 　　廖开遇好声好气说道：“蒋乔，要不你多学一行吧，你看看你才二十八岁，吸收新知识还是很快的。” 　　“有一位老前辈在大学时，可是学历史的，物理只考了五分，最后却改行成功成为了一位伟大的物理科学家。你看，物理和历史差得那么远，都能行，发动机和计算机差得也不是很远嘛。” 　　其他专业组都在平稳地取得了一系列的进展，只有发动机专业组在不断地失败，从未成功过。 　　矢量发动机可是发动机界的最高工艺，喷口可以向不同方向偏转产生不同方向的推力，能大大地提高战机的机动性。 　　发动机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让廖开遇陷入最后没有发动机可用的恐慌中，他都病急乱投医，想要蒋乔去造发动机了。 　　蒋乔把茶杯放下，抬眼看着说道：“我读博时的工程院，有航空发动机工程专业，你以为我没有动过去偷师的想法嘛。” 　　她能不知道矢量发动机有多难研制吗？可是她无能为力，她以前不是没有试过把相关的发动机设计制造的专业书啃了下来。 　　可即使能把现有的技术原理吃透，她没有灵感，无法融会贯通，脑子就跟短了线一样，说什么也是白搭。 　　她的工作的大头虽然是在航电系统上，但其他的方面都能帮上一点小忙，唯有隐身涂料和发动机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就像她预测的那样，隐身材料、发动机和航电系统一定是最后完成的，事实的发展也正是如此。 　　要是蒋乔能偷师，她一回国就把技术上交了，听了蒋乔的实事求是的话后，廖开遇颓然地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蒋乔你要是既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又是个全才就好了。既然这样，你回去吧。” 　　蒋乔没有起身，而是开口说道：“老廖，我们所里的工资补贴是不会该升一升了。” 　　廖开遇指着她，瞪大眼睛一副谈钱伤感情的模样，说道：“老乔，你一上任就带人‘罢工’，现在又想要钱？怎么能那么庸俗呢？谈钱多伤感情。” 　　蒋乔是个能让人忽略她的性别和年龄的人，现在所里跟蒋乔差代的人，都开始叫她“老乔”了。 　　蒋乔耸耸肩，说道：“老廖，嫂子最近没跟你抱怨钱不够花吗？” 　　所里的职工工资大基数是几十块，现在都九十年代了，万元户已经不稀奇了，几十块的工资慢慢地就不够养家糊口了。 　　蒋乔这么一问，廖开遇就想起他上次回家时，看到家里空的地方都堆着纸巾，起码能用上七八年的。 　　爱人跟他抱怨，物价越来越贵了，连纸巾都要涨价了，所以她聪明地在纸巾涨价之前买了一堆囤着。 　　蒋乔继续说道：“老廖，虽然没有人跑到你面前说，工资太低了，但你也不能忽略，生活是越来越好了，但钱也是越来越不够花了。” 　　“所里的人付出的劳动跟工资根本不成正比，我没想给国家增加负担，就从自创的营收中抽一部分钱出来，作为所里的补贴，行不行？不能因为同志有情怀，就心安理得地不提高待遇，让他们养不起家。” 　　廖开遇沉思了一会，笑道：“你怎么就那么贪钱呢？明明是清风朗月的人，就喜欢这些俗物。” 　　蒋乔回答道：“老廖，现在所里是阔了，但以前你一定是睁眼就是小钱钱，闭眼也是小钱钱吧，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不能陪伴家人，能他们给的只有钱了，我爱人可会败家了。” 　　这些年她随身携带的全家福上面的人越来越少，跟家里人通讯说的最多就是对不起，她几百年说过的对不起加起来都没有这些年的多。 　　想起因为研制组需要蒋乔无时无刻盯着，蒋乔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廖开遇说道：“老乔，你培养了好几个副手，要不你回家一趟，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锻炼锻炼。” 　　蒋乔说道：“再等等吧。”最近液压系统那边处于关键时刻，要是这时候漏了一滴油，整个系统就全完蛋了。 第293章 　　从行政楼里出来蒋乔去了航电专业组察看工作情况。 　　虽然三代机的航电系统也先进,但三代半机用的几乎都是新系统，航电系统就是要把全部的新系统链接起来，自然也是要从新弄过。 　　三代半机的这套航电系统没有十年八年是搞不出来的。这还是蒋乔把整个系统分成若干个独立的“软件”或者“程序”模块，分别编写的情况下。 　　要是让蒋乔一个人来,她除了写代码其他的都不用干了,泡在机房里十几年才能编写完整套航电系统。因为这套三代半机的航电系统一下子从八十年代跨越到二十一世纪中叶。 　　即使分模块去做,也够蒋乔头疼的了，在西北她只需要解决几个问题,构建出两三个解决问题的算法出来。 　　到这里，大系统下面还有小系统,小系统下面还有分系统,这就代表着她要不断地解题，不断构建出一个个硬核算法出来。 　　而且即使有了最内核的算法，把算法实现出来，针对同一个算法,不同人编写出的代码在运行效率上会存在小到几倍，到到几十倍的差距。 　　为了那零点零零零一秒的流畅度,最后所有的代码交到蒋乔手里,她不仅要软件集成,还要进行优化纠错。 　　因为蒋乔深厚的编成经验和代码纠错能力是无可比拟的,其他人根本帮不上她的忙,只能由她一个人来。 　　一百多平米的房间里，堆着各种的线和成摞的文件纸。计算机设备发出“嗒嗒”和“嘀嘀”声,汇成一段声音洪流。 　　蒋乔越过地上的线和堆积的元器件，没有出声打扰走了进去。 　　围在中间大方桌前跟研究员讨论的杜翔升眼尖地看见蒋乔过来了,他忙不迭走到蒋乔面前,恳求说道：“总师,你再跟123所说说吧。” 　　蒋乔很好说话，点头道：“我去隔壁给123所打个电话催一催。” 　　电话几秒之内就接通了，蒋乔开口说道：“何师姐，我这边顶不住了，如果我们这的工作间有点机油，那么就是名副其实的机器装配间了。我万分迫切需要性能更强的微型处理器和存储容量更大的存储器。” 　　航电系统的人工作时，计算机的机壳是完全不用，用裸机进行工作，让各种电子器件暴露出来，内存不够了，立马拆装内存条，CPU处理性能到了极致，插器件扩展，计算机时常崩溃烧机。 　　不仅计算机崩溃，人也在崩溃重建当中无限反复循环。 　　那边何悦拖长了音调，说道：“老师，我知道你急，我也急。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今年之内把新一代的CPU和存储器给您送过去，好吗？” 　　蒋乔只是惯常催一催，让何悦有点紧迫感，何师姐都叫她老师了，她能说不好嘛。 　　蒋乔说道：“两个月之内，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 　　何悦回答道：“行吧，乔师妹，看在师姐妹一场的份上。” 　　液压系统第一次整系统运行测试结束后，蒋乔终于能休假了。 　　周蕊蕊像个刚出世的隐者好奇地看着街道上的一景一物，瞧了个够后，她收回目光，转过脸来对着后座上的蒋乔说道：“总师，每次出来我都恍如隔世，女同志身上鲜艳的裙装，男同志身上宽大的西装，大街上店铺里放着的迪斯科音乐，马路上的私人小汽车，这世界变得真快，一年的变化比以前二十年都要多。总师，您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了，会不会连家里的门牌号都忘记了？” 　　蒋乔语气笃定回答道：“不会。” 　　周蕊蕊跟她同时休假，她顺路把周蕊蕊送到火车站去。 　　周蕊蕊笑道：“也是，忘记什么也不能忘记家啊。” 　　大概是谈话和空间拉近了距离，周蕊蕊大胆说道：“总师，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您的孩子，您的孩子今年应该七八岁了吧？您这次回去，孩子应该不认识您了吧。” 　　周蕊蕊跟蒋乔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待长辈一样，但其实她比蒋乔还大了三岁。所里级别比蒋乔低的，无论比蒋乔大了多少，跟蒋乔说话都是这种尊敬师长的语气。 　　这两年进的新人更是怕蒋乔这为总师怕得厉害，路上看到蒋乔，只要蒋乔没看到他们，他们就立即转身掉头就走。 　　在前面开车的赵志华可是一清二楚蒋乔的家庭情况，他清咳一声，小声说道：“总师没孩子。” 　　周蕊蕊一愣然后神色尴尬，她以为蒋总师在进所前就已经生了孩子了。 　　蒋乔缓解尴尬说道：“快了，我最近有时间生孩子了。” 　　她和韩修能接受丁克，但宋舒敏、蒋维钧和韩山河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超前的观念的，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家庭大战。 　　其实他们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开明的了，毕竟她都结婚十年了。明明和同龄人差不多同一时间结婚，孩子却隔了一代人。 　　韩修看着蒋乔像似凭空出现般，跑过去不顾旁人的异样眼光，紧紧地把她抱住。 　　好半天才把人给松开，他声音酸涩说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八年的时光过去了，韩修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除了在穿着上成熟了些。 　　两人拉着手往停车场去，眼睛却紧盯着对方，像似要对方样子镌刻在脑海中。 　　上了车，韩修开发现蒋乔没有戴婚戒，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戒指呢？” 　　蒋乔把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说道：“在这里。”她的手瘦得已经套不上戒指了。 　　韩修转脸一看，婚戒和羊脂玉系在一起。 　　韩修期望值放得极低，说道：“你这次回来几天？一天？” 　　蒋乔伸出三根手指头，韩修眉眼飞扬笑道：“三天！比我想的多了两倍。”蒋乔这么久没有回来了，哪怕只有一刻的相处时间他也很满足了。 　　也不用商量回哪一个家了，韩修这两年跟宋舒敏和蒋维钧住在一起。 　　这让大院里的人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只生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女婿选得好，女婿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体贴。 　　宋舒敏和蒋维钧看到蒋乔人，又是一番感伤和高兴。 　　吃过晚饭后，宋舒敏憋了一肚子话要跟蒋乔说，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宋舒敏把蒋乔的手拉过来，环了她的手腕一圈，她眼眶泛红说道：“你都廋成这样了，我两根手指就能把你的手腕圈住。” 　　蒋乔解释道：“妈，我的骨架小。” 　　宋舒敏看着蒋乔红润的嘴唇，脸色也不是青白的，稍微安了点心，叹了口气说道：“年年这些年可不容易，他结婚跟没结婚一样，三位长辈去世都是他把你的那一份孝道尽了。” 　　蒋乔点头说道：“妈，这个我知道。” 　　宋舒敏瞪了蒋乔一眼，没好气道：“年年都三十了，亲家公、我和你爸都五十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蒋乔举手投降说道：“我生，我现在就打算生了。” 　　蒋乔答应生孩子了，宋舒敏反倒是犹豫了，她迟疑问道：“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宋舒敏拍腿笑道：“哎呀，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要当外婆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去。”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红楼梦》看到九点，宋舒敏就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她挥手欲盖弥彰说道：“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完，蒋乔和韩修就被她赶上了楼。 　　韩修对宋舒敏打的主意一无所知，不过抱着蒋乔早点休息也不错。 　　虽然三位长辈一直念着孩子的事，但他们不会跟韩修提的，所以韩修当了“单身贵族”这么多难，一时根本没想起要孩子这茬。 　　韩修把蒋乔圈在怀里，窗前立着的路灯透过淡绿色的薄纱窗帘透进来。 　　蒋乔伸手抓住韩修的睡衣领口，轻声说道：“韩修，我们来做点成年人夜晚该做的事吧。” 　　韩修一愣然后无欲无求说道：“明晚吧，明天下班后我去买计生用品。” 　　清心寡欲了十载有余，韩修在这方面已经立地成佛了，作为结婚十年多只开过一回荤的已婚人士，韩修已经习惯心如止水了。 　　蒋乔亲了他一口，说道：“我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可以生个宝宝了。” 　　半个小时后，还未停止动作的韩修的什么心如止水都喂了狗。 第294章 　　第二天一大早蒋乔还是按时像个没事人一样起床了。 　　吃早饭时电话响了,蒋乔刚想起身去接，宋舒敏就伸手拦住她，皱眉说道：“闺女吃你的，别管。” 　　蒋乔看了一眼蒋维钧和韩修,发现他们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她点头说道：“好,我不接。” 　　送韩修去上班时,蒋乔才从韩修嘴里知道，吴香这两年发了疯一样给家里打电话,想要从宋舒敏手里讨要一部分的宋家财产。 　　这些年一部分的富起来，就衬得在原地踏步的人的生活越发地不如意。特别是像以前引以为傲吃商品粮的人,国营厂的效益被市场冲击地越来越差,连工资都发不起来了。 　　吴香和魏二柱已经提前下岗失业了，因为单位发不出工资，干了也是白干，还不如去打零工能挣个七块八块的。 　　吴家的两个儿子在钢铁厂工作,虽然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样，但跟周围做个体生意的人没法比,一来二去也跟吴香一样动了贪念,想要宋舒敏手里的财产。 　　于是三家一合计,话费不用吴香出,她只需要给宋舒敏打电话骂人,直到宋舒敏松口为止。 　　偏偏还不能拿吴香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制止吴香的这种扰民烦人的行为。 　　蒋乔心里一核算魏海萍这个表姐的年纪,类推宋舒敏和吴家的孩子数量，感觉对不上号,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电话本,给魏海萍这个表姐打了一通电话，先是问候对方的境况，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蒋乔挂了电话心里有数了，宋雅茹还真是未婚先孕。魏海萍的年纪还是她偶然得知的，要不是知道这个，她还真察觉不出不对。 　　蒋乔有了拿捏住吴香这个便宜大姨的方法，立即给吴家雄这个便宜外公打去电话。 　　让他管好吴香，让她不要像个苍蝇一样恶心人。虽然蒋乔话不是这样说的，但就是这个意思。 　　吴家雄其实也知道大女儿和两个儿子的行为，但比起宋舒敏这个没什么感情，二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小女儿，他的心当然是偏向大女儿和两个儿子这边，要是他们真能从小女儿手里抠出点钱来，生活就能改善上不少了。 　　但现在蒋乔这个冷心冷肺的外孙女放话了，要是吴香或者吴家人再打电话来，她把他当初宋雅茹未婚先孕私奔的事宣扬出去。他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他体面了大半辈子，在钢铁厂里也算是有威望的老前辈了，不想临了一只脚迈进棺材了，反而遭人唾弃了。 　　能要挟吴家雄的李红英和蒋红峰去世了，而宋舒敏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去威胁吴家雄，韩修和蒋维钧根本不知道吴家上一代的丑事，这才让吴香蹦跶了两年。 　　蒋乔是真的希望吴家人生活富足，买得起车住得起大房子，只要他们不来找家里的麻烦，爱咋地咋地。他们生活得好，也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心里不平认为吴家人不配过得好。 　　就像广市那边多好，靠着改革前沿的东风，日子过得都不错，就不会来找茬，顶多见面时不痛不痒刺几句。 　　悄悄解决完这件事后，蒋乔出门去，买了几束白菊花和祭拜品去墓园祭拜四位长辈。 　　李红英、韩山河、蒋红峰、卫慧都葬在同一个墓园里。她周一回来，不到周末就要走了，让家里人请假陪她去墓园，阵仗有点大了。 　　蒋乔来回都是打车的，回来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周鹏飞站在她家院门台阶上张望。 　　周鹏飞一见到蒋乔，赶紧迎了上去，笑道：“蒋乔你可真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有点事要求你。” 　　蒋乔面色未变，招呼说道：“进来坐吧。” 　　周鹏飞一进来还没有坐下，便急忙说道：“韩修跟你说过了没有？” 　　蒋乔回答道：“我昨晚才回来的，韩修今天早上就去上班了。” 　　周鹏飞都出来工作差不多十五年了，在单位摸爬滚打，早已不是那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 　　他笑道：“我猜也没有，是这样的，我打算辞职下海了，搞建筑帮人建房子，但你知道我养着两个孩子呢，这些年手里没攒下什么钱，所以想向你借一笔钱。我以后会按银行的最高利息连本带利还的。” 　　其实这些年许兰兰是攒下来一笔小钱的，但那是她为两个孩子存的，以防不时之需，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动。 　　她和周鹏飞苦点累点没关系，但有了孩子，就得留一手。许兰兰没有一对好父母，结婚生子后却成了一位好母亲。 　　周鹏飞想要下海，这里面有许兰兰一半的功劳，单位早些年下海做生意的同事穿金戴银的。 　　十几万二十万的小汽车开着送孩子上学校，孩子吃得用得穿得已经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听说还要送去学各种才艺，再大些还要送去贵族私立学校接受西方的教育。 　　许兰兰这些年争强好胜的心可是从未停止过，现在老公和孩子都比不上别人家的。 　　她这才鼓动周鹏飞学着人家挣了大钱的老板，下海搞建筑工程队，反正周鹏飞很容易找到人手。 　　人是有了，钱到处借了点，但是杯水车薪，看了周围一圈，有钱又有可能借大钱的只有韩修了。 　　说完后，周鹏飞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递给蒋乔说道：“这是我写的项目计划书，人手成本、设备成本以及其他的一项项我都列出来了，这事保证靠谱。” 　　蒋乔摆手拒绝说道：“韩修已经看过了吧，他看这个比我在行，我就不要看了。” 　　周鹏飞笑道：“韩修早就看过了，他对这份计划书很满意。” 　　这份计划书还是韩修要求写的，周鹏飞要借的钱不是少数目，他不能周鹏飞说几句话然后凭着儿时的情谊把钱借给他，他让周鹏飞把他心里的计划想法写出来，让他看看是不是可行的。 　　韩修看过周鹏飞的计划书后觉得成功率至少有七成，就同意把钱借给周鹏飞，但家里的钱不能他一个人做主，还需要征得蒋乔的同意。 　　但那段时间蒋乔有事飞西北，在西北待了一段时间，韩修根本联系不上她，周鹏飞和许兰兰几次上门来劝说，激将法、感情牌……，韩修愣是没同意坚持要蒋乔也同意才行。 　　周飞鹏迟迟出不了合伙资金，其他几个合伙人都打算把他踢出局了，谢天谢地蒋乔可算回来了，徐凤娟给周鹏飞通风报信，周鹏飞立马请假回大院来找蒋乔。 　　蒋乔问道：“你要借多少？” 　　周鹏飞一脸欣喜回答：“一百万。” 　　这些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蒋乔和韩修两人一样是那一百块出头死工资的，怎么能那么有钱呢？ 　　蒋乔说道：“借钱你可以，但我不要你还钱，我要等价的房子来抵。不要全款的房子，我要贷款的，能贷多少套久贷多少套。” 　　房子比钱值钱，京市的现在房价平均一千二一平，好的地段贵一点。一百万按两千五一平，每套一百平来算，也不过是四套房子。 　　周鹏飞一脸懵，他们工程队建好房子后，本来就有不少内部购房名额，房子不成问题，甚至还可以便宜些。但是贷款买房是什么东东？ 　　蒋乔解释道：“国外大部分人都是贷款买房的，一次性能买起房的有多少人，我觉得现在建这么多的房子，如果全额付款，房子买不出多少，到最后一定会执行贷款买房的政策。” 　　周鹏飞现在心急火燎的，哪管蒋乔奇怪的想法，蒋乔的要求不难做到，他连声应道：“好，就按你说的。” 　　在周鹏飞眼巴巴的目光下，蒋乔说道：“我上去拿存折。” 　　她也不知道家里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要另外凑钱了。 　　蒋乔上楼，打开卧室的保险柜，这一打开，她愣住了，里面塞了满满的股票认购证，她拿出来一看还是连号的。 　　92年发行的股票认购证可是鼎鼎有名，发行时30元一张，因为价格太贵，购买的人寥寥无几，遭到了冷遇。但后来却暴涨到了万元一张，如果是连号的，转手价翻倍。 　　韩修不懂什么投资，虽然国内的证券交易所早两年就成立了，里面的股票鱼龙混杂，要挑一支稳赚不赔的眼睛一定要利，他可不爱干这种费劲的事。 　　于是他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陆陆续续全部买了国债，最后国债的收益率达到了百分之十五，也是这一年国债的期限到了，他才有钱借给周鹏飞。 　　至于股票认购证，那是他一时好心为单位面上过得去，所以内部购买了数量不少的股票认购证，连号嘛，他可是有强迫症的人。 　　蒋乔都怀疑韩修是天选之子了，怎么发财的事他都能赶上。 　　她收回了心神，把一摞的股票认购证塞回去，拿出最底下的存折来，一看数额够了。 　　蒋乔拿着存折、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去银行给周鹏飞汇款了一百万。因为存折户头是韩修，非本人取款要把证明材料带齐来。 第295章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后，成市进入冬季，所里的人都换上了冬天的浅灰色工作装。 　　成市第一人民医院里，妇产科科室的走廊里。 　　蒋乔拿着手里的检验报告,看着上面代表阳性的加号,不由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同时心里舒了口气，要是这一次没中,那她和韩修的孩子就要成为零零后了。 　　虽然这个月她的经期已经推迟一周了，但是她还是不敢确定,因为她没有任何的妊娠反应,饮食喜好也没有发生改变。而且她的经期规律偶尔也会不正常，所以才抽空到三甲医院来做一次检查。 　　蒋乔把孕检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宽大的口袋里，她转头看向窗外和煦的冬阳,暗想着，明年秋天肚子里的宝宝就出生了。 　　冬去春来,春去夏来,四季来回轮转。 　　蒋乔坐在总体设计室里听着这一周的进度汇报,听完汇报后,她起身准备回办公室。 　　这时秘书走进来,对蒋乔说道：“主任，航天院的刘主任想要借人过去编写了导航与控制系统。” 　　虽然刘孟梅跟在蒋乔身边学了两年多,但跟所里蒋乔手把手教了□□年的软件工程师自认为根本没法比。坐在计算机前的蒋乔，那可是代码的主宰。 　　这次发射的遥感卫星太过于昂贵了,她不敢下手,于是想要向蒋乔这边借人。 　　蒋乔问道：“刘孟梅主任？” 　　秘书笑道：“对,就是刘孟梅主任。” 　　蒋乔淡淡说道：“不借，告诉刘孟梅主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提前预祝她成功。” 　　总体设计室的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纷纷低下头来。 　　总师身上有一种浩瀚淡然如冰洋又潇洒如风的气质，在她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甭管恃才傲物，还是心高气傲，你都得服服帖帖听从总师的安排。总师骂人不凶，不吐脏字但却能让人边哭边从灵魂深处反省自己的错误。 　　蒋乔其实很少骂人，不会因为你的工作能力不够骂人，只会因为你的态度思想不端正骂人，而且她总能在导致失误前揪住毛病。 　　在蒋乔的管理下，这些年研制组一次事故都没有发生过。 　　出了总体设计室，秘书说道：“主任要不要我跟你去机场？”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不是有小赵跟着我嘛，我不在这两个月，你听副总师的安排。” 　　蒋乔怀孕后一直没放下工作，即使已经怀孕九个月了，她的工作效率和日常行动看起来就像没怀孕一样。即将生产蒋乔才终于决定回去修产假了。 　　在大院门口下了车，跟赵志华告别后，蒋乔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接下来她可以做两个月脑袋空空如也的白痴了，这两个月一定是风平浪静的，连零加零等于几这种问题都不会有人问她。 　　单位最近比较忙，韩修快八点才下班回家。看见沙发上挺着这个西瓜大小的肚子的蒋乔，眨眨眼睛使劲晃一下脑袋，定睛一看，还是没变，蒋乔还是挺着个肚子。 　　宋舒敏笑眯眯说道：“年年，你要当爸爸了！”旁边的蒋维钧也喜笑颜开。 　　韩修跑到蒋乔面前来，全身都洋溢着开心的因子，他有些埋怨说道：“你这么不告诉我？” 　　蒋乔拉着他的手，说道：“爸妈都说过我了，你还要说我吗？” 　　她之所以不告诉家里人，无非是即使怀疑她也不能回来待产，他们知道了只会徒添牵挂做事都不安心。 　　张阿姨起身说道：“我去给热一热饭菜。” 　　家里的三个人工作越来越忙，按点下班是不可能的时，即使周日也经常要到单位加班。 　　宋舒敏就打算请个保姆，好歹回来了能吃上一口热饭，说来也是缘分，张阿姨正好找着新的雇主，于是宋舒敏就把她请了。 　　韩修像看个什么新奇物件一样看着蒋乔的肚子，他的手蠢蠢欲动，不由地放轻声音说道：“我能摸一摸吗？” 　　宋舒敏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 　　得了宋舒敏的准话，韩修立马小心翼翼地把手贴上蒋乔隆起的肚子。 　　蒋乔低头看着肚子，说道：“宝宝现在应该在睡觉呢，所以没动静。” 　　韩修抬眼关切问道：“宝宝动的时候，你疼不疼？” 　　蒋乔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道：“不疼。” 　　她的妊娠反应在正常范围内，不算一点事也没有也不算严重。 　　蒋乔成为了家里的国宝级保护对象，晚上睡觉的时候，韩修离她老远的地方躺下，仍然不放心说道：“要不我去客房睡吧？” 　　韩修的睡姿不算好，还特别喜欢搂着蒋乔睡，即使无意识地翻个身，松开了蒋乔，没一会后还会翻回来继续抱着蒋乔。 　　蒋乔拉着他说道：“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你顶多压着我肩膀，不会弄到我肚子的，我都快要生了，不会那么容易出问题的。” 　　能跟蒋乔睡一张床上的诱惑太大，韩修点头说道：“我会尽量让自己别睡得那么死的。” 　　蒋乔回答道：“嗯，我对你这个新晋爸爸很有信心。” 　　蒋乔没能过上米虫般的生活，第二天家里人都去上班后，她就去地下室锯了一小截紫檀木拿上来，提着木工工具到院子里做木工。她打算做一个八音盒，录一些儿歌和摇篮曲进去。 　　晚上的时候，谢腊月带着苏莓果过来探望蒋乔。 　　谢腊月没生第二个孩子，一来她工作忙，一旦有实验项目要做，就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苏莓果有的时候都是韩修接送和照顾的，韩修会教她写功课、书房、弹钢琴……，给她扎头发，带她去吃洋快餐，苏莓果对韩修这个小舅舅比亲爹亲妈还亲。 　　二来是小姑娘有些独占欲，根本不想要个弟弟妹妹。 　　苏正中和谢腊月本来就很愧对女儿了，既然小姑娘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爸爸妈妈，那就不生了。 　　谢腊月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笑道：“阿中在实验室泡了两周了，都没有回家，蒋乔你别见怪。” 　　蒋乔说道：“怎么会呢。” 　　谢腊月笑道：“阿中这些年来能一直不受限地做自己的研究，还得感谢你当初劝他回来，还给了他一个广阔的平台。” 　　蒋乔说道：“是苏哥自己想回来的。” 　　苏正中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母亲，可惜一直没有有用的线索。 　　接着蒋乔朝苏莓果说道：“莓果，还记得你小舅妈吗？” 　　十一岁的秀气小姑娘扎着两根长辫子，穿着一件泡泡袖的淡绿色小裙子，眼睛灵动。 　　苏莓果点头小声说道：“记得，家里有您的照片。” 　　谢腊月奇怪道：“莓果在家里可是风风火火的，说话声隔壁都听得见，怎么到你面前，反而细声细气了起来。” 　　蒋乔递了一块哈密瓜给小姑娘，说道：“莓果这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我，正常。” 　　她温声问道：“莓果，小舅妈最近在做木雕，你喜欢什么，小舅妈给你雕一个，好不好？”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兴奋说道：“小舅妈，我喜欢熊猫，你给雕一个熊猫出来吧。” 　　蒋乔点头应承了下来。 　　谢腊月开玩笑说道：“你都快要生了，怎么还不安分？” 　　蒋乔耸肩说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下来。” 　　谢腊月做了这么多年的母亲，一听蒋乔要做木雕，就知道她是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做的。 　　她看着蒋乔的肚子感慨说道：“当初你和韩修两个抱莓果，抱得比我还熟练，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对好父母，没想到这一天十年后才来到。” 　　小姑娘东张西望了一圈，问道：“小舅舅呢？” 　　蒋乔回答道：“你小舅舅今晚要加班。” 　　小姑娘气鼓鼓地撅嘴道：“又要加班啊。” 　　谢腊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要不，你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等会跟你小舅舅一起回来。” 　　苏莓果经常来大院，古灵精怪的她交到了不少同龄的小朋友，一听谢腊月这么说，她就飞快跑出去找隔壁家的小伙伴玩了。 　　谢腊月从包里掏出一本存折来，递给蒋乔说道：“这是韩修这些年给我的钱，我不缺钱花，这笔钱你拿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给了。” 　　谢腊月研发出了好几种药物，根本不缺钱花，就是凭她和苏正中的工资也能过上小康生活。 　　蒋乔没接，说道：“说好的钱一定要给，腊月姐钱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私底下给莓果，我要是给了莓果你能放心？” 　　谢腊月当然不放心，最近她查小姑娘的账查得厉害，就是想要知道她的零花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以防她学坏了。 　　谢腊月和苏莓果吃过夜宵后，才开车回去。 　　周日，韩铁梅、赵雅茹、关相鱼和裴芝琳跟约好了一样，带着娃来看蒋乔。孩子还没出生，家里就热闹起来了。 　　蒋乔的每天的日子过得悠闲，做做木工、侍弄侍弄花草、来了下厨的兴致就到厨房去研究研究新菜谱。 第296章 　　这天蒋乔提着水壶站在院子里给盆栽浇水,就看到张阿姨提着菜篮子领着两个人进来。 　　蒋乔心里叹了口气，事情来了。 　　脑袋清醒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有着还算可以的起点的人都不会过得太差，而穿着时髦标志还化着淡妆蒋丹恰恰说明了这一点。她就差没把顺心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旁边的蒋菡明明跟她是同岁,看起来却是老了十岁不止。 　　蒋乔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两位堂姐来京市有什么事？” 　　蒋菡支支吾吾说道：“堂妹我想向你借点钱来做生意。” 　　这蒋菡早就打过电话问韩修借钱了,可韩修却拒绝了,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位堂妹夫是个妻管严,虽然蒋乔不着家，但是家里还是她说了算。 　　至于蒋菡为什么不问宋舒敏和蒋维钧借钱呢,是因为她还欠着两人一千块呢,哪好意思再借钱。 　　蒋丹狠狠地瞪了蒋菡这个不争气的蠢人一眼，含着怒气说道：“堂妹，你可千万别把钱借给她，要不然就是有去无回……” 　　蒋乔默默听着蒋丹的话,原来八五年李建业这个大堂姐夫就从单位辞职做生意了，在商海里折腾了好几年,连朵浪花都没折腾出来,反而做一项生意,就失败一项,还被人坑骗。 　　不仅把积蓄和房子都赔进去了,还欠了亲戚不少钱。就比如欠了她家一千块，蒋丹五百块,这还算少的了，最大的一笔是欠娘家的三千多。 　　等蒋丹吐槽挖苦完,蒋菡急忙辩解说道：“这次我打算跟建业一起做生意,有我看着他,这次他一定不会被人骗了。” 　　蒋丹冷哼一声，快言快语说道：“要是他肯听你的，你会沦落到带着一家子回娘家去，你也就是好命摊上我们这帮亲人罢了，不仅不催你还钱还接济你。” 　　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李建业这个大堂姐夫，干啥啥不行，倒是挺会在家里横的，要是她是蒋菡，她说什么也要跟李建业这个没有一个优点的男人离婚。 　　蒋菡脸色涨红，期期艾艾看着蒋乔。 　　蒋乔摇头说道：“大堂姐，这钱我不能借给你。” 　　她听了一圈，李建业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蛮横自大，偏信偏听，别人一哄就找不着北了，不被人当场冤大头才怪。 　　□□十年代是拾金的最好时代，可金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捡的，就比如李建业这种心里没有点数的人，金子没有拾到，反而把家底赔了个精光。 　　一分钱也是钱啊，她可不是散财童子。 　　蒋菡面色灰败，嗫嚅着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 　　蒋丹得意笑道：“看吧，我就说堂妹不会把钱借给你的。” 　　蒋乔看着蒋丹问道：“二堂姐，你也是来借钱的？” 　　蒋丹笑道：“是啊，堂妹你借钱给我吧，起码我一定能还钱。” 　　她名下有两间铺子和一套房子出租，即使生意失败了，也有能力还债。 　　蒋乔语气淡淡问道：“你想做什么？” 　　蒋丹笑道：“我想做美容生意，你看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女人有钱了对自己就舍得了，这个生意一定做得起来，你看看我一个月花在个人保养上就有一两百块。而且呢，这个生意我想跟蒋菡一起做。” 　　她家男人胆小对有工资又有租金的现状很满意，根本不想自己做生意，而且男人有钱就变坏。 　　那些稍微有点钱的小老板都包二奶了，她不想离婚，一是对自家男人满意，二是离婚了她的人生就不完美了，她家男人又不像蒋菡自家男人那么糟心。 　　为了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做生意的事她乐得自己来。虽然她表面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心里还是有点怵，不敢一个人单干，想要跟一个搭伙。 　　这个人一定得自己信得过，想来想去只有蒋菡这个倒霉蛋了。她是有兄弟不错，但都是妥妥拖后腿的废物点心，不能指望的。 　　接下来，蒋丹细细跟蒋乔说了她的规划，蒋乔听着，蒋丹对美容行业挺了解的，还提出了一两个超前的观念来。 　　蒋乔听完，觉得这是可行的，毕竟蒋菡还欠自家一千块钱呢，总得把自家的钱还上，她跟蒋菡还没到能做亏本买卖的份上呢。 　　蒋乔说道：“二堂姐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不过美容院的门店要记在我妈的名下，以后你们赚够钱了，可以按照市价买下来。” 　　这笔钱她打算从宋舒敏手里讨要，反正宋舒敏的钱也是放在银行里，收那点利息。 　　铺子就是下金蛋的母鸡，这个道理每月收铺租的蒋菡能不明白，不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除了能跟蒋乔借钱，还能跟谁借？ 　　她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接着她转向蒋菡，问道：“你跟不跟我干？” 　　蒋菡抓着衣角，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夹口菜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在外公外婆家小心翼翼的，像两只惊恐不安的小鸟，她咬唇，有些破釜沉舟说道：“我跟你干。” 　　蒋菡和蒋丹要住一晚，起码见蒋维钧和宋舒敏这两位长辈再走。 　　吃午饭的时候，蒋丹看着蒋乔往焖菜椒上洒白糖，皱眉习惯性刺人说道：“蒋乔，你这是什么吃法？酸儿辣女哦，你要是生个女儿，堂妹夫怕不是会失望？” 　　蒋乔淡淡扔下一句：“二堂姐你还想不想从我手里拿钱了？” 　　她怀孕的口味很奇怪，就爱吃甜辣口的，光甜不行，光辣也不行，得混在一起才行，所里食堂的师傅都知道她的口味了，特地把糖罐子摆出来，让蒋乔自取。 　　蒋丹讪笑说道：“我就随便一说，用口味来辨别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就是胡扯。生女儿好，女儿不必儿子差。” 　　这是蒋丹的真心话，她心里不忿极了，她是家里最有出息能力最强的那个，可她要做生意，父母一毛不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息了他们也不沾光，日子过得穷了他们也不会帮衬，宁愿把退休金养孙子孙女。 　　想想以后要是她儿子像兄弟这样没出息，她直接把全部的财产给女儿，要是把女儿培养成另一个蒋乔，她不用担心面上无光以及老了以后孤苦无依了。 　　对！她就要把女儿养成蒋乔那样！ 　　蒋乔淡淡说道：“生儿生女都一样。” 　　关于孩子的性别，她和韩修都没有偏向，韩修也没有说想要闺女，贴心小棉袄之类的话，只要是他们的孩子就行。 　　晚上睡觉前，蒋乔跟韩修说了，借钱给蒋丹做美容生意的事，他只嘀咕道，怎么那么多人下海做生意，然后就俯身侧耳去听肚子里宝宝的动静了。 　　日光正斜，一直颜色鲜艳的小鸟飞到石榴树上叽叽喳喳叫着，一层楼高的石榴树上挂着红透透的大石榴。 　　蒋乔扶着沙发背起来，朝正在厨房里洗水果的韩修喊道：“韩修我要生了。” 　　韩修一脸急色跑出来，连拖鞋都跑掉一只，急慌慌说道：“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蒋乔镇定说道：“你先把鞋子穿上。” 　　韩修把蒋乔抱起来，说道：“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鞋子啊。” 　　宋舒敏和蒋维钧出门去买小孩子用的东西去了，连带着张阿姨一起，谁也没有想到蒋乔会在预产期前一天就要生了。 　　蒋乔坐在副驾驶座上，疼痛让她持续出汗，额前的头发早就湿透了，粘在额头上。 　　韩修一边开车一边不断恐慌问道：“蒋乔，你还好吧？” 　　蒋乔分出一丝心神来问道：“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她原本跟韩修商量好，等孩子出生后才取名字。 　　韩修飞快说道：“孩子是你辛苦生的，你来取。” 　　蒋乔舒了几口气，等阵痛过去，说道：“韩一怎么样？” 　　韩修哪里还思考得了，他急忙说道：“大道至简，抱元守一，这个名字好。” 　　显然他是忘了自己曾经吐槽过自己的名字难写，笔画多，蒋乔建议，以后他的孩子就叫韩一的事了。 　　蒋乔说道：“大名我取了，小名你来取。” 　　说完这句话，医院就到了，蒋乔立马被推进了产房。 　　一个小时后，听着产房里传来的一声响亮的啼哭，拧眉咬唇的来回焦急踱步的韩修猛地停了下来，笑了一声。 　　这时，宋舒敏、蒋维钧拿着韩修的鞋子，也匆匆赶到医院。 　　看着红通通皱巴巴，只有稀少胎发的孩子，韩修心里嘀咕道，这孩子怎么那么丑呢，小莓果当初比他好看多了，明明他和蒋乔比苏哥和腊月姐长得更好看，难道物极必反？ 　　宋舒敏把孩子交到韩修手里，问道：“孩子的名字该取了。” 　　韩修目不转睛看着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婴儿，轻声说道：“大名叫韩一，小名叫瑞瑞。” 　　宋舒敏笑道：“大名小名都取得好，瑞瑞，有福气的孩子。” 　　蒋维钧说道：“年年，你让我抱一抱，你去给你爸打给电话报喜。” 　　韩修把孩子交到蒋乔手里，说道：“我去外面给爸爸打电话。” 　　蒋乔轻声应道：“嗯。多说几句，把该说的都说了。” 第297章 　　蒋乔一周后才下床走动,接下来一个月除了照顾孩子，她待在屋里就做木工，不仅把八音盒和熊猫做出来了，还做了一整套的飞机船舰大炮模型。 　　出月子的第二天,蒋乔坐飞机离开了京市,回到了所里,还带了两大包的红蛋算是个好意头分享给同事吃。 　　时间的年轮来到了九七年，三代半歼击机的总体设计已经于两年完成,现在正在实体制造当中。 　　制造过程中也没有遇到太过棘手的难题，蒋乔这个总设计师就动了休假回家的心思。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京市一所绿化极好的职工家属院内,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下午放学，一群群的小神兽不用困在学校里，家里的大人也拦不住他们了,为了不让他们在家里捣蛋哭闹，让他们纷纷跑到室外可尽地撒欢。 　　小沙坑里挤满了穿着鲜艳的小孩子,十来岁到二三岁,他们拿着五彩缤纷塑料的小工具,在堆城堡、扬沙子或者挖地道,每张小脸都写着认真。 　　围绕小沙坑的四周,还有一群分散的孩子，有玩跷跷板的、玩滑梯、放气球的……,充满了日光和童真孩子的小型游乐场只见阳光和欢声笑语。 　　蒋乔这个陌生人拿出身份证登记才被放进来。她路过一帮嬉闹的孩子时，无意地瞥了一眼,脚步就立刻顿住了。 　　一个三岁多穿着浅蓝色背带亚麻裤,内搭一件格纹淡黄色长袖棉衬衫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咬着腮帮子奋力踩着一辆红色的小滑板车。 　　他的脸上挂着两团红云，红扑扑的，一脸的婴儿肥，眼睛里闪着倔意，在明晃晃告诉其他人，他要跟这辆滑板车杠上了。 　　蒋乔快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问道：“瑞瑞，你爸呢？” 　　韩一头也不抬，只以为是家属院里的哪个阿姨在问他，他声音清亮随口道：“去菜市场买菜了。” 　　现在街道上的各色饭馆数不胜数，但调味却越来越重，根本吃不吃食材原本的味道，加了一大堆化学调味品进去，根本无法分辨食材的好坏。 　　有一次，韩修和韩一在外面吃了一顿晚饭，父子两个却把齐齐把自己吃进了医院里去挂水。于是韩修只能做起了家庭煮夫。 　　韩一在这边的幼儿园上学，为了他能多休息会，韩修和韩一就从大院里搬出来住了，而张阿姨没有跟过来，韩一现在长大了，韩修一个人就能把他照顾好。 　　蒋乔弯下腰，看着他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温声说道：“瑞瑞，妈妈回来了。” 　　韩一的眼睛里先是出现呆愣之色，然后用质疑的眼神看了看蒋乔，轻哼一声，无比神气说道：“你骗人，我妈妈才不长你这样，我妈妈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了，她没戴眼镜，头发比你的长。” 　　家里蒋乔的照片那么多，韩一继承了亲爹的颜控，他只记住了蒋乔结婚时拍的最漂亮的样子。 　　蒋乔无奈地把没有度数的眼镜摘下来，问道：“我现在像你妈妈了吗？” 　　韩一一脸懵，他迟疑说道：“有点像了。但你不是我妈妈。” 　　蒋乔掏出手机来，说道：“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你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你妈妈。” 　　手机那头是一片嘈杂声，蒋乔说道：“韩修，我回来了，你跟儿子说，我就是他妈。” 　　接着蒋乔就把手机放到韩一耳边，韩修说了什么之后，韩一睨着蒋乔，撅嘴说道：“好吧，虽然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我爸爸，但我还不能信你，我们来对个暗号，昨晚我吃了什么？” 　　韩修一边心急如焚往袋子里塞荷兰豆，一边飞快说道：“番茄炖牛肉、西葫芦炒鸡蛋。好了，瑞瑞，她就是你妈妈，你快把手机还回去，爸爸要跟妈妈说话。” 　　韩一一下子就抱住蒋乔的腿，他仰头兴奋说道：“你真的是我妈妈。” 　　蒋乔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过手机，问道：“你在哪里？” 　　等那边说了详细的地址后，蒋乔无情地挂断了。 　　她抱起韩一，说道：“我们现在去找爸爸，好不好？” 　　韩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朝着沙坑里的一个小男孩大声喊道：“牛牛，我妈妈回来了，我不能跟你玩了，滑板车给你玩吧。” 　　他又语气得瑟说道：“我妈妈回来，她一定要我在家陪她，你别来找我玩了。” 　　蒋乔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楚。 　　人来人往的菜市场，人流不断地涌动着，人声不断地喧嚣着，提着几个黑色塑料袋的韩修与抱着韩一的蒋乔的相望微笑。 　　家家户户厨房的窗口传出饭菜的香气，锅里的虾仁卷缩变白，蒋乔把荷兰豆扔下去不断翻炒。 　　旁边的韩修搅动着砂锅里的排骨玉米汤，他问道：“明天就是周五，下班后，我们就回大院去。” 　　蒋乔的计划也是这样的，她待到下周一再走。 　　韩一坐在小板凳上，胡乱撕扯着一颗圆生菜，眼睛时不时盯着蒋乔看。 　　蒋乔和韩修一边做着饭，一边说着话，也没有忘记韩一小朋友，扯的话题大部分都跟孩子有关。 　　片刻后，韩一捧着塑料盆走到蒋乔身边，眼睛亮晶晶说道：“妈妈，我摘好了。” 　　蒋乔认真地看了一眼他的劳动成果，夸赞道：“瑞瑞做得真好，妈妈这就把生菜洗了，然后把它炒掉。” 　　韩一的眼睛更亮了，他兴奋地上下挥动着双手，问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蒋乔回答道：“不用了，你出去看会动画片，妈妈炒完生菜就可以吃饭了。” 　　青菜炒好放久了不好吃，蒋乔习惯把青菜放到最好炒。 　　韩一摇了摇头，说道：“妈妈，我想待在厨房里。” 　　韩修看着儿子黏在蒋乔身边，笑道：“咱儿子可是区别对待，要知道，他平时只有从外面疯玩回来，饿肚子了，才会跑进厨房不断催我，爸爸，动作快点，我饿了。” 　　清炒生菜、虾仁荷兰豆、玉米排骨汤、芙蓉蒸蛋、面筋塞肉。 　　韩一挖着蒸蛋往嘴里塞，说道：“爸爸，妈妈做的饭比你好吃太多了。” 　　那道韩修一人做的玉米排骨汤，只要蒋乔一个人在吃。 　　韩修笑道：“韩一，你可不要不知道好歹，爸爸可是家里最会做菜的男人了。” 　　韩修做菜是挺认真的，但奈何火候是非常玄妙的东西，而且有一位吵着要快点吃饭的儿子在那，他根本无法慢慢来，刀工也讲究不了。 　　韩一转头看着蒋乔，说道：“妈妈，爸爸骗人，外公做的比爸爸做的好吃。” 　　韩修毫不犹豫揭短说道：“你外公，最拿手的就是炒鸡蛋了，当然好吃啦，你让他做点别试试。” 　　蒋乔把剔好骨头的排骨放到韩一的小碗里，说道：“爸爸以后做菜会越来越好吃的。” 　　韩一颇为认同地点头说道：“妈妈，你说的对，爸爸现在做的菜比以前做的好吃了一点。” 　　吃完晚饭后，韩修负责收拾，蒋乔被儿子拉进了他的房间。 　　韩一指着放在玻璃柜里的飞机船舰大炮模型，得意说道：“妈妈，你给我做的玩具好酷，牛牛还想用三个奥特曼跟我换一个最小的，我才不跟他换呢。” 　　蒋乔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说道：“瑞瑞喜欢妈妈做的东西，妈妈很开心。” 　　韩一突然问道：“妈妈，真的飞机大炮是我们国家的吗？” 　　牛牛的爸爸来家里领回自家儿子时，看过这些模型，跟一帮聚在家里玩耍的小朋友说，真的有这些飞机船舰，不过是外国的。 　　有几个小朋友莫名起了逆反心理，生气地跟年年爸爸争论了起来，韩一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还跑去书房，让亲爹给他做主。 　　韩修只能含糊打个岔过去，告诉儿子，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到底是不是外国的，这是他妈妈做的，只有他妈妈最清楚。 　　没想到韩一还记得这事呢，蒋乔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想要问清楚了。 　　蒋乔回答道：“真的是外国的，因为我们国家的飞机大炮船舰，妈妈一个也不懂，只能做外国的模型。” 　　韩一显得有些不高兴，蒋乔摸了摸他的脑袋，闻声说道：“妈妈，给你讲故事吧，等爸爸洗好碗后，再给你洗澡。” 　　等把韩一哄睡着后，蒋乔被韩修揽着回了房间。 　　韩修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着脑袋，他跟蒋乔分享着儿子的哭闹的糗事，当着儿子的面不好说这些，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只能在背后说了。 　　“你是不知道，你给他做的那个八音盒，他每晚都要听着入睡，有一回，八音盒没声了，他嚎啕大哭，爸妈和我怎么哄他都没用。我满头大汗捣鼓了半个小时，谢天谢地把八音盒修好了，他才终于不哭了。” 　　“还有，你给他做的玩具，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别的小朋友只能眼睁睁看着，……” 　　蒋乔跟韩修挨在一个枕头上，静静听着。等韩修说完了，蒋乔才说道：“我想把你投资的股票都卖出了。” 　　九十年代末期是后世的有名科技通讯企业成立的喷井期，韩修买的沃尔玛股票虽然还能升值，但不如买高科技公司的原始股票升值空间更大。 第298章 　　韩修一怔神,一头雾水地说道：“什么股票？” 　　蒋乔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像似要把他拍醒，有些无语说道：“你当初不是买了二百三十万美元的沃尔玛股票。” 　　韩修皱眉想了想，迟疑说道：“好像是有这回事,我都快忘了,你想卖出就卖出吧,我都听你的。” 　　说完，他伸手把床头灯都关了,翻身抱住蒋乔，心道,以后不能偷懒了,计生用品一定要勤快备上，蒋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雾气和阳光洒在窗台上，粥和水果的清香弥漫开来。 　　憨态可掬的熊猫闹钟一响，韩一立马掀开被子,打开房门，像一枚小火箭般冲进对门的房间。 　　他使劲推了推亲爹,催促道：“爸爸,快点起床做早餐,我要喝猕猴桃鲜奶和牛肉滑蛋粥。” 　　韩修像往常一样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拧了一下儿子的脸颊肉,说道：“好好，爸爸这就起来给你做。” 　　等他起身,闻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举起儿子亲了他脸蛋一口,笑道：“妈妈已经做好早餐了,我们去刷牙洗脸。” 　　韩一没有遗传到亲爹的洁癖，一点也不介意亲爹没刷牙就亲他。 　　他揽着韩修的脖子，朝外面大声喊道：“妈妈！” 　　蒋乔转身提高音量说道：“妈妈在厨房里。” 　　猕猴桃鲜奶是韩一爱喝的，海鲜汤粉是韩修爱吃的。 　　韩一有些不满意地吃着粉，霸道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不做我喜欢吃的牛肉滑蛋粥？” 　　端水大师蒋乔说道：“妈妈，中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韩一撅起的嘴巴这才放下来，他开心说道：“妈妈，你是不是要来幼儿园给我送午饭？” 　　宋舒敏如果跟别人调休的话，每次都要亲手做好吃的，给外孙子送午饭，不仅来回接送他，还要在这边吃了晚饭才回大院那边去。 　　幼儿园的午休时间很长，蒋乔说道：“不是，妈妈中午接你回来吃午饭，等你下午该上第一节 课了，再送你回幼儿园去，好不好？” 　　“嗯嗯”，韩一开心地连连点头。 　　韩修趁机说道：“瑞瑞，你看吧，我都说妈妈很爱你的，你没出生以前，你妈妈可是给我送午饭的。” 　　韩一幼小的心灵立马就愧疚了，他说道：“爸爸，这个星期的冰淇淋，我让给你吃。” 　　蒋乔暗含危险问道：“瑞瑞，告诉妈妈，你爸爸经常吃冰淇淋吗？” 　　韩修讪笑说道：“我现在的肠胃好多了。” 　　韩一无知无觉说道：“每次我吃冰淇淋，爸爸都要咬一口。” 　　韩修赶紧补充说道：“不多，就一小口。是不是啊，儿子？” 　　看在这几年我又当爹又当妈，从没来打骂过你的份上，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更温柔的慈父了，好儿子，你一定得说是。 　　韩一点头说道：“妈妈，爸爸很少跟我抢吃的，他只咬了一小口。” 　　蒋乔勉强满意，她把花甲肉夹进韩修的碗里，温柔说道：“多吃点。” 　　幼儿园就在韩修单位的同一条道上，蒋乔把韩修送到了单位，再把韩一送去幼儿园。 　　韩一坐在后座上，说道：“妈妈，你可以送我到教室门口吗？” 　　蒋乔给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当然可以。妈妈还要跟你老师请假呢。” 　　韩一欢天喜地地拍了拍掌，突然凑上去吧唧亲了蒋乔一口。 　　蒋乔一愣，然后展开手说道：“要不要妈妈抱你进去？” 　　“要！”韩一如燕投林般冲进蒋乔怀里去。 　　“李老师，这是我妈妈。” 　　“甜甜，这是我妈妈。” 　　“康康这是我妈妈。” 　　…… 　　韩一见着一个人，就欢快地介绍一次蒋乔。 　　到了韩一所在班级的教室门口，蒋乔才把他放下来，韩一的班主任正在门口迎接班里的小朋友。 　　韩一拉着蒋乔手，仰头说道：“章老师，这是我妈妈。” 　　穿着米色荷边长裙的章老师，温柔笑道：“瑞瑞，你说的对，你妈妈真的很漂亮。” 　　韩一骄傲说道：“那当然，我才不是说谎的坏孩子，我的鼻子也没有变长。” 　　蒋乔说道：“章老师您好，今天中午我想带瑞瑞回家午休，希望您能同意。” 　　章老师笑道：“应该的，瑞瑞妈妈你难得回来一趟，是该多跟瑞瑞相处。” 　　从幼儿园回来，蒋乔去菜市场购买了中午所需的新鲜食材。然后把家里搞了一次彻底的清洁。 　　中午十二点，蒋乔做好了饭菜温着，才开车去幼儿园接人，还带了一盒的卤肉送给章老师尝尝。 　　蒋乔在门口等了一会，章老师才拉着韩一的手从里面出来。 　　两人寒暄几句，章老师谢过蒋乔后，然后爽快地接过卤肉。 　　韩一坐在副驾驶上欢快地说着今早自己学了什么，还给蒋乔表演了一番。 　　韩一是个精力充沛的孩子，韩修在给蒋乔的信中，感恩而又庆幸地说道，他缺失的那一部分的精力和健康都在儿子身上补回来了。 　　午不午睡对韩一来说都一样，他活泼好动，不喜欢躺在床上，在幼儿园有老师管着没办法。 　　这会回到自己的家，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而且他感知得到，妈妈跟爸爸、外公外婆一样纵容他，于是吃过午饭后，他就跟蒋乔撒娇，他不想睡觉，想玩玩具。 　　蒋乔很痛快地答应了，还给他铺了一张毛毯，把所有的玩具放在上面，让他可劲地玩。 　　韩一有很多的玩具，收拾玩具是一项大工程，因为要分门别类地放好，要不然他说要哪个玩具，你找不出来给他，他可是会发脾气的。 　　所以为了给自己减轻工作量，韩修只偶尔让他把全部玩具都拿出来玩，平时都是让他玩一小部分。 　　蒋乔坐在一边陪玩，他要哪个拼块，蒋乔就给他递过去，要是遇到困难了，蒋乔还会引导他。 　　“妈妈，我要……” 　　“嗡嗡”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蒋乔一边把拼块递给儿子，一边拿起手机说道：“妈妈，接个电话。” 　　说着蒋乔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蒋乔面色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总工程师焦急的声音传来，“蒋总师，我们这里遇到了大麻烦。” 　　蒋乔转眼看着坐在羊绒低碳上拼着拼图的儿子，语气平静说道：“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后，蒋乔用了几秒钟平复情绪，走进客厅里，蹲下来说道：“瑞瑞，妈妈现在送你回幼儿园。” 　　在韩一的愣神中，蒋乔一把把他抱起来，然后单手收拾了必需的几样东西。 　　韩一猛地哭闹了起来，“我不要回幼儿园，我不要！” 　　他的手脚挥动着砸到蒋乔身上，蒋乔也不去阻止，任凭他捶打，好像这样自己的愧疚感能减少一些。 　　一打开门，韩一的哭闹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停了下来，他小声抽噎着。 　　韩修虽然是个非常温柔的父亲，但他还是很有威严的，他给儿子定下了三条规矩，一不准浪费粮食，二不能在公众场合哭闹，三不可以在课堂上捣乱不尊重老师。 　　蒋乔抵着他额头，柔声哄道：“瑞瑞，等再过几年，妈妈回来了就再也不走了。” 　　眼泪悬在韩一的眼眶上，他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我不想你走。” 　　蒋乔掏出纸巾来给他擦眼泪，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地抱着他下楼。 　　在单元楼出口碰到了一位牵着一个八九岁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的中年阿姨，她看着韩一红肿的眼睛，慈祥说道：“瑞瑞，你这是怎么了？哭了？” 　　韩一不说话，转过脸来把头埋在蒋乔的肩膀上。 　　中年阿姨看向蒋乔，惊讶说道：“你就是瑞瑞妈妈吧，可算是回来，你这是抱着孩子回去哪里？瑞瑞生病了？” 　　旁边的小男孩关心问道：“瑞瑞，你生病了？” 　　韩一闷声闷气地回答：“小锐哥哥，我妈妈要走了。” 　　说着，韩一就又哭了，他的眼泪打湿了蒋乔的肩膀。 　　中年阿姨埋怨说道：“瑞瑞妈妈，你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刚回来没到一天就要走。女人就该多顾家，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女人。让韩主任一个大男人照顾一家老小，像什么样子。” 　　“听说你在海上工作，一个女人日晒雨淋，这份工作有什么好。既然调不回来，那就辞工，不要在公家干了。” 　　“京市作为首都，那么多的私企，你堂堂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博士，还怕找不到工作，不仅能找到工作，钞票还有大把呢。就是不工作，韩主任也养得起你。你不回来，瑞瑞这孩子多可怜啊。” 　　早在这位中年阿姨露出一副苦口婆心传授人生大道理的面孔时，蒋乔就不动声色把儿子的耳朵给捂住了。 　　她假笑说道：“阿姨，我先走了。” 第299章 　　坐上车的韩一已经接受了蒋乔离开的事实了,他瘪着嘴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蒋乔柔声说道：“妈妈会把工作尽快完成回来陪你。” 　　把韩一交到章老师手里时，蒋乔亲了他脸蛋一下，说道：“瑞瑞，等你长高到一米五了,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章老师晃了一下韩一的手,哄道：“瑞瑞,妈妈要走了，你不跟她说一声再见吗？” 　　韩一抽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睛举起手来晃了晃，不情不愿说道：“妈妈,再见。” 　　蒋乔忍住没回头,把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坐上前来接她的车。 　　坐在后座上，蒋乔打开手机，给韩修编辑发送了一条又一条的短信。 　　“韩修,我临时有急事要走，儿子我已经送到了幼儿园,这次我回来的事情,不用告诉爸妈,还有辛苦你收拾客厅里的玩具。” 　　“车子我停在了幼儿园门口,股票我已经卖出了……” 　　因为时差问题,昨晚凌晨一点蒋乔就偷偷起来，用电脑进行远程交易,把美股的股票全都卖出了，然后买了几家高科技公司的原始股。 　　虽然她对123所很有信心,但123所绝不肯能一家独大,上辈子那几家科技巨头不肯能蝴蝶掉,人家是有这个实力，不可能被123所冲垮，市场那么大，123所也不可能独吞，所以她的这笔投资一定能大赚一笔。 　　蒋乔下了飞机，不回所里，而是直接去了飞机制造厂。 　　在听了厂室主任介绍情况后，蒋乔看着场地中央那个巨大的复合金属件，说道：“我带队把数控系统再稍微升级一下。” 　　要把一个三吨多重的金属毛胚六面加工成一个二十五多斤重的复杂曲线的框件，精度要达到毫米级别。 　　虽然蒋乔之前已经把人工生产线改造成了数控生产线，但还达不到要求，以现有的机床和铣床加工出来，公差一定会超出范围。 　　蒋乔把框件制造过程中的金工流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将刨削、磨、切割、铣……的算法一个构建出来，然后编写个个加工步骤的程序，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一系列的软件编写出来。 　　精度问题解决了，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制造这个框件，必需要有超过2000吨的拉力设备，而厂里别说2000吨的拉力设备了，连1000吨的都没有。 　　蒋乔在像是个钢铁城堡的厂室里转了两天，看着天花板上交错的管道和电缆，脑壳一阵阵疼痛。 　　这十几年一直跟在蒋乔身边的人，还没有看见过她在两天之内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杜翔升开口说道：“总师要不然让相关的厂研制出新的拉力设备出来。” 　　蒋乔回答道：“问题不大，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让我再想想。” 　　研制出新的拉力设备要多久？起码得等一两年，时间根本来不及了，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明年必须首飞，震慑宵小。 　　蒋乔看着机床上方两米高的位置，那里只有空气，什么实物也没有，蒋乔却看得入神，一个土办法在蒋乔脑海了成型，她开口说道：“在机床上面加一个上压装置，加小的千斤顶。” 　　1998年的二月份下旬，成市郊外某处严格封锁的试飞厂上，跑道旁边围了三层的人。 　　大家穿着厚厚的冬装，不断搓着手哈着气踱着脚，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也许是紧张，此刻大家的心是火热的，又怎么能感觉到冷呢？ 　　这是一个天气，万里无云没有风。一架银色涂装、科幻感极强，不像是这个世纪的产物，犹如外星高科技的飞机静静地停在飞机起飞线上。 　　蒋乔坐在摆着鲜花的观礼席上，她没有拿起台子上的望远镜，但飞机却纤毫毕现地出现在她的眼中。 　　在场的人每一个说话的，大家的眼里只有那一架战机，它有一个好听的代号，“银灵”。 　　首席试飞员拿着头盔登上机舱，然后机舱缓缓的下降，完美地和机身贴合。 　　当机舱关闭那一刻，大家的心神全部被抓住了，有的甚至害怕到不敢去看，而有的立刻拿出望远镜来准备紧盯着这架即将翱翔天空的顶级战机不放。 　　项目行政总指挥下达首飞指令，发动机瞬间放出美妙而又震撼的轰鸣声，尾部燃起了幽蓝色的尾焰，在万众瞩目中在跑道上滑行，然后腾地离地，一飞冲天。 　　在那一秒全场眼含泪光，又哭又笑，大家不怕疼似的鼓掌，戴着厚厚眼睛的航空人，摘下眼睛抹去眼泪，然后重新戴上眼睛看着那架在不远处天空中飞翔的战机。 　　银色战机斜直线上升，在两架三代机的引导伴飞下，宛如一道银色闪电，直插云霄，转弯，…… 　　“银灵”在完美展示了它的英姿后，一个蜻蜓点水前轮稳稳地压在跑道上，安全着陆，整个飞行升空测试历时二十二分钟。 　　旁边穿着最老式军装的一位身材矮小头发全白的老人，转过头来，紧紧地握住蒋乔的手，热泪滴在交握的两双手上，一双皱纹遍布，一双白皙秀窄，就像是一种传承。 　　前些年华国第二代直升机“深蓝”和第三代歼击机的出现已经让人不敢相信了，看着故意泄露出来的几张三代半战机“银灵”的图片。 　　那科技感，你说它是三代半战机，谁敢相信？但官方部门回应了，按我们华国的新一代飞机标准来，这就是三代半机。不管你服不服，有本事就你让它改名！ 　　从试飞场回到所里后，蒋乔即刻去了廖开遇的办公室。 　　蒋乔开门见山说道：“老廖你快点给我批了，别磨磨蹭蹭的，我今天就要去人事处办理离职手续。” 　　廖开遇的心情瞬间不美妙了，他沉声说道：“老乔，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辞职，绝无更改的可能？” 　　蒋乔说道：“绝无，在所里我已经不是无可替代的了，有没有我都一样，我能做的工作别人也能做。” 　　廖开遇郑重说道：“是你带出了一批优秀的人才，他们在你的带领下，快速成长了。” 　　“不过，老乔，我给你办理提前退休吧。”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老廖你不用担心我吃不起饭，我回去以后当个包租婆，一个月天天都有租金收。” 　　廖开遇笑了，他打开蒋乔一周前递交的辞职信，签了名盖了公章。 　　当所里的第一棵秃树冒出点信的绿芽，蒋乔跟所里为她送行的人一一握手告别，廖开遇、宋总师、谭湘…… 　　蒋乔说道：“你们回去吧，你们以后到京市有机会可以上门来吃饭。“ 　　杜翔升身为航电专业组的副组长，蒋乔对他花了最多的心血培养，他不舍说道：“老师，你就不能留下来？”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脑子里没有新的东西了，我期待你十年之内能把新一代轰炸机研制出来。” 　　说完后，蒋乔面色温和看着其他的团队核心成员说道：“各种类型的新一代的飞机就靠你们了。” 　　三代半机的设计团队无疑是航空领域的最精锐的王牌之师，他们将分配到各个新的岗位，去研发运输机、预警机、轰炸机、歼击机甚至是无人机。 　　赵志华接蒋乔去机场，这么多年他还待在蒋乔身边，一是蒋乔身边一直没有出什么意外，二是蒋乔特地跟上面打了留用他的报告。 　　上辈子2000年底，北斗一号系统才已经建成，而能够为华国提供服务，但却没有用到军用常规装备上。 　　蒋乔要做的就是在将全部的运输机和船舰，装上北斗导航系统。这是她彻底退出科研领域前能为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个月前她就跟西北的航天院联系过，她有兴趣加入到一号系统的研发中，那边立马答应下来，还生怕蒋乔不来，给了她个技术总顾问的头衔，把蒋乔套住。 　　步入新纪元的第一个秋天，京市。 　　秋天换季，气温忽冷忽热，是孩子感冒的高发期。 　　韩一仗着自己火力旺盛，在学校晚上睡觉时只盖一张空调被，成功地把自己作进了感冒大军里的一员，为了避免传染给其他小朋友，也为了能让儿子尽快痊愈，韩修给儿子请了假回家养病。 　　给儿子喂完粥后，又到了每日艰难的喂药环节。 　　韩修心力交瘁地杵着汤匙里糖浆，对着坐在沙发边缘的韩一，说道：“韩一，你给我过来把药喝了。” 　　韩一拒绝合作地摇了摇头，都不正眼瞧亲爹一眼，看着动画片，说道：“不要。” 　　韩修诱哄说道：“你把药喝了，下周末爸爸带你去游乐场玩。” 　　每次从游乐场出来，韩修感觉自己瘫了，儿子太能跑，太能动了。 　　韩一不为所动说道：“不要，去游乐场太幼稚了。” 　　韩修被气笑了，你不幼稚你还要看动画片？他都哄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他压着怒气说道：“韩一，你喝不喝药，我告诉你，你爸爸也是有脾气的人。” 　　韩一继续不给亲爹一个眼神。 第300章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韩修把药放下，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无奈说道：“韩瑞瑞小朋友你给我等着，爸爸先去开门。” 　　门外站着韩修的大救星,穿着一身俏丽秋装的苏莓果走进来,边换鞋边笑道：“小舅舅,我今晚没课，过来看看生病的表弟。” 　　韩修笑道：“莓果小舅舅去给你倒杯奶茶。” 　　韩一听到苏莓果的声音,立马打了一个激灵，双脚放下来,端正坐好。 　　韩一和苏莓果这一对表姐弟,不存在血缘关系，却存在血脉压制。韩一不怕任何的长辈，因为蒋乔和家世的原因，近亲和长辈都宠着他,惯着他。 　　等韩一上了幼儿园的大班后，韩修便开始了每晚教孩子功课的苦逼日常,这既是历练也是修行。 　　每次韩修的血压都要飙升,还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好声好气地给儿子再讲一遍。他发现了韩一是真的理解不了,而不是故意的。 　　在把自己弄得心梗后,他看开了，只能安慰自己儿子开窍晚,再也不逼自己了。这就是个轮回，他明白了当初自己亲爹的心情了,但好歹他是装不懂,韩一是真的不懂。 　　看到自己最亲的小舅舅苦哈哈地给傻表弟辅导功课,傻表弟这个榆木脑袋还无所谓的样子，苏莓果就当起了韩一的家庭教师。 　　还别说效果真的好，韩修要讲十遍，苏莓果讲五遍，韩一就听懂了，在苏莓果面前那是正襟危坐，最标准的小学生上课姿态了。 　　苏莓果一坐下，韩一立马乖乖说道：“姐姐，晚上好。” 　　苏莓果看着茶几上的药，皮笑肉不笑招手说道：“韩一一，你给我过来。” 　　苏莓果这个姐姐发话了，韩一不敢不从，他动作飞快地爬了过来。 　　苏莓果雷厉风行地把韩一摁在沙发背上，捏着他的鼻子，然后把糖浆往他嘴里灌。 　　韩修见怪不怪地把温热的奶茶递给苏莓果，笑道：“莓果还是你能制住你弟弟。” 　　苏莓果笑道：“小意思，小舅舅，要是韩一一下次还不乖乖听话吃药，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立马打车过来。” 　　韩修看着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儿子，说道：“瑞瑞听到了没？” 　　韩一鼓着脸气到不想跟亲爹说话。 　　苏莓果喝一口用上好红茶现煮出来的奶茶，说道：“小舅舅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照顾弟弟。” 　　韩修笑道：“舅舅今晚没有工作，我去厨房弄点吃的让你带回学校去。” 　　说是照顾，韩一可不敢让苏莓果为他服务。电视屏幕上放着他喜欢看《猫和老鼠》，他心思却不在上面，看着苏莓果这个表姐掏出手机来，一边打字一边发笑。 　　韩一的脑袋瓜子难得聪明了一回，他说道：“姐姐，你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 　　苏莓果把手机遮住，大胆承认说道：“是啊，本来姐姐是计划今晚去约会的，但是为你这个感冒的倒霉蛋，抛弃了男朋友来照顾你，看，姐姐对你好吧？” 　　韩一讨好一笑，说道：“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 　　苏莓果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威胁道：“韩一一，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大人，要不然以后别想我带你出去玩。” 　　韩一摇头举起手来说道：“我保证不说出去。” 　　“咚咚”门又被敲响了，苏莓果起来去开门。 　　一副大老板派头的周鹏飞站在门口，旁边还跟一位拎着大包小包的男秘书。 　　周鹏飞笑道：“莓果你也在啊，听说瑞瑞生病了，周叔叔来看看他。” 　　苏莓果让了个位置，说道：“晚上好，周叔。” 　　韩一歪着头看到了周鹏飞，冲厨房喊道：“爸爸，你出来，周伯伯来了。” 　　韩修恰好把给苏莓果带回学校的吃食装好，他拿着袋子出来，把袋子放在茶几上，看着周鹏飞说道：“你怎么来了？” 　　周鹏飞说道：“新卓跟我说瑞瑞生病了，我这个当伯伯的当然要来看看。” 　　周新卓是周鹏飞二哥家超生的小儿子，跟韩一就读于同一个班级。 　　周鹏飞发达后，对家里的兄姐那是有求必应，超生罚款帮忙交，而且还把侄子侄女都送进了最好的学校。 　　年少时的周鹏飞有多厌恶自己父亲不顾自己小家，为老家的人付出，但现在他却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秘书放下东西，立马就走了，韩修给周鹏飞倒了杯茶笑道：“瑞瑞只是小感冒，担不得你这个大忙人来看他。” 　　周鹏飞没理会韩修的客套，关心地问了韩一几句，还让他寒假跟新卓这个侄子去东京玩。 　　韩修替儿子拒绝说道：“瑞瑞寒假要去沪市陪他爷爷。” 　　周鹏飞笑道：“一个孩子真是哪家都不够分的。” 　　接着他又说道：“韩修，我们好久没敞开肚皮聊过天了，你把家里的好酒拿出来，我们喝两盅。” 　　这些年，周鹏飞俨然把他当成唯一的知己来看待，什么好的坏的都跟他倾诉。 　　韩修怕他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污了两个孩子的耳朵，便说道：“下次，瑞瑞病着呢。” 　　周鹏飞跟不少老谋深算的人打过交道，韩修这个借口可骗不过他，他笑道：“瑞瑞不是有莓果这个姐姐看着吗，我懂你意思，走，我们出去边吃夜宵边聊。” 　　这次不让周鹏飞吐个痛快，下次他还来。韩修只好说道：“好，我跟你出去。” 　　韩修还没有开口叮嘱，贴心的苏莓果便说道：“小舅舅你放心，到点了我一定让韩一一上床睡觉。” 　　韩修笑道：“你等舅舅回来送你回学校。”即使苏莓果学过搏击术，人又聪敏胆大，他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学校。 　　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饭店的包间，周鹏飞尽情地点了一桌子的东西。 　　等东西上齐后，周鹏飞挥手让服务员下去。 　　韩修坐着一言不发，看着贴着周鹏飞坐的一位娇小柔弱的年轻女子，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心里暗骂一句，早知道周鹏飞把他所谓的红颜知己带在身边，他就不来了。 　　周鹏飞朝旁边的女子吩咐道：“素素，给我兄弟倒酒、夹菜。” 　　韩修摆手意有所指说道：“我不喝酒，等一下还得开车送莓果回学校。再说让年轻的姑娘给我这个老男人夹菜不合适。” 　　要是他跟周鹏飞像年少时那么亲近，他一定指着周鹏飞鼻子骂，出轨一个比你儿子还小的姑娘，你好意思！真是为老不尊。 　　不是他想得龌龊，他可是亲眼见到周鹏飞对这位素素动手动脚的，搂着人亲。他想给许兰兰这位老同学提个醒，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一个长期跟老婆分居的男人，为避免瓜田李下，根本不会单独见许兰兰，而且许兰兰信不信他，还得一说。 　　周鹏飞为什么出轨，就是有钱给弄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高了，在公司大权在握，说一不二。 　　回到家里却要对许兰兰伏低做小，而且许兰兰经常嫌弃他没文化，这让日渐膨胀自大的周鹏飞如何受得了。 　　遇上用爱慕仰望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没他就活不下去解花语般的柳素，就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柳素能扒上周鹏飞，还能让他经常在她这边过夜，最重要的是知情识趣，韩修一说，她立马收回了动作，安安静静地坐在周鹏飞身边。 　　周鹏飞笑道：“韩修你哪里老了？看起来像二十几岁。” 　　周鹏飞说的不是假话，快四十岁的韩修即使兼顾着家庭和事业，还要私下付出精力搞学术，依旧俊秀如往昔。 　　韩修笑笑不说话。 　　周鹏飞端起酒杯一口闷，舒服地叹了口气，说道：“韩修，这些年你都成了一块望妻石了，我可真佩服你，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你也不差，我要是你，我一定做不到。” 　　要不是知道他要是说了蒋乔的坏话，韩修当场能跟他翻脸，韩修又是文雅人，他说得更直白些了。 　　蒋乔那么大的魅力把你勾住，你这么多年一直憋着不怕把自己憋出病来。还不如再找一个贴心人呢，凭韩修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韩修抬眼看他说道：“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这个？” 　　人生如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对另一半的要求都不一样，有的人要符合审美的，有的人要温柔顾家的，而他对另一半没有什么要求，只要那个人是蒋乔，怎么样都好。 　　周鹏飞拍一下桌子，不理解说道：“你说她们女人要求怎么那么多？既要陪伴又要钱，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 　　“就比如说蒋乔，她一定不会仰望你吧，向你寻求保护吧，也一点没有考虑到你孤家寡人的。还要乌宝珠更厉害了，疑神疑鬼的，冲男人大吼大叫，还把男人的脸给挠花了。” 　　韩修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看你的要求最多，要周围的女同胞样样顺你心意，你才看得过眼。周鹏飞，我看你是飘了。蒋乔是满足我个人情感需求的，又不是满足我男子汉的虚荣心的。” 　　周鹏飞笑道：“我就知道蒋乔说不得，不说烦心事了，来，我们吃菜，这的烤羊肉一绝。” 　　他跟韩修在谈论女人方面没有共同语言，他就独爱冷冰冰强势的蒋乔，对蒋乔的那一颗真心可是无坚不摧的。 　　以前他也以为自己对许兰兰的爱海枯石烂，一辈子也不会变，但谁能想到他能有今天呢，身家上亿，都这么有钱了不该享受享受，在温柔乡里躺一躺，才不枉到这人世间走一遭。 第301章 　　韩修下楼把宋舒敏送到停车场,才转身回去。 　　宋舒敏退休后又被返聘了回去带博士生，因为韩一生病，她周五晚上就过来照顾外孙。直到今天下午医院那边有事，她才离开。 　　韩一的感冒好全了,大概是在家养了五天,他一恢复就满屋子乱闹腾,为了给自己少找点事情做，韩修决定今晚就把他送回学校去。 　　穿着朴素头发微白的刘芝兰在家属院附近的水果店上,挑选着美国进口的水果。 　　看着母亲认认真真挑选着黑红个大的车厘子。康歆忍不住抱怨说道：“妈，你都没事先打个电话问问人家,还住不住这,就直接找上门来，要是人家搬走了，或者电话停用了，岂不是扑了个空。” 　　刘芝兰没有转眼看看女儿,嗔怪说道：“你懂什么，直接上门来才有诚意,即使人家不住这了,我们也可以问问搬到哪里去了。” 　　美国进口水果的贵极了,看着刘芝兰毫不客气地往袋子里装橙子、葡萄、车厘子,康歆脱口而出说道：“妈,行了，要是人家没钱借给我们,你买再多的贵水果也没用。” 　　刘芝兰没理女儿的话，花了三百多买了足够分量的水果,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幸好刘芝兰和康歆从外地坐火车过来,带了身份证才能顺利进去。 　　走到单元楼口，康歆拉着刘芝兰停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说道：“要不然算了吧，妈，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在公家工作的，哪有那么多的钱借给我们，我不读了，我直接去上班挣钱。” 　　刘芝兰扯着女儿往里走，说道：“不行，来都来，总得试试，万一人家有钱呢，再说借不到钱，就当来做客了。” 　　即使刘芝兰快要退休了，康歆的力气也是比不上从苦日子过来的母亲的，她被刘芝兰拽上了楼。 　　因为要早点下班回来照顾儿子，韩修积压不少的工作，预计接下来五天都见不到儿子了，韩修决定做一顿丰盛的午饭让儿子饱餐一顿。 　　酱爆猪蹄的香味从冒着白汽，发出咕噜噜声音的锅里漫出来。 　　在客厅玩着遥控汽车的韩一听到敲门声，喊道：“谁？” 　　“我来找蒋同志。” 　　听声音不是认识的人，韩修教育过儿子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所以韩一拿着小汽车跑进厨房里，对着系着围裙切番茄的韩修说道：“爸爸，有人敲门。” 　　韩修放下菜刀，擦了擦手，夸奖说道：“做得好，记住了不要随便给人开门，爸爸在家的话就叫爸爸开。” 　　韩修开了门，看着门开的一对母女，疑惑问道：“你们找谁？” 　　旁边的韩一插话说道：“爸爸，她们来找蒋同志。” 　　韩修试探问道：“蒋乔同志？” 　　刘芝兰点头说道：“对，就是蒋乔同志，这是她留给我们的联系方式。” 　　说着刘芝兰从包里的最好内层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韩修接过展开一看，确实是蒋乔的笔迹。 　　他笑道：“蒋乔同志不在家，我是她爱人，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姓韩。” 　　刘芝兰先是失望然后一喜说道：“韩先生，我姓刘，这是我女儿，姓康。” 　　韩修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背，笑道：“你们好，瑞瑞，叫阿姨，姐姐好。” 　　谁叫儿子出生得晚呢，和他同辈的家里的孩子都比他大上不少，看起来就像是隔了一辈。 　　韩一好奇地看了眼跟他奶奶差不多年纪的刘芝兰，犹豫了一秒然后乖巧说道：“阿姨好，姐姐好。” 　　刘芝兰立马给女儿使眼色，康歆大方说道：“叔叔好，小朋友你好。” 　　韩修笑道：“瑞瑞，给阿姨和姐姐拿拖鞋出来。” 　　韩一“哦”了声，拉开墙角的鞋柜，拿出最上面的两双女士拖鞋来。 　　等两人进了屋，韩修问过两人的需要后，给她们倒上了温水。 　　韩一像个小蜜蜂似地飞个不停，一会打开餐桌上的网纱罩子，把里面的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又一会拉开零食柜，拿了不少零食出来放在康歆面前，说道：“姐姐你吃。” 　　康歆礼貌笑道：“谢谢。” 　　韩修把围裙解下来，拉过兴奋劲上头的儿子，把他摁在身边坐下。 　　刘芝兰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亡夫也就是歆歆的爸爸是蒋女士的同事，当初歆歆爸爸因病去世，蒋女士到过家里，给我们留了联系方式，让我们以后有困难可以找她。” 　　蒋乔留下了私人的联系方式，说明这是值得她帮助的人。 　　韩修一脸和气说道：“既然我爱人这么说了，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找我也是一样的。” 　　韩修的真诚不似作伪，况且人家热情地招待了她们，刘芝兰觉得接下来话不那么难以启齿了，她说道：“因为歆歆爸爸是因为心脏出问题才去世的，所以歆歆学了心内科，今年她拿到了去美国留学深造的名额，但是……” 　　刘芝兰在一所中学担任数学老师，教书育人几十年，端端正正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借过人钱，为女儿才放下脸面来到处跟人借钱。 　　见母亲说不下去了，康歆飞快说道：“但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们想跟叔叔家借钱，如果叔叔家宽裕的话。” 　　康贤去世后，刘芝兰带着女儿跟单位的一位离异同样带着一个女儿的体育老师重组了家庭，一家四口都是好相处的人，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和乐温馨。 　　第二任丈夫对刘芝兰把康歆亲生父亲留下来的房子和积蓄全部用来当作康歆的留学费用没意见。 　　他甚至把两人结婚后，一半的积蓄也给了康歆作留学费用。但住的房子是不能卖的，房子卖了他们一家子住哪？住租的房子心里始终不安稳。 　　康歆这么优秀，亲戚也愿意借钱给她出国留学，还有学校政府的一些资助，学费是够了的。 　　但是还有数目不低的保证金和生活费，眼看就要开学了，刘芝兰没办法，只能试着来京市找蒋乔。 　　刘芝兰把录取通知书和一张费用表递给韩修看，费用上面记着已经凑够了多少钱，还差多少钱。 　　韩修认真地扫了几眼，刘芝兰余光盯着韩修，然后拍了康歆胳膊一巴掌，口吻严厉说道：“都怪孩子不争气，没能拿到奖学金！” 　　韩修抬头笑道：“您女儿能拿到这个留学名额已经很优秀了。您不用担心，这笔钱我借了。” 　　韩修看出了刘芝兰眼里的急切，问道：“你们不是京市人吧？你们买回去的票了吗？” 　　刘芝兰连忙说道：“我们今晚回去，车票已经买好了，七点的火车。” 　　韩修笑道：“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银行转钱，然后回来一起吃个晚饭，我再送你们去火车站。” 　　韩修虽然面相年轻，人也和气温润，但看着却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有气势，刘芝兰忙不迭点头答应了韩修的安排。 　　从银行出来，坐上后座后，康歆忐忑不安地说道：“叔叔，我不需要那么多的钱，我把另外一部分转回给您。” 　　她二十几岁了，这位蒋阿姨的爱人长得也太年轻了，看起来跟是她同龄人，甚至比她的同学还要显年轻，叫人家叔叔总感觉怪怪的。 　　虽然她只见过蒋阿姨一次面，但对她记忆犹新，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也许蒋阿姨也不显老，跟十几年前一样，这样一想，康歆脑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减少了许多。 　　韩修边开车边笑道：“出国后要好好学习，该吃该喝，不要省吃俭用亏待自己，或者去打零工。你学成后，不愁没有钱还叔叔。” 　　其实这笔钱还不还无所谓，康歆的父亲可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他佩服这样的人。 　　刘芝兰赶紧说道：“韩先生，回去后我就让康歆给您写欠条，您放心，签的钱我一定还上。” 　　她只想借保证金的数额，没有想到韩修一次性把几年的保证金、学费和生活费借给了她。 　　吃完晚饭后，韩修把这对母女送到了火车站，还顺道把儿子送到了学校。 　　2001年夏，失业人员蒋乔从首都机场打车回家。午休时间，街上的餐馆里很热闹，挤满了人。 　　蒋乔半个月前就告诉了家里人她这个月底从单位离职了，但他们不清楚蒋乔具体哪天回来。 　　蒋乔收回欣赏街景的目光，掏出手机来，给韩修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韩修才接通，蒋乔微微提高了音量说道：“韩修，我回到京市了，现在在回家路上。” 　　韩修高兴地“嗯”了声，告诉蒋乔他争取今天按时下班，然后有些忧心说道：“蒋乔，瑞瑞进入青春叛逆期，他最近的脾气比较暴躁，就喜欢跟大人对着干，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孩子大了就难哄了，以前骗韩一的那些谎话，已经不顶用了。年岁渐长，接触的人和事越多，自己思考得越多，他就对蒋乔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母亲越加地生气和不满。 第302章 　　蒋乔说道：“你看我什么时候计较过,放心我会把儿子搞定的。我在家做好饭菜等你回来。” 　　韩一小朋友现在已经八岁了，是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幼儿园毕业后，韩修就把他送进一所贵族寄宿制私立学校。不过如果韩修晚上能按点下班的话,会去学校把他接回家住。 　　最好一道菜完成,蒋乔把它端上桌,就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门，一大束的红玫瑰就举到了蒋乔面前,火焰般玫瑰后面是韩修的笑脸 　　蒋乔的嘴角不由地微微弯起，她一把玫瑰接过过来,下一刻便被韩修抱着原地转了一圈。 　　韩修抵着她的额头,目光柔情似水，笑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先接个吻再去接儿子。” 　　下一秒，门被他用脚踢着关上,蒋乔闭上眼睛沉浸在亲吻中。 　　片刻后，两人齐齐平复呼吸,整理皱起的衣服,然后才出门去学校接儿子。 　　学校的保安措施做得非常好,没有家长电子卡根本接不走儿子。家长电子卡有两张,一张在宋舒敏那里,一张被韩修随身带着，这也是蒋乔没有提前去学校接走儿子的原因。 　　韩修下午接到蒋乔的电话,就给儿子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说了声下午放学要把韩一接回家住。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韩一就被老师带到了学校门口等着。 　　韩一看了一下自己的儿童手表,皱眉有些不开心说道：“爸爸怎么还不来？” 　　旁边的老师安慰道：“瑞瑞,也许路上堵车，把你爸给耽搁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车子就开到了学校门口，老师笑道：“瑞瑞，你爸爸这不是来了嘛。” 　　老师之所以能记住韩修的车子，一是因为韩修是班里最经常来接儿子回去住的家长，二是因为韩修开的是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开上马路看起来是不错的，但在停着各种豪车的学校门口就有些不够看的了。 　　韩一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副驾驶下来的蒋乔，蒋乔也在看他，她收到儿子的近照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儿子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一些，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去，现在已经是个帅气清瘦的小男孩了。 　　韩修跟老师介绍了一下蒋乔，原本好好站在老师旁边的韩一，挣脱了老师的手，嘴巴撅起，眼睛喷着小火焰，一句都没说，快步走向副驾驶，然后坐了上去，砰地把车门关上。 　　见此，蒋乔和韩修跟老师快速地道了别。 　　韩修转身闭了一下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和儿子的外公外婆已经做了很多天儿子的功课，根本无法消除儿子对蒋乔的抵触情绪。 　　蒋乔已经感受到儿子对她的冷淡甚至是不欢迎，她心里有一丝酸涩，面上却风平浪静。 　　韩修和蒋乔对视一眼，有些难搞哦。 　　韩修上了驾驶座，揉揉了儿子滑软的头发，哄道：”瑞瑞，妈妈回来，你跟她打声招呼。” 　　韩一直接无视说道：“爸爸，开车我要回家。” 　　坐在后座上的蒋乔开口说道：“韩修开车吧，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车厢的气氛非常古怪，就像韩修是单身带娃有意再婚的父亲，韩一是不想要继母的愤怒小男孩，蒋乔是即将成为继母的人。 　　到了家属院，一停车韩一就打开车门下了车，闷声不吭往家里走，把两个大人甩在后面。 　　走在后面的韩修揽过蒋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开了家门，眼见着儿子要往自己房间走，韩修赶紧拉住他，说道：“瑞瑞，妈妈已经做好晚饭了，有你最喜欢喝的果汁和可乐鸡翅，我们先吃饭。” 　　韩一低着头，一边使劲挣脱，一边大声喊道：“我不想吃这些！”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了。 　　韩修感觉头疼，他沉下脸，口吻严肃说道：“那你想吃什么，你转过来，好好说。” 　　韩一摇着头，眼泪啪啪往下掉，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吃，我要回学校去。” 　　说完，他转身就想门外冲。 　　韩修把他拽过来，抱住他气道：“韩一，你这样做对吗？你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妈妈现在回来，你不开心吗？以前你不是哭着闹着要妈妈吗？” 　　韩一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委屈到不行，说话都不清楚了，“你……你们都凶我，为了她说我。” 　　自出生一来，韩一一直是家里的重心，大人们都是围着他转，蒋乔要回来了，大人们却一个个告诉他，要跟妈妈好好相处，要听妈妈的话。 　　在孩子眼里，这就是让着蒋乔的意思，他可是家里的小皇帝，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所以小孩子的心态就失衡了。 　　韩修都又气又好笑，他说呢，怎么越提蒋乔回来后，要跟妈妈亲近，儿子就越生气。 　　一直观察等待时机的蒋乔觉得是时候出招了，她给韩修了一个暗示眨了一下右眼，下一秒，眼泪就从一双美目里默默地流下来。 　　那眼泪是想流就就流，这一下把韩修父子两人都给吓呆了，韩修即使知道蒋乔是做戏，心里还是慌了一瞬间。 　　韩一更是嘴巴微张，瞳孔地震，震惊到眼泪都止住了，心里也有些慌张。 　　蒋乔抽噎地吸了一下鼻子，眼眶微红，边流着眼泪说道：“瑞瑞，妈妈也被你外公外婆和爸爸一直叮嘱，让我不能让你不高兴，要哄你开心，他们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你一直都不喜欢我，甚至不相认这个妈妈，妈妈心里可难受。要是你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走，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韩一虽然在电视剧看见过这种类似的场景，但他理解不了，听到自己心里一直想念着的妈妈要走了，立马急慌慌地伸手拉住蒋乔的衣服。 　　他愤怒地看着韩修，瞪着一双遗传了蒋乔的杏眼说道：“爸爸，你怎么能骂妈妈呢！” 　　里外不是人的韩修翻了个白眼，抗下了这口大锅，举起双手说道：“千错万错都是爸爸的错，行了吧。” 　　韩一不客气说道：“爸爸，你给妈妈道歉。” 　　只要儿子能跟蒋乔亲近起来，他做什么都行，做戏做全套韩修给蒋乔鞠了一躬，郑重说道：“蒋乔同志，对不起。” 　　蒋乔的眼泪还是继续流着，韩一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给她，说道：“妈妈，给你擦眼泪，你不要哭了。” 　　一场家庭纷争化为无形，蒋乔拉着儿子，带他去卫生间，两人都洗了把脸，然后一家三口吃了顿还算平和的晚餐。 　　吃过晚饭后，蒋乔主动说道：“瑞瑞，妈妈辅导你写作业怎么样？” 　　眼泪只能把韩一唬住一时，不可能让他立马跟蒋乔这个生疏多年的母亲一下子亲热起来。 　　他傲娇地说道：“随便你。” 　　洗完碗的韩修走到儿子房门前，抱手倚在门框边上，带着笑意，目光温和地看着小书桌面前坐着的一大一小。 　　给儿子辅导完功课后，蒋乔给他整理了一遍房间，等他洗完澡出来后还给他吹干了头发，等他上床睡觉了，才离开。 　　蒋乔一进来拿睡衣，韩修便笑着问道：“给儿子辅导功课感受如何？” 　　蒋乔打开衣柜，随口道：“还不错。” 　　韩修挑眉道：“等你多教他几次，你就会有全新的感受了。” 　　虽然蒋乔不在家，但韩修还是经常把她的衣服清洗晾晒，蒋乔把自己那套咖啡色的睡衣拿出来，关上衣柜的门，平静说道：“儿子还小，还有很大的可塑性。” 　　韩修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叹气说道：“我时常理解不了他思考时的脑回路，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么想了。” 　　他之所以把儿子送去私立学校，而不是送去机关小学，就是因为私立学校的评价标准更多元化一些，不是唯学习成绩论，要是把他送去高压的公立学校，他真怕儿子厌学了。 　　蒋乔说道：“多教教就会了，以后儿子就走读了，我中午和晚上都接他回来。” 　　韩修问道：“那我把车给你开？还是再买一辆？” 　　蒋乔回答道：“明天我就去提车，我已经跟车行定好了。入门级的黑色奥迪，新车你开，我开旧车。” 　　韩修也不跟蒋乔争，因为他争不过她，他笑道：“你一回来，我们家的生活水平那是节节攀升啊，蒋乔同志，晚饭八个菜，我和儿子平时就吃两个菜。” 　　蒋乔耸肩开玩笑说道：“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今晚高床软枕。” 　　韩修加了一句，“还能芙蓉暖帐。” 　　蒋乔委婉说道：“早知道你已经备好了，我下午就不买了。” 　　韩修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吧。” 　　洗完澡全身残留着无花果沐浴露清香的蒋乔，一进房门，就被韩修拉住倒在床上。 第303章 　　日光乍泄,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韩修一脸容光焕发地走出房门，就看到儿子坐在沙发上，双脚不断地踢着地板。 　　“早啊，儿子。” 　　韩一抬头目光越过亲爹,看向他身后,假装随意说道：“她呢？” 　　韩修走到他跟前,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道：“你妈啊,在梳头发呢。” 　　韩一的身体一松，说道：“我要和咸火腿生菜粥和牛排。” 　　蒋乔走出来说道：“粥妈妈做,牛排让爸爸煎。” 　　这副口吻好像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 　　韩一撇撇嘴,没说什么。 　　韩一嘴上不说，身体可是非常诚实，蒋乔做的粥，他喝了两碗,以往能吃完一整块的牛排现在只能吃下半份。 　　韩一看着盘子里剩下的牛排，求助看向韩修,说道：“爸爸,我吃不下了,你帮我把牛排吃了。” 　　韩修看了他一眼,说道：“爸爸也吃不下了,你让妈妈帮你吃。” 　　韩一看向蒋乔，希望她能主动开口。 　　蒋乔低头切着自己的牛排,假装自己没听到，靠她单方面走近可不行。 　　韩一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你要不要吃我的牛排？” 　　蒋乔和韩修对儿子都是有愧疚,没把他这点小脾气放在心里,也没有开口教育他的打算。 　　蒋乔伸手把他的面前的盘子端过来，说道：“好啊。” 　　吃过早饭后，韩修打车去单位，蒋乔开车送儿子去学校上早课。 　　蒋乔伸手去拉韩一身上的安全带，韩一抱手冷哼一声，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给我系安全带了。” 　　蒋乔去动了动安全带的插口，解释道：“妈妈，只是想要看看安全带有没有系紧。” 　　一路上蒋乔不断找着话题但得到的都是简短的回答。 　　到了学校，韩一说道：“拜拜。” 　　蒋乔伸出手，说道：“妈妈送你到教室门口。” 　　韩一把头扭了过去，却牵着了蒋乔的手。 　　晚上，一家三口回到了大院，除去远在沪市的韩从文，一大家子算是大团圆了。 　　日升日落，月现月隐。 　　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后，韩一已经能自如地开口叫蒋乔“妈妈”了。 　　蒋乔闲不住，做家务接送孩子上下学后，还给自己找了份兼职，当起了自由翻译。 　　随着自己的时间安排，要是有空闲时间就接单，但她不接外地的现场翻译单子，翻译费已经够小家的生活开销了。 　　韩修拿着篮球，牵着儿子的手走上楼梯，说道：“儿子，明天不是阴天，出大太阳，你不能再出去打球了，好好家里待着。” 　　韩一小脸郁闷地说道：“爸爸，我不想妈妈教我写作业了。” 　　要是韩修给儿子辅导作业，他是难受的那个，换蒋乔来，那就恰恰相反了，面对着严肃高要求的亲妈，韩一根本不敢动。 　　韩修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儿子，不仅你怕妈妈，爸爸也怕妈妈。” 　　韩一垂着脑袋，嘟哝说道：“学习不好又怎么样？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韩修正色说道：“爸爸和妈妈都不是这样认为，不是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而是职业者不分高低贵贵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但不是所有职业都是一样。” 　　怕儿子不明白，他直白说道：“反正爸爸妈妈希望你小学和初中的成绩不要太差。” 　　条条大路通罗马，等儿子再大些，要是他的文化课成绩还提不上去，他和蒋乔找找另外的合适他的发展道路。 　　韩一不懂韩修说的话，但他要好好学习，提高成绩这点他是非常明白了，于是进了家门他都耷拉着小脸。 　　蒋乔看着儿子不高兴的脸色，看向韩修，韩修耸耸肩，蒋乔也就不问了。 　　她说道：“瑞瑞，你去换一身衣服，客人马上就到了。” 　　听说蒋乔回来了，听到消息的周鹏飞就携着许兰兰来上门做客。 　　韩修跟蒋乔说了周鹏飞养了情人的事，希望蒋乔能借此机会提醒许兰兰。 　　要是周鹏飞真的心黑到想把小三扶正，或者弄出私生子女出来，许兰兰和她的一对儿女到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净身出户。 　　这些年他见过的发迹的男人抛妻弃子的还少吗？新杰和新语都是不错的孩子，还叫他一声叔叔，要是他什么都不做，心里过不去。 　　蒋乔知道周鹏飞出轨后，倒也没觉得幻灭。曾经律师和法官的经历，不断刷新着她的三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实永远比小说更魔幻。 　　晚上五点多钟，穿着一件大牌丁香色长裙，头发微卷，涂着胭脂色口红的许兰兰挽着周鹏飞的手来了。 　　那一双七厘米的细高跟鞋，那一副闪着亮光的钻石耳环，以及手上的大钻戒和玉镯，她不像是来吃家常饭的，像是来赴一场隆重晚宴的。 　　她一进来，蒋乔就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浓郁花香香调。 　　许兰兰打量了蒋乔一眼，笑得温婉说道：“蒋乔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二十年都处在单纯的工作环境中，可她的察言观色本事没有退化，许兰兰说的应该是，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一副老土的打扮吧。 　　蒋乔面色平静，语气也平静说道：“好久不见。” 　　韩修揽着蒋乔肩膀笑道：“看吧，我都说你跟二十年前一样年轻，你还说我眼神不好，现在许同学说了，你总该相信了吧，许同学可是女的，她说的话总不会有假的。” 　　韩一抬眼看着亲爹，眼睛里满是惊奇，他爸说话的语气怎么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 　　蒋乔点头说道：“现在我信了。” 　　许兰兰：“……” 　　在场的四个成年人，只有周鹏飞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你来我往，他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恩爱。” 　　吃了一顿看似火热朝天的晚饭后，蒋乔去厨房里切饭后水果。 　　看着在旁边坐着没事干的许兰兰，回想今晚蒋乔和韩修两人的相处，周鹏飞心里想道，蒋乔虽然强势，但起码她没对自家男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啊，像使唤小弟那样，给她拿那个夹这个的。 　　这样想着周鹏飞发话说道：“兰兰，你去厨房帮蒋乔切水果吧。” 　　正在泡茶的韩修一听，也没开口说客气话，他和蒋乔正愁没找到跟许兰兰单独说话的机会呢。 　　许兰兰瞪了周鹏飞一眼，但在外面要留给他面子，她慢悠悠地走向厨房。 　　许兰兰嫌弃地看了眼蒋乔家的厨房，这个厨房也太小了吧。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出来了，“蒋乔你怎么不换个大点房子，这种老式的单元楼有什么好的，厨房还没有我家的玄关大。” 　　蒋乔回答道：“瑞瑞舍不得离开朋友。” 　　许兰兰心底嗤笑一声，住不起大别墅，就别拿孩子做借口。周鹏飞怕许兰兰闹了起来，没把以房抵债的事情跟她说，所以许兰兰以为周鹏飞还了一百万的现金。 　　再加上韩一昂贵的学费，许兰兰认为蒋乔手里根本没有什么钱了，连供儿子上完小学都有点吃力。 　　蒋乔打开水龙头清洗水果砧板，随口说道：“那天我在商场碰见周鹏飞了，他带着女秘书来给你选珠宝，可真贴心，那位女秘书叫什么来，对了叫柳素。” 　　许兰兰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周鹏飞根本没有一位叫柳素的女秘书，最近也没有送过珠宝，甚至最近他因为大项目没有回过一次家，今晚她是独自从家里过来，在家属院门口才跟周鹏飞汇合的。 　　蒋乔把砧板挂好，没有去看许兰兰的脸色，让她缓缓，自己端着水果盘出去了。 　　看见蒋乔独自出来，周鹏飞习惯性地问道：“兰兰呢？” 　　周鹏飞心里对许兰兰厌烦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这也是许兰兰没有察觉到他变心的原因。 　　许兰兰笑着出来，说道：“我在这呢。” 　　周鹏飞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过来头来和韩修喝茶，谈政治时事。 　　在周鹏飞转过身的那一刻，许兰兰全身颤抖，眼神发狠地看着他。 　　蒋乔递给许兰兰一杯热茶，说道：“喝口茶，暖暖身子。” 　　“谢谢。”许兰兰从来没有这么真心实意跟人道过谢。因为这在是别人的家里，她要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不能像个泼妇一样闹开。 　　许兰兰坐了下来，眼睛发沉盯着客厅背景墙。 　　片刻后，许兰兰看向蒋乔，问道：“雅柔最近忙吗？” 　　赵雅柔时常找蒋乔聊天，赵雅柔的近况蒋乔一清二楚，回答道：“不忙，她最近没接什么单子。” 　　赵雅柔当了几年法官后，就辞职了，出来和严明远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离婚律师，每次都能为女方从男方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不管许兰兰性格人品如何，她在这段婚姻中都无过错，出轨的男人都该死。 第304章 　　许兰兰笑道：“不忙那真是太好了。” 　　她在太太圈里可是见过不少因为经济问题,忍受着自己老公养着小三，小四甚至小五的。有的忍受不了，跟老公离婚，那里知道家里的全部财产早被转移了,甚至负债。 　　她忍受不了,但绝不会便宜周鹏飞这个烂男人！ 　　这些年来,她自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帮他处理兄姐、七大姑八大姨家一堆鸡皮蒜毛的事,还要帮处理商场上的人情往来，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事情的后续就是许兰兰为一对儿女各要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家里四分之三的不动产和现金。 　　更绝的是,许兰兰要了公司一个重要的职位，离婚后，她欢欢喜喜走马上任去了，当个实权的女老总,比空有名头的老板娘爽多了。 　　大雁南飞，银杏金黄,枫树火红。 　　蒋乔提着两个大号塑料袋上楼来,左手是去海鲜市场买的活蹦乱跳的阳澄湖大闸蟹,右手是从花鸟市场淘来的两盆满头花骨朵的秋菊。 　　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的震动,蒋乔看了近在咫尺的家门,不慌不忙打开门后，才接了电话。 　　苏正中怒吼道：“蒋乔,我不干了！” 　　蒋乔语气平和问道：“出什么事了，苏哥？” 　　苏正中暴躁说道：“你知道叶东这个集团总经理今年批给我多少研究经费吗？一万块！打发叫花子呢,他还不如直接把实验室关了呢。” 　　蒋乔没有见过苏正中这么暴怒过,她说道：“苏哥,你慢慢跟我说。” 　　半个小时后，蒋乔明白了事情原委后，说道：“苏哥你放心，你研究经费不会减少的。” 　　挂了的电话后，蒋乔心里起了那么一点火气，这很难得了。原本她安排的一盘好棋，现在棋手不想下了，还想掀翻棋盘，这忍不了。 　　世界科技发展进入半导体新纪元后，难道从一开始华国就一直落于人后。大部分的人不知道的是华国进入集成电路的时代只比美国晚了七年，却比韩国早了十年，而最后全球电子的巨头，最大半导体厂商却在韩国，一旦失去了，技术的落后就必然要付出数倍的代价来追赶。 　　1977年也是恢复高考那一年，华国的第一台半自动光刻机就诞生了，到了八五年，华国在最先进的光刻机型号上已经将原本二十几年的差距缩短不到七年，虽然没有赶上当时世界的最先进的水平，但是差距并不大，只落后于几个西方国家。 　　但华国研制光刻机的思路从八零年中期开始的就开始走错道了，“造不如买”，因为这丢失的八零年代，错失了最好的发展甚至赶超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后会懊悔可惜这被丢失几年。 　　光刻机的技术是越往上走越难，说白了，一不留神停下来，就很难掌握这种世界级的顶尖技术了。 　　而苏正中研究的正是极短紫外光光源，是下一代称王称霸的EVU光刻技术。 　　要是这个顶尖的光刻技术被研发出来，所谓的技术封锁将毫无意义，EVU光刻机难度堪比登天而现在就差半步之遥了，居然不走了？！ 　　要是不把最尖端代表人类最高工艺的EVU光刻机造出来，让外国领先一步，她得捶胸顿足。 　　蒋乔想想，没心情收拾膏黄肥美的大闸蟹了，她给叶东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现在她没有正式的工作，但身上并不是无职在身，她在123集团挂了一个不领工资的顾问空职。 　　123集团不是叶东的一言堂只要决策层的投票表决过半数，就可以推翻原有的决议。 　　关山越凑到何悦耳朵边上，瞄着上面蒋乔的脸色小声说道：“老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何悦也小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师气成这样，叶东怎么还不来？老师都来了。” 　　其他的人也在为叶东这位总经理着急，开山祖师都到了，他这么还没有来？ 　　如果只凭蒋乔当初三个月的授课，还不足以让这些如今举足轻重的人面对蒋乔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但这些年他们一直用的是蒋乔留下来的知识和理念，时间越长，他们越加明白蒋乔留给他们的不亚于金山银山，蒋乔并非三月之师，而是几十年之师。 　　叶东神色慌张，急匆匆地进来，走到蒋乔跟前说道：“抱歉，老师，我来晚了。” 　　蒋乔语气平和说道：“没关系，叶总经理从郊外的工厂赶回来，可以理解。”但是你把苏正中实验室的研究经费缩减到设备都维持不了，我就理解不了。 　　叶东说道：“老师，您坐主位。” 　　蒋乔摆手说道：“不用，你是总经理，你坐。” 　　两人僵持了一会，叶东只好坐在了主位上，开口说道：“今天，我们再次开会讨论一下，关于一号光刻实验室的经费问题。我还是之前的态度，缩减经费。” 　　他尊敬蒋乔这位老师是一回事，但他有他的坚持，不可能蒋乔不同意，就改变立场的。 　　其他人默不作声，蒋乔说道：“叶总，说说你的理由，说不定你能说服我呢。” 　　叶东沉声说道：“九十年代，光刻光源被卡在193纳米无法进步长达20年，今年这个难题才被攻克，从最新的193纳米ArF光源，到EUV光源跨了多少个等级，那要多少年的时间却攻克，四十年？怕是不止，这个研究课题会把整个集团生生耗死的。” 　　顿了一下，叶东颇为自豪地说：“现在各家用的都是193纳米ArF光源，我们在这点上是与国际上同步的，我们拼死拼活追赶了二十年，不就是为了这一个嘛。现在华国在高端光刻机领域已经有发言权了。” 　　蒋乔鼓了一下掌，说道：“我很开心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赶上去，但是有句话，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外国没有博大精深的文化，都在不断地坚持研发。我们有警句可以借鉴，却不借鉴？” 　　说完，蒋乔转头看像叶东说道：“如果外国研究出了更先进的光刻机怎么办？” 　　叶东很有把握说道：“下一代光刻机出现在几十年后，那时候123集团可以买得起。”只要把巨额的研究经费砍掉，什么买不起。 　　蒋乔看着他，然后看着会议室的其他人，点头一字一顿说道：“好得很，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八个字都被你们吃了！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的？两弹一星别的国家也有，怎么不用别的国家的。核心技术自己掌握，才是最保险的，要不然就是在别人想杀你的时候，你反而给别人递刀子。” 　　蒋乔敲了一下桌子，说道：“我告诉你们，用不了几十年，如果外国几大半导体公司联合起来研发，几年之内下一代光刻机就可以现世。那到时候我们要再花多少时间赶上去？” 　　叶东不敢相信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其他人也不相信，联合研发，这半个世纪的半导体发展，都是各搞各，斗得你死我活的，哪家有点技术恨不得藏着掖着，怎么可能合作？ 　　蒋乔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不要心存幻想与侥幸，你看我一说，你们都慌了吧。要真成为了事实，你们是不是得排队上天台？” 　　最后蒋乔忽悠说道：“我在各大半导体公司的外国同学都跟我说，他们公司最近在搞一个四大公司联合项目，你们猜猜是哪四大？”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他们也不乏在外国龙头半导体企业工作的同学，但跟老师的同学那是肯定不能比，老师的同学消息肯定更加灵通。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一旦合作根本瞒不住，无非是早一步晚一步，但对他们来说区别就大了。 　　人家合作的消息没有传出来，他们就自废武功，把最核心的实验室关停了，实验室关停后，里面的人指不定会跳槽，跳槽后还能找回来吗？ 　　蒋乔拍了一下手，说道：“现在重新举手表决。我不赞同缩减一号实验室的经费。同意的请举手。” 　　关山越、何悦……一个个都举起了手，最后连叶东都举起了手。 　　会议结束后，蒋乔答应了中午聚餐的邀请。 　　何悦走到蒋乔身边，说道：“老师，您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我有点话要跟您说。” 　　何悦的办公室布置很简洁，没有贵重的摆设，连一样装饰也没有。 　　何悦拿起老旧的暖水瓶给蒋乔倒了杯温水，然后坐下来，说道：“乔师妹，你别怪叶师兄，他也是没办法，一号实验室太费钱了，要靠整个集团的营收去养，甚至还要跟银行借钱。” 　　“集团里连建职工家属楼的钱都拿不出来，现在京市的房价几千块一平，这点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房。” 　　“现在分房制度也取消了，房子都得靠自己挣，或者单位福利待遇好才能发得起房子。这几年因为这个已经有不少人跳槽到外企去了，一个月能拿上千块的工资，零头都比我们这里多，今年集团都招不到人。” 第305章 　　蒋乔罕见地疑惑了一下,没钱？不可能，就凭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的版权费，每年就是上百亿美元的收入了。而且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每年的软件收入只会只增不见。 　　蒋乔想了一下,说道：“何师姐,我能看一下集团里的历年的财务报表吗？” 　　蒋乔虽然不是外人,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何悦打电话请示了一下,然后带着蒋乔往财务室去。 　　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当初的123所已经成为了能全栈制造数字通信技术的各种设备、网络、芯片、移动终端、低中高光刻机……的巨型集团。 　　什么都能生产,打造了从单晶制备、设备制造、集成电路制造、整机制造与装配、软件服务的全产业链。 　　而且,123集团将研发当中大大小小重要的无关紧要的技术全部申请了专利，手握大把的专利。 　　现在提起华国的高科技公司，首先提到的就是123集团。 　　但谁能想到这家巨无霸公司，年年平账,甚至是亏损呢。 　　为了跟外国打价格战，抢市场,集团把旧一代硬件设备按成本出售,新一代的半买半送。 　　芯片制造和设计的最核心专利授权甚至是免费的,就是能占领技术标准的桥头堡。 　　可以说集团完全是靠软件业务和内存业务支持着,但随着产业越来越多,特别是半导体制造生产线，就逐渐吃不消了。 　　半导体芯片制造极其烧钱,毫不夸张说烧钱的速度跟印钱的速度等同，一条每月量产2万片晶圆的生产线投资高达一个航母编队的成本。 　　集团在苏正中的课题上投入的研发经费高达上百亿人民币,如果把这笔研发经费去掉,足够整个集团过上富裕的好日子了。 　　蒋乔把账本合上,她知道半导体烧钱，但没有想到这么烧钱。 　　聚餐时在单位食堂进行的，蒋乔给叶东倒一杯饮料，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说道：“叶东，老师搞软件的，不懂硬件的事，不知道集团的困难，错怪你了，老师给你道歉。” 　　蒋乔是以老师的身份道歉的，叶东有些惶恐说道：“不不，是我错了，其实集团里还能咬牙坚持几年的，几年后其他的产业就能陆续盈利了，但是我目光短浅，轻言就放弃了。” 　　蒋乔跟他碰了一杯，然后一口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说道：“我以饮料代酒向你赔罪。” 　　叶东连忙喝掉自己的饮料，说道：“老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蒋乔说道：“我不放在心上，我给你提个建议，我看了收支账本，芯片制造厂的月产量跟耗电量不相符，厂里好好地把电路改造一下，一个月起码能省下十几万的电费，十几万用来给员工发补贴，一个人都能有十几块了。” 　　叶东一听，不由地佩服蒋乔的一叶知秋的能力和见识，他点头说道：“老师，您的建议我会听取的。” 　　蒋乔边开车边想着，怎么凑出三个亿来给123集团建职工楼。前不久，她刚给上辈子那位闻名全国的女校校长，匿名汇去了两百万，现在家里的现金只有三万多，卖股票还是卖房子？还是组合卖？ 　　暖黄的灯光下，透过轻薄的内层纱帘可以看到远处的灯火。 　　蒋乔坐在梳妆台前护完肤后，走到窗户前把最外层的布艺窗帘放下来，然后躺到床上去。 　　蒋乔一上来，韩修就放下书，侧身过来，支着头，伸手轻柔地摩挲着蒋乔的脸蛋，轻声说道：“你脸上的肉多了一点。” 　　蒋乔抬眼看他，回答道：“我还真胖了两斤，我也觉得你也胖了一点。” 　　韩修挑眉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反正我怎么吃也不会发福的。” 　　蒋乔伸手摸了一下他茂密的头发，说道：“是啊，中年危机你都没有。我跟你说个事，……” 　　韩修听完蒋乔的打算后，不在意说道：“你打算卖那样就卖那样，反正靠工资，我们的日子也能过不错，实在不是想去长辈那边打秋风去，两个爸一个妈，手里都有钱，我们开口跟他们要钱，他们还高兴呢。” 　　想了想，韩修又说道：“不过房子股票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现在卖出总感觉亏了，要不然把古董家具送去拍卖？” 　　蒋乔翻身抱住他，说道：“那些可是你的爱物，你舍得？” 　　韩修怼过脸来，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舍得，也不是全部卖出去，还有妈留给我一大屋子呢，况且我现在的喜好转到腕表上面来了。” 　　沪市的那座小洋楼有一个地下室，里面藏着宋家的珍藏古董，前些年，韩修把儿子送去沪市陪韩从文，宋舒敏让他顺路把东西运回京市来。她的家在京市，即使退休后，也很难回沪市那边养老。 　　全家人只有韩修喜欢古董，宋舒敏便把东西全部交到韩修手里。 　　蒋乔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你舍得，那我就挑一些出来卖。” 　　卖古董家具的话，股票和房子不需要卖了，现在一件顶级的红木古典家具就能买到几千万的价格，三个亿，挑出五六件出来卖就凑够了。 　　不过送到港市、澳市拍卖，不仅耗时长，收取的佣金也不便宜。 　　这么一想，蒋乔把价值三个亿的古典家具挑选出来后，隔天找上了周鹏飞。 　　看着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紫檀祥云龙纹宝座、黄花梨圈椅……周鹏飞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他最近要去港市拜当地豪门的码头，那边的老一辈当家人就喜欢这些东西，他正满世界找呢，现在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蒋乔说道：“三个亿，周总你要不要？” 　　周鹏飞也不跟蒋乔谈价，痛快说道：“要，三个亿也没多少，我能全部吃下，蒋乔你以后要是还出手这些朝代旧物，一定要想着我。” 　　豪车、美酒、金银玉石……这些太俗了，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全国知名企业家了，品味要跟上，这五件他选一件送出去，剩下的四件他改天开个评鉴会，多高雅。 　　蒋乔说道：“这笔钱，反正对周总来说，是左手出右手进。” 　　周鹏飞好奇说道：“哦？这怎么个说法？” 　　蒋乔从包里掏出一份工程委托书递给周鹏飞说道：“周总你承包不承包这项工程？” 　　成年人世界里不是非黑即白，周鹏飞私德有问题，但办正事的能力是靠谱的，而且他开的房地产公司，工程队和大部分的管理层都是工程兵出身，建的房子的质量是数一数二的。 　　周鹏飞接过来翻开来看，类似的文件他看过不知道多少份了，他很快就看完了。 　　他看着蒋乔感慨说道：“蒋乔，你对123集团这么舍得？你跟这个集团有什么关系？” 　　蒋乔回答道：“没关系。” 　　周鹏飞一副蒋乔跟他见外的模样说道：“蒋乔，我们可是发小，你就不能告诉我原因？而且你对一家没有关系的集团都能这么大方，白送三个亿，怎么对我这个发小就那么抠门呢，当初借你一百万，你可是一点亏都不吃，让我用价值上千万的房产来还。” 　　蒋乔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实情，这个集团能造出让我魂牵梦绕的仪器。你的公司要是能造出来，我也对你这么大方。” 　　周鹏飞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蒋乔淡淡回答道：“光刻机。” 　　周鹏飞得意笑道：“这个我知道，当初123集团到处拉人赞助，也找上我了，但这个项目一投就是好几十亿下去，而且短期之内连成本都收不回，我给拒了。蒋乔你对这个感兴趣？你一个研究海底石油的？” 　　蒋乔耸肩说道：“是啊，我对这个感兴趣，当初不是要服从分配嘛，我搞不了光刻机，但是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让有能力的人来干。” 　　说起蒋乔工作的事，周鹏飞就有话说了，他说道：“蒋乔，你真是可惜了，想当初你和韩修一样能耐，就因为入错行了，你就没做出什么成绩来。韩修这些年多牛气，新杰和新语用的专业课本都是韩修写的，还要学习他发表出来的论文。” 　　周鹏飞家大业大，当然希望后继有人，一双儿女能进入公司工作，所以都让他们学了经济学。 　　韩修和蒋乔可是周新杰和周新语周围最有文化的长辈了，两个时常讨论这蒋乔和韩修，比较谁厉害，毫无疑问，当然是韩修这位叔叔更厉害。 　　以前蒋乔阿姨和韩修叔叔还能旗鼓相当，但自从蒋乔阿姨读博期间发表了16篇论文后，就再也没有产出了。蒋乔阿姨就像一晃而逝的流星，只能耀眼一时。 　　听了周鹏飞的话，蒋乔没什么感觉，她嘱托说道：“房子就建200、150、100平这三个规格的，一栋只起16层，装电梯，不要搞什么什么公摊面值，建得方方正正的，楼间距也要足够大，家属区内的绿化设施也要完善。” 　　周鹏飞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说道：“我建房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再者委托书里写的清清楚楚呢，蒋乔你可以随时过来监工。” 　　蒋乔摆手说道：“你去找叶东谈吧，接下来的事我不管了。” 　　想到空间里几百亿的黄金，蒋乔微微地心痛了一下，她明明那么有钱，但是这辈子是不可能拿出来了，要是她是一个大学老师的话，还能偷偷把黄金拿出来。 第306章 　　2005年春,柳树焕发了新芽，大自然的小生灵恍如闻到了春天的气息，纷纷露脸冒头。 　　万家灯火下，有的一家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的在做家务,有的一家几口在边吃晚饭边聊天。 　　韩一完成编程作业从书房出来,就听到亲爹妈讨论的声音。 　　“女儿国国王珠圆玉润，仪态万千。” 　　“嗯,孔雀公主长得非常有异域风情。” 　　“嫦娥仙子，端庄大气顾盼生辉。” 　　“小白龙面冠如玉,英姿勃发。” 　　“……” 　　韩一再也忍不住说道：“爸妈,你们应该讨论孙悟空！他才是《西游记》的主角！” 　　韩修敷衍说道：“嗯嗯，孙悟空法力高强，挥棒如行云流水般好看。” 　　蒋乔起身加了句，“一双火眼金睛炯炯有神。” 　　见比教导主任还厉害的亲妈站起来了,韩一再也顾不得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了，他赶紧说道：“妈,今天的作业超级简单,我自己能全部写出来。” 　　蒋乔淡淡道：“既然作业简单,那我给你出几道题目做一做。” 　　韩一哭着张脸,看向亲爹,韩修立即转过脸去，假装看不见儿子的目光。 　　“嗡嗡”的手机声响起,韩一飞快说道：“妈，一定是哪个阿姨来找你聊天的,你快接,我先去做功课了。” 　　说完,他飞快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蒋乔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接起了电话，几分钟，她挂了电话，朝坐在沙发上的韩修说道：“我有个同事出差路过着，邀请我去茶楼喝杯茶。” 　　韩修不在意说道：“那你去吧，穿件厚点的衣服，儿子的作业我来辅导。” 　　蒋乔“嗯”声，套上一件长到小腿位置的羽绒服，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去。 　　没有温暖的茶楼，也没有温热的茗茶，只有料峭的夜风。 　　一位五十几岁穿着墨蓝色厚羊绒大衣的中年男人恭谦叫道：“老师。” 　　蒋乔直奔主题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在无旁人的小道上边走边说了几分钟，旁边还跟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等中年男人说明来意后，蒋乔转头说道：“我好几年没有工作了，你来找我也没用。” 　　中年男人笑道：“老师，您要是出山，捡起老本行不是分分钟的事？” 　　蒋乔很坚定说道：“说不干了就是不干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走吧。” 　　中年男人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急切说道：“老师，您忍心看着您的学生累死累活的？” 　　“累死”这个词触动到了蒋乔，她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说道：“放手，武纬你稳重点，都是要造航母的人了。” 　　武纬立即松开蒋乔的胳膊，给出空头支票说道：“老师，我保证你每半个月都可以回家一次。” 　　蒋乔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看我信吗？ 　　武纬伸出一根手指气弱说道：“一个月？” 　　蒋乔的目光没有变化。 　　武纬伸出三个手指头大声说道：“三个月，老师不能再多了！” 　　蒋乔淡淡说道：“我只干行政工作，不管技术。” 　　武纬笑道：“成交！” 　　蒋乔摆手说道：“这事还没有定下来，我得问过家里人的意见。” 　　黑色的汽车在夜色中行驶，开车的助理好奇问道：“武工，您的老师也太年轻了吧。” 　　武纬笑道：“老师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比她小的。” 　　助理迟疑说道：“万一您的老师不答应怎么办？还得再来请吗？就算您的老师答应了，她也不愿意做技术方面的活啊。” 　　武纬笑得胸有成竹，语气笃定道：“你懂什么，老师在为国为民的事上最是心软了。再者老师到时候能干看着？我们向她请教总可以了吧。你不知道，我的这位老师最喜欢买一送一了，说不定能带着我们弄出一个副产品出来。” 　　蒋乔一边走上楼梯，一边想着该如何开口，特别是怎么搞定儿子？ 　　这天晚上临睡前，蒋乔说道：“韩修，福省那边要造一个新的设备，老领导希望我能过去帮忙。这次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我至少三个月能回来一趟。” 　　正在给蒋乔捶肩的韩修动作一顿，抿唇沉默了片刻，笑道：“你想去就去吧，比起前些年已经好了117倍了。” 　　要知道前二十年蒋乔只回了三次家。 　　周末回大院时，蒋乔才当面跟宋舒敏和蒋维钧提起这事。 　　老两口没有即刻答应下来，第二天挺着一脸的疲惫跟蒋乔说道：“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这几年你能陪着我们，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最后一道关就是韩一了，出乎意料他很快就接受蒋乔又要离开家的事。 　　韩一仰着脸说道：“妈，我同意你去外地工作了，以后我要开宇宙飞船去外星，你可不能拦着我。” 　　大概每个小孩，都会被问你长大了想做什么。韩一最初的回答是，开战斗机。 　　韩修一想他和蒋乔身高，真是够呛的，飞行员身高可不能太高。儿子想开战斗机，无非是觉得这是一项很酷的工作，于是他让韩一多看科幻大片，让他换一份更酷的理想。 　　蒋乔好笑道：“好，以后你能飞出银河系，妈妈都不拦着你。” 　　2010年新年伊始，蒋乔结束了她最后一次高度机密的工作回来。 　　老式单元楼的隔音不好，隔壁邻居家稍大点的动静都能听得见。隔壁家的孩子在念着鲁迅先生的《自题小像》，“……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韩修躺在床上，享受着蒋乔的按摩，闭着眼睛说道：“搬走后，我们就再也听不到邻居家热闹的声音了。” 　　韩一已经十几岁了，随着跟家属院的同龄小伙伴不再一个学校不在一个班级的时间越长，他现在已经能以平常心来看待分别了。一家三口一致同意换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 　　蒋乔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当两人准备关灯入睡时，韩修揽过蒋乔，下巴抵着她的头，说道：“你最近在想是什么呢？我感觉你有心事。” 　　蒋乔伸手把灯关掉，否认说道：“我没想什么，睡吧。”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蒋乔在黑暗中缓缓说道：“韩修，你知道吗？成市是一座生活气息很浓郁的城市，那里的人生活得很安逸。” 　　“湖畔边上放着一大片的茶座，戏台上化着各色脸谱的人你方唱罢我来登场，台子下面有的人早已仰头靠在藤椅上，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睡着了。” 　　“夜晚也很热闹，逛街、压马路、吃火锅，即使凌晨三四点还在开着的餐馆也热闹，司机师傅、夜行人和深夜觅食的老饕坐在外面的小方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夜宵，即使互相不认识，也能谈天说地的。” 　　韩修问道：“你去过成市？” 　　蒋乔回答道：“我没去过，我是听成市人的同事说的。” 　　韩修说道：“既然你说得这么样好，那以后抽空我们去成市旅游。” 　　蒋乔没有立即开口应承下来，韩修觉得有些怪异，从被窝里推了推蒋乔，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蒋乔说道：“没事，等你有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先去探探路怎么样？” 　　蒋乔一去起码得好几天，韩修有些犹豫问道：“你就这么想去？” 　　蒋乔轻声说道：“我很想去。” 　　第二天韩修上班，韩一上学后，蒋乔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小薛嘛，我想到成市故地重游一趟。” 　　蒋乔这位功勋元老到成市来，所里专门安排好她的一切行程，吃喝住宿都不用蒋乔操心。 　　2016年十月伊始，京市大街小巷上挂着红旗，街头公交站地铁站的电子显示屏都显示着这样的一条信息，欢度国庆。 　　国庆节的特殊意义让无数游客选择来到国家的首都，去看看升旗仪式。 　　穿着深蓝色真丝睡衣的正在花园里给花木松土的韩修，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放下铲子。 　　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磨砂玻璃桌边上，脱下手套，拿起桌子上手机，看着未知来电的显示，手指往拒接那边滑动。 　　世界终于清静了，他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就想好好在家待着，即使国庆旅游热度那么高，他也不想出门去折腾。朋友还想约他去爬山，人山人海的，有什么好爬的！ 　　韩修刚想转身重新走到花圃边上去，手机又响起，他微微皱眉。 　　端着两碗青菜荷包蛋面出来的蒋乔看到，便说道：“你别弄了，去洗洗手，先吃午饭。” 　　韩修点头说道：“你帮我把电话拒了，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莫名其妙！” 　　蒋乔好脾气地把手机拿起来，说道：“我看你是怕了，好好地休着假，这个电话哪个打电话来，说有事情要你来处理。这通电话肯定不是工作，人家打了两次，说不定真的有事呢，我帮你接。” 　　说完，蒋乔也不等韩修答没答应，接通了电话，“喂，你好那位？我是韩修的爱人。” 　　那边说了什么后，蒋乔切换语言，用英文再说了一遍。 　　这通电话很短，一分钟后通话便结束了，而且蒋乔全程只说了三句话。 　　洗完手回来的韩修看着蒋乔有些怔愣的神色，走到她跟前，伸手晃了晃，说道：“你怎么了？” 　　蒋乔凝神看着他，说道：“韩修，等会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别激动。” 　　韩修不以为意笑道：“当初你答应跟我处对象，我都没有激动地昏过去，还有什么能让我的心脏受不了的。” 　　蒋乔点头，一字一顿说道：“你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韩修愣了一下，一脸怀疑说道：“我不就是今天赖床起晚了，没吃早餐嘛，蒋乔你就算生气也不用跟我开这种玩笑吧，我估计我得再等个十年八年的，才有可能得到诺奖。” 　　蒋乔不想跟他说话，坐下来，边给输入手机号码，边说道：“你爱信不信，过几天就正式公布了，到时候由不得你不信。” 　　“我给海南那边打电话。” 　　三位长辈的身体还算硬朗，但他们全部都退休后，每年在京市过完中秋节后，就组团去海南休养过冬，这几年一家子的春节都是在海南过的。 　　而韩一正在国内排名第一的船舶制造系念着研究生，这次放假飞到海南陪着三位老人家。 　　下一秒巨大的喜悦袭击了韩修，他把蒋乔抱起来，往她脸上狂亲，大声笑道：“哎呀，我可真是个天才！这么早就能拿到诺奖了。” 　　手机里传来了韩一大声的喊叫声，“什么！我爸得诺奖了！” 　　一周后正式获奖名单公布，韩修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恭喜，不过他没有接受任何的采访。 　　等喧嚣过后，韩修就兴奋地去准备一家三口参加颁奖礼时的衣服，还有起笔写获奖感想。 　　蒋乔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韩修这么激动兴奋过了，恍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为颁奖仪式做得一切准备，蒋乔都支持并且参与其中。 　　全家人的喜悦持续到十二月份，窗外雪花飘飘，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蒋乔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第一次“病了”，韩修惊惶失措，都顾不上扬我国威的事了。 　　韩修坐在床边，握着蒋乔的手，柔声哄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蒋乔轻声说道：“我没事，就是头疼胸口闷，缓缓就好了，你出发去瑞典吧。” 　　韩修摇头说道：“我不去了，我刚才已经打电话拜托大使馆代我上台领奖了。” 　　韩修哪里会想得到蒋乔不能出国，所以出发前才装病。他猜到了蒋乔的工作不是探测海底石油那么简单，但可猜不到到了绝密的程度，解密遥遥无期。 　　蒋乔挣脱韩修的手，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声说道：“韩修，我想吃你做的草莓蛋糕了，你多放点糖，我想吃甜点。” 　　热泪从蒋乔的眼睛里溢出来，两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人都是韩修。 　　前二十几年她离家在外，父母还可以有彼此陪伴着，可韩修呢，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亲人的陪伴总归跟爱人的陪伴不一样。 　　蒋乔的声音如平常那般清淡，韩修没听出不对劲来，他起身笑道：“你等着，我很快就把蛋糕做好。” 　　2032年，蒋乔和韩修已经七十岁了，他们看起来就像五十岁。但不显老不代表长寿，蒋乔和韩修已经想着两人的身后安排了。 　　这是一栋现代风的白色花岗岩别墅，院子种着桃、李、杏……这些普通实用的果树，也种着牡丹、兰花、玫瑰……这些名贵花卉。 　　二楼的会客厅内，蒋乔把两份器官捐赠书和一份财产捐赠书递给对面的中年男人。 　　她和韩修把家里所有的收藏、房子店铺、现金和股票，只留下二十分之一给韩一，剩下的全部捐给国家。 　　中年男人可是知道蒋乔这一生为国家做出的贡献的，他不是负责财产捐赠示意的人，只因为捐赠的人蒋乔，所以才派他这位知道内情，足够身份的人来这一趟。 　　中年男人敬重说道：“蒋总师，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受到该有的嘉奖和荣誉，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定为您做到。” 　　蒋总师参加了这半个世纪以来，最为重要几项的几项安全工程，国家的利剑有多强的大脑，取决于蒋总师的脑袋有多厉害。 　　但这些相关资料至少得再过半个世纪才能解密，蒋总师在生前世是无法得到她该有的荣光的。 　　蒋乔摆手说道：“你别这样说，缉毒警、消防员、戍边的战士等等这些国家的基石，他们做的工作不亚于我，他们照样默默无闻了一辈子，我没有什么失意不甘的。要说愿望我有一个，我希望我和我爱人的墓地能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