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作者:非木非石 文案 熟男熟女,直来直去,暗黑系列。 “刚才那是盛哥的妞儿吗?看起来很纯良。” “你懂什么,盛哥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就返璞归真,喜欢的就是良家妇女强取豪夺。” “你们刚才进去看见什么了?动手动脚没?” “这妞还拘着,八成不让上手。” “我说盛哥最近怎么火气大,原来是太燥。” 看文指南 1:文风放飞自我。洁癖党慎 入。 2:一切不合理皆为剧情服务。 微博:非木非石 微信公众号:非木非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主角:王鸣盛、梁瓷 作品简评 鸣盛和梁瓷是两个不可能产生交集的人,却在一次无意的通话中被他上心,之后梁瓷的生日宴,王鸣盛犹豫再三主动参加,彼时梁瓷尚未单身,婚姻感情岌岌可危,王鸣盛却已经私下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得到她,多次在她危难时给予帮助,并且推波助澜让她在失败婚姻中全身而退,没想到一组不经意的照片,引发一系列的矛盾……文章文笔流畅,细节描写突出,层层铺垫层层伏笔,一步一步揭开悬疑,节奏紧凑,环环相扣,是一篇比较成熟风的现实向小说,人物设定新颖,人物性格突出,塑造鲜明,值得一读。 第1章   王鸣盛坐在副驾驶座,姿态悠闲,手里拿着一个橙子,赣南脐橙,从高司南车里搜刮来的。车子后备箱整整一箱,没开封,让他先破了,挑了个最大的。   拿在手里颠来倒去,考虑着待会儿没办法洗手,就没有剥开吃。   路上的行人有些多,一股脑儿挤在道儿上,助力摩托车走了机动车道,阻碍交通,高司南低低咒骂了句。   王鸣盛从不遵守交通规则的男人身上收回视线,道:“活得有些不爱惜,能活到这个岁数不容易。撞他一次就懂规矩了。”   高司南哈哈笑出声,“这个规矩我教不了,看不下去你来?”   王鸣盛抹了抹嘴,含笑不语。   刚过了这茬,车里传来一阵纯音乐铃声,手机自带的音效,王鸣盛跟高司南同款手机,下意识摸自己的兜,抬头看见高司南挂在方向盘右侧的手机屏幕亮了。   闪出来一堆数字,是个座机号码,归属地本市。   高司南手机没连车上蓝牙,王鸣盛看他开车不方便,抬手帮他滑了一下,接听,放外音。   “司南?”   尽管外面很乱,但车里很安静,车是王鸣盛的,价格不菲,很高调很骚气。柔和干净的女声从听筒传出,淡淡的,带几分亲切。   让人听了心里很舒坦。   王鸣盛眉梢稍微动了,抬眼皮子看高司南。   高司南耷拉着眼皮子开车,两手把着方向盘,就问:“啥事?”   那边安静一秒才说:“你有一封挂号信寄到家里,我替你签收了,有时间过来拿一下。”   高司南想也没想答应,女人又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现在就有空,这就去拿。”   高司南自己掐断电话,王鸣盛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这谁啊?”   高司南没说话。   他越发好奇,支着脑袋打量,“嗓音不错,好听,说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感觉像个不到三十,受过教育有气质的女知识分子。”   高司南回头看他,脸有些尴尬:“继母。”   “……”原来是你爸的小老婆,王鸣盛顿觉扫兴。   高司南主动交代:“大学女老师,挺有才情,我爸的学生,后来你大概听说过。”   王鸣盛心想,还真给猜着了,大学老师,可不就是知识分子,少说是个硕士,保不齐就是女博士。   王鸣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魔了,声音消散许久,心里还一直回味,一直惦记。一时有些嫉妒高司南老爸好福气,风流腻了,这把年纪续弦,还能讨个条件似乎不错的女人。   体制内的人果然跟体制外不同,老教授还真老当益壮。   普通男人风流叫风流,文化人风流叫风流倜傥。   高司南要掉头先回家一趟拿文件,王鸣盛没异议,他很闲,就是时间自由,不像高司南需要上班,严格来说他是无正经工作的无业游民。   每天早上去会所溜一圈,心情好了多坐会儿,心情不好想走人就走人。   车子停到楼下,王鸣盛这还是头一次来博学小区,旁边隔了一条铁栅栏就是大学,这个小区住户十有九个是教授。   论有钱,不比外面那些老板差。   高司南问:“你要不要跟我上去喝杯热茶?”   王鸣盛看了一眼车窗外,天色有几分阴沉,这几天温度不大友好。   他推车门下来,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示意高司南:“我抽根烟,你自己上去吧,改天有时间再来拜访高教授。”   高司南笑了下,没说什么,打开后备箱把橙子搬下来,顺手递过来两个,王鸣盛摆手不接。   啪嗒一声按下打火机,眯着眼抽了一口。   北风吹得很带劲儿,卷着凉意往他裤腿里钻,半根烟的功夫王鸣盛被冻得哆嗦,抽完最后一口。熄灭烟头。   裹紧黑色皮衣,慢悠悠上车。   刚坐定看见高司南下来,这哥们腿脚还挺利索,不等他探头说话,后面又推门出来个女人。   看打扮干净清爽,头发散着,肩上背了个粉红色亮片单肩包,搭在上头的手指纤细,肤色真叫一个白。   高司南说完话转身往这走,女人转过脸目送,王鸣盛这会儿瞧见脸,这年头敢眉眼这么素出门的少见。   可能化了妆,比较淡,距离远看不清晰。   算不上顶级的美人胚子,不过气质好,是饱读诗书堆砌出来的气质。   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高司南继母,心头有些惊诧,他原本以为高司南的继母是个风俗市井攀附权贵的小娇妻。   缺什么稀罕什么,大概王鸣盛就是太俗了,书也没读几本,还就比较吃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姑娘。   眼下虽就听了两句话,远远瞧了眼,但感觉还真不错。   高司南上车,他收回视线,顿了两秒,又顿了两秒,不咸不淡问:“那位是?”   “梁瓷,我继母。”   王鸣盛哦了声,车窗落下去没再继续问。吹了会子冷风才忽而开口:“女老师是不是都不爱化妆?”   高司南停顿住,被他这么无厘头的问题问愣了,摇头笑说:“废话,肯定跟你们会所里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姑娘不同。”   是不同,那些都是俗物。   王鸣盛有些心不在焉。   到会所,经理见老板招待朋友,亲自安排姑娘陪场,模样出挑端正,唱歌好听,嗓音也不赖。   王鸣盛意兴阑珊,背靠着沙发,像个局外人,刺耳的音乐伴奏隔绝一切。经理多会察言观色,凑过来:“盛哥,是不是哪安排的不周到?”   王鸣盛回过身平静地看他,“怎么?”   “我看您兴致不高。”   王鸣盛摊手摊脚,往高司南那边扫了一眼,透露说:“最近吃素,喜欢清纯的。”   经理会意,扬声笑了,抬手招过来几个姑娘,直接说:“你,还有你,去把装卸了,换身保守的衣服过来陪盛哥。”   会所是王鸣盛的,没人不知道盛哥,一听这个毫不犹豫,一个两个推门出去。   场子里很乱,桌子上空啤酒瓶子七躺八倒,花生米洒落,到处都是。   王鸣盛抬手粘起来一粒扔嘴里,咀嚼。咸味儿的,很酥,小时候爱吃的东西,那时可是好东西。   只是见多识广嘴就变得挑剔,花生仁现在爱吃的人不多了。改吃腰果松子。   他们在吐槽今年金融圈整天出下半身的事,娱乐圈的新闻都是高杠杆、资本运作、避税啥的。   王鸣盛默不作声听完,低头喝酒。   洗脸换衣服的姑娘回来,一左一右坐他身边,左边的给倒酒,右边的劝喝。   清纯不等于素颜,还得感觉对了才行。王鸣盛不理解经理当了这么久的经理为什么还不上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高司南喝醉了,酩酊大醉,王鸣盛跟另外个朋友送他回去,博学花园那边。   王鸣盛是第一次拜访高教授,户型很简单,复式,偏古风,家具灰褐色为主。   梁瓷从书房里出来,头发挽在脑后,很随意的打扮。手里捏着本书,迟疑了下,看见高司南醉醺醺的样子直接出来。   书放客厅茶几上,礼貌道谢。   蹙眉看了一下高司南,“可能还得麻烦你们送他回房。”   王鸣盛:“卧室是哪个?”   梁瓷引路,放下高司南,他们出来。这次距离比较近,王鸣盛低头扫了她一眼,跟在朋友身后走到客厅,回头又扫了她一眼。   梁瓷对他笑:“你们喝什么吗?”   王鸣盛答:“时间不早了,我们送了他就各自回家。”   女主人没再说话,送他们出门。她衣着单薄,外面秋冬接替的季节,夜晚很冷,送到门口就没再多送。   王鸣盛回到家,时间尚早,他是夜猫子,一到晚上精神抖擞。   走到许久无人问津的书架旁,站了半天,拿出本书,家里书很多,书架也不小,占了书房半面墙。   可惜王鸣盛没看过,甚至没怎么进过书房,都是拿来做样子的东西。   文学作品大多像寡淡无味的鸡汤,越有营养越难看,还有个奇效,催眠。   忽然意识到个问题,他眼下物质上是上流社会的人,精神上却比较匮乏,处于社会最底层。   才读了一段眼皮子便发涩,他妥协了。   这辈子注定是个俗人,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也都是俗人,俗人就俗人吧,大家谁不平庸。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朋友反映男主名字太简单,像马路边捡的儿子,所以稍作改动。 第2章   早晨一到会所,经理老吴就冲他招手,王鸣盛肩膀披着外套,刚才开车,车里热就没穿,抬手把外套套上,边整理领子边往吴大伟身边走。   两人还有两步远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吴大伟就像献宝一样,一把推开会客厅的门,搓着手说:“姑娘们,给咱盛爷请安!”   话音刚出口,几个年轻的姑娘簇拥着出来。个子都很高挑,身材也好,笑容是甜的,有些反常。   “盛哥好——”   王鸣盛吓了一跳,撤开身子看她们,穿着清一水的学生服,黑白相间,格子短裙,说像韩国的学生服可以,说像岛国动作片里的制服女郎也可以。大腿露在外,白生生的,幸好会所里暖气充足,不然就废了。   他被齐声问候刺耳,小拇指掏了掏耳洞,没有经理预想的反应,反而只有不解,看白痴一样扫了一眼吴大伟:“今天万圣节?”   吴大伟被问的哑口无言,低低解释:“您昨天不是说最近吃素,喜欢清纯的?学生服,够不够清纯?”   王鸣盛看他,守着下属不想折他面子,对方还偏偏凑到他跟前寻晦气,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有病吧。”   “不是……”吴大伟很无辜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病在哪了。   王鸣盛整衣袖,对几个姑娘客气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吴经理今早洗头脑子进水了。”   他说着把皮手套摘下来,扔吴大伟怀里,很不满意的训斥:“你别把会所的姑娘整的就像卖/肉的行吗?点歌员、推销员,做服务推销酒水懂不懂?”   吴大伟点头:“懂懂。”   王鸣盛又说:“当然了,她们私下想跟客户交流感情咱们无权干涉。都是为了谋生活,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   这一波刚训斥完,吴大伟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守着他接听。   讲完电话报备:“高教授在咱们这预约房间,说跟企业谈合作。”   王鸣盛顿住,“哪个高教授?高司南他爸?”   “是。”   王鸣盛脑子忽然浮现梁瓷这么个人,就什么也没说,走了。   高永房教授经常来这边捧场,谈吐不凡,幽默风趣,常常把会所里的姑娘逗得开怀大笑,在这一点上,王鸣盛感觉高司南可能不是亲生的,一点儿也不像他爸。   或许是高永房太优秀了,优秀到把自己儿子那一份也抵了。   说曹操曹丕到。   高永房没到,高司南的电话到了。   他的腿搭在桌角,翘着,正坐着晒太阳,刚把办公室最中意的盆栽松了土。这会儿日头足,晒得暖洋洋的。   人有些犯困,揉把脸,懒懒的问:“咋了?”   “晚上梁瓷生日,我爸有事不能陪,我打算在你这包间房,大家一起唱个歌。”   “啊,”王鸣盛笑了下,“你跟高教授父子俩怎么回事?”   “怎么了?”   “你爸在我这呢,你确定要来吗?”   “他……在你那?”   “是啊。”王鸣盛点了一根烟,听出来对方不知情,很惊讶,先吸一口烟又说,“你再来这庆生不合适。”   高司南有些不悦,声音变得低沉:“他说自己出差还没回来。”   太阳晒的睁不开眼,王鸣盛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多嘴:“他们感情不和啊?”   高司南似乎不愿意多说,电话里叹气说:“我不清楚。”   王鸣盛把手里的烟熄灭,还有半根没抽完,他塞进烟灰缸里使劲按,香烟折断,里面包裹的香烟碎屑都暴露出来。   高司南在那边说:“那就去别得地方吧,你晚上有空吗?”   他顿住,按香烟的动作停了,默了一阵:“有空。”   “有空就一起来玩吧,人多了好玩。”   王鸣盛往常很排斥这样的场合,闹腾,除非在会所里为了拉拢人为了钱为了利益才愿意现身,这次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答应:“没问题。”   “订好地方通知你。”   “好。”   他收了手机,有些坐不住,侧头盯着身边绿植发呆。   没多久手机叮咚一声,高司南说地方找到了,晚上七点在田汇广场见,让他到了地方提前打电话。   高永房已经带着人来了,就在楼下。王鸣盛没回消息,因为没这习惯,起身出去,顺着楼梯下来,走道两边墙壁嵌着反光玻璃,有棱有角的设计,灯光柔和却很明亮,他踱步出来,右手边的房门没从里面锁死,是不是有声音传入,他忍不住走近,从狭窄的门缝往里面望。   高永房跟身边坐着的姑娘谈笑风生,手搭在女人大长腿上,时不时抚一下。   里面的气氛很好。   他往高教授身上扫,看见精致袖口,又扫到衬衫衣领的纹路,细节之处很讲究,果然跟他这种吃个自助餐都要吃回本的人士不同。   王鸣盛觉得,就算都骚,他自己是骚\\货,人家却是骚客,文人多骚客。   这一点让人很不爽。   刚一回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位,是吴经理,王鸣盛瞅见他身子一滞,有些尴尬,就像偷看外面的小媳妇洗澡被抓包那种,脸有些挂不住,垂眼说:“走路不带声儿难不成你是鬼??”   老吴干笑,抵不住好奇心,脑袋瓜子往前凑,挤开一丝缝:“盛哥,你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王鸣盛忍无可忍,抬手往他后脑招呼,拍开他,“一边去,看什么看,偷看长针眼。有没有职业操守?”   老吴笑问:“那您看什么呢?”   王鸣盛冷下脸,平静的看着他。   “你给我滚。”   他从牙缝里吐出来四个字。   而后在老吴不解的注视下甩手离开,吴大伟忍不住挠了挠头。明明是王鸣盛让他滚,还没给他滚的机会,王鸣盛倒是先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最近盛哥有点飘,而且燥得很,最好多吃苦瓜,降火。   ****   梁瓷上完课提包出来,扎着马尾,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戴帽子小卫衣,刚下台阶出教学口,看见高司南站在路边等她。   一眼就发现她,冲这边招手。   她裹紧衣服朝他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到六点开始黑天,冷风带着几丝凄凉萧瑟,树上的落叶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冬天太苍凉,不是她喜欢的季节。   刚走到侧门,有个抱传单的女学生凑过来,被冻得瑟瑟发抖,最近社团活动不少,学校还筹办了比赛,所以发传单的比较多。   “同学,你有没有兴趣下乡体验?”   梁瓷愣住,侧门没有灯,路灯照射不过来,犄角旮旯的地方难免灯光昏暗,她抬眼看对方,只能模糊看见青涩稚嫩的脸庞,跟她一样扎马尾,二十岁上下。   她笑了下,视线挪向女学生手里递过来的传单,没有接,柔声说:“我不是学生,不好意思。”   对方明显也愣了,俩个人对视了几秒,女孩子有些窘迫:“啊……看着你年龄好小。”   大学里的老师不要太多,梁瓷习以为常,对她笑了下,绕过去。   小姑娘的话没有当真,毕竟是为了缓解尴尬说的,没几分可信度。   大概是她打扮的比较年轻,博士刚毕业的头一年,总觉得自己才十八岁,青春正好。其实人生真是短暂,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一眨眼连青春的小尾巴都抓不住了。   更何况她一个已婚少妇,才步入殿堂,已经要下堂。   高司南直接打开车门,请她上车,梁瓷犹豫了一下,“去哪?”   “吃饭,唱歌。”   梁瓷看着他不动,神色很平淡地说:“你爸爸让你来当说客的吗?”   “什么说客?”   梁瓷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苍白,“他最近一直躲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他离婚。”   高司南垂下眼,没有多少惊讶,就问:“想清楚了?”   梁瓷点头,“对,你爸爸是个好老师,但不是好老公。”   高司南沉默不语,眼神带着复杂情绪,“我支持你。” 第3章   梁瓷跟高司南刚到地方,就见王鸣盛的身影,梁瓷记性好,一眼便觉得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不等她问身边高司南介绍:“这是王鸣盛,我朋友。”   王鸣盛冲她简单点头,不多话。   梁瓷:“你好,我是梁瓷。”   王鸣盛这才开口:“你等一下。”   转脚往他车子走,梁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看向高司南。   王鸣盛打开后车座,从里面拿出手提袋,玫红色,不大,一看就是女人饰品那种包装,梁瓷见他看了自己一眼,递给她。   说话低沉而礼貌:“司南说你今天生日,上午我才知道,时间有点仓促,小小心意。”   原算是不认识的人,不应该收礼物,被他一番轻描淡写,两人就像认识已久,礼物也显得没有多贵重,而且对方很会说话,几个字点的很明白,不知道她能接受的价位是多少,怕买得便宜故而说是小心意,上午才知道她生日,时间仓促,意思是买的不合她的心意他也情有可原。   梁瓷只好接下。   “谢谢。”   “客气。”   三个人往餐厅吃饭的地方走,她悄悄往手提袋扫了一眼,盒子略微大一点,猜测是项链,价格不菲。   有些后悔接,一这样还要记着他的生日,礼尚往来。她是个比较懒的人,不喜欢记数字日期。   梁瓷虽然是大学老师,但毕竟毕业不久积蓄不多,最近正要离婚,也在看房子,尽管学校里给得待遇不错,但也不敢随意买奢侈品。   其实她也很犹豫要不要离开,目前有所高校想要她过去读博士后,工作属性类似于教授助理或是助教,年薪三十万,其实薪水是次要的,主要想离婚后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读完博士后那边的大学也会安排工作,留校做老师。   从学校级别上,两所高校相差不多,但从待遇上,这边的条件明显更好。   但博士后的身份比较尴尬,对于她这种实践性不高的专业,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没多久梁瓷的朋友同事也都到了,高司南订的大桌刚好坐下,王鸣盛出去洗手间洗手,回来时菜已经点好。   他落座,被安排到跟梁瓷隔了几个的位置。   服务员把蛋糕送上,大家点蜡烛唱生日歌,气氛很好。   高司南凑近他说了一句:“梁瓷身边这几个女的都单身。”   王鸣盛明白他的意思,眉毛几不可查动了动,“你什么意思?”   高司南开玩笑:“看看有没有能入你眼的。”   “然后?”   “看上哪个帮你搞定哪个。”   王鸣盛胳膊肘拄桌子上支着,食指摩挲着下巴,沉默,眼神有意无意往梁瓷那边打量。   高司南:“怎么样?”   王鸣盛默了会儿:“不错。”   高司南:“看上哪个了?”   王鸣盛:“有看上的你帮我搞定?”   高司南笑了一下,目光看向对面,“没问题。”   王鸣盛喝一口热茶,唇齿间都是淡淡的茉莉花味,他斜身凑近高司南,眼神有质疑,两眼一眯:“真的假的?”   “真的,不能再真。”   王鸣盛直言不讳:“看上你继母了。”   高司南愣怔,斜眼审视他片刻,忽然大笑起来,抬起拳头往王鸣盛肩膀给了一拳,含笑斥责:“你他妈天天拐着弯想占我便宜!”   王鸣盛眉梢往上挑,表情云淡风轻,似真似假似玄幻地说:“你非要问,说了你又不信。”   高司南不跟他玩,让他一边去。   梁瓷闭上眼许了个愿,还没来得及取下蜡烛,李容曼上去抓了一把奶油,照着梁瓷抹过去,高司南在一边都看愣了,忘了录像。   转身把摄影机递给王鸣盛,“帮我录像,梁瓷嘱咐要录了当纪念。”   王鸣盛闻言没推辞,他身形高有优势,站起来稍微一举便越过人头对准梁瓷,毫无压力。   眼睛注视着屏幕,头微仰,空闲的那只手掏进裤兜。   高司南闹了一阵回来,“你有没有好好录?”   “录着呢。”   高司南:“距离那么远干嘛?看不清楚。”   王鸣盛回头看了他一眼,“左一句梁瓷右一句梁瓷,怎么不听你叫小妈?”   对方顿时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王鸣盛注意到,以为他不会回答,转过头就听见:“她脾气好,一直叫梁瓷。”   王鸣盛顿了几秒,忍不住多嘴:“脾气好是怎么好法?”   没等来高司南的回答,他被笑闹声吸引了,镜头追着梁瓷,她头发有些凌乱,竖高的发尾掉下来几缕,肤色粉白,嘴角笑起来两个酒窝,有酒窝的姑娘王鸣盛见多了,但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挪不开眼的。   明明是青涩又带几分成熟知礼的如花似玉年纪,王鸣盛想不通她怎么就把自己给嫁了,怎么不再挑拣几年,这么仓促断了男人的念想,让人惦记不是,不惦记又情难自禁。   不过这份惦记目前还是肤浅片面的,王鸣盛暂时没有往深了打算。   理智占据几分上筹,王鸣盛把相机塞高司南手里,“你自己录吧。”   高司南有些糊涂,明明刚才他还好好的,这会儿脸色怎么有点冷,没多想,直接问:“录的好好的怎么不录了?”   王鸣盛垂着眼,带几分情绪:“是你妈又不是我妈。”   “……”高司南想骂人,国骂那种,按辈分是应该叫梁瓷妈,但这话从王鸣盛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几分挤兑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他爸还是嘲讽他,或是嘲讽梁瓷。   家丑不外扬,这是男人的基本底线,他猜测最近王鸣盛应该看出来几分,不然也不会忽然对梁瓷这么感兴趣,时不时旁敲侧击的打听他。   高司南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觉得王鸣盛不管再有钱,仍具有乡野市井出身所带有的低俗恶趣味。   也就刚才送梁瓷礼物时表现出几分绅士圆滑有风度,也不想想王鸣盛是干什么的,经营的就是风月场所。估计就连母鸡他都知道怎么讨欢心。   高司南这番腹诽不仅不敢说出口,也不好表现在脸上影响哥们情谊。   梁瓷被同事朋友搞得很狼狈,好不容易才挣脱她们逃出来,头发很乱,有些毛躁,还有奶油污渍,她用纸擦不干净,从包里抽出湿巾,整理好高领毛衣,从镜子里看见熟人,顿时不好意思。   王鸣盛肩膀抵墙上,双手环抱,嘴角噙着一抹深意,被发现也神色淡定,没有丝毫局促,感慨:“你这帮朋友很能闹腾。”   梁瓷低下头,同时抿嘴一笑,语气里有几分无奈:“都很年轻,很活跃。”   王鸣盛皱眉:“就跟你很老一样。”   纸扔垃圾篓,她抬眼瞧过来:“我毕竟结婚了,总感觉没她们青春活跃。”   结婚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刺耳,王鸣盛不怎么喜欢听,默不作声的等她收拾好才抬脚走。   看意思是想跟她一起回去,梁瓷便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   梁瓷上课从来只穿平底鞋,走路没声音,脚也不容易累,他走在前面,锃亮的黑色皮鞋,掷地有声,成熟男人的气质彰显无疑。   走到地方他先一步拉开门请她先走,梁瓷对他感觉还不错,轻轻点头致谢。   出去一番回来坐次被打乱,菜上来,大家都已经找到地方坐,独留了两个紧挨的位置,王鸣盛看了梁瓷一眼,谁心里有鬼谁在意。   他从梁瓷脸上只看到坦然,梁瓷坦然归坦然,很难忽视从他这个方向投来的视线,目光灼灼,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男人看谁都带几分轻佻。   也或许是她社交经验不足,过度解读,把男人与生俱来的深邃目光误认为是轻佻。   菜过五味气氛渐渐上来,刚才认识的只跟认识的玩,不认识的相互拘束。年轻人话题多,这会儿相互攀谈,房间里暖意洋洋,融洽异常。   李容曼专门点了一份水果蔬菜的彩色面条,当做梁瓷的寿面。服务员端上来,她凑合着吃了两口便没动筷子。   李容曼突发奇想,忽而问:“用舌头给面条打结,你们有谁会吗?”   王鸣盛擦了擦嘴,抬眼看李容曼,在场的男人下一秒都笑了,笑得别有深意,会用舌头打结面条这话,是个隐车,老司机都知道代表了什么。   有熟人揶揄:“怎么,你会?”   李容曼摇头:“我才不会。”   熟人又道:“你们女人得会。”   场上的男人憋不住又笑了,高司南不怀好意的看向王鸣盛,立马把他卖了出去:“我知道谁会,咱们盛哥舌头灵活的很。”   不等王鸣盛说话,已经有人说:“盛哥要是能当场打个结,我第一个先试他。”   这话说得基情满满,梁瓷忍不住看王鸣盛,笑容里隐含几分好奇,还有一丝当众讨论这事的尴尬。   王鸣盛动了动身子,明知故问:“试我什么?”   那人哈哈笑,说话轻浮无比:“盛哥一脸正气,大不了我做小。”   王鸣盛失笑:“这个恕我不能答应,我喜欢女人。”   说完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把视线落脚到梁瓷身上,梁瓷正看他,两人简单对视,他移开眼。   高司南:“盛哥,给个面子表演一下?”   王鸣盛摇头:“拿手绝活,不能轻易外露。”   李容曼听意思王鸣盛的确是会,不由得跃跃欲试,其实刚才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了,坐桌子最里侧角落里,只是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梁瓷和高司南身上。   一个是今天的寿星,一个是青年才俊。   不过有些男人即使不是众星捧月,藏在人群中也会被注意,王鸣盛显然就是很难成为陪衬的那类,她方才向梁瓷打听这位,梁瓷说是高司南的朋友,她也就见过两次。   众人被吊起来,都想看王鸣盛的才艺,高司南甚至搬出梁瓷。   “梁瓷今天是寿星,寿星想看你不能拒绝吧?”   王鸣盛闻言表情松动,拿眼打量梁瓷。   高司南探头问:“梁瓷你想不想看?”   梁瓷犹豫了下,忍不住看王鸣盛,她不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人多的场合,每个人都有自己忌讳的点,或许王鸣盛比较好面子,本意就不想出头。   但是被搬出来,两边的面子都不能不照顾,只好模棱两可:“我都行,主要看王总的意思。”   王鸣盛说:“不要叫我王总,生分,叫我鸣盛就成。”   梁瓷对他点点头:“嗯。” 第4章   在王鸣盛眼里,模棱两可就是想看的意思,只是梁瓷彬彬有礼又会说话,不愿意点透得罪高司南和他两人中的任何一方。   他清一下嗓子,端起一杯水润喉,等到嘴里滋润了,转手拿起筷子,直接从梁瓷吃剩下的面碗里挑出一根面条。   李容曼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梁瓷不说是就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不熟?这都共吃一碗面了,还能陌生到哪里去?   她很怀疑梁瓷,觉得梁瓷有所隐瞒。   梁瓷这厢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王鸣盛没说什么,也没嫌弃,她不至于像个情窦初开的花痴少女一样多想,更不会胡乱猜测。   梁瓷视线追着他,面条被含进嘴里几厘米,他轻轻动了动嘴,应该是舌头在翻卷,她觉得这可能是个细致活儿,需要的是耐心和技巧,否则稍不小心就会把面条扯断。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齐刷刷盯着王鸣盛的嘴巴。   梁瓷觉得他的唇很薄,是那种巧言善辩的唇形。   下一秒他就完成了动作,展示给大家看。耳边响起笑声鼓掌声还有口哨声,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打了个结,很完整很利索,就跟平常用绳子打出的结一样。   她略微吃惊,不确定他的唇是否巧言善辩,但很显然舌尖是巧舌如簧的。   高司南起哄刚才要第一个试王鸣盛的男人:“刚才的话还算数吗?要不要咱们立马腾地方?”   对方笑不可支,一边佩服王鸣盛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看盛哥什么意思。”   耳边有人起哄:“盛哥,你就收了他吧!”   王鸣盛没他们重口,推辞:“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你们谁来收了他吧。”   你来我往想让,谁都不是来实际的料。一众姑娘们在一边看好戏,被逗得直笑。   梁瓷心中其实还是有不痛快的,任哪个已婚妇女,过生日丈夫不在身边都不会特别痛快,尽管她把情绪隐藏的很深,把离婚这件事说的潇洒轻松,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   她其实有些害怕众人看她的眼光,也怕有人会问一句生日一年就一次,高教授怎么没在。   往常节日她都比较低调,这次高司南主动安排了饭局,还联系李容曼通知了学校里的同事。   她碰了些酒,人有些失态,和李容曼相互搀扶,低低的说:“我今天很开心,你们陪我过生日。”   李容曼问:“你真开心吗?”   梁瓷有些恍惚,收住情绪不去多想:“开心,特别开心。”   李容曼:“让我一个外人怎么说,到底开心不开心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梁瓷声音有些软,“是啊。”   李容曼问:“他还是那个德行?”   梁瓷勉强露出笑容:“有些人天生如此,攀过这个山头,却还想攀别得山头,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知道满足。”   李容曼:“那你赶紧打算起来。”   梁瓷:“我准备全权委托给律师,学校最近太忙,分不出那么多精力。”   李容曼:“那也好,别拖了,女人没几年青春可以耗。”   王鸣盛走在前面,已经把车开到方便上下车的地方,等搭便车的人上车。   酒足饭饱,他们换地方到两个路口远的地方唱歌,走过去有些远,开车有些近,那边停车位少,就商量着几个人拼车过去。   李容曼看见王鸣盛落下车窗,直接拉着梁瓷往他那走。梁瓷上谁的车都可以,也没在意。   走近,定睛一看,王鸣盛。   后座已经上去两人,王鸣盛往梁瓷这看:“副驾驶空着。”   李容曼往王鸣盛脸上瞄几眼,回身问梁瓷:“你坐哪?”   梁瓷答:“我都行。”   李容曼对她眨眼:“那我副驾驶?”   梁瓷愣了一秒,意识到李容曼心思不纯,莞尔一笑:“可以。”   李容曼忽而想起方才酒桌上一个小细节,向她确定:“真可以?”   她被问的一头雾水,眉皱了皱眉,反问:“有什么不可以?”   李容曼这才安心,直接走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进去。   梁瓷后一步上车,随后车子缓缓启动,她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外面冬日的街景出神。   耳边是王鸣盛跟李容曼的尬聊——   “我叫李容曼,木子李,容易的容,轻歌曼舞的曼,还不知道你贵姓?”   “……王鸣盛。”   “我是梁瓷的同事。”   “喔,幸会。”   “在哪高就?”   “自己开店,小本生意。”   “这么好啊,自己做老板时间肯定很自由。”   “是。”   “……”   梁瓷收回眼,他们已经结束了这场对话,有些犯困,也不知道是刚才一瓶啤酒的事还是车里的暖气太充足。身下的座椅很舒服,饶是她这么不懂车的人也感觉出了跟平常座驾的不同。   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下,很短促,也就一秒,不过屏幕亮了,弹出对话框。   梁瓷低头瞧去。   李容曼:方便的话把王鸣盛的微信推送给我。   梁瓷失笑:我没有啊。   李容曼好奇:你们真不熟?   梁瓷耐心解释:我就见过他两次,方才不是给你说了。   李容曼:……   梁瓷想了想,不急不缓敲出一串字:我可以问司南要一下,不过才见了一面,你不要这么冲动才好。   李容曼没有回微信消息,从副驾驶座回过身,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王鸣盛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兴致寥寥。   高司南到前台报上名字,几个人就跟着服务员先进去,梁瓷她们到时没看见人影,王鸣盛停好车低头进来,脚下生风。   李容曼问:“王老板,哪个房间?”   王鸣盛自然也不知道,慢条斯理拿出手机:“我打电话问下,你们先到那边的休息区坐一坐。”   他看了一眼梁瓷,捏手机拨电话,没讲几秒转过身,冲梁瓷扬下巴,“走。”   包间在地下一层,格局比王鸣盛自己的会所简单许多,也不知道唱歌的设备是不是上档次。   三人进门,光线忽然一暗,摇晃的灯光打到脸上,梁瓷遮挡了一下,李容曼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音乐声太大被掩盖,她听不清,问:“你说什么?”   李容曼没再说话,拉着梁瓷就近坐下,紧挨王鸣盛。   不知谁帮梁瓷点了一首《直到寻常》,话筒递过来塞进手里,她没有客气,前奏准备时间脱下来外套整理了一下自己。   碎发拢到耳后,轻轻唱:   “夏夜 纸伞白色的帆   湖面上波光闪暖风隔岸   这是我能想到的景   还有些期盼 和当时烂漫   ……”   一首比较干净简单的歌曲,跟刚才喧闹的房间有些出入,王鸣盛认为这样的曲子太闲适,跟所处环境格格不入。来唱歌大多喜欢宣泄型的歌,唱的时候吼出来,缓解压力不满,最后唱嗨场子,尽兴而归。   不过她嗓音好,一曲下来让人少了几分浮躁,他刚开始还以为开了伴唱,扫一眼点歌的地方才相信是她自己的原声。   王鸣盛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啤酒,低浓度的酒精顺着咽喉滑下,清爽涔凉的,跟她的嗓音有几分相似。   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   目光盯着梁瓷没移开,指尖摸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身子往后坐进沙发里,两手摊开,姿态有些随意闲散。   梁瓷唱完耳边静了两秒,接着响起鼓掌声与口号声,她腼腆笑笑,因为今天她生日,所以大家都很给面子。   她被朋友拉到里面坐,差点绊倒,踉踉跄跄地绕过王鸣盛跟李容曼。   后面她就没再唱,跟身边的人说话,只不过这里噪音太大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讲了一会儿就觉得嗓子发干。   忽而想起李容曼想要王鸣盛微信的事,这会儿又找不到高司南去哪了,只好先作罢。   刚想到这高司南推门回来,她抬手挥了挥,示意他。   高司南走过来,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尽管很小也躲不过她的嗅觉,蹙了下眉,语气稍微带几分责备:“抽烟了?”   高司南笑:“忍不住抽了一根。”   梁瓷没再多表示,就问:“你有王鸣盛的微信号吗?”   他挑眉:“有,怎么了?”   梁瓷:“推给我。”   高司南静静的看她几秒,不动作,问了句:“为什么?”   梁瓷张了张嘴,想直接交代是李荣曼要的,又觉得不好,他跟王鸣盛是朋友,有什么说什么那种,要是说给王鸣盛,李荣曼可能会单方面的尴尬,也会让王鸣盛觉得李荣曼轻浮。   便道:“哪那么多为什么,推给我就是了。”   高司南依旧一动不动的看她,梁瓷觉得有些奇怪,笑问:“发什么愣?”   高司南这才收回眼,“我得问一下王鸣盛,也不能随意把他的微信号往外说。”   这个要求不多,出于礼貌考虑都会问一下,梁瓷没什么不赞同,含笑点头:“嗯,好,那你问一下吧。”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没什么问题,一起出来吃饭唱歌都算是朋友,王鸣盛一个男人不会拘泥于这种小节,就算是有人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梁瓷不会也不好意思拒绝。   高司南半小时后出去抽烟,王鸣盛烟瘾上来,便跟了出去。   外面的温度偏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抽烟区,王鸣盛低头把衣服穿上,递给高司南一根烟。   低头要点烟时,高司南忽然道:“梁瓷想要你的微信,我给她?”   王鸣盛顿住,火苗窜上来,下一秒被一股风吹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打火机燃料味。   高司南被呛住,咳嗽两声,嫌弃道:“你抽的什么烟?”   王鸣盛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眯眼说:“红塔山软经典,加一枚打火机一共才八块五。”   高司南笑出声:“不会吧?”   他闷声发笑,看起来心情不错,“骗你的。”   说着低头拿出打火机帮高司南点烟,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有这待遇,让高司南受宠若惊。   高司南扫了一眼王鸣盛的打火机,价格不菲,可不是几块钱的事。   王鸣盛道:“我平常微信不加旁人,今天看你的面子当然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宝贝们,收藏点起来!! 第5章   从唱歌的地方出来,马路地面白了一层,天色虽然漆黑暗淡依旧遮不住苍茫,灯红酒绿华灯闪烁,冰冷的温度阻碍不了夜生活的热闹。不知什么时候都市男女开始往昼伏夜出这个方向进化。   一行人说笑着出来,梁瓷走在最后,高司南叫了四五个代驾开车送大家,细碎的雪花打在梁瓷头顶和肩膀,睫毛粘上水珠,湿湿的。   她一手扶车门,弯腰冲朋友挥手道别,声音在黑夜里穿透力不强:“路上小心啊,到家给我电话。”   把人都送走才松一口气,指尖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失去知觉,手背红了一大片,这会儿才感觉到冷,掏进大衣兜里。   身体忍不住颤抖哆嗦。   昨天手机推送消息说今天会有冷空气侵袭,本市面临大幅度降温,可能会有小雪。她没太在意,穿出门的衣服比较单薄。   围巾在寒冷侵袭的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本来她戴出门是为了装饰,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迅速换成比较的实际的围系方式,肩膀一缩,鼻尖以下都藏起来,露出鼻梁和一双眼睛。   王鸣盛是最后一个走的客人,默不作声等客人都走光才过来告辞,高司南去结账还没出来,梁瓷只好自己上前。   她礼貌道:“你怎么走?”   王鸣盛说:“喝酒了不能开车,可能得打车。”   梁瓷跟他并肩而立,侧眼轻轻看他,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天气太冷,男人的耳根有些红,下一瞬间他看过来,发觉自己在打量,扯动嘴角,一抹隐藏的笑意流露出来。   路边湿漉漉,一辆空出租由远及近,梁瓷挪开眼定睛瞧见,赶紧挥手拦车。   “TAXI!”   王鸣盛转头瞧去,计程车已经稳当的停在路边,双闪亮起来等他上车,黄色的灯晃一闪一闪的,在晚上比较刺眼。   梁瓷抬脚往车子那走,拉开后车门,朝他客气:“王总,路上注意安全。”   招牌笑容,挑不出错,不过听着还没刚才她送同事的时候说的话随意亲切,王鸣盛头稍稍倾斜,歪下头要笑不笑的看她,吐出个字儿:“好。”   这会儿高司南才出来,距离他们十来米的样子,王鸣盛没等他,弯腰上车,梁瓷低头对他笑笑,挥手扣上车门。   计程车缓缓走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她已经快要冻僵,收了笑,天气忽然冷得笑容似乎都要僵硬在脸上。   高司南往王鸣盛离去的方向扫了一眼,似是而非的问:“都走了?”   梁瓷垂下眼说:“嗯,都走了。”她有些疲倦,白天上班晚上吃饭唱歌,往常这个点她都要准备上床休息了。   高司南欲言又止,忍了忍终是问:“要王鸣盛的微信干嘛?有什么事儿?”   梁瓷看过去,淡淡问:“这么好奇?”   高司南:“也不是,帮王鸣盛问一下。”   梁瓷惊讶:“他是不是不给?”   高司南一愣,“给啊。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她点了个头,委婉道:“我朋友想认识认识,刚才唱歌就问了我一句。”   高司南抬眼,摸着手机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完笑了,看着她笑,梁瓷怕他会意多了,便替李容曼解释:“出来玩一次也算认识了,结交个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高司南想到王鸣盛,虽然说朋友坏话不仁义,但守着她没什么好忌讳,便实话实说:“能用上他什么,你那些同事都是高材生,王鸣盛就是个开娱乐会所的,他说自己是大学学历,我却听说学位是假的,花钱找人办的,要么就是那种三年制,花高价钱拿三年学费回来考试一下就是大学毕业,根本不被企业认可。”   梁瓷有些惊讶,拢紧大衣跟着他上车,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才说:“我不太了解,还有这种?”   高司南:“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中间十来年没见,再一见就成王老板了。有学历有身价,还人五人六的。”   梁瓷抿嘴笑了:“看样很有能力,是不是家里条件好?”   高司南看她一眼继续开车,手握着方向盘说:“好什么好,老家住火车站那边老居民楼,有名的贫民区……王鸣盛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了。”   经高司南这么一说,梁瓷才对王鸣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看他言谈举止,还真不像高司南所说,不过学历也不是否认一个人唯一的依据,男人可以没学历,但是一定要有见识,没学历又没见识才很难积累丰富阅历。   ****   王鸣盛很快到家,下车才闻到自己身上有烟酒味,不算很刺鼻子,但也不容易被忽略,今天还没怎么抽烟,可能是衣服料子吸味。   吴大伟打电话来说他们在刷羊肉火锅,问王鸣盛要不要过去,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他看了一眼时间,尚早,不适合休息。   到古桥会所直接走后门进去,刚到后面就闻见一股羊膻味,隐约不妙,推开办公室门一瞧,顿时咬紧后牙槽。心里骂了一句操。   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烟,刚下祸的羊肉被沸腾的热水顶上来,翻滚着,桌子上杂七杂八,掉落的花生米混杂着毛豆夹,用来接待客人的茶几面目全非。   房间里乌烟瘴气,在吊灯折射下烟雾缭绕,味道呛人,加上锅里冒出来的蒸汽,可视度瞬间降低。   大伙看了几眼才确定是王鸣盛站在门外,立时个个噤声,放下筷子熄灭香烟。   王鸣盛很少对女人发火,所以女孩子都不怕她,这时也就为数不多的三个女孩子转过头乖乖叫“盛哥”。   王鸣盛看了吴大伟一眼,没上来就发火,了解到:“怎么在我办公室吃起火锅了,这么味儿。”   吴大伟抹了抹嘴,抽纸巾擦擦手:“咱们人多,不是想着你办公室大暖气又足嘛……今天下雪了,天怪冷的,小张刚从家回来,带了一箱单县百寿坊的羊肉,就,涮呗。”   王鸣盛心里这才明白,这都已经开涮了吴大伟才叫他过来,可能就是感觉办公室被大家折腾的不像样子,这么浓郁的羊肉味几天都下不去,与其明天他到这发飙还不如今天过来吃一口。   好歹堵住他的嘴,让他没话说。   倒也煞费苦心,王鸣盛的火气没上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勉强就给吴大伟一个面子。   直接走到里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刚放到嘴边,吴大伟还有几个小弟立马弯腰,纷纷拿出打火机。   啪嗒几声,相继打着火。   火苗在眼前发光发热,王鸣盛扫了一干人两眼,咬动烟蒂,低头就着吴大伟的火儿抽一口,火星燃起来,香烟被点燃。   他抽了口,拿下烟夹在指尖,边吐烟边说:“看样你们个个都心虚。明知道是错的,但是不改。”   大家面面相觑,办公室里只有火锅咕嘟声,清晰中带着温暖,不断散发热气。气氛尴尬无比,毕竟他们都是见过王鸣盛怎么训人的。   就在这时,王鸣盛叹了口气。   抬起眉头发话:“别傻站着了,坐下吃吧。记着,下不为例。”   大伙儿一听这才如释重负,拉椅子坐下,大家的椅子都是各式各样的,有的是方凳,有的是圆凳,有带椅背的,还有不带椅背的,就连小马扎都上阵了。   王鸣盛有些苦恼,他这帮下属,没几个能上台面的,自己丢人现眼就算了,还时不时让他面上无光,如今他算有身份的体面人,怎么就不见他们长进?   吴大伟其实还是比较了解王鸣盛的,老板不是在意和讲究比较多的人,刚才吴大伟的话也不是不经过大脑说的,吃个热饭并不是多大的罪过,王鸣盛在这块对大伙还是很宽容的。   王鸣盛坐到里面,一根烟去了半根,没怎么动筷子,不大会儿掏出手机翻看。   孤月?   名字看起来就不是俗人,他犹豫了下,点开对方朋友圈,有时间限制权限,只可以浏览近三天的内容,而对方已经三天没发动态。   头像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五六岁,及肩发,披散着,带几分婴儿肥,还是嘟嘴笑的小姑娘,甚至在流口水,实在欣赏不太来。看这点更像个性格比较外放的女人才会用的头像。   但也不能绝对,很多人在现实中一个样,社交软件上又是另一个样。说不定她在社交软件上,还就是个比较外放的人。   对方只加了他没有主动说话,王鸣盛想了想也不打算主动说话,他就不信梁瓷主动要微信只是为了加个好友然后在好友一栏置之不理的躺尸。   吴大伟坐他旁边,人多,比较挤,所以挨得近,垂眼一扫就能看见。   见王鸣盛盯着手机屏幕,点开好友空白的朋友圈看了几秒,又点开好友的头像看了几秒,沉吟半天不说话,低头扣上手机,屏幕朝下放桌子上,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骚操作。   王鸣盛注意到他视线不对,眉毛一皱:“看什么呢?”   “没没,”吴大伟笑,“盛哥,多吃点,多吃点。” 第6章   自从婚后高司南就打这里搬了出去,可能觉得两人相差无几,虽然是晚辈跟长辈的关系住一起不合适,所以现在只要高永房不在家,他就不会留下。   而高永房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屈指可数。   草丛结了冰碴子,下车的时候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她穿着浅口鞋,有东西没过脚面,冰凉涔骨的感觉。   冰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面,梁瓷打开灯,摘下毛绒围巾,顺手把高司南居家棉拖拿出。   他说:“不用,我这就走。”   梁瓷直起腰,“下雪路面湿滑,你不住下?”   高司南犹豫了下,没有说什么,把皮鞋脱了先把鞋换上,住不住还没想好,不过嘴巴有些干,需要润润嗓子。   梁瓷打开鞋柜,看见里面多了一双眼熟的男士皮鞋,高司南也看见,是他爸的鞋。   高司南有些尴尬,他白天还骗梁瓷说高永房去南京出差没回来,原本要回的,没买到动车票,飞机票也没了,学术大会还没结束,耽搁住不能给她过生日。   梁瓷似乎看事情比他通透多了,一个字也没多问,这会儿看见他爸的鞋子整齐的码在那,毫不犹豫进门,直奔书房。   高司南虽然装聋作哑,但也早就发觉他们已经分开住,梁瓷搬到了楼下,把原本的婚房空了出来,这一年真是多事之年,婚房的大红喜字甚至没褪色,还透着新鲜。   没多久听见两声咋呼,是梁瓷的,他第一次见两人守着他疾言厉色,毕竟是两个知识分子,梁瓷这种性格的女人,估计不是气急都不会大声讲话。   高司南踌躇不前,不知道是应该上前劝解,还是应该装糊涂,他觉得父亲还是有些喜欢梁瓷的,不单是爱徒那么简单,不然不会花天酒地这么些年,忽然就娶了梁瓷进门。   不过父亲自由惯了,突然被婚姻束缚很不习惯。   愣神之间梁瓷就从书房出来,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堪,低头回她自己住的卧室。   高司南下一秒见父亲急步出来,边走边穿外套,看见他先是一愣,而后说:“你怎么来了?”   他静静的看着父亲,提醒说:“今天梁瓷生日。”   高永房没说别得,只纠正:“什么梁瓷梁瓷,是你小妈。”   高司南眉毛紧皱,对父亲这样很不满意,但也轮不到他说,笑了一句:“梁瓷说马上就离婚了,不让叫小妈。”   高永房动作一滞,弯腰继续穿鞋,夺门而去。   就在这时梁瓷从卧室出来,手里拿了一纸协议,还有一支黑墨水的钢笔,书房里不见人,环顾一番只能问:“你爸呢?”   高司南苦笑:“跑了。”   梁瓷攥紧拳头,纸被攥得扭曲变形,他看见这一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梁瓷很狼狈,她原本是极要面子的人,现在却变得特别没耐心,婚姻生活中的不幸,真得会扭曲一个人的三观跟性格。   她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闹到人人看笑话的程度,但现在忍得也很艰难,感觉将要崩溃。   高司南沉默不语,空气就像死寂了一般,梁瓷知道自己此刻可能狼狈,可能在他眼中就像个吓人的妖婆泼妇,但她没心情辩解,慢步走到沙发,悠悠坐下。   现在的自己就像个每日惶惶的中老年人,做什么都有气无力。   其实她现在也搞不清楚曾经对高老师,是爱还是敬仰,可能更多的感情是敬仰,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守着一个才华横溢又儒雅的中年魅力大叔。   高老师于她就像一座神秘的大山,在很多诗词史书方面,他总有让自己惊艳的见解,她永远在追随,想要拨云见雾,想要一览无余。   但是嫁给他以后才明白,这个中年大叔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是才子,却也风流。他仍旧是山,只是山里有很多树,心中殷殷切切蠢蠢欲动,不想只有她这一颗。   这一年来跟高永房的相处很像复合函数求导的过程,需要一层一层剥开他的心,后来才发现洋葱是没有心的,只有皮肉,不过洋葱辣眼睛,也催泪。   但不管是爱还是敬仰,这份感情无疑都是盲目的错误的,需要矫正的。   ****   火锅吃到凌晨两点,对于王鸣盛这种从事娱乐工作的人,两点睡实在不要太正常,会所还有包场的客人在,嗨翻天。前台值守的小弟蔫头耷,瞧见他突然从后台出来有些惊讶,赶紧揉了揉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   还以为王鸣盛没注意到他懒散的样子,下一秒就被平淡的语气提醒:“困就出去抽根烟,这幅样子让客人看见可不行。”   点头称是,目送王鸣盛出去。   一场小雪缠缠绵绵不舍离去,四下白皑皑一片。   路上刷朋友圈,不经意看见孤月更新动态,文字写:我们会永远十八岁!   首一张是合影,梁瓷跟李容曼的,抱在一起,贴面而拥,脸上挂着闲适笑容,后面几张是唱歌吃饭时拍下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梁瓷李容曼和那些同事的合拍,没有他。   不过这李容曼还挺上相,比本人漂亮,反观梁瓷,不知道怎么搞得,并没有本人惊艳,可能是她五官镜头感不好,所以看起来稍微逊色。   王鸣盛随手点赞。   他正要回家,手机忽然作响,低头一瞧,竟然是高司南。   这厮从来不会这个点还没睡,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王鸣盛不寒暄,直接问:“什么事?”   高司南口齿不清报了个地址,“过来再喝一杯?”   王鸣盛拒绝:“酒足饭饱,下次再约。”   高司南质问:“是不是朋友?”   王鸣盛笑:“这要看你拿我当不当朋友。”   高司南:“等你。”   冬日初雪很不适应,地理环境问题导致秋冬过渡期短,王鸣盛心怀几分八卦心态,从会所捞了件加绒冲锋衣。   高司南已经喝得差不多,面红耳赤,没几分人样。   王鸣盛点了杯冰水,抓住领子提他起来,拍脸问:“还能不能醒一醒?”   见对方不争气,抬手一泼,冰水从高司南醉意醺醺的脸上滚过,滑进衣领深处。   高司南一哆嗦,醒了几分,但醉意仍旧浓厚。   这一招简单粗暴,却也奏效。   王鸣盛看眼手机,跟他没耐心可言,“回去吧?”   高司南不接这个话题,直言:“心烦。”   王鸣盛:“你哪天不心烦,我瞧你最近借酒浇愁,经常一碰酒就醉得人事不省。”   高司南闷头又喝了一杯,劝人那套从不是王鸣盛擅长的,他低头看手机,微信忽然进来一条消息。   孤月:在吗?   王鸣盛眉梢动了动,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今晚难不成是难免之夜?一个个的都失眠?   他:在。   想了想又回:这么晚不睡,是明儿不上班?   孤月:工作很清闲,睡不饱也没事。   王鸣盛抬眼看了一眼高司南,继续聊:大学老师很清闲?   孤月:是啊,一周也就两三次课。   他笑:学问高就是不一样,我整天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孤月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紧接着又问:在干什么?   王鸣盛不加隐瞒:高司南喝醉了,我们在一家酒吧。   孤月很快回复:你们还没回去?我们散了又换地方喝酒了吗?   王鸣盛解释:没,高司南自己心情不爽,他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孤月:???   孤月:他怎么回事我哪里清楚,平常很少联系。   王鸣盛狐疑地看向高司南,他对梁瓷这么热忱,还以为关系不错才是。   高司南这会儿已经喝得很大,嘴中嘟囔不止,衣服被他刚才用水泼湿,眼前的高司南哪还有公司CEO的样子,王鸣盛忍不住嘲笑:“说实话,是不是为情所困?”   高司南这句话听懂了,耷拉着眼皮子摇头,也不知道神志清醒不清醒,眼神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口齿不清说:“盛哥,你说我要不要帮一帮梁瓷?”   王鸣盛眉宇皱起,迟疑一阵才问:“帮她什么?”   “离婚的事。”   他眉皱的更深,审视他:“说来听听?”   高司南絮叨起来,本身就是个酒晕子,说话语无伦次,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王鸣盛消化良久才得出一番结论:梁瓷跟老高婚后不和,现在八成要离婚。梁瓷心情很差,他也不想再换个妈。   不过结合上面一番话,王鸣盛理解有误,会意成梁瓷单方面想要挽回高永房的心,所以有求于高司南,让他助攻。   王鸣盛低头点了根烟,抽一口,眼神里的情绪隐藏在烟雾之中看不清楚,换了个姿势,“我就好奇梁瓷看上你爸哪儿了?”   “……”人趴桌子上要睡不睡,王鸣盛不想问的问也没问出来,想问的没问却被吐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优。   低头再看手机,孤月又发来一条未读消息,顿觉没劲,现在的一些女人比男人都会安排,如果不是自己想多了,眼下这情况,那极有可能他即将沦落成梁瓷情感生活的备胎候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记得收藏我啊,现在收藏不好很严重。收藏好榜单上新文速递,收藏不好安排编推。我感觉我很危险很悬,嘤嘤嘤—— 第7章   风平浪静了几天。   晚上七点多不到八点,王鸣盛刚好走,吴大伟进门看见这一幕,很惊讶:“盛哥,这身衣服不错。”   王鸣盛扫他一眼,“哪不错?”   “帅。”   王鸣盛笑:“衣服帅人帅?”   “衣服帅,”吴大伟故意喘了口气,“人比衣服还帅。”   王鸣盛好整以暇的看他,差不多要到时间,拿起车钥匙出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边的红绿灯出了故障,过马路的时候车辆自动减缓速度,东张西望一圈才敢走。   刚有交通规则的时候都不愿意遵守,几十年来又是交罚款又是坐牢,为了此事没少折腾,眼下指示灯突然不正常工作,没有了红路灯又开始没有安全感。   出门没拿捏好时间,到戈林餐厅时晚了半分钟,扫视四周不见熟悉面孔。女人比男人出门慢,倒是可以理解。   刚要找位置坐定,耳旁忽然传来声音:“这里。”   李容曼站起来冲他挥手,里面的暖气足便把外套脱了,穿着一件驼色的,略微宽松的高领毛衣。   王鸣盛有些反应不过,嘴角弧度慢慢消失,面色平静的看李容曼两眼,踱步过去。   他问:“孤月?”   李容曼不好意思:“是。”   王鸣盛:“……”   李容曼见他解开身边两枚扣子,不急不缓坐下。   李容曼伸手朝他递:“李容曼。”   感情最近陪自己聊\\骚的人都是她,这么一想也就对上号了,原来梁瓷并不是自己脑中意银的那种寂寞难耐,且故意扮猪吃老虎的深闺怨妇,她仍旧如自己第一眼瞧见的清冷模样。   王鸣盛垂眼盯着女孩子的手扫视,一秒两秒三秒,三秒后抬手握住。   “都是朋友,怎么还这么正式介绍?”   朋友这两个字一出口,李容曼身子不由得一滞,不自在的喝了一口水,礼貌问:“王老板喝什么?”   视线相对,王鸣盛略微笑了笑,抬手叫服务员,菜单往李容曼面前一推,“时间不早了,直接吃饭吧,我有点儿饿。”   李容曼:“好啊。”   王鸣盛:“喜欢吃什么?”   李容曼悄悄看他一眼,巴拉巴拉说了一些,两人在社交软件已经有了初步认识,不算陌生,夜深人静,两个成年男女不睡着,抱手机聊着聊着便会深入,玩笑中时不时开始夹杂两性知识。   暧昧中透露着暗示,他兴致勃勃,此刻见了面女方自然会尴尬,这也是在所难免。   李容曼对他好感度颇高,总觉得他言谈举止幽默中透露着几分魅力,就像个很会钓鱼的老翁,鱼饵引着你诱着你却又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让女方情不自禁越雷池。   自然,这次吃饭约会,也是李容曼忍不住提出来的。一直在等他提,他却只字不提。   主动地那方既是吃亏的那方,李容曼有些想不明白,面对面而坐,他怎么忽而这么沉稳冷漠,说冷漠有点过分,说热情又实在谈不上热情。   自己说他便放下筷子听,自己不说他便低头吃菜,一盘小青菜似乎比她有意思多了。   李容曼中间忍不住去了一趟洗手间,整理仪容,中规中矩的打扮,比那天梁瓷生日精致了些,但也不至于明显过分,所以并没哪些不妥。   他看了一眼时间,见她过来便把手机放下。   李容曼坐下,吸口果汁,“我看你很久之前在朋友圈的小视频,原来你所谓的经营了几个小店就是古桥会所这种档次?”   王鸣盛低头一笑:“是。”   李容曼赞道:“你好谦虚。”   王鸣盛:“不是什么光鲜事,主要怕外人会用有色眼镜看人。”   李容曼:“怎么会,这都什么时代了!”   王鸣盛挑起眉梢,“你觉得没什么,还是你们老师都会觉得没什么?”   李容曼见他提起几分说话的欲\\望,一解方才的低气压,坦白道:“现在我们这个年龄的显然都不在意了,老一辈的可能有些封建,就拿我爷爷吧,小时候我说长大了要演戏,他说如果我去做戏子,就要打断我的腿。不过我妈就开明许多,我妈说关他什么事。”   王鸣盛扬声笑了起来,端起茶水呷一口,低头放下杯子,桌面溅了几滴水,他用纸巾擦干净。   心思不纯的夸了她一句:“我发现你们大学女老师性子都不错,你跟梁瓷给人感觉都很温和。”   李容曼想到什么,皱眉:“我跟梁瓷可不一样。”   王鸣盛会心一笑,“哪不一样?”   李容曼评价:“梁瓷有时候很轴儿。”   王鸣盛皱眉,她忽然发觉轴儿这个词儿有地域限制,有些地方的人可能听不太懂,解释了句:“就是犟,执拗,倔。”   他质疑了句:“不会吧?”   李容曼哭笑不得道:“去年,她开车不小心出了个事故,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双方都有责任,但是对方不想承担责任,高教授就想找个熟人摆平这事,供词都已经编好了,只需要她签个字对方便是全责,梁瓷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签字,说是怎样就怎样。”   王鸣盛挑眉:“最后呢?”   李容曼有些无语:“自然没签字,高教授很生气,熟人那边也很尴尬,最后改了供词,双方都定责拿钱给对方修车,她才签了字。”   王鸣盛抹了抹下巴,眯眼失笑:“这么可爱?”   李容曼惊讶:“可爱?你觉得可爱?”   他点头,眼角含笑说:“在如今社会来说是有点格格不入,但不能说是错,反而是老高那边错了。”   李容曼想了想,“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只是现在谁还这么认死理啊。”   王鸣盛心道,挺好的,固执的可爱。对梁瓷这个人之前仅限于气质好,漂亮,有才华,此刻好感骤然倍增,是个让人头痛的姑娘。   ****   梁瓷上完课从三教回到办公室,一手的粉笔沫味,打开水洗手,晚上七八节的选修课,上课的人不多,本来应该是李容曼的选修课,她忽然说有约,不管不顾要走。   梁瓷早两个小时回家晚两个小时回家都是一个味,便主动提出帮她代课。   选修课本就是没什么含金量的存在,随便介绍了一下西方几位杰出的哲学家,谈到柏拉图的时候,自个先愣了愣,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柏拉图思想和柏拉图主义,对柏拉图的了解仅限于柏拉图式爱情。   这种心灵沟通,排斥□□,以及理性精神上的纯洁感情就是在胡扯,至少目前人的思想水平还达不到,不过在座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对这节课却听得津津有味。   很像她七八年前痴呆深信的模样。   纯洁伴随着单纯,但也伴随着无知。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水声显得特别清晰,梁瓷收拾好桌子,把椅子推进去,套上大毛领的羽绒外套,关上灯,关上门,办公室落锁,确认无误大步离开。   昏暗的走廊很安静,尽头还有微弱灯光,可能是像她一样加班的老师还没离开,脚步所到之处声控感应灯瞬间亮了,一路走一路明灭。   坐电梯下来,十点多光景,晚自习或者考研的学生这才准备回寝室,冰天雪地不敢骑行,哈着热气小跑。   一个学院一个办公楼,这边两座楼比较新,而且构造繁琐,是U字型,不熟悉的人感觉像走迷宫一样。   她刚出来,就看见楼下的临时停车位有个车灯亮着,近光灯,虽然很低调,由远及近看依旧刺眼睛,她眯了下眼,逆光走下两个台阶。   人影微动,朝她走过来,梁瓷稍微有些近视,出门都戴隐形,最近眼睛有些不适,就没带,所以三米开外只能看个大体轮廓,从衣着颜色和走路姿势可以分辨男人还是女人,至于脸,就像糊了的老照片,看不清楚五官。   近视的人尤其在夜晚,夜视能力会更低。   人走到眼前,在她还没摸清东南西北时便发了话:“这么晚?”   梁瓷愣了下,眯眼走近一步,借身后楼里还没关闭的大厅灯光仔细一瞧,顿时有些尴尬,好几天不见王鸣盛,脸生,有些不敢认。   王鸣盛挑眉,“不认识了?”   梁瓷带几分窘迫,没有喊人,比较机智的说:“不是,我有近视,今天出来也没带隐形,看不太清……”   王鸣盛默不作声看她几眼,梁瓷看不出这话他信了几分,不过她也没完全撒谎。   他手里捏着车钥匙,居高临下,这会儿路上有辆车行驶,灯光一打,她看清几分,确认是王鸣盛本人。   梁瓷忽想起李容曼今天那个约会,虽然李容曼不明说,但从只言片语也能猜出来是谁,眼下见他在这,便问:“来送容曼?   不过,老师的公寓在东南角,跟博学花园紧挨着,而办公楼在西北角,他放着东门不走,怎么顺着路不掉头跑到学校西门来了?   东西两个门还是有几公里距离的,梁瓷有些不理解。   王鸣盛脸色有些不妥,嘴角扯了扯,“嗯,是送她,刚要走碰巧遇见你,一起吧。”   王鸣盛今天脸色很难妥,而且还觉得这事很有意思,搞了一出比狸猫换太子还惊悚的事。   他到了地方,围着餐厅看一圈没瞧见梁瓷本人,不远处就有个妞站了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上次争先恐后坐他副驾驶那位,王鸣盛当场愣住,抬脚走过去,看了李容曼半天。   李容曼娇羞一笑,脸带几分红晕,可以看得出也是个好姑娘,被学术耽误的美女,不过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王鸣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这才想明白以前老辈为啥极力反对网恋,这就是缘由,因为你不知道网络那端坐着的是女人还是男人,美女还是丑妹,甚至连见过的人,都可以掉包。   他有些无语,感觉最神奇的事莫过于聊了几天没发现不妥,王鸣盛坐在桌子旁,眼含几丝不耐烦地听李容曼侃侃而谈。   他那时就像个滑稽的小丑,很像被上天派来搞笑的,高司南说是梁瓷要他的微信,转头确是这样。   不过他没起身就走,噙着笑陪她吃完饭甚至还送到住处。   这学历高的姑娘智商都高,算题解公式谈论诗词歌赋样样可以,不过在语言交流上的造诣不是书本上可以修炼的。   所以回去的路上轻而易举套出来梁瓷办公室的地址以及梁瓷还在上课没回家的消息,且不显山不露水,对方毫无察觉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送完李容曼他就来这守株待兔,果然没让人失望。   梁瓷说:“走小路很近,不用送我,步行很快。”   王鸣盛回过神儿,转身看身后:“是嘛。”   他漫不经心道:“你们学校景致不错……操场在哪啊,晚上吃多了,想跑会儿步。”   白皙的手从兜里掏拿出来,给他指路,“你不开车的话,从身后的方向直走,走过碎石子路和小吊桥,就会看见一排杨树林,绕过去,往东走再往南一拐弯就到了,那是二号体育场。”   王鸣盛皱了下眉,给了个很费解的表情,“再讲一遍没听清。”   梁瓷瞧他,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用心听,走两步,绕过他微抬下巴,“就那个方向。”   “喔。”王鸣盛给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别见怪,我方位感不好,刚才进你们学校就迷向了。”   “……”梁瓷还以为车开得时间久的人方向感会变得很好。   她客气说:“要不我带你过去?反正跟我回家的方向一致。”   “谢谢。”   男人丝毫不跟她客气,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   他关上车灯,拿了件外套穿上,关好车门又过来,不急不躁看着她。   梁瓷只好把手放回兜里,走前面带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没多言,刚开始在后面跟着,不大会儿缩短距离,并肩而走。   小路积雪没消,夜晚温度低又给冻上了,踩在上面有清脆悦耳的声音。   王鸣盛就着黑暗的月光看了她一眼,不小心看见远处一对小年轻在月黑风高偏僻地接吻,拥抱在一块,不仔细看瞧不清。   他故意吹了一嗓子口哨,笑容有些邪气。   梁瓷看不清,只见松树下人影动了动,还以为怎么了,面色有几分惊慌:“怎么了?”   王鸣盛摇头:“没事儿。”   心里却想,这么大人了没羞没臊不注意影响,拆一对是一对。   走过小桥视野顿时宽敞,操场的灯光很高很亮,穿过树梢打过来,马路上三米一个路灯,也不如刚才昏暗。   王鸣盛:“有时间带着李容曼到我那玩,给你们免费。”   梁瓷略惊讶,反应几秒才晓得接话:“好啊。”   王鸣盛解释:“我那是正经地方,比酒吧正经,你们想聊天唱歌喝咖啡都可以,你们女同事喜欢的脸部按摩身体保养服务也都有。”   梁瓷转头看他,开玩笑说:“也都免费?”   王鸣盛没所谓:“有一个算一个,都免费……只要你赏脸。”   梁瓷被一个赏脸架起来,赶紧说:“好,改天我一定去。免费就不要了吧,可以打个折给个优惠。”   王鸣盛乐了:“改天是哪天?”   梁瓷:“……”   他就知道是托辞话,刚才从车里下来,原本以为能把人骗上去,后来退了一步,强迫她送自己去操场。   西装裤加皮鞋,根本不是跑步的装备。外套单薄,纵使男人经得住这一路走来也失去温度,差不多要到地方,他停下脚步。   “梁瓷?”   梁瓷略微抬头,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有些陌生,“嗯?”   他的手掏着裤兜取暖,吸着冷气说:“我知道在哪了,天这么冷你回吧。”   她没客气,点头说:“好,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男人顿了几秒,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手机没电了,能不能那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忽然想起吴经理找我有事儿。”   梁瓷想也没想低头从单肩包翻出手机,默不作声递给他。   王鸣盛接过去,摁了下,又递过来提醒:“密码?”   手机指纹识别,某国产机型,解锁键在手机背面,她没直接拿走,指尖穿进王鸣盛手掌以上,手机以下的空隙,青葱嫩白的手摸索到指纹锁,干净的指甲动了动,解锁时间不到一秒。   王鸣盛没有动作,等她解开锁,视线又追着她的手看两眼,纤细白腻,不用摸就知道柔弱无骨。这么小的手,能捂住他?脑子浮现出香艳不堪的情景,只是一想就让他肾上腺素有些激增。   他不想亵渎梁瓷,却有点情不自禁,再看眼前的人想法带几分赤\\裸。   梁瓷这厢丝毫没意识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肖想,见他没反应,忍不住柔声提醒:“好了。”很担心再不打就又要锁上了,她手机的待机时间设置的很短。   说着拢了一下发,白皙修长的脖子隐隐绰绰撩拨他。   王鸣盛收回眼,背过去身,躲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直接拨吴大伟的手机。   王鸣盛:“喂?”   吴大伟略微一思考:“盛哥?”   他:“是我。”   吴大伟:“怎么了,换号码了?”   他:“把这个号码存好,待会儿微信发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今天是个大章节,爱我不? 第8章   梁瓷刚到家,郑天得郑律师来电话,时间很晚,就算加班律师也应该休息了,私人律师事务所比较认真负责,还惦记着她的案子。   郑律师客套的话没多说,只道:“今天我去跟高教授接触了下,人没见到,助理接待的我,你们家事我不清楚你什么态度,周旋了一番就回来了。”   梁瓷脱了鞋换上,把包挂起来:“需要了解什么,您直接说就可以。”   那边道:“你打定主意离婚?”   “是。”梁瓷回答。   郑律师:“从保护女性的方面考虑,我是建议你暂缓这事,注意收集证据,离婚时也好争取财产。”   梁瓷愣了一下,动作微滞,想了想说:“房子车子本来都是他的,我只想悄默声把婚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闹上法庭。”   那边有些吃惊,鲜少遇见要求这么简单的客户,有些新鲜,“财产方面没什么要求?”   梁瓷说:“没有。”   对方顿了几秒,“电话里说不清,咱们约个时间详谈吧。”   她没有异议,商定好时间和地点。明天下午三点,学校附近咖啡厅。   她很理解郑天得的想法,因为大部分女性面对丈夫出轨一事上,要么隐忍维护家庭,选择不计前嫌,要么会决绝离婚,从财产上得到稍许补偿。她算另类,只求离婚不求财产。   高永房虽然有钱,但都是婚前财产,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有现在的家业,她没参与,跟她也没关系,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工作好,收入不成问题,没必要为了那点财产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当初她嫁给自己的老师,本就存在非议,很多人不看好,甚至阴谋论,觉得她年纪轻轻这么选择,不是为了高教授的钱,就是为了高教授的权。   婚后半年,她站在风口浪尖不被认可,如今议论之声刚消散,却又要离婚。   在外人眼里,大家可能会说,你看,梁瓷真聪明,一结婚一离婚,立马得到一笔财产,年轻姑娘都学着点。   学校的圈子本来就小,她跟高永房在一个学院里工作,高永房是名声在外德高望重的教授,她是刚毕业留校的女博士,实在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梁瓷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很多恶意揣测,别看高校里的老师学历高,除去学历,也都是凡人,具有八卦的本性,也具有社会人士的险恶。阿谀逢迎见风使舵,各种黑暗内幕不比公司上班族少。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存在尔虞我诈。   她嫁给高教授以后,耳濡目染不少,如今的学术界,能有几个清高自持兢兢业业,不被世俗纷扰专心搞学问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梁瓷不敢说自己清高,但她好面子,包袱很重,不想被人背后议论纷纷。   而且,高永房是她的老师,梁瓷觉得自己很难做,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嫁给了老师,感情不和,闹也不好,不闹也不好,这几个月左右不是。   纵使泼高永房脏水,稍不谨慎,也会惹自己一身骚。就感觉自己被置于没有退路之地,左边是虎穴,右边是蛇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   一夜没休息好,梁瓷早晨起来看见眼底黑眼圈若隐若现,眼皮子也有些浮肿,只能用遮瑕笔遮挡。   李容曼已经到办公室,瞧见她主动坦白:“我昨天跟王鸣盛约会了。”   梁瓷打开电脑,从电脑前抬起头,“我知道。”   李容曼惊讶,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她笑:“我猜的。”   李容曼不加隐瞒:“原本我还想去看个电影,暗示了一下,可能我说话太隐晦,他没听懂。”   梁瓷沉默了一番才说:“你真对王鸣盛很有感觉吗?”   李容曼点头:“不然呢?”   她:“为什么?”   对方客观点评:“总感觉他很爷们,心思深沉看不透,很有挑战性。”   说完又道:“你不懂,反正你眼光不行。”   梁瓷被戳到痛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抿嘴道:“我看男人的眼光的确不太准。”   李容曼顿时发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好意思地弯嘴,安慰她:“谁还没遇见过几个渣男。”   梁瓷勉强笑了笑,缄默不语,低下头忙工作。   原想告诉她昨晚自己碰见王鸣盛的事,想了又想还是忍住,恋爱中的女孩子心眼小,就像绣花针的针眼一样,特别爱多想特别爱吃醋,她还是不说为妙。   刚做了两个表格,电脑弹出微信消息,陌生头像请求添加好友,备注:王鸣盛。   梁瓷没质疑就同意了,现在的社交软件都可以访问通讯录进而推荐共同好友,她跟王鸣盛不算熟悉,见了几次也不算陌生。   一天没有人找梁瓷,手机安静的躺在兜里。下午赴郑律师的约,之前经李容曼介绍认识的,不过一直在电话里谈,还是头一次见面。   李容曼提起来郑天得有诸多看不上,暗示郑天得是沿海小渔村出身,祖传三代老渔民,说话甚至都会带着一股子海腥味。   所以在梁瓷印象里,想起郑律师脑海便会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张渔网,今天看见对方西装革领,无框眼镜下透着精明,才明白李容曼有多不靠谱。   简单一番交涉,她心里有了底,放心委托他。   临走时梁瓷道谢:“谢谢郑律师拨冗跟我见一面。”   郑天得很和气:“应该的。”   他提起公事包,走了两步,回身道:“不过有个事忍不住想解释一下。”   梁瓷抬头:“您说。”   他:“我不爱吃鱼。”   梁瓷:“……”   沉默片刻她才说:“过来时容曼提了两句关于郑律师你的事,我就以为……”   郑天得道:“就因为这样,对吃鱼一直苦大仇深。”   梁瓷抿嘴一笑,“那下次再有机会一起吃饭,郑律师就不要不好意思,想吃什么点什么。”   郑天得说:“可以。”   外面的天色稍暗淡,喝咖啡谈事情加吃饭,花费了大概三个多小时。在梁瓷预算时间内。   虽然天天在学校上班,她很少闲庭信步,好好看一眼一路风景,感觉前两天银杏还一树金黄,耀眼斑驳,今天偶然抬头,竟然光秃秃一片叶子也不见了。   就像被学校负责养护的人一个树枝一个树枝挨个撸了似的,干净的出奇。   天很冷,这条小道也很安静,手机铃声像个不速之客,划破沉寂。   陌生号码,梁瓷接了:“喂?”   那边说:“是我,盛哥。”   盛哥?王鸣盛?梁瓷能想到的人就是他了,因为昨天才见过,所以下意识想到他。   她反应还算敏捷,迟疑片刻,试探道:“是王总吗?”   王鸣盛笑开:“不是说了,不要叫我王总,生分。”   说完梁瓷便不搭腔了,沉默了三秒才问:“你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传来的男人声带几分低沉,语气很客气:“我听说你们学校有很多选修课是吧,可以旁听蹭课那种?”   梁瓷:“按理说应该都可以蹭课,也没人会在意这种事。”   王鸣盛说:“我想跟老师学英语口语,感受感受大学氛围,能不能帮我要个这方面的课表?”   她啊了一声,质疑的口气,失笑道:“现在学期末,都结课了。”   王鸣盛:“……”   他这厢一时间词穷,下一秒又听梁瓷说:“不过下学期的课表教务处应该已经排出来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他:“什么时间有空,请你吃饭。”   梁瓷皱眉:“吃饭?”   他:“你方才不帮我忙了,所以请你吃饭。”   她又笑了,柔柔的声音透过手机很绵软,“王总,你不用这么客气。”   又是王总?王鸣盛喉结动了动,耷拉下眼皮说:“要不你跟李容曼一样,叫我盛哥吧。”   梁瓷低着头眨了眨眼,“嗯……盛哥。”   王鸣盛嘴角立马往上一扬,眉梢皆带上喜色,语气就像刚才一样正常,“不吃饭是不想给我面子?”   梁瓷不知道怎么说,有些着急,“不是,我是觉得……”   “既然不是就不要推辞,我这人就是这么豪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不喜欢拖拉。”   “……”梁瓷觉得这不叫豪爽,叫上纲上线,她是老师,问教务处要课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实在谈不上多大的恩惠。   不过像他这样踏出社会许久还有一颗进取心是值得鼓励的,只是学英语口语的方式不对,他这样有财力的社会人士,应该请个一对一家教。   王鸣盛无干内容不多说,挂断电话。   梁瓷回学校拿上东西打道回府,到家时脚腕有些累,没几双好穿的高跟下,又觉得今天要见律师,就往干练成熟这个方向打扮。   刚脱下鞋听见客厅走动,高永房主动出来,似乎是在等她,两人简单对视。   梁瓷一手扶着鞋柜,另一只手里拿着高跟鞋,刚从外面回来,头发被冬日的寒风吹得有些凌乱,高永房衣着妥帖,带着成熟儒雅,对她很客气的笑了笑。   “小梁,你进来,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说话的语气就像老师对学生,客气,和蔼,进退有礼。   梁瓷有些恍惚,往日情景再现一般,她被勾起怀念却不再拥有的记忆,轻手轻脚放下鞋,直起身走过去。   不知道此时此刻要不要应景地叫一句高老师。   高永房坐下,朝沙发摊手一指,“坐。”   梁瓷垂头说:“我还是站着吧。”   高永房看她,表情略带歉意,“你请得律师今天去学校找我了,不过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跟学校的几个大领导吃饭,抽不开身。”   梁瓷点头:“嗯。我知道。”   高永房诚信忏悔:“小梁,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丈夫,老夫少妻本就存在争议,委屈你了。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还晓得给我留面子。”   梁瓷不为所动,就问:“你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既然决定离婚,我不能厚着脸皮拒绝……不过你可能听说了,我最近要往上升,这个节骨眼,不宜传出家庭不睦的丑闻。离婚的事,咱们先搁置一下,你看行不行?”   她慢慢眨了下眼,一动不动看着他,“然后呢?”   高永房道:“我痛定思痛,决定改过自新回归家庭……你任职不久,资历尚浅,等过两年,看有没有机会评个副教授职称。”   “……” 第9章   梁瓷垂下眼看着脚尖,眼神有些悲伤,起了一层白雾,“副教授的职称很诱人,但我还是要离婚。”   高永房失笑:“小梁,你又开始犯掘了……让老师说你什么好?”   她道:“资历我可以自己熬,难道一辈子熬不出一个副教授吗?”   高永房用长辈教育晚辈的语气谆谆教诲:“以你的聪明劲儿,可不止区区一个副教授,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放着我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呢。眼下我还有两篇论文,只要你点头,一作写你的名字。”   梁瓷不答应,依旧摇头,他又说:“早期我带的一个学生,已经去大学任教几年了,最近发表论文,通讯作者又写了我的名字……有时候觉得自己靠自己行了,关键时刻还要靠老师的名气。”   梁瓷无言以对,是的,现在就是这样,大环境就是这样,她无法辩驳。   高中同班的同学跟她一样念硕士研究生的时候,文章写得算不上很好很有深度,但也尚可,只是局限于三流院校,导师名不见经传,三篇文章投了数次被拒了数次。   最后发了两篇三区,一篇四区,勉强毕业,如今在企业任职经常找她怨声载道。   反观高永房的学生,同等水平的文章可以发在二区影响因子较高的期刊,或出国深造或被高校聘请,就连这一届最差最没天赋的一个博士学生,跟着高永房和一个三流院校吃了顿饭,就被留下做了老师,待遇极好。   最近刚从学校拿了一个350万的项目,也不是非他能做,但给他不给别人,还不是看高永房的面子。   导师的名字吃一辈子不够,但若要吃五年十年,确实没问题。   梁瓷回过神,看向他,认真道:“你这样一讲,我忽然觉得自己占了你好大的便宜。”   高永房:“你知道老师没这个意思。”   她说:“既然是我占你的便宜,现在不想占了,成吗?”   他摇头:“不是,小梁你错了,礼尚往来,现在到老师占你便宜的时候了。你也看到了,老师还是很有诚意来挽留你的。”   梁瓷低头沉默,睫毛有些湿润,咬牙说:“高老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高永房用辩证的角度说:“毁掉一件美好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拥有它。所以才说距离产生美。”   梁瓷对这句话真是感同身受,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高永房今年确实有几分春风得意,不过也是早年稳扎稳打积累的关系,博士毕业的大学老师在高校一般有三种状态:   一种醉心于科研,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要有成果,副教或是教授职称轻而易举,会名利双收,一种专心教学,无欲无求熬资历,熬到死也能熬成副教,另一种横向发展,寻求企业合作赚大钱,往往也能名利双收。   不过像他这种非工非理,偏向咬文嚼字搞理论的人,更倾向于学校内部走仕途,去行政化。   学校内职权更替变幻莫测,不次于官\\场。   虽然有风险,但也刺激具有挑战。   ****   晚八点的场,棋牌室乌烟瘴气,吴大伟推门进来,抬手挥走眼前的烟雾,窗户边放了张麻将桌,王鸣盛嘴中叼烟,探手摸牌,在三人注视下,拇指搓了搓麻将。   甚至没抬眼看,直接推到,“胡了。”   他面色很平静,从小混迹麻将场,这种玩意儿在他眼中就是小孩玩具。   对面抱怨:“都说不能跟盛哥玩,你们非喊他添个人手。”   说着翻开钱包,示意给大家看:“没钱了,不玩了。”   王鸣盛注意到吴大伟,抬手把香烟熄灭,皱眉:“怎么了?”   吴大伟道:“高教授又过来娱乐,还是挂在高司南账上?”   王鸣盛眉皱更紧:“这次是校领导还是企业老总?”   吴大伟说:“西装革领的打扮,像企业人士。”   王鸣盛呼啦开麻将,想了想站起来,刚赢了一笔钱要走,有人不太乐意。   嚷嚷:“盛哥,牌场上的规矩,输钱的说散场才可以散,赢钱的可不是想走就能走。”   王鸣盛笑了下:“我也想输钱,跟你们仨玩有点难。”   抬手把吴大伟推到前面,“让吴经理陪你们,输了算我的,赢了抵烟酒。”   他们眉梢立马带上喜色,一个个很雀跃。   一个说:“就喜欢盛哥这么爽快的人。”   另一个说:“既然盛哥这么吩咐,客气话就不多说了。”   王鸣盛这才脱身,从棋牌室大步出来。绕道没走几步,就看见高永房带着人一前一后进来,脚下生风,气派威武。   他嘴角扯了个小弧度,不像高兴也不像心烦,冷眼旁观几秒,在人群里看见一个脸熟的老总,主动走过去。   王鸣盛笑:“高教授,您一来蓬荜生辉。”   高永房跟他握手,“王老板总是这么客套,实在是折煞老朽。”   王鸣盛笑意不减,跟另外的几人挨个握手问好,高永房听这意思似乎都是熟人,便邀请一同进屋。   王鸣盛本来没这么意思,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收住,模棱两可道:“这合适吗?”   高永房:“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王鸣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单方面觉得以后跟高永房可能不止这点交集,这两天总想会一会此人。   进门挑了个四陪的坐次落座,左右两边分别是副主宾和五陪,王鸣盛虽然身份不尊贵,但在本市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攀交的人脉不比寻常一个老总少,一直缺得就是个体面。   男人跟男人之间过招,古时最佳地点是战场,如今却是酒场。   高永房真有两把刷子,讲笑话都带诗句,讲了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诗人苏东坡与妹妹苏小妹,话说苏小妹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才情不亚于苏东坡,可就是长得丑。兄妹俩一个猪腰子长脸,一个前额突出。   哥哥取笑妹妹:未出门前三五步,额头已至画堂前。   这是形容额头大。   妹妹反唇相讥:去年一地相思泪,至今还未流到腮。   这是形容脸长。   也不知道真实存在还是后人杜撰,王鸣盛没笑,摊手往后一靠,拿眼睇高永房。   不过在座的除了他都笑了。恍惚间王鸣盛以为自己串错了场子,这不是喝酒谈生意的酒肉场,这是古装剧里一堆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相互捧吹的茶话会。   酒过三巡,高永房滴酒未沾,他微醺,胜在酒量好,面色如常。   高永房在众人欢呼下打了个谜:“一物也不大,走路头朝下,不读孔孟书,光说文气话。”   打一物,让众人猜。   王鸣盛心想,谜底不就形容的高永房,不好好读孔孟圣贤书,守着一群铜臭味的商人说文气话。   拽什么文,臭显摆。   谁不知道谁什么德行,何必故作清高。肚子里的墨水装多了,心都给染黑了。   他回过神儿,高永房清嗓子要唱京剧《群英会》选段,哪来的群英?   王鸣盛觉得很讽刺,不仅是对在座俗人的讽刺,对高永房来说更是大大的讽刺。不过社会就是一口大染缸,各色各样,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好人坏人,他看不轻别人,别人也看不起他,都在嫉妒与被嫉妒中了却残生。   听了两耳朵高永房唱的京剧,没有配乐很难入耳,借口出来抽烟,悄默声离场。有几分曹操败走华容道的落寞不堪。   吴大伟看见他出来,忍不住八卦:“里面还挺热闹,今天不点姑娘唱歌?”   王鸣盛耷拉着头,闻言抬了个眼:“你进去问问,我怎么会清楚。”   吴大伟说:“好的。”   王鸣盛在廊下站了会儿,冷清很多,发现手机屏幕绿点闪烁,点开一瞧是梁瓷。   她发了一个文件,离线文件,等待接收的状态。   王鸣盛点开瞧,文件名展开:XX大学XX学院大二下学期课表(教务处暂定)   他大致浏览一番,EXCEL电子表格,用手机看很费劲,没心思多看,又不是真要去上课。   回复她:谢了。你定个吃饭时间,我都行。   梁瓷竟然在线,很快发来消息:客气了。   王鸣盛那些手机等她在说,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信了,犹豫了几秒。   他:帮我猜个谜语。   梁瓷:什么?   他:一物也不大,走路头朝下,不读孔孟书,光说文气话。   梁瓷:毛笔。   王鸣盛眯眼睛:你怎么知道?   梁瓷解释:很简单。有些耳熟,可能听过。   他又问:大家都笑你。打一城市名?   这次那边沉寂了半分钟才回,带几分不确定:应该是齐齐哈尔吧?   她发了个不解的表情,问:王总今天好兴致。   王鸣盛扯嘴笑了笑,似是而非说:今天跟个有学问的人吃饭,被磋磨了一番,心情很不爽。   梁瓷:天生我材必有用。   王鸣盛失笑:你倒很会安慰人。   她说:肺腑之言,王总是这么不自信的人吗?就因为几个没水平的谜语?   看见这句话把烟掐了,拇指敲打屏幕:很显然不是。   梁瓷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没有说话,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聊了。   王鸣盛从微信退出来,吐了一口浊气,忽而想起来高司南的话,说梁瓷想要跟高永房重修旧好。   王鸣盛自认为不是什么善类,道德观在他这种人眼里,真得很薄弱,一击即碎。   假如梁瓷像李容曼这样主动,这会儿估计床都要上了。   不过梁瓷跟李容曼身份不同,一个单身,一个在婚姻围墙内,他现在很好奇梁瓷知道不知道高永房的所作所为,不过通过李容曼所述,梁瓷应该不会是委曲求全那类。   他觉得梁瓷就像等他救赎的姑娘,这么想并没有个人英雄主义,只是觉得揭穿一切,让梁瓷看清高叫兽未尝不是好事。   毕竟蒙在鼓里不如接受现实。 第10章   李容曼觉得王鸣盛最近有点冷淡,不过也属于网聊的特点,生活节奏太快太枯燥,大家都习惯了快餐文化,社交软件撩妹不用负责,省钱省力,一个月顶多几十块钱的网费。   所以契合的时候彻夜长谈不知疲倦,了解透彻没了兴趣也就没了共同话题。   她提包到地方,推门进书店,看见梁瓷在书架旁挑选书籍,向店主询问价钱,而后微笑着点头,把看中的书寄存柜台继续挑选。   长外套搭在手上,披散着长发。   李容曼从后面绕过去,走近拍了她一下。   书店很安静,不乏过来借阅的人,梁瓷转过头,悄声说:“怎么才来?”   李容曼笑:“出门自然得打扮打扮,尤其是跟闺蜜,不能被你比下去。”   她闻言抿嘴笑了,轻轻叹了口气,“我一个已婚妇女,对你能构成什么威胁?”   李容曼很好奇她跟高教授的关系,关心道:“你真要离婚的话,在学院里的地位挺尴尬的。其实高教授一开始真挺好,那时候帮你改论文发文章,陪你加班熬夜,还从饭店点餐,直接打包送到研究生办公室。可能也用过真心的。”   梁瓷低下头沉默了会儿,“男人一开始不都这个样。”   李容曼说:“离婚这事,高教授怎么说?”   她摇了摇头,“已经没什么夫妻情分了。”   李容曼欲言又止,最后才说:“你这么年轻,还能遇见更好的。家里说了吗?”   梁瓷叹气,“我至今都没敢说,好久没回家了,每次打电话妈妈问起,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李容曼觉得梁瓷就是家教太严格了,从小到大没有什么话语权,根据她的经验,一般越听话的孩子越容易惊世骇俗,往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梁瓷就硬气了这么一回,还选错了人。   有些男人爱偷吃是天性,根本没什么所谓的改过自新,就像吸过毒的人复吸的可能性很大一样。   年纪大的男人都功利,高教授可能一开始也怀揣几分真心,只是把梁瓷想错了,她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梁瓷从察觉不对到实锤,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高教授也从一开始的愧疚演变成了处变不惊。   这期间梁瓷经常对她感慨,说女孩子该谈恋爱的时候一定要谈恋爱,这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见多识广,就不容易被骗了。   毕竟是知道内幕的人,李容曼还是可以理解梁瓷的,高永房虽然年纪半百,但保养得好,想当初迷倒了不少小姑娘。课堂上从来不点名,出勤率却居高不下。   梁瓷从外校保送过来,硕博连读,一直跟高永房到博士毕业,李容曼跟梁瓷不是一个导师,在隔壁实验组,不过对梁瓷这个才女却有所耳闻,到了博士期间,交情就好了,后来一起留校做老师。   不过这个世界对女孩子还是很苛刻的,在了解梁瓷之前,李容曼很看不起她,觉得梁瓷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胡搞八搞,不好好念书,转走歪门邪道。   毕竟那个时候,在大家眼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美丽就是原罪,不管你贞洁与否,在别人嘴里都是骚\\货,就是不折不扣的祸水,你要接受男人的意银和女人的嫉妒与不忿,谁叫你这么幸运,长得好,有才,还嫁给了教授。   所以在教授明里暗里追求的那半年,梁瓷虽然对教授有爱慕之心但也很犹豫,梁瓷最后被俘获,实在也没什么悬念,毕竟小姑娘都抵不住成熟稳住的魅力大叔。   当然李容曼后来才知道梁瓷早就仰慕高教授很久了,具体从什么时候,不好说,也说不准。   总之李容曼一开始对梁瓷这个人很排斥,以讹传讹,传着传着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经手的人一多,谁还在意是真是假,八卦就是了。   后来了解一些内幕以后很愧疚,因为她也曾站在对立面质疑、鄙视、推波助澜过,至今回想,都觉得舆论压力可能也是加速梁瓷跟高教授婚姻破裂的一方面原因。   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足够成熟不被舆论压迫,但等到面临的时候,才会明白,人都是群居动物。   时至今日,高教授耐不住寂寞翻了婚姻围城的墙,责难之声仍然围绕着梁瓷,有人问为什么她这么高学历却眼瞎,有人问为什么她眼光这么不行,甚至还有人表示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嫁给高永房。   人生又不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好像说不出个子丑寅某,就不能给身为路人甲的吃瓜群众一个交代。   梁瓷结完账,看见李容曼站在书架旁盯着一本油画集发呆,钱夹放进包,提着书袋走过去,侧头,微微往下低:“你想什么呢?”   “啊?”   梁瓷笑:“我刚才问你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   她看了眼书店旁边的咖啡厅,询问她意见。   李容曼回过神:“我还没挑好书。”   梁瓷:“那你继续挑,我先去点单,你喝什么?”   她:“跟你一样。”   梁瓷:“好。”   边说边走,李容曼挑了一本,结账出来,透过玻璃看见梁瓷,选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子,软沙发,头顶的灯设计的很别致,大白天开着,散发出柔和的光。   刚坐定服务员端两杯咖啡放下,不早不晚,李容曼尝了一口,大概是上面一层云顶的缘故,入口先甜后苦,两厢一对比,牛奶超级甜,咖啡超级苦。   没课的时间,她们经常到学校南门附近闲逛,有时候买书,有时候纯粹找地方喝咖啡闲聊,现在能看进去书的人越来越少,人心渐渐都有几分浮躁。   梁瓷刚喝了两口咖啡,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围巾不见了,方才在书店等李容曼,找位置稍微歇脚,室内温度高,她怕出屋的时候会冷,就把围巾和外套都脱了。   眼下肯定是落书店座位上了,便起身:“围巾忘记拿了,你等我片刻。”   李容曼叹了口气:“最近你丢三落四的。”   是啊,梁瓷也很无奈,她是个心里装不下事的性格,只要稍微发生点什么就能影响自己,更何况眼前面临婚姻大事。   自从高永房跟自己谈过一席话后,梁瓷总惴惴不安,一方面觉得这个事不能再犹豫,一方面又不想撕破脸皮声张。   喝完咖啡,梁瓷看了一眼时间,“你跟我去4S店再走一趟吧。”   李容曼问:“你要买车吗?”   梁瓷点头:“我想自己买一辆,不过你也知道我正在看房子,房子跟车一起买,我可能有些……”   李容曼皱眉:“咱们两个都不懂,看不出个所以然……”   想了想,忽而想起一人,眼前一亮:“我知道个人,我们可以找他,指不定还能给个内部价。”   梁瓷好奇:“谁?”   李容曼:“王鸣盛啊。”   梁瓷:“……”   李容曼:“真的。”   梁瓷迟疑:“他有时间吗?”   李容曼没所谓摇头,其实她也存几分私心,好见天没见面了,王鸣盛也没再约她,心里有些痒痒,按捺不住。   梁瓷觉得不妥,看着她,“我觉得不太礼貌,我跟他不太熟。”   李容曼说:“没事,我跟他还算熟。”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电话,不给梁瓷质疑的机会。   王鸣盛这厢正招待朋友,男人女人灯光下搔首弄姿,铃声在喧嚣的房间内显得微缩,他看见屏幕一闪,亮了。   来电显示:李容曼。   眯起眼,犹豫要不要接,桌上电话下一秒被拿走,漂亮姑娘扭着水蛇腰,想骑跨在他身上,王鸣盛换了个姿势,“伺候他们去。”   女孩子低低不满:“盛哥……”   尾音上扬,声音软软绵绵的,男人听了容易把持不住那类。   王鸣盛不为所动,手绕到她身后把电话夺回去,皱着眉看手机,指尖的烟掐灭,起身往外走。   手机不停歇的叫着,他想了想接听。   “喂?”   李容曼问:“在忙啊?”   王鸣盛模棱两可:“还行。”   她说:“你有时间吗?下午想去4S店看车。”   王鸣盛扫了眼腕表,“想看什么车,什么价位?”   李容曼拿开手机,问梁瓷:“你有钟意的车型吗?”   梁瓷摇头:“还没。”   李容曼低下头,拿起咖啡勺搅动咖啡,手机放回耳边:“没想好呢。”   王鸣盛不太想参与,懒得参与,看车并不是没这个时间,今天不巧,而且他觉得应该跟李容曼保持住距离。   便说:“今天恐怕不行,有点突然。”   李容曼没想到被直接拒绝,有些尴尬,冲梁瓷撇嘴摇头。   梁瓷明白什么意思,抿了一口咖啡,柔声安慰她:“没事,王总肯定忙的。”   李容曼垂下眼,对王鸣盛略失望,声线有些无奈:“好,那我就陪梁瓷去看车吧,主要担心我俩都不懂,所以就随口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王鸣盛微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宇一皱:“你跟梁瓷?”   李容曼毫无重点的回答:“对,我们俩都不懂,你不去就我们俩去。”   王鸣盛沉默了两秒:“到底谁买车?”   “梁瓷买啊。”李容曼说。   “你们俩什么都不懂,怎么买车?”他回身看了一眼,抽烟区四下无人,抬手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在哪呢,去接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不早说,国家主席来了我也得去帮梁瓷看车啊。 第11章   李容曼听他这么说喜出望外,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怀疑的心思没有持续几秒就被梁瓷打断,她收拾东西起身:“我们走吧,看完车晚上请你吃饭,我听说这边新开了一家餐厅。”   李容曼说:“等等,急什么,王老板说来接咱们。”   梁瓷眨了下眼,“你不说不来吗?”   李容曼皱眉:“临时又改了主意。”   梁瓷微笑:“那请你们俩吃饭。”   李容曼跟她没什么好客气,低下头,编辑好地址发给王鸣盛。   非高峰期路上畅通,加之距离比较近,感觉没等多久他就到了,对过饰品店前有个小巷子,他从那边过来,停到咖啡店门口。   车位比较紧张,只能临时停车。   梁瓷拉开后车门,看了一眼李容曼,低声问:“你坐前面吧。”   李容曼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了下。   李容曼上来,直接坐王鸣盛身边,他眼角余光扫过,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模样带几分清闲。   李容曼主动搭讪他:“梁瓷说晚上请咱们吃饭。”   王鸣盛觉得这个咱们从她嘴里一说有些暧昧不明,眉宇皱了下。   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梁瓷,“真的假的?”   梁瓷从后面看过来,笑说:“不知道你有空吗?”   王鸣盛嘴角上扬,“你请的话,肯定有空。”   李容曼侧头看着他,一向心直口快,也没什么好忌讳,插嘴问了一句:“是不是只有梁瓷请你吃饭才有空?”   一句话出口,梁瓷便有些尴尬,王鸣盛表情没什么波澜,反而似笑非笑的反问:“怎么说?”   李容曼看着他,挑眉道:“你刚才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梁瓷,四两拨千斤:“客套话,听不懂?”   没等李容曼反驳又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说话间到红绿灯,他从方形盘拿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扭动手腕活动筋骨,方才说话的语气低沉平淡,就像一声感慨,听在梁瓷耳朵里有些宠溺。   男人一般不都喜欢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缺心眼,或者喊女朋友傻妞,小傻子。梁瓷不太清楚他们发展到哪一步,看起来似乎还是暧昧不清阶段。   李容曼闻言只对王鸣盛“嘁”了句,沉寂了一会儿,眼前渐渐陌生,忍不住问:“这是去哪?”   梁瓷看一眼,不确定道:“昌国路?”   王鸣盛本来就是奔着昌国路去的,直接启动车子:“嗯。”   车里安静了几分钟,梁瓷轻轻打量王鸣这款车,主动问:“王总换车了?”   王鸣盛随口答:“吴大伟的车。”   这才问:“想买个什么样的?”   梁瓷想了想,淡淡的说:“二十来万,太贵的暂时支付不起。”   他点了个头,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不过是个代步的工具,二十来万也可以……高司南知道你要买车这事吗?”   梁瓷摇头,不等她回答李容曼已经开腔:“高司南为什么要知道?”   王鸣盛被问愣,眼皮子往李容曼那扫:“随口一问。”   梁瓷没再说话,静静看路上风景,4S店靠近城市边缘,有些荒凉的地界,附近不见高楼大厦,基本是一层或者两层三层的全玻璃建筑,一家紧挨着一家,全是中低端品牌,高配置也在百万以下。   下车先瞧了一家,上车看了看内部构造,布置的大同小异,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梁瓷觉得都没什么区别,太贵的买不起,所以局限性也比较高。   销售前来招待,端茶倒水送瓜子,边吃边聊,王鸣盛倒是没客气,看好两款,拉开门上车感受了一下舒适度。   梁瓷在身后跟着,他侧身瞧她一眼,“感觉怎么样?”   “比吴大伟那个视野好。”   王鸣盛失笑:“别只关注视野。”   他推开车门下来,“咱俩换个位置,你到驾驶座感受感受。”   梁瓷依言下车,跟他交换位置。   王鸣盛收放了一下座椅角度,默不作声的看她。   她一抬头,两人视野交织到一处,男人的眼神很深邃,漆黑如墨,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此时的姿势有些倾斜,一手握着档位,所以两人距离就比较近,甚至连王鸣盛的睫毛都能看清楚。   梁瓷说话有个好习惯,盯着人家的眼睛表示尊重,听对方说话也看人家的眼睛。   王鸣盛:“慢慢看,最近几天我都很闲。”   梁瓷挪开眼:“我应该看哪里?我什么都不懂。”   他微微颔首:“这几天有个车展,举办方是我朋友,你如果用空,我可以带你去瞧瞧。”   她抬眼,见他还瞧着自己,抿了下嘴,“在哪?”   他说:“临市。”   梁瓷想也没想就说:“算了。”   他问:“为什么?”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会便宜很多吗?”   王鸣盛笑说:“车展就是变相促销,肯定会有所便宜,至于优惠多少,不好说。主要是觉得朋友在那,他了解的内幕多,哪些车型好,哪些不好。他的意见肯定比销售中肯。”   梁瓷不想那么麻烦,主要是觉得太麻烦他,两人还没熟到让他鞍前马后的地步,实在不合适。   王鸣盛见她不为所动,也没再多说,推开车门下来,看见李容曼坐在会客区喝茶,梁瓷跟着下来,两人边走边说。   王鸣盛:“这家车直接不看了。”   梁瓷好奇:“为什么?”   他解释:“吴大伟的老婆在这上班,会计,说很多买主买回去三四个月回来找售后。”   她有些吃惊,追问:“是容易出故障吗?”   王鸣盛点头:“全是一些毛病,定价20-60万,细节却上不去,今年销量很差,每月总销量不到十台。”   说着说着就走到李容曼眼前,销售人员抱着文件,身着职业装,身材带几分干瘦,见他们有要走的意思,赶紧说:“你看,我们这个车的舒适性配置,其他同价位的车根本没有。”   王鸣盛没看梁瓷,直接回了一句:“好,我们再考虑一下。”   对方追了一步:“那麻烦王先生留个联系方式?”   王鸣盛只说:“你有名片吧?”   对方想要握住主动权,看王鸣盛似乎不太愿意透露,只能说:“有。”   他接过名片,三人并排离去。   李容曼说:“看得怎么样?”   梁瓷感慨:“主要还是钱方面的问题。”   李容曼表示理解:“你看我,到现在还骑着电动。”   王鸣盛在后面默不作声跟着,刚毕业的博士,稳定工作后买车买房,手里大多没几个闲钱,不过起步晚起点也高,虽然都在这哭穷,也穷不到哪去。   他没有骗梁瓷,的确有个朋友在临时举办车展,还从他这借用了几个姑娘充当车模,两人关系还不错,梁瓷如果经他的手提车,便宜个三四万也没多大问题,毕竟都是熟人,王鸣盛这个脸面还是有的。   又看了两家,梁瓷有些疲倦,兴致也没一开始高,乱花渐欲迷人眼,逐渐眼花缭乱。   李容曼中间去趟厕所,到地方发现忘记带纸巾,只好扭头又回来,这时候梁瓷又试了一款车,从车里的下来的时候裙子勾到什么东西,低叫了声,差点跌倒。   她正要过去,梁瓷身边的王鸣盛比她先了一步,拉起她的裙子,低头说了一句什么,梁瓷忍不住笑出声,脸上的笑容明媚生动。   两人贴得很近,王鸣盛的手虚扶着梁瓷的后背,往后退了一步,撤离到安全区域。他抽回手,嘴角微勾,要笑不笑地垂着眼,视线一直在梁瓷脸上打量。   李容曼心头忽然跳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从王鸣盛带着她们到4S店,他就一直围着梁瓷打转。   全场下来,跟她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梁瓷看见李容曼回来,含笑问:“这么快?你去没去?”   李容曼收回思绪,耷拉下眼皮,敷衍道:“去了去了,你知道我很快。”   梁瓷拿起包,从里面掏出纸巾,“你们休息一下吧,我也去个卫生间。”   李容曼答应:“好。”   说完就开始观察王鸣盛,男人已经收回视线,意识到她在注视自己,笑问:“怎么了?”   李容曼沉默了会儿,忍了忍,开始旁敲侧击:“你觉得梁瓷怎么样?”   王鸣盛端茶送到嘴边,还没喝,闻言动作一滞,掀开眼皮子瞅她,“什么怎么样?”   “漂亮吗?”   他眼一眯,审视她,对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惊讶,两秒后才客观评价:“漂亮的姑娘我会所里全是,不过像你们俩这样,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屈指可数。”   说着低头闭了下眼,吹开杯子里的茶叶星子,喝两口热茶,看她一眼,放下茶杯,试探着:“你这么好的条件,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个?”   李容曼身子一僵,脸上刚缓和的表情有些僵硬,声线提高:“不用。”   王鸣盛坐着,见她这样倒了杯水,推过去:“喝杯水润一润。”   李容曼前思后想很多,感慨说:“看样子王老板也是情场老手了。”   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拿眼瞧她。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话,看破不说破叫礼貌。” 第12章   洗手间回来,梁瓷莫名感觉出低气压,两股力量暗自较劲,还以为她瞧不出。   看了李容曼一眼,又看了王鸣盛一眼,“你俩是不是累了?”或者是太清闲。   王鸣盛收回眼,故意说:“李老师教书育人的职业习惯带到学校外面来了,而且包袱还很重。”   梁瓷对上他的视线,一时云里雾里。嘴唇有些干,就给自己斟了杯茶,车行里的茶入口口感还可以,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涩,不过也是便宜的茶包。   李容曼这时开口,语气带刺儿:“我其实没什么偶像包袱,不过跟王老板一比,莫名其妙就多了一身正气。”   王鸣盛转了转手中茶杯,女人没耐性,心情都体现在脸上,他自然不会这样,失笑不语,算是让步。   梁瓷脸上暗含几分无奈,夹在中间尴尬无比,默默喝着水,这暗潮汹涌的场面,梁瓷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退避三舍。   空气中静谧少顷,交战烟火味道没有之前浓郁,她清嗓子:“要不,我们去吃饭?”   李容曼犹豫了几秒,看见王鸣盛的样子,心里一阵不适,低头说:“算了,饭改天吃。”   梁瓷一脸为难,她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好歹吃一些,王总也忙了一天了。”   说完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她,李容曼明白那个意思,梁瓷觉得既然说了要吃饭,王鸣盛不推辞就得意思意思,否则不礼貌。   她们两个是熟人,哪天吃都可以,王鸣盛就不一样了。   李容曼体谅梁瓷,刚要说话,王鸣盛自个先开口:“李老师既然想改天,那就改天再约。”   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咽回去。   王鸣盛依旧云淡风轻不为所动,心思藏得很密实。   李容曼回宿舍,梁瓷回家,本来先经过梁瓷的住处把她送到再送李容曼是最合理省油的计划,到地方,王鸣盛却打弯直奔李容曼公寓楼。   梁瓷“哎”了声,低声提醒:“你刚才直接把我放下才是。”   王鸣盛如梦初醒:“你们学校的路我还不太熟。”   李容曼心中窝火,还记着仇,一时半会没完:“王老板在这里也呆了十几年了,还不熟啊?”   他瞟了李容曼一眼,嫌弃的眼神很明显,丝毫不加隐藏,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是呆了十几年,但也不至于哪哪都摸得一清二楚。”   说话间到了李容曼楼下,她推门下来,头也不回的上楼。   车里安静了片刻,一个静静的开车,一个低头看手机。学校的路灯有些年头,灯光已经昏暗不清,校内行人不少,而且横冲直撞,梁瓷抬起头帮他注意路况。   王鸣盛忽然说:“梁瓷?”   梁瓷下意识看他,“啊?”   他喉结动了一下,“你是不是对我跟李容曼有误会?”   她顿了两秒:“什么?”   他无辜道:“李老师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不喜欢太主动跋扈的女人。”   梁瓷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事本来跟她也没关系,她仅扮演了一下红娘,帮他们牵线搭桥,虽说跟李容曼关系好,但也不能插手他们的发展,就看今天容曼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估计也没什么后续发展。   车子刚进博学花园,他打方向盘往超市走。   “超市买盒烟。”他询问她,“你要不要跟过来逛一逛?”   梁瓷跟他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进超市,这是小区最大的超市,且是地下超市,他步子很大,走了走,拐进卖水果的地方,等梁瓷过来,他已经提了一兜子水果,五花八门,每样都来了几个。   水果店在超市入口处,还不属于超市的范围,他结了账,回头看梁瓷:“待会儿你带回去。”   梁瓷沉默瞧着他,觉得他可能存在不了解的地方,半天才说:“现在我自己住这,你要是买给高司南或者高教授,可能没法替你带到。”   他歪头看她,难道她跟高永房分居状态?这可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高司南说她想复合,王鸣盛却觉得她不急不躁,没有该有的状态。   便随口问:“我要是想找高教授,得去哪?”   梁瓷摇头:“我不清楚,你可以问问高司南。”   王鸣盛眯眼看她,顿时心情大好:“这是顺道给你买的水果。”   “……为什么?”   “我心情好,想花钱。”   “……”这理由梁瓷不知道怎么回答。   车子停到楼下,她没开门下车,安静地坐在后车座,手里拿着手机和单肩包,王鸣盛解开安全带,回过身,眼睛凝视后方。   梁瓷忍不住问:“你刚才说不喜欢女人主动的那些话容曼知道吗?”   王鸣盛一笑:“我不清楚。”   她不解,蹙起眉:“你既然不喜欢她,我觉得应该讲清楚。”   他挑眉表示赞同,不过没说话,梁瓷叹了口气,替李容曼说好话:“其实她人品超好。很会照顾人。”   王鸣盛的笑容收了收,漠不关心:“是嘛。”   保姆都很会照顾人,有什么用?   梁瓷点头:“嗯,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   本来她不是插手别人私生活的人,没想到他主动提跟李容曼的事,可能觉得她是李容曼的闺蜜,也不算外人,此刻梁瓷就没忍住,试图撮合他们。   王鸣盛眉宇微皱,“那你觉得我们俩合适不合适?”   她一愣,哑口无言。   男人邪魅一笑:“我觉得咱俩更合适。”   梁瓷快速的眨了两下眼,很明显被他震惊到不知所措,下一秒王鸣盛就笑了,笑声低沉有力,拉回她的注意力。   “吓着了?”他问。   梁瓷的尴尬被笑声缓解,“一点儿也不幽默。”   王鸣盛:“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   梁瓷又是一顿,低头下车,男人已经跟下车,绕过车门走近,她别扭道:“我到了,谢谢你。”   王鸣盛垂眼看她,发现一件事,她很干净,打扮的也很素,就连李容曼手上还带了个香奈儿的米金手环,她手腕脖子却什么也没戴,就连最简单的耳钉都不戴,梁瓷有耳洞,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   好像也就第一次见她无名指带着婚戒,最近几次碰面,婚戒也摘了。   他兀自笑了一下:“别跟我客气。”   梁瓷垂眉敛目,“那我回去了,回见。”   王鸣盛几不可闻嗯了声,等倩影消失在电梯口才离开。   梁瓷洗了热水澡轻松很多,换上家居服,新买的书散发着书香,刚翻了两页,手机作响。   李容曼说:“梁瓷,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梁瓷一愣:“你怎么了?”   李容曼自我剖析:“大概是很久没谈恋爱,有点耐不住寂寞,看见个男人就发\\春。”   梁瓷不禁想起王鸣盛,咬了咬嘴唇,叹息:“其实我觉得,还是正八经找个男老师稳妥。”   李容曼笑:“稳妥吗?只不过是禽兽和衣冠禽兽的区别。”   梁瓷垂下眼,“好男人还是有的,看运气。”   李容曼迟疑一秒,开门见山:“梁瓷,我感觉王鸣盛对你有想法。”   “……”   李容曼继续说:“王鸣盛那种人,估计稍微有姿色的,他都有想法,来者不拒那类。”   梁瓷打断她:“你别胡说了……我一开始劝你想好了再主动,就是觉得他的工作性质不好,接触的女人太多……”   李容曼说:“可不是,感觉他比女人都了解女人。”   梁瓷:“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两人开始扯别的,十几分钟才挂电话。   手一伸,不小心碰倒桌子上的东西,饰品袋倒地,里面的首饰盒掉落,梁瓷弯下腰,从床腿下面摸索到。   打量了几眼,轻轻打开,一条白金项链,吊坠是一块玉,淡青色的平安扣,小巧,通体晶亮、色泽饱满,不是等闲的便宜货。   这是王鸣盛送的生日礼物,好久了,她那天收了很多东西,有同事的,还有高永房的学生送的,一直心情不好,没拆。   女孩子对项链戒指天生没有抵抗力,她走到梳妆台坐下,轻手戴上。   款式低调,很挑肤色,幸好她比较白,带起来没有任何违和。   还别说,王鸣盛的眼光真不错,不过现在老板都有秘书,不见得是他自己挑的。   王鸣盛闲了一晌才回会所,客人已经都送走,吴大伟眼神有些呆滞,身体累,心更累。这就是被老板委以重任的代价。   看见王鸣盛有些惊讶,半吐槽发泄半询问:“盛哥,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出去打野食怎么也得缠绵到明天早上。”   王鸣盛看过来,嘴角抿了抿,“谁说我出去打野食去了?”   “小田说的,”他幸灾乐祸,笑嘻嘻道,“小田说你接了一通电话就走了,还是女人的电话。”   王鸣盛看着他,“下次小田再胡说,你替我告诉他,他这样容易挨揍。”   正说话小田就走了过来,不清楚事情原委,问王鸣盛:“盛哥,你叫我?”   王鸣盛拉一把椅子坐下,大厅来往都是人,保安在门口值守,“是叫你。”   小田直接问:“叫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王鸣盛开玩笑说,“商量着怎么揍你。”   说罢也没真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打了个呵欠,说要去补觉,然后就走了。 第13章   办公室里聚会,地点竟然选在王鸣盛的地方。   李容曼单手开车,对梁瓷解释:“这个世界上最解恨的事莫过于花自己讨厌的男人腰包里的钱,你也知道我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梁瓷想到了高永房,按照这样说,她也实在太省事了。   收回眼说:“有恨说明就有感情,真没感情了,连恨都想不起来恨。”   李容曼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勾起她的伤心事,有些愧疚,侧头扫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梁瓷似有感慨,主动说了很多:“我今天到院长办公室盖章,刚好碰见高永房从里面出来,晚上院里领导似乎有应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高永房都觉得陌生,希望他别升上去才好,这样每次去院长办公室还自在一些……我是不是内心阴暗?”   李容曼只问:“盖什么章?”   梁瓷:“上次出差的消费单子,需要院长签字报销。”   李容曼隐约有记忆,不过好像是很久之前去外省参加的一个会议了,“这都多久的事了?”   她心不在焉的笑了下,“最近很忙,所以就忘了,耽搁的日子有点长,去财务处报账的时候被拒绝了,说超过了限定的日期,需要院长签字证明一下才行。”   这个话题过去,另两个办公室的同事在东门办事,需要她俩开车去接。   冬日里北方的天气沉闷,天色白皑皑的,没有下雪,远处却像下了雪一样,可见度很低。   车子开得很慢,刚出校门蹭到别人的车,两方都被吓了一跳,车子刮伤不严重,就是掉了一层白漆,梁瓷关心了一句对方,下车查看。   李容曼看了一眼,好像是认识的人,凑到梁瓷耳边,低头说:“竟然是咱们学院的老师。”   梁瓷依言看过去,脸很生,显然她不认识,梁瓷平常不太注意人事,不认识也稀松平常。李容曼这时已经走近打招呼,男老师,说话也客气,相互一介绍,语气立马缓和许多。   对方追尾她们,不用定责也知道是后方全责,他有急事想私了,李容曼认识,就比较好说话,留了联系方式。   送走对方,李容曼惊讶道:“你不认识他?”   “他很有名吗?”   “跟高教授竞争职位那个。”   梁瓷一愣,“他看起来很年轻。”   李容曼说:“那自然不一样,这个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当初咱们学校重金聘请,都说他其实没看上国内的职位,只是为了国内的研发经费。芸芸众生就是不缺人才,觉得高教授已经很牛逼,其实一比较还是差点。”   梁瓷都给听乐了,不过早就见怪不怪,手里捏着的名片有些皱,她低头,没仔细看,直接装进李容曼包里。   两个同事在超市门口站了很久才等到她们,早就冻得瑟瑟发抖。本来有些抱怨,上车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容曼已经把责任都推卸到方才车祸身上。   夸大了一番,把同事吓得不行,另外一个男同事虽然胆战心惊,但也心痛到不行,虽然是七八万的雪佛兰,但也是新车,值得爱惜,刚借给李容曼开出校门就出了事故。   到地方天色已然有几分暗淡,王鸣盛无所事事,低头跟人聊天说话,看见梁瓷略有惊讶,身子顿了一秒,前台的服务人员递过来笔让他签字,是一份需要从他这过账的开支,王鸣盛掀开简单一扫,直接写上自己的大名。   然后扔了笔,直奔梁瓷过去。   看了李容曼一眼,表情看不出高兴不高兴,“说来还真来了?”   李容曼觉得好笑,“你当我跟你闹着玩?”   王鸣盛看了梁瓷一下,说:“既然来了,找人给你们安排,VIP服务。”说着打了个响指,把大堂经理喊过来,低头耳语,“帮我好好招待这四位,都是贵宾,消费挂我账。”   李容曼旁观,闻言笑问:“都是王老板自己的生意,怎么自己还挂账?”   王鸣盛解释:“只是走个正常程序,财务处方便料理。”   李容曼说:“是你自己的生意就好,别整到最后你是被雇佣的那个。”   “这个你放心。”他抿嘴笑笑。   这个谈话被王鸣盛小弟听见,他用带几分不善的眼神打量了李容曼一眼。王鸣盛此时把文件合上,递给他,交代说:“没你什么事了,去忙吧。”   李容曼率先带着人进去,梁瓷把车钥匙交给服务员,王鸣盛往外扫了一眼,“哟,车怎么了?”   “路上出了个小插曲。”   “你的车李容曼的车?”   “不是我的车,同事的车。”   王鸣盛点点头,走过去弯腰检查了一下,梁瓷跟着他走过去,手里提着短带的黑色手提包,距离他两步远才停住脚。   梁瓷说:“我没有自己的车,如果有的话,前两天不会急着买了。”   王鸣盛闻言抬头看她,皱了会儿眉,默不作声往里走,门口的男服务把车开走,朝天台车库行驶。   湿润的空气打在脸上,有些潮湿。   她正要去寻李容曼,王鸣盛忽叫住她,“高教授在这边玩呢。”   梁瓷整个身子僵硬了下,脸色不如刚才柔缓,他掏着兜,居高临下的凝视:“高教授经常来我这玩,今天似乎是跟院领导吃饭的,前几天在我这喝醉了,出去门耍酒疯,抱着我这的姑娘就是一阵动手动脚。”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来手机,点开图片翻找,然后递到梁瓷眼前,“你瞧瞧,吴经理拍下发给我的。”   梁瓷手指有些僵硬,她以前发掘的都是蛛丝马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真实的现场画面。其实高永房刚开始的态度是一直抵赖不承认的,后来两人就时常吵架怄气,大概吵了一个多月,他被迫承认了。   梁瓷面色平静,看向王鸣盛,垂眼下来,翻了两页便有些看不下去。   眨了眨眼,“我……”她发现嗓子有些干涩,说不出话来,但情绪还算稳定,就是有些生气,应该说很生气。   胸口起伏了一阵,狠狠抿嘴。   王鸣盛耷拉着眼皮子打量她,审视良久,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后面自己的办公室带。   梁瓷挣扎了一下,“做什么?”   “人多眼杂,到我办公室来。”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脑子有些恍惚,心里很乱,脚下踉跄地跟了过去。   他办公的地点很简单,室内没有过于繁华的摆设,两扇门很唬人,也很奢华。   里面有些昏暗,天暗下来之前他一直没进办公室,所以灯关着没人开,五点半光景,秘书到后厨吃饭没回来,一路更见不到人影。   王鸣盛掩上房门,镇定的看她一阵儿,套着兜坐到办公桌一角,随便指了个座位,“坐吧。”   梁瓷看着他没动作,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王鸣盛点头:“嗯。”   她又问:“那怎么又忽然告诉我?”   他半真半假说:“看不过去了呗。”   梁瓷拉了一把椅子轻轻坐下,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语言过于苍白无力。   王鸣盛吸了口气,食指挠挠眼角,欲言又止,梁瓷等他说话,两人视线交织,他说:“你一个高材生,收入不是问题,长相不是问题,没必要跟他死熬着。”   梁瓷语气平淡,点头说:“我知道。”   王鸣盛眉宇发紧,“你知道?还想跟他复合?”   梁瓷闻言眉毛蹙起,“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   他换了个姿势,手拿出来,往后扶住桌子,半靠半扶,姿态带着慵懒:“只要我想知道的怎么都会知道,这个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重点。”   她没有再追问听谁说这事,只是很尴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却被他这么评头论足。   王鸣盛又说:“2AA。”   梁瓷安静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急着问他什么意思,不过她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王鸣盛的房间号也是开头数字后面加两个字母的排列,简单一想就会明白,他说的是个房间号。   忽然把房间号告诉她,很明显,是想让她看到点什么。   她暂时不理会心中的尴尬,坦诚道:“能把刚才你让我看的图片发给我吗?”   他说:“没问题。”   她觉得此景此景,自己的心情处境,跟外面的天很像,很让人绝望,她想保留自己尚存的最后一丝尊严,就对他没再隐瞒:“我没有想过跟高永房复合,离婚的事律师一直在处理,是我一直不想闹大,所以律师很难办。你知道的,一般脸皮薄要面子的一方,在婚姻里就是比较吃亏。”   王鸣盛很惊讶她一次能说这么说,她的表述跟高司南的显然不同,心情轻松了很多,看着她笑笑:“忙我就帮到这,我平常不是爱管闲事那类。”   梁瓷狐疑着,眼神投到他身上,顿了下:“今天很不平常吗?所以你插手?”   他嘴角有个很浅的弧度,不易察觉那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只是为了方便自己。” 第14章   王鸣盛说完这句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外面人探头进来,以为王鸣盛办公室没人,想进来翻根好烟抽,不由后退一步,好闪身出去。   王鸣盛喊住他:“什么事?”   对方不好意思地挠头,“昨天你给的烟没抽过瘾,还有吗?”   梁瓷好奇抬眼,穿着黑色工作服,前台引路送酒水的小哥,话痨一个,刚才一进门就听他说个不停,话匣子被打开就关不住,她有印象。   烟是北京工作的老铁近期回来送他的,挪到那上班有些手续要办,章子不好盖,送他几条好烟麻烦他代办。   还没怎么抽,打开一盒莫名其妙就没了,不用联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他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扔到对方怀里,被打断说话很不高兴,还没等撵人,后面闪身又进来一位,眼中含笑,带几分不好意思:“盛哥,也给我一盒吧……你都给他了。”   王鸣盛的好脾气用完,守着梁瓷不想爆粗,眼下却忍不住,从抽屉里又拿出一盒香烟,眼带威胁:“滚。”   会所待久了都知道王鸣盛的脾气,见好就收,嘴里说着就滚就滚,四只眼睛往梁瓷这边打量,悄默声把房门一带,办公室里这才恢复安静。   他说:“都是一帮子小鬼,没礼貌。”   梁瓷看着他,还处于恍惚状态,心里的滋味很难形容,这么一打断竟然忘了刚才说到哪,情绪甚至被拉出,没了继续谈的欲\\望。   从沙发角站起来告辞,“我得走了,容曼在找我。”   也不给王鸣盛再说话的机会,低头出去。   刚打开门出来,几双眼睛就开始盯她,其中就有进去要烟那两位,梁瓷不明所以,觉出探究与不怀好意,脚下没停,握紧手里的包,绕着他们走。   吴大伟以为王鸣盛很快出来,看了几秒仍旧不见房门动静,他收回眼,说:“都散了吧,麻利的,出去好好干活去。”   众人不为所动,抽着烟,眯上眼,烟雾缭绕中畅谈。   “刚才那是盛哥的妞儿吗?看起来很纯良。”   “你懂什么,盛哥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就返璞归真,喜欢的就是良家妇女强取豪夺。”   “你们刚才进去看见什么了?动手动脚没?”   “这妞还拘着,八成不让上手。”   “我说盛哥最近怎么火气大,原来是太燥。”   “放心吧,就没盛哥床上搞不定的妞儿。”   “对对,一次就让她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   一群市井混混出身的刺头伪流氓,怀着对王鸣盛的敬畏,只要一句话,肯定把梁瓷剥干净洗彻底往王鸣盛床上送。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王鸣盛天天耳提面命给大家贴正义标签,就差都出去惩凶除恶弘扬正义。   王鸣盛出来时外面已经散了,今天要来几位贵宾,都是当年抬举他的贵人,王鸣盛不敢怠慢,收拾一番正要去机场接人,又说飞机晚点,他在院子里假山下抽烟,北方的树已经干枯,枝干光秃秃的,修葺好的精致被毁于一旦。   一根烟还没抽完,看见李容曼出来,王鸣盛背过去身,不想理睬,又怕被瞧见。   李容曼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梁瓷,方才见跟王鸣盛说话,说着说着就不见踪影,说真的,不是她恶意报复把王鸣盛故意往坏了想,是他本就动机不纯出身不正。   两步走到眼前,问:“梁瓷呢?”   王鸣盛叼着烟看过来,“我怎么知道?”   李容曼道:“刚才你们还在大厅说话,说了什么?”   他指尖夹着烟,烟雾缠绕着手指,垂着手,下面便是人工养起来的草地,被他踩出脚印,“说什么干嘛告诉你。”   她毫不客气:“你这人真是蔫坏蔫坏的。”   王鸣盛好笑问:“我怎么坏了?”   她说:“你调戏了我,又来调戏梁瓷。你觉得你跟梁瓷可能吗?别说她已婚妇女,就是离婚了,后面排队的有一个连,也没你屁事。”   他掐灭烟,眯着眼看她,是夜,路灯很柔和,李容曼不知道他为什么爱眯着眼看人,不得不承认很性感很野蛮,带着几分审视威胁。   “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   李容曼举起手机,“聊天记录我还存着。”   王鸣盛笑了,摊了摊手,把手里的香烟盒子揣进怀里,“微信被盗号了,跟你约吃饭前一天刚追回来。”   “你!”   王鸣盛继续笑:“你什么你,没失身吧?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李容曼脸色铁青,指着他咬牙说:“你真是个臭流氓!梁瓷能看上你,我就跟你姓。”   王鸣盛见她上纲上线,没再说什么,毕竟是大学老师,言语上真耍起流氓来还是她吃亏,要不怎么说良家妇女好欺负。换成他会所里的姑娘,一句盛哥你真坏就能轻而易举缓和气氛。   一句臭流氓不痛不痒,丝毫影响不到他,往前走了两步,回过身说:“我跟梁瓷聊了一会儿她就走了,你打个电话问问。”   李容曼瞪着他不动作,王鸣盛只好赔笑:“美女,我真不是霸王硬上弓这种人。”   她嘴上落了下风,不愿意搭理他,扭身离开。   梁瓷到卫生间冷静,容曼的电话追来,问她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影,这边的开唱了,唱完还要吃饭做按摩。   读博的时候哪有这么享受,一月两三千的薪水在同行里都算不低,整天东奔西跑听报告搞学术,跟着老师各省各市的开会,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不过毕业了很快就变得明朗,尤其是双职工的年轻夫妻。   李容曼继续问:“王鸣盛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有什么好欺负我?”   李容曼反而被问愣,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梁瓷敷衍了两句,手机放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好半天,人生最美好的几年用来读书了,读出名堂,还挺优秀。   眼下被伤了,变得没信心,怎么看怎么觉得年龄大,社会经验不足,感情方面无趣呆板又不知趣,她从不是拽学问的人,也从没觉得学历高有什么了不起,只是除了读书教学,并没什么一技之长。   梁瓷许久才收回眼,低下头,认真把手搓洗干净,回手去拿包里纸巾,啪一声,来不及给她反应时间,眼看手机滑进水池,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浸泡了手机。   这时候李容曼的电话又打过来,梁瓷探手把手机拿出,看见屏幕明灭了几下,彻底暗了。   她对国产机抱有几分信念,毕竟买的时候价钱不菲。手机进水的急救措施还是懂的,想也不想把里面的水甩干净,用卫生纸包裹。   东张西望出来,很快找到2AA房间,梁瓷踌躇,并不敢进,她这样堂而皇之,万一里面有不雅的情景,是在羞辱高永房也是在自我羞辱。   夫妻就像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不管是男方出轨还是女方出轨,闹出去两家都丢人,看笑话的人只关心笑点,嘴里喊着要抱打不平的人也未必出手相救。何必相互搞臭搞难看,让别人评头论足。   梁瓷冷静许久,还是选择不进去,给彼此留最后一点颜面。   刚退了一步要走,迎面就被一撞。   她看清来人,是这里的男服务人员,手里端着果盘,正要送进去。   他稳住盘子道歉,被刚才的意外惊出一身汗,眼中慌乱还没消散。   梁瓷没有责怪,想扯出个笑,实在难以勉强,只能说:“没事,我没事。”   低头迈步要走,2AA的房门顿时打开,里面高声谈话传出,她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高教授,整个身子顿时一僵,好似被雷击中,很多事耳闻是一个样,亲眼看见是一个样。   后者的刺激很彻底很直白。   她很排斥这种肮脏腌臜的场面,愣了几秒,看见服务员进去,没紧掩房门,悄悄往那挪步。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但是掩不住高永房的身影,她对这个人实在太熟,一眉一眼都深刻在脑子里,虽然现在每每看见有陌生感,但想要彻底忘也难。   梁瓷没多停留,从门缝里收回眼,撤身离开。   大厅里出来一行人,王鸣盛混在其中,说话间看见梁瓷从上面下来,面色煞白,像见了什么恐怖画面,梁瓷也瞧见他,淡淡的垂下眼离去,脚步沉重,并不是往李容曼消遣的房间去,看样子是想直接离开。   王鸣盛抽不开身,顿了一下,招呼身份尊贵的人上黑色宾利,主动拉开车门,笑脸相送。   关上车门往身后看了一眼,梁瓷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环顾四周没发现身影。   车上落下车窗,笑着问:“看什么呢,王老板?”   王鸣盛扭过身,“没看什么。”说着拉副驾驶车门上来,指挥司机开车。   扭身对身后人道:“今晚委屈各位老总阁盛酒店暂住,明儿再安排行程。”   “还是王老板的地方?”   王鸣盛不卑不亢的笑笑:“别叫老板,您叫我小王就成。”   后座坐了三位,都是体面西装,发型一丝不苟,有几分富态,跟王鸣盛说话这位身份最尊贵。   “这几年鸣盛在这发展不错。”   王鸣盛:“没有,是下属吹嘘。” 第15章   把人招待好,安顿下,一一嘱咐了,王鸣盛才从客房出来。大堂经理是女经理,按照往常已经下班,老板打电话要亲自过来,她只能换上工作服加班,跟他照了个面。   王鸣盛从楼上下来,点了一根烟,拿着外套,脖子上的领带松松垮垮,他已经许久没穿的这么正式。   许文静绕过前台,双手交叠在身前,不像别人一样喊他盛哥:“好久没见你穿西装了。”   他看过来,“很怪?”   她温柔一笑,眼角露出细弱的纹路,看起来比王鸣盛大几岁,不过也算风韵犹存的女人。   王鸣盛扫了她一眼,“还没下班?”   她嗯了声,双手依旧交叠着,眼神柔柔的看着他:“我得回家了,今天我儿子生日。”   他抽了口烟,“你儿子,今年考大学了吧?”   许文静说:“所以答应他好好办生日,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吃酥皮鸭,我正打算去买。”   王鸣盛点头:“那你去忙吧。”   话音刚落地,前台的电话响起,他走到沙发坐下,许文静接听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大,带着不耐烦和压抑的怒火,她不紧不慢的了解情况:“先不要急,先生您是说房间有噪音?想要换房间是不是?”   王鸣盛转眼过来,瞧着她,神情多几分漠然。   许文静挂断电话,拿房卡去处理,深蓝色的职业上衣和西裤包裹在她身上,很合身,透露出丰腴,肥而不腻的美感。   没多久带客人下来办换房间的手续,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她是不是的询问,以及男士的不耐声。   这男的睡眼惺忪,没穿外套,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下来的状态,说自己是来出差的,顺便游玩,白天忙了一天,夜幕降临回来休息,总听到房间嗡嗡的声音,他被吵得没办法入睡。   许文静笑着问:“您自己过来出差的吗?”   男人说:“嗯。”   她又说:“您待会儿先看房,我陪您去,有什么不满意咱们再换。”   许文静眼睛盯着电脑,挪动鼠标改了几处,双手递上:“房卡,您收好。”   对方见她说话这么和气,脸色也一直很好,难听的话渐渐说不出口,反而尴尬解释:“刚才被吵醒很难受,不然也不会好端端换房间。”   许文静笑着说没事,就问了句:“您知道什么声音吗?”   对方摇头不知。   “今天都去什么地方玩了?”   “海边公园逛了逛。”   “今天风很大。”   “是啊,冬天去海边不合适。”   “我们这也有室内娱乐场所,就咱们家开的,您要是初次来,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   “……你本地人?”   “是啊。”   她请对方先走,往一楼深处引领,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消失:“咱们酒店提供三餐,自助餐,晚餐最晚八点半,暂不提供客房点餐服务……”   这边靠海,是个风水宝地,酒店的面积不大,但是档次高,价位也更高,旅游景点附近属于寸土寸金的地界,有窗和有暗窗价格上能差两个档次。   前台站了两个小姑娘,刚出校门的年纪,学历都不高,一个初中辍学不读的,一个中专毕业生,面庞青涩,高高挽着头发,跟许文静相似的职业装,颜色和款式上稍微有区别,她们边忙碌边嘀咕,都听进他耳朵里。   “许经理真不愧是经理,脾气好,能忍,还会说话。”   “许姐工作很多年了,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都多。”   “嘘——王总还没走呢,好好工作。”   前台的小姑娘探出头,悄悄瞧了他一眼又缩回去,王鸣盛手里这根烟抽完,走过去,拿出记录薄翻了翻最近每天入住的人数,天冷,北方出行不宜,现在游玩都往南边跑,十一国庆节左右每天房客爆满,最近收益不怎么样,很凉。   他合上册子,斜她们一眼,笑说:“许经理也是一步一步熬出来的,你们多学着点,回头能力上去了,都有机会升经理。”   没想到谈话被他听去,女孩子脸上的尴尬难以掩饰,同时也被他几句空话怂恿,眼中放光,对经理这个位置跃跃欲试。   许文静走了楼梯,踱步出来,王鸣盛竟然还没走,她摘下工作牌,从后台拿出柜子里的包,犹豫了一阵,忽然开口:“你吃了吗?”   王鸣盛从电脑前抬头,扫了她一眼,脸色如常,“没吃呢。”   许文静看了一眼两个小姑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穿着职业装没换,只在脖子上多加了条围巾,外面套上黑色羊毛风衣,这个天色保暖作用一般,只是她穿上整个人立马不一样。   不像酒店里的大堂经理,倒像正派大公司里,手下管着几百人的部门经理,“你要走吗?”   王鸣盛意识到她今天有些反常,犹豫了一下,直接问:“想搭便车?”   她看着他,几秒后,抿嘴笑了。笑容让人眼前一亮,就像冰雪融化后的花朵,不声不响瞬间开花,不过这朵花是经风吹雨打洗礼过的,带了几分岁月痕迹。   王鸣盛挪开眼,嘴上没拒绝,拿上车钥匙和外套,“走吧。”   一前一后推门出去,阴风阵阵,湿气扑面而过。酒店位置位于道路三岔口一角,这里的路七拐八拐并不畅通,路面不是寻常的油漆大道,青砖铺砌,细致着,干净着。   许文静扫了一眼落叶,望着苍白的天空说:“可能要下雨。”   王鸣盛拉开车门,瞧着三两个外地车,询问:“今天有雨?”   “天气预报说有雨。”   “上车吧,赶紧送你回去。”   王鸣盛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车内还有刚才一路过来的余温,座位方向盘带着温度,没有很冷,回过头发现她正在瞧自己,坐在副驾驶上,身子正对他这边。   两人心中各有自己的想法,王鸣盛不想多提多说,手指扣了扣方向盘,等待变得不耐烦:“系安全带。”   许文静没动作,默默看了他一阵儿,“我妈年纪大了,没以前能折腾。我要是邀请你去我家吃饭,你还去吗?”   他皱了下眉,“几百年前的旧事了,总是提。对现在这份工作不满意?”   “……”她还要再说,外面却忽然下雨,滴答下来,敲打着车窗,视线被遮挡,玻璃变得模糊不清,王鸣盛打开雨刷。   好笑道:“还真下雨了,说下就下,以前的冬天可不这样。”   车子没开启,安静无比,一声手机铃声划破沉寂,紧接着嗡嗡不停的振动,王鸣盛看了一眼来电,守着她接。   许文静见他默默听一阵,眼垂着,眉头越皱越紧,嘴里说:“怎么能赖我,我是助人为乐的,梁瓷人在哪呢?她家楼下,哪个楼下,博学花园那个?我马上过去,你让她别走动。”   他收起手机,抱歉笑笑:“不能送你了。”   许文静凝着他,语气很有深意:“看样子是有要紧事,梁瓷,是个好听的名字,女孩子吧?”   王鸣盛没有否认,回过头扫了她一眼,心里想催促几句,希望她下车,想了想没说出口,不言不语盯着她。   刚才的电话是李容曼的,臭骂了他一顿,这会儿手机依旧在兜里叮咚作响,微信消息,他看了一眼,李容曼骂他是混蛋,好几条重复消息,此刻十有八九处于癫狂状态。   他一路没耽搁,直奔博学花园去,犯倔的女孩子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梁瓷被他刺激到,收拾东西要搬家,天下着雨,他可以理解李容曼的抓狂。   博学花园排水系统不好,路面积水,车没办法开快,到地方已经是半小时后。停了车下来,从后备箱取出一把纯色黑伞,身上已经被淋湿,发着潮。   他撑伞过去,没有小区里的卡,进不去大厅,被隔挡在外面,没看见梁瓷本人也没看见李容曼,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着伞面,跟天气对抗显得弱不禁风。   环视了一眼,掏出手机打梁瓷的手机,很奇怪,竟然是关机。   无奈之下透过玻璃门往里面大厅打量,竟然瞧见两个粉色行李包,不算很大,被仍在墙角,刚收回视线,里面有动静。   梁瓷推着行李箱,眼睛有些红肿,头发凌乱,扎在后面的发圈将要挂下来,她刚垂头,头发立时散了,披散下来,飘逸着。   整个人落魄凄惨,有些狼狈,较劲强撑着,恍然中看见他,眼神里暗含着尴尬无奈,扔开皮箱,轻轻从里面推开门,望着雨中的男人。   “……我告诉容曼不要麻烦你,是她给你打了电话?”   “没麻烦我,只臭骂了我一顿。”   王鸣盛的视线绕过她,看了看她的行李,“大半夜的,打算去哪?还下着雨。”   “我叫了车,先去酒店住一段时间,房子慢慢找。”   王鸣盛蛮想笑的,她这么惨,不该幸灾乐祸,嘴角勾了勾,一句话敲醒她:“住酒店?你刚毕业要买车又要买房,能多少积蓄?离开高永房,自己手里也没多少钱吧?”   梁瓷默默垂下头,“暂时是没钱,唯有的就是一点儿尊严。”   他不想再刺激她,伤口上撒盐的行为也不地道,拉过一边的行李箱子,“走吧,我帮你安排地方,比酒店便宜。” 第16章   这糟糕的天气,湿哒哒的冷,撕扯着她本就不痛快的心肠,刚才凭借一股劲收拾好行囊,直接打包拎下来,这会儿看见他才停歇。   毛衣里面纯白色的纯棉小内衬大概湿透了,冷风从他身后吹入,夹带刺骨寒风,她打了个喷嚏,额头上汗珠不等消散已感到冷。   从头到脚的寒意,让她没力气挣扎。   嗓子有些哑,眼睛湿漉漉的,“这样方便吗?”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对这边虽然熟悉,但毕业的同学早已离去,刚入职不久,同事之间没几个可以放下芥蒂去交心,主要还是因为高永房是跟自己同一个工作圈子的人,只要稍微不谨慎便会被传到整个学院。   王鸣盛紧了紧手中的拉杆,反问她:“有什么不方便,大家都是朋友。难不成,你拿我不当朋友?”   这句话问的非常有技术含量,有技术含量到梁瓷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知道外面在下雨,所以专门穿了一件砖红色加厚冲锋衣,有防雨功能,明知道会很难看也穿上,她没心情在意穿着。   他又说:“就算是看在高司南的份上,今晚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要带我去哪?”   王鸣盛迟疑了几秒,眨两下眼,“我有处闲置的公寓,一直有钟点工收拾,你过去就能住,想常住都行,房租给你友情价。”   梁瓷有些感动,鼻子酸涩一阵,“我,那我暂住一晚,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他说都行,一边说着,一边提她的行李,打开后备箱扔进去,来回两趟就把她三四次才用电梯运下来的东西装好,盖上后备箱,梁瓷给两人打伞,雨太大,根本就遮不住,她的肩头淋湿,他的衣服头发和裤腿尽是水渍。   男人挽起深色衬衫袖子,露出结实有力,青筋隐隐若现的手臂,冲她扬下巴,带几分命令口吻:“赶紧上车。”   梁瓷顿了一下,跑到另一边,收起雨伞躲进去。   指尖冰凉,控制不住打哆嗦,上下牙床接连颤抖,方才热一身汗,这会儿冻僵,于她而言就像冰火两重天。   王鸣盛上了车,瞅她两眼,“冷不冷?”   她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说:“还好。”   “还好?脸都冻紫了。”   嘴上说完就把暖气提高一档,往她身下打量,现在的女孩子都爱漂亮,不分季节的爱漂亮,保暖设备越来越提高,像她这样的女教师,平常就足不出户,今天大概会让她恍然大悟,知道冬天真来了。   梁瓷垂眸凝视着车前的玻璃窗,水流顺着纹路,由上往下流淌,车子隔绝音效的功能不错,但也能听到比外面稍微温和的拍打声。   等他要发车,挪开眼,目光殷切的看着他:“谢谢,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带那么多行李去住酒店,估计会被当成怪物。”   王鸣盛点了个头,嘴角扯了扯,“谢就免了,今天换成别人,只要是我认识的都会搭手。”   她迟疑了一下,“那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他抬眼:“给谁?”   不是问你手机呢,而是问给谁,她被问愣了,轻轻说:“给容曼,她刚才说回去拿东西,这就过来……我手机进水了,没敢开机。准备明天拿手机售后服务那检查检查。”   “给她说一声,咱们要走了。”   她嗯了声答应,王鸣盛直接把手机给她,她凭记忆拨号,拨打出去时直接弹出“李容曼”三个字,没有特别标记,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王鸣盛问:“怎么?”   她摇头,“没事。”垂眉敛目看手机,那边接通,刚一说话她就接上:“是我,梁瓷。”   李容曼很惊讶:“你用王鸣盛的手机打的?”   梁瓷说:“我借了他的手机,你不要过来了,他帮我找了地方,预约的租出车帮我取消。”   李容曼几乎没有停顿,刚听完就大声调侃了句:“什么地方?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梁瓷愣了下:“他自己的地方……人在跟前呢,别乱说。”   她心里有些吃味,更多的还是担心梁瓷吃亏,认真又一想,梁瓷一个已婚妇女,按理说比自己单身安全多了,都是成年男女,王鸣盛不像什么都敢干的人,也没什么好担心。毕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老板,什么女人没见过。   她语气缓和了几分:“说好了明天陪你找房子,还去吗?”   梁瓷淡淡地笑:“当然了。”   李容曼说:“梁瓷你既然真搬出去了,就赶紧离婚……现在职工公寓楼房间很紧张,我也想搬出去住,跟隔壁的一对夫妻住两室一厅很不方便。”   她在手机这边点头,热风吹了几分钟,身体恢复温度,声线放松,“好,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多讲了两句话挂断,王鸣盛已经启动车子,载她出了小区,博学花园小区被远远抛在后面,从后视镜还可以看见门口的石碑,刻着文字,一位姓宋的院士亲书的字,她没见过,听说已经作古。   学院里有次检查卫生,她有幸瞻仰了这位宋院士,在一副镶着边框的画像上,蓝白底的,旁白写了生平的研究贡献。去世很多年了,就被从墙上摘了下来。   王鸣盛见她只顾沉默,眼睛一瞬不瞬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以为她心存不舍留恋,打破静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梁瓷收回眼,秀气的眉蹙起,“我不会回去。”   他说:“你得谢我。”语气自然而然,就像在陈述今天吃了什么。   拢发的手顿了一下,梁瓷转过头,他已经又开口:“不是因为这个谢我,是因为我添了把火,你才彻底鼓起勇气离开这个破地方。有时候被拘束的越久,越不敢离开安逸的牢笼。”   她嘴角弯了弯,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立马道谢,嘴唇逐渐恢复血色,红润起来。   王鸣盛从她脸上收回眼认真开了会儿车,笑容淡淡的,“怎么不说话了?”   她看过来,目光转了转,“高永房经常到你那消费?”   他说:“男人嘛,少不了逢场作戏。”   梁瓷面色认真起来,“哦”了一声,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你这样说,看样子很理解他,我有时候在想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那些所谓的正经男人,可能只是没机会,没钱,或者没胆。”   王鸣盛眉毛往上挑了挑,话锋一转:“我可不是高教授这种人。至少自认为不是。”   她看过来,持怀疑态度,他深叹了一口气:“一般做馒头的老板都不吃馒头,做燕窝的老板,都不吃燕窝。”   说这话时正好到红灯,他拿眼睇她,云淡风轻爱信不信的姿态,梁瓷从他眼睛里读到真诚,要么演技过关,要么就真如他所说。   王鸣盛:“你瞧,说了你也不信。”   梁瓷沉默了一阵,等到车子重新发动才回神儿,“你怎么想着……会所里那些姑娘……”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   他没有忌讳,言之凿凿:“我不做也有别人做,我经营的是娱乐场所,提供场子的,至于你情我愿的交易,我管不着。就像有人靠手出苦力吃饭,有人靠脑子吃饭,有人靠身体吃饭,都是凭本事吃饭,没偷没抢。有人干不了的别人干了,有人睡不下去的别人睡了,不过是个人选择。”   梁瓷愣愣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忍了,是非曲直这个话题太大,她觉得王鸣盛应该是误会她了,这么问不过出于好奇,没有看不起那些姑娘的意思,说来说去都是没钱,生活所困。人性本善,谁会好端端的作践自己。   梁瓷拨弄着背包上的挂饰,轻声对他说:“我知道,风月场所里的姑娘,跟正常职业工作里的姑娘一样,有好人有坏人,像《我不是药神》里那个女的,跳钢管舞那个,尽管导演没有点明,也能看出来很多,比如她不是第一次带男人回去,简陋不隔音的出租屋里,隔壁的女儿肯定听得到动静,生活所迫,贞洁烈女不是想做就能做。”   说到这,她笑了下,“我觉得贞洁烈女这四个字,是对女性的压迫。什么时候男人贞洁了,再来谈女性的贞洁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宝贝们,周四加v,就是明天哈,随机选取加V的章节评论,送你们红包哦。 第17章   他姿态从容, 摇头笑了一下,“你这么说也对, 凡事都讲公平。”   这是实话。   她盯着他转动方向盘的手指, 淡淡问:“你才见了什么人回来吗?”   “怎么了?”   “发现你换了衣服。”她回忆着,“在你办公室, 隐约记得不是身上这么一件。”   “专门换的,刚才阁盛回来,李容曼火急火燎的, 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王鸣盛说,“见了几个对我来说,喝水不能望的挖井人。”   看样还真像她想得这样,梁瓷点头:“你穿这身,还挺好看, 比平时的打扮正经多了, 不太像你。”   王鸣盛没说什么, 就侧头看了看她,安静的开车,模样深沉。   梁瓷觉得这么说他可能会比较介意, 解释说:“就是风格不太一样,让人眼前一亮。本来在会所门口想夸你的, 人多, 只好就先走了。”   王鸣盛不给面子,揭穿她:“愁容满面的,没瞧见你什么时候眼前一亮。”   梁瓷乐了, 笑出声。提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儿彻底缓过劲,指尖微微颤抖,发软了,肩膀都不是自己的肩膀。   她先前就像着了魔一样,也没叫人帮忙,撸起袖子自己倒腾。   高永房有句话她还是很赞同的,那就是距离美,距离也是毁掉美好的唯一的方法,就像她跟高永房是师生关系的时候,大多交集在学校里,唯一的校外联系皆在出差和聚餐时,高永房很少带女学生出差,就像绝大多数导师,都喜欢带同性学生。   各自的私生活是隔绝开的,互相不了解,梁瓷学校里的生活也很单调,更不会有精力去关注老师做了什么,晚上去吃饭,去哪吃饭,跟谁吃。   一般不叫上学生的饭局,那肯定是有大领导,他们不适合出面。不过梁瓷觉得自己也没多可怜,起码经济独立,工作好,没有生育,想要离婚的时候,牵挂少,负担少,精神压力少,咬咬牙撑过这几个月,一切都会好。   她虽然迷途,但悬崖勒马及时知返,还算被上苍戏弄的人里的幸运儿。   雨势减弱,打湿的衣服被车里的暖气一烘,不像刚才那么不舒服。车里暖气哄哄的,车窗玻璃却很凉,湿漉漉的,外冷内热下产生了水珠。   如果没有路灯,这将是个,漆黑,阴寒湿冷,让人绝望的夜晚。不过街道上却很明亮,昏黄的灯光个人温暖柔和,路上行人匆匆,披着雨衣的摩托被甩在后面,骑电动的外卖小哥包裹成一团,冒雨前行。   每个人都在该在的地方,该工作的时间,努力去幸福。虽然执着的驱动着是金钱利益,但大多数人追逐金钱是为了家人孩子,或者情人的幸福。   不过也确实没力气折腾,就想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明天还很多事等着,她要保存精力。   恍惚间到了地方,他先一步推门下来,帮着卸行李。   梁瓷下来,关上车门,四周看了看,环境很不错,清幽,雨水冲刷过后,矮树越发青翠,耐寒针叶裸子植物,分辨不出是什么种类,绿意盎然着,充满勃勃生机。   王鸣盛提下东西,后备箱重重一扣,吩咐她:“拿上包,走了。”   她这才晓得关车门,跟他上楼。   他说:“这是你所有家当?”   梁瓷看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多东西都用高永房的钱买的,她没拿,离婚了再说。   “我就来得及收拾这些。”   王鸣盛笑了一下:“你身手还挺快,古桥出来我还瞅见你,一会儿不见李容曼就说你要搬家。”   她说:“想好了就搬了,是有点仓促。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我这样。”   电梯间进来两个陌生面孔,王鸣盛跟她换了个位置,把角落让给她,自个儿往外站,不方便说话,这个话题暂时过去,前面的两人窃窃私语,嘀咕着,听不清。   她挪开眼,目光不经意投到他背影上,王鸣盛这时回了个身,两人视线短暂交轨。   她轻轻眨眼,失了神,像在沉思又像发呆中什么都没想。眼睛清澈,透着干净,不管是骗人的天使面孔还是表里如一,王鸣盛都觉得耐人寻味。   高学历的少妇,身份地位摆着,无形中充斥上禁\忌,大概也是这份不可言说的惦记,让他情不自禁回味。   楼层很高,往上走了半分钟,电梯里先才窃窃私语的两人下去,顿时空出位置,气氛更随意。   梁瓷跟他进房,打开灯,客厅顿时亮堂,简约主义的设计,简单大方,没有她之前住处那么沉闷,无论从色调上,还是摆设上,都很符合他的年纪。   他摘了领带,脱下外套,随手指了指沙发,“坐。”   她也算从头脑发热中回过神,理智了,再看他,开始拘束。   大平层,尽管面积很大,却是单身公寓,她拉开落地窗,左右两边的都拉开,一直延伸到卧室,视野宽敞,远处海平面白茫茫的,看见船只,缩成一个点,孤帆远影。   这个好多地方,没人住?   她不信,入眼又瞧见透明的玻璃茶几,摆设着一整套齐全的茶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茶具旁的烟灰缸,竖着几根烟头,三四根的样子,几缕烟灰还静静的躺着。   王鸣盛好似读懂她的内心,看出芥蒂和防备,抬手把烟灰缸扔进垃圾桶,抽纸巾随手擦了擦。   “上次聚会来了一次,上个周的事,钟点工没收拾干净。”   梁瓷说:“这里风景这么好,买下来不住吗?”   他的脸挂上轻浮,“我不着家的人,怎么随便怎么住。会所办公室后面有张床,有时候通宵打完牌直接睡那。这里买来做做样子,否则我说自己有钱,谁信?”   瞧着她,喉结滚动,“怎么样,喜欢吗?租给你?”   她抿嘴失笑,垂下眸,遮住眼神,“我可租不起……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王鸣盛抿嘴,“你不看我做什么的。”   梁瓷没说话,扭头看见书房,探了下身,走近才看仔细,竟然藏了这么大个书架,有些书经典又经典,她在学校图书馆必须图书馆内看,因为早就停刊,被认证为孤本,不可外借,他这竟然有。   王鸣盛掏着兜跟在后面,嘴角噙笑,“随便看。”   梁瓷狐疑了,指了指他,“你……”   她没说透,王鸣盛却明白她想问什么,人精似的男人,抬手摩挲下巴,“用来装B的,很多有钱人家里都这么干,其实都是装饰品,不过你喜欢可以送你,都送你也没问题。”   她拿下来一本,翻了两页,书香扑鼻,确实很新,从书皮封面到里面的纸张,他说印刷出来就直接放在这梁瓷都觉得有这可能。   “其实我也不爱看书,现在休闲娱乐的方式太多了,书就显得枯燥乏味。”   王鸣盛眼睛眼睛盯着她,笑了:“你不能这么说,你可是老师,教书育人的,装也得装喜欢。”   梁瓷把书放回去,转过身,用他的话回他:“你也说了,做馒头的老板不吃馒头,做燕窝的老板不吃燕窝。”   他换了个姿势,靠着门框,闻言眉头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也笑了,跟他对视着笑。   他拿了进出小区的磁卡,递给她,又说:“密码锁的密码是303034,WIFI密码也是这个。有什么不明白的打电话问我,客厅有座机,平常电话响不用接。”   梁瓷点点头,“谢谢。”   王鸣盛“嗯”了声,继续说:“书房这台电脑是好的,我平常没用过,你可以随便用。至于密码……密码回头我问问吴大伟,他安装得,我还真不清楚。”   梁瓷被他弄得不好意思,窘迫着:“我就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找房子,用不到电脑……落地窗的海景房加超大书房,还提供电脑,我压力很大。”   王鸣盛舔了下牙根,“那你,休息?”   梁瓷问:“你要去哪?”   王鸣盛慵慵懒懒的,试探她:“我肯定不能住下吧?”   她没多想,没会意到,“打扰你了,谢谢你。”   王鸣盛一听,只能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举手之劳的事。”   说着率先从书房出来,主动拿上外套,羽绒服,领带,到玄关处换鞋,梁瓷送出来,穿得很薄,抱着单薄纤细肩膀居高临下的等待。   他扫了她一眼,视线流连到腰肢,血气有些上涌,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   寒冷的冬日,外面小雨还没停,梁瓷看着他隐隐担忧,关心说:“今天好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洗热水澡,小心感冒。”   打开门寒风吹进来,尽管外面有地暖,也抵挡不住天寒地冻,这样的冬天这样的夜晚,还不算特别糟糕,王鸣盛可以接受。   闻言愣了几秒,略微惊讶,本来打算掉头就走不多说话,此刻忍不住偏下头看她,勾起唇:“你知道吗,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我见过的,都会主动开口让我留宿。”   梁瓷稍稍一顿,眉毛轻轻蹙起来,蹙眉凝视他。   王鸣盛默了默,“不过,我显然对你这样的更惦记。”   梁瓷眨了下眼,隐忍的问:“你什么意思?”   他不轻不重的说:“你离婚以后,单身,多个男人对你有意思意味着多一种选择,是好事,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别急着疾言厉色。”   她收了一下表情,睫毛动了动,“我没疾言厉色,我……挺惊讶的。你,你很直接。”   王鸣盛轻笑:“当你在夸我了。”   她轻呼口气:“总之没有贬低的意思。”   “那我先,搁你这排着队?”   梁瓷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地看他,静几秒,默默咬住唇。他只说要排队,没怎么着自己,难不成她还能拒绝?   他嘴唇有些干,嗓子也是干的,看着她,特别想来一杯冰镇的柠檬汁解渴。   舔了下嘴唇,头歪向另一边,“是第一个排队的吧?”   她胸口轻轻起伏,坦白说:“我桃花没那么旺。”   王鸣盛往外走了一步,眼角睇着她,“那就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梁瓷有些不自在,轻轻目送他出去,男人手里拎着衣服,挥手搭在肩膀,松松垮垮的,领带刚才说话时就被塞进上衣兜里,露出一角,垂下,加绒衬衫穿了一天变得不服帖,这么一弄,整个人特别不修边幅,流里流气的。   梁瓷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举止不拘小节,有时候甚至粗俗,时不时又显露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么多纠结的形容词放他身上,竟然妥帖自然。   ****   陌生的环境让她难以入睡,加湿器在工作,静音模式下也有微弱的噗噗声,是连续的,中间不间断,舒缓地喷洒湿气,云雾缭绕起又疏散开,指示灯一闪一灭,明暗交替,不急不躁不争不抢,非常规律。   有噪音,但也让房间显得没那么冷清。   身下是深灰色的,床裙枕头被罩都是一体的颜色,很简单,透着高级感,梁瓷没有拉窗帘,枕着枕头,床正对面就是落地窗,灯红酒绿的城市,华灯渐渐熄灭,黑暗笼罩。   外面阴湿着,雨一直下,没有八点多那会儿的势头,仍不死不休缠绵着,北方冬日也会有阴雨绵绵湿冷不见天的日子,只是比较少,整个干旱的冬季占有微不足道的比例。   不过,每到这个季节,晚上她会很排斥出门,学校里微弱的路灯和刺骨的寒风,都很无情。   这一天纠结且恶心着,以前的压抑隐忍忽地爆发,就像酝酿已久,储蓄力量的火山,不断激化激化,翻滚着,冒着硝烟,只等突破一切障碍毁灭一切。   梁瓷有时候会后悔,后悔选择,后悔草草嫁人,可人生就是这么滑稽可笑,你得跌倒,摔跟头,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才会回顾往昔,悔不当初。   有多痛,就有多长记性,所有人的成长都是这么来的。   她翻了个身,终于酝酿出一丝睡意,这对她来说就如甘霖,求之不容易,尤其是在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时,理性告诉感性不能熬夜。   第二天并不像梁瓷计划的那么幸运,她发现没有手机就像被隔绝在文明社会之外,想要给学校领导打电话请个假,不清楚手机号,登录微信需要验证码,用邮箱发电子邮件,首次登录也需要验证。   有时候防盗做的好了,除了防偷盗,把自己也防住。   梁瓷只能先亲自到学校跑一趟请假,扯谎自己生病了,讲明缘由。   主任很客气,瞧着她气色不好:“病了打电话说一声把课取消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过来?”   梁瓷没有说手机坏了联系不到人,冲他笑笑:“临时请假本来就不附和规矩,怕主任为难,亲自过来说一下。”   主任说:“没事,我通知下教务处,记得找个合适的时间补课。回头告诉几个班的班长就好,下次遇到这种事找班长团支书提前说,你们自己协商上课的事。”   梁瓷也是头一回临阵撂挑子不给学生上课,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对方放下笔,拖上去镜框,从近视眼镜里对她笑:“小梁,有个事正要给你讲,院里导员一直比较缺,最近又推出新管理条例,每个班都要配班主任,导员管生活,班主任管学习,你的课也不多,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年要不要考虑管理本科生?”   他说:“不一定在咱们院里,可能有调度。没什么大任务,一年开几次班会,鼓励鼓励学习,大学生嘛,主要靠自律,像集体的校外实践活动,可以参与可以不参与。很清闲,挂个职而已。这也是个好差事,锻炼个人能力。”   说的天花乱坠梁瓷不答话,他迟疑住,笑问:“你觉得呢?”   梁瓷不像他一直忽悠自己,坦白说:“我看看时间安排,过几天再给您答复。”   他一拍手,继续笑着:“好的好的,正想说给你时间考虑两天,先这么着。”   回到办公室李容曼也在,两人对了个眼,她很惊讶:“一直打电话打不通。”   梁瓷说:“手机还没修好。”   李容曼显然更关心的并不是手机,而是昨她被王鸣盛带走的事,有些好奇不爽,又想一探究竟:“你昨天,怎么住的?”   梁瓷收拾东西,整理文件,关上电脑,应她:“王总人还不错,把我带到他自己的一处公寓安顿下来,人就走了。”   “那,那这样的话,确实人还不错。” 第18章   这样的话, 的确是不错,李容曼心里也知道, 王鸣盛并没有做什么太招人嫌恶的事, 虽然跟她暧昧了几句,她不刨除是自己要主动, 男人不过是绅士接招罢了。   说白了,眼下对他的所有不满,全都是“郎无情妾有意”, 骂他招花惹草流连烟花柳巷,可他本职工作就像烟花巷的老板,他一句为了工作,为了钱,你能怎么说。他要标榜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李容曼更不可能追根究底调查一下到底染没染。   王鸣盛之所以帮梁瓷戳穿高永房在古桥会所里的事, 什么目的什么动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所以李容曼本来挺担心的,听梁瓷云淡风轻一概括, 应该是她想多了,把王鸣盛想得太小人太龌龊, 太无耻下流不是君子。   找房子这件事上, 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学校附近称得上风水宝地,养了一方水土一方人, 宾馆旅馆这种日租短租多,就连小区里的合租住房,简单一床一衣柜,一抬破旧电视机都敢漫天要价。   爱租不租,你不要有大批人等着买账。   李容曼说:“一看你就是没怎么谈过恋爱,那些私人小旅店虽然不合法,但是给学生提供了便利,很受欢迎,自然不缺人租。”   梁瓷扫向她,“你很了解,看样子住过。”   她一时语塞,不解释也不掩饰,谁青葱岁月没有几段酣畅寸断,酣畅淋漓的感情。   梁瓷就是随便一说,还真没想到说到点子上,笑着看她:“你,真住过啊?”   李容曼不提这茬,只问:“想租房子,还是得往学校外围找,这个小区里的,你都不晓得人流量多大。”   她又建议:“其实博学花园也有往外租的房子,大多是是阁楼,冬天又暖气,夏天又空调,就是压抑了点。”   “从哪摔倒从哪爬起,人总要有长进,博学花园我不准备再踏足,”梁瓷垂下头,眨了眨眼眸,“你跟我一起住的话,咱们就租一套大的,你看怎么样?”   李容曼思忖了几秒,“你……不准备回家?”   她愣了一下,“你说我自己家?”   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话自说起来,“上班不方便,离了婚再说吧,离了婚老太太就没什么好说了。我怕我妈要奚落我,但也不能因为她会奚落我,就咬牙忍着不离婚。”   李容曼拧头看着她,没说话。   陪她有看了套房子,有昨日的雨和北风作恶,今天就显得特别冷,年前房子不好找,年后才是退房高峰期,选择太少,也不是说将就就可以将就。   附近小区宣传栏的小广告都看了,找房软件看了,就连中介也问了,梁瓷焦头烂额,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一天下来有些吃不消。   李容曼吸了口奶茶,皱眉不解:“你急什么,现在又不是没地儿住,王鸣盛这么抠,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找房子本来就得看三五天才能拿定,除非你想后期搬来搬去。”   梁瓷低了低头,有些闷闷的,“你不知道,房子对我来说就想一个心灵寄托,我找到地方安顿好,我就有着落了,不然会一直没有归属感。”   李容曼视线挪到她脸上,叹气说:“我知道,我跟你一样,女孩子大概都这样……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早就绷不住哭着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接我回去了。”   梁瓷眼眶红了下,抿嘴沉默了会儿,“你不知道,我妈看着挺强势,对我管东管西,其实她心里比我装不下事,尤其是我离婚这事,告诉她怕她吃不下睡不着的,虽然结婚的时候她不看好,如今面临离婚,她肯定更发愁。”   “可能等到我走出来,都要开始一段新感情了,她还没走出来,还担心我,反过来需要我去安慰她。父母不都这样,把子女的事儿,看得比天大。所以暂时瞒着她比较好,什么时候我心态平和了,能面无波澜对她陈述这件事时再告诉她不迟。”梁瓷解释。   下午过去售后店拿手机,对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梁瓷问手机还有残余的水渍没有,他们检查了一下说没有,但也不保证后期有没有问题。   梁瓷问什么问题,年轻的小姑娘敷衍,说什么问题都会遇到。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售后店,服务态度暂且不说,接待员的专业度还真不高,基本一问三不知,要么忽悠几句。   手机正好有个跳屏的问题,就让他们修一下,一会儿说系统不兼容,一会儿说软件不兼容,没给修好,建议下次再跳的时候让他们看一下才晓得问题出在哪,梁瓷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就像羊癫疯,说发做就发作。   难道发作之前,还说一句,嗨,我要出来作妖了,你准备一下?   店里有空等着修手机的都是老年人,四十以上,大妈大爷们,有些话忽悠老年人还行,但是忽悠梁瓷,她就有些生气。   不过能打电话收发短信,不影响她对外沟通已经是万幸。   刚开机,手机响不停,系统提示消息,还有短信,一股脑的涌来。   她浏览了几条重要的,主任的邮件,一个是响应国家号召的税改通知,还有一份需要盖章送到学院里的资料。   任务栏一扫,几个没用的消息,再有就是没接到的电话提醒。   果不其然,高永房给她打电话了,没打通,还编辑了一条短信。   小瓷,怎么没在家?思南说回去了一趟,房间里有些乱,少了你的东西。你开机瞧见短信给我回电话。——高永房。   梁瓷沉着脸把他归到黑名单,长舒了口气,想了许久,倒是给高司南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几声才接。   梁瓷说:“看见你发的消息了。”   高司南问:“为什么关机?”   她:“不小心掉水里了,刚修好。”   那边叹了口气,“有你的。”   梁瓷打着官腔,“你有事吗?没事我还要忙。”   “搬出去了?”   “嗯。”   “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帮你去搬家。”   “挺突然的,就谁也没说。”   高司南闭上眼又睁开,询问:“搬哪去了,有空去你那坐坐。”   梁瓷想了想,没说实情,含糊着:“还没稳定,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你很排斥我,跟以前一样。”   梁瓷有些尴尬,“我有事,挂了。”   高司南说:“也是,以前你是老头子的老婆,我小妈,咱们走太近不合适,以后你不是我小妈了,我爸的前妻,走太近好像也不合适。不管怎么样都不合适。”   梁瓷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咬牙打断他,语气有些强硬,“你不要胡言乱语,我跟你什么事也没有。”   说着便挂断,有些后悔,不该打这通电话的,小区里树影斑驳,灯光下的身影拉得很长。今年就像遭了降头,各种奇葩事层出不穷。   梁瓷刚做高永房学生的时候,在他手里很得力,大概是各种事情勤勤恳恳,他安排下来的,自己都不会推脱,女孩子里头,她算最省心的一个。记得有一次,高永房需要一个试验台,给她讲了讲,让她去置办。   是那种特定的尺寸,有预算成本,需要找工匠做,她不是学绘图的,脑子里有形状就是画不出来。   那天高教授办公室来了个小年轻,跟她算同龄,还是从李容曼嘴里知道这是高公子,高永房的儿子,她没想到老师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都说高教授成家很早,出身不好,家里先给娶了媳妇又读的大学。   也算是神奇又诡异的遭遇了,那个时代的人,不如现在开明,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稀罕,后来她也知道了内幕,家里威逼利诱,不娶媳妇就不供他读书,高教授妥协了,不过高司南的母亲没什么福气,在高司南小时候往生了。   应该是高教授博士毕业前后,那时候一个博士,着实是件光宗耀祖值得吹嘘的事。   高司南进来看见她们正在那皱眉不展,年轻人之间没什么隔阂,说话随意活泼,三言两语搞清楚,还带着梁瓷找了家具店订做。   不过后来高司南就出国了,回来后一直在北京工作,后来才被调出来,做分公司CEO。作为高永房唯一的孩子,他还是很愿意多聊的,梁瓷从高永房嘴里知道。   做父亲的并不希望儿子从商,高永房在学校里混出一番天地,学术界也小有名气,特别希望儿子继承衣钵,能够读博士,以后留高校搞研究,各方各面他都能帮衬。   梁瓷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回事,回忆起了往事,还是高司南这个人,回到家已经筋疲力尽,主动给王鸣盛发消息——   梁瓷:今天转了一天,没有合适的房源,我能不能再住一天?   王鸣盛大概忙着,没有回消息,她洗漱好上床,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才响,机灵了一下,赶紧拿起来看。   王鸣盛:给我打电话,忙着,没空回消息。   梁瓷不想跟他抬杠,但总觉得他逻辑有问题,能或者不能,是一个字和两个字的区别,她认真数了数,不加标点符号,他打了十二个字,却告诉自己没空回消息。   不过还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如今寄人篱下,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要求。   给他打电话,“喂?”   耳边是男人的嬉闹声,麻将哗啦哗啦的,从听筒里传来,喧闹着,热烈着,她眼前浮现的是一张八仙桌,围坐四个人,头顶劣质的灯泡,散发着黄光,下头坐着的人光着膀子抽烟,摸牌打牌,烟雾氤氲缭绕,空气也不畅通,气味难闻。   她顿了一下,问王鸣盛:“你打牌呢?”   王鸣盛没说话,把嘴里烟掐灭,提着外套往外走,拍门口的小弟,指桌子说:“人不够,你去配把手。”   房门一开一合,他已经走出来,吸了口新鲜空气,对她说:“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问你房子找的怎么样子。”   说到这弄出点别得动静,抬手揉眼睛,打呵欠说:“喝了点酒,头晕。”   梁瓷说:“你那边刚才怎么这么乱。”   “这会儿还乱?”   “好多了。”   王鸣盛低笑两声,“有个事给你说一下,今天见高司南了,他说你搬走了什么的,我没多嘴,什么也没透露。”   梁瓷淡淡的说:“不用告诉他。”   “嗯,”他答应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   她一顿,本来没什么,眼下却被高司南几句话弄得很不自在,王鸣盛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随口问的,她故作平静:“他知道了就相当于高永房知道了,虽然高永房知道了也不会来哭着求我回去……”   “不过高司南好像还挺关心你,你们私下里关系不错。”他停顿了下,“上次你过生日,老公不出面,儿子却很殷勤。”   “……”梁瓷哑口无言,她其实没有想吃饭唱歌娱乐消费,只是高司南直接联系了李容曼,把同事都通知了,自己的生日不去不是那么回事,谁脸上都无光,由不得她。   外面太冷,王鸣盛起身上楼,手捏着电话,坐在沙发上,撑着腿说:“高司南今天找我,话说多了,我恍然大悟,今天才产生怀疑。不过我这人嘴巴严密,向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就是点点你,自个明白了就行。”   梁瓷额头冒冷汗,蹙眉问:“他都说了什么?”   “别管说了什么。”他有意顿了顿,“这得看你什么态度,要不,我把你住址给他?”   “别,”她郁闷了,说话更加坦然,“我刚才就表态了,不希望他知道,他或者高永房,高家父子俩我都没兴趣关心。”   王鸣盛铺捉到她的不耐烦,弯嘴淡笑:“跟我想的一样。”   梁瓷迟疑了,“什么叫跟我想的一样?”   王鸣盛忽问:“上次跟李容曼吃饭,她给我讲了个事,就是你跟人撞车,死活不占人便宜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当时高永房什么反应?”   提起这事梁瓷一脸不悦,“没事挂了。”   王鸣盛笑出声,嗓子低沉:“挂什么,聊聊,挺想知道的。”   梁瓷拧眉:“这有什么好聊的,我本来就没错。”   他皮笑肉不笑,替她辩解:“是是是,我也觉得你没错。”   她默了默,说:“我不记得高永房什么反应,他很能端,再生气也不会显露出来……对方那家家境不好,我不想占人便宜,吃饭送礼的钱都够修车了,高永房找关系其实就是为了扳回面子,让大家知道他厉害,不好惹。”   王鸣盛心想,是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虽然两章,但却是三章的量,九千多字,了解一下。   以下是亲子互动场——   王鸣盛:这一章我出场是不是有点少?   二非:儿子,你得端住,看你那屌丝气质,我都不敢写。   王鸣盛:请把屌丝气质的第一个字着重描写。 第19章   王鸣盛这两天疲倦, 早早就准备休息,休息室很简单, 东西也齐全, 就是没有洗漱的地方,会所里不缺一次性洗漱用品, 他拿上,肩膀搭着毛巾往外走。   吴大伟进来办公室送东西,没看见他, 听人说他这几天一直住这里,有家不回,吴大伟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出来,刚走了两步看见后勤小张,直接问:“瞧见盛哥没?”   “公共卫生间洗漱呢。”   吴大伟一挑眉, 什么玩意儿?他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走到地方, 推开门,王鸣盛听见动静掀眼瞧过来,手捏着牙刷, 嘴角还残留一丝泡沫,“我以为谁呢。”   吴大伟抱着膀子笑他, “你以为谁?”   王鸣盛低头清理嘴角, 从镜子里扫他一眼,“反正不是你。”   吴大伟走近两步,打开水龙头洗手, 王鸣盛手撑着洗漱台开始涂抹剃须水,白色泡沫的,他打出来很多,三下两下大刀阔斧抹匀,冲干净手,拿起剃须刀。   眼角余光注意着吴大伟,漫不经心问:“找我有事?”   吴大伟看了眼他面前的台子,一次性的包装袋撕开,牙膏用了一半,橘黄色手工皂没用,剃须水和剃须刀也是一次性的。   他摇头,“没事。”就是好奇,在这住上瘾了不成?晚上都不回了,以前可没这么勤快,以前一天能过来待两个小时就不错了,现在却连晚上都住这,他能不奇怪?   王鸣盛刮着胡子,一心不可二用,刚想说没事你在这盯着我干什么,手下一个失准,虽然反应敏捷及时刹住,下巴上还是留了一刀细微口子,小血珠子往外涔,他嘶了口气,“什么破刀子,这么钝。”   吴大伟探头一瞧,还真冒血了,笑说:“盛哥,我就说你胡茬太硬,这款我用过,虽然是一次性的,不过感觉挺好用。拆开一个我能用四五次。”   王鸣盛冲干净,摸索着下巴,寻找没理干净的地方,闻言笑了,拿荤话打趣他:“不是我太硬了,是你太软。”   吴大伟眉毛抖了抖,瞬间明白他什么意思,脚下没动,对着他嘻嘻笑,“盛哥你对我还挺有研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王鸣盛拿剃须刀的手一顿,下巴换了个方向,歪着头继续,空着的一只手依旧按着洗手池纯白瓷做成的边缘,洗漱台是标准高度,对于他而言比较低,需要微微弯腰,有点憋屈。   两脚重心换了换,漫不经心清嗓子,“对你能有什么想法?我还没细想……要不你先脱裤子撅着屁股趴那容我想想?”   吴大伟“切”了一句,面目有些夸张,暗暗吸了口气,想想就觉得屁股疼,咧嘴干笑着:“盛哥,你口味还挺重。”   王鸣盛收了笑,心不在焉看他一眼,又挪开,“这不是看你闲得蛋疼,陪你胡扯两句。”   胡子刮干净,他捧水洗脸,吴大伟在耳边说:“我这不是看你天天不着家,关心关心你。”   王鸣盛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好好的还要你关心?”   吴大伟抹嘴,“那行,我去忙了?”   刚走了两步王鸣盛就想起来一事儿,抬头叫住他,“是不是刚进了几箱牛油果?”   吴大伟点头:“是啊。”   他问:“新鲜吗?”   吴大伟挑眉:“肯定新鲜啊,我亲自挑的。”   王鸣盛说:“帮我送家里半箱,不用太多,半箱就行。”   吴大伟很诧异,“你不是觉得那玩意儿超级难吃?”   王鸣盛抽下膀子上的毛巾擦脸,鬓角头发是湿的,发型有些凌乱,他对着镜子拨弄,只说:“以后去我家敲门,没人再按密码,别跟自己家似的那么随意。”   吴大伟笑了,觉得他今天很反常,反常极了,打量他半天,眼睛忽然一亮,想通了什么,但是不确定,就坏笑着试探他:“盛哥,你家金屋藏娇了?”   被问的人动作明显一滞,虚眼瞧着他,眉毛皱了皱眉,“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他把不用的东西捡起来扔垃圾桶,洗漱池收拾了下,抬眼发现吴大伟很欠治,眼神带着好奇八卦紧盯他,脸上促狭的笑。   王鸣盛擦干净手,要笑的不笑抬抬脚,作势想踹他,吴大伟退了几步躲开,往后退还有工夫问:“不会让我猜对了吧?”   王鸣盛没有否认,言辞有些不爽,“让你做什么就麻利去做,磨唧什么!”   吴大伟也不傻,建议说:“那要不,我再去买点别的水果时不时送过去,买点应季的水果,冬天吃一吃挺好,尤其是女人。”   王鸣盛说:“就是个朋友,暂住我那,别嘴上没数进门就喊嫂子。”   吴大伟笑:“哦,我明白,就是还没拿下?”   他板着脸,有些不快,“你这么聪明,只安排你当个经理是不是委屈你了?”   吴大伟乐了,“没有没有,不过你要是非要给我升职加薪……那我也觉得可以接受。”   “……”王鸣盛瞥他一眼,带着点嫌弃的意思。   吴大伟脑子没有多想,甚至连金屋藏娇他为什么还住会所这个问题都没想到,那天梁瓷跟着王鸣盛进办公室,大伙儿议论纷纷的意银,就他比较淡定,梁瓷是漂亮点有气质点,但也不算多抢眼,最主要的是已婚少妇,身份不行。   尽管王鸣盛不是什么霸道总裁CEO,但也不乏女人投来橄榄枝,有钱的男人从来就比较招年轻女孩子待见,尤其是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晃荡的成熟男性,魅力多金看透风月红尘,哄女孩子就像老鹰抓小鸡,手到擒来。   所以他并不觉得王鸣盛能高看梁瓷,心里暗暗替梁瓷惋惜了下。   吴大伟回过神,王鸣盛已经往外走,两人相差两米远,王鸣盛走了两步拉开距离他才跟上,走老板身子一侧,左后方的位置,压着步速不急不慢,他的建议王鸣盛既然没直接拒绝那就是默许了。   他真是好奇,家里他妈是哪位仙女,这么勾着王鸣盛的心?男人就是这样,尤其是不能上手的,越惦记心里越痒痒,如果是奔放的女人,不到一周把床一上,可能就没这么新鲜了,大家恢复理智,想要继续交往就开始考虑更深层面的东西,比如性格合适不合适,生活习惯契合不契合,三观是否对的上,生活中不乏这样活生生又血淋淋的例子。   所以女人还是要学会吊男人的胃口,不要去做easy girl。   王鸣盛步子很大,脚底生风,时间还不算晚,后厨师傅准备夜宵,吴大伟闻到香味,淡淡的几缕飘到鼻子边,他发觉自己有点饿。   没他什么事就没再跟王鸣盛进办公室。   ****   这两日两人都没碰面,上午八九点钟,梁瓷周末睡了个懒觉,睡梦中听见门铃响,不是自己的地方比较拘束,赶紧慌手慌脚穿衣服,趿拉上拖鞋去开门。   打开,吴大伟正要问好,定睛瞧清楚整个人一愣,眼前竟然是——   梁瓷?   还真是梁瓷。   竟然是梁瓷!   他惊讶了,下巴差点掉地上,他怀疑王鸣盛脑子进水了,家里藏的竟然是位有夫之妇,他没说错,王鸣盛就是口味很重,高教授头顶要绿了,这要是年轻几岁,脾气火爆点,王鸣盛准挨揍。   梁瓷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还架了一副镜框,比平时多了几分知性,她跟吴大伟有几面之缘,但是没说过话,也没交集。   干站着,迟疑了几秒,眨两下眼,“你是找王鸣盛吗?”   吴大伟反应还算快,指了指身后说:“不是,盛哥让我过来送水果。”   梁瓷有些惊诧,他掀开箱子让她看,说话还算灵活,“盛哥的一点心意。”   她笑了,带着温和,“王鸣盛是不是特别爱送人水果?”   吴大伟往房间搬,弯腰放下,没听清她讲什么,“你说啥?”   她没有重复,摇头表示没事。   吴大伟没说话,去搬另一箱,眼光余光却一直往她上扫,身板有些瘦弱,现在女孩子都一个身材,骨感纤细型,穿着黑色长款的毛衣,宽松型的,遮到膝盖下面两寸,垂坠感不错,袖子从肩膀到袖口一根竖直抽绳,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一身黑显瘦也显气质,这么一瞧,吴大伟吸了口气,好像也不赖。   这身打扮儿不错,人在衣中晃,越晃越时尚。   他收回心思,心想王鸣盛眼光其实也还凑活,梁瓷人长得细致,属于耐看型的,主要是她这种一看就不怎么化妆,跟平常那些女孩子比吃点亏。   高校里的女老师反差很大,会打扮的很会打扮,不会打扮的很不会打扮,跟从事的专业有很大关系,工科理科那种,尤其是工科,女老师都是野兽派,整个学院也没几个穿衣出挑的,甚至内穿打底裤都敢配冲锋衣,一点儿不夸张。   像梁瓷这种,介于两者之间,算是比较正常比较大众的状态。   吴大伟搬进去,放进冰箱,呼了口气,几个动作身上出狠,她收拾好,拿包出来,手里拎着外套。   他瞧了一眼,站直身子,走到厨房洗手,王鸣盛家里多了个女人搞得他也有些不自在,手湿着,在身上擦了擦,衣服左一片右一片,痕迹很明显。   梁瓷楞了一下,说:“有纸巾,你直接在衣服上擦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啊”了声,没有坐下,干站着看她:“梁老师要出门啊?”   梁瓷点头:“对,我差点忘了有课。”   吴大伟说:“周末还上课?”   梁瓷叹息,解释说:“学院里的安排。估计整个学院就我上课。”   吴大伟没多问,点点头。   梁瓷下午有课,是那种比选修课还要不正式的课,选在每个周的周末下午,任课老师每节课换一个,从开课到结课就上一次,按照教务处的排课表轮流来上,轮到她已经是学期末,学生都在准备考试。   稀稀拉拉来了几个,她数了数,百人的阶梯教室坐了不到二十人,其中还有玩手机,埋头大睡,或者情侣一桌眉来眼去。   梁瓷打开投影仪,把U盘里要讲的内容拷贝进去,拿出花名册,想了想干脆没点名。   “开始上课。”打开幻灯片,拿着激光笔走下台,原本上课都带的耳麦也没带,教室里很安静,根本不需要。   高中上课考验的是学生,大学教课考验的是老师,就算台下只有一个人听,或者一个人都没有,该讲的东西都要讲完。   她刚说完开始上课,外面忽然有人闪身进来,教室坐北朝南,讲台在南边,教室两个门,在讲台左右两侧,踩着点来上课很正常,能来已经是给老师面子,所以梁瓷就没注意。   她走到刚才打开的门,把门关严,保持室内的温度。   后来者已经找地方坐下,寻了个最靠后的位置兜着手默不作声的看她。   一堂课过去半节,她嗓子有些干,结束课程时喝了口水,拧上保温杯盖子,拿在手里,抬眼往台下扫,看清最后坐着的那位,整个人一愣,也没说什么,默不作声移开眼。   王鸣盛换了个姿势,不急不躁的坐着,倒是前几排有两个小姑娘一直往后面瞟,可能是处于好奇,看出他不是学生身份。   她们在低声说话,关于他的。   “后面是谁?”   “我没见过。”   “是学院哪位男老师吗?”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直坐那,刚上课就进来了。”   “肯定是老师,来听梁老师课的。”   课堂有些乱,梁瓷慢慢走近,轻扫了她们一眼,还算听话,闭嘴不说了。   梁瓷看了一眼时间,快下课了,扭腰回去,几步走到讲台,“结课作业是一道论述题,最少一千字,已经上传学校平台了,你们登录看下……记得转告没来的同学,限期一周。”   有人举手问是直接网站提交还是手写了交到办公室,梁瓷说:“我还没看要求,你们查看一下要求,作业不是我定的,组里老师拟题,记得自己做,会查重。”   大家抱怨了一句,纷纷问是怎么查,梁瓷淡笑不语,视线对上王鸣盛,她有些不自在,立时收了笑。   低下头翻书,室内暖和,走了两步微微出汗,她把外套脱了放椅子上,扶讲台站着,左脚微翘。   下课铃声响起,她掀起眼,“已经结课了,你们可以直接走,也可以留这自习。”   有四五个欢呼着,但是没走,央求她:“老师,点个名儿呗。”   梁瓷失笑,“为什么?”   他们说:“我们来了啊。”   梁瓷不在意的说:“那你们临走交个纸条,写上名字吧。”   教室里又走了几个,人越来越少,眼下就四五人留了下来,还包括王鸣盛。梁瓷单独拿上课薪水,不管怎样都得到点才能走。   她想了想,趁着教会里的学生去厕所的空档,走到教室后面,俯视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王鸣盛说:“我碰巧路过,来办点事儿,吴经理说你下午有课,顺便看看。”   梁瓷问:“你怎么找到的?”   他来回打量她,笑了,“这不是你们学院的教学楼吗?我就直接过来了,从门缝里就瞧见你站讲台上。”   说到这两个女学生回来,一前一后拉着手进来,瞧见梁瓷在后面站着跟陌生男子说话,也不陌生,直接走过来坐下,其中一个攀着椅背,问王鸣盛:“老师你是哪个学院的,我怎么没见过?”   王鸣盛看了梁瓷一眼,回答她:“我是你们老师的……朋友。”   玩味了一番,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第20章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定的坐着,气定神闲, 上课铃声响, 学生回去坐好。   梁瓷问:“你是在等我吗?”   王鸣盛放下手机,没看她, 听她这么问才抬眼,“啊。”   她盯着他解释:“你别等我了,我还有一节课下能走。”   他低下头拨弄手机, 语气闲闲的:“没事,我很闲。”   她没有说话,走道里站着,站了会儿,前面的学生见她不回讲台时不时扭头往后看, 带着探究和疑惑。   学生的这种目光, 让梁瓷有些不自在, 再待下去气氛就暧昧了,抬脚就走。   王鸣盛往后坐,大赖赖的看她, 冷不丁笑出声。   梁瓷从讲台上抬起头,两人视线交织到一处, 他舔了下嘴唇, 若有似无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梁瓷硬着头皮挨到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松了口气,合上书, 提前十分钟结束课程。   她要关投影仪和电脑,耽误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两人,他从座位上不紧不慢起来,直起腰,整了下裤腿,朝她走来。   扭身扫一眼教室,见一个人也没有,往前走两步,拉近距离,“上课的学生这么少?”   梁瓷抬起头看了看他,“嗯。”   简单一回答继续忙碌,把插头拔下来,电脑收紧电脑包,充电线整理好,鼠标和鼠标点收进去。   王鸣盛说:“人走了暖气还开着?这么浪费?”   梁瓷低着头说:“下午和晚上都会有人来上自习,关上会冷的。”   他这会儿话又少了,就提电脑的时候阻拦了下,让他来,梁瓷没跟他客气,垂着眼眸跟在他身后,沉默了会儿主动说:“我今晚就搬家。”   王鸣盛有些吃惊,回身看她,轻皱了下眉头,“找到地方了?”   梁瓷说:“嗯。”   他问:“什么样的地方?”   冬天可不是夏天,住房要求高,不像夏季,委屈一下自己就可以随意凑活。   是一处大院,很简陋,但可以临时落脚,距离这边又近,梁瓷不想细节描述,会超出王鸣盛的想象,她头一次去看的时候,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不知道要不要夸一下房主会赚钱的心思。   总之那边很多向她这样单身的姑娘住,价钱也确实很便宜,独门独户,只是公用一个院子,楼梯都是铁架子镶起来的,她住二楼,是个平房上面盖起来的房间,很大,外面可以做饭,只不过外面做饭的地方是露天的。   除此之外就是用热水不太方便了,梁瓷没打算久住,之所以选在这么个地方就是觉得很方便,房主也很好讲话,先收了一个月的房租,下个月住再续交,不住想走随时走。   房租才五百块,下面的院子种着花草,房主是一对老夫妇,有点类似于农家旅舍,她准备安顿几天,反正住酒店两天下来也得这个数,而且酒店流动量很大,很没有安全感。   反观自己要搬的地方,都是这个年纪的姑娘住,很热闹,她们有时候一起做饭什么的,跟着李容曼去看房,大家都很热情,定下来以后还说让她晚上搬家,说晚上大家都在,可以帮个忙。   这么好的氛围梁瓷一下子就看上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时间段,就不能一个人呆着,身边越闹越好,充实。至于用热水不方便,也没什么,周边都是大澡堂,北方人还保持着洗澡堂子的习惯,三四十块钱,到澡堂子洗澡搓背做干蒸,也是件享受的事儿。   梁瓷冬天比较怕冷,到这个季节总会去蒸几次,或者去做酵素浴,去一去身体的寒气。   两人走到他停车的地方,风像刀子一样刺骨,脸颊吹得生疼,王鸣盛问她找的什么样的地方,她不愿意说。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不想他知道地址,怕他过去,一种是找的地方不咋地,难以启齿。   王鸣盛猜测后者的几率可能偏大一些,毕竟自己刚帮了她,以她的性格,怎样也会记住这个好,逮到机会回报他。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他抬身上车,坐驾驶位置等她上来,梁瓷关上门,车里早就凉了也实在很冷,下身穿得比较薄,感觉身子冰冰的,透了似的。幸好下面是软垫,带着短毛的垫子,如果直接跟真皮座椅接触,应该会更冷一点。   王鸣盛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住一段时间,找到很合适的地方。没必要这么着急。”   他说着启动车子,水箱的温度慢慢上来,往外吹热气,感觉比开空调舒适,空调太干,北方的天气本来就不湿润,空调开久了,放静电都是小事,主要还是干,脸失去水分,嘴皮子起死皮,很不舒服。   梁瓷觉得可能在他眼里自己是不识好歹的女人,放着恩惠不理会,非要搬出去受罪,“本来你没表达心意的时候,我可能会厚着脸皮多赖几天,那天你挺直接的,不过也给我提了醒。”   王鸣盛平静自若的瞧她,“我给你提什么醒了?”   梁瓷语调平平的,“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占你便宜。”   王鸣盛问:“那我要是想让你占我便宜怎么办?”   她微愣,怔了三秒,“这是利用你,就像女人借男人对她的好感蹭吃蹭喝。”   他低笑了下,手搭在座位上,看她的神态闲闲散散,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没机会蹭吃蹭喝怎么交流感情?”   他把这事看得很正常随意,平常没关注过这个点,今天被她指出来有些迷惘诧异,话是心里话,疑问便脱口而出。   梁瓷就笑了,抿着嘴,扬声说:“自由发展。”   他道:“那样的话,成功的概率太低,感情就是一个人骗了另一个人。”骗上贼船为所欲为。   后半段没说出口,怕吓着她,万一对他退避三舍,这个B就装的有点得不偿失。   王鸣盛拉出来安全带系上,梁瓷早就系上,一上车就拉出来扣上了,他凝视她,眼神不遮不掩的:“晚上一起吃个饭?看有没有好看的电影,再看个电影?”   梁瓷看着他:“吃饭我请你,电影就算了。”   光线打在他脸上,打出阴影,侧颜线条流畅显得五官更加立体,她别开脸视线也挪开,王鸣盛眨了眨眼,视野凝聚前方认真开车,“怎么说?”   梁瓷说:“晚上约了律师谈事情。”   “喔。”他点头,脸色比刚才缓和,离婚的事是得好好谈谈,这两天没见高永房,也不去他会所了,不晓得是不是被梁瓷这一搬家震慑住了。   以王鸣盛的了解,这男人吧无论年纪,结了婚都不太想离婚,花天酒地不耽误也好,居家好男人也好,不到万不得已,都乐于安逸不喜欢瞎折腾。所以这个时候,高永房无论怎么样都是时候出来放个屁了,无论大屁小屁。   谁请客这事上没跟她争执,不否认也没答应。   手虚搭在方向盘的最低端,没怎么用力,到路口减速另一只手才用上,方向盘打到底前方调过去头。   梁瓷轻轻观察他,这么娴熟惬意的开车方式,一看技术就比较好,开车稳。   刚想到这他就侧脸看了一眼,她正盯着他来不及收回视线,简单一个对视,他笑问:“看什么呢?”   梁瓷坐直身子,轻声说:“没什么呀,看你开车。”   他的手掌很大,转动方向盘很轻易,红灯时间有点长,他打开车窗通了两秒风又合上,低头把手腕的手表摘下,随手搁到右手边的储物盒。   喉结滚动,声音低低入耳,像开玩笑又带几分正经,“开车有什么好看,是……心动了?”   梁瓷沉默住,脸颊被他说的有些热,也可能是车里的温度太高了,总之就是茫然,明明他在胡言乱语,梁瓷稀里糊涂就脸红了。   抬手落下车窗,冷风一拂面立马舒服多了,他启动车子,车窗玻璃往上提,她没回头,王鸣盛笑着问:“你不冷?”   梁瓷说:“不冷,我有点热。”   他问:“把温度降低点?”   梁瓷觉得可以,认真点头,“嗯。”   吃饭的地点他定的,并不是很正式餐厅饭店,更倾向于年轻化的餐馆,桌子上的百合花很雅致,他摆好餐具,帮她添水,涮了一下又倒上,眼睛没看她,用聊天的语气说:“还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梁瓷四下看了眼,兜里的手机掏出放桌子上,屏幕朝下,他的视线在粉红色的手机壳流连了一番,“高司南……有没有再联系你?”   梁瓷抿了口水,放下杯子笑了起来,“你好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   王鸣盛偏着头,被她这么一问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也只是一闪即逝,两胳膊肘撑着桌子,双臂交叠,身子往前倾,距离她近了一步,噙笑说:“能不能两个都回答?”   梁瓷往后退了几厘米,姿势换了个,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说:“你好贪心。”   他摇头失笑,撤回去身子,眼里闪着柔光,“那回答第一个吧。”   梁瓷被他紧盯,笑笑:“我都行。”   王鸣盛不太满意,眉头皱了皱眉,眯眼说:“这可不是好答案,你敷衍我。”   她有些哭笑不得,垂下眉,服务员这时送上第一道菜,陆陆续续又送上第二道第三道,她有些拘束,他直接抽出消毒竹筷递过来,刀叉用热水处理了下,也递过来。   刚吃两口他抽纸巾擦擦嘴,推椅子站起来,梁瓷不解的看他,问:“怎么了?”   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吃,我去趟卫生间。”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今天虽然两章,但是量很大,你们感觉出了吗?   前天去网吧通宵打游戏来着,这两天有点困。所以上午写不了,哈哈哈哈 第21章   梁瓷没多想, 吃完饭还要见律师,时间约在七点半, 眼下看来似乎有点赶,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怎么合适。这几天王鸣盛帮她不少,解了没地儿住的燃眉之急, 不至于让她太狼狈。   王鸣盛已经回来,餐厅人不少,服务员很忙, 梁瓷瞧见他挥手,打了个响指,食指往这边指了指,对方说了句什么,他只弯嘴点头。   梁瓷意识到不对劲, 推开椅子走过去, 年轻的服务员已经递条子签单, 王鸣盛回过神看她,眼睛睇着,垂下眼, 握笔的手流利挥洒。   梁瓷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无奈, 无奈归无奈, 也没办法抢过去阻止,在公众场合抢着买单搞成大家以为大家的场景她见过,觉得很不雅, 他这么悄默声行事,大概也是不想跟她争起来。   他把笔递给服务员,慢步走来,梁瓷迎上目光对视,他很淡然:“没办法,直男癌,吃饭从来不给女方买单的机会。”   梁瓷敛眸笑了,“嗯,下次想请你吃饭是不是还要提前做变性手术?”   王鸣盛顿了几秒,忽而笑了:“这么会抬杠?”   说完上下看看她,心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梁瓷站着没动,他已经抬步往桌子前走,边走边说:“先吃饭,待会儿凉了味道不好,你不是还要见律师?”   梁瓷心里泛苦,其实她挺不想面对离婚的事,特别想不声不响翻篇磨过去,自己赶紧逃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懦弱者的表现,遇见不喜欢的事喜欢逃避,忽视,不去面对。   最近时常对未来惶恐无知,离开了熟悉的生活圈,工作虽稳定清闲却还不够适应,几年的校园生活无形中体制化了自己,让她适应能力很弱,交际能力上也不如李容曼游刃有余。   她内心太敏感,这个跟头栽的也有点大,一时半会儿很难出来。   王鸣盛见她沉思了,不着痕迹清嗓子,握拳咳嗽,身子动了动,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注意力还在她身上,慢慢磕了几下,抖出一根香烟,他叼在嘴里,刚想点烟才意识到场合不对,放回去打火机,双手握拳抵在嘴边。   悄悄说:“看你左侧身后方那位。”   梁瓷回身扫了一眼,用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眼神,这样的举动有些不礼貌,她有些不好意思。   王鸣盛道:“我猜他们并不熟,孤男寡女单独吃饭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她被勾起好奇心,抽纸巾擦了擦桌子洒下的水渍,忍不住又回头瞧了眼,“为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含着笑,心情似乎特别好特别惬意,没有回答为什么,继续陈述:“不过我猜这个女的,大概对男方有好感,或者说挺喜欢,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女方拿男方当备胎,想要男方持续对她有好感,我能看出来她在刻意保持优雅,吃饭的时候很放不开。”   梁瓷仔细一想,他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起码说服了她,微微惊讶,“你似乎对分析这种事很熟悉。”   王鸣盛忽而笑了,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至少在他看来不是好话,梁瓷其实就是随口一说,不过聪明人就爱过分解读,他微微低头,歪向一边,笑容很简单。   梁瓷问:“你笑什么?”   王鸣盛很干脆的问:“其实我想说,你对我可能也有好感,只是你还没意识到。你有没有发现,你守着我特别放不开?”   气氛原本还算融洽,被这么一说瞬间变得尴尬,她强装淡定,垂着眼眸擦了擦嘴,掀起眼皮子问:“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备胎啊?”   这话说的挺狠,王鸣盛心里有些不爽,也不是特别不能开玩笑的人,平常跟底下的兄弟玩嗨了荤素不忌,什么深度的玩笑话没说过,带H字母的不带H字母的他都能接拍,算不上稀罕,真贫起来,梁瓷不是对手。   他双臂伸展开,扬嘴角送她个笑容:“有些人天生不是陪衬别人的命,别说什么备胎,小三照样能上位。”   小三这个话题对梁瓷来说有些敏感,是她不愿意触碰的禁区,最可悲的莫过于,梁瓷跟高永房之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小三,所以梁瓷有时候愤怒了,不甘了,不晓得应该怨恨某个固定的女人,最后无处发泄,只能发泄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自己还算想得开,比较豁达,比较淡然的人,最起码没被气病。   梁瓷踩点到了地方,坐王鸣盛的车过来,他驱车在广场入口稍微停车,梁瓷跟进推门下来,这边不可以长久停留,她动作迅速扣上车门。   车窗落下来,他嘴角挂着笑意,下巴微低:“晚上真搬家?”   她说:“对。”   王鸣盛目光很直接,不遮不拦的表达挽留之意,“这个事不急,大可以再考虑考虑。”   她没有再犹豫,特别果断的说:“既然决定从头开始了,有些苦是肯定要吃的。”   他的车横着不走,后面堵了一辆,两句话的功夫越积越多,有人鸣笛催促,甚至落下车窗一脸不耐烦的查看,梁瓷眨着眼说:“你赶紧走,再不走就违章了。”   他默不作声的瞧着,最后升起来车窗打方向盘离开。   咖啡馆等了没几分钟郑天得便到,跟她详细谈了一下情况,又拿了几分材料需要她签字,大体无外乎那些繁琐的程序。   梁瓷静静沉默了几秒,很冷静的问:“那怎么才能最快离婚?”   看见郑天得脸上带着歉意她就明白了,低下头开口:“就算不问我也清楚,最快的方式是协议离婚,对吧?”   他弯嘴笑笑,丝毫不加隐瞒的说:“起诉离婚要走法律程序,不说你也知道,少则三个月,多则大半年。”   梁瓷叹了口气:“看样我还得找他谈谈。”   郑天得说:“我也是这么建议的。”   叫了咖啡没喝,谈完话送走郑天得,她才想起来抿一口,全部冷在杯中,很苦,入口微凉,已经失去味道,梁瓷拿上包站起来,买了单,走到外面没有立即打车离开,闲逛了会儿。   圣诞节将至,透过商店的玻璃窗看见里面红红绿绿的摆设,圣诞树圣诞帽圣诞老人充斥着大街小巷饰品店的玻璃窗,方一走近导购热情招待,她默默看了几分钟离开。   房东给了她钥匙,楼里住的都是上班族,太晚过去动静大不讨人欢迎,跟郑律师交流完八点半,到家还没九点。   刚打开房门,瞧见客厅的灯亮着,她顿了一下,隐隐不安,稍微一思考忍不住叹息,高档小区,防盗措施也好,电子密码锁很完整,不可能会有陌生人进来。   打开门,边换鞋边探头张望,瞧见男人的外套搭在客厅沙发上,鞋柜里忽然多了双黑色皮鞋。鞋子她看不出来,但能够看出衣服是王鸣盛的,他过来了,这里是他的房子,过来也理所应当。   梁瓷轻轻把包挂好,外套褪下,低头想了想才走入,客厅的灯开着,卧室的灯也开车,她试探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卧室的房门半掩,刚走进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里面有人,她看见个剪影。   浴室半开放式,而且还是雕花纹玻璃的,从外面看里面看不清,但能瞧见模模糊糊热气氤氲的状态。   梁瓷脚步很轻,把卧室门悄悄带上,她犹豫着要不要不辞而别,想了想觉得这么干很差劲,很没礼貌。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梁瓷把该收拾的已经提前收拾好,沙发闲坐片刻,忽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些橙子没吃,不是他吩咐吴大伟送的那些,是她自己去下面的菜市场买的,很便宜,就买了榨汁喝。   王鸣盛没想到梁瓷回来这么早,吃完饭见她态度坚定,非要今晚搬出去,王鸣盛略微不爽,虽然只是让她白睡家里并不是白睡他,但莫名有种自己被白睡的错觉,这感觉还挺稀奇,他回过神冷静了也颇惊讶。   洗澡裹着浴巾出来,发觉房门紧闭,不由得贴门听了听,外面有响动,可以清晰分辨是金属碰撞声,王鸣盛兀自挑眉,光脚踩着点,边往床边走边擦湿露露的头发。   腰间只围了条浴巾,上身赤果着,他丝毫不介意卧室门没锁而梁瓷就在外面这个事实,拨开浴巾换衣服。   梁瓷刚洗好橙子和榨汁机,房门唰一声打开,王鸣盛从里面出来,全身似乎还有温热水汽,下身穿着长裤,灰白色系带运动裤,手勾着白T恤,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抬胳膊动作利落的套上。   梁瓷刚才不经意瞧见他小腹,肚脐,隐约的毛发,纹理清晰不算难看。   停顿了下动作,低头继续忙碌:“喝橙汁吗?”   梁瓷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里侧,面前放着面板和水果刀,橙子剥好了皮,就等往榨汁机里放。   王鸣盛瞧她手上的汁水,抱膀子抿嘴笑了下,“好啊。”   说着几步走到眼前,捏起橙子往嘴里送,酸甜口味,水很多,不错。   她看了一眼时间,露出明媚的笑容:“我要走了,在等你洗了澡出来,也好跟你说一声。”   他静静的,视线紧盯着她没说什么,梁瓷扣好盖子,就着洗菜的池子冲干净手,刚要转身,感觉他贴了过来,男人胸膛紧贴着梁瓷后背,她闻到淡淡的清香,像薰衣草味的沐浴露。   她轻轻眨眼,并没有很失态,头垂着没动。   王鸣盛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热的呼吸熨着她:“说走就要走,还真舍不得让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今天有个朋友从外地来找我玩,所以今天就只更这些哈,我今晚十二点上夹子,明天就不更新了,然后明晚十二点以后我立马更新,只要有能力就更两个大章。爱你们,然后还会选取一章送福利的 第22章   梁瓷并不是没头没脑被几句话一撩拨就上钩的人, 阅历给了她想法,学历给了她见识, 她不否认王鸣盛挺有魅力, 路子跟高永房完全不同,更胜一筹。   但对于一个分居中还没离婚的女人, 有自我的约束,也有道德的约束,刚经历了一段失败婚姻, 变得谨小慎微,根本不会被轻易冲昏头脑。   眉尖蹙了蹙,斟酌道:“前段时间看了个电影,我印象很深刻,建议你去看一下。”   王鸣盛吊起眉梢, 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电影?”   梁瓷说:“《偷心》, 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迈克.尼克尔斯导的。”   说完犹豫着侧过身,抬起头看他,用眼角余光轻扫, 两个人距离及其近,甚至有点危险, 他稍微弯头就能擦到梁瓷的鼻尖。   这个距离让她心跳有点快, 守着眼前这个不太熟的男人还算正常反应。   男人嘴角有一抹笑,梁瓷想等他问讲了什么再说,眼下发现王鸣盛这个人聪明极了, 意识到接下来是泼他冷水的话,就只笑不问。不仅不问,还无甚兴趣的表情。   梁瓷只好主动问:“你不好奇讲了什么?”   王鸣盛闻言眉毛又往上挑,挑得老高,咧嘴笑道:“话都说到这儿了,预感告诉我,不问你也会说。”   她没否认,轻轻侧开脖子,垂下眼,王鸣盛视线往下挪,看向她的脖颈,细白的,青色的血管,两秒后视线又挪上来,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的眼皮瞧。   对方垂下单薄的眼皮子,已经开口:“其中一男叫丹,女朋友艾莉丝,丹出书的时候对摄影师安娜一见倾心,觉得安娜冷冷的,跟丈夫分居中的成熟女性,散发魅力又充满了神秘感,那种吸引人无法言说,两人发展成地下情,丹抛弃了艾莉丝,对安娜神魂颠倒无法自拔,电影的后半个小时,当安娜告诉丹她又离婚了,自由了,表示以后可以长相厮守时,丹却没有很开心,勉强笑笑,说了句恭喜,没多久他们就分道扬镳。”   王鸣盛果真不太感兴趣,但也明白她想表达什么,自顾笑了下,“你想说什么?”   梁瓷直起身,微笑着说:“我觉得丹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安娜,他喜欢的是刺激,跟已婚妇女纠缠不清多有意思。”   他歪下头,眨了下眼皮子,沉默了。   梁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追问:“你觉得呢?”   王鸣盛瞧见梁瓷双眼微微闪光,眼神锐利且坚定,温柔中带着点刚强,意思没有表达的很直白,起码没点名带姓,不过其中的暗示却很清晰很强烈。   他挪开眼,过了会儿又转回来,抬手挠挠嘴角,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不知道更不清楚,这么有深度的电影我看不了,我就看《乡村爱情》。”   说话的语气有些气人,梁瓷就顺着这个话头继续下去,说:“嗯,那我们还真不是一类人。”   王鸣盛失笑,摇头叹了口气,这话说的未免有些重有些看不起人,危险地瞧着她,舔了舔干涸嘴唇。   梁瓷绕过他往前走,王鸣盛还有话没说完不能走,擦肩而过时忽而扣住手腕,他用了下力,人往眼前带,看样子就像要用强,要亲她。   梁瓷有些慌乱,下一秒听王鸣盛语气不悦,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那我就问一句,安娜喜不喜欢那男的?”   梁瓷手腕发紧,也没很痛,他的动作让梁瓷心惊,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挡下又推开他的脸庞,借用电影里丹第一次要吻安娜,安娜拒绝丹的台词:“我不跟陌生人接吻。”   王鸣盛整个人顿了下,陌生人,搞了半天还陌生人了?他睇着眼,忽地笑了,“你还没回答问题,不回答也行,不否认就是默认。”   说着松开手,手掏尽兜里,往后退了一步,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梁瓷学得就是语言的艺术,打太极那样的说话技巧还凑和,用他刚才说只看《乡村爱情》那类不上套的语气反击,柔声说:“你指电影里的安娜?我觉得安娜更喜欢丹在床上、在床上给她带来的感受。”   她说到床上的时候情不自禁脸红了一下。   王鸣盛眯了下眼睛,这会儿很淡定,脸红的梁瓷爪子没有刚才锋利,好像又恢复往常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吭不哈柔柔柔柔的模样,男人更吃这一种。   他故意轻浮问了一句:“有细节吗?”   梁瓷没明白:“什么?”   他没回答,继续说:“有细节我就去看看这个电影,你知道的,男人都抵不住岛国动作片。”   “……”她抿了下唇,“没有。”   王鸣盛笑笑:“你看的删节版吧?”   梁瓷默不作声的瞪着他,对方心情似乎又变得很好,语气里尽是戏弄揶揄:“没想到啊,一个人的时候,爱看这个?”   “……”   两人气氛微妙着,王鸣盛说话的风格变化莫测,很难捉摸,本来她还占上风,一不小心被带进沟里,她表情不自觉变得很僵硬,皱眉说:“我爱看这个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的,”王鸣盛睨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有碟子吗?”   他求知若渴的表情很认真,用一本正经受教的样子求资源。   梁瓷抿了抿嘴,被他搞得莫名尴尬,三令五申:“我看的是情节!”   ****   梁瓷原本要搬走的,没想到道个别那么难,房东打过来电话,说院子要落锁,还搬不搬,眼瞅指针往十一点走,根本没有精力再折腾。   跟王鸣盛说话很能激起人的挑战欲,但是也累,需要字字斟酌着下套,更需要说话前三思,不然会一不小心就离题万里。   她从婚姻和道德角度出发去提点,王鸣盛三言两语终结在细节和资源,孤男寡女聊得深度太深,梁瓷脸皮薄,功力不行。   他喝了榨好的橙汁,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要走不走的状态,跟她商量:“今天别搬了,明天一早我叫上几个人过来,去你那边帮着打扫打扫。”   梁瓷说:“谢谢。”   他站起来,垂眼看她一阵儿,回卧室拿换洗衣服,这次也没藏着掖着,拎了一套行头出来,梁瓷沉默不语,见状从茶几下面拿出装衣服的购物袋,帮他叠好,收进去。   她说:“我猜出来这是你住的地方,不是你买来闲置的公寓。”   王鸣盛没否认,就问:“怎么知道的?”   梁瓷一笑:“衣橱都是你的衣服,刚来那天瞧见烟灰缸有烟蒂,你说是钟点工落下没打扫,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他没什么大情绪,接过去衣服袋子,两人沉默相望,他脸上渐渐呈现一片坦然。   道谢的话梁瓷说了太多,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抵消,说多了反而显得廉价,王鸣盛往后挪了一小步,站过去身,“走了。”   很随意的一个招呼,她反应过来跟了上去,玄关处有些昏暗,梁瓷打开灯才瞧清楚他的背影,身形高,肩膀也宽,光线变换,眼睛需要适应一下。   梁瓷觉得这个男人还算君子,即使有所图也没作出什么,他把她安顿了,在自个的家里,这么冷的天,又半夜,还要出去找地方住,有一瞬间梁瓷觉得自己才是无耻的那个。   神色凝重起来,低问:“这几天你住哪?”   王鸣盛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瞧了十几秒,“会所。”   梁瓷很抱歉,听他这么说更加抱歉,心里有些不好受,“最近两天麻烦你了……”   他缓缓看过来,“真觉得麻烦我了,今晚就别让我走了,你看怎么样?”   她没生气没尴尬,反而笑了,这样的调戏不痛不痒,她没说话,气氛一时暧昧。   王鸣盛冷冷站了半天,倒是问了句:“离婚的事,怎么样了?”   这个事让被问的人脸上的笑都忘了收回,固定在嘴角,王鸣盛看懂了,不用她回答也看懂了。这样的事情王鸣盛也不想多嘴关心,换成男人都不喜欢多嘴,谁没事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大手一挥:“行了,进去休息吧,不用送,认路。”   他大步走出来,手里拎着袋子,从楼上下来感觉到温度的不客气,拉了拉衣领,肩膀一缩,顶着肆意乱窜的寒风,深夜,周遭又冷又寂静。   上了车看一眼温度,零下八度,难怪车子都是冰冷的,他并不急着走,反而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打着火抽了一口,落下车窗通风。   慢悠悠抽着烟,天寒地冻的三九隆冬,他鲜少这么闲适的欣赏夜景。   半根烟功夫后,扔了烟蒂,车子打着火暖和了会儿,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吴大伟还在会所忙着,干这行的都是一群夜猫子,直接说:“干啥啊盛哥?”   王鸣盛把座椅往后一推,半躺下,腿翘起来,“之前那照片还存着吗?就高教授那几张。”   吴大伟点头,“有啊,手机里呢。”   王鸣盛“嗯”了声,扯了个淡淡的笑,“洗出来,给高教授匿名寄过去。”   “啊?”吴大伟不明所以,“盛哥,这水深着呢,咱犯不着啊,你总得说个理由。”   王鸣盛道:“树大招风,还用要什么理由?”   “真要洗?真要寄?”那边重复问。   王鸣盛斩钉截铁:“寄。”   吴大伟犹豫,连连说:“不好,不好,照片是在咱们会所偷拍的,万一流传出去,别得不说,首先一个就影响咱们做生意,这以后高官权贵谁还敢来?”   王鸣盛笑了,“这种照片他想捂住还来不及,更不会张扬,怎么流传出去?除非你手脚不利索。”   吴大伟沉默几秒,这样的王鸣盛实在反常,他向来是游戏人间不得罪人的作风,脑袋里灵光一闪,又错愕又惊讶,默默思考几秒,倏然问:“不会是为了梁瓷吧?”   王鸣盛一顿,“你是不是又闲的蛋疼?”   吴大伟听他着语气,尽管还算沉稳,沉稳中却夹带几丝不耐烦,不像开玩笑,似乎是较真了,认真了,下定决心敲打敲打高永房。   王鸣盛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又交代:“你洗出来照片先给我看,看完再寄。”   吴大伟这次变聪明了,不跟他逆着来,只说:“那你让我留意的视频?”   王鸣盛没立马说话,垂头思忖片刻才发话:“那个就算了,那个非同小可,中间还夹着高司南这一层不好处理,人前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种行为不敬业不专业,吃里扒外,自然要懂得适可而止。再说,我跟他一没什么过节,二没利益牵扯,不至于赶尽杀绝。这个世界黑着呢,哪里都存在裙带与腐败,轮不着我伸张正义拯救世界。”   吴大伟松了口气,“那行,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   王鸣盛点头:“嗯,去办吧,尽快。”   他问:“盛哥你今晚不来会所了?”   他道:“去。”   也没说什么时候去。   王鸣盛刚挂了电话,手机叮咚,点开瞧。   梁瓷:到了吗?   这样的短信出于道义,有歉疚的成分,还有朋友似的关心,王鸣盛刚才有些自作主张,带着冲动的自做主张,这会儿冷静了,也没觉得后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就当积德心善了。   就没告诉她这个事,半天才回复了句:到哪?   梁瓷:住的地方。   王鸣盛笑了一下,想跟她多聊几句,就继续用问句说话:你觉得呢?   她:应该到了。   王鸣盛:什么叫应该?   梁瓷:过去小半个小时了,还没到会所吗?   他半真半假说:我说还在楼下你信不信? 第23章   半分钟没等来梁瓷的消息, 王鸣盛挑了下眉,手机放回去, 转方向盘离开。   到会所时又看了一眼,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自恋,人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梁瓷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 几天没睡好,今晚就有点累,洗完澡将近凌晨, 头挨着枕头就睡了,她好久没睡这么香过。   第二天要搬家,起来的比较早,才看见手机一闪一闪,有条没查看的消息, 已经是昨晚的事, 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便没回。   八点来钟门铃就响了,外面站了几个人,她打开一条门缝, 瞧见三四个年轻人,三男一女簇拥前来, 穿着年轻不讲究, 有点像上门讨账的架势,心里不由得谨慎,问:“你们找谁?”   “盛哥有事没来, 让我们帮梁老师搬家,你就是梁老师?梁瓷?”   他们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梁瓷被点名,忽而想起昨天王鸣盛也提过找人过来帮忙,暗暗松了口气,把门打开,和气说:“进来吧,谢谢啊。”   他们你推我我推你,言行举止拘束,放不开。完全没之前在会所里的嚣张态度,那时梁瓷走过去,后面几个议论纷纷的人里面就包括他们。   她扭身往里走,瞧着他们:“你们吃早饭了吗?”   三个男的年纪不太大,一个挠头一个沉默,另一个说吃了,梁瓷看出他们撒谎,笑问了句:“你们老板只让干活不让吃饭吗?”   有个说:“是我们起晚了,怕这边急,没吃就过来了。”   梁瓷走到厨房,掀开盖子搅了两下小米粥,让他们坐,“我煮了粥,昨晚买了面包片,你们不嫌弃的话给你们盛饭。”   他们没跟梁瓷客气,“好啊好啊。”   王鸣盛这里估计没生过火,餐具都很新,厨房里的东西挺齐全,锅碗瓢盆甚至没撕标签。厨房一应是摆设,是装饰,梁瓷私自用了,他一个男人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用他的东西招待他的员工,他也挑不出错处。   她那点东西其实用不着四个人,一下子来了四个有些兴师动众,梁瓷什么都不需要动手,走的时候手里拎着自己的包,把房门带上。   他们在下面车里等着,竟然还开了两辆车,梁瓷怕他们有事忙,就说只让一个会开车的送她,其余的人回去吧,他们纷纷摇头,不答应。   王鸣盛平常还真驭下有方,一个个收的服服帖帖。   梁瓷报上地址,跟他们开车过去,她坐前面一辆车,后面跟着一辆,就为了送那点行李。前面开车的小伙子年纪稍大,路上时不时说两句话。   他说:“梁老师,住的好好的,怎么要搬那边去,学校西边挺偏僻的,房子还是等着拆迁的老房区。”   梁瓷轻轻抬眼,“嗯,上班近。”   副驾驶坐着的这位沉默了会儿,转过头看她一眼,对开车小哥说:“怪不得我们来的时候盛哥专门吩咐。”   她听出什么,不由问:“专门吩咐什么?”   前面两人顿时噤声,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面面相觑,表情不太自然。   她盯住其中一个,放缓语气问:“有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没有,”开车那个叹气,坦白说,“盛哥说你租的地方可能不方便,让我们看看缺什么短什么,到时我们四个先置办了,然后找他报销。”   梁瓷垂下眼,默了会儿,对他们抿嘴笑:“你们不用弄……我就住几天,不要破费。”   他直接说:“那不行,盛哥交代的就得办好。”   梁瓷想了下,也明白怎么回事,估计都怕他,如果什么都没弄,让他知道了没好果子吃,“那你们待会儿给王鸣盛打电话,我讲清楚。”   这么说完又一想,对他们笑:“收拾好东西你们不要走,晚上一起吃饭。”   他们嘴角笑了,年纪小那个想也没想说:“嫂子你太客气了。”   梁瓷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面色极不好看的瞧向说话的人,他还没意识到心直口快说错话,被没说话认真开车的捏了下,回过神,咧着嘴开始干笑,“呃,咳,喊错了……”   梁瓷很不好意思,嘴角扯了下,没说话。   到地方,巷子太窄,幽深,路面凹凸不平,车子进去以后不好掉头,也没停车的地方,他们只好把车停外面,徒手往里提行李。   梁瓷提前打了电话,所以房东在门口等着,腰背佝偻,背着手把钥匙递过来:“房子想怎么用怎么用,我们老两口没那么多规矩,就是有一点,不住记得提前打电话。也好找下家。”   梁瓷点头,“谢谢您。”   他摆摆手表示无事,一步一步慢慢走远,小刘看了眼院子,就是一处等待拆迁的两层居民楼,改造过的,成了小三层,铁梯子悬空盘旋,又窄又陡,很有时代感。   手里稍微提个东西都转不开,实在费劲。   梁瓷拧门锁,推开请他们进屋,她之前看过房,再看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简陋破败,宽宽敞敞的,还带了一面向阳的大窗,还算干净,就是简单,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橱,最贵的家电就是空调。   小刘四下打量了眼,“一月租金多少?”   梁瓷摘下包,“五六百。”   说完用头绳把长发挽起,准备收拾。   小刘说:“那还行,其实我们几个也都住这种地方。比我想象的好,还带空调。”   梁瓷闻言笑了下,“是啊,我觉得挺清净,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成套房子,合租也太别扭,这里独门独户,就共用个院子和厨房。”   来人很实干,就小刘话多一些,跟她熟了说话也随意,其余的不怎么讲,擦桌子扫地拖地,本来上个退房的人走了不久,退房前也做了打扫,所以收拾起来很快。   她确实有东西要买,被褥床单生活基本用品都没有,好在出门左转有大型超市,中心店,什么都有。   梁瓷其实是这样打算的,只要合适,交房之前就不挪动了,不合适就再找,她不喜欢拎包入住,精装修的价钱太贵,最重要的是很多东西不是自己的用着也很别扭,不如找最简单的房子,东西自己买,以后都能用得到。   眼下还是要精打细算,明年初买下的房子就开始还贷,即使高校老师住房公积金高,一个人撑还是有些紧巴,毕竟毕业不久,仍旧一穷二白,博士期间不怎么花钱,勉强存了几万。   手里有张卡,高永房给的,她一直没动里面的钱,李容曼说应该花,使劲花,给他一次性花完,买成奢侈品说走就能拎走,还建议把信用卡刷爆,让他破产。   梁瓷觉得有道理,不过这么做太冲动,太不理智,尤其到了离婚这个关键时候,万一诉讼到法律,刷的钱都有证据,对自己不利。   更何况她干不出来这事,不是清高不是做作,不是标榜自己白莲花,当你真想跟一个人划清界限的时候,自个的经济来源只要稳定,又何必费劲脑筋从你最嫌恶的人手里抠钱。   梁瓷只拿自己应该拿的,诉讼到法律,其实她也拿不到多少钱,高永房的身价是婚前很多年的积蓄,并不是婚后的一夜暴富。   到了超市一进一出,花去三千多,都是必须买急着买的东西,回到家摆放东西时没让他们搭手,梁瓷喜欢自己来,下次找直接就可以找到。   眼瞅着到中午,他们要走,梁瓷没挽留,要小刘的联系方式,叮嘱说:“一定记得晚上一起吃饭。”   小刘攥着手机,很犹豫:“不用这么客气吧?”   正说着话,王鸣盛就来了电话,小刘看了一眼,“哟,盛哥。”   他当梁瓷的面接听,“盛哥?”   王鸣盛没来虚的,问:“怎么样?”   小刘看了梁瓷一眼:“地方挺好的,梁老师要请客吃饭,我正说呢,她太客气了。”   王鸣盛沉吟片刻,明白对方是有询问自己的意思,他不点头八成不敢让梁瓷破费,笑笑:“那就吃呗,地方订好了吗?”   小刘说:“还没有。”   王鸣盛又问:“帮着买什么了吗?”   说起来这个小刘便迟疑了,看了眼梁瓷,她站一旁,把衣服都拿出来,用衣架挂上,小刘对她说:“盛哥问起来了。”   “什么?”   “就买东西的事,梁老师你非不让买,没法交代了。”   “我跟他讲,”梁瓷要过去手机,“喂?”   王鸣盛楞了一下,沉默两秒:“在身边呢?”   梁瓷:“嗯,买东西就算了吧,不好。”   他眉宇一皱,“哪不好?”   梁瓷:“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买东西,包养吗?”   王鸣盛没料到她问的那么直白,又怔愣了,半晌才说:“包养?这么寒酸能包养谁?”   梁瓷不说话,沉默着。   他解释:“庆祝你乔迁之喜,总要有点表示,买家具多实在,总不能送一面大镜子过去吧?你又不是开理发店。”   梁瓷说:“心意那我领了,以后不要乱送东西。”   说到这往外面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面前是水龙头,水槽,隔壁红瓦屋顶比较低,视线越过去,看向外面来往车辆,手背冻得通红,“你的人可能对咱们俩的关系有误会,你最好解释一下,免得全会所都误以为我跟你有了什么……我还没离婚,敏感时期,不想晚节不保。你能理解吗?”   说话的语气很轻,不过能听出不高兴,王鸣盛意识到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在电话这边盯着门把手半天才推门进办公室,往后一靠,眼瞧着桌子上的文件,一个字没入脑子,答应着:“理解,下不为例。”   梁瓷垂下眼,没再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   他说:“还有什么吩咐?”   梁瓷说:“我可不敢吩咐你。”   一时放松警惕,语气软了,听起来像嗔怪,像撒娇,一下子把两人距离拉近。   他很受用,低笑出声:“嗯?”   梁瓷收了声,清清嗓子,“不跟你讲了,我还有事。”   不等王鸣盛反应就挂了,低头往里面走,把手机交给小刘。她放下挽起的袖子,出去这一会儿毛骨悚然,全身凉气,脸颊鼻子都红了。   不过房间里很暖和,空调开着,开了两个小时没关,他们打算着离开,梁瓷进来,关上门。   被一股刺鼻的烟味呛着,两眼没瞧见,他们在屋里抽开了,梁瓷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跟着她忙东忙西,这个特权还是有的。   小刘会察言观色,踢了踢抽烟的几个:“出去抽,别在屋里。”   行李箱里的东西没往外拿,她把箱子放到,推到衣柜后面,小刘无所事事看着她。   不用的袋子团起来,放好,以备下次使用,有些心思在脑子里打转,她抬头看着小刘,“你们王总,脾气是不是很好?”   小刘愣了一下,旁边几个闻言也愣了一下,“梁老师,你这个意思,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梁瓷默然几秒,脑子里短暂回忆一下这几次的交集,认真皱眉:“还不错,但又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   “你们好像都挺怕他。”   小刘笑了一下,“盛哥的脾气就像二八月的云彩,一会儿一个样,好的时候就跟灰太狼当着红太狼一样,挨揍也没事,不好的时候,就像鞭炮,噼里啪啦……得看因为什么事发火。”   梁瓷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打断思绪,“其实说我们怕盛哥这话,太片面,我们都靠盛哥赏口饭吃,当然把盛哥当天。”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表示:不要在老子的女人面前诋毁老子,我就是器大活好有魅力。 第24章   刚五点钟, 小刘接到梁瓷的短信,某时间某地点她定了地方, 让小刘通知其余的人, 小刘换下工装,从换一间出来, 前面两排格子间,是行政后勤跟助理秘书办公的地方,王鸣盛单手撑椅背, 站周秘书身后。   听见动静回身看他,弯腰抢过周秘书的鼠标,点了两个位置,“往左一点,全体往左。”   周秘书依照指示做出来, 他摇了头, 仍旧不满意, 又点了两个位置,“这边改一下。”   “改成什么效果?”   “颜色不对,没那个吸引眼球。”他说完见身后小刘不动, 似乎有事要说,扭过头, 手搭在桌子上, “傻站着干什么呢?”他主动问小刘。   小刘交代说:“梁老师约我们吃饭,盛哥你去不去?”   王鸣盛眼睛盯着周秘书电脑里的图片没挪动,问:“梁瓷让你叫我?”   小刘抿嘴, 瞬间有些尴尬,“她没说,不过说了跟没说不是一个意思吗?”   王鸣盛没立马说话,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指挥周秘书:“你自己先这么弄,按照我说的,今晚渲染出来我看看效果。”   小刘视线在他们身上打转,王鸣盛意兴阑珊的意思,反而有些摸不准,正胡思乱想,王鸣盛喊:“小刘。”   小刘答应:“哎。”答应着又往前走了一步等吩咐。   王鸣盛垂头眨眨眼,说:“既然没叫,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吃好玩。”   小刘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王鸣盛已经又吩咐:“赶紧去,让他们也都提前下班。”   他诺诺答应,还有些懵逼状态,按照目前的走势,他怎么想都没想到王鸣盛会不去,会所里的人目前各有猜测,梁瓷住王鸣盛家里这事从吴大伟去送了一趟水果就被证实了。   他本来还不太信的,结果没想到今早被王鸣盛叫到办公室,让他带个人去帮梁瓷搬东西,这不,亲眼证实了传闻……眼下,难不成闹了不愉快了?   他不敢胡乱说,就直接走了。   梁瓷把地点定在马踏湖,吃饭的地儿小有名气,她以前来过几次,必点菜韭菜炒虾,韭菜要是新鲜的,最迟六月,其余季节都是大棚农作物,韭菜味不够,虾须得是小虾,如果虾太大,直接吃时虾壳嚼不动,趁热抹上酱,用粗粮煎饼一裹,味道不用多说。   梁瓷酒量应该5是不好,她不知道自己的量,到目前也就喝醉过两次,这次请客大家心里都有数,也没人敢灌酒,乔迁新居心情还不错,小刘打开啤酒时问她要不要喝,梁瓷没拒绝。   主动给自己倒了,抬手帮小刘倒,他显得拘束,站起来两手托酒杯,躬腰说:“客气了,我自己来。”   梁瓷笑了,坐座位上,帮他往后拉椅子,“是你太客气了。”   其余人都落座,她端酒杯敬酒,感谢他们帮忙搬东西。   有人指出:“梁老师你谢错认了,你该感谢的是盛哥。”   梁瓷微微叹了口气,并不是不想叫王鸣盛,她是思量过,才决定不叫他,指尖擦着竹筷,“本来想叫你们王总的,他来了你们可能都放不开,买单的时候又得跟他抢。王总太实在,跟他这样的人做朋友我挺荣幸的,最近对我关照很多。”   梁瓷这番话是经过了大脑的,拉开距离,解释了她跟王鸣盛的关系——   是朋友。   小刘哈哈笑,替自个老板打圆场,“生意人都这样,梁老师你得习惯。”   对面的小姑娘也说:“十里八村没盛哥这么好的男人。”   梁瓷弯了弯嘴,礼貌笑笑,有些话心照不宣,她说了他们不信,那也没办法。   不过小姑娘这句话把话题成功扭转,在场三个男的都笑了,纷纷质问:“小离你啥意思?看不上我们呗?”   “哦,就盛哥最好,我们都不行?盛哥又不在,你拍马屁拍那么响他也听不见。”   他们嘴里喊着罚酒罚酒,三言两语不和就闹起来,气氛更融洽,又是猜拳又是划酒,有说有笑。一群提前步入社会的小年轻,很会玩儿,青春洋溢,比梁瓷这种中规中矩的人鲜活多了,别看她年龄大几岁,还真玩不过他们。   她觉得自己以前都是白活了,与社会好像脱节似的,从他们嘴里听着当下最热潮的词汇,搞笑的段子,有趣的梗。不知不觉年轻了几岁,意识到胃里不适时,两瓶啤酒下去打扮。   梁瓷今晚有些嚣张,他们说夜生活才开始,十点前睡觉的都是老人,所以他们要去唱歌要去电玩城娱乐,小刘问梁瓷:“梁老师你去不去?”   梁瓷想了几秒,脸色微醺,“我从来没去过那些地方。我其实,挺没见识的,我大学前都不知道苍老师是谁,没看过毛片,有次上选修课,男老师是个段子手,幽默,爱开车,他评价时政,说钓鱼岛是中国的,苍井空是世界的。我问舍友苍井空是谁,她们让我去班级群里问,我就问了,被全班笑了大半年。”   小刘被梁瓷说的一愣一愣的,她脸红扑扑的,大概是脑子管不住了嘴巴,喝大了,他心里憋着笑,半晌才说:“苍老师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管制严,没以前自由了。咱不谈论这个,暴露年龄。”   梁瓷打了个呵欠,脚下变得虚浮,结账走到外面。迎面被冷风吹醒,酒意少了,整个人瞬间端庄。回忆起刚才说的话,瞬间尴尬,脸色白了白。   她主动解释:“我今天……好像喝多了。”   小刘咧嘴笑,抬手点了一根烟站在风口抽,梁瓷沉默站着,看小刘年纪不大,二十到二十五岁的样子,她很好奇烟瘾是哪来的,他们这帮子男生,怎么都抽烟?   是环境使然吗?还是曾经觉得抽烟的样子很帅?   不大会儿上厕所的人都回来,他们一道儿往外边走,浅口鞋抵不住寒风,脚脖子冰凉,小刘侧头看了看她,“……那你去过网吧吗?”   “去过,”梁瓷顿了一下,回忆说,“最近的一次是去年,春节忙毕业论文时家里停电了,就去网吧写了一夜论文,气氛比我想的好,现在正规网吧都禁烟,没那么乌烟瘴气。”   小刘又说:“梁老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学习成绩不好了。”   梁瓷一阵失笑,“是因为你去网吧打游戏?”   “是啊,我是网瘾少年,我的青春回忆是红警。”   后面几个提到感兴趣的话题,接连说——   “我魂斗罗。”   “我是CS。”   “我QQ炫舞。”   小刘呸呸两声,“哥们,你这个魂斗罗有点乱入啊,还能更low吗?”   他们哈哈哈笑起来,提起曾经的游戏,兴致盎然,一个个乐开花,恨不得离开去网吧切磋切磋。   梁瓷蹙起眉,认真思考了许久,她发现自己的童年还是缺失了很多乐趣的,她是独生女,管教严,小时候每天看电视都要定时间,家里怕她不够独立,初中开始住校,她对于学校的生活,从不适应到人生目前为止最长久的阅历,眼下就算毕业了,也没离开校园。   吃了饭想一个人走走,安静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以前觉得冷到刺骨的风,因为喝酒全身发热的缘故,忽然变得飒爽。   不知不觉走到生活区,有家大型超市,梁瓷进去买了瓶水,刚出门,路过车库,灯光闪了她一下,市里照明设备这么好还开远光,实在不怎么地道。   心里正想着,一个剪影出现在视线里,越走越近,差不多还有两米距离,对面的人逆着光把手从大衣兜里掏出。   “梁瓷?”   试探不确定的语气,梁瓷立马就听出来,摸着单肩包链子的手紧了紧,撇过头看去。   高司南走到眼前,她定睛一瞧,主动寒暄:“你这么在这,这么巧。”   “在这边吃饭,最近很忙,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怎么都不接?”   梁瓷默了默,当着面说不出让彼此难堪的话,“那大概我在上课,或者手机问题,从进了水就一直不太好用。”   高司南也不揭穿她,点头,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她的车,看样子是打车过来的,他邀请:“上车吧,天这么晚了。”   梁瓷想了想,“行。”   他走在前面带路,梁瓷跟着他往前走,一前一后,距离不远也不算近,几天不见生疏感不少,梁瓷看见他的脸最多的就是陌生,好像跟记忆力不太一样,瘦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最近我没怎么回去,公司很忙,刚因为一个俄罗斯的项目跑了一趟俄罗斯,我给你发了电子邮件,你瞧了没,北国现在都银装素裹的,俄罗斯就更冷了。”   梁瓷“喔”了声,敷衍说:“看了。”   高司南笑笑:“我知道你没看。”   她脚步一顿,眼带迟疑,干脆站在原地没有动,“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高司南问:“为什么?”   梁瓷僵硬着,“我觉得影响不好。”   他垂下眼,“你不是要离婚吗?离婚了跟我爸就没任何关系了,咱们都是朋友。”   梁瓷原本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没有以前坦荡了,尤其勘破他的心思,不过自己没有撒谎,高司南发的邮件她确实看了,画面很震撼,遍地是白皑皑的雪,树梢上厚重积雪得有两厘米,她当时想,怪不得有个词叫银装素裹,也过不得有句诗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种美,还是很震撼的。   正想着,后车门忽然打开,车上又下来个人,这人手搭车门,要笑不笑的瞧过来,梁瓷没想到他还在,忘了打招呼。   对方语气懒散,开口催促高司南:“两位,走不走?”   说话时嘴边都是白雾,可见外面的气温此时有多低,他往梁瓷身边扫,就像这时才看见她,换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微挑眉。   就像好久没见,带着距离感跟陌生感,当着高司南的面,戏很足。   高司南说:“又不是陌生人,至于这么惊讶?”   王鸣盛笑了,视线盯着梁瓷,趁高司南没注意眨眨眼,“有日子没见了。”   梁瓷没他这么会装,只问高司南:“原来你跟王总一起吃饭?”   高司南解释:“好久没聚聚了。”   王鸣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想跟我吃饭的多着,吃都吃不过来。”   话说的还算隐晦,最起码高司南没听懂,他拉开车门对梁瓷说:“上车吧,车里说。”   说着坐进驾驶座,梁瓷眼下有两个选择。   要么副驾驶跟高司南坐一起。   要么后面跟王鸣盛坐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宝宝们,我写了一个大章,凌晨就一更吧,还有一更18:00 第25章   什么样的场景会是前面一个开车, 后面坐几个?达官贵人,雇司机的有钱人, 或者是朋友几个出去玩, 关系好随便坐,不讲究那么多。成年人之间注重规矩礼貌, 高司南又不是谁的司机,她钻进后面坐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事不知者不罪,既然知道了, 肯定做不来。   梁瓷正犹豫着,王鸣盛忽然从车后座下来,手里惦着外套,不咸不淡瞧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坐进去, 声音不高不低的跟高司南搭讪, “有个事问你。”   高司南见他从后面挪到前面,余光打量他,“什么事?”   王鸣盛脖子有些勒得慌, 不习惯带领带,扯了扯领带, “也没事, 就问你上次那个橙子哪买的,挺好吃。”   高司南以为什么事值得他挪屁股,梁瓷此时上了车, 后面坐着,他心不在焉道:“重庆的朋友寄来的,觉得好吃吗?”   王鸣盛往前拉座椅,后面让出更大空间,语气轻松又自然:“男朋友女朋友?”   高司南沉默了几秒,心里觉得没什么好隐瞒,说了四个字,语气刻意加重,强调说:“女性朋友。”   王鸣盛笑得低沉,侧头说:“女性朋友跟女朋友只有一字之差,看样你跟送橙子的人关系不错,可以升华。”   对方开着车,动作有些不稳,车身几不可查晃了下,语气咸淡:“盛哥,我发现个事,你肚子里墨水不多,文字游戏却玩得很溜。”   梁瓷在后面一语不发,偏着脸,头抵车窗,玻璃凉飕飕的,隔绝外面肆意横斜的冷空气显得有些吃力,黑夜中的霓虹灯就像妖艳的妖精,充斥着诱/惑人的魅力,让白天忙碌的上班族晚上流连忘返。   矮子面前不说短话,没文化这话在王鸣盛耳朵里无异于揭短,他笑了,没认真没计较,视线有意无意越过座位。   梁瓷置身事外,一副云淡风轻,低头正看手机,眉与眼睛之间的距离适中,垂着眼皮子,眉毛天生比较细,虽细却不稀少,典型的小山眉,原有基础上稍微修去边角,整个脸衬托的很干净。   梁瓷每次去做脸,躺下任由女按摩师清洗,时常会被赞叹眉型漂亮,次数多了,梁瓷就有些自信,随着年龄上去懂得化妆以后,也一直没动眉毛,留着这点天生丽质。   王鸣盛收回目光,放缓语气,对高司南说:“绿叶衬红花,我要是学历搞上去,比你优秀了,怎么衬托你?”   高司南跟着笑,认真开车的手挪动了下,侧头说:“拉倒吧,你高尚。”   王鸣盛没再说什么,但笑不语,熟人之间都爱揭短,时不时拿短板相互讽刺一下,他已经见怪不怪。   刚走到岭南路,王鸣盛就看出高司南想绕道先送他,然后单独送梁瓷,当着高司南的面王鸣盛不想表现出对梁瓷的那点意思,所以端着,冷漠着,打上车那两句话以后就没再跟梁瓷有正面交锋。   梁瓷微一抬眼,正好跟他对上,两人斜坐,见他稍稍沉默,手搭在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忽然道:“南哥,要不,咱们找地方再喝一杯?”   “累了,回家睡觉。”   王鸣盛讽刺:“改明儿送你俩野生大海参,男人的加油站,补补。”   高司南动作顿了顿,皱眉看他:“你有正经没正经?”   王鸣盛接话:“现场版狗咬吕洞宾。”   梁瓷在后面笑了,眉眼弯起,一会儿觉得这两人剑拔弩张,一会儿又觉得很有趣。   王鸣盛微微起身,光明正大看她,扯嘴笑了笑,声线高几分,欠欠儿的:“高太,你笑什么?”   “……”梁瓷嘴角的笑瞬间僵硬,零下几十度被泼了一头冰水,不仅水冻住了,就连表情也瞬间冻住。   车里死寂几秒,高司南往窄路段行驶,忽然出来两个行人,机动车道逆行,胆子很大,不要命了似的,大概喝了酒,这个时间在外踉跄,抽着烟。他惊出一身汗,踩一脚刹车稳住。   王鸣盛在旁面不改色,手落下车窗瞧了他们一眼,梁瓷很怕他会暴怒骂人,后面的人追过来,打一架,她一定是港片看多了才会这么想。   惊险过去,人恢复冷静,梁瓷脸色还没恢复,高司南朝王鸣盛解释了句:“别叫高太了,都是认识的人,以后直接称呼名字。”   王鸣盛给了个惊讶表情,顺着话头说:“那可不行,这是尊敬。”   高司南面露尴尬,皱眉使眼色,王鸣盛没再问,住嘴了,高司南忽然也改了主意,又愿意找地方喝酒。   送到梁瓷住处附近,她称自己要买东西,晚上九点多,超市关门的多,她非要固执着下车,高司南守着王鸣盛有拘束,也没再多言。   梁瓷打的什么算盘高司南不知道王鸣盛却知道,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们俩过去,想保持距离,不过她还是太单纯,住他那可能还藏一阵,住这种地方,只要想找,难不住高司南。   两个男人找了家酒吧,小店面的酒吧,附近年轻的大学生比较多,社会人士不多,不过也有来钓女孩子的,青涩干净的小姑娘是三十五以上经济稳定男人的心头好。百看不腻   喝酒这事还得看天赋,王鸣盛回忆过去觉得自己挺混的,,十几岁,他爹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就得挨打,嫌他混迹酒场,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天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他那时结交的广,拉帮结派。   王父时常拿着笤帚抽他,恨铁不成钢的说才几岁,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喝酒抽烟,不过王鸣盛是个硬骨头,打没用,该怎么还怎么,父亲恨得牙痒痒,颤抖着手指,说他不务正业,这辈子估计连媳妇都讨不到。   母亲因为他的问题,跟父亲吵过很多次,一个指责对方不顾家,导致孩子教养出了问题,另一个指责慈母多败儿,都是心软不舍得打导致的后果。   他是个问题少年,初二转学到新学校,刚一个星期就在女孩子圈子引起轰动,那时候顶着一头不正经的黄毛招蜂引蝶,小丫头片子都吃这一套,认真想想也没正经喜欢过谁,早/恋是个时尚话题,为了表示叛逆肯定得谈几个。   不过后来玩大了,十四岁带着女朋友去开房被学校发现,双双劝退。那个女孩子家境不错,搬到外地去念书了,他不是这块料,就没再上学。   后来等到成熟稳重的年纪,感情这块就变得比较挂蛋,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女人看多了,眼光挑剔,尖锐犀利,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来什么性格,对他什么想法。   杯子里的酒喝完,高司南微醺,脸颊呈现高原红,王鸣盛笑了笑,有些人就是天资不行,肠胃分解酒的能力弱,例如高司南,逢场就醉是他的一大特点。熟人没一个不清楚。   王鸣盛又点了两杯酒,高浓度,胳膊杵着吧台,抬了抬身体,方向朝高司南扭转过去,指尖触着酒杯,睇眼问:“司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他这眼神里透着一丝精明,一丝促狭,一丝真诚,对方的一举一顿尽收眼底。   高司南喝了一口酒,抬眼,“什么事?”   “你对你继母,怎么想的?”他斟酌了小片刻,微一侧眼,沉了沉气,虽是询问的话,饶从他嘴里出来,也能听出别得意思。   高司南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是试探和打探,是敌人与敌人之间的较量,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谋划。摇晃的灯,刺耳的音乐,香烟美酒无一不在扰乱高司南的神志,他蒙了,坦白承认:“你能看出来?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王鸣盛不敢给太夸张的表情,怕惊醒他,使他收敛起不再吐露,想了想说:“我不敢确定,这不是问你。”   “你猜我爸知道了,会怎么想?”   “大概会把你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骂你傻B,对你妈有非分之想。”   高司南摇头,“不,老高没这么做。”   王鸣盛手上停住,慢慢瞪起眼,“什么意思?你爸本来就知道?”   高司南笑了,红酒一饮而尽,“我爸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教授,理智能忍,我从来没见他对谁疾言厉色过,他深沉的很,有事不表现在脸上,起码表面忍功一流。”   王鸣盛不买账,调侃他:“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跟着夸几句?”   高司南不想跟他争论高永房是否值得夸赞,只说:“你跟他比,还差点。”   “那你跟他比呢?”   “也差点。”   “呵。”   ****   学校彻底进入考试周,梁瓷每天没课,除了监考就是跟办公室几个老师批改试卷统计成绩,日子很闲。   梁瓷拿着一沓试卷进来,同事捏红笔抬眼,笑问:“考试现场怎么样?”   她笑了下:“睁只眼闭只眼,都还可以。”   “自己学院的,老师通情达理正常。”   正说着话,办公室门打开,李容曼紧随其后进来,往手上呵热气,嘴里说:“真冷。冻死了。”   梁瓷说:“今天有暴雪。”继续低头整理东西。   李容曼把试卷放下,拿出扫了一眼,苦笑不得说:“考得什么啊。”   梁瓷安慰她:“能写上就不错了。”   李容曼:“也是。”   一股冷风进来,办公室门又被打开,进来个学生模样的人,男孩子青涩的脸庞,“请问梁老师在吗?”   梁瓷抬起眼眸,“我是。”   “梁老师,你方便不方便?”   梁瓷点头:“怎么了?”   “您能出来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办公室有人吵架,然后没按时写完,耽搁了会儿 第26章   办公室外面是走廊, 男人一个臂展的宽度,密封着玻璃, 内外温差大, 窗玻璃生出水珠,晶莹剔透。   梁瓷没穿外套, 刚一出屋有些冷,她抱住肩膀,回身带上办公室门, 觉得对方面熟在哪见过,不确定询问:“你是……高教授的学生的吧?”   对方笑着跟她套近乎,“按理还得叫老师一声师姐。”   她低眉笑了,瞧过去,柔声问:“什么事儿?”   “高教授在楼下车里等你。”   梁瓷动作上一顿, 眼睛蓦然睁大, “现在吗?”   “嗯。就是现在。”   梁瓷正想找时间约她, 机会就送上了门,想也没想,扭身往办公室走, “我回去穿件衣服,马上下去。”   李容曼正猜测什么人找她, 梁瓷已经回来, 风衣穿上,看起来有些着急,迫不及待似的。   她笑了, “你干什么啊?”   梁瓷眉眼一抬:“我有事外出一趟。”   “待会儿还有场考试,别忘监考。”   “去去就来。”   办公室同事很少见她这么不沉稳,抖着领子,衣服还没穿妥当就拿包要走,梁瓷瞧出她们异样眼神,愣了几秒,平稳下来。   脚步不急不缓往外挪,传话的学生这会儿不见踪影,应该是在她拿衣服时默不作声离开了。   办公点是五楼,没乘电梯直接踱步下来,一路上想着待会儿见面怎么游说才可以让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高永房年纪比她大,心眼比她多,梁瓷想来想去都觉得不是对手。   他的车子很不低调,直接对着去二楼的露天阶梯,下雪湿滑,外面的台阶有积雪未清,容易滑倒,她是从里面的楼梯下来的,绕过上面,瞧见他的车。   今天穿着四厘米半加棉的高跟鞋,浅驼色细瘦的鞋面,踩到瓷砖铺的地面,有轻微的哒哒声,从车窗外看不见里面,但从里面可以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能犹豫,直接抬手敲了敲车门,窗子落下来,高永房坐在车后座,冲她露出个浅笑。   “上车。”   随机传来啪嗒声,里面的锁开了,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车里暖意洋洋,跟外面相差十几度,高永房穿着西装,深色的,冬天很有厚重感,他双手交握,一直含笑看着她。   “我昨天去上海听交流会了,今早刚回来。把学生留在那自己提前往回赶。”   “嗯。”梁瓷见他脸面倦容,挪开眼,除去他们车里没有别人,看样子,他有什么话要说。   梁瓷没他沉得住气,“我正要找你。”   “离婚的事儿?”   “嗯。”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嗯?”   “我俩去趟民政局。”   “……”   梁瓷愣了几秒,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有些事期盼已久,忽然可以做的时候,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高永房喊她:“小瓷。”   他这次叫她小瓷,而不是小梁,其实高永房以前就叫她小瓷,在她执意要离婚把婚姻至于冷战关系之前。   高永房在梁瓷没回话时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离婚协议,小瓷,我随时都可以跟你离婚,但我希望这件事先别张扬,最起码三个月内,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我想再升一下,你也知道,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就难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几张匿名的照片,语气只能更软,“你不愿意撕破脸皮,我也不愿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瓷低头不语,这份离婚前的协议简单明了,无非就是,两人去民政局离婚的前提是梁瓷在一段时间内,对外掩饰已离婚,等到他功成名就,顺利升迁,也就没什么瓜葛了,他已经签了字,笔迹遒劲有力,挥洒在纸上:Yongfang Gao 高永房。   他年轻时留美几年又回来,所以还保留着在美利坚签名的习惯,从梁瓷认识他开始,签字都是英文带中文一起签,李容曼称之为装B。不过他也确实有装B的资本。   梁瓷做他学生时偶尔帮他报账,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这么签名的,他出差的花费需要走学校的财务,博士研究生第一次帮他报账,他人在外地,梁瓷就模仿他的笔迹偷偷签了单子。   财务处拿到签名会跟近期的签名进行比对核实,没问题才会打款,这个事被发现,一个电话打到学院里,梁瓷差点受处分,高永房回来把责任担了,说梁瓷是按照他的意思办事,归根究底是他不够严谨。学院里有些教授一年忙到尾,学生替老师办事需要老师签名,人在外地急需签字时模仿老师字迹不稀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最后也算虚惊一场。   后来他每次出差走之前,都会提前问有没有需要他签名的东西,签一堆白纸单子给她预备着。   有些事回忆起来还是蛮美好的,只是局限于当时的美好,梁瓷就算心有怀念,也是对当时当日那个单纯的,简单的,看见他就心慌意乱、羞涩不堪的自己怀念。   手指摩挲着字迹,忽而抬手拿过去包,取出一支长期放在包里备用,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钢笔,拧开笔帽,右手握钢笔唰唰两下,写上自己名字。   “没问题,我下午就有时间,直接在民政局碰面吧。”她克制住情绪,声线稳稳的。   高永房看着她手里的钢笔,笑了下:“这还是你二十七生日的时候我送的,家里的东西你都没拿,这支笔倒是带着,很衬你。”   梁瓷想扯个笑,实在勉强她,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拿,她把另一个也签了,当着他的面,钢笔划在纸面上的声音清脆流畅,她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出来,动作停滞,不到两秒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扭身子往办公楼走。   短短几步,就像走过人生的分水岭,心中百感夹杂,一颗悬空已久摇摇欲坠的大石落地,松了一口气,轻松多了,但激起水花涟漪,有几缕怅然作祟。   远处银雾凝固,凛然寒风起。   有人上车,问:“高教授,走吗?”   高跟鞋衬托气质,霜雪之下风姿摇曳,高永房这时才收回眼,看了看自己的学生,把车门关上,“走。”   ****   风平浪静无所事事了几日,闲适无聊,这天早早下班,是周五,大院里同住的姑娘也都早早回来。   隔壁临屋住的是一位个子高挑的,刚来那晚她喝醉酒,两人碰了个面,对方介绍自己叫张燕微,在一家商务酒店做前台。   她刚来房东就介绍过,隔空对面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在招标公司,另个是医药代理。   二楼迎面瞧见张燕微。   “你回来了。”   梁瓷笑说:“你今天很早。”   “我晚班。”她说完冲楼上喊了一句,“小斌。”   三楼房门忽然打开,露出个蓬头垢面的脸,男人刚睡醒似的,“干什么?”   张燕微说:“我让你帮我电动车充上电,你怎么没充?我晚上还要去上班。”   男人讪笑,挠了挠头,“我没充吗?可能给忘了,你骑我的去吧,不好意思姐姐。”   梁瓷这才知道原来三楼还住着一位男士,对方也注意到她,瞧一眼,“你是?”   “忘了介绍了,这是梁瓷,新搬进来的,就你回老家那天搬来的。”张燕微带着几分豪爽,指了指楼上的男人,“肖斌,我们都叫他小斌,楼上还有一件屋子,住了三个男的。”   梁瓷点头笑笑,张燕微低声凑近她,说了一句:“那叫一个邋遢。”   “楼上吗?”   “嘘——”张燕微抬手遮住嘴,往她臀上拍了一把,“别说我告诉你的。”   梁瓷正为这一把拘束,她忽而眼睛一睁,回味似的:“你屁股挺软。”   “……”   梁瓷后退一步躲开,纠结道:“……可能是布料问题。”   楼上男人看起来比较年轻,穿好衣服出来,长领毛衣箍着脖子,胳膊肘拄栏杆上,对梁瓷劝告:“离你身后的人远点,她就是个色女。”   张燕微眉毛一动,带着笑,“你说谁呢?你不色,男人不色?你们仨男人住一屋,纯洁给谁看呢?”   肖斌抹嘴笑了,当着梁瓷的面有些尴尬,挠挠头解释:“楼上套间,你别胡说八道。”   梁瓷只笑不说,提着包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没自己什么事便回屋了,外面的声音隔绝开。脱去外套挽起发,刚把空掉打开,门外张燕微拍门,梁瓷换上鞋。   “进来吧,我没锁门。”   张燕微进了半个身子,靠着门框,视线往她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前一直空着没租出去,空荡荡的白房间,拾掇拾掇还真不错,倒没多什么贵重的东西,挂了个阔叶林简欧风格的墙布,地上铺了块长方形浅蓝灰纯色地毯,三四个抱枕还有两本书静静躺着。   床遮掩在镂空隔断里面,只看到两盆青葱翠绿的室内盆栽,预算五百以内。   张燕微惊讶了句:“你还挺会布置。”   “房间有些乱。”   “挺温馨的,比之前不要好太多。”   梁瓷转身瞧了下布局,“你找我什么事?”   张燕微恍然大悟,“我差点把这茬忘了,楼下有人找你,我扫了一眼,型男。”她说完抬手比了比,意思是很高。   这个时间来这找她?梁瓷嘴里答应这就来,扭身往屋子里面走,把包里红本掏出来,随手塞进抽屉。   低头跟张燕微出去,肖斌已经回房,窗户的等开着,从门缝透出来,这里的房子装修简单密封性不好,梁瓷乍一搬出来很怕冷,都是整夜开着空调,幸好有个加湿器。   她比张燕微略微低半头,刚见张燕微时还以为她是模特,后来才晓得不是,不过对方偶尔会参加车展做几天模特,张燕微边走边说:“晚上一起吃火锅呗,他们去准备了。”   “好啊,怎么吃?”听她意思是在家,顿了下向她确认,“在家吗?”   “在家便宜。”   “那我一会儿去买点东西。”   “东西都买了,不过你可以买两瓶白酒,最便宜的就成,别破费。”   “喝白的?”   “冬天喝白酒暖和。”   梁瓷略微遗憾:“我白酒不太行。”   张燕微说:“没事,已经买了啤酒,肖斌觉得冬天喝啤酒不够味,我也这么觉得,白酒比较浓郁。”   梁瓷头回见年轻姑娘谁这么认为,“那看样你酒量好。”   她没有太张扬,冲梁瓷摇头笑:“一般。”   扶铁栏杆往下忘了一眼,王鸣盛门口站着,没直接进,瞧见她才勾了勾唇,走了两步试探,扭身四下张望,“院子没养狗吧?” 第27章   高司南刚进门, 从玄关处换了鞋,瞧见高永房在客厅枯坐, 他摘下领带手表, 慢步走过去。   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默了几秒, 高司南说:“你给我的东西,我查了,还没进展, 对方挺小心的。”   高永房沉默了一阵儿,迟疑着:“你说,会不会是梁瓷?”   高司南眉宇皱了几秒,“她还没这么厉害。”顿了几秒又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毕竟是她的老师, 以她的性格, 肯定做不出来。”   “你对她评价倒是很高。”高永房抬眼轻轻扫他,抿着嘴,不悦的表情。   高司南没搭这个话茬, 双手交握,搓着手说:“有没有可能是跟你竞争职位的人干的, 想用这个震慑你一下, 让你知难而退。”   “不至于,如果真是的话,早就曝光出来了。”高永房顿了一下, “王鸣盛那个私人会所,怎么会出这种事?”   高司南说:“纸包不住火,你以后收敛收敛。”   高永房没说什么,起身往楼梯走,拾级而上,走到一半忽而转身,意味深长一番,提点他:“不光是我,还有你,以后咱们都收敛收敛。”   言外之意高司南明白,这个收敛指的是梁瓷,让他也不要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高永房还是那样的行事态度,给相互留着里子面子,父子之间的这种隐晦事,实在没办法明说。   高司南回来的早,打开客厅的投影仪,盒子堆放了一堆旧碟子,他跟梁瓷有个共同的爱好,爱看电影,都是以前老之又老的片子,她买的珍藏版,这么一翻感觉好似回到以前她在家的时候,不经意打开一个人物封皮,愣了下.   字幕写着——   《雷雨》   ****   “你男朋友吗?”   “不是。”   “我这么问你不会觉得我窥探隐私吧?”   “不会,你怎么这么多讲究,我都没想到这一层。”   张燕微往门外看了一眼,王鸣盛这会儿不在场,八成抽烟去了。   “你们做老师的心思细,我怕忌讳多。”   梁瓷没忸怩,垂眸笑了笑,“你看人挺犀利的,他好像在追我。”说完垂下头,用模糊不定的话解释了下。   张燕微心想怪不得,她不知道王鸣盛什么身份,不过刚才从胡同走来时,瞧见车位那边停了辆不错的车子,具体多少不确定,也算有钱人系列,然后王鸣盛就提着东西下来,紧接着梁瓷也下来,两人就跟刚好上的情侣似的,梁瓷有些拘束,男人倒是很随性,有意跟她走得很近,又故作自然不刻意。   “还没答应?”   “嗯。”   “为什么?”   “不太合适。”   张燕微身子往后撤了撤,“看着还不错,不过人品我不知道,没接触过。”   梁瓷点头,真诚地说:“我跟你想的一样。”   “哦,那就是得再观望观望。”   梁瓷摇头,“还没想好,我刚恢复单身。”   她说的很隐晦,毕竟不是一个工作圈子的人,这么说也不会传到单位去,她只说自己刚恢复单身,谁能看出来是离了婚恢复单身还是分手恢复单身。   肖斌端着筐子加菜,电饭煲热气蒸脸,他扭开头咳嗽了声,余光没扫到王鸣盛才说:“梁瓷,你这个朋友我认识。”   他说着拿筷子搅和开青菜,让旁边人把盖子递过来盖上,坐下又说:“大家都叫他盛哥,是吧?”   “你怎么认识?”梁瓷抬眼问,帮张燕微盛汤递过去。   “名人。”肖斌评价,别得没再多赘述。   张燕微被勾起好奇心,端着碗凑近肖斌,“名人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提他的名字都有耳闻。”   梁瓷笑了下,“我认识他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倒是有个别学院的教授,名气很大,叫王鸣。”   张燕微不信肖斌那套,吃了个肉丸,手里捏着筷子一摆,“别听他胡说八道,那么有名,是夜店的头牌少爷吗?”   梁瓷蹙眉笑开,肖斌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啤酒,指责张燕微:“头一次见,你也好意思一直灌他酒,很没礼貌,知道吗?”   “才几杯啊,我都没喝醉,他一大老爷们,真喝醉了也没人占他便宜。”张燕微说到这噗嗤一笑,“不过我往他啤酒里兑了白酒,他应该喝出来了,也没说什么。”   梁瓷摆手说:“没事,他酒量很好。”   “你看,人家梁瓷都没说什么。”   肖斌吃着菜,闻言反手敲了敲她的碗,“你什么都不懂,懒得跟你说。”   张燕微“嘁”一声,端起啤酒说:“梁瓷,咱俩再来一杯。”   梁瓷问:“为什么?”   “对你一见倾心。”   “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没来之前房东说可能近期搬个人住我隔壁,我听了不太高兴,没想到你来了这么安静,反倒是我比较闹腾。”   “我理解,墙壁太薄了,不怎么隔音。”   “那天真不好意思,你刚来,我吐得酒把洗手池子给堵了。”   梁瓷有些哭笑不得,“……吃饭别说这么有味道的话题,我胃浅。”   “那你第二天还帮我清理了?”   “因为我要用洗手池,你喝醉了,还没醒。”所以只好忍着恶心自己动手清理。   “哈哈哈哈,”张燕微闻言大笑,拍着她的肩膀,“不好意思。”   梁瓷看了眼塑料酒杯,“我再喝就多了。”   张燕微已经仰头一饮而尽,啤酒在她口里就像白开水一样,梁瓷只好跟了一杯,冰凉的液体顺着嗓子下去,明显感觉一路滑下带来的凉爽,她被刺激的打了个机灵,要不是吃着火锅,这样的天气用这个法子喝啤酒还真是无福消受。   抬手又喝了半杯水。王鸣盛出去半晌还没回,梁瓷坐不住,他是迷路了吗?   “我去看看王鸣盛去哪了。”   他们吃的正高兴,就肖斌回应了句。   只三楼有客厅,可以摆下桌子,地方很简陋,客厅也称不上是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条木质沙发,边角油漆磨掉,里面胶合板。肖斌勉强拼凑了两个高矮相差两厘米的桌子,几人挤在一起。   三百块钱买一堆东西,可能味道比火锅店略微欠缺,不过吃的很嗨。   人都在三楼,几个屋子关着门,窗户亮灯,只她房间没开灯,梁瓷到院子里找了找,小院子门不敢去,巷子幽深,乌漆嘛黑实在吓人,她低声喊了一嗓子,没人答应就赶紧回来了。   手机搁在房间里,她只好回去拿,给他打电话。王鸣盛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反而更讲究场合规矩,如果要提前离场,肯定会一一打过招呼才走。   楼梯是铁架子,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生了锈开始腐蚀,安全起见被房东铺了一层厚木质板子,踩上去就像车子碾压井盖,发出沉闷的哐当响。   她推门摩挲着进屋,打开灯,瞧见窗户开着,外面冷气嗖嗖往屋里吹,现在不是晚上可以通风的季节,她只敢白天开一会儿窗立马关,否则屋子冻透夜晚会很寒冷,开半天空调才勉强管用。   她轻手轻脚关上窗,觉察身后有动静,猛然回头,看清是王鸣盛才松了口气,心口不安跳动,“你吓我一跳,怎么也不开灯,我以为房间没人。”   王鸣盛此刻坐地毯上,背靠床沿,一条腿曲着,往后一撑直接直起身子,“出来醒醒酒。”   梁瓷眼珠挪动,他还算礼貌,把鞋脱了,没直接踩地毯上。   “场子散了?”   “没有。”   “还喝着?”   “没刚才喝的猛了。”   “你那个朋友,张什么的,路子很野。”   梁瓷想到张燕微说偷偷往他啤酒里灌了白酒这事,忍不住低头笑,“她性格比较直爽,会闹,人挺不错的,自来熟。”   王鸣盛没再说话,手挪到膝盖上搭着,仰头凝视她。   空气寂静了片刻,梁瓷问:“你要喝水吗?”   他摇头,沉默半晌忽然站起来,朝她走近,啤酒混白酒到胃中吸收快,容易醉人,这个常识大家都知道,梁瓷这才发现他脸色潮红,带着微醺,眼神清明里有几缕浑浊。   她往后退了一步,被逼到墙壁。闻到到他全身的酒味很浓,但走路很稳,醉得不是很厉害。   梁瓷心下不安极了,跳得很快,匆忙转过身去,背对他,一手锁在胸前,另一手撑在墙上,额头抵着手背,垂眉敛目,用眼角余光看他。   “你喝醉了话,要不要给小刘打电话来接你?”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视线从她纤细的腰身往上挪,单薄的肩膀缩起,防备警戒他,视线稍作停留,游走到梁瓷的侧颜。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唇,鼻尖,和浓密的睫毛。   王鸣盛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用命令的口吻说:“转过来。”   梁瓷喘了口气,胸口上下起伏,眼神变得慌乱游弋,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明白一个男人这么逼近女人的时候,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正想到这脖子忽地一沉,她被按住,王鸣盛揽住她的腰,用力把人扭过来,他喝了酒,大脑迟疑手下没分寸,力道重一些。   梁瓷低低叫了一声,脖子被捏的生疼,吸着气瞪他,不过她瞪人的样子都透着秀气,看不出气势。   王鸣盛手握住她的脖颈,居高临下,拇指从脸颊挪了挪,揉/捏她的唇瓣,残留的口红被抹走,眼神骤然深邃。   梁瓷并不驯服,用力别开头,下一秒他手腕用力迫着她又扭过来,梁瓷挣扎了两下,在他拿捏下喘粗气说:“你动作会轻一点吗?”   “……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表示要大开色戒 第28章   窗户紧闭却不知道哪来的风, 窗帘被吹起来,悬挂的坠穗扫地, 飘起来又垂下去。房间里唯独窗帘太老式, 复古红大金边花纹,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梁瓷这两天考虑去换个窗帘,简单明亮的颜色, 做个双层的,遮挡光线效果好的那种。   房间有些冷,窗子是被王鸣盛打开的,他喝了白酒全身发热,呼出的气都是烫人的, 喷洒她耳根上, 带着白酒的香气, 高粱发酵的浓郁味道。   梁瓷隔开两人的距离,手腕又被捏住,一个主动一个拒绝, 相互推搡拉扯,上演了一副持久的拉锯战。房间很安静, 刺眼的灯光下只有衣料摩擦声, 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巧取豪夺的戏码,画面却很暧昧和谐。   王鸣盛占尽先机, 带着强势低头狠狠吻她,手腕用力的程度让梁瓷不能动弹。他穿着深色风衣,里面是粗线毛衫,手感柔滑。梁瓷撕扯他胸前衣服的手顿住,呼吸急促不平稳,沉浸到粗暴又娴熟的侵犯里,一时之间忘记挣扎。   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那么排斥那么难以接受,梁瓷其实有些洁癖,不喜欢跟陌生男人有肢体接触,眼下她却发现,竟然不排斥他。   大掌穿过秀发,扣住她的后脑,松垮柔顺的低马尾被弄散,粉红色松紧皮圈因为动作顺着发梢慢慢往下,慢动作滑落,落脚下,男士皮鞋往前挪动逼进,无声被踩脚底。   下一秒纯白色的棉拖鞋压他脚尖上,顿了一下礼貌性往后挪,踉跄两步才稳住,你来我往中被印上几个他的脚印,浅色的绒布变脏。她右脚上的拖鞋被踩掉,纤细的脚踝暴露空气中,冰凉的地板显然不太仁慈,脚心冰凉,由白皙冻成粉红,脚趾惦起来寻找热源。   梁瓷腿脚发软时败下阵,胸口杂乱无章起伏,被他今晚的热烈与强硬彻底征服。酒精麻痹了梁瓷的大脑,她开始眩晕,开始承受,骨子里成年男女之间那种原始的感觉被挖掘出来,心脏一阵一阵紧缩,她变得不淡定,甚至期盼畅想,大脑深处深感空虚。   他的手有意无意碰过几个地方,梁瓷不由自主深吸口气,感觉自己有些渴,嗓子眼儿发干。背部碰到镂空隔断,隔断被撞倒,砸到后面的绿植,碰撞声很轻微,绝大部分声音被盆栽缓冲掉。   什么东西啪嗒断裂,紧接着倒地,绿叶颤/抖着,刚浇了水带着露珠,绿莹莹苍翠欲滴,几乎不堪一击。   梁瓷分神去看,很快又被拉回来,沉醉到王鸣盛唇舌间,就像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红着脸,闭着眼,神志不清地跟着他。   倏地——   梁瓷被按到床上,衣服被推上去,粗粝的手掌摩挲进衣服里,她眨了眨眼,酒意忽然退散,她被吓醒,眼前清明透彻,一阵刺骨寒意席卷而来。   这时才想起挣扎,用力抿了下嘴,气息不稳:“等一下!”   王鸣盛没为难她,低声问:“……等什么?”   梁瓷开始拒绝,翻过去身趴床上,他去拉她,肩膀被弄痛只好又翻身过来,梁瓷手搭在眼睛上不敢看王鸣盛。   “我们俩都喝醉了。”她相互找台阶下。   王鸣盛手上一顿,垂下眼,“我没醉,你既然醉了,那就醉到底吧。”   这句话别有深意,不是跟她打商量的语气。   梁瓷忽然直起上半身子往后退,他两腿原跪她腰身两侧,一个不妨被她逃出去,王鸣盛舔了下唇,眯起眼危险地瞧她。   他去拉人,她往后退。   梁瓷有些狼狈,身子贴紧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冷静,很怕他瞬间扑上来,就像刚才那般。   王鸣盛早就情动,无遮无掩的举着,裤子掩饰不住,她挪开视线不去瞧他下三路。   王鸣盛醉得不厉害,只不过是头晕,动作稍显迟缓,他不紧不慢挽起袖子,跟她讲道理:“你不愿意的话,刚才就应该直接拒绝,这会儿喊停,我怎么善后?”   “……对不起。”梁瓷单手搂住双膝,墙角缩着,另一只手拄着额头,鬓角的头发有些凌乱,道了歉,单手捂住半边脸,用力抚过。   神情尴尬地陈述事实:“刚才也是你强迫我的……”   王鸣盛半晌没说话,眼神里透出梁瓷看不懂的深沉。本来很大的怒火,按照他的性格,此情此景,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二,肯定要狠狠/上她,深深/弄她,让她求饶让她哭泣。   不过还是强忍了会儿,喉结上下滚动,扫到被他啃/咬许久,变得嫣红滋润的嘴唇,脸色缓和下来。   一个床这边跪着一个床那边坐着,不说话时气氛僵硬到极致,正僵持对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张燕微的声音从外面透过门缝传来,“你们俩在里面吗?”   梁瓷肩膀一滞,往下软塌,眼神慌乱地望着他,王鸣盛有些不爽,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动弹。   梁瓷开始垂眉撵人:“……你先出去。”   王鸣盛皱起眉,男人一旦起来不纾解会很难受,他现在还没软,小腹隐隐不适,就像热火朝天时被泼了一头冷水,就是块坚硬烫红的烙铁,忽然没进冰水里稍有不慎也会裂纹,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不耐烦了,手指点了点梁瓷,“你等着,我记住这次了。”   梁瓷从床上下来,闻言掀起眼小心翼翼的看他。她还是头回听王鸣盛如此说话,话里话外好像她就是他会所里犯了错的手下,等他寻到机会麻利收拾她。   张燕微的声音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的不合时宜特别的讨厌:“梁瓷,我能进你屋吗?我进来了啊?”   张燕微说完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声响,只听到三楼一阵哄堂大笑声,手抚上门板刚要推开,房门唰拉一声打开。   她定睛一瞧——   是王鸣盛。   王鸣盛衣衫整齐,就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他眼神自然,上下看看她,客气问:“什么事儿?”   “哦,你们还吃吗?”   王鸣盛眉间有些不悦,显露的还挺明显,手里拎着外套背到后面,“你问她还吃不吃,我出去抽根烟。”   “梁瓷在啊。”   “嗯。”   “刚才叫她也不答应,我以为不在。”   王鸣盛没说话,直接抬脚下楼。   张燕微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眼,觉得挺奇怪的,难不成是跟梁瓷吵架了?这还没追上,得多傻缺才敢耍横?王鸣盛可不像那种没心机的直男。   张燕微探头进屋,瞧见梁瓷背对着她整理头发,回身瞧见她极不自然的往下扯衣服下摆,张燕微露出一抹笑,视线往她床上打量,这才发现原本遮挡的隔断倒了地,堪比人高的绿植被砸断了一颗,床单皱巴巴的,睡了一夜起床后才会有的样子。   她笑问:“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啊?”梁瓷抬眼看她,迟钝几秒才摇头,“没有。”   梁瓷束好发去扶隔断墙,张燕微上前搭手帮她,梁瓷垂着头解释:“不小心碰倒了,太轻太劣质,一蹭就倒了。”   张燕微点头说:“底座太小,很明显稳定性不会太好。”   梁瓷附和:“便宜没好货。”   张燕微话峰一转:“不过好可惜啊,你这个盆栽怕是活不成了。”   梁瓷弯腰查看,已经被砸断了,断成两截,新鲜的断茬,汁液不停的往外渗,就像无辜留泪似的,确实活不成了,她有些心疼,皱眉沉默了会儿。   想起刚才脸有些发热,幸好张燕微比较礼貌,先敲门,也幸好她及时刹车,没发生尺度过大的事。   张燕微也是经历过风月有过男人的女人,见到这情况不免啧啧称奇,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震撼,这得多大阵仗才能闹腾成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她忍不住往梁瓷腿上腰上以及下身所有部位打量,却见梁瓷走道很正常,丝毫没有腰酸腿软的疲惫感。   张燕微跟在梁瓷身后出来,王鸣盛已经抽完烟回来,恢复了冷静,脸也没方才臭,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停留到梁瓷脸上。   两人对了个眼,他扬起下巴,朝外面示意。   对肖斌张燕微等人说:“你们先吃着,我有事得去处理。”   张燕微咬着筷子笑了下,“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这都九点多了,都下班了才是啊。”   王鸣盛简单解释:“我工作属性跟大家不一样,什么时候你们闲了,我那就开始忙了。”   梁瓷没说话,放下筷子跟他出去,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犹新,就连感触还深刻着,这会儿单独相处不要提有多尴尬。   王鸣盛瞧了她一眼,讽刺说:“你知道你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什么样吗?”   梁瓷问:“什么样?”   “就那些喝醉酒趁虚而入占了女孩子便宜又不想负责,事后推卸自己喝醉了,满脸悔恨懊恼的渣男一个样。”   “……”梁瓷沉默了半晌才说,“有你讲得那么不堪吗?”   王鸣盛睇着她不反驳,从她脸上找到不痛快的表情之后心里变得特别痛快,手掏兜里取暖,吐着白气使唤她:“你送我。”   梁瓷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问:“怎么送?我没车……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你送我到车子那。”   她抿嘴忍了忍,蹙眉为难道:“我晚上怕黑,我让肖斌送你成吗?”   王鸣盛顿了一秒,忽然乐了,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发笑,往楼梯走了两步,看着她皱眉责问:“你觉得成是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其实这样的章节很难写很难写,所以我写的很慢,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第29章   他没等回答已经掏着兜往下走, 动作利索沉稳,皮鞋砸着木板, 一声接连一声响, 梁瓷很想提醒他动作轻点,因为一楼的一对老夫妇这个时间大概已经上床休息。耳边回响起他不爽的话语, 也就没多嘴。   他已经走到二楼拐弯的地方,回过身瞧她一眼,无声等候。   大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好像梁瓷不送他出去就显得没礼貌,罪大恶极了似的。   这个社会脸皮厚的人一向吃得开,梁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过去。手扶栏杆往下走。   他见状脸色舒展,压步子下楼, 一楼院子里稍作停顿, 眼角余光注意着她。   “可以回去了。”   梁瓷问:“你是不是怕黑?”   王鸣盛低笑, “你当我是你?”   她一顿,“那你让我送你?”   王鸣盛扬眉道:“送送我怎么了?”   梁瓷闻言看过去,他歪着头, 眼角眉梢都挂着笑,脸色变得比川剧里专业变脸的都快。闲庭信步走到门口, 抬起食指勾了勾嘴角, 看着她说:“梁瓷,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如何?”   梁瓷愣了几秒, 回过神模棱两可说:“挺好的。”   王鸣盛不听她的敷衍,简单明了:“什么挺好的,我不听这种戏弄人的话。”   梁瓷不知道怎么说,默然半晌才辩解:“你这么问,我只能这么说。”   王鸣盛往后退一步,眼睛注视她,两人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她垂着手,在他凝视下无所遁形,攥拳抱住肩膀,上半身扭到一边,低头咳嗽。   他听到咳嗽声才知道收眼,抬头望一眼漆黑夜幕,嘴角噙一抹笑:“急着回去?”   梁瓷装模作样的咳嗽声被一秒识破,人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白着脸儿说:“是真的很冷。”   他点了个头,叹气说:“那行吧,我走了。”   说完没再磨叽,抬脚往外走,步子迈得很大。   梁瓷没动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就连脚步声一丝一毫也听不见时才转身上楼,指尖失去温度,忍不住呵了口气,刚到二楼就发现肖斌扶着栏杆看她,手里拿着个半空的啤酒瓶子。   两人对视一眼,他问:“人走了?”   梁瓷点头:“嗯。”   肖斌举了举手里的酒瓶,“再来喝两杯?”   梁瓷摇头笑着拒绝,“不了,明早还有事需要早起。”   她说完就转身进屋,床单还是乱七八糟的样子,没来得及收拾,拿着白色隔温的烧水壶去接自来水,准备烧一壶水烫脚,冬天梁瓷脚丫子总是冰凉的,李荣曼说是因为夏天吃太多雪糕导致的,不过梁瓷还真不怎么吃那个,所以她也被搞糊涂了,不清楚为什么总是脚冷。   不管穿的有多暖,总也很难保证脚丫子的温度,倒也不会被冻上,就是时常感觉冷,从小腿往下那种。   烫了个脚瞬间舒服很多,洗漱好要睡下,张燕微敲敲门,走进来。   她说:“还剩下很多水饺扔了可惜,你爱吃那玩意吗?喜欢的话,明早给你下一份。”   梁瓷说:“你煮吗?”   “不是我啊,是肖斌,我晚班凌晨四点才能回来,直接睡不吃早餐。”   梁瓷想了想,主动揽过去活儿:“你告诉肖斌我来煮,我早晨比你们起得早,让他七点起来吃。”   张燕微没跟她客气,笑说:“好啊。”   张燕微出去以后梁瓷就把门锁上了,听到肖斌跟张燕微边说话边往楼下走,张燕微离开后肖斌就把大院的木门落了锁。   她把大灯关上,打开床头的夜灯,光线变得温柔缓和,打到她脸上透着安静,整理床单时手臂不小心碰到抽屉,啪嗒落下来个本子。   红色离婚证书,她一回来就塞进抽屉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掉了出来,视线扫到手里的本子,打开认真瞧着。   她从拿到这个东西就没仔细看过,社会还是有进步的,单单从离婚证上就有体现,老式的离婚证是绿色的,在国内绿色是不详不和不美好的象征,那时把离婚认为是人生的一大憾事,所以用不是你绿我、就是我绿你的绿色代表。   现在结婚离婚成了一种人生态度的自由选择,离婚证从绿色变成红色,预示着一种结束不堪现状的鼓励一种对未来生活的祝福,一种平等看待结合跟分离的价值观。   想到这合上离婚证,忽然发现抽屉开了个缝,她离开时明明关着的,眼下老式抽屉好像坏了,整个往下倾斜,狠狠卡进凹槽,抽不出来也推不进去,彻底固定在那。   梁瓷只好从下面的衣橱往上推,拍了几下渐渐松动,费好些力气才恢复如初,她坐到床沿上喘了口气。   手摸到背后解胸衣的扣子换睡衣,发觉有些不对,四扣的胸衣竟然已经被解开了三颗扣子,她却丝毫没觉察到。   脑海中情不自禁想到王鸣盛,方才混乱着迷失着,被按倒在床上之前,确实被他有意无意抚弄了几次,但是记不清什么时候他差点彻底解开她的束缚。   还记得他的手指好似魔法棒,指尖带有魔力,只是力道稍微重,被拿捏过的脖子还有些酸软,他的唇舌烫人,时不时用力吮/吸。   梁瓷侧身子躺下,拥被盖到胸前,意识很快迷离,比自己想得还要疲倦。   这一夜做了好奇怪的梦,梦到王鸣盛说自己只看得懂《乡村爱情》的场景,她就情不自禁打开电视机看《乡村爱情》,嗓子越看越干涩,眼前忽然极速转变,她跟王鸣盛倒在同一张床上缠绵,衣服全部被用力剥离,他慢慢沉入身子——   梁瓷忽然睁开眼转醒,眼珠子动了动,听见空调轻微运作的声音,,她睡前忘记打开加湿器,导致房间的空气很干,嗓子眼紧涩发痛,嘴上起了一层干皮儿。   梁瓷蹙眉坐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胸口起伏不如刚才剧烈,逐渐稳定。不过也发觉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梦里的她好似很享受……梁瓷赶紧打住不去想,她把责任都归咎到王鸣盛身上,觉得自己被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弄得魔怔了。   她自从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开始,从来没做过这种春梦。   闹钟显示六点半,她没再贪睡,掀开被子起床洗漱,不经意瞧见王鸣盛半夜发过来的消息。   他说:你搞得我很不淡定。   ****   梁瓷这几天不太想看见王鸣盛,心中有鬼,隐隐作祟。不过王鸣盛两日里也没来找她,发的那条消息梁瓷看见时都是第二天的事了,按照自己的习惯就没回。   晚上小刘倒是来了一趟,直接开私家车进了小巷子,狭窄的小巷很难车辆进出,幸好他的车型小,一辆黄色奥拓。   他搬了一盆花进门,踩着铁架子挤上二楼,大冬天出一身汗,喘着粗气进门就说:“梁老师,这是盛哥赔你的花。”   梁瓷扫视一眼,跟她那颗不一样,这一株应该叫散尾葵,将近两米多,比她买的大也比她买的贵,喜温喜阳,夏日不能暴晒。   小刘抹了抹额头,掐腰解释:“盛哥说前天不小心把你这里的绿植给弄断了,心里挺不舒服,怕你在意,就吩咐我把他办公室一盆涨势最好的送过来。”   梁瓷闻言脸微热,抿嘴说:“帮我捎句话,就说谢谢了。”   她说完就没拒绝,这么重小刘搬上来已经是不容易,不能再原封不动弄下去,那样就过分了,太不把苦力当苦力。   他很勤快很有眼力劲,梁瓷什么还没说,人家主动把屋里那颗给挪开了,搬出来搁置到一边,树不在了,但是花盆很大,全瓷的,装满了土,连花盆带土得有几十斤,重量很可观,梁瓷一个人往外挪,还真有些困难。   本来想麻烦肖斌搭个手一起弄出去,不过这几天也都没挂上彼此的影子。   梁瓷帮衬了下,屋里就给她替换上了。   说真的,这一株确实比原来的高大结实,隔断墙若是再倒了,也不会被砸断。其实只要不刻意去推,隔断轻易也不会倒。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不好意思,写了2600,很累就不写太多了哈 第30章   《雷雨》这个碟子, 高司南还是重温了一遍,时间零碎没有连着看, 断断续续剧情接不上, 上次看还是在大学的时候,电影欣赏课。   那时候对这个片子只有恶心与不解, 不明白作者为何脑洞大开,写出这么惊世骇俗违背常伦的东西,他被惊讶到, 对于死的死疯的疯这样的结局,只觉得死了也好,死了干净。   眼下这次,高司南只觉出满满讽刺,恶意, 感情的莫名其妙与情不自禁, 好像你越压抑, 就越强烈,越好奇,越吸引人。   高司南觉得自己跟周萍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对梁瓷只在心里惦记意银, 从来没有越过雷池, 更没把什么劳什子的同母异父妹妹搞上/床,父亲跟周家老爷周朴园也不一样,他就没见高永房真心爱过谁, 高永房的一生都充斥着伪善资本家的影子。   毕竟从小地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穷怕了,把利益权利看得很重,他谁也不爱,就爱自己。   高司南作为儿子,身份地位特别尴尬,谴责他?没立场。理解他?理解不了。   可能还是因为他对梁瓷有感觉,有肖想,所以没办法袖手旁观。不过这份感觉和肖想,来的不是时候,早一点确定自己的想法,也就没了那么多事。   他这样想着,办公室门就打开了,有人进来,他瞧过去,不是旁人,是秘书。   秘书交代了什么,询问他的意见,高司南还在失神,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秘书只好又重复了句,高司南接过文件,拧开笔签字。   他低估了一部片子的杀伤力,现在脑海里想的,都是周萍的继母蘩漪,那个身娇体弱穿旗袍,可以把旗袍穿的很风情的女人。   这时候助理往他私人手机上发了一个消息,说了两件事:高总,高夫人新搬家的地址:XX街道XX街XX号。你让查的事还没进展,可能是方向搞错了,既然在王老板的会所里被拍了,不如就从这条线查一查吧。   高司南仔细看望,只回复了几句话:什么高夫人不高夫人,以后称呼她梁瓷。   ****   考试月过去,试卷处理完老师们终于能够喘口气懈怠几天。李容曼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空间动态更新频率却很快。   前日发了几张游玩的图片,最后一张是在车里,她坐副驾驶上,侧着身子笔芯,旁边驾驶座乱入一只男人的手臂,看起来结实有力,灰白色黑条纹的衬衫,虚搭在方向盘上。   没露脸,李容曼只配了一句话:“感谢大哥百忙之中拨冗陪我。”   梁瓷慢条斯理看到最后,据她所知李容曼没哥哥,家里只有一个姐,比她大十来岁,在李容曼大学一年级就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看车子内部构造,座椅皮质,价钱怎么也得七位数,梁瓷被勾起好奇心。   在下方评论:“这位‘大哥’是何方高人?”   刚评论完李容曼就回复了:哈哈哈哈哈。   她只笑不说,梁瓷就没再追问,好奇归好奇,但也尊重彼此的隐私。刚到晚上,李容曼就主动现身,微信上发消息约她见面,经常买书的那家书店附近咖啡馆。   梁瓷闲来无事就早到了,到书店看有没有新书可以入手,站在书架旁漫不经心翻书,扫了两页也没看见心里,背着包走到落地窗下坐着,解开围巾,托脸看外面的风景。   下一秒一辆银白色SUV闯进视线,推门下来的竟然是李容曼,她跟以往不太一样,说不上变化太大,衣着打扮好像比以往精致,紧接驾驶座的人下来,两人拉扯一番,男人开车离去。   李容曼依依不舍目送,片刻才往咖啡店走,掏出手机拨电话,梁瓷边往外走边接听,门口迎面相遇。   梁瓷冲她笑,“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原来是乐不思蜀。”   李容曼也没遮掩,“咳”一声叹气,摆手说:“就上次跟咱们撞车时遇见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梁瓷点头:“记得,我刚才在书店瞧见了。”   李容曼继续坦白:“上次周省之陪我去修车就有了交集,美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情商很高,讲话也特别有水平。”   梁瓷点了一杯咖啡,问她喝什么,打发走服务员才掀起眼皮,“你们在一起了?”   李容曼嘴角弯了弯,“你问哪种在一起?”   梁瓷瞬间明白,皱了下眉,托脸凑近她,“真的假的。”   李容曼表情特别夸张,真情切意地说:“拜托,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那种想要靠近他的热情是抑制不住的。”   梁瓷见她绘声绘色,满意的不得了,她对周省之这个男人,知之甚少,那次撞车李容曼说他是跟高永房共同竞争这次升迁的人,后来倒是耳闻几次,院里大概更倾向于高永房,两人想比较,高永房的阅历更深,且跟学院的领导维护的好,最主要是,周太年轻,难服众。   梁瓷一句有歧义的问题引出李容曼在男女间话题上的兴趣,她对梁瓷说:“我们床上很合拍,相互很满意,我跟你讲过吧,我有两年性/经验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叫高/潮。”   “……那现在呢?”   “现在很满意。”   梁瓷被挑起一丝兴趣,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跃跃欲试,“你们老是讲高/潮/高/潮,,什么才叫高/潮?定义是什么?”   李容曼眼睛慢慢睁大,“梁瓷你不会没体验过吧?”   梁瓷被这句话搞得脸有些热,回身扫视四周,四下无人才别扭道:“我只是好奇你们想的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李容曼:“也是,正常情侣一星期的次数,大概比你们一年都多。”   梁瓷低下头,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你不要提这个,我会想起他。”   李容曼赶紧住嘴,捂住懊恼,气氛缓和了几秒,梁瓷抬头看她。   她坏笑着:“高/潮就是……我就不教你了,等你离婚了找个猛男,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梁瓷差点被咖啡呛到,咳嗽几声,“我本来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只是想跟你交换一下思想。”   “国内的女性对这种事上,也就能跟闺蜜探讨探讨。你没看过一个新闻,说一对博士情侣,婚后一年没怀上还感染了尿/道炎,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原来一直敲错门了。”李容曼煞有介事。   梁瓷失笑出声,蹙眉说:“滚吧你。”   李容曼跟着笑了,笑了一阵才认真道:“我在周省之面前常常提到你,他说应该找时间请你吃饭,你什么时间有空?”   “我每天都有空。”   李容曼说:“我真的好喜欢这个男人。”   梁瓷笑着提醒:“你上个月还告诉我你很喜欢王鸣盛。”   李容曼噙着笑搅拌咖啡,脸上是如沐春风的惬意,不用她多说,单单这个表情梁瓷就什么都明白了。   情情爱爱这种事上,年纪越大越不容易冲动,能遇见个有感觉的男人不容易。李容曼之前对王鸣盛的感觉不遮不掩,主动出击,而王鸣盛却对梁瓷表现出勃勃兴致。   在这件事她还是有所顾忌的,那晚接吻后,时不时会对李容曼有负罪感,此刻见状松了口气,负罪感减轻,嘱咐说:“那你们好好相处,记得保护好自己……那方面。”   这种话梁瓷也就是感觉两人亲密才会说,换别人她根本不会提醒。   李容曼浑然不在意,握着她的手说:“梁瓷,我觉得前段时间王鸣盛那事,可能是我单身太久容易寂寞,瞧见男人激情澎湃不挑不拣,周省之跟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   梁瓷眨了下眼睛,盯着她瞧了会儿,“哪两类人?”   “一个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成功人士,有修养有内涵,一个是在上层社会游走,摸爬滚打流里流气的土豪。”   梁瓷心下一沉,犹豫半晌收回视线,抿了一口咖啡,端着咖啡杯说:“我以前也认为搞学术的教授,是走在云端的人。高贵,有才华,是平庸的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说到这垂下头,舌尖添去嘴唇上的咖啡,兀自一笑:“不过等我读到博士毕业,留校做了老师我才明白,不管多高的学历,多丰富的学识,生活就是千篇一律枯燥无味,数着日历盼假期,有些人可能觉得一月几万的薪水就不会枯燥了,其实等一月几万薪水成为稳定常态,日子久了还是会生腻。”   李容曼皱皱眉,“你还在为高永房这件事过不去?”   梁瓷轻轻笑了下,话说的很隐晦,“有时候学历不过是高贵华丽的外衣,修养这个东西跟学历无关。”   李容曼思索了会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惊讶,“你现在对王鸣盛的评价颇高。”   梁瓷一愣,“有吗?”   李容曼笑了:“我说他是土豪没修养,你就一直为他辩解。”   梁瓷耳根一红,“我辩解了吗?”   李容曼指出:“你说修养这个东西跟学历无关,不就是反驳我?”   她端起咖啡喝一口,拢去耳边的头发,“你不赞同这句话吗?”   李容曼思考了下,“你说的也没错,确实没那么绝对,比如高永房就是个鲜活的例子,算了,不提也罢,免得你伤心。”   梁瓷默了默,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对教授博士没有特别的喜好,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人有才华而喜欢他,才华用来欣赏就可以。人生就像一场修行,甘于寂寞陪你过日子的人,才是最佳选择。 第31章   王鸣盛最近对工作比较上心, 起码跑会所的次数多了,脚底生风从外面进来, 带着一身凉气, 瞧见小刘在前台当值,走过去, 胳膊撑着台面,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送到嘴边。   眯着眼问:“让你送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小刘明白人,凡是王鸣盛吩咐的事, 桩桩件件都安排的明明百白,点头说:“送了,昨天就送过去了。”   王鸣盛勾唇笑,抬手给了他一根烟,两人对头抽起来。白天会所人少, 前厅无人往来, 抽烟比较随意。   烟抽去一半, 王鸣盛环视几圈不见吴大伟,夹着香烟问:“吴经理还没来上班?”   小刘说:“吴经理刚才还在这。”   王鸣盛点了个头,抬脚往后面院子走, 一只脚刚踏入就听见几声女人腔调,柔弱中带着几丝无奈, 许文静以前本来在会所里干吴经理的职务, 曾跟王鸣盛暧昧了一阵,她跟老公离婚多年,没遇到合适的一直没再嫁人, 跟婆婆共同照顾孩子。   这个婆婆就是许文静嘴里那个如今年纪大闹腾不动的妈,她知晓了王鸣盛的那点意思,又打听着王鸣盛名气不好,且比许文静小了好几岁,再加上一直期盼许文静跟儿子复合,就跑到会所闹将起来。   王鸣盛很不给面子,见都不见,最后把他的手咬伤,打碎会所大厅一面价格不菲的瓷瓶,王鸣盛顾忌着许文静这层关系就没报警,不过被惹恼,提拔吴经理上去。   因为这个事跟许文静不欢而散,她那夜抱着自己的腿哭求,脸上妆花了,大晚上看着就像女鬼,王鸣盛被咬到虎口,一跳一跳的痛,后来还是心软了,就把许文静调到酒店做经理。   王鸣盛舌尖抵了抵牙龈,迈步进去,女人扭过身,对他安静地笑,今日气色不好,不过还是那副好脾气模样。   王鸣盛看了看她,“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许文静交代,“跟这边会所财务上有些牵扯,需要我过来签字。”   当年的事谁也不提,只是王鸣盛早忘了,许文静心里还惦记着他,许文静人前高贵体面,守着他带几分可怜巴巴。   王鸣盛从来不揭穿她,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许文静询问他吃没吃早餐,王鸣盛摇头,她又说:“后厨还有几碗鸡丝面。”   王鸣盛也没看许文静,甩着手边走边说:“好,我去看看。”   说罢就往后厨走,早饭没吃,腹中空荡,到厨房闻见鸡汤香味还真有些饿。厨房打杂的看见他点头哈腰问好。   王鸣盛脚步一顿,直接问:“面呢?”   对方一听,赶紧给他盛了一碗,毕竟是大老板脸面大,比旁人多添了几片牛肉。吴大伟不知道何时过来,瞧见厨房边角有灰尘,捉住刚才给他牛肉的打杂小伙子训斥起来。   嘴里说着:“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怎么样,都说几次了,怎么办事这么敷衍?”   对方说:“明天注意。”   吴大伟拍着桌子,“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王鸣盛笑开,手里惦着两根筷子,坐在吴大伟前面的餐椅上,闻言回过来身,夸了句:“吴经理还拽上文了,有两把刷子。”   王鸣盛刚才一直背对着吴大伟,且换了一身行头,刚晨跑出来,黑色短裤黑色紧身衣,鬓角两边的头发湿漉漉的。   吴大伟看见自家老板怎么还敢训人,摆手打发小厨子走,拉了把椅子坐下,瞧一眼,“盛哥,你住几万一平的房子,吃几块一碗的面条,不太合适。”   王鸣盛扔下筷子,瞅他一眼,“我吃的是情怀。朱元璋晚年皇帝当腻味了,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吃馊味的饭,也是怀念,可惜御厨怎么做都不合心意,最后得亏是刘伯温出了个注意,原来这个饭做出来,你先不能吃,得放三天。”   吴大伟哈哈笑了,低头往他面条碗里看:“盛哥,你这不会是三天前的面条吧?”   王鸣盛眼角斜视他,“滚。”   说罢自己倒是先笑了,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干净嘴往外走,扔下一句:“我今晚不来,不是天要塌下来的事别给我打电话。”   吴大伟心想,天塌下来更不会找你,得打110。   ****   李容曼从不来虚的,吃饭就是吃饭,晚上逛完街,周省之直接过来接她俩吃饭。正是你侬我侬的热恋期,对于梁瓷来说,这顿饭可想而知会吃的多艰难。   周省之话不多,沉吟着,毕竟相互不熟,没那么多共同语言,梁瓷更不会侃侃而谈,她是个超级慢热的人,熟人面前和陌生人面前就像两个性格,幸好李容曼健谈,一晚上全靠她控场。   李容曼的想法梁瓷还是能猜出几分的,无非想让她见一见,把把关,评价一下如何,这个事情其实很绝对,她热情似火当头之际,不管梁瓷看着好还是不好,破冷水的话都不好说。   不过周省之还是出乎了梁瓷的意料,她以为会是很油腻多话的性格,没成想人性格本就沉稳。跟王鸣盛确实大有不同。   吃过饭李容曼跟周省之送她,巷口下车,李容曼看眼漆黑的胡同,就让周省之在车里等着,她再往里送几步。   梁瓷拎着包走了三两步,“真不用这么麻烦。”   李容曼取笑她:“拉倒吧,我知道你怕黑。”   被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李容曼已经往里走,梁瓷回身对周省之礼貌点头,而后跟上李容曼的脚步。   “你不怕黑吗?”   “我小时候怕。”   梁瓷说:“我怕黑是因为我怕鬼。”   李容曼道:“鬼都在人心里。”   梁瓷:“你这句话倒是很对。”   李容曼又道:“自从你搬过来,我还没来过,就连你搬家我也没帮忙。因为我知道,王鸣盛会帮你的。”   梁瓷脚步停顿了一下,黑暗中去看她的表情,周遭实在没有光亮,看不清,水泥地微微泛着白光,勉强能辨别出路况。   “等等。”   梁瓷摸出手机打开上面的灯,瞬间驱散走黑暗,她说:“我们开着灯走吧,免得绊倒。”   李容曼哭笑不得,手臂挽着她吐槽:“这是什么破地方,现在还有地方没路灯吗?”   梁瓷解释:“这边不交物业费的,地方偏僻更不要说路灯了,居委会没人愿意处理。”   两人刚往前面走了几步,院墙那边是正在建设的工地,漆黑荒凉,杂草丛生,路边的竹子倒在中央,梁瓷看了眼后面,已经走了一半,几步远就到门口,对李容曼客气:“你回去吧,我马上到了,本来想请你回家喝茶的,但男朋友还在车里等着。你哪天有空在单独过来。”   李容曼往前面看了一眼,隐约瞧见光亮,门口敞着,大概就是梁瓷说的大院,天实在太冷,遂点点头:“那好,我就不送了。”   “嗯。”   梁瓷帮她照了几步路扭身往回走,拿手机探明的指尖冰凉,她掏回兜里,紧着步子走到门口才松了口气,回身看一眼,李容曼已经走到车边,明亮路灯下上了车,缓缓掉头离开。   “吱哟”推开木门,梁瓷抬头看了眼二楼三楼,不到八点钟,往常这个时候大家洗漱好基本不出房间,所以几间屋子处于安静状态。不过周六周天会相约打牌,玩到半夜。   梁瓷放慢脚步轻手轻脚上楼,她的房间在二楼一拐角最外面的位置,往里还有一条走廊,张燕微住走廊中间,再往里跟梁瓷对门还有一间屋子,构造跟梁瓷这间一模一样,只是梁瓷房间朝东,那间房朝西。   从梁瓷来就没看见有人住,房门锁着,张燕微说女孩子怀孕回家结婚了,房子没退,还交着钱,年后才回来。   走廊昏暗,她也没有仔细看,到门口从兜里拿出钥匙,后面黑影一闪,身子立马被抱住。   钥匙从锁眼吐出来,哗啦一声掉地上,她低叫着,面上慌张失措,用力扭着腰身挣扎。   “是我。”   王鸣盛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丝笑意。梁瓷反应迟缓,又挣扎了两秒才听懂,喘着粗气回神,心口扑通扑通依旧乱跳,脑子嗡嗡作响。   胸口起伏一阵才缓和下来,回身捶打他,带着怒意和哭腔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太过分了!”   王鸣盛闷笑出声,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胸前带,“我道歉。”   他说着脸庞贴近,冰凉的下巴摩挲梁瓷裸/露在外的脖颈,坚硬浓密的胡茬刺痛肌肤,她吸了口气,使劲推开他。   语气略微带着不欢迎:“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就到了。”   她一愣,“在外面等到现在吗?”   “嗯。”   应该没撒谎,梁瓷从他衣服上感觉不到热气,他是男人,平常再冷应该也不这样的,蹙眉瞧他半晌,狠话到嘴边说不出。   “先进来暖和一下吧。”   王鸣盛要的就是这句话,拾起钥匙帮她开门,窸窣声不断,吵到隔壁的张燕微,她穿着整齐的睡衣出来,从门缝里望了一眼,怕梁瓷尴尬就没吭声,扭身又回去了。   梁瓷进门打开灯,回身看他,默不作声又把空调打开,房间墙壁就算再单薄,夜晚也会比外面暖和,进屋就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她倒一杯姜汤水递过来,王鸣盛接过去捧在手中,两人对视了几秒,梁瓷说:“你、你来有什么事吗?”   王鸣盛“喔”了声,沉默半晌才慵懒随意答:“送你那盆植物,心里惦记它,怕你不懂怎么养,亲自过来教你。” 第32章   梁瓷转过身, 刚搬来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他此刻正坐矮凳上, 手里端着杯子, 还没缓和。   她垂下眼,故意说:“你要是这么舍不得, 可以再搬走。”   他眉梢往上耸动,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梁瓷瞧见他眼角隐藏的笑意, 收回眼又从梳妆镜子中瞧见自己,刚修的眉毛,所以眉目之间很干净。王鸣盛抬手把杯子往桌面一放,站了起来,踱步走到花盆旁, 手从兜里掏出来, 碰了碰绿色叶子, 指尖沾上水珠。   王鸣盛捻开水渍,问她:“喜欢吗?”   “喜欢什么?”   他转手指了指眼前的东西,“我送的。”   梁瓷静静瞧他三秒, 忽而绷不住低下头笑,王鸣盛被这个笑搞得有些不解, 就这么半合着眼俯视她。梁瓷笑了一阵才收住, 手撑桌沿侧着身子,下巴搁在肩膀上看他:“你送的不是这株。”   王鸣盛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消失, 瞧她一下,侧身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的语气:“这个小刘,真不会办事,我让他送的明明跟这个长一样。”   梁瓷说:“这干小刘什么事。”   王鸣盛没辩驳,挪动脚步往这边走,背着手,漫不经心的,耐心的,试探的,一步一步挪动。梁瓷正过身子退了一步,腰身贴紧桌子边,眼神从他身上挪开。   “看也看了,你是不是应该走了?”   王鸣盛不动声色盯着她,停住脚步没进行下一步动作,回身端起来水慢条斯理又喝一口。梁瓷悄悄松了口气,视线往闹钟上一扫,又说:“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男人面容一丝着急的神色没有,耐着性子吹了吹杯中的白雾,眨着眼看她:“你撵我?”   梁瓷不知道该怎么说,垂手冷静了一阵儿,房间里很亮,她回身把小夜灯也打开,柔和的灯光下整个人柔和了几分,强作镇定道:“我今天没碰酒,挺清醒。”   话音还没落地他就大步走过来,皮鞋踩过地毯,三两步走到眼前,梁瓷身高不占优势,抬头仰视。王鸣盛直接弯腰,一手握住梁瓷的后颈,另一手钳住她下颌,头被往后挑,位置在梁瓷的左前方,歪头看她一眼,嘴唇压下来。   粗/鲁的动作配合温热的唇/舌,挤/着齿缝抵/入。   他已经恢复热度,梁瓷的指尖反而冰凉,探手放到他脖子上推拒,滚烫的肌肤熨帖手掌,很暖很舒服,她竟然有些贪恋有些不舍拒绝。   王鸣盛重重啃/咬几下,质问:“你清醒吗?你确定?”   梁瓷眨了几下眼,手指从他脖子上挪开,改手放到他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肩膀,或者是有力的手臂,胡乱推了几把没推开他,垂下头,露出白皙后颈。   她咬牙说:“你对已婚妇女就这么感兴趣吗?”   王鸣盛顿住动作,往后撤半步,眉宇皱了起来,“已婚妇女?”   梁瓷没再说话,房间安静了片刻,王鸣盛无声笑了,开口说话,声线由低到高:“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你用来拒绝我的挡箭牌?”   她听不懂王鸣盛什么意思,心里疑惑面上不解,他的脸有些冷,继续道:“我不想提老高,这个时候提他太扫兴。不过你也别用已婚妇女扫我的兴。男人没谁愿意掺和进喜欢的女人上段感情中,搞不好,以后心里还生出一道坎儿。”   梁瓷用力抿紧嘴唇,竟然被他这话威胁住了,皱了会儿眉才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王鸣盛不答反问:“知道什么?”   她签了协议,答应高永房不能告诉旁人离婚的事,眼下自然不能说,“没什么。”   说完走到床边枯坐,王鸣盛沉默半晌从兜里掏出个首饰盒,方形的,粉红色烫金边,他昨天跟几个朋友去商厦吃饭,从一楼上电梯的时候路过珠宝店,无意间从柜台上扫了一眼,心心念念一晚上,第二天又专门跑了一趟。   店里美女很友好,热情推荐,王鸣盛看完好几款还是觉得那个最初瞧见的好看,让他一见钟情,对方夸他眼力好,说这款是镇店款,选定之后询问他送人的尺寸大小,一时把他难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对美女说不清楚,不过握过她的手腕,清楚手感,店里女导购员都围了过来,为了业绩红着脸一一让他握过手腕,有一个还真跟梁瓷高矮胖瘦差不多。   他回过神,首饰盒递到她眼前,梁瓷看清后愣了下,蹙眉问:“什么意思?”   王鸣盛只说:“心意。”   她瞧了一眼首饰盒上的logo,里面是什么猜个大概,没有接过去更不愿意打开,只摇头说:“你以后不要乱送东西,心意我领了,东西拿走吧。”   王鸣盛很强势,直接往桌子上一放:“我既然想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拿的道理。”   望着她没敢轻举妄动,喉结上下一番,悄默声走到床边试探,梁瓷没发表态度,他就厚着脸皮坐下。   刚坐定还没暖热,梁瓷拘束地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有些无奈好笑:“你非要我撵你才肯走吗?”   王鸣盛闷闷吭了一声,抬起手用拇指跟食指搓捏下巴,沉声道:“我想再跟你温存会儿。”   她闻言心里一阵紧缩,从来没受过这么惊世骇俗的刺激,也没见过这么直白干脆的套路,有些招架不住,瞬间红了脸,从耳根子一路红到眉梢   她迟疑说:“你可能、可能对温存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王鸣盛噙着笑点头,恍然大悟似的表情:“哦,你知道我没文化,大字儿也不认识几个。”   梁瓷没啃声,他继续说:“好多人都看不上我,说我是粗人,莽夫……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我没有。”   王鸣盛接着问:“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梁瓷惊讶地瞪起眼,“从没有。”   “那就好。”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外面忽然下起雨,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王鸣盛跟梁瓷所在的城市,因为地理位置的问题,一年四季偏爱晚上下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北风带着强劲吹在窗棱子上呜呜作响,冬日的黑夜听着骇人,外面彻底漆黑,星星月亮皆瞧不见。   王鸣盛单手撑着床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会心一笑。   他嘴上道:“这个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你没开车来吗?”   “没开。”   “我帮你打电话叫车。”   手机在包里,挂在刚进门的衣架上,梁瓷说完就往门口走去拿手机,手指刚碰到皮包就觉出身后异样,脚下一轻,被王鸣盛抱着推挤到墙壁。   她被撞蒙了几秒,背对他动弹不得。他想要直接上下其手,心里有所顾忌就忍住了,梁瓷低着头没拒绝,脑子里空荡荡的。   她其实一直很传统,规矩的女孩子,也从没想过接受能力有一天这么强,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李容曼,她给自己的启发还是挺多的,比如第一次尝试男欢女爱,很犹豫很不确定,李容曼安慰她,说去试一试吧梁瓷,毕竟你已经二十六七岁了,会纠结是因为你是处,等到你不是了,会发现这其实并没有那么重的仪式感。   这句话虽然三观不正,对于洁身自爱的女孩子会起到误导,但确实如此,其实女人的条条框框都是自己安排给自己的,最难跨越的两步,一个是把自己身心交给一个男人,另一个是离开第一次交付身心的男人。   这两步对于梁瓷来说,走的都很不容易。现在回头想想,只要不是对的人,千万不要拿贞洁阻碍自己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利。   梁瓷想到这有些动容,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她也算是大彻大悟了,损失有点惨重,但人生还有很长,她还很年轻。   王鸣盛发觉不对劲,转过她的身,瞧见梁瓷眼里泪光闪烁,原本火急火燎的情愫被浇灭,粗重的喘息逐渐恢复平稳。   他眉宇皱着,瞧了她半晌,对自己的行为不齿,艰涩开口,带几丝尴尬:“可能是我想多了,你一直拒绝我拒绝的没有很死,我就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或者是刚离婚,对男女之情持有怀疑态度,觉得发展有些迅速所以犹豫不安……需要我添油加火推着你走。”   他松开手,弯腰把自己的外套捡起来,低头放下手腕的袖子,看着她又说:“不过,你就算真要接受我,也确实应该抻我一段时间。”   梁瓷回过神他已经把外套穿上整理好自己,她眼波流转,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刚离婚?”   王鸣盛一愣,瞧她两眼,“我王鸣盛是谁,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梁瓷也不是傻子,傻子的话不会学习一直那么优秀,眼神转了一圈,瞬间恍然大悟了,淡淡问:“抽屉是你弄坏的?”   王鸣盛舔嘴唇笑了,没有否认:“我只是想看看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不经意发现的。”   梁瓷低头沉默了一阵,只是嘱咐:“知道就知道吧,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跟高永房的约定,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我说呢……”王鸣盛沉吟片刻,答应了,“这个你放心。”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好像积攒了许久的雨水,一股脑要流淌干净。   梁瓷闻言轻轻松了口气,眼皮子眨了眨,修长的脖颈儿轻抬,一双眼眸看着他。   王鸣盛被看得心中荡漾,邪念又升腾起来,男人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想法总是这么直接霸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发这章的时候很怕怕,害怕你们会打我。   这一章真的写了很久很久,   因为我觉得得过度一下,   下一章开车比较合适,也就是明天。 第33章   张燕微还没睡着, 前天刚值了夜班,生物钟没调整好, 熬夜对她来说只要坚持这份工作就不会避免, 最近身心俱疲,她很怕忽然猝死, 为了一月三四千的薪水。   可惜人不是植物,不会光合作用,只要活着吃穿住行都得费钱。她在床上躺着, 抱着手机看剧,跪舔男主颜值中,听见隔壁房门开合,脚步声渐渐清晰,淅沥沥的雨夜, 穿透力没有往常强。   她以为王鸣盛得留下过夜的, 两人关系来个突飞猛进, 没成想这么几分钟就要走人。   窗帘没拉上,她的床一侧紧挨窗台摆设,稍微一扭头就能看见外面露天走廊的情景。眼睛适应了黑暗, 看见王鸣盛高大的身影。   梁瓷紧追出来,被寒冷侵袭缩身子抱住肩头, 手里捏着伞柄, 温软的声线在雨夜很暖人。   她喊了一声“王鸣盛”,拖鞋踏出屋门外,被喊的人回过身, 她把手里伞把递上。   “你拿着这个。”   全透明的雨伞,黑色的把手,一看就是女士用款。   王鸣盛脚步顿了顿,没接,抬脚迈进漆黑雨夜,屋檐下的水滴带着强势,很快侵袭肩头,打湿额前鬓角的头发,男拢肩膀裹紧衣服,冒雨往外面走。   脚步沉稳,颠婆着步履下楼梯,张燕微打了个哈欠,微肿的眼皮子挪到梁瓷身上,见梁瓷蹙着眉想要阻拦,低声唤了两句,王鸣盛没领情,没回头。   梁瓷又在门口站了半分钟,等王鸣盛开院子门出去才扭身回屋,张燕微作为旁观者,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她托着下巴发呆沉思,笃定这两人在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梁瓷点个头,分分钟成事。   想到这发现自己瞎操心,探手把窗帘拉上。   王鸣盛从梁瓷房里出来,听她喊了句王鸣盛,心里立马升腾一丝喜悦,回头瞧见她手里的伞,瞬时又凉了半截,一收一放脸拉下来,直接抽身离去。   一时快意没持续多久,被冬日的凌冽征服,走到大门屋檐下,瞧着下得正欢快的雨水进退两难。他失策了,以为会上演中国式砍价——   多少钱?   十块。   九块卖不卖?   不卖。   不卖我走了。   别走别走拿上吧。   结果梁瓷并不是那么主动上道儿的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都说可以抻自个一段日子,这下干什么事都显得不那么顺理成章了。   王鸣盛真没开车来,方才说起压根没有扯谎,此刻下着雨寸步难行,地界儿又偏僻泥泞,还真不好走。耽搁片刻,拿出兜里手机给吴大伟打电话。   接连响了几声吴大伟才接听,王鸣盛有些不耐烦,,压着火儿问:“怎么这么半天才接?”   吴大伟那边传来几声说话声,露出几丝嘈杂,他捂住话筒解释:“盛哥那什么,你有什么吩咐?”   “来接我一趟,下雨了,没开车。”   “接你?”吴大伟换了个手拿手机,单手把着方向盘,左右看了眼路况,边说边手忙脚乱掉头,“这个恐怕不行,高总又喝醉了,我正送他回家的路上,你看我是送了他接你,还是给小刘或者司机秘书谁的打个电话去接你?”   王鸣盛拧眉,“他怎么又喝醉了?”   吴大伟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醉酒的高司南,人事不省,又看一眼陪他送人的小弟,压低声音道:“盛哥,高总喝醉了,我刚才扶他的时候,这家伙认错人了,嘴里连叫几声梁瓷……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我没多想吧?”   王鸣盛闻言嘴角紧抿,眉毛压着眼沉默,那边久久不见回复以为信号不良,喂一声,重复问:“盛哥,能听见吗?”   “能听见。”王鸣盛沉声答应着。   吴大伟说:“老大你在哪?急着走吗?我现在安排人过去接你?”   王鸣盛舌尖往上翘了翘,抵住左边一颗尖利的牙齿,回身往身后扫了一眼,两边眉头越皱越深,懒懒的说:“先不用接我,你先送高司南吧。”   他讲完直接掐断电话,盯着脚下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的水滴子瞅了半晌,想到高司南脸更加沉,,心中暗暗计较一番。   摸遍上下两个兜,翻出香烟来,红皮软盒包装的溅水容易受潮,后半截烟纸湿了,抽到此处味道改变,他抬手扔掉烟屁股,皮鞋踩上去,用力碾了碾。   这才半根烟多点功夫,吴大伟发来消息:盛哥,我马上到高司南家,你在哪?我去接你。   王鸣盛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还拿着打火机,门口石狮子上靠站着,眼睛被香烟熏染后些许不适应,抬手点了几个按键。   回他:不用。   王鸣盛没再多想,抬手推开,一贯雷厉风行甩步往里走。   张燕微困意刚上头,一阵啪啪拍门声,她猛然惊醒,懵懂着掀开被子下床,听门外男人低沉有力的叫喊:“开门。”   张燕微困糊涂了,还当出了什么大事,起床气谁都有,呼啦一下把门打开,探头一瞧,王鸣盛去而复返。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面不改色毫无歉意:“不好意思,打搅。”   这男人也太粗暴了吧?她挠了挠头干笑:“没事,我以为肖斌呢,听错了……你继续。”说罢缩着肩膀关房门。   哗啦啦的雨声还持续着,他低谢了句,礼貌上周全。   这边门刚合梁瓷那边就开门了,低低问了句什么,声音压得太细还真没听清。无非类似“怎么是你”“你怎么又折回来了”这种。   话音迷糊落地,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木门本来就有年头了,被撞得叮当作响,张燕微眼珠子瞪了瞪,难以置信摇摇头。   这是……拆家吗?   ****   梁瓷已经洗漱好要睡下,手机设置了七点的闹钟,瞧见手机里李容曼到家发来的一则告知短息。刚给手机充电放桌子上,房门就响了,愣了一秒,听见王鸣盛的声音。   他道:“开门。”命令不容置疑的口吻。   梁瓷心口一紧,蓦然想起大学一年级时就认识的同乡学长,人品好,脾气也好,苦追梁瓷将近两个年头,寒假回家过春假,距离跟高永房结婚还有大约一周时间,也不清楚他怎么打听到梁瓷家具体住址,半夜喝醉酒来找她,给梁瓷打电话苦求她下来见一面。   梁瓷当时特别狠心,只在电话里劝了几句,他说你不下来我就不走,梁瓷说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   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个学长,有次跟李容曼去干果店买雪球,两人迎面撞上,他已经有了女友,很白,长发,身形纤细,结账时四人肩并肩站着,梁瓷抹不开面子主动打招呼,他也没介绍女友,表情僵硬地笑了笑。   后来他先走一步又去而复返,干果店门口堵住梁瓷,他说那晚冰天雪地等她一夜,忽然就想明白了。梁瓷回家后微微愧疚,但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她做事向来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一点面子一点机会也不给,虽然残忍但也是为了对方好,对待不可能喜欢的人,仁慈就是残忍,残忍也是仁慈。   不过,年纪大了可能内心就会变得柔软,要不然她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王鸣盛挑战了自己的底线。   她稀里糊涂就把门开了,抬眸见王鸣盛堵着门,乌黑的发梢在滴水,狼狈但也充斥着野性,深邃的眼睛看过来。她心里很清楚,脑子也清晰,明白这一开门意味着今夜总要发生点什么。   脚下一轻就被抱住,热/吻扑面而来。他推挤着她往里走,肩膀或是脚下碰到门,发出不小的动静,梁瓷抵不住攻势,有些慌,她以为王鸣盛会走温存路线,搂着她讲一会儿话,诱/哄着她循序渐进。   没想到他这么急切,推搡之间直奔主题,她羞赧不堪,想到隔壁、楼上、楼下都住着人,这么干似乎不知廉耻。没进入状态时就被按住,梁瓷的不挣扎让王鸣盛变本加厉,大掌反手把门合上,又是一声响。   双手虎口直接掐住腰,腰前腰背往上一捋,她就直接呈现眼前,王鸣盛微顿,瞧着她深吸了口气,喉结极速上下滚动,贴过来细密亲吻,或是张开嘴,施加以更加惊世骇俗的动作。   梁瓷低头闭上眼,头发变得凌乱打结,遮挡住她的视线,嘴角含着发丝微微蹙眉,手腕被紧紧按住,手臂敞开瘫软,她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房间里的暖气太充足,纤细后背出了一层汗,她明明不是爱出汗的体质。眼下却无比反常。   眼前映现白花花的世界,头顶的灯光晃眼,她变得迷乱变得晕眩,被抱起来抵到床上,男人这样汹涌澎湃的热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散发不尽的热情。   她从前很少有感觉,很难投入进去,此刻却全程神志不清,强烈的感觉从脊椎骨袭遍全身,刺激着大脑。完全就是……征服进行中夹杂了痛,就算第一次尝试他掺杂不适,也得在不适中让你心服口服,忘乎所以,言不由衷。   惊涛巨浪席卷而来,拍打着推进她,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吞噬,有些惧有些怕,仰起头含着泪看他,浓密的眼睫阻碍泪水流出,但睫毛也被一根一根打湿,她轻阖着眼皮子,渐渐涣散开来。   差点忘了张开口喘息,剧烈几乎将要溺死自己。   王鸣盛侧头吻她的发,动作温柔许多,梁瓷闭着眼,鬓角秀发湿淋淋的,侧脸枕他的肩膀,两人肤色差了几个度,凑到一起对比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说三件事。   一:上车就行了,不要评论得太露/骨,怕被SUO,我很怕怕,瑟瑟发抖。   二:不要在文下一直推荐评论与朝露无管的文。   三:本章发100个红包,谢谢大家理解支持 第34章   她刚刚攀上高峰, 被抵之处变得很敏/感,希望他继续又希望他停下。   这夜混乱极了, 她很累, 从骨子里透出的疲倦。   意识昏迷似的睡了许久,外面走廊里传来谈声, 张燕微略微带嘶哑的嗓子划破静谧,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雨过天晴的迹象。她轻轻掀开眼皮扫一眼床侧又闭上, 王鸣盛已经离开,室内安静到只有她的喘息。   空气沉淀一夜变得浑浊不清新,她翻了个姿势,感觉到手腕上的异样,定睛一瞧竟然多了一只镯子, 梁瓷捏着手镯慢悠悠转了一圈, 眯起眼对着阳光观察, 晶莹剔透,折射出柔和光芒。   男人买了送的,跟自己去店里买是两个意思, 梁瓷嘴上不要,心里却还是挺受用的。   张燕微跟肖斌谈话声又起, 隔空喊话, 带着笑意你一言我一语,梁瓷不想动弹,打起精神拿过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   上午十点半。   正常情况下第一次醒那么晚。   梁瓷侧身闭上眼, 手腕从被褥里探出来揉捏脖颈,这么一个动作脑海里立马浮现昨日的情景,昨天方云消雨歇,身体透着疲惫,两人紧紧躺了许久,她困意上头,给了他一个后背。   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有他的也有梁瓷的,桌子上的摆设在上一场的拉扯中乱套,护肤水掉落地上摔碎,他拿进来拖把扫帚善后。   良久带着寒意进被窝,总后面搂住她,梁瓷被冰得打了个机灵,缩缩肩膀。   他笑了,声音闷闷的,一手从她头顶探过来,顺着领口没入。   三两下,梁瓷的胸口又开始起伏,他贴着她耳根抱怨,说第一次做拘着礼节怕伤到她,草草就释放了,还责怪床太劣质,一用力就会咯吱咯吱作响,害得他过程中不敢尽兴。   而后就扯着她的胳膊,按着她,就着先才在男人努力下女人还没消散的余韵从后而入。   手掌攀上她的后颈往他那带。   梁瓷初时不情不愿,但也没力气阻止。被他抱着辗转换了几个地方,被扔到地毯随性而为,后来就神志不清了,挣脱他自由那刻,趴在他胸前就睡了,他起身放她躺下的中途又醒了一次,之后就沉沉入睡了。   她估摸那时候大概得两三点了,外面的垃圾车正好工作到此处,发出嗡嗡的引擎声。   梁瓷想到此打住,手从脖子上下来,指尖摩挲着镯子犹豫了会儿,圈住往下摘,皱一下眉,又用了用力,可能是手心出汗摩擦力变大,手腕勒红竟然也摘不下来,再用蛮力怕弄坏。只好先带着。   梁瓷裹上睡袍掀被子下床,垂眼把床头的垃圾篓收拾了,刺啦一声把窗帘拉到一边,打开窗户通风。   门外被敲响,敲了两声没人答应脚步声往远处消散,梁瓷拉开门,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勉强能入眼。   张燕微顿住脚,扭过身子,“哎,醒了?我也刚起没多久,昨晚没睡好。”   梁瓷被这几个字尴尬到,抓了一把头发,问:“怎么了?”   “小厨房有豆浆油条还有水煎包和蒸包,你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   梁瓷说:“我不吃,我不饿。”   肖斌不知何时从三楼冒出头,扶着栏杆笑:“别啊,你不吃我们也不好意思吃。”   梁瓷蹙起眉,不解地看向张燕微。   张燕微跟着笑说:“王鸣盛买的,你不吃我们还真不好意思下筷子。”   梁瓷征询的目光又看向肖斌,仍旧不信,肖斌言简意赅讲了一通,原来是这么回事:王鸣盛早晨一早就起来了,还从外面打包一堆吃的,陈记水煎包每天早晨人满为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排队等,总之回来梁瓷没醒,张燕微也睡着,他就直接把东西交给肖斌了。   肖斌见两个千金小姐都没起床,也不好意思独吞,就放在厨房保温。   刚才见张燕微起来,肖斌他们屋里还有两个饿狼等着,就把这个事说了说,也就那会儿,梁瓷紧跟着被说话声吵醒。   梁瓷说:“吃啊,一起吃吧,我先换件衣服,马上下去。”   张燕微笑着点点头,王鸣盛的做法其实很好理解,昨晚拍门那么大动静,上上下下都惊动了,就连一楼房东,今早逮着肖斌还说了一通,肖斌询问她昨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透露的。   肖斌昨晚喝醉了,舍友三个去撸串,喝了小二十瓶啤酒,回来的晚,且到家倒头就睡了,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还以为昨天趁着酒精作祟闹很大动静自己不晓得呢,再加上回来时院子忘了落锁,所以早晨房东说了两句,他们也就没反驳。   张燕微心里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不是喜欢多嘴的人,就安抚肖斌下次少喝酒。   梁瓷没多久出来,高马尾头发挽上去,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超高领,直接遮到嘴唇下面,下巴都能藏进去。   张燕微觉得自己有些低俗,瞧见她这么反常的打扮就忍不住多想,是不是脖子留下吻痕了?   不过她昨晚还真没听到什么靡靡之音,屏呼吸听了良久一丝都没听见,可能是外面的雨下得太大,楼层低,距离地面近,耳边尽是啪嗒啪嗒雨打水泥地面的声音,一会儿急促一会儿低缓,没完没了。   其实就是因为隔壁开头太劲爆,后面又没什么动静,搞得她聚精会神了半天就失眠了。   人都说色一点的女孩子比较可爱,张燕微觉得自己够色了,怎么就没遇见多优质的男人?她思来想去,大概是自己已经步入女人行列,已经谈不上可爱了吧。   一场冬日的雨把气温拉得更低,张燕微刚才原本想冲个热水澡,奈何没有暖气设备只有浴霸的私人洗澡间太冷,哆嗦着作罢。   肖斌端出来包子,有些惋惜,“陈记的水煎包好吃就好吃在煎成两面金黄,现吃现买最好了。”   张燕微咬了一口包子,“是吗?真这么有名?水煎包不都那个样?”   肖斌说:“改天带你去吃。”   张燕微:“好啊。”   梁瓷低头喝了口粥,相处久了渐渐知道肖斌是百事通,便打听他:“附近有没有洗浴中心?”   没等肖斌说话张燕微便说:“有个汤泉,可以汗蒸,我正好也想放松下,你晚上有时间想去的话咱俩一起。”   肖斌看向张燕微:“你怎么不叫我?”   “叫你搓背吗?”   “叫我搓背也可以,得收费。”   “我不收你的费就不错了。”   梁瓷听着,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地作响,拿出来一瞧是王鸣盛,不好意思起来,看了看张燕微,抿嘴说:“去接个电话。”   张燕微点头,见她走到厨房门口,一手拢到胸前,另一手举着手机犹豫不定,做完两个吐纳才放到耳边接听。   梁瓷轻声问:“喂?”   “醒了?”   “你什么时候走的?”   “八点来钟,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饭吃了,谢谢。”   “刚醒吧?”   “嗯,”梁瓷低头看了看身后吃饭聊天正火热的张燕微肖斌等,主动说,“正在吃饭。”   那边笑笑,“你先吃着,晚会儿在找你。”   梁瓷挂断电话微微松口气,张燕微托着腮朝向梁瓷,微微出神,肖斌手臂从她眼前挥过,低声问:“看什么呢,你不会喜欢女人吧?”   张燕微说:“不是。”   肖斌问:“那你看什么呢?”   张燕微顿了几秒才说:“同性之间的相互欣赏不懂吗?梁瓷还喜欢看我的大长腿呢。”   肖斌往后撤了撤身子,“真的假的?”   张燕微笑了:“真的,她喜欢看我的腿,我喜欢看她的胸,梁瓷胸型可漂亮了,还白。”   肖斌视线往她腿上打量,说出的话带着轻浮:“你的腿是挺长的,有点像男人嘴里可以玩一年那种。”   张燕微抬手把他的脸推开,“滚远点,姐姐看不上你。” 第35章   张燕微和肖斌都去上班, 梁瓷很少整天闲在家,学校里眼瞅着放寒假, 学生考完试走了七七八八, 梁瓷没有课很清闲,上班制度也没有企业单位严格, 不需要考勤打卡,教授副教授全国各地出差开会开讲座,大学讲师忙着出书做编辑赚外快, 也只有像梁瓷李容曼这样新来的老师没有项目可做。   寒假漫长,足足一个半月,梁瓷还没打算好怎么安排,回老家还是在这边找个家教?不过现在教育方面比较严格,局里和学校, 都不予许老师私下里有偿授课。   不过很多老师喜欢顶风作案, 薪资按小时计费, 五个小时少说小一千。在大学里高级知识分子一旦资历深了,来钱的地方很多,跑几个讲座就足够了。   浴室透着阴凉, 中午气温高依旧暖不热,她打开浴霸放了会儿热水, 仔仔细细把自己洗了一遍, 热水有解乏功效,洗完出来神清气爽,被冷风一吹, 忍不住颤抖。   梁瓷腰包最近渐渐瘪下去,只等着这个月薪水到账周转,她擦着头回到房间,头发湿漉漉披散着,有些毛躁凌乱,兀自坐床前办公桌打开笔记本,不知道要干什么,身旁摊着本书,一行字看了三遍不知道所讲是什么,人心浮躁,根本看不到心里。   悠悠叹了口气,梁瓷端起水壶倒水喝,忽而发现连口温水也没了,她只好收起乱糟糟的心情,吹干头发到楼下小厨房烧水。   盯着炉灶蓝莹莹火苗发了会儿呆,挪视线瞧见灶台上一抹绿意,一小块姜,半头蒜,在潮湿角落发芽了,蒜的根系比姜根发达,一片浓密白须。   她闲着无聊,想起房间有两个透明塑料杯没扔,设计还算创意,前几天到甜品店买椰蓉奶球和木糠杯吃完留下的。想到这到房间拿出来,洗干净,院子枯萎竹子旁取了几把土,把蒜苗跟姜苗塞了进去,撒上水,弄了一手的泥。   王鸣盛进门就瞧见这副情景,铁皮墙简易厨房,房门敞着,她半挽着腰身,手上全是泥巴,长发毛茸茸细腻,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直接走近,长臂露出她的腰肢,大掌一勾带到怀里,“干什么呢?”   梁瓷脚下一松,僵硬了几秒,头微微一后侧用眼角扫向身后的人,她默不作声挣脱开,半晌说:“在烧水。”   女人言行举止跟王鸣盛心中想得有点出入,他以为经历了昨晚,梁瓷看见自个得显露出几分女人家的娇羞,没想到她羞是羞了,却没表现出几分娇。   想到这嘴角勾着的笑轻浅起来,抻着眼皮瞧她,话在嘴边转了转,没问。   就在这时炉灶水开了,咕嘟咕嘟顶着盖子冒热气,下一秒发出嗡鸣,尖锐刺耳。梁瓷抬手去关天然气,王鸣盛阻挡住,拉住白皙的手指握了握,“我来吧。”   梁瓷没跟他客气,往后退一步,目光放他肩膀上。他斜着视线瞅她眼,低眉把天然气关了,烧水壶从灶上提下来,又开口:“倒进哪?”   梁瓷弯腰从他身后台子下面拿出来暖水壶,王鸣盛低手拿开盖子,皱着眉倒热水,热气熏着手背浑然不觉,眼睛只盯暖水壶壶口,不咸不淡问:“怎么,后悔了?”   梁瓷闻言跟着蹙眉,这句话问的好无征兆,把她问愣了,眼皮往上抬,发觉王鸣盛没有看她,在低头忙他自己的。   她故作不明白问:“什么?”   王鸣盛说:“昨晚……”   刚说了两个字梁瓷就急眼了,就好像他说了那么离经叛道的事,口气不善地打断他:“做都做了,能不能别下了床再若无其事不分场合的提?”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四下无人怎么就不分场合了?扬眉欠欠儿地看她,故意说:“下了床不能说,那要不,上床说去?”   “……”梁瓷的脖颈瞬间一热,顺着耳根子攀升,虽然没照镜子,但也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他把暖水壶倒满水,盖上盖子,梁瓷拿上刚种下的蒜苗跟姜苗,留下一句“懒得理你”。   扭身往楼上走。   王鸣盛闻言没生气反而笑了,带着坏坏的表情,留下暖水壶离开是给他献殷勤的机会?蓦然发觉这是个好兆头,是邀请自己进屋的含蓄表示。   王鸣盛等她走到楼梯尽头回房,这才提水壶跟上。   梁瓷刚放下东西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踩着木板。声音越来越近,他推开门低头进来,反手又把门掩上。   两人距离几米远,他抬脚紧走两步一伸手就能捞到怀里的距离。   王鸣盛之前没注意过她把水壶放哪,屋里扫视一圈,看见眼下墙边放了个长方形纸箱片,坐了个白色瓷壁不保温的电水壶,旁边空地还有暖水壶底印,应该是放暖水壶的地方,为了防止每次烧水倒水溢出的水顺着底座把地板打湿不好维护整洁,故意垫上吸水的纸盒子。   这里摆设一切从简,不过女孩子都会收拾,布局温馨,其次很会利用空间。   梁瓷没赶客,手里拿着个玻璃瓶,用咖啡勺舀出一勺倒进敞口白瓷杯,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面子磨不过去,问:“你要不要喝咖啡,只有速溶的。”   王鸣盛找椅子坐下,“好啊。”   梁瓷便给他也沏了一杯,方糖什么都没放,把调味的东西放他手边茶几上,“味道你自己调。”   王鸣盛垂头看了看眼前几个瓶瓶罐罐,手随意搭着没动,“你喝咖啡还挺讲究。”   梁瓷:“讲究人不喝速溶。”   王鸣盛:“你是喝速溶咖啡里面的讲究人。”   梁瓷:“……”   他把自己那杯推过去,“你帮我调,我不会弄。”   她便接了句:“也是,喝杯咖啡身边都是助理秘书围着。”   王鸣盛一笑:“那是因为没老婆,只能麻烦助理秘书。”   梁瓷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继续弄,嘴上询问:“喜欢苦一点还是甜一点,浓郁或是清淡?”   “我不喜欢吃苦。”他一语双关。   梁瓷抬头看向他,听他继续道:“以前吃太多了。”   她从这语气中感觉出一丝悲凉沉重,在王鸣盛眼神下有些坐立难安,就说:“咖啡不管怎么样都会带点苦涩,既然你这么说,我化点糖水给你喝?”   王鸣盛顿时失笑,眼里带着笑意歪头斜视她,梁瓷搅动咖啡时手腕上的镯子碰到杯沿,发出清脆声,他注意到,视线流连了片刻.   “你戴上比我想得还好看。”   梁瓷手上微顿,循着他的视线往手上看一眼,解释说:“我本来要摘下的,没摘下来,待会儿用肥皂水试试。碰了水也不好退还给你了……认识你以后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要送东西,只是王老板在这方便记性好像总也不好。”   王鸣盛没说话,不过王老板这三个字在嘴里品味了许久,越品味脸色越阴沉,她弄好咖啡送过来。   王鸣盛看也没看,只问:“就这样,昨晚的事就算抹清过去了?”   “你怎么想?”梁瓷把问题丢给他,成年男女不会轻易那么交付真心,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小心翼翼保护自己,这一代的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不是封建保守的老顽固,她在搞清楚王鸣盛是一时兴起还是长久打算之前,肯定不会先表态,更不会先多想。   王鸣盛见状眨了眨眼,心中微凉,他对梁瓷这个态度,还真不怎么满意,不是不怎么满意,是很不满意。   “你问我怎么想?我怎么想你看不出来?反倒是你,就没点什么想说的?”   梁瓷低头沉默,王鸣盛等着她说话,半晌梁瓷才抬眼,憋出一句:“我就看着,你心心念念想睡我……”不过睡也睡过了,谁还清楚你的心思,总之送东送西就为了睡女人几次的男人,她见多了。   梁瓷就觉得,王鸣盛对她可能仅限于情/欲,但她自己定力不够,正是女人最落寞脆弱的时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搭手帮她,虽然目的很明确不遮不掩更没有见不得人,但梁瓷渐渐对他有贪恋,感激跟感情一股脑夹在一起,被他三言两语三下两下就征服了。   其实就算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梁瓷也会记着王鸣盛雨夜搭手帮她安排地方的事,当时事出突然,是真的屋漏偏缝连夜雨,太无助,太悲凉,她又困又累又冷,都不知道怎样才好。   虽然表现的淡定倔强,其实也不过是害怕自己稍微一软下来立马就撑不住了吧。   回神看王鸣盛有些尴尬的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眼皮子极速眨了眨,好像心思最私密的事被自己勘破,无处遁形了似的。还是头一回见王鸣盛这模样,有些可爱。   空气沉寂,咖啡的香味飘散氤氲着,热气腾腾,他舒了口气,坦然道:“我是心心念念想睡你。”   “……”梁瓷心中立马变得沉重,呼吸有些不畅,总害怕他说出对她的身体还算满意,要包养之类的话让她失望。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先说些什么。   他不疾不徐低头抿了抿咖啡,被苦到,脸微撤,皱起眉宇看了一眼杯子,似乎对梁瓷的手艺不敢认同,很快,视线又挪到她身上端详。   “我打第一眼见你,就他妈想上你,谁叫你这么清纯。”他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点义正辞严,“我只是想,我有什么错?有什么罪?管得了自个的身子,还能管得了别人的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梁瓷:真是个粗人,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粗鲁的老公?   王鸣盛:是啊,粗人,哪哪都粗。 第36章   室外脚步声骤然响起, 大院的沉重木门吱哟打开又吱哟关上,砰砰砰踩着楼梯连贯上楼声。   两人从无言对视中回过神, 梁瓷居高临下, 没生气也没说话。   王鸣盛食指勾了勾眉梢,合着手沉默一阵才站起, “刚才表达太直白,忘了女孩子总喜欢男人美化一下再把同样的话说出来,顺序很重要, 说的好了是诗人,说不好了是流氓。”   梁瓷闻言动了下嘴唇:“还好吧,毕竟你方才的话,也是变相夸我风韵犹存。”   王鸣盛说:“多大点年纪就把风韵犹存这词儿用自个身上?你要堪得上风韵犹存,我下次是不是得说自己老当益壮?”   她忍不住低头笑了, 笑得矜持内敛, 王鸣盛只动了动眉梢, 往上挑得更高,她收了笑才提醒:“咖啡凉了。”   王鸣盛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本就插着空跑过来这一趟, 方才全浪费在她的别扭上,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细聊, 站起来说:“我得走, 今天有要紧事。晚上我再过来?”   梁瓷说:“既然有要紧事赶紧去忙吧。”   王鸣盛走了两步又撤身回来,掏着兜看她两眼,漫步走进, 梁瓷刚抬眼,肩膀被他用力一拉。   她仓皇偏开头,声线微高:“你干什么?”   王鸣盛垂眼,歪头瞧红润饱满的唇瓣,人往前又一拉,凑过去脑袋不轻不重咬了她一下,梁瓷唇线微紧,掀上去眼瞪他,就像刚硬不服气的烈马。   他笑开,再一次低头下来,一个躲一个追,强势碾压弱势,不紧不慢逗/弄她,非要她收起倔强俯首称臣才作罢。   就在梁瓷眼急之前毫无预兆抽身,王鸣盛深深看她一眼,“得走了。”   而后头也不回转身往外走。   ****   高永房到了小心谨慎的敏感时期,行事作风与往日相比大改,会所去的渐渐不怎么频繁,就算偶尔光顾,也是只吃饭不娱乐。   这日借由某个企校合作的项目到古桥宴请,请了学校几个有脸面身份和地位的人,跟儿子高司南的父子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僵持着,高司南曾多次指责他伪善外表冷漠心肠,他试图维护父子亲情总是无疾而终。   高司南好不容易来一通电话,字字句句却只提梁瓷:“我刚从云南回来,顺手又带回一些滋补的东西,身边也没人用得着,你要不要给梁瓷送过去?”   高永房耐心被用尽,只问一句:“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拒绝,然后你找个借口送过去?”   高司南沉默许久才道:“没想那么多。”   高永房不再给自家儿子脸面,直接揭穿事实:“不是你没想,是你不敢想。”   “……不管是没想还是不敢想,从她搬出去,我就没再跟她碰过面,”高司南顿了一下,“既然你不想送,那这次我就去送吧。”   高永房血气上涌,胸口起伏一阵才平缓,“我这边有重要客人得陪着,你愿意花费就随你意吧。”   他说罢直接挂断电话,抬脚往餐厅套房里走,到房间扫视一眼,领导干坐着,一个服务员也无照应,茶水没上不说,就连瓜果甜点也不见影子。   他方才就到前台催了一波,委托先给安排茶水点心进来,眼下过去一刻钟竟然把他的吩咐抛诸脑后。   心头又憋起气,捏手机赔笑,高永房赔笑完到套房门外张望,打眼就瞅见小刘闲适畅聊,不由得道:“你怎么回事,刚才我说先送点心茶水进来,不要让我的贵宾干等,你怎么还在这没事人一样?”   小刘确实忘了这茬,年轻人被当众指责略微下不来台,点头哈腰赶紧去吩咐,走远后心里不服气,低骂了几句脏话,吴大伟恰巧从前厅进来听见小刘骂人,又见高永房火急火燎面色不善,直接忽视小刘安抚客人,中间夹着一层高司南跟王鸣盛的关系,所以也从不拿高永房当外人。   最起码在王鸣盛跟梁瓷还没有一星半点关系之前,王鸣盛一直是挺高看这位有才华的教授的。   三言两语简单一询问,才晓得是这边招待不周,吴大伟跟王鸣盛在会所管理上向来一个扮演白脸一个扮演红脸,小弟面前心照不宣。   通常王鸣盛只发一发脾气,但行事作风上比较护短,时间久了,难免有人偷奸耍滑阴奉阳违,而吴大伟呢,除了偶尔讨好王鸣盛,最主要的本职工作就是严加管理,罚款或者发放奖金,一般都是经由他的手。   会所服务人员多,且文化层次不高,工作态度懈怠也算是久治不愈的一大顽疾,今日又出了这个事,吴大伟当时就不高兴了,对高永房表示:“高教授您放心,这个事我一定严加处理。”   高永房道:“处理不处理是你们会所内部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不过今天着实太疏忽了。”   高永房说罢就走了,吴大伟不怕得罪人,毕竟王鸣盛给他安排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他到前台了解情况,确定就是小刘懈怠。   现在国内有钱有权有身份地位的企业老总,到了高级点的会所,也都时兴给服务员小费,平常这个小刘性格算是胆大心细,刚从酒店调到会所工作的时候,毕竟是一份肥差,做事很让人放心。   不过一份工作干得时间久了,人难免失去曾经的激情,开始厌烦开始得过且过混日子。   吴大伟有日子没实行奖罚制度,手下的小弟开始不尽心,本着杀鸡给猴看的初衷,就把小刘叫到了办公室。   两人面对面而坐,吴大伟双手交握,小刘面上拘束不安。两人枯坐一阵,吴大伟先说话。   威严并济:“小刘,我从来不针对任何人,但国有国规,家有家规,公司里面有公章制度,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规矩不方圆,高教授那个事,确实是你的责任,罚你一百块钱安抚高教授,不算多……你这边没意见吧?”   小刘沉默一阵,询问:“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细节决定成败,你要是这么说,那就大错特错了。”吴大伟说着去哪外套的钱包,“这么着吧,这个钱你要是没有,我替你掏。”   小刘此时也没什么可说,紧抿了半天嘴,实在有些不满,一百块钱是不多,但他一月工资才三千,一百块钱意味着今天干了一天都白忙活,换做谁都心痛。   他在吴大伟眼里没看出要垫付的诚意,“从我下月工钱里扣吧。”   小刘今天有些任性,说完就甩手出来了,王鸣盛刚到就听说手下小弟有人犯事,过来瞧一眼,差点被小刘迎面相撞,王鸣盛闪开身,听小刘喊了句“盛哥”低头就走了,眼睛微红。   王鸣盛不明白事情缘由,直接推开吴大伟办公室门,看吴大伟一眼,语气平缓:“欺负我的人了?”   吴大伟叹了口气,站起来给老板让位置,解释说:“态度不好,就小惩大诫一下,要不然以后都要上天了。”   王鸣盛斜他一眼,没过问也没说什么,考虑着吴大伟已经处置他就没必要再细究,一是对吴大伟的信任,二是维护吴大伟在小弟面前的权威。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稳重,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内心就是脆弱,午饭员工餐厅没见小刘换班来吃饭,王鸣盛关心了一句,吴大伟说:“被我教训了,八成觉得没面子。”   王鸣盛沉吟了会儿才说:“回头安抚安抚他,小刘十几岁的时候也是个刺头,虽然现在比以前靠谱,但毕竟阅历浅,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吴大伟答应了。   王鸣盛吃罢回了办公室,到下午这事已然抛诸脑后,衣服搭胸前,靠着躺椅温暖太阳下假寐,正要睡着,办公室门开了,一丝冷气进来。   他没起身,动了动身子,眼睛依旧闭着。   来人脚步很轻,见他睡着犹豫要不要走,又发觉王鸣盛眼皮子微动,喊句:“盛哥,没睡吧?”   王鸣盛这才掀开眼,用眼角余光扫过去,看清来人眼睛复闭上。   “怎么,没吃饭饿了?”   小刘被这么一说未免赧然,低头挠了挠鬓角,兀自拉一把椅子坐下,“我刚才正在合计,要不要趁某天月黑风高溜到高教授他们小区,把他车子的排气烟筒堵死,这样他只要开车就会积碳,不用很久一套系统就得报废维修。”   王鸣盛动手把衣服掀开,双腿从躺椅下来,坐直,表情闲散,“能不能少干违法犯罪的事。”   小刘直白说:“我心里气不过。”   王鸣盛掀了掀沉重的眼皮,被打搅午休也没表现不满,食指点了点他:“还是太年轻。”   “盛哥,你看见高教授就能心平气和?”   “我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   “梁瓷姐……”   王鸣盛眯起眼抿了抿嘴,小刘识趣就没再继续说,自知戳到王鸣盛在意的地方,且有些不尊敬,思忖几秒低头开始道歉:“对不起,盛哥。我一时口误。”   王鸣盛说:“那时候不认识她,认识他就没高永房什么事了,我也恨不着他,像梁瓷这种条件的,不可能没点过去……不过你下次别再胡诌,我心眼没你想得这么小。你盛哥,从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小刘沉默一阵:“盛哥你觉得我这样是斤斤计较了?”   王鸣盛不表态,腿放到茶几上翘着,看他一阵才说:“高永房是顾客,来这消费就是上帝,他可以为难你,你不可以顶撞他,他不满投诉,是维护自己的权益。吴经理罚款,按照公司章程走,也没错,你觉得小题大做是因为你觉得利益被侵犯。不过得先是你犯错了,才能出这档子事。”   小刘被说的哑口无言,不过他心里仍是不满的,对吴经理的不满稍微缓解了几分,但是对高永房的不满更加深,他觉得高永房太傲气了,虽然面上不怎么地,但从来没把会所里的兄弟们看眼里,他把内心深处这样的想法表达给王鸣盛。   王鸣盛听到一半却笑了:“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让他把你看眼里,或是把你当回事?你不要觉得这话难听,你回去想想,是不是自个太自视清高了?他是过来消费的,你是服务人员,你就得点头哈腰把人伺候爽,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在其职,谋其事,你拿了这份钱,就得受这份罪,既盼望着他兜里的钱往外掏,又盼着他点头哈腰,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肯这么尽心尽力为你犯贱——爸妈。”   作者有话要说:  梁瓷:总算说点有深度的话了,不容易。 第37章   小刘更加沉默无言, 王鸣盛睇着他,不知道小刘小小子在想什么, 也怕话语太重年轻人受不了, 脸色缓和下来,话峰一转:“你回去好好悟。”   王鸣盛下逐客令, 小刘本来以为他得安慰自己,没想到批评的比吴大伟还狠,咬牙便走, 王鸣盛瞧着他,刚到门口又喊住:“小刘。”   小刘扭过身问:“老板,什么事?”   王鸣盛一听,眉毛挑起来,可以, 连称呼都由盛哥变成老板了, 这小子有些养不熟。王鸣盛想着努了努下巴, 走先兵后礼的套路:“一百块钱心疼了?酒橱里有一瓶红酒,没开封,你上次不是看上了, 拿走回去尝尝。”   小刘一愣,走到酒橱旁打开两扇门, 顺着他的手势找到, 他自己都忘了这事没想到王鸣盛还记得,抱着酒瓶摩挲一遍,语气也变了:“真假啊, 盛哥?”   小刘其实对红酒没什么喜好,不过王鸣盛对手下兄弟们向来大方,他们时常能得点烟酒,有时候自己抽自己喝,有时候舍不得手里又紧就拿出去卖。   王鸣盛笑说:“我什么时候拿这个逗过人,给你们就是给你们……出门后别张扬,只这一瓶了。”   小刘就像玩变脸似的,立马喜笑颜开,掀开衣服裹进怀里:“好嘞。”   王鸣盛目送他出去,趟椅子上继续假寐,不过被这么一打断也没心情,想了想给吴大伟打电话,吩咐:“小刘不太适合会所里的工作,报复心太重,不管他有没有做都得防患于未然,先过段时间,等这事过去你寻个妥当的借口,安排他去酒店的客房做后勤吧,清闲。”   ****   梁瓷最近喜欢看一些小视频,农村乡野的,荒凉贫瘠不毛之地或有山有水风景如画,看人跟大自然共存,为了更好活着跟恶劣气候斗智斗勇,有时就连一顿山上生火做饭的视频也看得津津有味。   李容曼解读为她精神压力太大,所以需要找个寄托,而梁瓷潜意识里的寄托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体验一下一棵枣树打下枣子卖八十块钱都心满意足诸事无忧的生活。   梁瓷的确羡慕有些偏远地区筋疲力尽忙碌一天赚取一塑料袋鸡蛋钱都觉得开心的生活模式,越忙碌贫穷的地方,幸福感越高,而在钢筋水泥高楼大厦下坐办公室的精英们,却更容易迷惘低沉。   李容曼在电话里道:“周省之拿下一个校城融合的项目,最近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我都两天没挂上影子了。”   “忙什么?”   “请领导吃饭呗。”   “是院里分给的项目吗?”   “是,而且是个横向的。”李容曼没遮没拦说,“有钱了,之前总说自己没钱,眼下钱说来就来。”   “毕竟是项目经费,他能拿到多少。”   “套现,用七八个学生的银行卡,以研究生劳务费的形式每月往外套。”   梁瓷说:“我知道,高永房以前也这样干,有风险,现在查的严。”   李容曼叹息道:“说起高永房,他更春风得意,共三个校城融合项目,他拿了两个,现在研究经费都不拿来搞研究,能有一半经费花在研究上都算好了,其余一半大多进了自个腰包。”   梁瓷说:“我们这种行业,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研究。企业政府还真财大气粗,明知研究不出个什么,还一年一年往里砸钱。”   李容曼笑起来,“当然得拿钱,不拿钱就扬言要把校区搬到别市,本市就这一所一流大学,城市人文底蕴的特色招牌。”   梁瓷但笑不语,李容曼吐槽完又想起一事,问梁瓷:“高教授名下有个空壳公司,你晓得吗?”   梁瓷蹙眉:“我不清楚。”   李容曼三言两语提了句:“不知道怎么个运营模式,我只知道是高永房用来套钱的。”   “你听谁说的?”   “周省之。”   “……高永房是不是快摊上事了?”   “不清楚,但听说校党委书记突然降职了,如今得改口称陈院长。”   “……”梁瓷眼皮子眨了眨,这降职可是降了不少。   有些人见识太广,知道探索的太多,看遍贫富差距、尔虞我诈,在错综复杂的交际圈纵横捭阖迷失自我,金钱利益下,欲望已经不得填满。   有句话说的好,幸福存在于欲望的暂歇处。   梁瓷虽然扰心,但也知道这已经是跟她毫不相关的事,她在院里没什么作为,跟李容曼又都是女人,物欲横流的风气下没有攀权富贵玩弄手腕的能力,上面换了哪个领导,那就听哪个领导指挥。   正想着楼下忽然响起扣门声,有人喊:“有人在吗?”   她掀开被子起来,仔细听了听,脚步越来越近,只好跟李容曼交代句改天说便挂电话披上外套出去,扶住栏杆往下瞧了一眼,愣住了。   高司南抬头看见她便笑了,两手提着东西往上方举着示意,嘴上道:“一直没得空过来探望你,最近去了趟云南,顺便给你买了点东西。”   他人已经走到楼梯底部,梁瓷只好往屋里请,倒了一杯热水,高司南询问两箱子东西放哪里,梁瓷指了指他身后角落,递过去水杯。   “你是不是逢女人就送这个?”   “哪个?”   “我听说这东西保养卵巢的。”   高司南躬身放下东西,抬头看她片刻,梁瓷转开眼才笑了笑:“……不熟自然不送,有些人忌讳多。你记着用,没有了再告诉我。”   梁瓷道:“你这样说就好像我得了什么大病似的,我感觉自己大可以晚几年再考虑保养的事。况且身份地位变了,你送东西过来也不会在你爸爸那表现对他的孝心。”   高司南想说这不是孝心不孝心的问题,也从来没想过以接纳梁瓷和对梁瓷表示上心来体现他对父亲当初续弦的支持与鼓励,只不过是心里想让她好好的,疼惜她。   只是这话上次一出口,两人关系就变得冰一样僵硬,他变聪明了,不随便挂在嘴上说了,沉默半晌,道:“也是。不过用总比不用好。你用了我放心。”   “你是不是有钱没地儿花了?”她失笑。   “……不是。”   “那你乱买什么?总是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明知道我活得没那么细致。”   他抬手接过去水杯,拿在手里没喝,环视她住的地方,叹息句:“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地方?”   梁瓷想也没想,毫不犹豫拒绝他:“我跟你爸既然已经离婚了,我就不能再平白无故接受你的恩惠,关于这点你我都很清楚。”   高司南搓了搓手,低头答应着:“是,你说的也是。”   他很自觉,坐了坐便起身告辞,往外面走,梁瓷跟上,他走两步又扭身回看,笑着说:“公司还有事,而且我也知道你大概很排斥我来这趟,事先我就没打招呼,忽然造访。”   梁瓷说:“你这次这么礼貌的态度,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高司南这几日还没从电影带给他的震撼中抽出情绪,虽然偶然会想起梁瓷,人却比之前更冷静,他说:“没办法啊,不想你一直太敌对我,感情是个任性霸道的东西,来就来了,有什么办法。”   梁瓷闻言只能沉默,大概是拿人手短的缘故,总觉得收了东西态度强硬不上去。   高司南从楼上下来,回看身后一眼,梁瓷凭栏而立,裹着衣服目送他下来,他挥了挥手离开。   车子停在巷子口,司机在那处等着,他出差刚回来还没往家里赶便过来,这会儿疲倦,弯腰上车。   西装扣子全部解开,扯领带松了松,驾驶座上的司机稍微回了个脸,侧着头说:“高总,是不是可以走了?”   高司南说:“走。”   司机又道:“明天是老夫人忌日,要不要提醒高老一起吃饭的事。”   高司南盯着车外面的风景看,车里太暖,玻璃上一冷一热凝结水珠,白雾氤氲,他对母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毕竟那时候年纪尚小,有的只是一份执念,无外乎羡慕别人家庭有家庭的样子,每晚上班回来有口热饭吃,客厅灯亮着有人等候,而他家里,长久以往都是两个男人住,且是两个一个比一个忙碌的人,今天他出差了,明天他出国了,搞得明明住有二十来年的公寓依旧凄冷不鲜活。   赚了那么多钱,买了那么大的房子,外人是高永房高司南,主人却是保姆。   以前有梁瓷的时候,他感觉到短暂的温馨,尤其是周末的家庭聚会,梁瓷会跟家里的阿姨一起下厨做饭,她是个很会享受生活很会撮合父子亲情的女人。至少梁瓷努力的那段时间,高司南感觉日子还算顺遂。   他收回眼,叹了口气,皱眉说:“不用提醒,他日理万机哪有这个时间,有些事他只要记得不提醒也不会忘,他只要不记得,提醒了也记不住。”   司机闻言欲言又止,不过高总家事不容他置喙,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即可。   利落掉头往前方大道走,刚行驶几十米远,一辆黑色揽胜从前面驶来,与高司南的车子擦肩而过,高司南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两眼等车走了才想起来问司机:“老章你看这个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司机握着方向盘道:“是啊,高总,这是吴大伟的车。”   “你怎么知道?”   “车牌号我认识啊,吴大伟那晚送您回家就是开的这辆车。”   高司南觉出奇怪,只是车子已经汇入主干道,不容他回头再看。 第38章   吴大伟的车子手感不好, 比起王鸣盛那辆方向盘太沉,不过吴大伟吹嘘的好, 从买了这台车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王鸣盛睇眼, “既然这么好,你自个开就是了, 怎么今天非要跟我换车?”   吴大伟开始不好意思,拱着手走近两步,当着外面小弟的面挺有经理的样子, 当着王鸣盛的时候,总不经意寻到一丝半缕的gay里gay气,“那什么,这不是说了,要去见个女网友, 不能失身份。”   初次见面男人要面子得体面这个在理, 不过揽胜顶配怎么说也要百十万, 虽然算不上入流,但也不至于寒碜拿不出手,王鸣盛笑着说:“你要见哪个女网友?英国女王?听说现在女王日子也紧巴, 时常担心哪天揭不开锅。”   吴大伟说:“盛哥你就别胡侃了,我就问你换不换。”   “换。”王鸣盛果断答应, 把桌子上车钥匙丢过去, 轻佻的勾勾嘴,“顺道儿给我洗个车。”   “洗车可以,钱呢?”   “所以说, 你表现忠心的时候到了。”   吴大伟呲牙,大方的时候是真大方,小气的时候是顶小气。   王鸣盛把会所里的琐事安排好,拎着车钥匙出门,也没想到就能遇见高司南,只一眼,他就确定车里坐着高司南。这么偏僻的地界,着实吸引不来几辆房车,再者说,能有司机开房车的,都是本市的体面人,王鸣盛这种出身从来想不到还可以这么装B。   方见到高司南的这辆劳斯劳斯,王鸣盛眼馋过一阵,回头还跟吴大伟商量要不要也买一辆,吴大伟跟王鸣盛出身差不多,三观也差不多,他是这么劝王鸣盛的:“买那玩意干嘛,倒车不好倒。”   王鸣盛时常有一种感慨,感慨会赚钱的不会花钱,家里三代贫农,就他还算有点出息,只是也算不得光宗耀祖,这在以前就是见不得人的行当,祖上若是泉下有知,棺材板都得盖不住。   王鸣盛就近找车位停车,推车门下来,忍不住回头瞧几眼,生怕高司南去而折返两人面碰面,理智一想,自个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有什么见不得人?   想明白以后,也就无所顾忌直奔大院过去。   梁瓷正在院里给花浇水,小蒜苗就跟吃了增高剂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说起来可能夸张,不过这小东西生命力是真强。   王鸣盛抬指拨弄了两下,梁瓷瞧见有些不悦,眉尖儿蹙了蹙,“你轻点,幼苗很嫩。”   王鸣盛看着她挑眉:“我已经很轻了。”   说完凑近梁瓷,低头看她浇水,不动声色站她身后,嗓音低沉着勾唇笑了一阵,继续说:“哦,我明白了,只给看不给摸。”说话间呼吸喷洒她脖颈上。   也不知道几句平常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变了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瓷不由自主发热。   王鸣盛心情似乎不错,丢下她直接上楼进房,就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登堂入室,到房间扫视一圈,角落里看见两箱东西,正是高司南来这一趟所送,他不用问已然猜出七七八八。   唇角往下抚平,轻轻摸了摸下巴。   梁瓷已经进门,浇水壶放下,太阳这会儿不如刚才,没有阳光撑着气温也骤然下降,她就把几盆小植物挪进屋,王鸣盛挡路不让,她左他左,她右他右,两人左右僵持。   她只能停下脚步问:“你干什么?”   王鸣盛说:“你没什么好交代的?”   梁瓷蹙眉一阵,“交代什么?”   他视线往墙角扫,沉默不语,梁瓷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这才明白什么意思,漫不经心说:“司南送的。”   王鸣盛听到“司南”俩字儿,心里立马不爽,进门就是为了搜出蛛丝马迹,没想到梁瓷倒是坦然,盯着她半晌道:“怎么没听你叫我鸣盛?”   梁瓷看了他两眼,复道:“高司南送的。”又说,“以前叫司南叫习惯了,偶尔会忘,不过以后也没有那层关系了,人前我得叫他高总了。”   她语气似在解释,又似在感慨,王鸣盛表现不爽的两句话,在她心里怕是只起了提醒作用,提醒她以后不能把高司南当晚辈看了。   高司南对梁瓷那点期盼,眼下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鸣盛可不能小觑。他看了一眼时间,“陪我去吃个饭?吃完饭我们一起顺道看个电影?”   他把顺道这两个字刻意强调,显出几分理所当然又顺其自然。   “看电影?”   “你不喜欢?”   “没有,”梁瓷低下头,“我们两个看电影吗?”   王鸣盛点头说:“就我们两个,不然还有谁?电影票我都买好了,还没取出来,据说不能退,所以你不能拒绝我。”   梁瓷闻言微笑:“拒绝你会怎么样?”   王鸣盛抿着唇,目光在她腰肢转了一圈又安静地看着她,“搁以前,两张电影票就是我一星期的伙食费,我一星期不吃饭才攒下这个钱,你不跟我去看电影就是浪费,你是老师,为人师表,你来说,浪费可不可耻?”   梁瓷轻声说:“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有钱了不是?”   他掏着兜笑,下巴点着她义正辞严:“这个我得批评你,不管咱们多有钱,都得忆苦思甜。”   王鸣盛绞尽脑汁的歪理邪说,梁瓷还真生出拒绝他就变得罪大恶极之感,她叹了口气点头:“好吧,左右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王鸣盛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稍微往里间转身,示意她:“去换件衣服,我到楼下等你。”   梁瓷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顿时有些别扭,因为他在这,不好意思换衣服,发生过一次关系,让他出去显得自己矫情,当着他的面太放开,又显得自己放荡。   不过听到后半句,心里变得软踏踏,进退有度的男人充满魅力,反而更容易让女人有好感吧,梁瓷到这悄悄抬眼看过去。   王鸣盛没有想那么多,扶着栏杆走楼梯下去。   一楼老两口正准备做菜,身躯佝偻,穿着随意保暖,老太太灰色的羽绒服里面还套着手工的棉袄,从卷起的袖口露出半截张扬大胆的老式花色,此时打开水龙头抽水洗菜择菜。老爷子穿着还算得体,带着老花镜多五分高干的气派。   不用猜就知这两位类似于留守老人,可能生活还不错,有退休金拿,王鸣盛默默看了一阵儿,用本市方言走近攀谈。   “做啥呢?”   “就食。”(下饭菜)   “看着不赖。”   “孬好对付一口,你吃了呗?”   “麻溜去吃。”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过去,问老大爷:“能抽吗?”   老人摆手拒绝,食指指了指咽喉部位,暗示嗓子不好,山东人性格豁达,不分年龄老少,男人之间的话题都是从一根烟开始。   老人介绍,儿子跟儿媳都在西安工作,长年累月不回家,不过有孩子并不是为了养老为了传宗接代,只好过得好,在哪安家都可以,家里有几套拆迁补偿房,也并无金山银山要继承。   梁瓷换好外出的行头下来,肩上背着包,长发全梳上去,干练精致,瞧见往常不健谈的老夫妻跟他正有说有笑,两人对眼两秒,王鸣盛打完招呼过来迎她,肩并肩往巷口走。   王鸣盛没话找话:“能听懂我们讲什么吗?”   梁瓷掀起眼皮,“我也是本市人,不过老家距离这远,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说起这个,我好久没回家了,不过马上寒假了,正好回家过年。”   王鸣盛略微惊讶,“没听你讲过本地话。”   梁瓷说:“都差不多,不过你们这讲兔子的子是de,我们那讲zi。”   他消化了会儿她这番话又说:“现在就回家过年,早点。”   “在这没什么事做。”   王鸣盛抿嘴笑,步速不慢,说话间到停车处。年纪渐长,见识多了,吃喝越发不能满足喜好欲/望,相比王鸣盛提起的吃饭,梁瓷更期待接下来的电影。   电影院节假日人多,周中人流量并不大,侯影厅三三两两稀稀疏疏坐了几个人,看穿衣打扮都是十几岁的年轻情侣,像梁瓷王鸣盛这么闲的已工作者属于少数。   王鸣盛买了两杯热茶,一大桶爆米花,询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梁瓷轻轻摇头,很多次自己一个人看电影,跟男人来还是头一次,端坐着看手机。   两个小时的慢节奏电影,前期铺垫很多,梁瓷抬手撑着下巴,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银幕,忽觉身旁动了动,王鸣盛探手过来,递上热茶。   梁瓷扫了一眼杯身,“我不喝。”悄声说完嘴角抿了抿,接过去放身边。   王鸣盛翘腿静坐片刻,抬身往后扫两眼,状似无意地说:“今天看电影的人不多,全场才三四个人。”   “刚才走了两个。”   “这片子挺无聊的。”   “你要慢慢看。”   男人黑暗下舔了舔嘴唇,“看不进去,可能是你坐我身边的原因……总觉得看两个小时的电影太浪费。”   “……”   梁瓷的视线从荧幕挪到他脸上,放映机忽明忽暗,光线不停闪烁,她看不太清楚五官,隐约只瞧见王鸣盛的轮廓,没等说什么,他的手就探过来,带着几分强势握住她的五指,紧扣住。   公共场合让人尴尬,她顺势想要挣脱,他不松手,一拉一扯差点把爆米花打翻,王鸣盛“啧”了声表示不满,眉头皱起看她一眼,视线很快又挪开。   这下换梁瓷彻底看不进去电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不想看电影把票给我!!!浪费!!! 第39章   李容曼觉得在感情这块她比梁瓷冷静比梁瓷大胆, 梁瓷就像个任性的小姑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跟高永房在一起后就没为自己打算过, 学院里有很多双职工的夫妻, 哪个不走“一带一”路线?   就拿学科里的教学组长。出身某科院博士,入职不久开始为老婆打算, 他老婆是三流大学硕士研究生,论学校论资历,怎么都没资格留校任教, 院里领导门槛虽高,但抵不住礼品硬,先是在美学院安排了个非正式老师的职位,上任将将两年,他几次三番请客吃饭, 硬生生又被调到本学院做管理。   以为就此满意, 不然, 眼下又开始为自个儿妻子进一步打算,找了院里资历深的教授,只需要妻子参加学校博士考试, 成绩只要勉强过得去就可以跟着教授读博,读完以后再留学校任职, 身价立马又提了一个档次。   为了妻子顺利留校, 自己的两篇论文一作写妻子的名儿。   往小了说,这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夫妻情深同甘共苦。往大了说,这就是赤果果学术作假,职称欺诈。   但那又怎样?   如今学术作假的现象,在高校不要太普遍,国人缺少工匠精神,一心想走捷径走弯路,穿着高贵的外衣拜高踩低曲意逢迎。虽然也有一心钻研的科学家,但在浮夸的社会风气下,很难出淤泥而不染,不随波逐流。   李容曼见过太多实验室没进几次,实验数据没做几组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编学术论文的现象。   所以选择周省之,与工作与生活,都是不二选择。   发呆这会儿,周省之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李容曼问:“章子盖了?”   “盖了。”   “陈院长那事了了吗?”   周省之看她一眼,“你最近对明争暗斗忽然感兴趣多了。不过我不建议你多问,问多了涉入浑水不好抽身。”   李容曼不以为然,说出自己的私心:“还不是因为梁瓷,多年的师生关系,就算以后离婚也不一定撇清,你说高永房要是倒了,梁瓷会不会受牵连?”   周省之点头,“是这样,不过相虎相争必有一伤,我跟高永房势必得一较高下,你想我胜还是你好闺蜜未来的前夫胜?”   李容曼毫不犹豫说:“当然是你,不说是梁瓷的前夫,就算是现任丈夫,我心里肯定头一个支持你。”   他探手揽住李容曼,认真道:“高教授在学院工作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如果没有很硬的证据证明品行问题作风问题,谁也查不到一个尽职尽责形象的老教授身上。”   李容曼闻言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只说:“上次我跟朋友喝咖啡,就是那个,未来婆婆在某石油企业单位管财务贪污做假账被抓进去的那个,之前严重的不得了,现在判了,三年,据她说活动活动还能减刑,她还向我透露,有些高校,开始悄默声办人了。”   “什么部门办人?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国家基金委组织纪检部门联合调查。”   “是啊。”   “国家养了这么多蛀虫,时不时就得清理一下。”   周省之顿了一下,听到蛀虫二字脸上有些不开心,只问:“你这朋友,靠得住吗?”   “那肯定啊。”   “……没事多跟这个朋友走动走动,比跟那个梁瓷什么的,有用多了。”   李容曼闻言立马便不开心,眉梢垂下来,看着他抿嘴不语。周省之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搂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李容曼不欲掩盖自己的想法,坦荡纯粹说:“朋友不是相互利用的,如果一个人连朋友都挖心挠肺想着怎么利用,那这人不是人,是牲口。”   周省之听到牲口两个字便笑了,不跟她一般计较,反而问:“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女人都这么喜欢上纲上线?我也是怕了你了。”   李容曼眉梢一动,咬文嚼字问:“‘你们女人’?你有多少女人?见多识广啊?”   周省之被三连追问,追问下哑口无言,甚至心里发毛,他越不赶紧否认李容曼越觉得有问题,没有继续质问,直接下定论:“看样没少结识美帝国主义那边的金发女郎。”   ****   爱情电影,又是美国片,随着情节驱动,中间自然少不了几个浓情蜜意的法式亲吻镜头一晃而过,梁瓷气定神闲着故作淡定,用一种千帆过尽阅历丰富的心态待之。   王鸣盛斜她一眼,食指有意无意抚触下唇,随意歪着头,视线重新放到屏幕上。   银幕上情景转换,一下子到煽情之处,前面的撩拨和煽情落到实处,等了这么久总算有点实质进展,两人吻着吻着衣服已然不见踪影,导演功力深厚,什么也不露却让观看者血脉喷张,王鸣盛听见后面观众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看好戏的语气词。   王鸣盛很淡定,眼睛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扣住梁瓷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指骨,薄茧摩擦着她,拇指食指钳住她的指尖稍稍用力按捏。   她吸了口气,蹙着眉梢看过来。力道这才松了,作乱之手的主人勾唇一笑。   从电影院出来晚上十点多,广场灯光忽明忽暗,停车处不见人影。   以前这边很繁华,购物超市、美容院书店等等齐聚,后来传闻要停业,没多久整个大厦一半商铺关门,只留着吃饭的店铺外加一所影院。   又是一个忽而小雨淋漓的沉寂之夜,细雨如牛毛轻微,打在脸上少有的温柔。   梁瓷在影院闷的脸颊泛红,乍一出来觉得空气清新极了,王鸣盛快走了两步,往廊前淋不到雨处一指,像指挥小孩子一样嘱咐她:“在这等着,我去取车。”   梁瓷提着包退回来,两手身前并拢。   这个时间根本用不到顶楼的停车库,单空旷的广场统共停没几辆车子,旁边是一家干果店,透过玻璃橱窗看见老板杵在那发呆,大概是生意不景气,半天看不见个人影,无所事事,眼下又突然来了一场雨,没开单就要关门。   他掉车头并过来,距离廊下两三步停泊等候,梁瓷小跑着从车尾绕道副驾驶,额前毛绒的碎发被打湿,紧贴发根。   王鸣盛看她一眼,边开车边回忆:“今天忽然让我想起来你刚搬到大院那晚,我跟高司南吃饭遇见你的情形,当时顾忌着他,故意跟你装的很陌生,其实那晚我还有点生你的气。”   梁瓷认真想了一阵才知道他说的是哪天,原来是小刘帮忙搬家她请客没叫上王鸣盛那回。   她问:“你生什么气?”   王鸣盛没看她,眼睛盯着路面,不经意挑了下眉,一出停车场便是大红绿灯路口,他停下车子等候,这空档继续说:“不过你那晚自己坐后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倒是挺勾人的。”   梁瓷轻轻眨了眨眼,“不记得了,不过我觉得自己一向挺随和,没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王鸣盛点头,“可能我把你想的太……”他抿了抿唇,没说后面的话。   这话说完红灯就开始闪烁,他驱车驶入待转区,停顿几秒后继续前行。   王鸣盛有些话没说出口,是男人内心深处的龌龊,打第一眼见梁瓷他就觉得这女人像天边的白云,他是地上的淤泥,本来没什么交集,但就超他妈想玷污她,留下他的痕迹,藏起来据为己有。   梁瓷把手边的车窗落下一丝缝,指尖探出外面,手臂瞬间被打湿,王鸣盛侧头看过来,“不凉吗?”   “电影院太热了。”   王鸣盛看着路面发笑:“你中途不还问我冷不冷,说你脚冷。”   梁瓷被雨花淋的睁不开眼,合上车窗解释:“我冬天不论脚上穿多厚都是冰凉的,总是脚冷。”   “怎么回事,看过医生没有?”   “从小就这样。”   “从小就这样不代表正常。”   “号过脉,也没说什么。”   “什么时候看过中医?”   “高司南介绍的人,感觉医术一般,不过他倒是很信。进门几面大红的锦旗很唬人。”   提到高司南王鸣盛不想搭话,车里一阵沉默。梁瓷又开了会儿窗户。   王鸣盛沉默完侧头看过来,梁瓷两鬓的发根湿漉漉的,变得弯曲,贴着脸颊,就像刚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运动,大汗淋漓,不由得想起两人一夜的癫狂,他纠缠着她,不知疲倦地进行活/塞运动。   床上,地毯上,她带镜子的梳妆台,直做到她缴械投降溃不成军,全身被汗水浸湿,软做一滩水。长发凌乱贴在后背,鬓角被汗水打成一绺一绺,双手抱着他的肩膀,清淡的眉眼促成一团。   这么想着,心下又翻腾起来,野兽在叫嚣碰撞,想要逞凶想要解脱束缚。   喉结用力翻动几下,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手被替换下来,手肘撑到车玻璃边缘,食指微曲着递到唇边,牙齿若有似无咬合。   梁瓷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柔软的声音打破车里静谧:“你有没有觉得美国某些电影男女主感情来的太突然,不像国内的电影那样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不过编剧的功力深厚,不影响电影的深度,国外的编剧权利比导演大,国内投资商最大……对了,你待会儿把我放到巷子口就好了,这点小雨淋不湿衣服。”   说完顿半天没等到王鸣盛回话,狐疑了,探头瞧瞧他,惊讶道:“你……开着车都敢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没办法,素了好几章了,只能想想过把瘾 第40章   王鸣盛顿了一秒, 不着痕迹挪开手,手放方向盘上, “发什么呆, 我开着车怎么会发呆。”   他语气里没多少起伏,梁瓷盯着他没挪开, 问道:“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王鸣盛一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 都听你的。”   梁瓷从他话里寻不到错处,但也知道他方才根本就没听进自己说了什么,只不过不想承认,又或许认真开车分不出神给她。   这个时间往她住处走的车子不多,一路很顺利, 巷子口的车位已满, 停不下车, 往前开了十几米在一家关门的商店门口停靠。   梁瓷强调着:“掉头把我放巷子口吧。”   王鸣盛握方向盘的手指一怔,眼角余光扫她,“那我呢?”   梁瓷说:“天不早了。”   他说:“嗯。”   梁瓷:“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   外面的小雨一时半刻不停歇, 他给车子熄火,不急着动弹, 欠了欠身子, 瞧着她。食指又放唇边,有意无意摩挲,沉吟了会儿, “你自己住,不害怕吗?”   梁瓷本来就不是胆子很大的人,听到这不禁觉得毛骨悚然,缩肩膀瞧他一眼,说服他也是自我安抚:“有什么好怕的,上下都有住户,晚上的时候住在一个大院里,到处都是人气儿。”   王鸣盛扬唇笑笑,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状似无意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一直觉得这种经常出租的地方比较乱,自己家有门神庇佑,出租屋鱼龙混杂肯定没有神佛保佑。”   他说的很隐晦,意有所指又指的很含蓄,女孩子晚上听这种话难免多想,随便一提点就够胡思乱想一阵。   手摸上车门,“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王鸣盛拉她的手腕,稍微阻挡了下,“这么黑的夜路,自己走不害怕?我以前经常走夜路,偶尔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我记得有一次去青岛出差,青岛那地方你去过应该清楚,有些地方寸土寸金的,道路窄,凹凸不平,能有个可以停车又稍微大点的停车场都算条件不错的酒店,凌晨找地方住,不是客满就是没车位,在一条道转了两圈都没找到下榻的地方,后来大概凌晨三点钟才问了家连锁宾馆,宾馆后面是个小院,很荒凉,再往后是山。我跟一个朋友一起去的,开他的车,走了一夜很累,倒头就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开车出去找地方吃饭,忽然发现自己车顶上被放了个破碗,瓷的,缺了一口,朝西北方向,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放的,回到家我朋友就不太舒服……往常我不会多想,不过那天是中元节。”   摸车门的手缩回来,探身往后面看,漆黑不见五指,还下着雨,哗啦哗啦潮湿泥泞,确实有些吓人。   正这么想着,王鸣盛扬声便笑,眼角的笑意很深,“胆子这么小?”   梁瓷惊魂未定,心里有些生气,蹙眉指责他:“大晚上吓唬一个胆小的女人很有意思吗?”   王鸣盛说:“真怕了?”   她不答反问:“不然呢?”   王鸣盛闷笑两声,凑近牵她双手,中间隔着暗箱和一只保温杯,这会儿又来逞英雄似的:“有我呢怕什么。”   梁瓷别开头说:“不是你先提吓人的事的吗?”   “我道歉,”食指撩起梁瓷耳边碎发理到耳后,垂着眼凝视她的嘴唇、耳垂,“真害怕的话,我给你渡口阳气?”   他说完忽而压过来,梁瓷没防备就被压倒,失去平衡身子往后仰,手腕嗒一声碰到车窗,手指微曲,圆润饱满的指甲泛着晶亮的粉红色。   很快又被捏着腰带过去,他不轻不重的啃/噬,间歇挪开嘴唇,贴着她的耳根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给她洗脑:“给你渡口阳气是不是就没方才那么怕了?”   细雨声隔绝车厢外,车内衣料窸窣声,还有他亲吻时细微不轻易觉察的声音,呼吸逐渐沉重,他吻得难解难分,指尖肆无忌惮要往她衣服探索,有弹性的打底上衣拉扯变形。   梁瓷攥住王鸣盛的手腕喘息不定,是推拒的意思,王鸣盛翻动着喉结说:“去我那吧,你那不方便,事后洗澡都很麻烦。”   “不去。”   梁瓷撤出他的手整理自己,“昏头一次就够了,难道昏头两次?”   王鸣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某处已经往烙铁又滚又烫那个方向发展,理智不如刚才清醒,诱哄着想要再进一步:“梁瓷梁瓷,听起来就像两次,我们应该顺应老天爷的暗示。”   “……”   王鸣盛说着就又埋头亲她,带着急切粗俗,梁瓷承受了一会儿觉得他愈演愈烈大有把她就地正法的架势,忍了忍伸手抵住他的下颚,用力把他推到一边。王鸣盛的眼神带着浑浊之色,脸庞温度熨烫她的指尖。   梁瓷静静看他几眼,不等王鸣盛开口她说:“你送我回去吧,送到门口,没有别得意思。”   话语中带着坚持不妥协的意思,王鸣盛听出来,今晚好像并不如缠绵雨夜顺遂,起码没顺他的意。   他闭上眼喘了口气,手搭着方向盘冷静片刻,不如刚才冲动时才敢回眼看她,苦笑不得地问:“让我送,又不让我进门?”   梁瓷想到刚才他大晚上乱说,试着讲道理:“因为你吓唬我。”   王鸣盛抬手勾了勾眉梢,两个肩膀都搭在方向盘上抱着,做了几个吐纳才说:“送你可以,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你刚才已经不问自取了。”   王鸣盛歪着头说:“那行吧,你下车吧,反正那个小胡同确实是一个黑胡同,一眼望去也还行。”   梁瓷打开车门下去,冒着毛毛雨走了两步,头发沾染细微的水珠,察觉到车里没动静,王鸣盛竟然没跟着下车,背脊一阵发凉,低头默默又往回走。   副驾驶的车门还敞着没关,雨滴打进车里,毛皮的座椅湿了主人不见心疼,反而似笑非笑的神色。   梁瓷狠狠剜他一眼,“你怎么不下车?”   王鸣盛说:“我不能下车,得先自个缓缓。”   她一时没明白,只觉得他是看自己害怕不敢走,所以改变计策故意捉弄刁难,冷着脸垂眸问:“你缓什么?”   “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又飞了,心里建设做得不够。”他说着冲她摆手,“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回家了?不回家跟我走?”   梁瓷脸色微白,一脸无语地抿嘴看他,下一秒转身就往小巷子深处走,王鸣盛见状不妙还顾什么里子面子,赶紧拿着雨伞从车里出来,甩手关车门追上。   吴大伟车里的备用雨伞,把柄生锈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胡乱拧两把才勉强撑开,这会儿雨急,她肩头湿了一小片。   递过去伞她却走的飞快,一点面子不给,脚踩进水汪他躲闪不及被溅一裤腿的泥。   男人不信邪,动作霸道地拉过她,人往怀里困住,眼睛睇着她:“怎么我送你还得上杆子看你的脸色?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嚣张?”   梁瓷本就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听到后面脚步声追来才敢加快步子,两步路胸口微微起伏冒汗,转身扑倒他怀里,闷声说:“大晚上不要对女人讲怪力乱神的事儿……”   王鸣盛没料到她主动投怀送抱,反应两秒才低头,直接托着她的下巴打量,见她不是装模作样赶紧安慰:“那都是假的,哪有什么怪力乱神,你见过?”   “就是没见过才觉得吓人。”   “都是假的。”   “我知道,但抵不住我害怕。”   王鸣盛笑了一阵,“我那个朋友回来难受是因为一夜没睡,为了开车不犯困路上空腹喝了三瓶雀巢咖啡,晚上那个小院是很荒凉,不过白天里面开门做店铺生意,车身副驾驶正对着的是一家洗车做保养的店,估计是挡着人家做生意,随手放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勉强写了这么多。今天身心俱疲,但是答应大家会更怕大家等,先写这么多,希望你们理解哦。明天双更,木木哒 第41章   “你们大半夜去青岛做什么去了?”   “朋友的一个亲人出意外过世了, 到太平间确认一下尸首。”   “……”   空气瞬间死寂了几秒,梁瓷的呼吸比方才还急促。   下个瞬间王鸣盛忽然吸了一口冷气, 敏捷地探到他后腰眼拿住梁瓷的手, 咧着嘴说:“轻点儿……”   梁瓷拧了不松手,冷冷地说:“一件事翻来覆去的吓人, 你到底有没有句实话?”   “错了错了。”他嘴上敷衍着妥协,却没有多少诚意。   两人想携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巷子伸出走,王鸣盛单手打着伞, 另一手搂她的腰身。   前脚刚踏进院子门,梁瓷抬手往外推他一把,扭身钻进雨幕往楼上走,步速很急,踩在地板上, 这一块木板发出的余音还没消散, 下两块的声音已经打破寂静, 声音缠绕着有些嘈杂混乱。   王鸣盛姿态消散地举伞,望着她的背影发笑。   房门吱呦一声打开又关严,伴随着上锁的轻微声。   王鸣盛收伞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在楼下兀自挑眉,没跟上去, 退到大门口屋檐下, 给她编辑了条微信消息:没见过这么会过河拆桥的,过分了啊。   等了两分钟没人回复,从兜里掏出根烟抽, 屋子房门没动静,只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亮着的灯,还有个清瘦剪影走动。   香烟点燃刚抽了几口,巷子外面传开一阵急促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咔清脆,由远及近。王鸣盛踩着门槛亚洲蹲,来不及站起让路张燕微就跑到眼前。   两厢一对眼,皆愣了下,张燕微先说话:“王总,大冷天怎么蹲门口了?不进屋吗?”   她往梁瓷房门仰望一眼,紧闭着,心中立马有一个猜测,想笑赶紧憋住。   王鸣盛扫了她一眼,也是出门没带雨伞且有可能不看天气预报的主,此刻手举着皮外套撑脑袋上避雨,这会儿外套上沾了一层水珠。她拍了拍衣服,水花四溅,王鸣盛不由得蹙眉,站起来给她让道,顺手把手里烟掐灭,被问的有些下不来台,不咸不淡解释:“出来抽根烟,女人事多,屋里不让抽。”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张燕微点头“哦”了一声,抬腿往院子走,回身关心了句“那你抽完赶紧进屋,天冷小心感冒。”   王鸣盛:“嗯,谢谢。”   待院子里又恢复平静,短暂的交谈声也引起了梁瓷的注意,她透过窗户往外眺望,可能是心灵感应作祟,王鸣盛竟然同事望这瞧。   她心里愧疚,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请他进来,对方给了个无所谓全然不生气的眼神,往身后指了指,意思是他要走了。   指罢擒笑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离开。   梁瓷呆呆瞧了许久,还以为他欲擒故纵偷奸耍滑,等到什么也瞧不见才打开房门,张望了一眼,不见王鸣盛回来。   这才晓得人是真走了,说走就走。拉上窗帘,心里忽而升起几缕异样感觉,容不得她去忽视。   这感觉有些像早年她外出求学,父亲只身去送她,把一切安排拖以后她目送父亲上车离开的情形。   梁瓷其实不愿意两鬓斑白的父亲为她劳碌奔波,尤其是送完她自己开车赶路回家,她会极担心极心疼,一直惴惴不安的挂念,直到他平安到家才释怀。   梁瓷收了垃圾袋开门放外面,张燕微还没睡,廊下拿着电话,瞧见她提醒了句:“我刚才看见王总在门口蹲着抽烟,苦大仇深的样子。”   梁瓷说:“哦,我知道。”   张燕微看她一眼,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百炼成钢绕指柔,别看小斌上次把王鸣盛描述成那样的刺头,但这刺头当着梁瓷的时候却很服帖。   她真想向梁瓷讨教一下御夫之道。   这么想着,也没多大心思打电话,很多时候上杆子求来的太过勉强,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梁瓷洗漱好准备休息,瞧见梳妆台上头的镜子正对着自个,今晚让王鸣盛搞得有点疑神疑鬼,她扫一眼镜子都觉得毛骨悚然。   赶紧走过去把镜子反过来扣下,这才松了口气不如刚才压抑。   掀开被子刚要躺下,外面就响起两声细微哭泣,她坐起来仔细听,这次但是没觉得吓人,因为她确定是人的抽泣。   梁瓷猜测是隔壁的张燕微在哭泣,相互留颜面就没有过去安慰,安慰意味着听到别人的隐私,且不管对方的意愿拆穿。   刚合上眼,桌子上电话响起,她惊觉而起,拿起看了一眼。   “喂?”   “到家了。”   “好。”   说完听见王鸣盛那边哗哗流水声,不由得问:“你做什么呢?”   王鸣盛挤了牙膏,对着镜子口齿不清说:“刷牙。”   梁瓷没说话,他继续胡扯:“最近牙齿不好,敏感,上次吴大伟买的那管脱敏牙膏不错,可惜上面写的都是英文,看不懂。”   梁瓷说:“是你小时候不刷牙吧,所以导致牙齿没保护好。”   王鸣盛手里惦着牙刷柄对镜子轻轻一笑,洗干净嘴角的泡沫,“我小时候不光不刷牙还不洗澡,就爱看别人洗澡。”   “……”   ****   小刘最近被王鸣盛使唤的次数没有往常勤,内心隐隐觉出一份微妙,这份微妙来不及扩展出影响力,周一会所进行了一次内部员工的聚餐。   王鸣盛在戈林酒楼订桌请客,大有犒赏三军的意思,不用多说大家伙都知道,会所最近盈利不少。   小刘看王鸣盛进来,吴大伟跟随左右,上坐雅座自然得留给老板,相互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纷纷旁边让位,小刘从送花那次事以后就没再见过梁瓷,会所里关于这女人的传闻比前段时间冷淡许多,纷纷传闻王鸣盛私下里又换了女人。   这个“又”字用得不太严谨,据他所知王鸣盛并不是很花心的人,作为成熟男性,单单从不染指会所里的姑娘这一点就挺让小刘佩服,他私下里隐晦低调,有过的女人能沸沸扬扬闹得满会所都知道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一个是调走的文静姐,另一个就是梁瓷。   关于王鸣盛的出身大概也只有吴大伟摸得最清楚,不过吴大伟是跟着王鸣盛的老人了,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虽然传闻王鸣盛的学历最高,但也有传闻学历造假。这几年王鸣盛生意做得越来越规矩,从开夜店转为正经的私人会所,违法犯罪的事敬而远之严防死守。   说他是正经的商人但又带点江湖义气。小刘通过接触渐渐得出一个结论,气魄这东西,对男人来说还真是点睛之笔。   想到这回神,菜已经一一上来,从王鸣盛脸上看到几分春风得意,小刘不过是个小喽啰,老板愿意跟他们同坐是老板赏光,但老板可以跟你没大没小,你不能跟老板没大没小,这也是经历了高永房那个事以后,小刘总结出的一个道理。   敬酒不能随便敬,只有老板一敬多,没有下属一敬多的道理。所以小刘跟吴大伟喝了一个之后就没再主动凑过去跟王鸣盛套近乎。   吴大伟在席间提了年终奖的事,还让大家都回去好好考虑下今年想要什么年终礼物,各组长汇总完给他发过去。   王鸣盛说:“是这样,不过要求不能太高,如果人人要房要车,我可没那么多钱。一万以内的礼物吧,一万内还可以满足你们。”   酒桌上群情激奋,只小刘想说什么也不要,现金最好。   在遇见王鸣盛之前,工作不稳定,人也没什么责任感。这几年跟着王鸣盛办事,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多少被盛哥影响,潜移默化下人通透多了。   中间出来抽烟,正好跟吴大伟迎头遇上,他打了招呼要去洗手间,吴大伟忽然喊:“小刘。”   小刘停住脚,脸上带着笑答应:“吴经理什么事?”   吴大伟走近他,“阁盛酒店最近缺人手,你以前就做过酒店服务,我想着,你要是没意见,先把你调过去两天,等那边招到员工再把你调回来,你没意见吧?”   小刘一听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挠了挠头:“什么工作?”   吴大伟说:“你先过去,到那边再听那边经理安排吧。工资依旧按照这边的开,你不用担心。”   小刘沉默一会儿,过去之后别得倒没什么,很明显小费不好拿,酒店里的小费明显没有会所里好拿,眼下他正好处于缺钱之际,肯定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吴大伟既然这么安排了,他也没什么好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再回去喝酒就有些食不知味。其实有个事他一直瞒着,他老爹一直身体不好,眼下可能是真得癌了。   小刘晚上回到住处,大姐正跟朋友打电话借钱,他默默听了一阵,咬牙说:“你不用打电话了,我去找盛哥借,只要我张口,他肯定得顾着我。”   大姐闻言有些不高兴,蹙眉看过来,“你老板有钱是你老板自己的本事,你平常不是说他待你不薄,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挥霍人家对你的器重,朋友跟上司不同,朋友的人情可以欠,老板的人情不能欠,这边我先借了一笔,真到万不得已你再说吧。”   说起来这个器重与挥霍,小刘就有些心烦,忍了许久,忍不住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敏感的地方:“盛哥最近确实没之前待我亲厚了,不过我知道,一天叫他盛哥,他就得顾着我一天,不过你说的也对,不能肆意挥霍,毕竟他不可能无条件的纵容下属。” 第42章   王鸣盛三分醉七分装, 吴大伟看在眼里却装糊涂,他架着王鸣盛往车里走, 冬□□服穿得多手脚不利索, 拉开车门扔进去,已然是一身汗。   喘了口粗气, “盛哥,你好好在后面呆着别乱动,我开车送你回家。”   刚要起身王鸣盛勾住他的脖子, 掀开一边眼皮子慵懒地看他,“吴经理,你看我醉了吗?”   吴大伟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心里暗暗一计较,试探说:“盛哥海量?”   王鸣盛抬手给他后脑一巴掌, 也就不当着手下小弟的面才这么不给面子, 吴大伟被打醒, 忙不迭说:“盛哥,你别说,这么一看确实像醉了……等等, 不是像,是真醉了。”   他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要合上车门, 扯着领子散热, 王鸣盛抬脚收回去,往后座直接一摊,话说的隐晦又清晰:“你知道送我去哪吗?”   吴大伟心里咯噔一下, 认真看向他,“送梁瓷那儿?”   在梁瓷这个事上,吴大伟第一次猜到点子上,说完等王鸣盛发话,王鸣盛没否认也没承认,闭眼坐回去打了个呵欠,老神在在地说:“去哪都行。”   吴大伟对于他装模作样的架势见怪不怪,很好奇他跟梁瓷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倒是很会给自己安排机会。   吴大伟想着就上了副驾驶,他也碰了酒,自然不敢开车,交代了地址回头看一眼王鸣盛,见他合着眼假寐,一副要睡不睡的神态。   吴大伟眼睛盯着马路,一排排的路灯往后倒退,他喝了酒有些困倦,眯着眼说:“盛哥,小刘那个事,我今天找机会跟他说了。”   “怎么说的?”   “我说阁盛那边人手不够,暂时把他调过去帮几天忙。至于什么时候调回来没跟他保证。”   “嗯,”王鸣盛沉默了会儿,“那些我让你处理的东西,处理好了吗?”   吴大伟说:“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事,最近高司南的助理跑过来一趟,跟我东拉西扯谈了半天,问题总围绕咱们会所安防问题,你说奇怪不奇怪?”   王鸣盛启开眼,往司机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而非道:“高司南好像丢东西了,这个事明天到会所再给你细讲。”   ****   张燕微最近白天跟没事人似的跟肖斌有说有笑的胡侃,不过接连几天梁瓷偶尔都会听到张燕微跟人电话里争吵,吵的不可开交。这天张燕微下班早,含笑跟她打招呼,梁瓷看见这一幕都有些转不开眼。   张燕微不解,见梁瓷盯着她,堆起笑问怎么了,梁瓷抿了抿嘴找借口自己没睡醒有些懵便搪塞过去。   前几天梁瓷担心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容曼,李容曼满不在意地说:“不要多管闲事,现在上班族压力都大,说不定是排遣负能量呢。”   梁瓷当时认真一过脑子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没再多想。   观察了几天张燕微的情况,忽然想起新闻报道里那些有抑郁症的患者,也都是白天很正常工作说话,到了夜深人静会把自己关屋子舔舐伤口,如果真是这样她不能坐视不理。   想到此悄悄推门出去,张燕微的房门半掩,微弱的光投射出来。   走廊有两片低洼,下雨打湿的积水排不出去还有残余,她绕着走,推开张燕微的门。   张燕微愣了一下,抽纸擦了擦眼角,撇嘴扬眉解释:“心情不好,哭两嗓子,影响你休息了吗?不好意思啊。”   梁瓷温柔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担心你过来看一眼。”   张燕微说:“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好啊。”   她穿着睡裙,这会儿脚脖子冷风嗖嗖,反手把门关严,走到她床边坐下。   梁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刻,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晚上女人不睡觉偷偷缩在床上哭,如果不是病理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为情所困。”   两人从来不交流感情的事,不过梁瓷就算不交流也被摸清七七八八,毕竟王鸣盛每次来都是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她都不知道外人会怎么想,懒得想。   张燕微扯嘴角笑说:“没什么大事,失恋了,不痛不痒的,就是偶尔会心情不好。”   她说的很坦荡很轻松,梁瓷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张燕微说:“我羡慕你。”   梁瓷愣了一下,“你羡慕我什么?”   张燕微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跟一个男哥们关系不错,我同寝室的舍友是他女朋友,一开始这男的对女的那叫一个掏心掏肺,但这个女孩子呢,从来不缺追求者,心气挺高的,她跟我哥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有几次我看见我哥们大冬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站着,回到宿舍看见她却在被窝睡觉,有次实在忍无可忍,我把她叫出去,让她好好对我哥们,她没有听从我的意见。”   顿了下,继续道:“我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源于她不够喜欢,才舍得这么欺负人,后来她喜欢上我哥们的时候,我哥们忽然移情别恋了,她在宿舍哭哭啼啼的时候,我心里就想,真他么活该。我不禁心里说她活该,我还给我哥们发了一条消息:你小子终于有血性了。”   张燕微说完就挑眉看着她,梁瓷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这个跟你哭有关系吗?”   张燕微叹了口气,擦干净眼泪,平淡道:“没关系,我哭是因为我觉得‘龙配龙,凤配凤,土鳖配王八’这句话太有道理了……我就是个酒店工作的打工妹,确实高攀不上开劳斯莱斯的有钱人。”   梁瓷说:“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男朋友这么有钱。”   张燕微摇头说:“什么男朋友,也得人家这么想才行,是我车展个人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一富二代……”   “富二代?”   张燕微抿了抿嘴,并不愿意多谈,转开话题:“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讲我男哥们的故事吗?”   “为什么?”   “因为那天我看见王总独子蹲在大门口没你允许不上楼,忽然就想起我朋友……有些人呢,你可以不喜欢,但不可以挥霍别人的喜欢,因为等到有一天你喜欢上人家的时候,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你机会,会不会在原地等你。”   梁瓷被说的哑口无言,垂下头抿了抿嘴,张燕微看着她,笑问:“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梁瓷舔了舔嘴皮子,顿觉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张燕微说:“你好自为之啊,我要休息了。”她掀被子直接躺下,只露出个脑袋。   梁瓷被搞了一鼻子灰,有点灰溜溜的意思,站起来走了两步,到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回过身说:“燕微,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王鸣盛发展的有些突然,我刚单身,还没有想好,感情那些事,我觉得挺靠不住的。”   没想到张燕微比她还直接,张口就问:“什么叫发展的有些突然,是指你们上床那事?”   梁瓷面上立马一热,“你都知道啊?”   “哈哈,”张燕微露出两边的小虎牙,揶揄着,“废话,那天我看见王鸣盛进了你的屋子之后一夜没出来,难不成你们盖着被子畅谈了一夜什么也没做吗?大家都懂,理解理解。”   “……”   梁瓷脚上动了动,“你觉得那天我做的有点过分是吗?关于把王鸣盛关外面不让他进屋这事儿?我没有想太多,他城府很深,好像什么事都伤不到他。他离开时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就是走的有点突然……”   张燕微顿了一秒,“我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种小儿科已经不足以让我惊讶了。不过我觉得王总可能会心里不舒服,不过说不说是他自己的事,有时候男人还是挺好面子的,不然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屋的时候他何必说自己只是出来抽根烟……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就给你打个预防针,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梁瓷点头,刚要再说句什么,楼下忽然传来动静,张燕微下意识从窗台往下看,夸张到:“哟,说什么来什么。”   梁瓷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走到门外打眼就瞧见吴大伟扶着王鸣盛上来。   吴大伟看见她脸上满满的不好意思:“搭个手?”   梁瓷往王鸣盛脸上瞧,面色潮红,满身酒气,不需要多说也明白他喝醉了,眉头蹙了下,“他喝醉了?”   吴大伟说:“醉了。”   梁瓷就问:“喝醉了你不送他回家去,怎么弄到这儿来了?”   吴大伟说:“酒后吐真言,怕是盛哥有什么想跟你说,我是想送他回家,可是他说不找你就要跳车。”   “……”   梁瓷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吴大伟渲染一番:“是啊,不过这会儿酒劲上来就老实了。”   说着看向梁瓷,肩膀颠了颠王鸣盛的手臂,额头隐隐开始出汗,半天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怎么办?要不你跟我走?送盛哥回家?”   梁瓷沉默了会儿,撩起王鸣盛的头发往他脸上打量,脑子里忽然想起张燕微劝告的话,蹙了几秒的眉,吩咐吴大伟:“扶他进来吧。”   吴大伟听了这句话那叫一个如释重负,梁瓷在一边搭手帮衬,一前一后进了屋。   吴大伟搁下人脚不沾地就走了,生怕梁瓷会反悔似的,一股脑跑到巷子口,看见司机在这无所事事的抽烟,提眉嚷嚷说:“你挺会享受。”   司机笑说:“盛哥呢?”   吴大伟想起梁瓷不情不愿的样子,故作玄虚说:“盛哥逞凶作恶去了。” 第43章   王鸣盛躺进屋里, 一动不动,挺有那么回事, 梁瓷以为他真醉了, 垂着头看他,室内没开大灯, 微弱灯光打着,打在他脸上泛着柔和光芒。   梁瓷去下面打水,张燕微被惊起来, 披着衣服爬窗户边看她。   梁瓷被看得不好意思,解释说:“他好像喝醉了。”   张燕微嘿嘿笑了两声,“你不用跟我解释,想留宿就留宿呗。”   梁瓷否认:“不是……醉的不省人事。”   张燕微建议:“那你要不要给他煮点醒酒汤?”   梁瓷有些赧然:“怎么煮?我不会……”   张燕微略微惊讶,想了想了然于心, 像梁瓷这种读书人, 平常应该没有多少机会下厨, 可能打打下手收拾家务没问题,再有技术含量的可能就不行了,主要是接触的少, 可能在家里父母都不让进厨房那种。   她指点说:“其实醒酒汤也没多大用,你给他泡点浓茶一样解酒。”   梁瓷:“你那有茶叶吗?”   张燕微点头:“有啊, 不过是劣质的茶叶, 说是碧螺春,我猜是假的……可以吗?”   梁瓷打了水上来,放下水盆, 挽着袖口说:“有的喝就不错了,他不会挑剔。”   张燕微闻言从抽屉里拿出来铁盒子,绿色的包装,封的挺好,不是茶饼,是碎茶叶。   梁瓷接过去看了一眼,对她含笑:“你快去睡吧,打搅你了。”   张燕微摆手:“没事,有什么事大可以叫我。”   梁瓷道了谢,端水进房,洗了个热手帕往床前走。   又想起张燕微提醒的事,好像他当着自己的时候,确实很能忍。   这男人对女人上杆子献殷勤,有时候是想追你,有时候是想上你。梁瓷以为有了那夜的冲动慌乱,王鸣盛大概会冷静少许。   不过他事后表现很出人意料,时不时就到梁瓷这边打转。   梁瓷自然也不是铁打的心肠。   想到这里才意识到他可能不太舒服,犹豫着把他的鞋子解开,蹙眉叫了他几声没反应,手刚碰到他的外套,忽而被握住,王鸣盛往前拉一把,梁瓷身子失去平衡直接倒他胸前。   她爬起来,视线扫了一眼紧握自己手腕的大掌,开始怀疑他真醉假醉。   王鸣盛眼角启开一条缝看过来,嘴角往上弯。梁瓷见状有些不悦,低声问他:“你真醉了假醉了?”   王鸣盛动了动身子,“酒不醉人人自醉。”   梁瓷:“你别跟我打太极,我问你真醉了假醉了。”   王鸣盛只好赔笑:“真醉了,头还晕着,这会儿刚舒服点儿。”   她将信将疑:“是么?”   王鸣盛抬手搭额头上,躲避着她的目光,勾唇说:“真的,你没闻到酒味儿?”   梁瓷回手把手帕扔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垂着眼眸说:“你知道吗,信任就是这么薄弱,你努力维护许久,可能只要一件小事就会功亏一篑。”   王鸣盛拿下手,身子往上抬了抬,不再跟她来虚的:“那你说怎么办?有些话非要逼着我说的很敞亮吗?不瞒你说,我招数都用完了,黔驴技穷,挖空心思,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你好像软硬不吃。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天天跟你吟诗作对?谈诗书歌赋?”   梁瓷看着他不语。   王鸣盛说:“这些我都不会,我只会耍赖……就这个对我来说还简单点。”   梁瓷沉默了会儿,讷讷说:“谁说你什么都不会,这不……挺会表白的。”   “挺会表白,然后呢?”   这次换王鸣盛跟不上梁瓷的心思,他倏然撑身子坐起,一腿曲着,手搭膝盖上,两人身形差了点,王鸣盛不是五大三粗的身材,但守着女人看起来就宽肩厚背。   他眯眼瞧她片刻:“你方才那么说什么意思?”   梁瓷把头侧向他看不到的一边,“吟诗作赋我也不会,民国时期都流行破四旧讲白话文了。”   “……”   王鸣盛听到后面已经心猿意马,直接覆上去拉她,惯有的强势作风。手臂箍住她的腰肢往上一带人便落入怀中。两人拉扯一番。   他嗓音略有几分沙哑,“后面的话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前面那话具体什么意思,要是否定的话,你就不要说了。”   梁瓷抿了下唇,额头抵着他胸膛平复了会儿,有意无意摩挲他衣服的纹路,只说:“你自己去想。”   “那我就不客气地胡思乱想了。”他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梁瓷咬了咬嘴唇,不解地问:“你喜欢我什么?”   “只有傻缺才会问这种问题。”   “……傻什么?”梁瓷一时没听清。   “夸你聪明。”   “带傻字的肯定不会是夸人的话。”   王鸣盛低笑,“你知道狍子在被猎人追捕的时候,跑的很快,猎人是追不上的,但它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在跑的过程中,会停下来回头看,这样就给了猎人机会,所以大家就称袍子为傻狍子,傻狍子的爱称就是傻缺,我方才说你傻缺。”   “……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王鸣盛抬手握住她的手,拿在掌心揉捏。   两人对视了会儿,梁瓷撇开头,慢慢叹了口气,“我答应了高老师离婚的事暂且保密,既然婚已经离了,对他的不满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他好还是不好跟我都没关系,不过他毕竟是我多年导师,我要忠人之事……”   王鸣盛敷衍地“嗯”了声,“能不能别提他?”   梁瓷拢了拢额前的发,拇指磨着指甲说:“有些话先说清楚……我并不是很贤惠的女人……我不太会做饭,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我是个路痴,不太会辨别方向,开车时打着导航迷路也常有的……我只是长相温柔,说话温柔,平常不太爱计较,但不代表我没脾气,触碰到我在意的点的话,我只认理不认人。”   王鸣盛嘴角的笑有些兜不住,坏笑着:“嗯,还有呢?”他心情非常好,全都写在脸上。   梁瓷又想了一阵儿,“暂时就这些。”   “暂时?”   “以后有什么不满意我会直接提。”   “以后?”   “……”   王鸣盛贴近她认真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点什么?”   “可以说。”   王鸣盛冲她手腕扬了扬下巴,“我送你的镯子呢?”   “……收起来了。”   “明天戴上。”   “平常做事碍手碍脚的,怕碰碎就想办法摘下来了……容曼说这一款挺贵的。”   “你自己都说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能碍什么事?”   “……”   她沉默良久忽然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不过也不好说睡吧之类的话,不清楚他今晚会不会走,主动说睡觉跟她刻意邀请似的。   外面有些动静,男人对话的声音,是肖斌跟他三个室友回来了,他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同去同归感情很要好的样子。   王鸣盛往外扭了扭头,很快又兴致了了地收回眼,默然片刻忽然喊:“梁瓷。”   她精神不济,抬眼看看他,“嗯?”   王鸣盛:“那晚你对我是否满意?”   梁瓷:“……”这让人怎么答?   他喉结动了动,带着性感:“我没尽兴,只顾着取悦你。”   梁瓷才不信他没尽兴,都过去好几天了,大概尽兴也变得不尽兴了吧,闷闷说:“……你脑子里只有那些事吗?”   他不加遮拦地说:“跟你共处的时候的确是,但肯定不是只有那些事。”   “……”梁瓷不敢迎接他滚烫的目光,那晚的事还记忆犹新,不得不说,他很man,有着源源不断的精力。   即使是抱起她上下颠簸的姿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窸窸窣窣地声音逐渐响起,她发出几句闷闷低叫,压抑着声线。床板吱呦吱呦响了两声。   安静一阵以后。   “能不能吻下面?”   “不能。”   “理由?”   “就是不能……”   “我保证你会喜欢的,会比直接进/入你更舒服,给我个表现的机会,”他低声诱哄着,“尝试一下,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提。”   梁瓷面红耳赤,躲进被褥中,她一定是到了年纪,不然怎么会被他三句两句轻佻的话搞得全身发热。   王鸣盛舔了下嘴唇,不再征求她是否同意,低头从她翘在被子外的脚踝处钻了进去。   梁瓷有些狼狈后退,但是抵不住他的力气,两腿被扣住往后一拉,她往下滑了将近半米,被单皱皱巴巴地卷起来。   刚想指责他眼眸忽然一睁,咬着嘴唇喘粗气,指尖揪着枕头套用力,骨节全然泛白。   他捧着她卖力伺候,用恭敬膜拜的态度。梁瓷很羞涩,脸彻底红了,就像高烧不退的重患。她觉得这种行为真是比直接做更让人尴尬,这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不管是从心里还是从感官。   她开始失魂落魄,轻合着眼看向绿莹莹的墙布,密密麻麻的叶子晃眼,让她头晕目眩。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完全掀开被子,让她直接袒/露在灯光下,梁瓷有些后悔有些纠结,忽而觉得王鸣盛就是变态,这相当于在亵/玩她。   可她就是情不自禁,在他视线洗礼下不知矜持地迷失自我。   她满身汗水,头发湿答答凌乱了,整个人就像被拧干的布,等眼前清明才看清他在笑。   梁瓷瞬间恢复冷静,转身抱住自己,鬓角的头发成了绺。他询问要不要把空调调低一些,梁瓷哪有功夫在意那个,她恨不得钻进缝隙里,藏起来,掩饰尴尬。   王鸣盛不知道自己该得意还是该叹息:“你怎么这么敏/感?我还没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不要小看会用面条打结的我 第44章   小刘这人生性比较爱注意事儿, 所以一开始跟着吴大伟办事还算妥帖,吴大伟也信任他, 他们这一行的一般都比较讲情义, 小刘是这么一路看一路走来,身上自然少不了江湖义气。   他听从上面的安排, 吴大伟让他来阁盛酒店,自然第二天就屁颠屁颠的来了,按照往常值晚班。   到酒店许文静正忙得抽不开身, 瞧见他没功夫招呼,不过吴大伟提前打过招呼。   他在电话里说的很含蓄:“小刘在会所跟客户发生了口角矛盾,客户还是常客,只能暂时把小刘调到你这里,麻烦文静姐多照应, 人回头我还是得要回去的……关于突然把他调过去这事, 我只说你这边人手不够, 怕小刘在意就没多说。”   许文静浸/淫这行多年,见多识广什么都经历过,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多过问, 看见小刘也很客气点头。   等她忙了一圈回来,小刘依旧无所事事, 掏兜在前台站着, 人事那边显然对此事不知情。   许文静看了他一眼,边翻文件边说:“要不你先去餐厅帮一下吧,这个点儿吃自助早餐的多, 我有些忙不过来。”   “行。”   “工装你穿多大号?”   “175。”   许文静拉住旁边一人,“你带着小刘去仓库拿工装,整套的行头啊。”   然后又随便指了几个人,你去干某某他去干某某,排兵布阵似的,分配的很仔细,他以前听吴大伟说过,许文静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能力很强,毕竟学过管理,之前在会所的时候,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许文静走了,也没吴大伟什么事。   吴大伟其实没多大的真才实学,全靠手里几个秘书助理帮衬。上头有王鸣盛撑腰提拔,也没人敢说他不行。   自助餐厅既然为自助餐厅,一般是不怎么需要伺候客人,只要及时加餐补充餐具就齐活了,他换好行头,把衬衫塞腰带里面,漫不经心扣上。   酒店这边的人都比较脸生,轻易见不着熟人,百无聊赖到门口一站,就像个看门的石狮子。   歇了半天脚,有人冲他招手,说铁皮保温桶里的汤勺被他不小心掉进去了。   小刘走过去看了一眼,竟然是熟客,也算难得。   他认识人家,人家不一定认识他,点了个头也没多说话。   周省之端着餐盘,盘子里放了两块糯米素烧鹅,他侧着身子跟身边人讲话。   “院里最近找我谈话了,没说的很直白,可能还是比较钟意高永房。”   “高永房品行一般,怎么可能花落他家?”   “你在外面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评?”   “听说最近跟高夫人闹得不怎么愉快。”   “老夫少妻,倒是没什么奇怪。”   “话是这么说,不过听说他一直不怎么检点,人风流了些。”   “这些事不过是讹传,没有证据不好拿到台面上讲。”   小刘已经取出汤勺,换了一支新的,回身看了看周省之身边的人,那人还在侃侃而谈。   “这要是有点什么证据,再来个顺藤摸瓜,你的位子就稳了。”   “高永房身后有高司南撑着,变着花样跟企业合作横向课题,我呢,只能纵向跟教育部教育厅合作,国家级课题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省部级课题影响力低。”   周省之掂起勺子给对方盛粥,对方致谢递过碗,话匣子好像被打开,依旧说个不停:“跟企业走的近有好处也有坏处,千万别落下把柄,否则一发不可收拾。”   周省之淡淡地笑:“晚上到酒吧再细聊。”   那人说:“你看得倒是开。”   他无奈叹息,“现在就像板上钉钉,更改无力,这时候要是出现点什么转机,让我花钱也心甘情愿。”   说着忘记手里的勺子,直接掉落下去,小刘眼疾手快去扶,这个动作才引起对方注意,垂眼看向小刘,想了一秒说:“这不是……”   小刘点头哈腰问好:“周教授好。”   周省之客气了一句:“怎么在这上班了,之前不是在会所?”   小刘说:“都是盛哥的地方,临时调过来帮忙。”   另一个人已经走了两米远,周省之没跟过来他出于礼貌又回来,问周省之:“这位是?”   周省之当着小刘的面介绍:“古桥会所里的旧识。”   三个人寒暄几句周省之跟那人一前一后离开。   走远以后那人才好奇:“你还跟会所里的打工仔是旧识?”   周省之扶手笑说:“这不是当着面礼貌性抬举他,看在王鸣盛的面子……根本不是什么旧识,他是王鸣盛手下端茶送水的小弟。”   “王鸣盛好大的名气,我来了不久,已经听说过两次。”   “开娱乐场所的老板,涉足圈子多,人比较圆滑,跟什么人都聊得来……咱们住的这家酒店就是他麾下,我刚到本市不久便结识了,出手阔绰,初次见面还送我一张会所金卡。听说他会所开业的时候,本市有头有脸的都免费送了金卡会员。”   周省之喝了口汤,“搞得有身价的人不去古桥消费就不入流似的。”   “这不有点像虹桥一姐,凡是跟她合照的都是脸面人。”   “哈哈哈,估计王鸣盛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吧,看穿男人的虚荣心。”   早晨醒来,梁瓷轻轻翻了个身,腿脚虚浮不适,脑海忽然浮现昨夜羞耻的事。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昨晚他兴致上来有些吓人。   以为他在自己醒之前已经走了,就像上次一样,没想到还在身侧躺着,呼吸很匀称,微鼾。   梁瓷静静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原来他也会累,还以为他不知疲倦呢。   攒着力道挤身而入,两人侧身,有先前他的努力梁瓷这回没有太难过,背对他,王鸣盛膝盖顶上来,把她弯成勺子状,两人就像交叠的勺子。   他捏着梁瓷的细腰爱不释手,说了诸多不堪入耳的话。在又白又嫩的腰肢掐了几把,留下一片指印才心满意足。   肆无忌惮地动作了一回又嫌弃不好发力,扯着她换姿势,口气商量着哄着讨好着,动作丝毫不见诚意,用好像能毁灭她的力道行之。   事后他要洗澡,浴室在楼下,室外单独的房间,冬天的夜晚寒风凛冽怎么洗?她跟他讲道理,怎么也不行。   自己洗也就罢了,非要抱着她出去。夜深人静外面漆黑,他裹着被子包裹两人。下楼梯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小心也有声响。   小风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肌肤,浴室里如自己想的那般冷。她上下牙打架。   梁瓷忽而觉得王鸣盛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他真是爱瞎折腾,特别讲究,讲究不到点子上。   对他的不满呼之欲出,垂着眼皮子差点当场发彪,幸好他调节的水温合适,浴室里的浴霸全部打开,只要洗透彻也还凑活。   他很会伺候人,梁瓷有气无力,头枕着他的肩膀被伺候着,心下柔软了。不过也只是柔软了几分钟,洗到最后他起来兴致,按着她又进行了一次。   像往常一样对她温柔也凶狠着。   热水兜着头喷洒,她感觉耳朵懵了一下,听觉短暂失聪,过程中被呛了几口水,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被压/榨干净。   气若游丝,勉强吊着小命,水花完全对着她的脸喷洒,梁瓷眼睛睁不开,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又被他结实的小臂托抱住抵紧,他给她支撑,又欺凌她。梁瓷像溺水的小孩儿,死死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热流全身游走,莫名涌动。   后背揉搓着墙壁,浴室幸好是全瓷的,滑滑的,就是凉,冰着她的骨头。这么简陋的条件他照样花样百出,不被限制。   梁瓷服气了,服气到五体投地,他会所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是不是也被他这么□□出来的?   想到这微微出神,嘴上的节凑跟不上他的动作,咬着嘴唇闷不吭声跟他较劲,其实哪是什么较劲,不还是得任他收拾。   很累很累,身心俱疲,防线被攻破第一次以后,一次比一次脆弱不堪。   梁瓷很怀疑这是不是就是王鸣盛大半夜非要两人鸳鸯浴的恶趣味,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没有一直受罪,期间大概狠狠抓了他几把,带着不满跟委屈。指甲修剪的整齐漂亮,抓人的时候也很疼。   力道血珠子冒出来,她心里平衡一些。   只不过这几下猫爪助长了男人的野性,她被翻过去,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梁瓷回过神,发觉自己心慌,就像心律不齐的病患,床事上,甚至有些怕王鸣盛。只要他得逞,就会在她身体里称王称霸,肆意横行。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一套比一套好听,什么只想取悦她,什么生怕她不爽,通通都是骗小姑娘的。   她翻了个身,空调一夜运作,室内干燥温热嘴皮子有些干,嗓子微痛,她害怕是昨晚洗澡着凉了,清嗓子感觉了一下。   没想到他睡得不沉,忽而睁开眼,刚睁眼带两份迷离,慢慢聚焦她脸上,两人视线交织。   昨晚刚进行了负距离深入了解的两个人,一个坦荡一个难为情。   “几点了?”   “再睡会儿。”   “你……”梁瓷发觉嗓子有些喑哑,说完一个字费劲清了清,“能不能帮我递下水杯,我好渴。”   他抬手去拿杯子,扶她起来喂水,梁瓷扫向他又挪开,视线投向别处。   他没穿衣服,在她面前丝毫不在意,掀被子又进来,凑近她低声说了几句,她听完埋头不语。   他说:“你什么你,昨晚还晓得叫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没更新了哈,今天冬至,晚上包饺子吃~~大家冬至记得吃饺子哦,不然会掉耳朵   ****   王鸣盛:跪谢亲妈,我的亲亲亲亲妈。   梁瓷:≥﹏≤ 第45章   梁瓷瞬间尴尬不好意思, 那种情况下被塞进角落里,他挤/压的她好像要喘不过气, 跟她打商量骗她叫老公, 说叫了他会心软,软下来两人都可以好好休息。   梁瓷只好叫了, 哑着嗓子,眉蹙起,闭上眼, 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但喊出口的话并非出自她本人意愿,是情势所迫,她顶多算是个……识时务的人。   只是她识时务却看不准时务,结果也没换来好果子吃。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 她在风中凌乱摇摆, 仰着脖子眼前却无法聚焦, 嘴唇差点给自己咬破。   她当时发出口的声音是情不自禁的、无法自控的,不是女人敷衍男人配合男人的,后来连发声也无法疏解自己的感觉, 被憋出眼泪,抽泣起来。   他当时反而笑了, 停下来, 撑着两胳膊问她哭什么,为什么哭。   哭什么为什么哭,难道你不晓得原因么?   梁瓷当时很无语, 特别想对着他的脸挠一下,让他陪着她哭。   梁瓷打跟他第一回 合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过显然今夜又往大门里使劲迈了一步。   这一步其实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首先她年纪到了成熟期,从生理结构上就注定会比十□□、二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知趣。   其次就要归功于王鸣盛这个老司机。两人遇见前经历了什么梁瓷不想去考虑那么远,毕竟她也是离婚女士的身份。   两人也算旗鼓相当?   梁瓷收回思绪,半趴在枕头上默不作声跟他对视。   懒懒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愣,有些不淡定。   “我要起了。”   王鸣盛喉结微动,“天还早起什么?”   “今天周一,领导十点开会。”   “寒假准备做什么去?”   梁瓷裹着毯子饶过他爬到床尾,淡淡说:“回家过年。”   王鸣盛笑:“你家这个春节,过起来有点长。”   他闲适遇见地盯着她穿衣服,梁瓷被看得很不好意思,扭身走到门口屏风隔断处。   他往上动了动,背靠软海绵的床头隔板,赤着身子,羽绒被角搭在身上,只盖到胸前,露在外面的肌肤经常接触阳光,呈现小麦色,被子下遮盖的地方冬日偏白,男人比较随意,不像梁瓷夏天会刻意防晒保养,所以全身颜色不一致,自然分割。   王鸣盛身材不错,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处于生理的鼎盛期,胸前略微带点肌肉,不是那种壮汉,也不是那种细胳膊细腿的娘炮。   小腹的肌肉紧致,用力的时候腹肌隐隐若现,用吴大伟的话就是,操小姑娘练出来的。   操小姑娘能不能练腹肌他不清楚,因为身上的肌肉都是以前力气活儿残留下的,这几年消去不少,不过他知道靠小姑娘练肌肉肯定比去健身房贵。他宁愿把钱花在健身房。   王鸣盛以前身材属于精瘦型,瘦的肌肉突显,有钱以后心情舒畅,前些年难免涨了几十斤肉,现在虽然肌肉不如从前,但身形比以前好多了。   吴大伟说他自从胖到八十几公斤以后,反而比从前更有型了,秘书助理现在从店里拿衣服,都是按照欧美男模特的标准尺寸来,他以前不称衣服,恰恰现在刚好。   梁瓷以为屏风隔断够隐秘,其实不然,他往外探头就能瞧见里面的倩影。   女人侧看最撩人,长发顺着半边脸颊、脖颈下来,优美的柔软,细致的腰身,挺翘的臀部。   要不是昨晚刚魇足,他现在肯定就掀被子过去,直接上手把她往死里弄。   这么想着小腹开始不受控制发紧,他特别想点根烟放松放松。其实他烟瘾还可以,只有在某些特定时间控制不住,比如饭后,床事后,疲倦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   不过他当着梁瓷的面不敢这么肆无忌惮,门第高的女孩子都讲究,尤其是嫌弃男人在空气不流通比如卧室客厅这种地方里抽烟。   提到抽烟,男人都有些恶趣味,他昨晚看见梁瓷在自己身下那小鼻子小脸的模样,就控制不住力道,想着,如果眼下手里有根烟,肯定把她翻过去从后面,捏着香烟边动作边眯着眼往深了吸,等到烟头的火星冒红,反手摁在她腰/肢跟/臀的交接处,实打实盖上戳,留下烙印。   王鸣盛不否认自己具有社会大染缸底层最黑最浓最肮脏的习性,虽然他从良了,但是仍然有些旧习难改。   当然这只是想想,实际干不出来。他现在一直标榜自己是生意人,是老板是王总,其实就是时刻提醒自己,已经不是早些年的小混混了,现在是有身份有身价的名流。   以后结婚生子,儿子就是别人口红提起来羡慕的牙痒痒的富二代,女儿就是梁瓷这样的大家闺秀。   梁瓷见他发愣,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去上班了,你怎么吃早饭?”   “我送你吧。”   “很近,过去古城桥就到了,桥上禁止走车,开车反而还要绕道。”   “你身体没事吧?”   “……”   “听你昨天嚷嚷疼了。”   梁瓷垂下眼,“不跟你磨叽了。”说要随便挽起头发,低头收拾东西,见自己气色不太好,眼窝发青,一副睡眠不足、纵/欲过度的样子,只好拿遮瑕笔遮了遮。   而后就匆匆忙忙套上棉高桶靴开门出去。   一股冷风后门又关上,不及王鸣盛反应,不过他也没多少诚意送,梁瓷上班的地方很近,校门就隔了一条河一条双向道马路的对岸。   开车的话,得从西面KTV绕过去,最近的道还得直穿公园,从公园里面走,过两个栏杆,绕着公园的小湖出去,到前方掉头转向,右转弯,顺着交通规再回来。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钟表指针滴答滴答地走,他打了个哈欠,掀被子下来,昨晚脱自个衣服时被憋坏了,动作有些激烈,随手扔下床,扔的到处都是。   她刚才顺手收了,挂到衣架上。   王鸣盛阳奉阴违,这会儿见梁瓷走了才敢从衣服兜里拿出香烟盒与打火机。   躺回去点燃,抽了一口慢慢品味,烟灰没地方弹,瞧见她桌子上有个精致的类似实验室玻璃皿的物件,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直接当了烟灰缸。   王鸣盛以前什么都开过,还有几家洗浴中心,提供按摩捏脚SPA推拿这种,只是提起来大家想当然都会以为是大保健,往不正经那方面想。   他渐渐悟出来一个道理,娱乐可以,一定要上档次,上了档次就高雅,高雅了有钱人才会光顾,这是一个层层递进的过程。   洗浴中心这种只能赚一般有人钱的钱,特别有钱有身份的不来那种地方,单单从名字就不上台面。   所以他打着降低贫富差距,从富人腰包里平衡收入的无耻名号经营私人会所。几家洗浴中心他转手给熟人经营,自己只入了大头股份当老板。   一根烟抽完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有两则邮箱消息,全是以前订阅的英文杂志报刊发送的免费小文章,他有段时间应酬多,被普通话里时不时蹦出两个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的老总刺激到,总觉得人家骨子里就透出高级感。   他太土太俗太接地气,待人接物也不够端着。   发愤图强想要学习,学什么呢?学英文,那两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下载了几个软件,找了几个英语界经常露脸制作英语授课的网红。   每天晚上睡觉前,拿着手机有模有样,吴大伟对此特别无语,说盛哥你羡慕他们什么,你也太爱才了,真是缺什么稀罕什么。最后也就坚持了两天,第三天学着学着没耐心了,直接扔到一边,通通不碰了。   他这辈子跟文曲星八字不合,注定没那个才情。不过王鸣盛觉得自己也是人生大赢家,虽然自个才情不行,但梁瓷很行,这辈子就指着她,拿她来给自己人前扬眉吐气了。   手机划拉着往下看,许久没联系的许文静给他发了一则消息:小刘安排到餐厅酒吧了,那边人少,很难再惹事生非。   王鸣盛斟酌了一下“惹事生非”四字,她说的有些太直白,很明显吴大伟透露了什么,又想了想她为什么发给他,这种事往常直接通知吴大伟就好了。   这一点也说明许文静为人通透,而且很了解他的脾气性格,往常虽然他会发火,但不喜欢人员调动,只要没惹毛他,平常那些小是小非他从不插手。   小刘这事,他忽而觉得自己做事太不周全了,如今生意做得越好,越小心翼翼不喜欢得罪人。   其实小刘那事可大可小,罚了钱不调走的处理也没错,只是他觉得小刘太冲动太较真太任性,可能还没看清状况。   拿自己太当回事,拿所犯的错太不当回事。这种特别有想法的人,谁能晓得他下次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也就没再多考虑,给许文静回消息:你自己看着安排,有事直接跟吴经理沟通吧。   刚发过去不久,许文静就像一直捧着手机等他消息似的:最近天冷,多加衣。   王鸣盛看了两秒,手指点着键盘打出“你也是”三个字,想了想又删除了,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起床穿衣服。   他不是不给许文静面子,是觉得自个醒了许文静还没醒。   刚穿上裤子,腰带还没扣上手机又响,这次许文静改了风格,带着试探带着期待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内容甚至有哀怨跟委屈——   你打发我到酒店的时候,也安抚说事情平息了还会调我回去,你真坏,尽打空头支票。 第46章   王鸣盛看完仍旧没回。   又想起她那晚的落魄模样, 失去了会所经理要死要活的,往常的清高一点儿也没有了, 王鸣盛那晚就得出一个结论, 她太贪心,既想跟他又想保住职位。   殊不知一点, 只要跟了他,职位什么的,求什么得什么。许文静这个女人, 虽然温柔,但是掌控欲太强,做事太霸道。   王鸣盛跟她走很近那段日子,深刻意识到这件事,等闲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股子强势霸道。   比如说请吴大伟他们几个小弟吃饭那几次, 许文静想要下厨展露贤惠, 王鸣盛很支持, 一边帮她打下手。   择菜时,菜叶子不小心落地上她会挑剔,包饺子形状跟她不同, 她就得手把手教你改正,调吃饺子用的蘸料必须得先放什么再放什么。   较劲的时候特别不会给王鸣盛面子。人前他耐着性子不计较, 但不代表不往放心里。   看似温柔, 办事也利索,就是不适合娶回去当老婆。王鸣盛不嫌弃梁瓷不会家务这种,就是特别不喜欢许文静贤惠到牵着他的鼻子走。   有时候她体贴到, 他不小心忘了嘱咐,用凉水洗个手她也会念叨个没完,说冬天用凉水冰手,老了对身体不好,问他一遍又一遍解释他怎么就是不听。出门没带围巾,她会跟自己生气,争吵,说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不理解。   王鸣盛理解,但他是个爷们,冬天去海里洗澡都可以,有时候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可能是他不识好歹罢,总之没这个福气享受不了,他要的是老婆,不是老妈。   他也跟许文静沟通过,问她能不能别这么啰嗦,别管他管这么严,事无巨细地束缚让他很憋屈,许文静听了很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   后来这事就传到许文静婆婆那,闹了一番,让众人看笑话,王鸣盛便就着这个理由跟她分开了。讲到底还是两人性格不合。   王鸣盛有日子没回家了,今天周一会所很冷清,没什么事需要他过去,想了想便买了些海鲜肉类回家。   王鸣盛父亲是个比较风流的人,从年轻的时候就那个德性,仗着自己英俊到处招蜂引蝶勾搭小姑娘,年纪大了儿子有钱,就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王鸣盛平常给他零花钱的时候,从不给大钱,拿捏他拿捏的很紧,十天半个月给一次,每次用到哪些地方了,必须得交代明白。   就算这样父亲最近还出了档子事,母亲说从他手机里翻出来暧昧图片和聊天记录,断定他又出轨了,这次出轨的还是本小区的人,父亲抵死不承认,就怕王鸣盛知道了弄他。   这不闹了一个月,父亲撑不住招了,前天还给王鸣盛打电话,说他可以写保证书,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王鸣盛真是恨的牙痒痒,这种事还不能声张,他这个身份也尴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其实王鸣盛也无法理解父亲这份耐不住的寂寞,同是男人,管不住屌非要溜鸟,又干什么结果呢。就说要么你离婚吧,离婚祸祸别人去吧,别伤害我妈,她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别霸着了。   父亲哭哭啼啼不答应,王鸣盛觉得这里头没多少夫妻情分,只是怕身为儿子的他,离婚了不给养老。   王鸣盛跟姐姐王琪都是母亲这派的,小的时候看着父亲欺负母亲,眼下跟父亲的关系都比较平淡。   十几岁的时候一家人还打过架,他们三个打父亲一个,一次就把父亲打服帖了,看着自己的儿女这样,大概也是伤心了,从那就收敛很多。王鸣盛有时候都觉得他活得像个笑话,小区里是拆迁房,都是以前政府搞开发一个地方拆迁集体安置过来的,邻里都是熟人,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   王琪本科学历,月薪五千多,跟老公一月共一万五收入,儿子一岁半,眼下刚辞职要考证又怀了两个,幸亏王鸣盛有钱接济,要不然房贷车贷一起压下来,不疯也得半条命。   王琪经常怂恿母亲田芳雯去离婚,说离婚了就不管父亲的,饿死他。   关于王鸣盛三十好几没结婚,邻里是这么评价的:王鸣盛娶不到老婆就对了,你看他爸王德峰,整天胡搞八搞,一把年纪了不为自己想也不为儿女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到这一打听王鸣盛,好嘛,有其父必有其子,谁敢嫁!   梁瓷饮食很规律,早饭吃多吃少都会吃,不过今天收拾好都已经九点半了,王鸣盛说的时间还早,是一句极不负责的骗人话。   幸亏她没信。   空着腹,人也疲倦,腰酸腿软肌无力,跟他缠绵与她而言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她到学校奶茶店点了杯卡布奇诺带走,这家店是连锁奶茶店,台湾的,口比较淡,没那么甜腻,她一开始喝不上来,后来喝了两杯越发喜欢,渐渐戒不掉了。   小姐姐多给了条焦糖调味,没往里面放,梁瓷不喜欢焦糖口味的卡布奇诺,捏在手里没加,打开口边喝边进办公楼。   这个点儿明显迟到了。   进门果然见李容曼人已经到了,组长也来了,李容曼看见她笑了笑,冲她挤了个眼,人齐了开始开会。老师之间都比较客气尊重,讲话心平气和,谁也不给谁脸色看。   尤其是大学老师,心里什么都有,嘴上啥也不说。   梁瓷与李容曼距离这边近,留下核对论文信息,本来应该是宏远楼教务处应该着手的事,组长说那边最近很忙,就派给了她们。   左右新来的老师根基不稳,谁都能安排点工作使唤。   办公室就剩下她们两人忙,其余人开完会离开,送暖这块很大方,穿着单薄的线衣都觉得热。梁瓷哈欠连连,一副无精打采模样。   李容曼斜眼看她眼,又看她眼,一惊一乍道:“你别动。”   梁瓷不明所以,抬眸问:“怎么了?”   李容曼眯着眼凑过来,皱着鼻子闻了闻:“怎么一股子骚狐狸味儿,还是公的。”   说着就要掀开梁瓷高领下的脖颈查看,梁瓷“啪”一声轻轻拨开她的手。   “有话就直说。”   “……我今天原本想约你一起吃早餐的,打过去电话是男的接的,你跟王鸣盛?”   “你什么时候打电话了?”   “七点多。”   梁瓷拿出手机看,通话记录里果然有李容曼来电的记录,通话时间十一秒。   犹豫着打开微信,好几条她没看过的消息都显示已读,包括高司南隔三差五的问安,时不时嘱咐她按时用他送的那些保养品。   梁瓷心想:谁说指纹解锁就安全,她连什么时候被王鸣盛拿着食指解了锁都不知道,这男人好鸡贼,光明正大查看了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通知一下。   李容曼打断她,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呢,别装傻充愣。”   梁瓷翻开一页纸,核对电脑上的信息,眼皮子都没抬,“我跟他在一起了。”   李容曼表情夸张地看着她:“哈?哪个在一起?”   梁瓷抬眼看向她,眼睛睁大,“跟你上次说的一个意思的……‘在一起’。”   “什么?”李容曼压低声音,“梁瓷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就算老高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婚内出轨!这是原则问题!还有你们这样各玩各的,你也成了过错方,万一被外人知道对你很不利。王鸣盛这男人太不是东西了……他勾引的你是不是?”   梁瓷静静地看着她,忽而想起自己忘了一个事,李容曼还不知道自己离婚的事,今天有些困就糊涂了,犹豫几秒,只能说:“他太有魅力了,我没把控住,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又没用强……”   李容曼顿时愣住,没想到梁瓷会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沉吟半晌,眨着眼说:“梁瓷我没听错吧,我以前觉得你挺淡漠的人,X冷淡似的。”   梁瓷听她这么评价自己蹙了蹙眉,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嗯,忽然……开窍了。”   李容曼吸了口气,脖子往后一仰,嘴巴微启,用一种受到惊吓的表情回应她。   梁瓷低头推开她,嘴里嘟哝着“你好烦”。   李容曼收了表情笑问:“我怎么烦了?”   梁瓷低头走到饮水机接水,拿着水杯跟咖啡勺默默喝水,半天才指责:“你每次大大方方跟我分享这种事,我都从来不笑话你,你现在这样是取笑我……我暂时不离婚有苦衷的,跟高永房都讲好了。”   李容曼噗嗤笑出声,安慰她:“没有没有,恭喜。”   梁瓷眼中不解,“恭喜什么?”   自然是恭喜她获得新生。李容曼没明说这茬,笑嘻嘻走过去,神秘问道:“大不大?”   梁瓷蹙眉看她两秒,隐忍地摇摇头,李容曼惊讶:“很小?”   梁瓷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以后还要见面的,见了面不尴尬?”   李容曼说:“不尴尬啊,我健忘。”   梁瓷:“……”   李容曼用手比划着长度跟粗度,“有没有这么大?周省之都这么大!”   梁瓷单手捂住脸,憋不住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你真是个活宝,服你了。”   李容曼咬唇,“干嘛这么吝啬,说说嘛。”   梁瓷笑得直不起腰,李容曼拉椅子坐下一直纠缠着问,梁瓷被缠的撑不住,这才松口敷衍:“差不多差不多……我对他还不太熟。”   李容曼评价:“自己男人都没手感?你这女朋友做得不合格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小姑娘还是欠/操   今天两更哦,晚上有事~ 第47章   小刘在酒店工作了几天, 这几天时不时都会碰上周省之的面,一来二去他才知道最近高校有个全国性的学术会议, 全国学术界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过来, 在阁盛酒店落脚。这种会议几年才能有一次,本市高校第一次有承办权, 校领导格外重视。   小刘不知道周省之什么身份,不过大小事他都要过问确保周全,这天小刘还看见了高永房, 身后带着几个学生,从他身边走过谈论些有深度听不懂的话,高永房跟小刘擦肩而过时,看见他一顿,不易觉察地挑了下眉。   小刘在会所的时候, 经常在前台出没露脸, 迎宾送客。只要去过几次古桥, 留意了,不可能面生。高永房也是因为那天闹了个不愉快的事,格外注意了小刘的长相。   这一挑眉不当紧, 在小刘看来有几分取笑意味,当即便尴尬下不来台。   他不是傻子, 虽然吴大伟安排自己过来的时候说话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没显露任何不对劲, 但他能感觉到能猜到,就是因为之前的事得罪了高永房,指不定时候还投诉他, 迫于压力,才把他调过来的。   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心里建设不足,承受能力差,心胸不开阔又极要脸面尊严。想要别人把自己当根葱,却不知道人微言轻无足轻重。   这件事彻底引起了小刘对高永房的不满,高永房什么行径他在会所不是没见过,现在装得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其实骨子里都是渣渣,算个鸡/巴。   他垂头丧气走到客房部,许文静正跟安排值班表的下属协调时间,瞧见小刘情绪不对,关心了句:“怎么了?”   小刘长叹了口气,“心情不爽。”   许文静放下文件,当员工的面没有跟他多聊,两步走到眼前,侧头看看他,“走,出去说。”   小刘不太情愿地跟她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尽头,紧挨着抽烟区的地方,许文静一直很好奇这次因为什么事小刘被‘发配边疆’,因为吴大伟的嘱咐她不能主动说,不过潜意识觉得他今天郁闷的原因可能跟这个有关。   没想到还真猜着了,许文静以前也是小刘的上司,在小刘刚到会所没几天,脸都还没认清的时候许文静就被调到酒店了,当初的事他隐约模糊,不过私下里都传言,无论是从工作还是从感情,盛哥辜负了许文静一片真心。   说王鸣盛刚开会所的时候阻碍重重,从别得会所把许文静挖过来的,当时会所入不敷出,王鸣盛许了许文静经理职位,且保证过,如果许文静帮着挑起大梁,等到会所步入正轨以后,无论如何王鸣盛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这么看来,似乎是一件狡兔死走狗烹的现实版故事。   小刘想了想,一五一十把自己最近的糟心事说了说,憋在心口实在压力难受。   许文静方才明知故问,这会儿也只能装傻充愣扮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她说:“那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感觉你可能只是压力太大,爱想东想西,按照你这么说,那个叫高什么的既然是个教授,无论出于颜面还是身份,都不会跟你计较太多,这样显得他不大度。”   小刘说:“高教授才不是什么好东西,盛哥手里有他不少有料视频和图片。别看盛哥不吭不哈看见谁都点头哈腰,其实心思深沉,城府深着呢,那些平常去消费娱乐的达官贵客,估计他都留了证据,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许文静还真不知道这茬,不过这事非同小可,酒店人多眼杂不是讲话的地方,她往后看了一眼,“你不要乱讲,如果是真的,这事一旦传出去对谁都不利,你方才也说了,王总待你不薄。”   小刘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会多讲,其实他也是猜测,并不确定,他只在吴大伟办公室瞧见过高永房跟会所里的姑娘拉扯不清的照片,由此推测来的。   遂说:“文静姐我知道,不会乱讲。”   许文静沉默了几秒,“高教授真有把柄在王鸣盛手里?”   小刘说:“有啊,当时照片还是我开车跟着吴经理负责去洗的照片,找了个嘴巴严的哥们,不过我当时没看见是什么,后来交给吴经理的时候,信封没封好,一不小心顺出来几张,我就瞅见了……”   说到这忽然意识到身后有轻微动静,两人皆噤声,许文静跟小刘纷纷往身后看,没看到有人前来,不过许文静被搞得毛骨悚然,摆手说:“不说了,这个事你继续烂肚子里。”   她嘱咐完又怜悯的看看他,“不行你就休息吧,去医院多陪陪你爸。”   小刘苦笑:“不上班哪来的钱看病,现在都快砸锅卖铁了。”   许文静说:“有多严重?”   “前几天在市医院检查了下,确诊了,我姐想去北京再检查检查,家人都接受不了……我爸才五十五岁。”   按照常理许文静应该说句“没钱了说一声,我可以借你点”,这话到嘴边她没说出口,如今她儿子在读大学,父母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个三灾五难,正是用钱的当口,根本不敢许给小刘钱。   许文静也只能在心里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开点。”   小刘点了根香烟,默默开始抽,眼前烟雾缭绕,许文静只好捂住鼻子。   “收拾一下心情,待会儿过来好好工作。”   她说完踩着黑色中规中矩高跟鞋往前走,刚走出几米,迎面撞见周省之,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看过去,“周教授?有什么事吗?”   “哦,”周省之往许文静来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向许文静,“许经理,我来找你问下明天早餐的安排。”   “都安排好了。”   “几个细节跟你再确认下。”   “嗯……可以。”   “你忙吗?”   “不忙。”   “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我们酒店的贵客。”   “自从在美国闹了次大乌龙,现在做什么都比较小心谨慎,还希望你别见怪。”   “理解,可以看出周教授是个比较负责的人。”   “许经理太会说话,不过是勉强过得去。”   小刘手里这根烟抽完,抬脚往前走,刚拐过弯就看见许文静跟周省之,他们二人说完要走,这时又看见跟上来的小刘。   许文静向小刘介绍周省之:“这是周教授,我们有些事要先去忙。”   周省之已经开口:“我认识,不用介绍。”   许文静很惊讶:“原来认识?”   小刘说:“是周教授记性好,还能认识我这无名鼠辈。”   周省之无视小刘身上的工作装,故意说:“什么鼠辈不鼠辈,以前刘先生跟着王总在会所里工作,也算王总眼前的红人,现在怎么来酒店了,是调到这边做管理层历练?”   这话出口让小刘无地自容,抿了抿嘴唇说不出什么,许文静还算会说话,看看周省之又看看小刘,解围说:“不是,是这边缺人手,小刘有酒店工作经验,就暂时过来帮衬,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了。”   周省之点头,明知故问:“是因为这次学术性大会?”   许文静说:“不是,年底辞职的多。”   周省之说:“眼下辞职不明智啊,熬到年终还有年终奖。”   许文静笑:“周教授有所不知,他们哪有你们高级知识分子那么好的待遇,别说年终奖,三险一金都拿不上。”   周省之眉毛动了动,“在国外呆久了,一时转换不过思维。”   许文静笑而不语,跟在他后面走远,小刘沉默目送。   晚上下班的光景,小刘刚换下工装,周省之就像把着时间一样出现在门口,小刘像往常一样点头问好,周省之只冲他笑,比往常多了几分耐性,就在他抬脚要走时,忽而喊:“刘先生。”   一天被喊两次刘先生,听在小刘耳朵里仍旧有些陌生,往常他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阿猫阿狗,不配有姓名,不是他夸张,小刘小刘大伙儿喊习惯了,像许文静这种很可能都叫不上他的全名。   他就像不配有名字,更不要说被谁喊一句刘先生了。其实他全名叫刘平。   周省之说:“刘先生能不能帮个忙?”   刘平看他一眼:“什么忙?”   周省之说话很客气:“我正想着去洗车,两台车,自己开不过去,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开过去?就在前面路口洗车店,开到那边洗完再开过来,耽误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他说着递过来几张票子,“这是小费。”   刘平看了一眼,出手还挺阔绰,他犹豫着接了,“车钥匙呢?”   周省之递过来,“车停在车库了,你得跟我一道儿去提车。”   “没问题。”刘平把钱揣进兜,埋着头跟上周省之的步伐。   周省之看了他一眼,忽而问:“缺钱花吗?”   刘平一愣,“什么意思?”   周省之道:“我想找几个兼职,是我友人的工厂,大概二十天,晚上过去办公室值班,没别的事做,就半夜起来转两圈检查仪器,防止被盗。薪水可观,不影响白天正常工作。你要是认识什么人,介绍给我?”   刘平问:“什么要求?”   周省之笑笑:“识字就行,因为要签到。”   刘平沉默了会儿,“你看我行吗?”   周省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垂眼看他,爽快说:“当然行啊,本来想直接问你行不行的,又觉得你可能比较忙。”   说话间到车库,寻到车子,两人分别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平安夜啊,你们会不会没空看文哈哈哈 第48章   王鸣盛真没想到一根烟蒂能引发什么后果, 其实他想着,顶多也就是某个化妆的容器。用就用了吧, 梁瓷顶多念叨两句。   结果隔天就看见她发消息质问:为什么在屋里抽烟?随便拿什么都当烟灰缸, 是觉得很像吗?   王鸣盛正好走到巷子口,把这个事给忘了, 看见质问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几分钟才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到楼上瞧见梁瓷房门虚开, 站在窗户下抱着手给人打电话,他进来时只抬眼皮子瞄了瞄,脸上还带着余怒。   “不好意思,嗯,仪器不小心让我打碎了……会不会耽误你使用?在上海还没回来啊?这次出差时间还挺长……我知道学术性大会的事, 我哪有资格参会, 以前做学生的时候跟着导师参加过, 对我来说没什么营养,听不懂。”   那边不晓得说了什么,梁瓷抿嘴失笑, “好好,你回来一起吃饭……”   王鸣盛默不作声走近她, 从后面往前探手抱住她, 胳膊箍紧她的腰肢,下巴抵着她的后肩,胡茬摩擦到她的脖颈, 有些刺,她蹙眉,头往一边躲,胳膊肘微微用力隔开他,王鸣盛刚要凝神听电话里是男是女,梁瓷已经讲道:“嗯,那先这样,改天见面聊。”   说完收了手机,双手掰他的手臂,王鸣盛不松手,越勒越紧,梁瓷只能偏过头,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你还敢来?”   王鸣盛抬了抬脖子,撩开她脖子上被他肩膀压住的乌黑秀发。梁瓷不吃这套,扭头说:“放手,还有话要问你。”说出的话柔软里头带点怒气,引人邪念。   他明知道要问什么,却故意无辜问:“怎么了?”   梁瓷平复一下:“你就会装蒜。”   “我没装蒜,真不知道怎么了,我很无辜。”   梁瓷胸口慢慢平缓下来,眼睛点了点玻璃皿自己玻璃皿里面的烟头,“这东西,我在阿拉丁买的,实验室仪器,这么小个一千多块,你一根烟下去不能用了……最主要是我一个理学院的朋友托我购买的,要走学校的财务,我那天取了快递拆开检查,周末一直没回学校,就暂时放家里了。”   王鸣盛说:“不就是个玻璃皿,这么值钱?”   梁瓷扫他一眼,“透明材质就是玻璃?贵金属蒸发皿还有五千一只的呢。”   她继续道:“跟你的烟灰缸长得很像吗?”   王鸣盛自知理亏,连忙摇头:“不像。”   “不像什么?”   “不像烟灰缸。”   “烟灰缸什么材质?”   “……一般都瓷的。”   “既然不像烟灰缸你为什么随便乱用?”   “……我没想那么多,抱歉。”   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梁瓷也没揪着这个事一直僵持下去,她确实不应该把实验室里的东西拿到实验室外面,尤其是家中。   隔行如隔山,如果不是朋友让她代办,其实她也不晓得实验室还有这么个东西。   “一千块钱卖给你。”   “嗯?”   “你拿走当烟灰缸吧。”   王鸣盛舔舔嘴唇,胸腔里发出几声笑:“强买强卖?”   梁瓷并不是真让他出钱,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含有赌气的成分,不等回答王鸣盛已经说话:“买买,以后你们实验室有什么破损的东西都卖给我,我都买,这叫转嫁危机,我懂。”   梁瓷淡淡地看他,王鸣盛又笑,捏着她的指尖把玩。   他有意无意转开话题,询问她:“什么学术大会?刚才听了两句。”   梁瓷成功被转开,“就是邀请国内外教授齐聚的一个座谈会,除了教授还有各大记者,听说今年科技日报的主编也会出席。前两年有幸见过他,言辞犀利,几句话让教授们个个下不来台。科教兴国,科学排在第一位,作为科技日报主编他挺敢说,针砭时弊,振聋发聩,时不时给各高校或者研究所敲警钟。”   王鸣盛点头说:“你怎么没去?”   梁瓷叹气,“资历不够。”   他挑了下眉,“得要什么资历?”   她随口说:“像高永房那种才有与会资格。”   王鸣盛清了清嗓子,鼓励说:“你以后比他还厉害。”   梁瓷并没有攀比心,低头说:“其实就算读到博士,男女还是有区别的,首先就是女教授比较少,其次就是女教授发展前景不大,像我们这种还好,理工科那些女教授,鲜少有哪个纵向或者横向发展好的。”   王鸣盛其实对学校那些舞文弄墨不感兴趣,但见这个话题可以让她侃侃而谈,也就多说两句:“什么是纵向什么是横向?”   梁瓷解释:“横向是指跟企业单位、公司、工厂等等合作的项目,就是和企业联系主要用于解决实际问题的课题,纵向的是由国家或省市科技主管部门拨款的课题,多数是一些基金项目如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省市自然科学基金等,还有写攻关项目、政府拨款这些……横向纵向是按照经费渠道来源划分的,大体就是这样子。”   王鸣盛拉着她坐下,“那我要是出资赞助你做课题,是不是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对你有什么好处?企业寻求合作是为了互利共赢,提升企业效益。”   王鸣盛沉吟了会儿,“真可惜,早知道我就不开娱乐会所去开厂子了。”   梁瓷抿嘴笑了笑,“我研究的方向偏向文学,思想理论类,你就算开了厂子,咱们也很难合作。我们学院纵向课题多,横向课题并不多。”   “思想理论类,”王鸣盛品味着,扬唇说,“我听说现在大学里都有专门研究《红楼梦》这本书的专业?思想理论类尚可,我就喜欢《水浒传》,让我设立个课题的话,肯定会是……‘潘金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梁瓷问他:“你不觉得潘金莲可怜吗?”   她忍不住评价:“潘金莲一开始在富贵人家做丫头,被老爷看上差点玷污,抵死不从才许配给了武大郎,后来跟西门庆有染,变成了人尽可夫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潘金莲的罪过,是那个时代的罪过,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王鸣盛刚要说话兜里手机作响,掏出看了看来电人,只能道:“等我下。”   梁瓷垂眼不小心看见来电人,显示是吴大伟,他没有避开便接:“什么事?”   吴大伟说:“今天许文静生日……”   王鸣盛沉默两秒:“然后呢?”   “咱们要不要表示表示?我去定个蛋糕,以您名义送过去?”   “以会所名义吧,就说大伙儿一块送的。”   “许文静打电话说邀请大伙儿吃饭。”   王鸣盛视线往梁瓷脸上打量,瞧见她眼角有一缕发丝,食指探过去拨开,梁瓷略微不解,看过来,他说:“我很忙,你们过去意思意思就行了,还用我出场吗?”   吴大伟说:“这个……我当然不好做盛哥你的主。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去,许文静毕竟是个经理,往年都要一起吃饭。”   王鸣盛拍了拍梁瓷的屁股,示意她从自己腿上起来,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悄悄把门合上,扶着栏杆叹气,“去年她生日,你也在场看见了,很尴尬。”   吴大伟自然知道,去年许文静喝多了,大伙儿那会儿已经都离开,包厢只有王鸣盛跟许文静还在,吴大伟进去找王鸣盛,许文静酒劲上来躺沙发上往死里哭,怎么喊都不动弹,王鸣盛看见吴大伟就像看见了救星,连个手都没搭,让吴大伟抱她去医院打针醒酒。   吴大伟也很为难,男女有别,怎么抱?许文静确实不是装醉的,到医院后半夜才醒了,知晓当晚自己那样很尴尬,她对吴大伟说:“我知道王总挺想让我走人,我只能装傻充愣,厚着脸皮硬着头皮不走……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吴大伟觉得以王鸣盛的心思,大概没那么容不下她,是她自己想多了,王鸣盛很能装也很能撑,感情这块直接果断,他如果对许文静有感情就不会放手,如果放手了,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不过看着许文静当时那个样子,带几分瘦弱的落魄美,他突然明白王鸣盛一开始怎么看上她,还吃了一回窝边草。   吴大伟想到这,忍不住说:“盛哥,要不你带梁瓷一道儿来吧,正好绝了许文静的念想。”   王鸣盛往梁瓷屋里看了一眼,语气忽然变得特别严厉:“你他妈脑子有泡。”   吴大伟不明所以:“盛哥你先消消气听我给你分析……”   王鸣盛不给吴大伟解释的机会,不耐烦说:“我不听你解释,我跟许文静早就没事了,凭什么拉别人过去灭火才行?梁瓷要是听见我他妈削你。出得什么馊主意,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歇歇。”   吴大伟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眼角,忍不住说:“许文静也挺出挑的,不比梁瓷差什么。”   王鸣盛闻言愣了一下,“你小子好像有想法?”   “盛哥瞧你说的,我可不敢有想法。”   “有没有想法随你的意,不跟你扯了,挂了。”   王鸣盛没把戏言往心里放,说完拿着手机直接进屋,刚开门就瞧见梁瓷站门口,王鸣盛跟她对视了下,还算坦荡地放下手机。   梁瓷说:“不是故意偷听的,听见你说我的名字,就……”   王鸣盛眼皮子猛跳两下,转过头盯着她:“听见什么了?”   梁瓷的脸色还算正常,眼神里透着沉静,淡然说:“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你说的挺好的,没挑出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梁瓷你过来,看把你嚣张的   梁瓷走过来:你叫我?   王鸣盛卷着袖子:来坐下,我给你洗脚。 第49章   梁母是上海人, 在上海认识了梁父,与之相爱, 婚后就跟了过来, 高一开学的时候母亲送她去寝室,惊艳了一整个寝室的人, 她穿着一身黑,手上挂着包不怎么说话,同学的母亲都觉得她不好相与, 没人敢主动搭讪。   赵女士不止一次说过,因为梁瓷爸爸的原因,导致梁瓷长相上不太像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带点批评的口吻。   梁瓷从一开始坦言自己不会做饭并不是谦虚, 她确实不怎么会, 也就处于吃不死那个水平。从小梁母的教育方式就是——   我女儿的手注定十指不沾阳春水, 是用来拿笔杆子不是用来做家务的。   梁瓷小时候不懂事,尽被这句话耽误了。   厨房里一阵噼里啪啦鸡飞狗跳,张燕微刚回来还以为谁在厨房拆家, 探出一个头,梁瓷听到声响也回身, 脸上挂着惊魂未定:“油太热, 刚才菜锅着火了。”   张燕微看向菜板上,“你在做饭吗?”   “刚跟王鸣盛逛菜市场回来,想自己做饭呢。打算是这样,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张燕微点点头,放下帘子进来,今天多云转阴,冬天昼短夜长,夜幕比以前更快降临,她把其余的灯也都打开。   “要帮忙吗?”   “好啊,待会儿叫上小斌一起吃晚饭。”   张燕微捏起梁瓷切好的黄瓜看了看,下刀这么厚,待会儿能炒熟?幸好黄瓜生吃也没问题,否则就尴尬了。   刚想到这,王鸣盛也进来,手里提着保温壶,瞅见张燕微点头问好。   他放下水壶贴近梁瓷要笑不笑瞧了眼,梁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关了火说:“火太大了,所以花椒跟葱花都糊了,看起来黑漆漆的,西红柿不晓得怎么炒,都变成汤了。”   梁瓷就像在陈述事实,脸上也没见多少愧疚,她在做饭上没天赋,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张燕微拿起铲子拨拉两下,噗嗤笑了,这一笑有些夸张,本来不尴尬的梁瓷瞬间被笑的有些窘迫。   “我倒了吧,”梁瓷轻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脚尖,“幸好我多买了西红柿,待会儿再试一下,我去楼上拿手机,搜一下教程……很长时间没做了,手生的很。”   王鸣盛扬起眉梢,嗓音响起,慵懒中透着一股子性感,“汤多了好啊,正好今天吃米饭,不会太干。”   张燕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多余,无辜吃了狗粮,梁瓷扭身去拿手机,王鸣盛就把锅里不堪目睹的西红柿鸡蛋……汤,给盛进盘子里。   张燕微听到外面梁瓷的声音,通知肖斌他们下来吃饭,打开塑料袋看了看,有肉有菜,还有一小袋儿真空封起来的大米,东北的稻花香。   张燕微最爱吃的牌子,当即还客气什么,挽起袖子择菜。   肖斌进来帮忙时梁瓷拿手机还没下楼,刚踏进一只脚,迎头瞧见梁瓷那盘杰作顿时笑了,指着盘子说:“谁做的黑暗料理?”   张燕微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挤了挤眼,示意他别问了,待会儿激起梁瓷的好胜心,肯定还要炒一盘。   这么想着,王鸣盛已然搭腔:“家里做饭重在怡情,现在生活节奏快到连挑剔这样的时光都很奢侈。”   说到这看向张燕微,“是吧?”   张燕微讨好地冲他笑笑,王鸣盛提起一双筷子,在她目瞪口呆注视下吃了一口。   “也还行,就是卖相难看,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   梁瓷进来瞧见这一幕,抿了抿嘴同时拧了拧眉,问王鸣盛:“味道怎么样?”   王鸣盛给了个还算中肯的评价:“微酸。”   梁瓷接过去筷子,看着盘子有些下不去筷,侧头询问:“能吃吗?你确定?”   “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王鸣盛理所当然说,“肯定能吃啊,我感觉还好。”   话音还没落地,梁瓷就直接拿盘子倒进垃圾桶,眼疾手快王鸣盛没拦住,他可惜道:“好端端的怎么倒了?”   梁瓷说:“我不倒你肯定会硬着头发吃完,然后还对我说好吃。”   “……”她说话太直接,上来就把王鸣盛说愣了,男人被戳穿淡淡解释,“我吃什么都可以,嘴巴没那么叼,吴大伟经常取笑我是牲口。”   梁瓷听得喉头微动,抬眸看着王鸣盛,想说些什么动听的话,又觉得当着人不好肉麻,垂头去洗盘子。   肖斌跟张燕微厨艺都可以,尤其是张燕微,她简直就是当代小厨师,不过张燕微爱吃辣,无辣不欢,辣椒这东西越吃越能吃,越不吃越不能吃。   她说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平常都放一把辣椒,这次只放了半把,不过梁瓷嘴唇还是辣红了,就像被男人吻过许久似的。   晚饭后梁瓷静静刷盘子,觉得自己没怎么出力,有些内疚,主动跑到厨房善后。   王鸣盛在上面闲聊片刻,抽完烟回来不见梁瓷身影,一问张燕微才晓得她在厨房。   跟过来不远不近抱着膀子靠墙站着,隔了会儿从木架子上拿了副塑胶手套,并排洗碗。   梁瓷回头看着他,刚做过饭的厨房温度适中,她只穿了一件卫衣,能闻到自己长发一股油烟味。   问他:“是不是一比较觉得我不像个女人?”   王鸣盛安静地看着她,闻言眨了眨眼,无声笑了。   “你在笑话我吗?”梁瓷垂头把盘子放下,“早知道把那盘西红柿炒鸡蛋留给你了,让你吃完。”   王鸣盛调侃她,“没事,下次你可以再来一盘。”   “……”她都不想再做饭了。   王鸣盛这个时候才说:“现在会做饭的小姑娘不多,可以理解,厨房里油烟味太重,不会做饭也好,没事,我妈挺年轻的。”   梁瓷没想到他忽然扯上父母,话题进入的有点深远,把她搞得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很想说一句,你妈年轻关我什么事,我跟你八字没一撇,还关心不到家庭问题。   不过她跟王鸣盛发生了那事,这个年纪的男女,只要不过分都会很快水到渠成。   王鸣盛在床事上,并不会对她一时新鲜夜夜纠缠,到目前为止两人也就两夜,相比较之下,他似乎更倾向于,一次吃饱,饱一顿三天不吃饭那种。   张燕微提着垃圾下楼,抬头就看见王鸣盛跟梁瓷拉扯,男人手扶着梁瓷的腰往大门外带,她似乎有些不情愿,眉角微微泛红,眼中水波流转。   张燕微转身默不作声上楼已经来不及,闯入梁瓷的视线,王鸣盛知趣地收了手,只说:“门外等你。”   梁瓷不情不愿拢了拢头发,被张燕微看得不好意思,解释说:“王鸣盛要走,我送送他。”   张燕微说:“哦,我扔个垃圾就上去。”   她小跑到门外,抬头就见王鸣盛靠着墙,听见动静以为是梁瓷,看清是她脸就有些冷。   张燕微只好干笑着缓和气氛,把垃圾袋丢进绿色大桶,低头往回走,梁瓷刚走到楼上要进房,张燕微以为两人又一言不合闹了别扭,好心说:“梁瓷,我刚才看见王总在门外还没走。”   梁瓷点点头就进屋了,张燕微心想可真不体贴,没想到刚进屋梁瓷就出来了,这次拿着外套提着包,看样子是出门。   临走把灯全部关上,房门紧锁。晚上很可能不回来了的意思。   梁瓷放轻脚步走到大院门口,王鸣盛等了那么久基本不抱什么希望,看见她眨眼笑了。   做饭折腾了很长时间的功夫,天彻底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巷子漆黑不见人性,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虫鸣。   他两手一搂就控制住她,反身把她推墙上,一条腿挤进去,往上抵。梁瓷被控制住,机会动弹不得,低声说:“我都答应跟你回去了,还要怎么样……唔……”   后面半句话被堵住,王鸣盛低头啃咬她,唇齿之间带着狠厉,雷同某种变相惩罚,摩挲到她耳边才哑声说:“这么半天才出来?故意吊着我是不是?”   梁瓷闷声解释:“总要拿包锁门吧。”   “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那我为什么要去? 第50章   车子停到楼下, 他没有下车,搂着她耳鬓厮磨一阵, 外面的风很轻, 微风浮动,耐寒的树木在飒飒作响, 树叶在摇动,把灯光打散,梁瓷却觉得是灯光在晃动。   他的手伸进衣服里面轻薄, 被他弄得很热,梁瓷呼吸加重,看着他,忽而问:“你前任叫什么名字?”   王鸣盛手上微顿,又重了几分, 启唇去堵梁瓷的嘴, 唇齿间被挤出几声闷哼, 她已经变得情难自禁。   攀着他的脖子呼气,他掉头往下走,顺着裤边像游蛇一样探入, 摸到什么便笑了,“我以为是我不够卖力, 所以你没感觉, 一心只想着毫不相干的事。”   梁瓷严重水光潋滟,保持着一丝清明,轻声说:“我妈跟我讲, 不要想着去跟一个女人比较,不需要真去比,只要开始想比较,心里就已经决得自己不如别人了。自己难受纠结把人家当成假想敌,人家却不认识你是谁。比你差的不会当回事,因为觉得不是对手,比你好的不会比,因为望尘莫及。”   王鸣盛就着微弱的灯光含笑看她,“嗯,然后呢?”   “但是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免得哪天不知情况跟她做成了朋友,把好姐妹带回去介绍给你认识,没想到你们曾经也这么耳鬓厮磨。”梁瓷平静地说,“毕竟听你打电话的口气,你们好像还有来往。”   “工作上的来往,仅限于此。”王鸣盛回答很官方,这会儿冷静稍许,沉着眼审视她,“你放心,你如果有一天跟她不小心成了朋友,我肯定会给你提醒……毕竟真正难堪的人是我。”   梁瓷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得到这句话也安心了不少,关于前任这个东西,不能询问太多,有时候你过分在意过分追问,反而会勾起男人曾经的美好回忆,对于爱情这种东西,除非离开时被伤的体无完肤,否则在以后的岁月里,总会时不时想起,不好的记忆会随着岁月被抚平被模糊,美好记忆却会在午夜梦回想起。   他没有在车里再行凶作恶,大概是被她刚才那三两句话搞得没了兴致,梁瓷这厢有些暗喜,方才很害怕他一激动会直接胡作胡为。   他往地库里开,停泊到自家车位牵着她的手下车,另一只手里拎着车钥匙,姿态随意。   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做电梯直达楼层,他一直气定神闲慢条斯理,梁瓷忍不住想,刚才那盆水太冷了吗?直接扑灭他今晚所有的激情?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因为刚进门就被压制住,他推上去她的衣服直奔主题,客厅灯没来得及打开,后背就贴上冰冷的墙壁。   不是怎么好的体验,梁瓷直接打了一个哆嗦。他往她屁股上抽了一把,一边霸着她一边得意:“想问什么一次性问完吧,这会儿没人堵你的嘴,兴许我高兴,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梁瓷咬紧嘴唇,一句话被断断续续拆开好几段,自己都不晓得说了什么。   他在耳边说了几句新奇污俗毁三观的话,梁瓷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他说的那样,至少认识他以后成了那样。三两句话就牵动了她,让她小腹发紧,深刻意识到自己是个听觉动物。   说句中肯的话,王鸣盛对她其实算不上暴力,但可能是因为有句传言说男人鼻子高挺又大的话,内在硬件不容小觑,所以每次都导致梁瓷有些吃不消。床笫之间,把她送上浪头之巅于他而言似乎是一种极为荣耀的事,比起他自己享受,明显更乐在其中。   所以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会强迫着逼着,紧追猛赶着让她攀上悬崖绝壁。等到她要掉落下来,他又变得温柔,碾磨她,给她喘息的机会。   王鸣盛这次又逞了一把鸳鸯浴的雄威,这次不仅自己毫无顾忌,还鼓励她放开嗓子跟身子。   梁瓷已经很放开了,跟他那个从来不敢拘着,从来不敢挤压他让他不前。只是这次他仍旧不甚满意,大刀阔斧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想拆了她,吃了她,不疯魔不成活。   他一直在耳边问,吃了你好不好,嗯?真想就这么吃了你。   梁瓷被问的面红耳赤不晓得怎么回答,埋头不语。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两人都还算配合对方,主要还是她配合他。   她不清楚男人对浴室是否都有一份执念,尤其是有一面落地镜的浴室。事实上梁瓷特别想问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干出在浴室装一面镜子这么娘里娘气的事。   打死也不信王鸣盛每次洗澡完会对着这么大一面镜子观赏自己的身体,想到这梁瓷忽然明白了,他肯定是用来观赏别人的,就像此刻,恶趣味的观赏她。   一边轻薄一边观赏,不顾她意愿抱着她过来,眼睛越来越深,动作上也一丝不落下。   梁瓷被羞得泛起粉红,眼神迷离地望着镜子里肤色差别明显的两人,失神地看向她自己,脸颊两朵高原红飘浮,被衬托起白皙的肤色,眼波流转暗含秋水,似乎下一秒就能挤出水,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用泛红血丝的眼镜凝视她,锁着她不放。   梁瓷有些心惊胆战,垂下头不再去看。   王鸣盛这时又在耳边变着花样说话,说她骨子里就是桀骜不驯的烈马,得让他多骑几次才乖才听话。   梁瓷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床下从不敢讲这样的戏言,也就只敢在这种方式把她收拾服帖的时候,才好说出口。   他是以为她神志迷离记不住么?梁瓷探手抓住他的腰,用力抓了一下,感觉他吸了口气往前沉,沉到极致。   后来的事梁瓷就记不太清了,她知道自己肠子都悔青了,不该逞一时之气抓他那一把……   李容曼有句话就说,床上不要惹男人,因为他们能屈能伸。不管是生活中多怂的男人,在这一刻都是开疆辟土的王者。   梁瓷没有睡着,她抱着枕头闭目养神,脑子里昏昏的晕晕的,什么都不想管。   耳边听到他两声询问,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泡个澡疏解疲劳。   梁瓷现在不想碰任何跟水有关的东西,不是她矫情,刚才浴室里待得时间不短,她的十个拇指肚已经都发白起了褶皱,这会儿还没恢复。   有些人不能长时间浸泡,有些人则可以,这是体质问题。   他裸着背起身出去,梁瓷以为他去阳台抽烟,过了会儿拿着纯奶的盒子进来,喝了几口,低头吻她,嘴角都是奶味,她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更不要提推开他,所以反应还算顺服。   床前就是落地窗,还能看见城市的微光,霓虹灯星星点点闪烁。   王鸣盛斜身子凑过来,床垫陷下去一个软窝,抱着她问:“睡了吗?”   梁瓷眨了眨眼,眼眸有些沉,没回答他。   他叹气看了会儿手机,工作群里分享了几张照片,除了他许文静邀请的人应该都会过去,所以很热闹,有人录了视频,还有人分享到朋友圈,图片随手点开看了,视频没敢点,怕有什么不适当的内容,引起误会。   手机电量告急,他探身充上电,从后搂住梁瓷,手下的女人就像人事不省了一般,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又问:“睡了?”   梁瓷被惊醒,这才没方才脾气好,忽地睁开眼,脸色微冷:“你一会儿问一句睡了吗,你觉得我能睡着吗?”   王鸣盛闻言立马笑了,鼻息扑洒她而后,“讨厌我了?”   梁瓷懒懒地动了动身子,嘴皮子就像挂着秤砣一样沉,实在没力气说话。   “魇足就觉得我烦了?”   梁瓷被弄得没脾气了,哼哼唧唧了两声,“你烦不烦,我真的很累。”   他明知故问:“怎么就累了?出力的不是我吗?”   梁瓷揪起被子遮住肩膀,闻言转过头,困意席卷而来,眼睛有些睁不开,勉强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王鸣盛摸了摸胡茬,今早出门太匆忙没想起来刮胡子,一天就已经冒出青茬变得扎手。   想到什么,顿时坏笑起来,拉起她的手腕对着她的手背搓了一把,她瞬间吸冷气,睁开眼还没说什么,王鸣盛又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摩擦她的脸颊,蹭她的脖颈。   梁瓷忍不住叫出声,“嘶……真的很痛!你不晓得自己胡根很硬?”   她往后撤身子,差点掉下床,王鸣盛扑上来,拉开她两条腿,撑着胳膊说:“是么,正好帮你醒醒神儿。”   “变态。”   “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   “睡什么,我还没睡。”   “……懒得理你。”   王鸣盛被梁瓷要睡不睡是喑哑柔软的嗓音撩得心痒痒,那句“懒得理你”让他小腹一紧,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   这会儿凑近才瞧见刚才被他下巴胡乱搓过的手背红了一条,唇线往耳根去的地方也红了,有些理亏,俯身躺下去。   他以后从后面紧贴她,手探过去摸她,她胸线优美,即使脱了束缚也挺立着,不大不小刚好满握,没被男人怎么疼过。透着股青涩,让他爱不释手。   梁瓷觉察到了异样,后面胸膛的温度以可以感觉到的速度极速攀升,手臂烫人,脸庞烫人,就连挤过来的两腿都变得烫人。   他像发高烧了一样奇怪,烤得她无法忽视,赶紧转过身,抿唇不语,王鸣盛从脖子到脸都是红的,她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夸张,过了会儿带着疑惑问:“你……体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高?” 第51章   梁瓷已经很久没见高司南, 其实也没很久,不过已然有几分陌生感, 他极少出现在学院楼, 这日竟然迎面相遇,他行色匆匆, 身着最普通颜色的西装,军绿色的羽绒服。露天台阶边角还有积雪,背阴不见天的冬日一时半刻化不尽。   今天北风有点大, 阳光是温暖的,但太阳的那点余韵在冬日没多大影响力,抵不住强劲的低气温。   梁瓷的头发被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睛迎风被吹得生涩不适, 往一边侧身躲避, 高司南轻浅笑了, “最近学校不是没事了,没回家?”   梁瓷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提着包说:“你过来有事?”   “嗯,”他抿了下唇, 心不在焉的, “不跟你说了,我今天有事得忙,改天有时间细聊。”   说罢挥挥手, 单手扣上西装扣子,离开。   经过一夜台阶被冻实,又冰又硬,远处几个校内环卫工骑着小三轮车,换上橘黄色的马甲准备干活,楼里的保安从值班室出来,深蓝色警务棉服,耳朵上带着棉护耳,经典黑色人造毛款,老年人的心头好,手里还拿着对讲机,背着手来回转悠。   梁瓷来这边上班久了,就连值班室的人也眼熟,他们瞧见老师来往都会打招呼问好,梁瓷这次主动寒暄了两句往楼上走,刚下电梯看见走廊摆满废旧的东西,她办公楼不在这边,高永房在这边,这边办公室规格更好,教授院士级别专用,每个教授学院里至少安排两间办公区,有教授独立办公会客的地方,也有跟同组老师共事的办公室。   同课题组的老师一般情况下荣辱与共,存在利益关系,所以相处上很融洽,手里的研究生,无论是硕士研究生还是博士研究生,相互被老师照应,有点类似于同门弟子,有时候师傅出差不在,大事小情就听师叔师伯安排。   研究生跟导师的关系,亦师亦友,要看相互怎么维护,有些关系好的,毕业十几年还晓得一年半载回来看几趟,这样的学生一般就是导师的得意弟子,老师提起来津津乐道,学生本身也跟老师师母关系好。   高永房是梁瓷的博导,也是李容曼的博导,李容曼提起来他总是一句一个老高,不过仅限于背后这样,当着人前尤其是当着高永房面前,只有低头顺应的份。高永房做了好些年的博导,如今可以说杏林满天下。   这几年高永房招研究生,但很少自己带,课题组新来的博士没有带研究生的资格,挂他名下招生,再安排到小老师手里。但像梁瓷李容曼这种,读到博士以后基本跟小老师资历差不多,面上是师生关系,私下里几乎平起平坐,他们最头痛博士生提问题,经常被问住,支吾半天只能说“回去查文献”。   梁瓷从看见英文一个头两个大到现在的一目十行,中间付出不少汗水,学术性的东西发展到极致,就连英语也跟着变得学术专业。最可悲的是高校很多老师都是哑巴英语,看得懂,懂得深,就是不会口语。   顺着走廊往里走,她今天过来提交材料,没想到走廊这么乱,东一脚西一脚,瞧见三个学生搬东西,老式的桌椅,黑色面,中间有皮质防滑层,她看出来时谁的桌子。   “你们在干什么?”   “打扫卫生。”   说到此处呼啦呼啦掉出来一摞书,落在梁瓷脚下,红色边缘,黑色封皮,她仔细看了一眼,不是高永房主编的书,就是企业颁的荣誉证书。   离婚那天高永房派来找梁瓷的学生在其中,看见师母忍不住多讲了两句,最近上面来人视察,院里检查卫生,大查特查,有安全隐患的通报整改,课题组布置凌乱不合格不易疏散的就得修正。不知怎么就查到高永房某个一直空置的办公室,现在当储藏室用了,保留了一些桌子椅子,书柜书橱,高永房念旧没舍得处理,主要还是全新而且还能用。   不过院里领导过来看见很生气,没有说高永房,但是当着高永房的面批评了学生。梁瓷听到这里就隐隐觉得不对,打狗还要看主人,眼下都传高永房月底高升,再怎么着不合格,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不敢有人借机滋事。   他们继续透露:“高老师脾气好,事后也没对我们发火,不过被整得下不来台,学院里说如果办公室实在用不了那么多就收回去一间,毕竟有些老师还没办公室用。”   “高老师从来不对学生发火,还安抚了我们,说这事是他处理不当,我们平白受了委屈。”   “所以高老师让我们赶紧收拾出来,明天学院里验收。”   “师母过来是有什么事?”   梁瓷顿了一下,举手示意着:“找迟老师送份文件。”   他们弯腰继续抬桌子,书都掉地上也没人捡,梁瓷忍不住提醒他们,他们却说:“高老师说没用的书籍,不要了,直接扔。”   梁瓷翻开两页,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大概是高永房年轻时候打拼江山的证据,以前如宝贝似的放着,现在不走这条路子了,就不把荣誉当回事了,殊不知没有前面二十年上下的兢兢业业,又哪来的如今风光。   她找到迟老师办公的地方,敲敲门,推开进去,里面只有新来的老师在办公,从白色格子间抬头,问她找谁。   梁瓷把事情说清楚便把文件放迟老师工位上,出来办公室打电话给迟老师,“你没在这,我把资料放下了,今天没来上班啊……我寒假也长,眼下只有教授副教一年四季没假期……”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几分钟,梁瓷抱着肩膀往外走,刚摁了电梯要下楼,电梯门打开却见高永房出来,只身一人,身边也没带学生。   他点了点手指,就像以前梁瓷还跟着他念书那几年一样,“小梁啊,正好有个事想找你。”   梁瓷脚下没动,只把视线从别处挪回来,“什么事?”   他脸上挂着几分疲倦,在前面引路,“到我办公室谈。”   “公事私事?”   “公事。”   “那好吧。”   高永房从她面前走过时,些许香气飘过,淡淡的,成熟稳重的气息,岁月对他总是多情,不舍得留太多痕迹。不过高永房俘获女人的方式从来不是相貌,是才华,是气质,是谈吐时侃侃而谈的幽默。   梁瓷最近大概看王鸣盛看习惯了,看太长时间年轻男人的脸眼神已经提高了一个档次,回头再看高永房就有些排斥有些不适应,打心底深处的不喜,就算高永房再会保养,岁月再偏私,抵不住缓慢氧化的璀璨。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深,堆砌出不雅,不像王鸣盛,王鸣盛眼角也有轻微的褶子,但透着自然与随性,可能不如他稳重,但肯定比他健壮生动。   跟着他走到办公室,梁瓷还没回过神,还处于呆愣状态,她做学生习惯了,习惯了服从他的指令。   高永房关上门坐下,手臂放桌子上,右手用力握了握左手,忽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放桌子上推到她面前,并说道:“以你的性格,大概离婚也不跟我因为财产起争执……所以我买了一台车,你先开着吧,婚后也没送过你什么,,拿着这个不多,是你应得的。”   “为什么?”梁瓷看了一眼车钥匙,没去拿,只问他。   高永房道:“没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你应得的。”   梁瓷眨了眨眼,视线盯着桌子上一盆含羞草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确实想买车没有买,离婚拿一台车也不多……我就想知道你是诚心的吗?还是想拿物质侮辱我?你知道我这人,总没有你瞻前顾后想的多,你做事情的风格我看不上眼,我做事情的风格你也幼稚不理解。我们俩当时就不应该结婚,后来我才知道,你每次陷入感情都热火朝天欲罢不能,可惜不能长久。感觉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你这人吧,就适合单身一辈子,现在都这把年纪了,以后别想着再结婚,结婚对你来说是种拘束,对跟你结婚的人来说,是倒霉。”   高永房听到这没生气还笑了,笑容里带着包容和慈祥,好像离婚以后矛盾成为过往云烟,梁瓷没那么尖锐了,语气里虽然带着点怨气,但也情有可原,他点头笑笑:“行,你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进一步考虑看看。”   梁瓷沉默了会儿,只说:“什么时间你方便,我去把我的东西都收拾了。”   高永房说:“过几天吧,我最近注视缠身。”   “好。”梁瓷说罢就要撤身走,高永房站起来伸手叫她,“给你的不要?”   梁瓷转过身认真看着他,“本来你早一段时间把车钥匙送过去我会要的,眼下不太好,最近有个男人苦追我,如果突然多了一辆车,搞不好会被误会。以后出门他每次瞧见我都得先瞧见我前夫的车,这不合适。”   高永房抚着手笑,“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梁瓷靠着一股劲强撑,这会儿一句话不想多说,手抚上门把,刚出去一个身子后面又响起喊声——   “梁瓷?”   “怎么了?”她没转身。   “是你在整我吗?”   “什么意思?”   她这才转过去身,耳边回响着那句不明所以的话,往前两步,眉间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高永房见她这样也没有再问,想了想也是,她哪有那个手段,肯定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有前夫哥戏份没我戏份! 第52章   从办公室出来梁瓷还有些疑惑, 他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着, 最终他也没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似乎风雨欲来,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他最后只说了句:“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梁瓷想到博士一年级的时候,有次跟高永房去杭州, 临走前一晚见了他一个学生,十年前的学生,如今在某个县级市做市长,两人酒桌上把酒言欢,他守着众人搂住那人, 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回来的路上他喝多了, 梁瓷就在想,他到底有多少得意弟子,是否每每跟学生久别重逢就这么夸?   眼下她更加确定, 这真是一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脱口而出的虚话。就像吹牛皮一样,不需要付什么代价。   回到办公室李容曼也在, 慢悠悠喝了杯水, 冲她说:“我刚买了一盒速溶的卡布奇诺,”边说边拿着包装盒念,“可比可, 摩卡咖啡,还有一包巧克力粉,你要不要尝尝?”   梁瓷有些心不在焉,见办公室只有两人,愣愣的说:“你最近听闻学院里有什么变动吗?”   李容曼放下咖啡,“什么变动,高永房调度文件下来了?”   “我这不在问你,觉得你消息灵通。”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外套不小心扫了水杯,咖啡勺掉出来,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勺子柄碎了一块,把她自个吓一跳。   李容曼见她神色不对,拉开椅子坐下,“没听说什么。”   办公室一时安静了,只有咖啡香气飘逸,李容曼搅着咖啡,饮水机响了一声,李容曼托着脸说:“有个事想给你讲讲又怕吓到你。”   梁瓷握紧手机,看着她,“什么事?”   梁瓷原以为是跟她询问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茫茫然看着李容曼,听她说:“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家一趟,说我伯母去世了。原本我妈跟这个伯母关系不好,这个伯母跟我妈也特别不对付,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谁知从去年起伯母忽然改了性格,时不时给我妈送点花果蔬菜,伯母家种大棚营生的。我妈说好不容易念她点好,人就这么走了,搞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梁瓷默然,走到她身侧叹了口气,“你这伯母怎么去世的,身体不好么?”   “没有,”李容曼言词之间尽是惋惜,“自杀,也不晓得怎么这么想不开。”   梁瓷眉心微敛:“那好可惜。”   李容曼说:“是啊,可惜,大概早就想不通了,所以开始对我妈妈好,她年轻的时候就爱欺负我妈,不过我妈心肠好,不跟她计较。”   梁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谈到生死总有些伤感沉重,她没了力气,只想下班回去休息,不过李容曼兴致挺不错,继续跟她扯东扯西。   “好几天没见周省之了,总感觉有这个男人跟没有一样,我理解他没升上去心情不好,不过他还年轻,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就算以后高永房退下来,他那时也还年轻嘛。”   “最近不知道从哪结识的三教九流之辈,搂肩搭背感情迅速升温,那天还拉家里来了,我才不下厨做菜伺候他们,他只好从酒店要了一桌子菜。”   “我们俩早餐老是吃不到一起,他喜欢面包牛奶,我喜欢小米粥配咸菜……你跟王老板会不会遇见这种问题?”   梁瓷听她问自己,略低头,翻着书漫不经心说:“不会,他很随意,吃这方面讲究不多,怎么都可以对付……王鸣盛市井出身呀,周省之留美回来的,从小教养都不一样,有区别是可以理解的。”   李容曼慢慢叹了口气,是不一样,那时候跟王鸣盛聊天,她话里话外打听他身价,他只说有点小钱,不过吃火龙果还是吃白心的,红皮红心不吃,李容曼问为什么不吃,他说红心得以后留给老婆吃。   这么一想又觉得王鸣盛还真不错,实在,就算胡侃也能砍到女人心坎里,不过再不错人家一开始也没看上她,癞蛤蟆不光想吃天鹅肉,还想挑着吃,李容曼胡思乱想一阵才说:“王老板是活得粗糙,不过也活得随性。”   “他想讲究啊,人前讲究,装讲究。”梁瓷抚摸自己的手腕,觉得李容曼看错了王鸣盛乐,他活得一点儿也不粗糙,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当然不是专指在床上,当然他床上确实也有吃人不吐骨头的作风,不过吃的是女人。   不过这男人在外面都挺会装腔作势,尤其是不熟的人面前,梁瓷刚开始跟他不熟的时候,看他打扮跟举止,还以为他是个儒雅的人。   男人分为狂风暴雨型,徐徐图之型,两者均衡型。这男人女人之间如果上/床了,就不要再拿谦谦君子啊,芝兰玉树啊去形容他,因为见识过他的兽x以后,任何冒着仙气儿的词放他身上都有违和感。   王鸣盛开车来接,楼下等二十来分钟梁瓷这才下楼,后面跟着李容曼,有说有笑讲什么,梁瓷脸上表情很鲜活,是不是给对方一个反馈。   他落下车窗,露出侧颜,说话时唇齿间呼出白气,“今天下班有些晚?”   “聊天聊过头了。”梁瓷勾勾唇,“等很久了吗?”   “没,刚来。”也就两根烟的功夫。   李容曼冲他不打招呼便上车,犹豫梁瓷这层关系,王鸣盛也没以前排斥她,顶多互损的时候抨击她两句。   梁瓷拉开后座另一边的车门跟李容曼同坐,这才问:“你今晚有空吗?”   “怎么?”   “刚才容曼给周省之打电话,周省之忽然说要请咱们吃饭。”   梁瓷从后面凑近,两手扶着驾驶座,靠背和头部相接的狭窄部位,温热的呼吸打他后颈,王鸣盛手搭在方向盘上,眼角往她脸上扫,淡淡问:“周省之请吃饭,哪个周省之?”   梁瓷跟王鸣盛提过,李容曼的男朋友周省之,他们学院的教授,刚从美国回来不久,课题启动资金给了一千万,还给了黄齐国际一套房,李容曼现在已经不住学校安排的宿舍了,搬过去跟周省之同住了,不过私下里很低调,尤其是同事之间,没声张。   李容曼处事比她圆滑小心,为以后万一分开做足了打算。   梁瓷偷偷推他,低声提醒:“周省之教授啊,我跟你提过的,还记得吗?”   王鸣盛往李容曼那看了一眼,看得梁瓷有些紧张,他那句“哪个周省之”本就把话题扯得有些尴尬,如果再说句不记得,李容曼怕是要炸毛了。   王鸣盛这时眉角荡着笑意,“周教授啊,那我认识。”他平铺直叙似的语气,“那个海归?”   “是他。”   李荣曼说:“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   “周省之刚到本市的时候,我还舔过他。”王鸣盛挑眉。   李容曼笑了,性子很敢说:“哪个形式的舔?”   他扭过头,有意往梁瓷这一看,语气里带上意味深长:“当然不是你想得那个舔,我口味挑剔,并不是谁都行。”   不知怎么的,梁瓷脸就红了,细白的脖子红到耳根,下意识不敢去看王鸣盛。   她反应有些不合时宜,就像此地无银一样心虚,在李容曼注视下抿唇默然。   李容曼以为她被王鸣盛这句带点颜色的话羞到,不在意地收了眼。   王鸣盛这时含笑:“送过他一张古桥会所的金卡,方便他以后出入。”   李容曼的脸立马拉下来,多了严肃不悦:“他会经常去吗?”   “这事你得问他。”   “你觉得男人在这种事上会坦言?”   “别人不好说,毕竟不了解。”   “嘁。”   王鸣盛继续模棱两可:“客人信息不能透露,有天周教授问我你是不是常客,我也会这么说……不过他想变坏,也不一定就去古桥,酒吧夜店多的是。”   李容曼故意拉了拉梁瓷的手臂,调侃他说:“梁瓷,你可得看紧他啊,毕竟会所是自家开的,平常无论干什么都随意,你见过卖肉的男人瘦巴巴的吗?哪个不吃得肥头大耳?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关门吃剩肉。”   梁瓷还没反应过来,王鸣盛眉眼带笑打方向盘,嘴上说:“瞎起哄也没什么作用,梁瓷这两天对我放心的很。”   “怎么说?”   “腰膝酸软。”   李容曼觉得这句话内涵了,忍不住看向梁瓷,希望她给个解释。   梁瓷无辜受害又开始尴尬,这时到路口,他姿态惬意,带着笑偏头看过来,两人眼神相对,梁瓷对他蹙眉,眼神里闪过一丝薄怒。   王鸣盛连声轻笑,低沉着嗓音在车厢里回荡,“别多想,腰不好,老毛病了。经常有心无力。”   李容曼转过头,“真的假的。”   他沉吟着,“今天话说的有点多,都被你套出来了。”   梁瓷专心看手机,隔了一阵儿才说:“王鸣盛就是腰不好,整天这里痛那里痛,年纪轻轻就这样,老了估计得是残废。我现在很担心他,容曼你知道不知道哪里有比较好的中医啊?”   梁瓷一口气说了很多,把王鸣盛堵得哑口无言,又生怕李容曼再说什么让她无所适从的话,所以不想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算了,男人最忌讳别人说他腰不好……我看这个话题今天就到这吧。”   李容曼呵呵大笑,抿唇没说话。   王鸣盛抬手摸了摸嘴角,收回眼认真开车,车里恢复安静,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很久又开口:“守着我这么编排我,亏心不亏心?” 第53章   周省之直接从企业过来的, 企业要留他吃饭,周省之婉拒了, 暗示对方风声紧, 饭留到以后再吃。回来时给李容曼打电话问她在哪,李容曼说跟梁瓷在办公室闲聊, 待会儿就走了,关于梁瓷跟高永房以及王鸣盛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没多少兴趣,不过很明显国人思维也越来越开放了。   刚开的西式餐厅, 前台招待的服务员热情款待,他早来了几分钟,刚解开西装扣子坐下就看见餐厅门被打开,全透玻璃门,推上去沉重, 王鸣盛神情自若, 上前两步推开外层的门, 请梁瓷跟李容曼先进,一米外还有一层玻璃门,李容曼抬起手要推的时候, 王鸣盛上前搭了一把。   一边跟梁瓷说话一边往里走,眉眼之间都是风流。   梁瓷听见李容曼催促, 往前看去, 人群中一下子看到周省之,跟那天见面略微不同,穿得正式。   两个男人见面握手, 相互寒暄。   “周教授怎么没去我那边?景致好还安静。”说到这带着试探与轻描淡写,“不好意思,时不时就想拉生意。”   周省之没有介意,弯腰坐下,他跟李容曼同坐,梁瓷跟王鸣盛坐对面。   “怕王总不给请客的机会,所以就没过去。”   王鸣盛不卑不亢:“教授请客吃饭是折煞我,从小我就怕老师,来之前一颗心砰砰乱跳,怕表现不好罚我抄书。”   李容曼笑着,挥手招来服务员点东西,翻开饮料果汁一栏,询问大家吃什么喝什么,把菜单递给梁瓷,托着脸,言辞间都是挑逗:“那跟梁瓷在一起更有趣了,梁瓷也是老师啊,有没有罚你抄书?面壁思过?”   王鸣盛往后一靠,背低着沙发摊手,表情闲适懒散,眼眸往梁瓷脸上肆意流转:“她心疼我,那倒不会。”   梁瓷从冒热气的水杯口挪开眼,轻轻扫了他一下,被讲得有些心虚,主动帮他倒了杯热茶,茉莉花喂飘散开,王鸣盛垂眼看着,心里叹了口气,可算体贴一回。   她把茶杯端起来塞进王鸣盛手里,“喝茶。”   王鸣盛看了眼飘散的茉莉花,一时间产生错觉,总觉得她想表达的应该是闭嘴而不是喝茶。   桌子下面探过去,捉住她的手捏在指尖把玩,梁瓷挣脱不开,单手托着杯子喝水,侧过来头瞪他一眼。   王鸣盛微微用力,脸挂上无害般的笑,“怎么?茶不好喝?想喝什么?”   梁瓷垂眼没说话,拇指攀上他的手背,握住他,而后轻轻用指甲掐他,两人你来我往较量,李容曼却丝毫不知情,服务员在外边介绍套餐,降调套餐有多实惠有多好。   王鸣盛这时已经松手,手背上被猫爪留下了一道月牙,皮肉微陷,痛倒是不同,半天凹陷没起来。   周省之被服务员讲得没什么耐性,低头看了一眼,对李容曼说:“请王总吃饭,得有诚意。”   李容曼淡淡看了他一眼,“以后都是自己人,要什么诚意。”   她说着随手指了指几个套餐,菜单交给服务员,对梁瓷说:“咱们四个以后得经常出来吃饭,让他们俩也熟悉认识一番。省得跟陌生人一样。”   王鸣盛眉角微动,不过没打击李容曼的积极性。   李容曼初衷是好的,她跟梁瓷关系好,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王鸣盛跟周省之也不是外人。   不过两个男人显然对这事没多少兴致,一个觉得自己门槛高,自带几分清高,另一个知道对方清高,不是一路子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过王鸣盛还算圆滑,尽管不太喜欢跟周省之深交,言辞之间尽在捧他,真心不多,假意不少。   梁瓷中途去卫生间,王鸣盛借口陪她跟过去,两人走到外面,梁瓷抱着手有些不开心。   王鸣盛自认没招惹她,默了会儿低头问:“怎么了?”   梁瓷垂眸问:“吃个饭也装腔作势,累不累?”   没想到他回答的很直接:“不累,习惯了。”   她深吸了口气,“你不喜欢跟周省之吃饭完全可以推了……当然也有我的原因,我突然告诉你的,你想推也没办法推。”   王鸣盛点了一支烟,站到抽烟区下风口,半合着眼眨了眨,“没有,他请我们吃饭,又不是我们请他,不吃白不吃。”   “你骗人,”梁瓷揭穿他,“我感觉到你不太开心,以前你在我住的地方跟张燕微和肖斌一起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端架子。”   王鸣盛喉头发出一声闷笑,叼着烟看她:“我看见周省之就像看见了权贵,你就当我仇富。”   梁瓷说服他:“容曼想让你跟周省之走近是好意,她觉得我很她关系这么好,以后有了家庭也不要生份,好好维护关系。”   他点着头:“我知道,不过你跟李容曼关系好是你们俩的事,我很周省之合不来不能做朋友,不是谁牛不喝水强按头就可以的。”   梁瓷有些挫败感,脚上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没动,垂下手说:“你这样我好尴尬,早知道就不吃饭了。”   “我只是没按照你们俩小姑娘摆布就没心情吃饭了?”   “不要叫我小姑娘,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是老姑娘。”   “可不是,嫩汪汪的老姑娘。”   他说着抬手过来,曲起食指中指用骨节夹住梁瓷白皙的脸捏了把,这样比直接上指肚要痛,她蹙着眉尖儿吸了口气,啪一声拍开他。   王鸣盛兴致不减,把嘴上的香烟拿下,回身摁灭,大手一伸上去拉住她,带到一边偏僻人少,灯光也比较灰暗之处,就像啄木鸟一样啄梁瓷的唇,不是吻她的架势,就是逗弄。她头偏到左边他就从左边啄一口,她偏到右边,他就追到右边咬她的唇瓣。   梁瓷的眼睛昏暗中神采奕奕,主动抱住他的腰埋入胸膛,气息有些不稳:“你有完没完?”   “没完,跟你没完。”他说话时唇齿间有烟味,刚才抽了几口,一根没抽完,气味并没有很浓郁,带着隐隐的橙汁味。   吃过饭周省之提议去打台球,结了账出来,询问王鸣盛会不会,王鸣盛谦虚道:“都会一点儿。”   周省之刚回国大概还不清楚商人之间的暗语,真会一点不精通的人直接摆手说不会,敢说会一点的技艺十有八九不是等闲之辈。   王鸣盛以前毕竟是从小弟一步一步上来的,跟人做小弟的时候陪玩,不光要输球还要输得不显山不露水,把人哄开心。所以首先得什么都会,然后再装技艺不精。像麻将、骨牌、台球、高尔夫等等,只要是陪人娱乐的东西,出于工作需要玩得都不错。   只是不登大雅之堂,所以平常不怎么显摆。   接触最早的就是麻将,小时候成长环境乱,他十来岁就开始出没那些场子,每次被王父从场子拉出来都得挨揍。   其实认真想想,天生我材必有用这话还真有道理,他天生就在这块感兴趣有天赋,如今这也成了他的饭碗。   王鸣盛围着台球桌连发几杆,杆杆入洞,他不紧不慢地寻找角度位置,也不紧不慢地观察周省之的神色。   周省之收起一开始的倨傲,跟着他换了个位置,王鸣盛面色沉稳,手起杆落,只见两球短暂碰撞又分开,清脆之声从碰撞点传来。   而后他的球咕噜噜往前滚动,准确入洞。   周省之为了表示大度放下球杆拍手叫好,帮他从洞中拿起白球随便一丢,王鸣盛趴在台球桌转杆,梁瓷抿唇看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暗示他别这么玩,这么玩没朋友。   王鸣盛一瞬不瞬地跟她对视,三秒后忽然收杆,捏了捏嗓子,找了个位置不佳的球送杆,失去准头,球啪一声被弹到球台外面。   梁瓷这时瞧瞧松了口气,王鸣盛低沉玩味之声响起:“不好意思,得意忘形了。”   接下来气氛融洽很多,梁瓷不会打球但看得懂,这才放心离开,李容曼对台球没兴趣,落地窗休息区点了两杯红酒,见她过来招手。   “打的怎么样?”   “……势均力敌。”   后面两局王鸣盛收敛许多,不再霸着台球桌打到底不给周省之机会。   周省之磨了磨球杆,笑看王鸣盛:“王总是不是有意让着我啊?”   王鸣盛摇头,“这种东西也得看手气,你这么两杆下来,我不太好打,都聚一起了。”   “那怎么按照不成文规定,谁赢了谁买单?”   王鸣盛一听就更不怎么尽力了,连连摇头说:“不好打,看样还得周教授掏腰包……”   周省之回身盯着他瞧了半天,“王总不会为了省几百块钱故意输给我吧?”   王鸣盛闻言乐开,否认说:“怎么会,尤其是当着女人的面,这是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不过嘴上这么说,最后还是故意输给了周省之,一个原因是觉得周教授人中龙凤,不缺钱,另一个原因是怕梁瓷不高兴,刚才那个摇头的眼神,他不知道是让一让周省之好,还是输给他好。   王鸣盛挽着袖子出来,手上拎着外套没穿,梁瓷脸色微红,笑问他:“赢了吗?”   王鸣盛勾唇道:“输了。”   她坐着没起身,放下高脚杯,“那是因为你让他们。”   王鸣盛垂眼无所谓笑笑,视线盯着她的红唇,“他们人呢?”   “都走了。”   王鸣盛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胳膊肘撑在椅子上,凑近她看了半天:“宝贝儿,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醉了?”   梁瓷冲他有气无力一笑,“容曼说女人晚上喝红酒对身体好,抗衰老,软化血管。”   他兀自舔了舔嘴唇,视线洗礼她:“嗯,好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意思更新晚了,今天一更哦,我待会儿有事外出,明天尽量补偿大家,爱你们 第54章   她说自己没醉, 就是喝多了有些热,王鸣盛笑看着她, 真想弯腰画一条线看她还能不能顺着走。   红酒劲儿小, 入口温和,也就那么一阵子酒劲上来的时候可能有些晕, 她喝了三分之一高脚杯,可能喝太急了,酒量浅薄没撑住。   王鸣盛问她还能不能走, 她自个儿就站起来了,脚下虚浮不稳,扶着栏杆要下楼。   王鸣盛哭笑不得,跟在后面虚扶着,她神志很清醒, 嘴上却有些不着调, 大概平常被拘束久了, 身体里的小怪物这会儿被释放出来。   开车回来的路上,她靠着副驾驶座睡了一路,王鸣盛也不清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车刚一停她就睁开眼,有些迷离。   没回她住的地方, 直接载她来到他这边。她大概意识到不对, 蹙眉看向他。   王鸣盛半拖半抱地拉她上楼,梁瓷这会儿还没完全恢复。   问她怎么喝那么多,她说其实也没有很多, 最后杯子底剩了一点儿,怕浪费就一口闷了。   不用想也知道台球馆的红酒不上档次,不能说一定是假酒,但肯定好不到哪去,劣质酒醉人也无可厚非。   两人前几日刚做过那事,王鸣盛带她过来纯粹是想照顾她,真没往杂念歪心思那方面想,最起码还没来得及想。   王鸣盛脱了自己的外套,衬衫纽扣解开两颗,她手脚虚软地歪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王鸣盛笑了一下,走近她,弯下腰拨开遮挡脸庞的秀发,短暂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渐渐摸清她的习惯,摸了摸右手腕,没找到发圈,拉起左手腕看。   她声线低浅,带着点撒娇才会有的绵软:“你在找什么?”   “发圈,帮你绑上头发,咱们去洗澡。”   “一起吗?”   “随你,你想一起就一起,你不想一起就先帮你洗?”   “我才不想跟你、一起。”说到‘你’的时候情不自禁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气散开,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抬手捂住嘴。   脸变得更红,为刚才的不雅行为向他道歉,闷声闷气的。   王鸣盛眉眼之间的笑意愈发深,从她左手腕褪下发圈,两手生疏地收上去她的发,指尖滑下来,忍不住揉一下她的唇瓣。   梁瓷有些痒,别头躲开,动作幅度不大,王鸣盛的拇指自然而言落她唇角。   手臂紧贴着深陷的沙发进去,两手合拢抱住她,微用力把人托抱起来,面对面,梁瓷两腿夹住他的腰。   他吩咐:“抱我脖子。”   梁瓷迟钝两秒才伸展胳膊搂他的脖颈,脖子一歪,枕到宽厚结实的肩上。   闭着眼问:“去哪?”   “洗澡。”   “今天可不可以不洗澡?”   “为什么?”   “犯懒。”   “你不是说自己没醉?”   “说醉了就可以不洗澡吗?”   王鸣盛低笑两声,她喝醉的时候果然比不醉的时候乖多了。   她没得到回应,有气无力地说:“你晃得我很不舒服,我现在只想睡觉,我只要碰了酒,醉没醉都会想睡觉……”   王鸣盛没有搭理她,抱着人直接走到浴室门口,柔和微微发黄的灯光下,先是扔出一件浅咖色卷领的休闲线衣,又扔出一条蓝色牛仔裤,紧接着纯白蕾丝轻飘飘掉地,一上面一下面落在沙发脚。   浴室传来男人女人说话声,女人的声调明显高于男音。   她一直说自己困了,想睡觉,头发湿漉漉的也没吹干,带着水汽往床上一趟,两手搭在耳边打呵欠,比平常随意闲适,嫣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王鸣盛抱着膀子含笑看她:“你怎么这么会撒娇?”   她眼神闪躲,嘴唇抿得跟蛤蚌似的不答话,王鸣盛衣服湿了,没再管她,自己脱衣服去洗漱,方才随手扔的衣服都收起来,堆放沙发上。勾着梁瓷的内衣瞧了瞧,她眼光还真不错,刚才脱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别看她平常规矩,某些不为人知的方面特别大胆敢穿。   而且穿了就跟没穿一样。   收拾好回去,以为梁瓷百分百睡熟了,刚开门探进来一只脚,她便扭头看过来,眨着眼也不说话。   王鸣盛询问:“酒醒了?”   她没有睡觉却带着零星的惺忪,懒懒地模样看着他,就是没开口说话。直到他解开腰间的浴巾她才不好意思收回眼,翻过去身背对。露出白皙的肩头。   王鸣盛掀开被子进来,床铺一边下陷,躺下才发觉窗帘没关,掀被子又起来,绕到床头把窗帘刷一声拉上,贴近她躺平,手抚着她的后背,卧室里隔音好,很安静,她此刻也很安静,呼吸均匀,王鸣盛还以为这么快就睡着了。   只要两人在一起睡,睡前无论有否行过那事,总要探手进去或者隔着衣料摩挲她片刻。她动了动,明显没有睡着,王鸣盛起了逗弄的心思,轻拢慢捻几下。   她忽而转过来身,目光盯着他。   他收了手,两人视线相对,“以为你睡着了。”   “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往上拉了拉被子,“那睡吧。”   梁瓷抿住唇没说话,他又往身下塞被角时忍不住道:“不用弄。”   “不冷?”   “很热。”   “喝酒的缘故吧。”   她敷衍地“嗯”了声,意识清醒过来,睡意已经完全驱散,垂着眼想了一阵,对他道:“你今天说的也是,周省之本来就是眼高于顶的人,你们以后也没什么过深的交集,关系能说的过去就好,合不来没必要巴巴地上杆子深交。”   王鸣盛半靠在床上,递过去眼跟她对视,“你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吗?如果有,我倒是可以舔舔他。我虽然不怎么关心你们学校的事,不过毕竟是经营私人会所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物,是非实地。我听说周省之前途无量,学校重金从美国挖来的。”   梁瓷笑说:“没有。”   王鸣盛看向她:“什么没有?”   她眉头舒展开,漫不经心说:“没有什么用得上用不上,老师任用都是学校的安排,就算他真看我不顺眼也不能怎样。顺眼多看两眼,不顺眼少看两眼,课题组有矛盾的老师多了去了,基本都保持着看不上又干不掉的状态。我们只要不走仕途,相互之间也没多大的把柄可以被拿捏。”   王鸣盛逗她:“你们学校的党委副书记兼副院长,就是那个……尹什么的女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不是挺厉害的?长得还不错,你应该向她学习,当然,漂亮归漂亮,比你是差远了。”   梁瓷云淡风轻的扫向他,“没这个野心,我上学本来就是想图清闲……学校里虽然没有官场斗的厉害,但也风起云涌的。我那天还听容曼说,某个领导说降职就降职了,一下子降职那么多,不是被使绊子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件事不言而喻,当着那么多看笑话的人面前,想要留在学校,势必得厚着脸皮,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才行。”   王鸣盛本就不太希望梁瓷走行政化,这句话不过是试探,看看她有没有这份野心,如果梁瓷真要走这条路,王鸣盛是及不看好的,前途坎坷不定倒是好说,他要赖着她的话,以后势必得被扣上吃软饭的帽子。   他总得引导着往更明朗的方向发展,不能渐行渐远。当即放下心,往前凑近,搂住她。   梁瓷的酒劲减少了许多,不过脸依旧红扑扑的,就像熟透等人采摘的苹果。两人对着眼,王鸣盛忽而拉着她往怀里带,缠绵了许久,没有往那方面进一步。   他说:“原来你喝多了会脸红?”   梁瓷说:“不是,喝多了会热。”   他问:“现在还热?”   她回:“好多了。”   他又问:“真好多了还是假好多了?我看你脸上红晕一直没消。”   “那是因为紧接着洗了热水澡。”   “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梁瓷没像往常一样态度坚决的表示嫌弃,反而多几分留恋。大概真是酒精作祟,人比之前大胆,还比之前敏/感。   刚才就被撩拨起感觉,扯到工作上的事感觉很快烟消云散,眼下又有点不淡定。   头脑一热直接坐起来骑跨到他身上,王鸣盛被这个动作吓一跳,卧室的灯已经关了,他睁开眼看过来,窗帘故意没全部拉上,留了一条缝,冬日的月光打进房间,床前银光闪烁。   他唇角上扬着,两个胳膊枕到脑后,问她:“怎么了?”   梁瓷被男人问醒,抬腿又要下来,王鸣盛压住她,小腹往上一抬她失去平衡,扑倒他胸膛。紧紧抱住他的脖颈,淡淡的酒气裹着沐浴露的馨香扑鼻。   王鸣盛轻嗅两口,某处渐渐觉醒,掀被子盖住她,上下抚了抚。   低声问:“想要了?”   梁瓷肩膀微微一缩,咬唇不说话,死活不说。他往上抬身蹭了蹭,“你还没主动过,这是第一次。”   说完见她已经不吱声,有些时候不说话是懒得理,有些时候不说话是默许,王鸣盛知道她脸皮薄,大概不好意思了,所以用默许和半推半就也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也没起来,就着这个姿势磨蹭,红酒可真是好东西,三两下就让她进去状态,可能本来就在状态了,是他没注意,自个一直在状态外。   最传统的打开方式比较保护女性,此时这个难免艰难,她吃痛了两声才彻底,王鸣盛拉被子裹住她,隔着被子扶住她的腰,碾磨。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评论刷起来,让我们跟着节奏摇摆!摇摆! 第55章   仓库进了一品烟酒, 吴大伟早起过来清点,烟酒储藏很讲究, 他亲自盯着入库, 从冰窖出来看见王鸣盛到了,脸上带着疲倦, 魂不守舍打了个哈欠。   吴大伟细看过去,微愣,瞧见他下巴跟脖子接壤的地方多了一道儿红痕, 女人用指甲抓出来似的,不过王鸣盛眼下身边就围着梁瓷一个女人,梁瓷这人他接触过几次,稳重贤惠,不像那么张牙舞爪的妖精, 更不要提挠人。   王鸣盛见他视线一直往他脸上瞥, 瞪了回去, “看什么呢?”   “盛哥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昨晚睡得晚。”   “盛哥,”吴大伟忍不住叫住他,笑说, “昨晚去哪风流了?”   王鸣盛闻言有些不悦,眉毛一挑, 嚷嚷了句:“说什么呢?”   吴大伟拿着记录本笑笑, 把碳素笔夹记录本上,顺手往自己下巴上一指,“下巴怎么回事?要不要贴个创可贴?”   王鸣盛眼下还有些火烧火燎的痛, 不可能不知道伤口在哪,随便摸了一把,混不在意说:“刮胡子的时候失手弄的,很明显?上次我就说那刮胡刀不行,你吹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怎么说你不识货。”   “明显是有点,主要是这个伤疤吧,容易解释不清。”他关于刮胡刀的事有些冤枉,抿了抿嘴没多说。   王鸣盛淡淡看他:“我向谁解释?还得给你们解释?”   吴大伟见他误会,本子往腋窝一夹,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是怕你跟梁瓷解释不清。”   王鸣盛看他一眼,吸了口气,走到大厅镜子旁瞅了两眼,稍微碰了碰,刺痛感顿时遍布整着下巴,吸口气,回身看着他说:“我不用给梁瓷解释,她还得给我解释呢。”   这句话说得吴大伟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他没有多想,跟在王鸣盛屁股后面上了车,车子从地下车库出来,迅速混入车流,这会儿车流量少,除了几个红绿灯稍微停了停,基本畅通无阻。   吴大伟这次手脚慢了一步没有开车,王鸣盛手搭方向盘看他一眼,半道儿忽然说:“吴经理,你跟上次那个约会的网红怎么样了?”   吴大伟没反应过来,反应了两秒微赧,“早就过去式了,我上次给你说她是网红吗?”   他说:“网红还是网恋,不记得了,反正带个网字的就没几个靠谱的,没听你再提起。”   吴大伟叹了口气:“一开始对我挺有意思的,后来见我也不开第一次见面开的车子了,就问我什么情况,我说车子是你的,她就没再搭理我。”   王鸣盛笑他:“这就有点夸张了,揽胜也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车子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吴大伟支支吾吾了会儿,向他解释:“其实也不是,她不知道我有揽胜,我跟她后几次约会一直骑你那辆摩托来的,拉风嘛,我以为年轻姑娘都爱这口。对了,那辆摩托盛哥你最近不怎么骑了啊,平常隔三差五你都骑出去溜达。送暖风的地方有些问题,前几天我让他们拉去修了修。”   王鸣盛不软不硬解释了句:“你觉得拉风继续骑着,我暂时没那个兴致。”   吴大伟一上午跟着他没干别得,去超市买了米面和油,不用问也知道又要给家里送补给,他很好奇王鸣盛要是没有如今的身份地位,一大家子怎么生活。   结了账出来,把推车里的物品装上后备箱,吴大伟去送车子,王鸣盛点了一根烟等候,吴大伟回来的时候他一根烟抽了一半,递给吴大伟一根,抬手帮他点燃,说:“待会儿到了我家,别提我爸。”   吴大伟抽了一口,吐着烟问:“怎么了?”   王鸣盛环视一圈四周,扭过头低声说:“老爷子管不住自己的鸟,又在外面勾三搭四了。这次被我妈逮个正着,嘴上说着以后各过各的不干涉了,等我结婚安定了就办离婚手续,不过不能看见我爸,看见了就不管不顾开口大骂。”   吴大伟啐了一口,不明白道:“你妈为什么非得等到你结婚才离婚?”   王鸣盛无所谓道:“怕我名声不好吧,具体什么原因我还真不清楚。”   “你爸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惯犯,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妈没想到他岁数这么大还这样,原本以为他收敛了。”王鸣盛咬了咬牙,恨到,“还别说,这次藏得真严密,连我都被蒙骗了。这几年从来不会夜不归宿,就中午偶尔跟几个熟人喝酒吃饭不回家,谁也没想到还有个小情人。”   吴大伟笑了笑:“你爸年轻的时候确实长了一张招小姑娘待见的脸,不过现在不行了,老气横秋的,还黑了不少,也不知道都看上他什么了。只能说明你爸宝刀未老,还挥的动长刀。”   王鸣盛沉下眼,片刻才吐出一个“滚”字,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嘱咐他,“这个事你给我烂肚子里,会所里谁要是知道了就是你传出去的,我就治你。”   吴大伟闻言哭笑不得,“盛哥,我这边是没问题啊,但是外面要是传开了也不能赖我吧?”   王鸣盛不搭理他,挪到副驾驶座,阖着眼假寐,车子稳稳上了道儿,他吐了一口浊气,身子往后一靠重量都放在座椅上,半天才说:“管他名声好还是不好,我干这一行的还能青白到哪去,人分三六九等,上等人里有泛泛之辈,痞子里面也有英雄——”   吴大伟扭头细看王鸣盛的表情,他微眯着眼看向窗外,总觉得他还有话得继续讲,却没想到戛然而止便没再往下。   他倏然感觉自个有些渴,这才想起早起一口水没喝就忙东忙西。   王鸣盛最近被家庭矛盾闹得不可开交,表面上没事人一样到会所,当着梁瓷的面谈笑风生,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早年间父亲也出了这么一回事,那时候王鸣盛还没现在看得开,每天回到家无休止似的矛盾,感觉生活陷入死循环,没头没尾。   长姐把道理分析的很明白,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就不计前嫌的过日子,毕竟五十好几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做什么选择都可以理解。他问母亲要不要离,母亲仍是狠不下心,一方面有年轻时的夫妻情分,一方面源于父亲那张会甜言蜜语的嘴。王鸣盛看清楚事实,也看清楚母亲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又过不去这个坎儿。   母亲这些年比较迷信,他思来想去,独自跑了一趟寺庙,添了几万的香油钱,那日拉着大师说:“你们不是要普度众生脱离苦海,现在有人在苦海里等着你们度,我佛是慈悲的,你们得帮我。”   大师被讲糊涂,问他怎么帮,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大师不愿意插手凡尘俗世,王鸣盛吃了两天斋念了两天佛,大师被逼无奈才答应。   王鸣盛隔日就带着母亲来上香,硬拉着她抽签许愿,解完签母亲舒展往日愁眉,回家后也没再跟父亲闹架,一直坚持到再一次东窗事发,也就是这次。   也怪不得大师答应帮他的时候连念了两声作孽,王鸣盛心里想,什么作孽,我就是孽。   大师解签当时,他在场,大师捏着竹签看他一眼,问解什么,姻缘还是财运。   张嘴就编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恩怨情仇,问王鸣盛父亲早年是否伤过一只黄鼠狼,这黄大仙本来生在家宅,有灵性,不可以随便击杀,惨死以后就想报复,所以花身一只狐狸精附着在王鸣盛父亲出轨的女子身上,专门勾搭他,才有了这段业障。   她信以为真,求了破解之法,添几百的香油钱就安心回家了。王鸣盛一开始觉得母亲有些可怜,做这么个局好歹让她内心有个安慰,也好放自己一马。   或许大师说的对,作孽,的确是作孽。   吴大伟开了半天车,到路口等指示灯,看了几眼风景才说:“许文静说最近小刘不太上进,我估计是这次调度的事打击到他了。她也没说太多,具体我还没问小刘,许经理嘛,做事就比较周全,也不太愿意得罪人,说什么都得掂量着听。”   “怎么不上进了?”   “隔三差五请假不上班,以前在会所的时候从来不这样,是不是心里有忌讳故意的?想让我们再把他调回来?调度这事我觉得也不是不行,教训也算到位了。”   王鸣盛抿唇听了一阵,直接问:“他爸进医院了,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这倒是没听说。”吴大伟很惊讶,他一点儿消息没听说,最近年关比较忙,会所生意好,哪有时间听手下的人八卦私事。   “你让下面的人买点补品代表公司送过去表示一下,也显得咱们关心下属,只有好处没坏处。”他顿了下继续讲,“之前让秘书统计来会所的那些常客,不管身份尊贵不尊贵,掏钱的都是上帝,以后让助理留点心,人家生辰的时候送份心意。”   吴大伟随口来了句:“小刘父亲这块,我是自己去一趟还是派个小弟跑腿。”   王鸣盛看他,不动声色闭上眼,“你亲自去?你可是经理。”   吴大伟这才摆正身份,“是是是,那让下面的人去做。”听身旁叹了口气,似乎对他无语。   尚苑小区。   白天车库空荡,没几个车子,吴大伟来过几趟,熟门熟路。   王鸣盛送完东西没多停留就要走,王琦拉住他说:“你要不然搬回来住几天吧,我们一起陪一陪她。她现在完全钻牛角尖呢,深陷进去出不来。”   王鸣盛给吴大伟使眼色,让他先出去,等吴大伟走了才低声说:“老爷子呢?”   王琦叹了口气,“暂时住酒店啊,就你们酒店,你们经理没给你说?”   “许经理吗?”   “是,你跟许经理怎么样了?”   “早没关系了。”王鸣盛扫她一眼,有些不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琦不好意思笑笑:“你知道我跟她有往来,我们经常一起逛街……人家心里还有你。”   王鸣盛道:“谁心里没我,心里有我的姑娘从这里排到美国,我夜以继日幽会都忙不过来。”   王琦不客气的扫他一眼,“是忙不过来,下巴都被挠破皮了,也不注意影响……你什么时候学会爸爸那一套了?”   王鸣盛眉头往上一抬,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就确定下巴是挠的?就不能是不小心划破的?脑子里装什么,就爱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梁瓷呢?   王鸣盛:玩大了,还睡着没起 第56章   尚苑这边不欢而散, 王鸣盛亲自开车往回赶,副驾驶座的吴大伟捧了半路的手机, 时不时传来微信消息, 没多久开始讲电话。   “这男的多大……93年也不小了,做事情有点粘糊啊, 太不成熟了,你别每次都找年纪比你小的,男人年纪太小能成熟吗?老牛吃嫩草就得付出代价……”   王鸣盛在一旁不动声色听着, 时不时扭头看看他,吴大伟讲了二十几分钟,他从谈话中也了解个事情大概。   等到吴大伟收了手机,直接问:“怎么了?”   吴大伟叹气说:“一个朋友,女的, 算是知己吧, 为情所困, 这不分手了嘛,就因为一个屁大点事,男的前几个月都买戒指向她求婚了, 吵架的时候一言不合向她索要买戒指的钱,现在又后悔了, 来找她道歉。”   王鸣盛失笑:“真是个人才, 多贵的戒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或者几千万?”   “七八千。”   “那就更有才了。”   “男的空军,还在服役中,手里不宽裕也可以理解。”   “女人有时候太理解男人, 就会变成男人不上进的借口。”   吴大伟没说话,舔了舔唇角,王鸣盛认真开了会儿车子,继续说:“你哪个知己,你还有知己?红粉知己都是噱头,能没点龌龊心思?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吴大伟愁眉不展,摇头说:“她也就分手不开心的时候想到我。”   “你这不行,”王鸣盛不咸不淡地说,“被人拿去当备胎了。”   “我俩太熟了,缺点优点都抹的一清二楚,她不可能看上我。”   “话不能讲太死,世界上没那么绝对的事情。”   吴大伟沉寂了会儿,忽而抬头看着他,手上做了个抓握的手势,“那你觉得我应该上手?”   王鸣盛扫他一眼,纠正说:“不是上手,只应该直接拿下。”   车厢又安静下来,王鸣盛杵着头等前面的车辆通行,就在这时吴大伟忽然又开口:“盛哥,我其实也不喜欢这女的,我心有所属,不过你既然这么讲,我觉得应该试试。”   王鸣盛挑眉看他:“试就试,不用向我交代。”   他犹豫着:“有一个问题困扰我许久,大家都讲朋友妻不可欺,如果你的兄弟看上你前妻,你会怎么样?”   王鸣盛嗤笑一声,“你也说了,是前妻。你觉得我会怎样?”   “接受?”   “跟我有关系吗?”   “那我就明白了。”   王鸣盛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王琪那句父亲住阁盛酒店上,对吴大伟这番牢骚就没多想,走到会所这条路上,前面几十米打方向盘掉头进车库。   刚进识别门停住,往后推几米,解开车门锁说:“你下去,我还有别的事。”   吴大伟没有多问,拎着东西推门下车,外面的冷风一吹,发型东倒西歪,像战场落败的逃兵似的,抱着肩膀小跑而去。   王鸣盛单手打方向盘离开,路上没多想,一脚油门直接开到阁盛门口,这次比往常快了十几分钟车程。   迎头进门就瞧见小刘,他喊话问好,王鸣盛瞅了他一眼,随口问:“你爸怎么样了?”   “还那样,药水吊着命。”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台,问前台服务人员要开房记录,后又嫌人手脚不利索,直接点开电脑查看。   很快找到父亲房间号,扯下来领子,作势要打人似的,围观三两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王总今天是怎么了,脸色阴沉,拧着眉往后面走。   伶俐人直接往一旁躲,用呼叫机通知许文静,说王总来了,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似的,变换莫测。   许文静自然不敢耽搁,扔了手头的工作过来,走到落地镜脚下微微一顿,整理了一番仪容。   王鸣盛这边直接按电梯上楼,很快找到房间号,进门前发现自己头脑一热忘了拿门卡,他猜测里面可能不止父亲一人,待会儿敲门不一定能敲开,随手指了一人:“你,下去帮我拿房卡。”   那人闻言一愣,又忙不迭答应:“好的王总,您稍等。”   身边没跟几个人,大家一副想看好戏又忌惮胆怯不敢守着王鸣盛太张狂的态度,他回身扫了一圈,眼色不善,个个收到信号赶紧去忙自己的。   王鸣盛等身边人都散尽,屈指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煞有介事喊了一嗓子:“客房服务。”   喊完抿了抿唇,等了两分钟重新敲门,动作比刚才急切粗鲁,咚咚敲门声顿时迭起,挥散不尽。   里面终于传来动静,房门依旧不开,只闷声问:“谁啊。”   还是个女人声音。   王鸣盛早就想到会如此,到真亲耳听到仍旧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搭话瞟见身侧一人缓缓走来,手里捏着房卡,紧走两步到身前,拢着白皙的手,没把房卡给他,悄声说:“我来吧。”   王鸣盛想了想,也不想当众给他爹尴尬,只能往后撤了撤身子,退出一步。   许文静抬手摸住房门把手,没有用房卡,反而柔声跟里面说话:“客房服务,女士能开下门吗?”   那边迟疑了很久房门才缓缓打开,只冒出一个头来,四十来岁风韵犹存,脸上褶子遮不住风华,不过也只能算得上保养得当,在同龄人里面保养得当。   王鸣盛冲她笑了下,客气问:“你是哪位?”   对方不甘示弱,还是个有脾气有火性的主:“你们敲门还问我是谁?你是谁?”   裹着镶金边胸口刺绣的浴袍,“阁盛酒店”四个字在他眼前乱晃,她指着王鸣盛的鼻子这么讲完,又很不客气地对许文静嚷嚷:“你们客房经理呢,我不跟打工的说话,我要投诉,让你们老板来跟我道歉,门口挂着勿扰的牌子看不见?我可是你们这里持金卡的VIP贵宾!”   王鸣盛才不管什么VIP不VIP,垂眼眸看她撒泼,话讲完用“你吃了吗”的语气说:“嗯,你那张金卡从这一秒起作废。”   说着大掌一推,直接把门拍开,抬脚往里走,面前女人抬手阻拦,口角不干净地骂人,王鸣盛忍着脾气没怎么着她,许文静则在一边安抚。   女人说:“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他是谁?你们经理呢!”   许文静含笑道:“我就是经理。”   对方一听更加炸毛:“你就是经理?你是经理你干什么吃的?你给我解释清楚!”   许文静看看王鸣盛,无声叹气。   外面闹成这个样,王德峰都没感出头露面,要不是王鸣盛今天上劲势必要堵他,眼下还有的热闹看。   两人对视了眼,王鸣盛从父亲脸上读出尴尬气愤,他身穿睡袍,头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带靠背的椅子上坐着,手上架了一根烟。   王鸣盛什么也没说,找地方坐下,给王德峰抛了一个选择题:“是你让那女的走,还是我打电话找保安把她扔出去?”   王德峰瞪起眼,抖着手说:“我可是你爹!”   王鸣盛笑了:“幸亏你是我爹。”话说半句留了半句,剩下不堪入耳的话留在唇齿间不吐不快,“不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王鸣盛经济大权在握,王德峰清楚的很,惹恼他没什么好果子吃,什么你情我爱都是虚幻,刚才还抱在一起倾诉情怀,女人对他讲,没想到人到了这个年纪遇见他,感觉自己又青春年了一回云云,眼下当着自己儿子的面选择也没做的很艰难。   走到门口对女人安抚了几句打发她,王鸣盛坐在那没动,不大会儿就看见老女人哭哭啼啼收拾东西,男人捉/奸比女人冷静,王鸣盛一没打人二没骂人,只让她滚。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文静自知这个时候不适合她在场就走开了。   王鸣盛默默抽了根烟,看他半晌,哑声说:“你他妈骗我。”   王德峰语气一沉:“我骗你什么了?”   他咬牙道:“你说自己改了!”   王德峰自知理亏,垂着头只抽烟不说话。   他狠狠扔了烟头,“你每次都说自己悔改了!我真不知道你他妈脑子里怎么想的,我能不能采访采访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干这种事儿?你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不过赶紧他妈的拉倒,你爱跟谁跟谁!”   骂完这些话王德峰不说话,他叹了口气,沉默下来,肩膀耷拉着,有气无力道:“我妈老是询问我外面有没有女人,我有人也不敢带回来,带回来干嘛,看你们吵架?看我妈以泪洗面,看我爸四处幽会小情人?你说什么的姑娘不给吓跑?我看你们就别强撑着了,什么他妈的等我结婚了再离婚,骗鬼呢?是离异丢人还是我爸出轨花天酒地丢人?心里没点逼/数?”   说到此处情绪有些激动,拍着自己的脸说:“我那么多小弟,都他妈得看我笑话!你儿子还要不要脸?”   “开房还跑到阁盛,跑到我的地方,省得人家不知道你的破事?全市那么多酒店容不下你是怎么样?”   “我缺你花钱还是缺你吃饭,故意这么做让我丢人是吧?”   王德峰被说的心虚,站起来走近,“儿子,我没想到这层,错了,这次真是我错了……你也知道你爹吧,头脑简单,不懂人情世故……”   手搭王鸣盛肩膀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王鸣盛低下头,盯着他搭在自个身上的手蹙眉,“你别碰我,我不是你儿子。”   王德峰被羞辱的无地自容,僵硬在原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干涩的笑固定在脸部。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梁瓷醒了吗?   王鸣盛:怎么那么多人惦记我老婆! 第57章   讲完这些两人都沉默了, 王鸣盛不如刚才那么冲动,坐了大概五六分钟起身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门口看见许文静, 她靠着墙, 眨了眨眼皮子瞧过来,一手扶着另一手, 紧握两秒才跟上。   王鸣盛眼皮子抬也不抬,直接吩咐:“给他房间退了,以后再来这鬼混给我打电话, 没我允许不许入住。”   许文静低声听了会儿,他语气冷冷的,隐约透着不耐烦,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抬头向他解释:“老爷子刚才住下, 本来想告诉你的, 最近几天一直周全兼顾高校这边老师吃饭住宿的问题, 时不时都得调整菜单……”   王鸣盛直接问:“王琪怎么知道我爸住这里?”   许文静道:“这个我不清楚,有没有可能你爸自己说的呢?”   王鸣盛挺住脚,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说:“忙不过来?忙不过来我再安排个经理,你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休息。”   许文静没料到他说话这么直接, 一时愣住,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攥紧拳头说:“没有,还都是小事情, 不至于兼顾不过来。饮食方面有大厨张罗,酒店的老人了,信得过。”   “那就好。”他不咸不淡地眨了眨眼,“你知道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不喜欢你跟王琪胡言乱语。毕竟没结婚,感情分分合合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牵扯到家里人说三道四,我就很反感,不仅没积极作用,可能激起我的逆反心理。”   许文静眼神渐渐空洞,别开头看向别处,“我那天是喝醉酒不小心跟她说多了,就是我生日那天,你没在家也没在会所。就算我想多了也是你暗示我想多的,以前我过生日你无论在本市也好,无论是出差也好,总记得给我寄一份生日礼物……你觉得换成谁会不多想?”   王鸣盛垂下眼,眉头紧促,越来越深,没看她,只说:“每年都送,我习惯了。你对我是挺好的,我总得知恩图报……不过从今年开始我得避嫌。今天不说这个事,没心情。”   她也没有强迫,非要提起这个事,“不是你先提的吗?”   王鸣盛闭了闭眼,双手摆了摆,“成,这事我先提的,咱们翻篇,以后都过去了,好吧?”   许文静看着他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你敢承认如果不是遇见这个什么梁老师,我们藕断丝连,最起码还撇不那么干净吗?你挑三拣四就是想再观望观望,有更合适的就找更合适的,没更合适的你就回头跟我将就着。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你其实对感情婚姻的态度很矛盾,从小你家庭不和睦,从骨子里你对婚姻就没多少虔诚,你不太信这个。”   王鸣盛深吸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看她,“你就这么了解我?”   许文静笃定道:“我跟你除去那段时间,共事少说得五六年,你什么脾气性格我最清楚。盛哥,你觉得她有我对你好吗?她清楚你爱吃什么吗?清楚你不爱吃什么吗?会做饭会照顾你吗?知道你的穿衣喜好吗?知道你里面的衣服只穿纯棉,穿别得会刺激皮肤吗?”   王鸣盛看着她,眉头不仅没舒展开,眼神也深沉起来,“你看,我们又回到这个问题了,好像永远跳不出去了似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留下许文静一人,她呆呆愣愣片刻,眼眶突然湿润。   有人来到身边关心:“文静姐,你还好吗?”   许文静呆呆地说:“以后别叫我文静姐,没老呢就被你们叫老了……我没事,去忙你们的去吧。”   “王总没事吧?看他脸色铁青的走了……今天在客房闹的那位,是谁啊?什么情况?”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许文静收回眼睛,垂头说,“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告诉你的说明你不该知道。”   “……”   梁瓷醒来以后很疲倦,睡了一觉比睡之前还累,睁开眼缓和,瞧见架子上的浴巾便瞬间想了起来。   昨晚是梁瓷知晓男女之事以来第一次那么疯狂,她以前都向死鱼一样躺床上,后来遇见王鸣盛好歹生动多了,不过也从来不会动。   昨晚喝酒后人有些冲动,三言两语就被他洗脑怂恿。想到这单手遮面,有些赧然。   不过记忆很模糊,房间里也没开灯,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隐约只能瞧清轮廓,他枕着自个的胳膊仰面朝上,闭着眼或者是睁着眼在享受。   梁瓷扭着身子气喘吁吁,后背汗津津全是水,披散的头发黏答答的贴在脸上,他情不自禁抬起上半身,一把抓住她的秀发。   他想起来掌控全局,梁瓷两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黑暗中谁也没说话,她就像个抽风的疯子一样,任凭发丝荡漾。   不过男人显然更受用,他平常总会时不时打趣她,挑逗她,这一次全程没有语言交流,他完全顾不上讲话,胸口上下起伏,手臂搭在额头沉默,嘴线抿的很紧。   梁瓷那一刻竟然很骄傲,像个女王一般俯视他。梁瓷虽然没有身经百战,但也能从他反应中读出点什么。不过后来就没那么硬气了,男人跟女人注定天生就不同,体力上生理上就不同,他是攻占的一方,披荆斩棘的一方,女人是退让的一方,包容的一方。   他坚硬她柔软,短兵相接,赤膊相对,几个回合下来立马软了,软成一汪水,任他前前后后,去去来来。   所以结束的时候超累,累到怀疑人生。趴在宽厚的胸膛一动都不想动,呼吸都变成累赘。借着酒劲跟疲倦不知不觉便昏昏熟睡。   裹上睡袍起来,围着房间绕了一圈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电量还有30%,每天醒来拿起手机,各种软件推送一堆垃圾似的消息。   她快速浏览几眼,看到李容曼昨晚十一点多向她报平安说到家了。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现在都已经上午十一点了,也没必要再回复。   房间冷清,她不用找也知道王鸣盛铁定已经出门了,他临走的时候闹出一点动静把她吵醒了,当时又困又累,脾气不怎么好,抬脚翻身不小心踹到他,爬起来看一眼。   他正坐在床边穿衬衫,回了个身,似乎说外面下雪了,他中午就回来。   梁瓷趴下又睡了,睡得颠三倒四的,醒来发现滚到他那边睡呢,头在自己这边,身子已经到了他那边的床沿。   做完太累,每一节骨头都叫嚣着要罢工,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所以睡姿有些肆意。   她没穿鞋直接出去,地暖温着脚底很舒服,王鸣盛这个男人很会收买人心,没什么架子,梁瓷冬天容易手脚冰冷。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冻脚,棉袜雪地靴穿着,挡不住冷。   以前住在博学花园,暖气那么充足,晚间上完课回到屋子半天暖不热脚,热水袋是常备的东西。   搬出来的时候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也没再买,后来很快跟王鸣盛发展到这一步,王鸣盛不至于每天都帮她暖脚,就时不时感动她一下。   怎么暖呢?他就双手捧着,或者揣进胸口,跟他肌肤相贴。   梁瓷起初有些排斥这种方式,很尴尬很不自在,这哪是暖她的脚,这明明是暖心。   好像从上一次感情婚姻失败中,她只学会了硬心肠,迷失了自己,忘记了初心,不再掏心掏肺付出,全心全意对一个男人好。   她总结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对一个男人太上心,要若即若离。要让他又爱又恨,产生征服欲。   但在王鸣盛这里,他不会给你若即若离的机会,看似浑然不计较,其实把控欲很强。   她只有承受的份儿,没有拒绝的道理。其实梁瓷也做不到对一个这般对自己的男人残忍,最起码她长那么大,只在书上遇见过这种男人,晚上又有几个能屈身伺候你的呢。   她洗漱好换上出门的衣服,听见门口防盗门打开又关上,声音沉闷。   从客厅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缓慢且沉重。   梁瓷走出去,刚出门就看见王鸣盛在那坐着,他前一秒脸上似有疲倦,后一秒一扫愁容。   勾唇笑了笑:“醒了?”   梁瓷走过去,扶着沙发问他:“你去哪了?”   “有事,去处理了一下。”   “你以前总说自己不忙,原来也不是这样。”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原本可以不管的,又看不下去。”   梁瓷打小就比较敏感,感觉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你怎么了?情绪低沉。”   王鸣盛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想吃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了。”   梁瓷立马收了笑,甩手往卧室走,丢下一句:“无聊。”   王鸣盛问:“怎么了宝贝?”   她冷冷接了一句:“谁是你宝贝?”   “……”   半天王鸣盛才又笑了一声,“还挺有脾气。”   梁瓷用眼角瞥他,淡淡的眉眼往上扬,眼眸垂下:“上次那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没让你跟燕微笑够吗?”   他道:“没笑你,是你太敏感了。”   梁瓷不信:“你每次提这个梗,都是为了再笑我一遍。”   他神色有些不对,看着她,又好像根本没入心。   梁瓷转了转眼,剥开他额头前的头发,把他的发型打乱,笑问:“到底怎么了?”   王鸣盛默了默,“你爸跟你妈感情好不好?”   梁瓷看着他,意有所指:“鲜少看见他对谁疾言厉色。我甚至都没见他抽过烟……” 第58章   蠢笨的男人只知道拒绝女人, 聪明的男人避而不答。   王鸣盛是多精明通透的人,一入耳朵就听出来猫腻, 纵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抽烟,自个全然不往那方面回答。   “你爸是不是哪位仙人?”   梁瓷睇起眼瞧他几秒, 脑子里浮现前几天刚从媒体社交软件里看到的一句话,“不要问男人香烟跟你他会选择哪个”。   沙发上的衣服随手挂起来,“我爸年轻的时候很英俊, 要不然我妈也不会大老远过来寻他。”   王鸣盛拉着她坐下,扶她坐自己腿上,欠着身子说:“还有段故事,不会是私定终身?”   他话说得很隐晦,其实心里猜测她爸妈可能违背父母的意愿私奔了, 不过这种话说出口只有尴尬, 所以委婉表达自己的疑惑。   梁瓷说:“不是, 但你想,二十多年前,上海那边经济条件比内陆好很多, 如今我爸爸虽然在这边小有成就,但比起我姥姥那边的几个舅舅, 还是差一点。我姥姥还健在, 如今移居新加坡了,临走问我妈要不要跟她去,我妈摇头拒绝了。”   王鸣盛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 心里想,咱们起点就不一样,能有交集着实不容易。   “我妈妈前几年想去南方定居,房子都看好了,让我毕业了过去,结果……”她抿嘴没有多说结果什么,高永房的事在她心里似乎成了忌讳,“她生了好大的气,又把房子卖掉了,说我不能跟着她跑,她跟爸爸退休后只能跟着我跑了。”   梁瓷说到这叹着气笑,回身看他,“你呢,我还没问过你家里的情况,总怕触犯隐私,你不说我就没问。”   王鸣盛微微阖了阖眼,“我啊”他讲到这嗓子有些低沉,“我不过就是三教九流出身的一个混混,没见过大世面,14岁就踏入社会摸爬滚打了。”   他不想继续讲这么沉重的话题,提着眼皮子说:“有一年我在市里站稳脚跟,我姐在学校跟人发生矛盾,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打架,我就答应了,那人就是吴大伟,吴大伟20岁之前就是个小矮子,坐地炮似的。”   梁瓷点点头,抬手打了个哈欠。   王鸣盛挑眉看她,“我讲话这么无聊,这就困了?你才醒了几分钟?”   她不好意思起来:“打个哈欠都不行?”   “行,怎么敢不行。”他随口答应两句,起身去卫生间洗手,甩着手出来,抽纸巾擦拭。   又说:“去换件衣服,带你吃饭。”   梁瓷确实饿了,从昨晚到现在隔过去一顿早餐不说,午餐吃得也算晚了。   路上他开车时,梁瓷视线在他手背上留恋许久,主动探过去握了握,他很惊讶,迅速侧头过来看她。   梁瓷说:“我是个很慢热的人,对你已经走捷径了,你知道吗?”   王鸣盛没说话,不过脸上比说话还精彩,此事无声胜有声。   她舒了口气,看着前方白色车辆的车牌,不是本地车,忍不住猜测归属地,等到王鸣盛超越过去,一脚油门走到红绿灯路口,后面那边白车子才跟上。   梁瓷收回眼,忍不住说:“我总觉得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过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事,难免多想……不是跟我有关的吧?”   他松开方向盘,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她,“你怕什么,有我呢。”   “当然怕,”她垂眸组织了一下语言,诚恳道,“听说越在意一个人的时候越没安全感,你说我是很在意你吗?”   “嗯,原来是向我表白呢。”   “……谁向你表白,本就是你对我死缠烂打不怀好意。”   “有吗?”   “有。”   “证据呢?”王鸣盛眯起眼睛笑了,“开着行车记录仪,你这次可什么都录下来了,还狡辩?有什么用。”   梁瓷白了他一眼,没跟他争辩,说话间就到了地方,他拐进去,梁瓷一路上没看外面,这会儿才瞧着哪里不对,原来是到古桥了。   她猜测今天可能会下雪,要么是本就有一场雪,悄默声就被北风吹走了,所以天气很冷,寒冷刺骨,一直觉得前几天风像刀子,眼下一比较,小巫见大巫。   她没有直接进去,在门口等王鸣盛泊车回来,大厅迎宾的人不认识她,但都耳闻过梁瓷的大名,见她眼生多看了两眼,拉开门请她入内她没进,只好又把门关上。   王鸣盛远远瞧见紧走过来,一说话嘴边尽是白气:“怎么不先进,在外面乘凉啊?”   梁瓷接了一句:“这天是挺凉快的。”   王鸣盛扬声笑了一下,推门请她。梁瓷正八经儿第二次来,这边小有变动,小桥流水的精致没了,假山也没了,簇拥了几颗花,没之前雅致了。   一楼客人常出入的地方人多眼杂,王鸣盛直接拉她的手上二楼,两人牵着,他也不避嫌。   梁瓷可还记得跟高永房约定的那些事,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想要挣脱他。   迎头无聊吴大伟,这人也幽默,故意从前头王鸣盛那探过来身打量她,挥手寒暄:“您来了。”   这句话带着北京腔调,明显的京片子,让人一愣,眼前浮现那些说书说相声的人。   梁瓷扯了扯嘴角,听身边王鸣盛低声损他:“什么腔调,好好说话。”   吴大伟笑着说:“以后都是自家人,这不是开个小玩笑,那什么,盛哥,饭都准备好了,烤全羊。”   他说完对梁瓷客气:“爱吃羊肉吗?我听说女孩子喜欢清淡,都不好这一口。”   梁瓷点头:“还成。”   吴大伟又说:“不爱吃也没事,还有牛肉火锅,几个素菜。”   王鸣盛拉过她,边往里走边跟吴大伟说话:“你今天心情不错。”   吴大伟沉吟好半天才说:“盛哥你在这我肯定心情好啊。”   梁瓷看出今天与往日不同,餐厅都清了,挂了免扰的牌子,桌子上有肉有酒水,桌子还分了主次,王鸣盛拉她往精致那桌走,她停滞住,低声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王鸣盛但笑不语,璇开木塞给自己倒上红酒,端起酒晃了两下没往嘴里送,“不是什么要紧的日子,每年都有。”   梁瓷瞧着他手中高脚杯,思索了两秒,有些难以置信,带着试探不确定:“今天是你生日吗?”   他没否认也没直接承认,饮了一口酒,夸她聪明,一点就透。   梁瓷瞬间站起来,垂下眼眸只看他不说话。   王鸣盛抬手拉了拉她,“怎么了?好像生气了。”   “……今天你生日,我生气不合适。但是你怎么不提前说呢,我还有时间给你准备礼物,”说到这又觉得愧疚,“主要还是我心不细,认识你这么久都没问过你。”   王鸣盛点了点头,又鼓励她:“瞧你说的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过生日,这一天跟往常任何一天没区别,都是吴经理他们爱胡搞八搞,本来我提点他好好把客户的生辰记一记,该送礼的时候送一份礼,没想到他想多了,以为我暗示他什么,中午非要摆场子设宴,耽误我赚钱。”   蹙着眉宇看了她一眼,拉她坐下,愁眉不展:“晚上还有两个饭局,都说是给我过生日的,得去,我妈刚才生完气忽然想起来我生日的事,也打电话让回去。”   梁瓷浅笑:“生什么气?谁惹你妈生气了?”   他轻描淡写:“我爸。”   她轻轻看着他,抿唇笑了笑,没把事情想得多严重,联想一下刚才在家里他问过的问题,猜测他父母大概不睦,他正为这事发愁。   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多事的年纪,成熟稳重,开始一步一步懂得成年人各式各样的担忧,变着花样纷至沓来,磨砺考验,等到有一天游刃有余拨云见日,什么都看开,也已经两鬓斑白了吧。   梁瓷低眉顺目地看着他,眼下最烦恼的是送他什么,他嘴上表示不要,自己心里却过不去。   梁瓷那时候跟他还不熟呢,就收了他一枚项链,如今还跟新的一样,放在首饰盒里。   大伙儿粉粉落座,几个有身份或者会所管理层的人坐到这桌,梁瓷低着头没怎么抬眼,半晌又说:“咱们不是说好暂时不公开关系的……”   王鸣盛听出她在合计什么,表情懒懒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要么你打电话让李容曼过来。”   “为什么让她过来?”   “掩人耳目。”   “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王鸣盛手臂摊在她身后椅子背上,虚霸着她,默然看她半晌,忽然站起来,“你不打那我给李容曼打电话,让她过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带动桌角,一声清脆声音之后白瓷的勺子落地,瞬间摔碎。   她不想引人注目,让别人猜忌他俩当众发生不和,拉住他说:“算了,不要打,今天你生日不要管那些琐事,我本来就是你的……人,没什么见不得光,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对他。”   她说着往后退椅子,想把勺子捡起来,王鸣盛扬眉勾唇,不动声色笑了。   提了提西装裤腿弯下腰,同她一起找,掉在桌子腿边,她探两次手没摸到,王鸣盛眼尖手快拾起来,交给她。   梁瓷去接,他却一把又握住,勺子连带她的手被卷进手掌。   梁瓷抬起眼,带着困惑问:“做什么?”   王鸣盛喉结动了动,“今晚的局不去不行,待会儿吃了饭你回哪?我送了你再去。” 第59章   梁瓷侧过去头, 露出细白的脖子,灯光下秀色可餐, 看上去似乎很可口, 她只说:“勺子柄断了,那一块没找到, 你要不要找一找?”   王鸣盛抬手把她拉起来坐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她身上四处流连,“断就断了, 管它。”   这会子已经都坐起,吴大伟率先站起来敬酒,领酒词说的牵强无趣,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灌酒, 先喝了几杯, 王鸣盛喝酒已经喝出水平, 啤酒就跟白睡一样往下咽,一桌子菜没有动几筷子,酒桌上已经摆了十几个空瓶。   喝完这一遭算是热开身子, 吴大伟冲门外打了个响指,推进来一个三四层大蛋糕, 几口啤酒下肚大家都活跃起来, 这会儿越发没大没小,强拉着王鸣盛戴上生日帽,唱完生日歌吹了蜡烛, 四五个小弟上来就要按他,幸好他反应敏捷,往后连连撤步,吴大伟一个躲闪不及就扑了上去,正面朝下,直接干脆。   梁瓷在一边笑到小腹痛,王鸣盛嘴里叼着烟单手把他拉出来,吴大伟满脸满头都是奶油。   王鸣盛掐灭烟,点着他们说:“一群黄毛小子,敢捉弄你们盛哥,张结实了再说。”   还没说完话就有人来挑战权威,偷偷摸了一把奶油,王鸣盛脸上立马开花一样白了,有人带头自然后面的人也跃跃欲试,围着王鸣盛相互闹腾,梁瓷本来作壁上观,结果也被上次帮她搬家的那几个小子牵扯进去,不过她这次没见小刘,那个以前经常被王鸣盛使唤,隔三差无到她那里晃悠的小年轻。   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他,之前没想起来问王鸣盛,眼下想起,多了句嘴:“你过生日怎么没见小刘?”   王鸣盛拿着餐巾纸整理衣服脸上的奶油污渍,不易觉察地一顿,吴大伟已经替他说话:“那个小刘,刘平啊?”   “应该是。”梁瓷说着用眼神询问王鸣盛。   他这才说:“小刘去酒店那边帮衬了,你怎么忽然问起他?”   “想起来就随口问了。”   “嗯。”   梁瓷走到桌子边,喝了一口水,嗓子不像刚才那么干,“我想去卫生间。”   吴大伟不慌不忙拍打自己的西装,忙不迭说:“卫生间出门左转走廊尽头。”   王鸣盛瞥他一眼 ,“我也正想去。”   他说着走过来主动牵手,梁瓷想了想把手递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外面走,他步伐有意放慢,磨蹭着,黑色的皮鞋踩在光亮的地板上,不用看人,但看鞋子就是成熟男性,梁瓷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杂志,说男人跟女朋友走路和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的一个区别,是步子降速百分之八十。   王鸣盛的手掌干燥温热,茧子还比较厚,跟梁瓷完全不一样的手感,知道他以前的时候没少吃苦,但现在毕竟生活好了,不明白手上陈年的痕迹怎么还有。   她最近气色有些不好,一到冬天就这样,没什么火力,时不时都感觉冷,洗手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刚才闹了一阵,头发都散乱了,抬手重新挽了一下,兜里的手机振动。   梁瓷看见来电人是李容曼,笑了一下,“怎么了?”   李容曼在那边稳了稳心神,“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你没看新闻吗?”   “什么新闻?”   “高教授出事了。”   梁瓷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难以置信问:“什么?高永房出事了,他能出什么事?”   李容曼没有多讲细节,只说:“你看下新闻吧。”   那边就这么挂断电话,梁瓷仰起头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清澈的眼睛都是疑惑,没多想,直接点开新闻头条,高永房就算是高校的教授影响力也没那么高,自然不可能有娱乐明星的影响力。   梁瓷往下翻了,在最后才看见疑似字眼,点进去,爆料号的博主披露某高校某教授流连声色场所,私自挪用国家经费,借用企业便利挂靠空壳公司谋私,论文造假,洋洋洒洒诸多罪状,她简单浏览几眼,没指名道姓的讲,但下面有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看个大概轮廓,确实就是高永房本尊。   他跟照片里的女人拉扯纠缠在一起,有挂在他脖子上说笑的,也有他状似无意摸人大腿的,总之把这些东西披露到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教授职称,世人眼中教书育人的高级知识分子,不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才怪。   一时间针砭时弊以及各种谴责嘲讽席卷而来,热搜榜往前跳跃了好几个名次,拦都拦不住。   她捏着手机愣了半天,觉得这个事闹得似乎有些大了,那些照片有两张她在哪里看过,细细回想,不由得愕然。   不是在哪里看过,不是别人,是王鸣盛给她看过。   前不久,她搬家之前,痛下决心之前,跟容曼以及几个办公室的同事一同过来,王鸣盛拉着她到他的办公室,甩出来这些让人厌恶的东西。于她来说是厌恶,但是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好东西,她又忽然明白高永房把她叫到办公室时,问的那句“是不是你在整我”什么意思,他从那个时候可能就发觉风吹草动,发觉了,仍旧没制止得了,是否说明高永房要倒台了?   连容曼都说他即将高升,梁瓷还真以为他要神官发财了。   她现在脑子很乱,她跟高永房离婚了,这些没她什么事,与她无关,但是否与王鸣盛有关?她第一次见到这些照片,毕竟就是从王鸣盛手里!   梁瓷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手里拿着手机往外走,王鸣盛早就在女卫生间门口等了,她这么半天没出来,有些担心,正要叫几个女服务员进去看看,没想到一抬眼,她就出来了。   神色有些不对,盯着他打量试探,跟刚才进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鸣盛想要问点什么,她早一步主动问:“说实话,不要来虚的,你告诉我,你跟高永房有什么过节吗?”   王鸣盛好笑地看着她,陷入思考,看起来很严肃,又带着两分介意,“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他是我的金主。”   说到这里抿了抿唇,梁瓷一直盯着他没转眼,他垂下头,过了会儿才又重新看她,“好端端的又提他,我跟他唯一的过节不就是你,之前咱们刚才一起,我允许你时不时提他一下,不过现在时间也不短了,你非得拿你前夫时不时刺我?今天是我生日,我就算再好脾气,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梁瓷过了那股热血劲儿,冷静不少,举着手机哑声说:“我不想误会你,你现在看看新闻,然后想好再跟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想听你说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高永房如果真犯了罪,那是他应得的,但这么不声不响闹出来,很明显要借助舆论压力行事,肯定是有别得目的,我不想你被利用,也不想我自己被利用。”   王鸣盛往后仰了下身子,半信半疑掏出手机,心里想,高永房能有什么事,就算有又能干他何事,不过嘴上这么说着,看她表情又不像装模作样逗他。   多年的敏锐感告诉他事情不妙,他有种刚刚背后说人坏话,转头就被当事人抓包的不测预感。   梁瓷不是一着急就没头没脑的人,这会儿镇定了,主动分析:“你跟高永房不应该有什么过节,他的确是你这里的常客,按照常理你没必要这样搞,就算我跟他有过一段婚姻,我们也是过去式了。但你之前透露给我的照片怎么出现在这里?”   两人面对面站着,周遭这会儿没人,很安静,人都在餐厅吃饭,吃烤全羊,牛肉火锅吴大伟方才还说,牛肉是上好的精致牛肉,一头牛里只能取下来一两斤。   梁瓷满心思都是这事,心里越想越慌,“往小范围波及了说,高永房升迁不用想了,刚到手的课题经费不用想了,往大范围波及了预测,近几年跟高永房有过课题合作,共同发表过论文的老师都会受牵连,我,容曼,可能都得受上级盘问审查……真查起来,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几个官/员,如果是那样,就不是眼下这么简单了。”   顺风顺水的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东窗事发的时候,也并不是树倒,猢狲就能撇干净。   王鸣盛不懂他们学校里的门道,但也知道有人的地方不免就搞帮派,明面和睦,私下争斗,光梁瓷这一个学院,就传闻分好几派,院长一个派,书记一个派,下面几个副院长副书记抱团取暖又一帮派,他们这种直接跟市里某些领导还有牵扯。梁瓷跟容曼都是高永房的学生,梁瓷跟高永房又有这个关系,就算不明说,她们俩肯定也被外人认为是高永房的门生亲信,就算没问题也能整出一星半点的问题。   他不动声色敛起眉,“不是我干的,但肯定是从我这流出去的,具体什么情况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就去查。”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抬脚就走,走到一半才想起她没吃饭,回手又拉上她,“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民以食为天。”   梁瓷叹了口气,实在没什么胃口,被托着往前走,有些心烦,这时候李容曼又过来电话,比刚才说话语气急切,“梁瓷,你来学校吧。”   “又出什么事了?” 第60章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领导问话, 找我们两个。”   “院领导还是校领导?”   “院里领导大概动作慢了,已经惊动了校级, 大概有得折腾。”   梁瓷讷讷说:“是啊, 下午全校公休,临近寒假, 大家都轻松起来了领导反而加班加点问话。我俩做好心理准备吧,不会怎么为难,但肯定要全方面施压的。”   王鸣盛站在身边一眼不发的看着, 梁瓷讲完话跟他对视了一眼,气氛有些沉重,他脸上忧心忡忡,等她挂上电话想要说什么,这时他手机也想了, 响了两声, 他没动作。   梁瓷提醒说:“接吧, 你要是不方便讲话我出去。”   王鸣盛道:“我没什么好隐瞒你。”说完就当她面接了,讲了两句看看她,转身往旁边走。   他不走还好, 这一走信任就变得超级薄弱,梁瓷耐着性子等他讲完电话, “我要走了, 得回学校。”   王鸣盛看她一阵,沉声解释:“其实爆出这件事对古桥也不利,高永房的麻烦接踵而至, 我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头一个就是高司南的质问,后期生意也不好做。”   梁瓷慢慢回过神,低头看了眼他手机捏着的手机,“刚才是高司南打来的电话么?因为网上曝光的那些事?”   “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既然高司南来找我了,也就是瞒不住了,”他想从兜里掏出烟来抽,看见她动作就停顿了,“那个照片,我没经过别人的手,你离婚之前,就让吴大伟拿去洗过一次,匿名给高永房寄过去了。”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蹙着眉定定地看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跟高永房没仇没怨,天天喊着他是你的金主?”   “为什么?”他笑了,笑容有些勉强,有些坏,“为了让他收敛,赶紧跟你离婚滚一边去。不使点手段怎么行,不使点手段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梁瓷静静的看着他,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她之前就一直很疑惑,高永房怎么忽然不躲着她了,忽然答应离婚了,还答应的那么痛快,下午就把离婚证一次性办好了。   他继续道:“这本来是不地道的事,透露客户信息一旦传出去,对我们这行就像透露商业机密一样严重。我为了得到你,狠得下这个血本。”   他眉梢微扬,睇着眼皮子说:“但是我没想过披露出去害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得不偿失。更何况我这个人,有分寸,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得罪人。我的根儿在这,家人也都在这,二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惹了不少事,现在稳定有地位了,没必要再把脖子往刀口送,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不明白。”   王鸣盛眯着眼点了根烟,“不管出了什么事,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人。别老高出事你又心痛又心急,眼巴巴跑过去帮他。他是死是活跟你没一毛钱关系,我才是你的天!”   梁瓷才不吃这一套,被香烟的雾气呛了一口,蹙眉看着他,“现在是清朝吗?搞夫为妻纲那套?”   王鸣盛踩灭烟,“你别跟我拽文,听不懂。”   “……”   梁瓷沉默了会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疼他了?”   “……”   这次换王鸣盛沉默。   她叹了口气,枯站片刻,忽而想起来校领导还等着,回房间去拿手提包,饭局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鸣盛想要送人,又不好直接离席,跟下属寒暄几句才脱身。梁瓷这会儿已经不见吴大伟的身影,这么热闹的场子,按理说王鸣盛走了,他不能再走,不过出门的时候听见有人嘀咕,说要给谁谁交代,说会所跟着火了一把,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梁瓷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娱乐会所方面的事她不清楚,但也知道国人现在讲究变多,也开始在意个人隐私,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私下里还不怎么光鲜的人。   两人上了车,都没什么心思说话,他兜里一直响,电话接着一个电话进来,多事之秋,大家都不得安生。   半晌,他看过来:“等这个事过去,咱们就去度假吧。”   “去哪度假?”   “荒郊野岭的农家小舍,去感受下慢节奏的生活。”   梁瓷漫不经心问:“过年的时候吗?”   王鸣盛说:“我都行,这个听你的。”   她平淡地看看他,语气不轻不重地揶揄:“怎么能随我,你刚刚不是说你是我的天吗?”   他眯着眼就笑了,歪着头舔了舔嘴唇,玩味道:“那我可能搞反了。”   ****   风雨欲来,又沉寂了一天。从王鸣盛把梁瓷送到学校,到第二天还没碰上面,中间打了几个电话,她只说不方便讲话,也不方便讲太多,领导嘱咐了,查清楚之前不让往外透露。王鸣盛还真拿她这么较真的性格没办法。   到她住的地方等到深夜,没见人回来,再打电话就关机了,不知道是学校暂扣了手机还是手机没电关机。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外面干等的人就难免心焦。   王鸣盛见多了体制内的办事风格,不管是出了问题还是没出问题,办事效率就是高不起来,尤其这种情况,小心谨慎,顾忌颇多,彻查起来就一个特点——慢。   王鸣盛了解梁瓷的为人,知道她肯定没参与违法犯罪的事,但就怕有人使绊子穿小鞋,尤其是如今在外人眼里,她跟高永房还是夫妻共同体,要说这事也巧了,偏偏他看上了梁瓷,送了高永房一份照片,如今这照片落入别人手中,帮梁瓷的东西,反过来把她牵扯进去。   正愁眉不展,吴大伟敲门进来。   王鸣盛抬眼看过去,开门见山:“查的怎么样了?”   吴大伟悄悄把门带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我在会所内查,什么都没查到,你让我洗的照片,用完以后我就销赃了。出了这个事我就很奇怪,我亲自经手,没敢懈怠,昨晚我回去想了想,忽然想起个事。”   “什么事?”王鸣盛紧盯着他。   “我去洗照片的时候,想找个靠得住的人,这人是刘平引荐介绍的,我不清楚地方,就让他开车带路去的。如果真说让除了你跟我之外的什么人知道,也只有他有这个可能了。”   王鸣盛轻轻摩挲着食指,半晌才说:“你说小刘?”   “对。”吴大伟看了他一眼,“真有这个可能,你听我分析,第一,小刘在会所的时候跟高永房发生过不愉快,因为这个事咱们把他调到酒店去了,他会不会嫉恨高永房伺机报复?第二,高永房树敌颇多,外面都传闻要升迁了,这个当口,那点照片什么的,还真值钱。”   “小刘父亲住院,正是用钱之际。”王鸣盛闭上眼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道,“你去查了吗?摄影店。”   “我已经派人去了。”   “你怎么又派人去?出了一次事还不长记性?”他起身,一贯从容的面上露出几丝怒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再指责你,免得你觉得我事后诸葛亮。这个事一开始我就说低调行事,非同小可,结果呢。”   吴大伟僵硬出,脸色又难看又尴尬,他已经猜出来王鸣盛得责怪他,但事已至此,谁也没预料到小刘从中坏事,本来会所里的伙计都比较讲义气,几十年遇见不了这么个事,小刘父亲如果不是生病,可能也不至于到这一步,人性本善。   他俯首认错,王鸣盛再计较也是徒劳,只能说:“赶紧去吧,亲自把事情处理干净,高司南还盯着我呢,他如果查清楚了,不好给交代。”   吴大伟答应着转身就走,刚到门口还没打开门,又被叫住,王鸣盛说:“你帮我约一下退休的钱老……算了,我自己打电话去拜访吧。”   吴大伟说:“盛哥,这个钱老,从学校退下来好几年了啊。”   王鸣盛垂着眼说:“你懂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吴大伟自知王鸣盛被搞得心情很不爽,他说什么都比较碍事,扭头离开。   办公室安静下来,这次王鸣盛心里很没谱,官员落马他见多了,还是头回见学校里有这么大的阵仗,几十年腐朽难化,这一朝,是要彻底整治了?   昨天一天给梁瓷发消息过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一点水花,他拿着手机摩挲半天,眼前灵光一闪,试着给李容曼打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接了。   王鸣盛问:“李容曼?”   那边说:“是我。”   “梁瓷呢?”   “梁瓷还在问话。”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早。”   他咬了咬牙,“情况怎么样?”   “学校的领导说话都很客气,我们毕竟是个正八经儿的老师,没犯什么错,没人能怎么着,他们不过是想查清楚罢了。”   王鸣盛不晓得她那边什么情况,隔了几秒,才说:“李容曼,你说实话,这事你知道不知道具体情况?”   李容曼毫不犹豫说:“王鸣盛,你别胡言乱语,我跟梁瓷认识的时间比你跟她认识的时间长多了,你觉得这种事我如果知道的话,会不提前跟她打招呼预警?高永房的事情暴露出来之前,我什么都没听说。”   说到此处她才转过弯来,眼前暗淡,兀自攥紧拳头冷静了几秒:“都说你人脉广,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就打听打听,我猜着没事,但我也不确定,我一直很好奇的一点就是高永房这事,牵涉怎么这么大……梁瓷回去了你让她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都去聚餐了? 第61章   李容曼这边是问不出什么, 她一个老师,纵然攀上周省之, 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未必知道。王鸣盛直接给钱老家里去了一通电话, 索性人家愿意卖他面子,答应见面, 不过钱老最近身体不爽利,天冷家庭医生不让外出,王鸣盛只能亲自过去。   钱老如今不在本市, 定居在全省据说空气质量最好的城市——威海,眼下刚好过来走亲访友,还没回去,明天一早的动车,别说他家是在别得市, 就算在国外, 王鸣盛也得直接拿着护照过去,   突然造访提前也没做准备,只在超市选了两瓶上好的五粮液,按照价格选的, 山东人见面就是送烟酒,尤其是送老师, 年轻一点的送红酒, 年长一点的送白酒。学校这边王鸣盛拉拢不多,谈不来,也就早年结识了几个长辈, 用不太上,教师节的时候着人送点东西表示心意,如今这些人差不多都已经退了,还有一个听说刚退下来又被别课题组老师私人返聘回去。   不过钱老这人还可以,这几年的酒没白喝,关键时刻还顶用。   钱老回来这两日也住博学花园,他到了地方,敲门进去,这还是头一次来人家里,许久没照面,老头还是那模样,只是瘦了一丢丢。   王鸣盛那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言非虚,钱老就算退下来,如今依旧副部级待遇,气质精神都高别人一大截。   据说每天各种体检,专业医师疗养身体,所以一般□□十岁不在话下。   钱老引他进会客厅,眼前摆放两张价格不菲皮质沙发,茶几的一套完备茶具,有人过来煮了茶,茶香四溢,他端起一杯礼让,王鸣盛不敢承受这待遇,起身弯腰,两手迎上去接了。   长辈关心晚辈近况,聊国家政策,聊时政聊民生,聊科学聊医疗,总之闲扯都扯的特别有水平。   王鸣盛这种马路边子的,也就是唬人的纸老虎,不敢多说,一说便露馅,他疲于应付,更怕冷场。   搓搓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   钱老不是端架子的人,一把年纪高位退下来,是有大智慧大格局的人物,一个眼神一个句话自然逃不过法眼。   他拿起茶抿了一口,慢慢吹了吹热气,笑问:“小王,你今天来看我,怕有别的事吧?”   王鸣盛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下,也不跟他再装模作样,“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过来,是想厚着脸皮打听个事。”   钱老“嗯”了声,手撑着沙发扶手,半个身子往他这边凑,另一边的手搭过来交握,喜怒不形于色,“什么事,不说说看。”   王鸣盛措词一番,就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代了,不过也挑拣了一下,没说明白跟梁瓷的关系,只说这是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受她家人所托,就来打探打探学校里什么意思,钱老听完默不作声了片刻。   “按理说,这个事我不应该多插手,不过这次正好从威海回来,人在学校,身边有人就跟我扯了两句。”   王鸣盛屏息听着,到这点点头,“我本来也不该过问,不过被扣住的这位女博士,她家二老找上我了,我心软推不掉,就答应他们来问一问,这也是觉得钱老您一向拿我跟自己的学生似的……高教授那个事,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钱老叹了口气,“牵涉有点大,已经不是校领导能做主的了,挪用课题经费、论文作假,这两样查下来问题都不至于太大,至于别的嘛,就不好说了。”   “还有什么?”王鸣盛问出口便有些后悔,抿了抿唇,果然听钱老说:“这个我不方便讲,这是内部事情,毕竟我退下来了,身份地位敏感。”   话既然已经到这,钱老也没跟他卖关子,只暗示:“小高这次。”他抿嘴摇摇头,意味深长。   王鸣盛心里暗暗吃惊,这个摇头意思就多了,是职位保不住了,还是性命有忧,前者没什么大不了,后者本质上就变味了,他见状退了一步不再涉入浑水,只问:“那这个女博士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国家二十几年培养这么一个人才其实也不容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钱老忽然笑了笑,眼角余光看向他,语气带上捉弄揶揄,“国家这二十几年培养了很多人才,没什么容易不容易。”   王鸣盛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对方点了点他,“对你来说是不容易吧?”   他被识破也没否认,大方承认了:“是啊,钱老,费了很大的劲……”   钱老笑了一阵,两手握了握,沉吟半天倏然松口:“行吧,我猜着没什么事。你要是不放心,那不如这样,我待会儿打个电话帮你关照关照。”   其实王鸣盛也猜着没什么事,不过问完以后求个心安。从钱老家里出来也没再有那么心事重重。   车子停靠到小区门口,外面开始飘雪花,今天吴大伟帮他洗了车,车里水汽重,内外温差太大,放外面这么几个小时,车里面的前窗玻璃竟然结冰了,薄薄的一层,完全遮挡住视线,他打开火原地运作了一会儿,车里面的温度慢慢上来,结冰层开始融化。   王鸣盛给自己的点了一根烟,慢慢抽了一口,前后左右晃动头部给自己松筋骨,这一天还真累,不知是否因为许久没锻炼体力下降不如从前。   难得片刻清净,高司南打来电话,王鸣盛最近看见他的来电就心惊肉跳不知道怎么应付,最后放任一边没有理,直接驱车离开。   走半道吴大伟的电话就打进来,他连上蓝牙耳机接听,这会儿步行街堵车,他选错了路线,前面死死不往前挪动半步。   耳边鸣笛声不断,他升上去车窗才听清。   吴大伟在那边喘着粗气说:“盛哥,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小刘干的,摄影师跟他关系好,也是他引荐来的,虽然当时我让摄影师删除了,可这逼玩意又从回收站搞出来了。”   王鸣盛一开始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会儿反而没有很激动,他对过程不感兴趣,就问了句:“什么人给了小刘好处?这个查清楚了吗?”   “我给许文静联络了,她说小刘最近跟周教授关系走的近,看到他们一起出入过阁盛酒店,一同上了周教授的车。”   “还有,听说小刘最近买了一辆十几万的比亚迪宋,SUV的大型车,虽然低调没有招摇过市,但突然多辆车又不是多了辆金银首饰,想藏就能藏。他爸住院正缺钱,还有钱买车,阔绰。”   “明白了。”王鸣盛微微提眉,拉开车门上车,前面还堵着,丝毫不见动静,他只能调头从小路绕行。   打转向灯刚行驶十来米,速度还没提上来,后面忽然横插一车,车速有些快,横冲直撞。   王鸣盛脾气上来,故意堵了一把,对方落下车窗,脸色铁青凶神恶煞,“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王鸣盛也落下车窗,对他对视了一眼,笑问:“我违规了吗?我是不是打了转向灯?”   对方攀着车门探出半截身子,“卧槽,我问你会不会开车,你跟我扯别得干嘛。”   王鸣盛反问:“我不会开车的话,那你觉得我开的是什么?飞机?”   说完睨他一眼,升上去车窗,谁还没点脾气,最后两人僵持着,绿灯变了红灯,都没走成。   对方骂骂咧咧口齿不干净,王鸣盛怒气上来,要不是红绿灯路口当场就得把人拉出来,他扬下巴前头点了点,“前面找个车位,停下车聊聊?”   那人直接骂他:“神经病,装什么B。”嘴上不服输,抬手却升上去车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嘴上过过瘾得了,看王鸣盛像个刺头,说话不狠,眼神里带着狠劲。   车子左转离开视线,王鸣盛才收回眼,也难怪说话这么硬气,原来开了一辆悍马。看西装革履脸庞年轻,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哥,幸亏人家走了,不然一会儿到地方,动手还是不动手?动手吧,得破财,不动手吧,面子上说不过去。   王鸣盛围着新建的公园转了一圈才出来,两边湖水环抱,风景不错,他想起小刘这个人,情绪有些复杂。   会所眼下被波及,影响倒是还没多大影响,但渐渐会越来越大,他对这事只能看开,不看开也没办法,自己手下人出了这档子事,只能说自己管教无方。   只希望几家酒店,以及暗地里他大股东的洗浴中心和高级按摩疗养店正常经营,这样会所如果一旦周转不开他还能苦撑一段时间。   关二爷如果实在不赏饭吃,那也只能关门大吉。   到了晚上,万家灯火初上,王鸣盛在会所棋牌室摸牌,这夜就感觉出了冷清,明明是周末,零星没几人。   他手气臭,一晚上输了几把,刚有要赢得势头,小弟慌慌张张进来,凑到他耳边说:“条子来了。”   王鸣盛一时没听清,眉宇皱了皱,咧嘴问:“什么?”   来人换了一种说法,复道:“盛哥,警察来了。”   王鸣盛没来得及穿衣服,直接扔了手里的麻将出去,迎头看见几位铁面包公,穿着制服,立在正厅还没往里面进,吴大伟正跟他们寒暄,不过一个个摆着谱,一副不好应付不好打发的样子。   王鸣盛笑着出去,跟他们礼貌握手,询问情况。   对方说:“我们怀疑这里有不正当交易,突击检查。” 第62章   王鸣盛虽然不至于拜码头, 但能在这里经营风月场所,自然也是有人关照的。   如今没任何风吹草动人就来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跟高永房这事有关, 或许钱老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高永房除了自己本职工作上犯错误, 在别得地方或许也存在错误,而且是大错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如今遮掩不住, 闹那么大。这人的成败有时候就像一场而已,或许只需要有人点出冰山一角的这个角,后面顺手牵羊就能扯出整个大山。   这样的例子太多,数不胜数。   几个警察做样子搜了几间房间,没搜到什么就撤了, 王鸣盛躲在台阶上闷头抽烟, 也不说话。   吴大伟抹了把冷汗, 叹气说:“幸亏盛哥你平常管的严,咱们也不犯什么事,不然说不定真查出什么好歹。”   王鸣盛眯着眼缓慢抽烟, 叼着烟说:“查出来查不出来有什么区别,我总觉得咱们会所跟高永房捆绑一块脱不开干系了, 好像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似的。祈祷他能逢凶化吉, 这样高司南那边,也免得给我整幺蛾子。”   吴大伟隐隐不安,看着他说:“盛哥, 照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不管高永房荣还是损,咱们会所都得经历一场大波折。”   “吴经理,你总算明白一回了。”王鸣盛起身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吴大伟想起一事,提醒他:“今天高总来了,要找你,我说你不在他还不信,直接闯进盛哥你办公室,要不是看着你跟他有交情我不方便动手,不然非得喊保安轰他出去。”   王鸣盛脚下顿了顿,转过脸看他,不用细问过程也晓得他过来会是怎么样的场景,本来交情尚好,这下给闹得,就像欠钱被堵到家门口逼着还钱似的。   “你有没有跟他说,这事跟我跟会所都没牵连,都是小刘干的?”   “我说了,不过盛哥你觉得这个情况之下还能说得清吗?听他那意思,好像晓得之前给老高寄照片是咱们干的事……场面挺乱的,我只顾着应付他,就听了个头尾,不过现在老高怎么处分还没下来,他心里有气也不敢闹太大,万一被媒体记者捉住,又得渲染一番。”   王鸣盛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吴大伟以为他总要说点什么,嘱咐两句,没想到他如脚底抹油,转身便走。   吴大伟不知道他去哪,瞧着是去棋牌室的方向,难不成还有闲情逸致回去打牌?   他这边还没找到小刘,去医院假意探望他家人,病床上看见小刘老父亲嘴里插管,也不好当着病人跟病人家属搬弄是非,谁还没个家人。   万一一句话说不对,再把人家病床上的老人气死,那真真是损人不利己。   吴大伟收回思绪,王鸣盛这边已然开局,他觉得今天的王鸣盛有些反常,平常一点儿大事他都暴怒跳脚的嚷嚷,如今遇到这么大的事反而冷静了,异常的冷静,就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观者。   王鸣盛打了一通宵麻将,天边黑幕撤下来,换上白幕,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柔和微弱的阳光驱散黑暗,说好通宵的三个人都找地方去睡了,棋牌室空无一人,他无所顾忌地抽烟。   出去疏解时看见吴大伟二楼一上楼的楼梯口沙发上蜷缩着睡觉,这吴大伟没别的优点,就是忠心,他在这熬了一夜没走,吴大伟竟然也没回家休息。   什么是兄弟,共患难的才是兄弟。   内心稍微得到点安慰,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小刘,按照以前道上的规矩,这种事势必得付出点血肉代价。不过现在不是旧社会,也并不是手起刀落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王鸣盛到卫生间放水,镜子前瞧见自己一夜没睡的颓废破败样,抬手从这边下巴摩挲到左边下巴,胡茬刺手,触感坚硬。   忽然想起那夜,跟梁瓷缠绵完通体舒畅,她困倦浓郁要睡,自个起身用下巴戳她,单手握着她白皙的肩膀,磨柔嫩的脸颊,眉眼,还有下巴。   她吸着冷气,想推又推不开,任他为所欲为。   最后脸上红了一片,那时候他还不信扎在脸上能有多痛,满门心思觉得她矫情。   抬头又看了两眼,低头用冷水洗脸。指尖还滴着水,兜里手机就响了。   他从裤兜拿出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心头阴霾就跟外面的天色一样,一下子被阳光驱散。   “喂?”   “我看见未接电话,心想你大慨会担心我。”   “也就那样吧,”他低头笑了笑,反而耐心充足不捉急了,“出来了?”   “本来还说有些事需要我配合,突然就让出来了,不过他们说后面可能还得我确认些事情……眼下可以回家,有事听他们传唤,暂时限制出境。”   她说到这深吸了口气,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地哭腔,“你能不能来接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怕……”   王鸣盛来不及擦手擦脸,拎起外套和车钥匙,“当然能接你,这不废话,你在哪?”   “我在学校办公室等你吧,”她说到这又改口,“算了,还是不回学校了,回办公室又得惹人注目,我从东西门那条青年路先往东门走着,你顺着路找我……你记得吗,我们还不熟那次,你让我引路去操场,操场外围那条……”   “行了,你们学校的路我还算熟。”   “嗯?”   “那次是装的。”   “……”   天还很早,薄云浓雾,朝霞在日出东方飘起几抹。   王鸣盛掂着步子下楼,迎头与吴大伟相撞,他揉着眼睛翻身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盛哥一夜没睡?”   “没睡,我出去一趟。”   “一夜没睡开车多危险,用不用我?”   王鸣盛觉得也是,没休息反应迟钝,已经一堆破事了,别再出什么事,便把钥匙扔给他:“有道理,你赶紧去车库开车。”   “我洗把脸。”   “洗什么洗,你又不是去约会,你那张脸洗没用,得找专业人士整容。”   吴大伟哭笑不得,但又不能拿王鸣盛怎样,只能跺跺脚跟上,他没洗脸,只觉得不舒服,皮肤紧巴难受,鼻头额头泛着油光。   北方的校园不管多精心修葺,到了冬天也依旧是千篇一律的萧瑟颓然,青年路两边尽是大树,合抱那么粗,眼下只剩光秃秃的树杈树梢和树冠,被保养起来,刷上白漆裹上草栅。   吴大伟开车,王鸣盛时不时两边找梁瓷的身影,尽管是周一,学校里依旧没多少路人,一眼望到尽头,找个人不要太简单。   车轮卷起几片枯黄法桐叶子,压过减速带发出声音,梁瓷一直低头走着,衣服穿的有些少,没想到这两日又降温,走了没几步路已然冻透彻,指尖冰凉僵硬,脸色微微发青。   吴大伟的揽胜,她有些眼熟但是不敢确认,犹豫着放慢脚步。   王鸣盛推车门下来,她看清,胸口起伏两下,松了口气。   他手里拎着一件备用的羽绒服,吴大伟关上车门调头,梁瓷站在原地动了动脚,勉强冲他微笑。   王鸣盛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抖开衣服给她披上,手臂揽上她往车里带。   梁瓷侧头仰视他几眼,也没说话。   王鸣盛拉着她到后车座进去,两人并肩坐着,他默不作声了这么久才开口:“要喝水吗?”   他拧开绿色图案的矿泉水,递过来前自己先喝了一口,“有点凉,你喝吗?不太渴就忍忍,我们先回去。”   梁瓷摇摇头,轻声说:“他们招待周全,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连水都不让喝。”   王鸣盛笑笑:“嗯,也是。”   梁瓷还没缓过来,手脚依旧有些冷,他不动声色拉住她的双手,帮她暖。   他语气平缓:“是不可能像我跟吴大伟进派出所的时候,威胁恐吓审问了一夜,还不给饭吃,得外面的人过来送饭。”   梁瓷抬起眼皮子看着他,“你还有这段奇遇?”   王鸣盛没有继续讲,不过吴大伟话多,主动道:“就不小心打了个架,那时候还是毛头小子,跟我们打架的还是几个姑娘,我们不好打女人,其实是被揍了一顿。揍完我们还要报警,一群小丫头片子可嚣张了。”   “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酷。”她沉默好久,有心无力敷衍了一句。   吴大伟从后视镜里看她,认真开了会子车,突然道:“梁瓷,你得好好谢谢咱们盛哥,虽然我不知道盛哥具体做了什么,但他让我联系钱老我就知道是为了你的事……钱老你认识吧,就是上一任的钱校长,像我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真是动用了大关系才能够上钱校长。”   梁瓷起身看向王鸣盛,看着他没转眼,回复吴大伟,“钱校长我认识……我博士期间他才卸任的,不过我也是小老百姓,读书期间只遥遥见过他两次,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王鸣盛只看着她笑,就是不说话,梁瓷垂眸捏了捏他的手,感谢的话没立马说。在里面虽然没被为难,但是三堂会审一样的架势,多少肯定受点惊吓。   从小成绩就好,一没打过架斗过殴,二没经历过什么大波折大风浪,顺风顺水走到今天,人情世故都没摸索周全。   这几天心跳一直不稳,被□□吃不好睡不安,看见他心头一松,提了几天的精气神放下,全身疲倦提不起力气。   王鸣盛看她病恹恹的,直接对吴大伟吩咐:“去我那。”   梁瓷枕着他的肩膀,只抬了抬眼皮子,一个字没多说。 第63章   按照王鸣盛的路子, 自然是跟校长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他第一次见钱校长的时候, 是一同受邀去大剧院参加个什么庆功宴, 好几年前的事了,细节记不得, 钱校长当时是为了一个校城融合的大项目去致辞的,他是拿着请帖去蹭饭的。从档次上就不一样。   不过当时有某学术协会在本市将要举办,需要承办方找一家三星级以上酒店, 提供住宿、餐饮、报告厅,钱老的助理喝多了说到此事,酒桌上就有人随口推荐了王鸣盛一句,也有他平常伏低做小,会看眼皮子做事, 积累了人缘的缘故。   王鸣盛一开始没做真, 本市那么多家上档次的酒店, 他一没人脉经验,二没文化水平,怎么能搞好?   说来也是运气好, 没几天就收到高校的电子邮件邀约,让他提供酒店详细资料进行竞标。   其实这种竞标什么的, 远远没有企业正式, 主要还是阁盛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距离大学远近适中, 学校早就钟意,只是按照程序走了走过场。   人生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碰面,就跟以后的联系埋下一颗发芽的种子。所以男人把饭局应酬,私人派对这种社交看得很要紧。   从那以后,阁盛每年总要承办几次不大不小的学术会议,一来二去跟学术协会的几位熟悉,跟钱老自然而然也就攀上了交集。   就像今年这样大型、全国性质的会议是头一次在本市召开,有前面的几次愉快合作,顺理应当便花落阁盛。   王鸣盛以为梁瓷一路睡熟了,车厢里没人说话,静悄悄的,只有吴大伟那个招财的东西一直不停地旋转,发出类似于搅拌机搅拌沙子的“沙沙”声。   车子刚到楼下,梁瓷就睁开眼,有些浑浊迷离地看了看他,眼中稍微有些血丝。   “下车吧,上楼休息。”   “今天周几?”   “周一。”   梁瓷舒展了一下身子,推车门跟随他下来,身体刚刚回温,温度又被席卷而去,她紧走了两步进门。   王鸣盛跟吴大伟交待了两句,转身刚走两步,吴大伟询问:“盛哥,今天还开业吗?”   “一没偷二没抢,为什么不开业?”   “开业就得赔钱。”   “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   吴大伟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王鸣盛进大厅她已经按了电梯,正好电梯到一楼,她先进去,王鸣盛抬脚又进。   小屏幕变换着数字,梁瓷回头看看他,眼窝下面有熬夜的痕迹,不用多问也清楚他没休息好。   她主动开口:“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高永房了,没看见容曼,她可能已经出来了。”   “她确实出来了,比你早了一天一夜。”   “那就好。”   “你先别担心她,先担心一下自个,她有周省之担保,出不了什么事,你出事她也不会出事。”   说话间电梯到楼层,王鸣盛先一步出去,她盯着他的背影,边走边说:“我不也有你担保?”   “那是因为你本就没什么事端,钱校长一通电话打过去关照关照就把你放了,我看这个架势,凡是牵扯到的,估计都跑不了,”王鸣盛语气绵远悠长,双眼似笑非笑,“我猜从中搞鬼的人,大概也没猜到事情闹那么大,有时候枪打出头鸟,林子里正好有猎人还有鸟,撞在一起能不闹出什么事?”   梁瓷目光沉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缥缈,默了默点头说:“那你说是谁在搞鬼?”   王鸣盛打开门,请她进来又把门换上,四两拨千斤,回答的隐晦:“谁的利益最大就是谁搞鬼,不然哪有那个闲工夫铤而走险,做这种事的人,挺得罪人,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   他帮她把男士羽绒服卸下,挂到衣架上,往沙发一坐。   梁瓷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到沙发边,他坐着,她站着。   梁瓷平静道:“我想不到别人,只能想到周省之,上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着呢。”   王鸣盛弯了弯嘴角,“再复杂也跟你没关系,你去洗个澡去去晦气?”   梁瓷精力不济,点头说好。   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热水洒在身上疲倦被慢慢冲洗走,原本隐隐罢工的肩周血液流通开,人瞬间活了。就像重生一般。梁瓷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防水地板上,头发全部湿透,黏在腰肢上。   外面响起一两声敲门声,浴室门似乎被打开,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沉闷,梁瓷掀开帘子往外瞧,水流顺着下巴往下,眉毛被水打乱。   她抹去脸上的水渍,撩起头发,王鸣盛手里拎着浴巾,“烘干忘了拿出来了,你不要洗太久。”   “待会儿你要走吗?”   “不走。”   梁瓷抿唇说:“我想补个觉,在你这。”   王鸣盛敛敛眉,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带你过来本来就是休息的,我昨晚一夜没睡,摸了一晚上麻将,输了小几千。”   这么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表达的意思并不像字面那么简单,王鸣盛也不想过分吹嘘自己有多在意她,她听得懂就懂,听不懂就算了,左右人出来了,就在眼前。   王鸣盛说完就出去了,浴室独留她洗澡,按照往常他指不定要脱衣服一起洗,不过今天有些反常,大概都没事情折腾的筋疲力尽,一副疲态确实也没精力进行亲密之事。   梁瓷穿上居家的衣服,擦着头发出来,发梢不断在滴水,她只擦拭了擦拭,目光缓缓移到王鸣盛脸上,他正在看手机,感觉到注视勾唇一笑。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把水先喝了。”   梁瓷还真有些渴,扔了浴巾走过去,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下去,她情不自禁喝完,没说话直接掀开被子进来,主动趟他怀里。   难得的静谧,他很懂得应景,把头顶的吊灯关闭,只留两侧小灯,厚实的深色窗帘遮挡住外面的光芒,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不是白天是夜晚,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快太突然,闭上眼依旧历历在目,就像过电影一般。   有一刻觉得是假的,有一刻意识清晰,提醒自己是真的。   “我可能近期要回家了。”   王鸣盛嘴角往上扬,勾出一个弧度,“为什么?”   “我爸妈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高永房出事,我方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给我打的电话还有消息,我只打过去说我没事,但是没有告诉他们离婚的事,我妈妈非要丢下工作过来一趟,我想了想,还是我回去吧。”   王鸣盛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情很轻松,“用不用我去见见?”   “你还嫌不够乱?”梁瓷沉默了会儿,“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可以见,说不定哪天就……”   王鸣盛不想听后面的话,指指她,指指自个,又指指床,“这还没有水到渠成?你睡在一个男人床上,主动要求睡的,心里竟然还想指不定哪天,你倒说个明白话,哪天?”   他语气很平缓,玩味又带着力量,梁瓷不跟他争辩,只悠悠叹了口气。   还没等说什么,王鸣盛的手机便响了,打破这么好的气氛,他不想接,梁瓷推了推他。   王鸣盛掀开被子去拿手机,看了一眼,赶紧清了清嗓子接听:“钱老的助理?”   梁瓷闻言整个身子僵住,撑起身子看向他,王鸣盛看了她一眼,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梁瓷冲他点头。   王鸣盛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来开了免提,放到床上。   “钱老让我问一句,小高跟你有没有什么利益牵扯?”   “没有,绝对没有,那天的情况我照实说的,我想请钱老帮忙,怎么还敢有什么隐瞒。”’   “哦,那就行。”那边顿了一下,“你让关照的人,大概已经出来了。”   王鸣盛又看梁瓷一眼,“谢谢谢谢,人我已经接到了。”   “你前两天过来送的五粮液,一直在博学花园放着,今天没什么的事的话过去一趟,把酒拿走吧。”   梁瓷闻言眼皮子止不住的跳,总觉得这个事很不祥,王鸣盛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两瓶酒是我个人孝敬钱老的。”   “钱老说心意领了就行了,还是不要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落人口实,希望您理解。”   王鸣盛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才一天,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如今这势头,倒是人人自危了。   挂断电话两人对视片刻,王鸣盛摩挲着她的脸颊,忽而凑过来吻她,蜻蜓点水。他起身就穿衣服,边提裤子边说:“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拿回来。”   “这么着急吗?”   “钱老既然这么嘱咐了,我就赶紧去善后,他本来已经退下来,没必要插手这事,我求着人家插手的,不能害了人家,懂吗?”   梁瓷看着他穿戴,忽然说:“我有点害怕,从没遇见过这样的阵仗……容曼前段时间说,她跟一个朋友喝咖啡的时候,人家告诉她南京的某高校也在查这事呢,当时随口一说,大家都没有当真,毕竟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从来没有出过特别大的事。”   王鸣盛凑近床边坐下,“你是害怕自己被牵连,还是害怕高永房出人命?”   “你别这么讲,我跟他是有段婚姻,但已经离婚了。”梁瓷垂下眼,细眉淡眼,“我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不能否认他这么多年是我导师这个事实,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否认这一点……我只希望依法定罪,而不是被当枪杆子使。”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你气死我吧!   好了,今天就这样,没更新了。祝大家2019工作顺利,永远美丽小仙女!!!我要出门了—— 第64章   王鸣盛宁愿她讲什么人情利益, 总比扯师生恩情要好,他不是小气的人, 但梁瓷这样的话确实让他很不爽, 大概什么事扯到前夫前任,都会令人嫉妒的发狂。   最近高永房一出事, 她就表过两次态度,每次说话他都想鸡蛋里挑骨头,那些他不爱听的话就像刀尖, 字字锥心。   不过人家说的大方在理,也没什么隐瞒,想找茬都不知道怎么找。   王鸣盛抿上唇,抿成一条线,侧身看了她良久, 起身拿外套, “我是没读过博士读过硕士, 很好奇导师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婚都离了,还念师生情分。我这辈子可能都理解不了。”   他边说边穿外套, 往外走了几步又掉头回来,眉往下沉, “不过我就爱啃你这块骨头, 高永构成威胁的时候我都想啃,如今高永房不成威胁了,我更没有让给谁的道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梁瓷不知道触到他哪根弦才让他说了这么一通话, 闷了几秒,换上一副好笑神态。   王鸣盛没说什么,确切来说是没搭理她,整好衣领就拿着钥匙走了。   室内恢复安静,只有钟表走针是发出的声音,梁瓷想要等他回来,拿出手机浏览了一下最近的新闻以及学校里这两天下发的文件,看到一半困意席卷,上下眼皮子打架,要睡的欲望就像波涛一样汹涌,她抗争了几秒,就撑不住睡着了,手机滑落被褥里,手垂下去。   睡梦里梦到往事,如老电影放映机一样呈现在眼前,连李容曼都认为梁瓷的外校保送的,硕博连读,其实梁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送,她在学校里成绩突出,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原本应该被送到东北的另外一所高校,不管是从档次还是地理环境,远远不如这一所。   当时名额下来,老师给她考虑的时间,要么不用准备考研直接听从学院里的安排,要么放弃保研资格,自己挑选学校另行打算。这两种选择有利有弊,自己考意味着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是有风险,稍有不慎鸡飞蛋打;保送没有风险,但不能选择心仪的学校,且东北的这一所跟她本科院校级别相差不多,但本专业的全国排名不入流,硕博读下来认可度低,含金量不高。   就在这么两难的情况之下,她参加了现在这所学校的夏令营。大家都是奔着目的来的,争破头似的积极表现,希望老师能够注意到自己,顺利留下。   这样的机会自然也是难之又难,从申请参加到来到这里,又是层层筛选层层把关,需要成绩过硬,也需要大学里获得过什么国家级奖项等等,到这以后跟师哥师姐以及老师共同学习,参加活动,需要看性格、品行,以及老师对你的眼缘。   梁瓷的性格不太适合这样的方式,直到为期两个月的夏令营接近尾声,她都没有出色的变现。那天下午她记得很清楚,跟老师发电子邮件发到邮箱提醒她存在骚扰的行为,直接限制了当日的次数。   梁瓷其实更多的是茫然,被逼到悬崖没有退路,那时候距离考研还有五个月,前面半年一心以为保研顺利,所以没有充分准备。她自认没有很优秀的天资,做不到一路披荆斩棘,放弃保研的话,别说考到这里,过国家线都是问题。   其实梁瓷更多的是迷惘,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干什么,家境虽然好,但念书还没达到自己的预期,社会复杂,她疲于应付,不擅长社交,就觉得学校里是一片净土,心心念念只想继续留在学校。   梁瓷投了那么多邮件都无果,夏令营的那些老师,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梁瓷只要能想到能有联系方式的都发了邮件,不至于说石沉大海,要么婉拒要么说自己名额已满。就在这么绝望的环境下,忽然有个老师回复了她的电子邮件,就是高永房。   他是这样回复的——   梁瓷你好,   很抱歉才看到你的邮件,我最近有些忙。看了你的学校和成绩以及本科期间的成果我觉得也合适,我今年确实还有一个免初试名额,你如果有空的话,请来我办公室4#211详谈。   祝好   Yongfang Gao   梁瓷当时已经买了回学校的车票,还有二十分钟发车,手机里看到这样的邮件就像看到了人生的转折点,最起码有个老师愿意给她时间见一面,梁瓷赶紧打出租车回去。   彼时年纪还小,也没跟家里讲,坐上出租人就哭了,后驾驶座拿着面巾纸哭了半路,连司机师傅都吓到了,说小姑娘你是不是失恋了,梁瓷说没有,是太高兴了,第一次话那么多,巴拉巴拉讲给出租车司机听。   对方四五十岁,正值家里孩子面临高考,闻言也很动容,安慰了半路,从车站打车到学校跨着市区,花了一百多块,司机是个热心肠,说什么都只要一百,还祝她取得好成绩。   梁瓷路上哭懵逼了,见到高永房的时候懵懵懂懂,他办公室正好有人,她在一边枯坐了十几分钟等他处理完事物,自己的状态也调整到差不多。   高永房一开始也看出她紧张,并没有问专业性的问题,毕竟本科学到的东西有限,大多学生都没什么深度。   师哥进来煮茶,,请她喝水。   高永房跟她以及师哥二人聊了聊人文,聊了聊琐事,他时不时提件事让她发表意见,当时梁瓷看不懂,如今才体悟,那是在考察她的人品性格以及三观态度。   无论一个高校老师腐朽成什么样,选弟子的时候其实仍旧注重品行态度。梁瓷回答完几个最简单的专业书本知识,竟然就被留下了。   她出来的时候还难以置信,感觉这一天就像电影一样,峰回路转,高潮迭起,但确实真实发生的,她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了,结果还很好。   梁瓷至今都忘不了高永房在4#211那个办公室对她含笑点头,让她第二年三月初左右的时候注意研究院网站的信息,准时来学校复试。   其实这个复试就是走过场了。等到梁瓷真正复试的时候,吃住都是高永房安排了师哥来招待的,师哥还带着她在本市玩了两天才返校,如今那个师哥也在山东某高校任职,不过在校期间没有梁瓷的论文水平高,学校没留。   至于梁瓷跟高永房两人的感情以及婚姻,那都是她读博以后的后话了。   人生很多事你要敢想敢做敢舍下脸皮,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梁瓷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有这么一段惊险传奇,她有如今的成就确实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也离不开高永房当初给的一个机会。   为了这个机遇,梁瓷觉得这份师生之情,在他出事的时候,还是应该惦念的。   她睡得正香,迷糊之间被他吵醒,他似是回来了,脱了衣服去浴室,梁瓷悠悠转醒,浴室传来水花声,外面正午天色,银雾散去依旧没有艳阳,只有苍白厚重的云。   不知不觉合上眼又睡去,等王鸣盛带着一身水汽攥紧被窝并且从后面抱住她才恢复神智。他用小腹磨蹭,一下一下往上折腾,有一头猛兽觉醒了,开始伸展腰身。总是她想忽视,也很难觉察不到。   闭着眼没有动,依旧是刚才侧身背对他的样子,他就从被子下面,衣服内摸她,揉捏她。呼吸喷洒耳边、脖颈上,背部。就像个毛茸茸的小刷子,有些痒痒。   把她的衣服扯下来,动作慢慢的,不像要认真也不像在玩笑,就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想要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梁瓷只好睁开眼,回过头看他。王鸣盛头发上带着水汽,吹过,但是没彻底吹干。   垂眸锁住她,只问:“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进行点有深度的交谈。”他把深度这个词儿念得让人想入非非,暗示她要那个。   梁瓷动了动嘴没说话,带着几分睡态,试图转开话题:“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挨操的梦?”   “……”   “我也做了个梦。”   梁瓷很关心事情的动态,连番问:“你没睡觉怎么做梦的?不是刚从博学花园回来吗?酒拿到了吗?拿到是不是就没事了?”   两人面对面,王鸣盛单手撑住身躯,微仰起来看她,没有回答她的追问,自顾笑了几声,仍旧说:“梦到你惹毛我,买办法怎么你,我只能追过去把你堵在厕所,用皮带把你双手绑起来,抱着你惩罚你。你一开始还跟我拿劲,后来就服帖了。”   他边说边抽出来裤子上的黑皮腰带,演示性的打了个圈,拉动着收紧,拿到她面前问:“要不要把手伸进去试试?”   “没这个爱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这么变态?”   “刚认识的时候,都得拘着。”   梁瓷沉下脸看了他一阵,用眼角余光,什么都没说,王鸣盛看见她这样自个倒是先笑了,取笑她不识趣。   手又探过来摸她,比刚才用力,厚茧子磨砺她的肌肤,梁瓷感觉到他不太爽,大概是因为之前说高永房的那些话他还在意着。   他摩挲了会儿,两人都有些喘息不定,被子往上一扯,他退身子往下,梁瓷赶紧拉住他阻拦。   “怎么了?”   “别这样。”   王鸣盛声音嘶哑,霸道又不可商量:“我就想听你叫,在我身下辗转娇/吟。” 第65章   大概男人心里不顺又不能动手修理一个女人的时候, 都偏向于折腾她。直到自己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才能解恨。   至少王鸣盛可能是这么想的, 梁瓷也摸不准。只知道刚刚洗了澡连床都没下又得清洗。   什么叫服帖?他心中的服帖是什么?, 梁瓷都已经服帖了还不行,一开始是奔着闹腾她来的, 到最后完全归于他本心。   不过这次距离上次隔了小半个星期,四天或者五天。   男人有挥霍不尽的耐力。有天生对某些事的热衷。   血液里有什么在燃烧她,燃烧她的肌肤燃烧她的神智, 燃烧她一直自嘘优越于旁人的自制力。   “累吗?”他嗓音喑哑,低低地问。   梁瓷扭开头不说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喘息还没平稳,对她来说说话时奢侈。   “我还是喜欢你喝点酒以后的样子, 放的开, 在我身上耀武扬威的。就像个专吸男人阳魄的妖精, 我差点被你吸干。”   “喝醉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下巴上的伤疤还没好,小腹上也有。”   “……大概是耍酒疯, 断片了。”   “断片了是嘛,那我们一起回忆回忆, 谁不是曾经曰过……温故而知新。”   王鸣盛往上起身子, 背靠沙发,看了眼她身后窗帘外面的落地窗,落地窗在往外就是高楼大厦, 视野宽阔没有阻碍。   广告牌的灯光耀眼,影影绰绰晃动,落地窗也有落地窗的不好,冬日温差过大有窗边都是水渍。   梁瓷的发稍腰间荡漾,她心里想,从这里看下去外面的人就像蚂蚁一样,他们是否知道,有一对男女正拉着窗帘这样大大方方地做。对面高处楼层的人,是否会有喜欢白天拿着望远镜观看夜景的喜好呢?   会不会有人正在注视他们,津津有味地评头论足。心头有些排斥,但又阻碍不了他,男人女人力量悬殊,一旦心软让他进去了,轻易不会那么快结束的。   巫山云雨过后,两人累极,他翻过她的身,撩开秀发亲吻,梁瓷眼角微微泛红,脸颊也微微泛红,就像刚喝醉了酒,一副被春雨滋润过的疲惫醉态。   他吻完,翻身躺平休息,没多久睡意浓郁,细微的鼾声传来。   梁瓷本来不困了,但她有个特殊嗜好,大概很多人都有,那就是每次做完男女之事就犯困,眨眼看他片刻,眼皮子渐渐酸涩睁不开。   再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午四点来钟,阴天就黑的比往常更显快。睡饱了四肢百骸恢复,也开始感觉到饿。   身侧的人还睡着,被她打呵欠惊动,动了动身子,搭她腰上的手有意无意往她上身游走,梁瓷以为他醒了,没想到还睡着。   可能前戏不足,也可能是她例假快来了身体状态不行,又或者别得什么难以启齿原因,导致她小腹隐隐胀痛。   愣愣躺了半刻钟,感觉到头顶火辣辣的视线,微抬头看向他。   王鸣盛已经完全清醒,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掀开被子,梁瓷以为他要下床,没想到一把连她的被子都抽走,他赤着脚下地,身上一件衣服没有遮挡,弯下腰认真瞧了她两眼,启了唇说:“我看看。”   “看什么?”   “今天稍微有点粗鲁,没等你准备好呢……下不为例。”   梁瓷去拿被子,跟他抢夺了一个来回,他抱着她带过去,“怎么了,亲都亲过,还不好意思。是不是反射弧有点长?”   “没那么矫情,你当我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不是你矫情,”王鸣盛亲了亲她,“你上次喝醉了,喊我大D哥哥来着,不记得了?”   梁瓷沉默了几秒,忽然暴怒,红着脸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我那次就没喝醉!”   “哦,一会儿说你喝醉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会儿说你没喝醉,你有没有一句实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梁瓷被堵的哑口无言,酝酿许久才说:“断片……也是一段一段的断,并不是整夜都不记得了。”   “嗯,那就是上一段跟下一段没接上的那时候,你喊我大D哥哥。”王鸣盛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宝贝,从哪学来了这么有水平的话?虽然你夸我很让人高兴,不过夸多了容易生骄,我得戒骄戒躁。”   许文静已经过了张扬的年纪,王琪说男人都喜欢床下端庄床上开放的女孩子,许文静问王鸣盛有没有带那个女人。   王琪说:“还没走,还没听他提过。”   许文静稍微惊讶,“一次都没提过?”   “没提过,他很少讲感情的事,又嫌弃家里乱,不怎么回来,虽然经常让人送东西,这么近十天半个月也不回看探望一趟,人家都说男人的恋家情怀比较淡薄,可能还真是这样。”   又说:“要不是有我妈牵绊着,不知道他还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个家。”   “前段时间你们家老爷子过来,他生了很大气,也生了我的气……”   许文静悄悄松了口气,“没带回家那我心里还感受点,我也不知道自己逃避什么。”   王琪默了默,劝解她:“你要是真喜欢我弟就再追一追嘛,女人不要老是想着别人追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女追男多的是。”   又说:“你也不要总围着我弟一个男人打转,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你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了。现在主要还是眼界太窄……我跟你介绍的那位,还有联系吗?”   “没遇见过,就他偶尔过来办事情能碰到一次,说两句话就走的那种。”   “我倒是听我老公说,他升职了。”   “哦。”   “人家还念着你,就是你没什么兴趣。”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觉像上辈子了。”   “你在哪呢?”   “酒吧。”   “我怀孕了没办法陪你喝酒,不然就过去陪你了,你看开点,人家姑娘又没什么大毛病,学历还高,估计就算带回家,我妈也得竖起大拇指同意。”   许文静喝的有点多,闻言笑了笑,“什么样的大毛病你妈会不同意?”   王琪随口答:“像不能生啊这种,我们家重男轻女着呢……你年纪不小了,也得考虑一下再婚的事了,不然以后说不定不好生。”   许文静哭笑不得:“我有儿子,不能生又如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连着,王琪每晚十点都得休息,看了眼时间,只能改天再聊。   生活压力大,许文静喜欢晚上出来消遣,喝完手里这杯红酒,也差不多到时间回家休息,如今儿子念大学去了,家里冷清,她更不喜欢回家了。   刚走两步,前面人头攒动,吧台上围着几个人看热闹,喝酒生事在这种地方见怪不怪,就算现在国民素质高,也总有几个拉后腿的人,就像五个手指头不一样齐。   许文静一般见到这种事都敬而远之,眼下经过这,便看了一眼,这么一看竟然还有点眼熟,隐约觉得是熟人,想了想拨开人群过去。   低头看了看,竟然是高司南,她消息不灵通也知道最近高家遇见了事,他出来买醉也不稀罕。   不过自己一个人出来就有些不安全,许文静知道他是有头有脸的人,又跟王鸣盛交好,眼下遇见了,就不能装作没遇见,更不能坐视不理。   询问服务员:“怎么了?”   “发生了点□□。”   “人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酒劲上来,醉了。”   许文静剥开高司南的头发看了一眼,见他满脸潮红,全身带着酒气,偏开头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人扶上车,是我朋友,我认识。”   这家酒店还算尽职尽责,毕竟是上档次的,没有听信许文静一人之言,反而当众拿出来高司南的身份证,问:“他叫什么?”   “这是高总,高司南。”   服务员对上号,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得按照规矩办事,所以希望许文静留个联系方式,许文静留了,又把高司南消费的酒水付上。   许文静开着车,时不时看向后面,问了几次地址,他言语不清也交待不准,许文静没办法,只好把人带回阁盛酒店,这时她还不知道王鸣盛跟高司南因为照片的事闹得不愉快。   喊了两个人把他驾到房间,看他实在醉的很厉害,就到大厅拿了解酒药,端着保温杯正想怎么喂他吃下去,进门就看见高司南坐在床边,似乎醒酒了。   卫生间有一股浓郁的气味,不用想也知道吐了,吐完才醒酒了,还晓得找卫生间,毅力也是可以。   高司南有些难受,慢慢把领带抽出来,“这是哪?”   “酒店。”   许文静放下水和药片,“既然醒了,就不用吃醒酒药了,你睡一觉吧。”   高司南看了看她,“谢谢啊。”   “不用谢,不过我倒是很欣慰,你没到处吐。本来觉得带你过来住酒店是不明智的选择,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哦,有次喝红酒喝多了,住酒店吐了一床,被子床单都染红了,赔了不少钱,并且酒店以后都不让入住。”他顿了顿,“所以不敢乱吐了,长记性了。”   许文静笑了笑,“一个人喝酒,怎么没叫上王鸣盛?”   高司南闻言抬起眼看她,许文静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从他眼神里读出不悦。   两人并没有熟到这个地步,不过是点头之交,高司南大概是喝多了,变得善谈。   许文静想关心两句高永房的事,又觉得不妥当,那么不光鲜的事,无异于伤口撒盐。   忽然想到什么,对他讲:“你的钱包在前台,刚才你喝醉了,拿你的证件开房。” 第66章   许文静说着反身往外走, 高司南揉了揉眉尖,舒缓一下心情才说:“王鸣盛最近忙什么, 见个面都那么难?”   许文静整个人微微一顿, 回过身又看着他,“我不清楚, 大概是忙女人吧……热恋期,也可以理解。”   “他又有了新欢?”   许文静回眼看他,抿了抿唇, “高总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高司南看着她,停顿大概三秒脑子才转过弯,如此解释:“我最近很忙,有些事……你大概也听说了,所以没有精力关心别的, 就算我跟王鸣盛关系好, 男人之间也不会谈论感情。”   “我理解高总, ”许文静握了握手,往墙壁边走了两步,高跟鞋碰到壁面才停住, 辗转踱步几下,“不过高总也别拿身体不当回事, 肆意喝酒。关于盛哥的事, 看样子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差不多。”   高司南又揉了揉眉,“嗯。”   许文静说:“那高总休息,我走了。”   她不想多事, 就没多说,深刻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不过最近吴大伟一直在追问调查小刘的事,许文静虽然没多问,但也知道这事不简单。   首先小刘跟周省之走到一起,高永房又陷入被调查危机,前天听下面的人八卦,说古桥会所突然之间变得冷清。   她暗自做了个揣测,难不成把会所牵涉了进去?或者市里的显贵如今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门娱乐了?   企业公司这边解释不过去啊,他们按理说自由很多,只要不违反犯罪,作风问题没人过问,不应该这么小心谨慎。所以她今晚就去各大会所门口站了站,了然于心。   不过王鸣盛没指示,也不需要她瞎操心。她已经许久没见王鸣盛,本来就不经常见,如今他来酒店的次数比以往还少,但是突然喜欢在会所泡着,就连前几天那个全国性的学术协会会议,他也只打了两通电话关心,其余问题吴大伟跑腿。   高司南过了几天七零八落的日子,也觉得自己是个太没用的男人,人前高总高总一句叫的比一句体面,但真想做事的时候又束手束脚不能放开去做。   父亲进去了半个星期他才算找到门路打探,不过这档口人人自危,都不愿意多谈,他从商隔行如隔山,认识的人大多使不上力气。   前天好不容易找到中间人斡旋,晚上七点多,他刚忙完,看到两个未接电话,回过去才知道约在七点半的饭局被拒,一个个说不来都不来,给得理由也很牵强敷衍:天太冷,不宜出门。   高司南听见这个差点甩手砸了手机,气不打一处窜涌。王鸣盛的态度也让他不得不多想想。   他实在没有力气折腾,这时候助理的电话进来,“我早晨在大学校园里看见了梁瓷,她出来了。”   “出来了就好。”   “原本我想接她的,没想到她上了别人的车,我瞧着背影有点像王鸣盛,具体是不是他我没看清,对方两个人,还带着司机过来的,司机没下车。”   “什么样的车子?”   “说来也奇怪了,就是揽胜,上次从梁瓷家里出来瞧见的那个,车牌号也一样,按理说,司机有可能是吴大伟。”   高司南本来没有多想,也没心思多想,听到这一时间就免不了得多考虑一下,眉宇皱了皱,半晌才说:“梁瓷什么时候跟王鸣盛或者吴大伟走那么近?”   “这……也说不准,高总你不是说大家之前都一起吃过饭。既然一起吃过饭,那就是熟人。况且王鸣盛嘛,就喜欢一些肚子里有墨水的姑娘。”   “吃饭不过是梁瓷生日一起去凑热闹,”高司南闭上眼沉默了很久,“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买了再给梁瓷送去。”   “高总,你还是不要那么上心的好。”那边顿了一下,“膳食保养品的功效毕竟有局限,吃与不吃其实说句不中听的,用处不大……”   说到这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可能白出力不讨好,都是徒劳。没想到高司南听了也没不高兴,反而说:“原本觉得她知道不知道无所谓,毕竟家庭组成老夫少妻,有些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她大概也不会强求。”   梁瓷昏沉着又睡到外面太阳下山,天色刚暗淡那时醒了,有些饿,推他两下没反应,不小心又睡了,不过他箍着她,从背后,手臂上的力道一直没卸,她睡梦中也很不舒服。   不知道几点,枕边电话突然响了,她从睡梦中忽然被拉出来,心跳漏了两拍,难受。   王鸣盛的手机在响,他坐起来清了清嗓子,看清是谁打的电话才接听,虽然一直对高司南避而不见,但连个电话不至于不接。   他赤身坐在床上,听了两句又站起来,脚踩着地板走动:“……我不是躲你,我是觉得事情还没查清楚不好意思接你的电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咱俩也算认识很久,怎么就这么信不过我……送什么照片?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这样吧,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讲,需要用钱的时候来问我拿。”   梁瓷闭着眼没睁,听到这动了动睫毛,转过脸一言不发地安静看王鸣盛。   那边不知道讲了什么,王鸣盛脸上有些不耐,但是依旧解释:“是是,你不缺钱,我这么说不过也是想表达我一点儿心意。这年头肯主动开口借钱的都是诚心诚意的朋友,毕竟各行各业税那么高,每月我心头都得滴一次血。”   她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背对他,枕着胳膊沉默,没多久他讲完收了手机,探身过来看看她,见她醒来,脸颊睡得红扑扑的,捏着她的下巴往唇上重重啃了一口。   梁瓷整个脸都差点皱起来,手背摸摸唇,擦去痕迹。   他看见笑了,把着她的脖子把人扭过去,“嫌弃我?”   她没吭声,耷拉着眼皮子要睡不睡,顿了三秒才睁开眼眸:“高司南求你帮他了吗?”   “没有,”王鸣盛漫不经心穿衣服,“他向来看不上我,怎么会请我帮忙。你以为我跟他什么关系?有些人不爱跟旗鼓相当的朋友玩,耍起来没有优越感。”   梁瓷生活在学校里,宿舍也住了几年,对这事感觉不新鲜,“他觉得自己是红花你是绿叶,衬托着才好吗?高司南本来心气就好,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作为,换成你是他,你也会看谁都不上眼。”   王鸣盛直言不讳:“这只是我个人猜测,具体他心里怎么想,我不是蛔虫,不清楚。”   她拿起闹钟看一眼,半夜三更,都是夜猫子吗?在认识王鸣盛以前,她作息规律令人发指,如今不行了,两人就算不住一起,他晚上也总要打几通电话,聊着聊着就会很晚。   潜移默化,生物钟被弄的紊乱。   他穿戴好,忽而扭过头凝视她,“心气谁没有,没心气的人都在闲赋无所事事的工作中坐吃等死。你觉得他比我好很多吗?我怎么觉得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管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还是银凤凰,我反正是硬飞出来了,靠自己。”   梁瓷眼珠来回转动,看他的眼睛,鼻翼,五官都扫视一遍才说:“好像我只要评价一个男人评价太高,你反应都会很激烈。这样的人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有些自卑。”   王鸣盛一愣,挪开眼没看她,这番话看着没重量,但是却不多不少刚刚好踩到王鸣盛的痛处。踩得他有些跳脚有些炸毛,“自卑?我自卑什么?我内心深处很坚强,我往家里寄钱的时候他还在问家里要钱。”   “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讲这些。”虽然只言片语,梁瓷也能感觉到他俩一路经历的不同,梁瓷如今就算工作了,家里也没什么负担,基本自给自足。   她穿着睡衣下来,认真看他一会儿,大概从骨子里她自己是有些野性的,被父母管教太严格,时不时都会释放一下天性,从一开始在高司南嘴里听说王鸣盛到现在,她都挺敬佩他。   不过这两人大概就喜欢相互比较,一个觉得自己天生优秀,不该跟市井混混沦为狐朋狗友,另一个认识到这一点,很不服气很不爽。   “高司南经历这场变故,大概会收起一些倨傲……其实想一想,他也挺可怜的,从小缺少关爱。”   “可怜?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可怜人,大部分钱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少部分钱掌握在大部分人手中。”   他说着走过来,不声不响拉住她,攥着她的手腕把她逼到落地窗前,身后是帘布,再后面是玻璃。   梁瓷后背方一贴上去立马有刺骨的寒意袭击,只好往前挪了半步,两人距离更近。   他低着头,只往上抬着眼皮子,深邃乌黑的眼睛审视她,“我们都不是小打小闹要爱情不要面包的小年轻,你们这个年纪的女人,我接触多了,成熟,机智,现实,我没有贬低的意思,我明白,一个男人如果家境不好,自己做生意又失败了,靠女人每月固定的薪水是带不起来的。”   “可能你的朋友同事,买包买鞋子买化妆品,你却缩衣减食穿地摊货,还得帮你的男人还贷款……这种日子,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不建议你这么活着,前半辈子搭进去,后半辈子就算崛起了,这男人也未必记住糟糠妻。”   梁瓷冷静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讲什么?云里雾里我听不懂。” 第67章   “没什么。”他抿了抿唇又不说了。   梁瓷抬手摸了摸他一边脸庞,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边说边翘起拇指蹭了蹭他。   “我觉得婚姻就像一把称,夫妻各在一边, 当两人旗鼓相当才会稳定在平衡点, 婚姻才能长久,当一方往高处走, 先是不稳定,再往上走,会打翻。”   “嗯, 乍一听有道理。”她垂头笑了笑,“那我跟高永房也挺平衡,他是教授我是博士,以后我还会继续往上升。不就是他年纪大点我年轻点,按理说, 就算出轨, 也该我先。”   王鸣盛沉默了会儿, 没说话。   “你不要胡乱听别人讲两句就信以为真。”她又说,“是因为会所的原因担心破产吗?破产了也好,身边围绕那么多莺莺燕燕, 总觉得一天有N次出轨的机会……你不如好好开酒店吧,往餐饮那方面发展也不错, 虽然近几年竞争大, 但你有基础,不成问题。就算你又失败了,再不济还有我……等这个风波过去, 我们结婚了,我怎么着也是博士,有要求安置家属的权利,找一下院里,也能给你安排个清闲的工作。”   他闻言歪着头看她,继续沉默,倒是把手松开了,放自己鼻端,下巴嘴巴上揉了揉,没拿开。   “图书馆管理员,或者教学科老师……不管什么工作,只要我提出要求,学校会想办法安置的。我不喜欢跟领导套近乎,也不喜欢送礼应酬,不过你如果喜欢安定的工作,这些都没问题。”   梁瓷讲得认真,语气一本正经很有说服力。说完看向他,眉眼如画,等着他表态。   “你给我安排工作?”   “不行吗?”   王鸣盛想说什么都给忘了,不咸不淡丢下一句:“听着似乎不错,就是有点软。”   梁瓷没理解,问:“什么有点软?”   他看她良久,蹙着眉吐出几个字:“饭,有点软。”   风波过去不知道要多久,院里也没再听到大动作,或许有动作,只是他们外人听不到。   放假前院里最后一次会议厅开会,说是党员大会性质的,在校老师或者外面工作的党员一同过来会议厅学习,学习新的方针政策。   应邀出席的座位后面都贴了名字,每个学院分同一个区域,梁瓷前面就是高永房的位置,空着一直没人,不过出席的资格还留着,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报告厅很乱,王鸣盛送了她没走,非要在外面等候。   几天不见李容曼她反而憔悴了,四处望了一眼,到她身边坐下,人有些木讷:“全学院只有高老师没来。”   梁瓷没有抬头,拿起本子低头记东西,许久才说:“你今天怎么了?气色不太好。”   她嘴唇有些干燥,就像几天没喝水一样,“老高还没出来,不过说真的,他也没外人传言的那么差,最起码对自己的学生挺好,我记得读博士的时候,隔壁课题组发文章都没什么奖励,老高奖励给我们一人八千。那年国奖我拿了两万,你也拿了两万,我们一块去云南旅游……整个博士期间,我不仅没给家里要钱,还存了五万。”   梁瓷眨了眨眼,边写字边说:“嗯,我记得,听课吧。”   “梁瓷我知道我说这些你根本不喜欢听。”   “不是,对于高永房的事,我也挺遗憾的,不过现在处理结果还没下来,或许他接受了应有的惩罚就没什么事了。他再过几年也要退的,不如早退下来好好休养,就算没有退休金也无所谓,高司南不会亏待自己爸爸。”   李容曼翻开本子,“我听不进去,我知道这事有周省之的问题。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老师,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梁瓷放下笔看她,“你能做什么?”   李容曼说:“我不清楚……”   梁瓷右边跟李容曼左边纷纷坐了熟人,现在经历过高永房的事,大家也都变得谨慎聪明,知道什么场合可以说,什么场合不可以,两个人的话题就结束在这里。   听了两个小时党课,梁瓷从外面出来,远远就看见王鸣盛的车,一出门王鸣盛就看见她,落下车窗招手,她放下书本上车,抬手寄上安全带。   王鸣盛没急着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李容曼,让不让她上车?”   梁瓷看向窗外,五米外李容曼背着包出来,不由得盯着她的背影说:“她刚才不想跟我一起走,说自己开了车来的。”   王鸣盛收回视线开车,不置意见。梁瓷也意识到王鸣盛不喜欢高永房有关的事,如今就算周省之他也懒得多问,如今再细想想,也就明白上次聚会吃饭打台球,他为什么差点让周省之下不来台,其实在王鸣盛眼里,周省之就像年轻时候镀金版的高永房,两人行事作风不差一二。   他既然不愿意听,梁瓷以后也算长记性不会再多说,也免得提太多次数,在他心里再留下一根刺,不管是在意开始不在意,毕竟是她的前一段感情。   现在学院里开始纷纷传开,都知道梁瓷跟高永房协议离婚了,只是就像当时结婚一样众口铄金,一致认为这是高永房知道自己遇到事难逃责难,及时离婚止损,高永房的形象在女老师面前瞬间高大了许多,没人去计较之前出轨的事,反而说他有情有义,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心疼梁瓷的,反观梁瓷就有些白眼狼行事作风,他要离婚,她还真答应,不仅答应,很快就跟另一个男人传出事。   这些事多多少少过了梁瓷的耳朵,都已经适应了,没头一回生气也没头一回在意,王鸣盛过来送过来接她也没藏着掖着。实施情况到底如何当事人都知道,她也不能满大街拉着别人去挨个解释清楚。   王鸣盛带着她去会所,门前冷落车马稀,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大家无所事事站着聊天说话,看见王鸣盛才摆正姿态,王鸣盛当面没说什么,回到办公室先把吴大伟叫来训斥了一番,心里藏着火,好像才找到发泄之处。   等他训完人,消了火,处理好安排妥当一切又恢复如常,好像刚才一刻是梁瓷自己的臆想,转了一圈。手心冰凉濡湿,走过去抱住他安慰:“时间可以解决很多事,我感觉眼下需要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妥善处理,消费者很健忘,风波过去指不定明天又会抵制什么。你这个会所又不是专门为制度内的人开,还有企业公司以及私人娱乐。影响是暂时的,冷清也是暂时的。”   王鸣盛笑道:“我知道,所以撑着,这几年什么都经历过,枯木还能逢春发芽能,更何况我觉得自己是只百足之虫。”   他心态一直很好,这一点梁瓷还算放心,聪明人都懂狡兔三窟,梁瓷虽然不知道他财力状况如何,但看他精神充足,办事有条有理也没自乱阵脚,王鸣盛显然是个有几分魄力的人。   一起吃了午饭,会所里才开单做生意,来了不知什么人,簇拥着鱼贯而入,王鸣盛亲自过去陪玩,跟对方老总交谈,能屈能伸,就像个精分患者,完全脱离了刚才训人的架势,叫了几个陪唱歌的姑娘,客人左搂右抱着,因为那天警察来查房,这次没敢玩很大尺寸,遵守着会所明里的规矩。   男人一开始都得拘三拘四,一会儿放开了便开始交流互动,唱个歌,贴面跳个舞,扭腰摆臀附和。   梁瓷不知道王鸣盛去陪客人,也不知道对方来了什么人,瞧见吴大伟在舞池候着,她走过去时不经意发出一点声响。   直接问吴大伟:“王鸣盛呢?”   吴大伟解释:“来了个关系好的熟人,在里面应酬。王总说了,你要是无聊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她没说什么,直接掀开一扇帘子往里瞅,刚洗了澡蒸桑拿出来,换上衣服热舞,台子上的姑娘衣不蔽/体地扭/腰摆/跨,下面要多热闹又多热闹,舞池子跟酒吧没多大的区别。梁瓷去过酒吧,但一般都是无名歌手驻场,或者连跳带唱几首歌,她跟李容曼静静坐着休闲片刻,品品酒,隐约不如这劲爆,灯光不如这晃眼。   她说诱/惑多一点不夸张,找了一圈看见他在最里面跟人喝酒,碰了碰杯子直接一饮而尽,咧着嘴擦唇角的时候瞧见她,有些尴尬。   梁瓷看见他身边做了个姑娘跟他说笑,他有些拘束,想了想就起身了,往门口她这里走。   梁瓷退了一步撤回来,看看吴大伟没说话,他大概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主动解释:“这个风口浪尖过来,是关系过硬的朋友有意捧场,盛哥过去喝几杯太正常了,面子都是相互给的。”   梁瓷胸口起伏两下,“嗯,你不用提他解释。”   说着便扭身往回走,刚走两步王鸣盛就出来了,步伐沉稳,说话是酒气却很浓郁:“吴经理怎么没带你出去逛街?”他回身看了一眼吴大伟。   梁瓷抬起眼,“你别看他,是我自己找过来的跟他没关系,他问我要不要逛街,我不想去的。”   他别开头轻咳几声,梁瓷周遭都被酒气围绕,淡淡的看着他问:“喝了多少啊?”   “就三杯。”   “三杯白酒?”   “对。”   她转过脸看着他,里面已经有人出来喊王鸣盛进去,看见梁瓷玩味了眼,梁瓷垂着眼说:“怪不得你们会所暖气这么充足,暖气要是不充足,姑娘得多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没了 第68章   “一个人穿的少其实没什么, 只要不是两个人都穿的少。”   王鸣盛指尖还藏着香烟,出门前反手背到身后, 烟嘴朝下火星朝上, 他刚说完梁瓷闻到淡淡的香烟味,追着他查看, 王鸣盛有意无意侧身子遮挡。   吴大伟还在当场没离开,身后叫他回去的人也在,王鸣盛不想跌份儿, 香烟亮出来,拇指食指捏住烟嘴送到嘴边,皱着眉狠劲抽了一口才掐灭。   对身后督促的人吞云吐雾:“你先回去,我马上过去。”   说完抬手拉住梁瓷,三步并做两步往一旁空房间里带, 在外人眼中无异于一场好戏, 就连吴大伟都忍不住想入非非, 以为要上演一出好戏。   王鸣盛冲外面的两人笑笑,抬手把房门关上,往里走, 梁瓷已经坐到沙发,不言不语的看过来,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 但很显然情绪不佳。   他叹了口气,拉一把椅子坐下,两人沉默半晌他先说话:“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正在从事的工作, 但仍旧坚持着……”说着曲起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搓了搓,“为了这个。”   梁瓷的视线从他手指上挪开,“我说了可以帮你,只要你想换工作。”   王鸣盛笑说:“你是不是挺嫌弃我这份工作的?但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干这个的,怎么现在又那么大的醋劲?都快酸死我了,有句话广告词怎么说来着,甜的我的牙都掉了?我现在酸的牙都掉了。”   王鸣盛继续看着梁瓷,这会儿两手掏进裤兜,嘴上的笑意不减:“那你说怎么办,这就是我的工作,你那些文绉绉的工作不是我看不上,我干那个,怎么养家糊口?还真跟着你吃软饭?那估计得把我憋屈死。”   梁瓷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强扭的瓜不甜,你不喜欢就算了。”   “不是我不喜欢,是现实不允许。”王鸣盛纠正她。   这会儿气氛有些沉闷,主要是梁瓷看他的眼神带着不悦,她说:“千篇一律的上班打卡的确枯燥,没有整天对着小姑娘的细腿细腰有意思,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喜欢但不允许,我现在不想讲道理,而且到底是现实不允许还是你心里不舍得,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说完就要走,王鸣盛自然不依,反手锁住她,这会儿不怒反笑,边摇头边笑着,有点拿她没办法的意思,“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挺可爱。”   梁瓷心想谁跟你在这耍可爱,我是在讲实话。他握着她的右手,梁瓷用左手去阻挡,左手也被握住,用力一拉,她鞋子擦着沙发边倒过去,两对面而坐。   王鸣盛抬手拉着她,两手紧握,捏着她的指骨,梁瓷瞪过去,看见他嘴角上扬,带着三分轻浮。   她刚想说两句带刺的话讽刺他,唇舌就堵进来,抵开牙关亲吻。梁瓷这个姿势脚尖勉强触地,想要往后退有难度,刚挪开半寸被扣住肩膀。   似乎是不满意她的不专心态度。王鸣盛唇齿间混合着香烟味跟酒味,酒味比香烟味浓厚,白酒的气味散发芬芳。   拿着她的手送往某个地方,“怕我不老实还不简单,以后在这上个锁,钥匙你拿着。”   梁瓷脸微红,想要把手拿开又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她咬唇道:“谁给你的自信,我才懒得理你。”   两人就算都坐着仍旧存在悬殊,王鸣盛低头轻轻咬她的唇瓣,视线锁着她,眯眼问:“自信不是你刚刚给的?”   梁瓷跟他对望,头发这会儿被他揉松散,揉出静电后紧贴着脸庞,他抬手拨开又贴回去,她没接话,静静望着他。   王鸣盛刚喝完酒体温高,脸颊手掌温度烫人,脖子根因为酒精的原因微微泛红,忽而把人抱起来,走到房门口把门锁上,梁瓷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刚走两步又被拉回去。   他说会很快,话音还没落地就上下其手,头发因为静电的缘故完全变得凌乱,梁瓷有些烦躁,随后整个身子失去平衡,耳边有皮带抽拉声以及拉链声,没多久就像被木楔子定住,一寸寸往里楔。   吴大伟敲门的时候梁瓷正背对着王鸣盛,两手扶在玻璃门上,玻璃门波光粼粼的,外面看不见里面,同样的里面也看不见外面。   不过两人就隔了一扇门,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清晰:“盛哥,你还过去不过去?又有人出来问了,你不过去的话我就寻个借口回绝他们。”   王鸣盛没搭理吴大伟,把她翻过来,抱着她往里面的沙发走,这是一间规格比较大的套间,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室,外厅是唱歌的地方,还可以当成餐饮,他大概酒劲上来有些难以自控,青筋凸显的脸庞埋进梁瓷颈窝里,胡茬用力摩擦着肌肤。   他闭着眼很享受,享受到没空搭理吴大伟,手机响的时候也全然听不见。又直接又霸道的耀武扬威。有传言说男人在这个时刻大多大脑缺血失去理智,尤其是下/面越宏伟,血气下涌时大脑缺血越多,人越冲动粗鲁不理智。   梁瓷心情复杂,半承受半拒绝还有几丝难为情。不用多说吴大伟也知道里面怎么回事,脚步声渐渐远去。   梁瓷这边听见才松了口气。   ****   来催的人还没等问,吴大伟指了指房间说还没出来,得等会儿,不需要说太多那人便会意,往门口笑看了一眼:“不急,待会儿盛哥出来了就说我们老板去桑拿那边了。”   吴大伟说:“真不好意思,你们老板没说什么吧?”   对方摇头拍拍他以示安慰,下巴往门口点了点,“那位是谁啊?刚来的妞儿?长得干干静静看起来挺正经的。”   吴大伟摆手解释:“误会误会,她不是咱们会所的人,目前是盛哥心头好。人家是大学里的老师,形象气质当然好,那都不是装出来的。”   “盛哥在哪认识的这样的女人,能不能跟我也介绍个?不过这样的也有麻烦的地方,盛哥是……收敛心性了?”   “盛哥你是知道的,比较孝敬,他妈让三十三岁成家立业,他就不会拖到三十四,大孝子一个。”   “哦,那我就明白了,”对方笑了一下,“我记得有一次盛哥喝醉酒说过,他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听过他妈说最多的话就是要争气,给他妈争气。”   吴大伟点头笑笑,“待会儿我让服务员送瓶红酒过去?”   “我们老板胃不好,既然没叫就算了吧,不然每次他喝醉我们送他回去都得顶着他老婆的脸色,连老板都惧内,你说我们能不怕?”   吴大伟点头表示明白,等他们都走了,又过大概十几分钟王鸣盛才开门出来,肩上搭着外套,低手挽袖口,脸上不经意显露颓然,他问:“人呢?”   “做芬兰浴去了。”   王鸣盛抬胳膊穿上外套,扯了扯领子,“你去陪着吧,我跟梁瓷有事先回去了。”语气说的一本正经。   吴大伟说:“那晚上你们还过来吗?”   “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事。”   “没事那我就不来了。”   吴大伟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王鸣盛眉宇微皱,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吴大伟咧着嘴有些尴尬,犹豫几秒才说:“盛哥,你这也太……以前没见过你这样啊。连客人都不陪了?”   王鸣盛面无表情睇着他:“老朋友不去也没什么,你去帮我解释下,就说我有急事。”   王鸣盛等吴大伟走了,把衬衫下面塞进裤子里,推门又进来,这会儿才发觉刚才那场战场硝烟弥漫,把房间弄得有些凌乱,他弯腰把扔在地上的两只抱枕归到沙发上,女人款式的衣服挨个捡起来往里面休息室走。   推开门问:“休息好没有,宝贝?”   梁瓷沉默无言,从他手里夺过衣服匆匆套上,刚才他微微过瘾后又在沙发上把她抽丝剥茧,他从始至终穿着整齐。   梁瓷刚穿上衣服又在沙发缝里找到上面的罩子,不想再脱了重新穿,正犹豫就被他拿过去,“我帮你装着。”他随便团两下,塞进自己外套兜。   梁瓷没穿外套,上身穿了一件带帽线衣里面镂空,挽发的时候举起手露出形状,他从后面抱住隔着衣料动作轻浮。   “你怎么这么烦。”   “怎么烦了?我发现每次事后你都挺烦我,我都习惯了。”   梁瓷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看他,“因为我不舒服,不想让你碰。”   他有些惊讶,“哪?这儿?”   她没说是还是不是,王鸣盛知道这是默认,声音低低地询问:“刚才也没咬,怎么回事?”   “你没有吗?”   “……我有吗?”   “你有,你每次都有,”梁瓷抿了下唇讽刺他,“就像啮齿动物一样。”   王鸣盛合嘴咬了咬下唇,对着指责不见一丝难堪,一脸的随意自在,“我刚才说上锁那事,其实也没必要,因为你就是无形的枷锁,把我套牢了。我缠着你,那是喜欢,换个旁的人想伺候我都不见得愿意,我却搁着心甘情愿随时随地伺候你。”   梁瓷看也没看他就直接反驳:“你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无齿?无齿怎么把你咬疼了?”学着她的语气问,“你还能不能有句实话?”   “我说错了,是狗,不是你。”   王鸣盛心想,哦,这在骂他是狗?承认就是在捡骂,不承认也是骂他,不管承认不承认都得挨骂。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张燕微一个娘们都说梁瓷胸/型好看,我一个爷们能忍住? 第69章   许文静就像躲到了风暴边缘外, 这几日没有任何关注,一心忙酒店的事情, 儿子考上东北的某高校, 第一学期放假早,他比划着讲述那里的见闻, 就像挥洒着无尽的热情。   他说:“开学才知道我们班只有七个女孩子,被男孩子簇拥着保护的就像七仙女似的,就连晚上聚餐都得一群男孩子送到宿舍门口, 没办法狼多肉少。”   许文静擦干净桌子,眯眼笑笑:“谈恋爱可以,别影响学习。现在大学生就像牛毛一样多,你要记得你说过自己会继续往上读,你也看到了, 妈妈工作很辛苦的。”   “现在考虑读研还太早吧, 谈恋爱的事我暂时还没想, ”他犹豫片刻,“不过有个女孩子挺嗲的,我们班男生都围着她打转, 军训第一天就有男生抛橄榄枝送了德芙巧克力。她在群里跟大家聊天,说话声音很好听。”   许文静心想, 真好, 年轻人的世界真好,喜欢一个人只局限于一包巧克力就可以勇敢追求,成年人的世界多物质, 香车宝马、手串珠宝送才行。她现在的年纪,还真不把巧克力当回事。   儿子见她发呆,蹙眉问:“妈妈你怎么了?有没有听我在讲?你是累了吗?”   许文静赶紧回神,扔了抹布洗手,“那你有没有也想追这个女孩子?”   “不想,竞争太大不划算,不过她确实漂亮,大眼睛咕噜噜的。”就是胸小点,最后一句他在心里默默惋惜。   这个话题又进行了二十几分钟才结束,虽然儿子一直讲那个姑娘的不好,不过话题一直围着她,大概内心深处是有点悸动的,不敢承认或者不敢让她知道,许文静比较开明,那时候为了不让他早恋影响学习,跟儿子做过一个协议,大学前不许恋爱,大学后不再约束。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一眨眼儿子都读大学了,许文静想到前夫,当时还是年纪太小傻傻就被他骗了,高中没念完就发现自己怀孕,辍学跟他结婚,后来辗转找人花钱也没把毕业证弄到手。   王琦经常阴谋乱,说她当时上学就怀孕了,肯定是因为前夫早有预谋,故意利用这种方法让她辍学嫁给他。   打发孩子去休息,刚洗了脸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高司南,他在电话里语气诚恳:“上次酒吧消费的钱,给你也没要,找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我请你。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尤其是不太熟的人。”   许文静说:“高总你怎么这么客气,这事我都忘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个周末吧,你请我喝杯咖啡吧。”   “喝咖啡也行,我都行,地点你定?”   “就上次遇见你的那家酒吧旁边吧,星巴克。”   “具体时间、具体几点?”   “周六晚上八点好吗?我在酒店上班,周六可能比较忙,我尽量早点出来。”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   出会所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雪,地面沾满了白白的一层,还不是很厚,一脚踩上去露出湿漉漉的马路地面。   大厅门口的瓷砖没有防滑功能,红地毯扯了,她推门出来时没注意,接连滑了几脚,王鸣盛抬手扶她,不等她站稳又松开手,梁瓷失去平衡以为得摔一跤,就在身躯往下倒的时候又被他揽住。   有力的臂膀往上一带,他带着浅笑问:“这就是刚才出门不等我的后果,我要是心不软就得摔你一跤。”   两人牵手往一边走,没有被雨雪侵犯的地方站稳,她拍打肩头和秀发上的积雪,发觉他一直在看她,不由的停下动作,“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看你。”   “看我做什么,看不腻吗?”   “比我差点。”   “什么差点?”   “没我颜值高。”   “……哦。”她低下头撇嘴笑笑,王鸣盛扬唇笑起来,吊儿郎当斜着眼看她,“不过我不嫌弃你,凑活着来吧。”   梁瓷不动声色地挑眉,“大好的年华才开始,你千万不要凑活。”   王鸣盛抵着舌尖又笑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说话,吩咐的人把车开过来,靠近大厦停车。梁瓷刚抬脚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牵着,他这么一副自然妥帖的样子,有些懒散。   两人一路走一路沉默,王鸣盛拉着她直接上车,簌簌的雪花很快又把头发覆盖,车里是温热的,进入就会融化,头发变湿了。   她抽了纸擦脸,整理好自己看见他发丝凌乱,抬头帮他拨弄,相比较之下男人的短发更黑,发根更硬,不太服帖,不能摆在拿就在哪,王鸣盛拉住她的手,捏在手里把玩。   他喝酒不能开车,前面坐着的代驾脸生,不知道是花钱叫来的还是会所的工作人员,两人相对无言片刻,他率先打破沉寂:“你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人都生那么多孩子吗?”   梁瓷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睫眨了眨,“因为政策的原因吧,毕竟以前重农抑商,生产力提不上去,农业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又经常打仗征壮丁,而且没有避孕的措施,各方各面的原因,思想观念也比较保守,讲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王鸣盛笑起来有些松松散散:“嗯,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从你嘴里讲出来就这么有水平,我其实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娱乐,没有WIFI,夫妻俩回到家床上一趟,没什么事做。”   梁瓷沉默两秒,视线有些飘忽:“现在晚上娱乐的项目那么多,也没见男人……禁了。”   王鸣盛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少顷,半晌,低笑了声。   前面的司机默不作声开了十几分钟的车,忽而说:“盛哥,回哪?”   梁瓷抬起眼看向驾驶座,抢先说:“学校西门。”说完看了看王鸣盛,垂眸说,“今晚我回去住。”   他懒洋洋眯起眼,审视着她:“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难道我们要一直住在一起吗?距离产生美,也会产生新鲜感。你有没有听说过,爱情需要保鲜?”她神色自然地看向外面的窗户,对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深入。   司机听见吩咐直接从校园里穿过去,体育场一角的广场上围了很多人,有乐队拉小提琴跳舞,人群甚至阻挡住道路,车子降下速度缓慢行进。   梁瓷落下车窗,手探到窗外接了一片雪花,歪过去头,探身看热闹。   一群不怕冷的年轻人在雪天浪漫起舞,活力四射的年纪不容小觑,还有人就着雪地滑冰跳跃,王鸣盛食指勾了勾下巴,对前面的人说:“靠边停车吧,下车醒醒酒。”   梁瓷没什么意见,等车子刚停稳就推开车门下来。王鸣盛转身绕过来,她已经没入人群里面,抱着胳膊含笑围观,有人冲她吹口哨,大概把她误认为在校女学生,梁瓷挽着高马尾的时候确实挺像学生,主要是人白,显嫩显年轻。   王鸣盛咬了咬唇,大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肢,梁瓷扭了扭身子,低低地问:“你干什么,都是学生。”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们把你当老师?”   “你眼瞎。”   “我看你欠治。”   王鸣盛带着她退两步,推到人群之外,这会儿音乐变得舒缓悠扬,欢快的古典乐,身边有人合手跳交际舞,梁瓷回身问王鸣盛:“你会吗?”   “废话,你觉得我会吗?”   “我不会,我的学生生涯枯燥无味,不过我小时候参加过少年宫学习舞蹈,经常去各地参加演出,后来年纪大了,柔韧性不好,老师就让退了。”   王鸣盛挑眉:“谁说你柔韧性不好?嗯?”   梁瓷用眼角轻轻白了他一下,低下头没说话,王鸣盛牵着她的手把人虚抱起来,声音轻飘飘的:“一生就像一场独角戏,有聚散离合,大部分路都得自己一个人走,你学习舞蹈那会儿,估计我在玩泥巴。一个从小学舞蹈的跟一个从小玩泥巴的能聚到一起,可见我这泥巴也没白玩。”   她眼波转着仔细看他,半天才说:“说的自己似乎好有优越感。”   “优越感还是你给的,你不给我怎么敢这么嚣张?”   梁瓷只是眨了两下眼没有接话,“我最近被捧得就像天仙下凡一样,幸好我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这是感情初期必须经历的阶段,换做以前早就昏头了。”   王鸣盛说:“这不是以前,提以前干什么。人要往前看,要是都往后看的话还要不要活。”   “我就是想说,你现在热火朝天的,把我想太好了,我们得回归现实,毕竟真正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可能生活一段时间你冷静了,就会猛然发现,哦,原来这个女人不过如此,连个饭都不会做,还那么爱较真。原来学历高也不代表什么都好,品质依旧得分三六九等……”   他掏着兜笑看她,时不时勾勾唇挑挑眉,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就是不说话,梁瓷说完了也没等到他回答,心想这男人真有定力,或许城府也深,不像那样是个无赖又缠人的普通大男人。   他半晌才说:“男人嫌弃老婆不会做饭,不如嫌弃自个请不起保姆。那个谁,那个那个,整天装的一本正经的汪某,有句话就挺好的,他说她老婆是个有才的人,他只希望他老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希望以后别人问我老婆怎么不会做饭的时候,我也有幸可以显摆这么一句。”   梁瓷垂下眼嘀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有事个老是忘记,春季可能会开一个文,现言《假想敌》婚恋的,有点虐,大家喜欢可以预收下。   还有个幻言《重生霸总的心上人》哈哈哈名字我都不好意思说,但是文风欢快那种。你们喜欢不喜欢的帮我收藏下,捧捧场,去幻言写一本。   幻言简介:   乔茉十九岁就是陆吟的人了,床笫之间的事,可以说是被他一手□□起来的。那时还是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却会勾引人,谁看来都觉得惊世骇俗。   他事后却没怎么责怪她,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责任在他,怪他没把持住。   乔茉之前就跟他吃过两次饭,一次在那种很正式的见面会上,桌子是圆的,又圆又大,大到不戴眼镜都看不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的地步。   而陆吟那次就坐她对面。   还有一次是同门师姐的谢师宴,她去蹭饭吃,陆吟应邀出席。还坐她对面, 只是那天她喝大了,后期很恍惚。 第70章   学校刚修葺几处假山, 充分利用了一下以前围田造湖堆起来的土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堆石头, 刚上山的地方堆了几块石阶, 看起来有模有样,学校里花大价钱出了血本。如果梁瓷晚过来几年或许还觉得这个地方精致不错, 但她毕竟呆了好几年,清楚着呢,脚下不过是个垃圾场修改地。   王鸣盛今天力气很充足, 趁着酒精作用一口气爬上去,梁瓷跟在后面微微喘息不定,扶着膝盖看他,不知道他哪来的兴趣。   梁瓷刚到小亭子那坐下,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响, 他看了一眼, 对她低声说:“我一个东北的哥们儿。”   而后弯腰坐她身边接听, 那边听不清说了什么,不过可以听出是东北口音,王鸣盛已然发笑:“你好好的国企工作不上怎么跑出去卖水果了, 我说今天哪股风把你的电话吹来了,原来是找我捧场买东西……什么丹东九九, 我不喜欢吃草莓, 多少钱一斤?”   王鸣盛笑了一下,换另一只手拿手机,闲着的那只手无所事事, 又探过来抓她的手指,握在掌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她的指尖,偶尔两下力道失去控制,有些痛,梁瓷蹙眉想抽出来,他看似无意其实注意力都在她这边,嘴上漫不经心说:“这么贵,你不会故意宰我吧……你小子说话我不能信,关照肯定要关照,不关照怎么行,能不能便宜点?你们那什么都能邮寄是吧……那能不能把你媳妇也邮寄过来?”   那边大概骂他了什么,王鸣盛挑眉说:“我想着肯定不会什么都能邮寄,你非要跟我抬杠。”   王鸣盛这厢挂断电话,嘴上的笑一点没减少,梁瓷见他这么开心,忍不住问:“谁啊?”   他道:“以前的一个朋友,好几年没见了,关系还不错。”   她又问:“是有什么事吗?”   他把手机揣兜里,呼出一口热气,“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在搞线上水果销售,想让我买点给他捧捧场……你想吃什么?正好在他这里买一些,电话都打了不好推脱,晚上回去看看有什么,挑几样。”   “回去吧,我有点冷。”她说着把另一只手递过来,王鸣盛一摸确实有点凉,拉她起来:“走吧,待会儿雪冻上台阶更滑。”   梁瓷这会儿有点困,整个人状态看起来精神不济,太阳穴跳痛,见光痛的更厉害,她抬手戴上线衣的帽子,垂着眼跟在他后面。   眼前肩头晃动,她看不清前面的状况,台阶两边都是幽深浓密的树林,冬天叶子落了可以看到假山底,马路上的私家车来来去去。脚下地面上堆积了一层枯枝烂叶,假期里没有人打扫。   梁瓷往年都是早早回家过年,后来跟高永房结婚这两次都是等到春节将至才回去小住,所以老家里没人催促。   王鸣盛问她:“我今晚能不能住你那?”   梁瓷好奇道:“男人都是独立喜欢自由的居多,你怎么有点粘人?”   “你这话说的,”王鸣盛啧声蹙起来眉宇,“好让人伤心。”   委屈的话从他口中出来没多少委屈,所以梁瓷不为所动,送到家门口就把人打发了。   接连几日学校里都没有再找她麻烦,这件事像是无声无息平息了一般,实在有些奇怪,不过高校里向来这样的行事作风,有什么丑闻默不作声处置即可,新闻媒体一向很难扑到风捉到影。   这是一个多事的寒假,几家欢乐几家愁。   梁瓷种下的蒜苗疏于照料,长得很高就是不发粗,而且几只叶子都卷缩成了面条的样子,她原本还指望着出几根蒜薹,至于那块姜就更不要提了,直接死于摇篮,干瘪失水,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不过梁瓷也发觉哪里不对劲了,就是蒜苗根部有一片莫名其妙枯萎了,就像被热水烫熟了似的,她小心查看了一番,竟然在里面看见香烟的烟灰!   看见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不晓得王鸣盛什么时候又下了毒手,随即给他打电话质问:“你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王鸣盛刚教训完几个小弟,原因是他们照顾客人的时候没眼力劲,昨晚还有一个客人喝醉酒把他手下的姑娘调戏了,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来找他,抱着他的腿求他做主,王鸣盛不知道什么情况,当场被问愣,道:“怎么了?”   她听见那边有女孩子的声音,心里又有些泛酸水,“你是不是又在陪人喝酒?”   “没有,一点麻烦事,吴经理今天休息,就来找我了。”   她顿了一下,忽而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打电话,“你什么时候把烟蒂按在我种的蒜苗上了?”   王鸣盛眯了眯眼,“啊?什么?”   “你不要装蒜,我都看见了。”   “我有吗?”   “你觉得你有没有?”   他笑了下,“那大概……有吧。”   光线有点刺眼,梁瓷转手把窗帘拉上,张燕微的房间有响动,出来看见梁瓷站在屋檐下面冲她摆手,梁瓷跟她无言打招呼,捏着话筒说:“你是不是觉得故意气我很有意思,所以一样的事故意犯了两次。”   “没有,”王鸣盛低声说,“这样的事我偶尔记不住……看见容器就觉得可以摁。”   “不是记不住,是觉得无所谓,不想改。”   “改,下次一定改,下次抽烟我就把烟嘴直接吃了,烟灰也吃了,你看这样如何?”   “你就会胡说八道,”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打着呵欠:“不跟你讲了,我要午休了。”   刚才张燕微出去的时候表情倦怠,就像刚醒来一样,她骑着电动车去的,大概是去上班,上下没听见动静梁瓷以为都不在,谁知刚端着水盆出来,看见肖斌从张燕微房间独子离开。   看见她整个身子止住,嘴角僵硬地问:“你回来了?”   “嗯,回来两天了啊。”   “怎么没见你,张燕微说你回家过年了。”   “我这两天比较累,回来休息的就早,学校的事还没结束暂时不能走,你放假了”   肖斌扯了扯裤腿,解释道:“我们可没有那么清闲,没寒假,春节还得值班,还没出值班表。”   他状似无意地看张燕微房间一眼,“哦,我刚才到她房间拿点东西,她刚走我自己找半天没找到。”   梁瓷没话找话,“她去上班了吗?”   “没有,出去买东西了吧,不清楚。”   这种事梁瓷只能装作看不懂,不过心里觉得挺好,比起那个开毫车的男人,肖斌算是比较务实,经常会帮女人屋里换灯泡修水管,一般厕所那些脏乱的事也都是他处理打扫。   ****   高司南到星巴克的时间比许文静早了一分钟,刚坐定,胸前的西装扣子还没解开,许文静踩着高跟鞋走近,笑着说:“周末一身正装,高总真是事务繁忙,这么不会耽误你忙工作吧?”   高司南笑:“给人打工的都身不由己,什么时候有事什么时候就不得清闲,我刚出差回来,下午三点多到的机场。”   “高总早说就改时间了。”许文静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看着他,“高总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直说吧,毕竟我们二人不是好友,也不算熟悉,坐在这块孤男寡女喝咖啡,实在有些别扭。”   高司南闻言没跟她在客气,直截了当起来:“王鸣盛有新欢了,女人是谁?”   许文静右手用力握了握左手,垂下眼搅动咖啡,双腿交叠着的标准坐姿,“高总不知道么?”   “我为什么要知道?”   许文静咬了咬嘴唇,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就是王鸣盛的众多下属之一,我只知道是个女博士,比我年轻,气质自然是比我好……”   她默然几秒又说:“但我也打听过我们会所里知情着,有人透露说是个已婚妇女,王鸣盛可能做了小三,不过这两天又有人纠正说其实离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鸣盛怎么就喜欢结过婚的呢,大概他喜欢成熟知性的?你们男人的喜好,还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高司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有些什么事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他瞳孔一缩,紧盯着她问:“什么样的已婚妇女,还是女博士,在校老师吗?姓什么?叫什么?”   许文静轻轻捏了一下手指,其实她最近也听闻了许多,不过她不敢一直在是非的边缘圈,不知道要不要卷进去,神态有些慌张,最主要的是怕王鸣盛找她秋后算账,端起咖啡想要喝一口,手腕忽然被高司南拿住!   他有些失礼,但是语气严肃没有杂念:“是不是我认识的人?或者熟人,你不方便说才这样?”   许文静一双眉毛皱起来,挣脱的时候咖啡洒落两滴,她抽纸巾擦拭桌面,手上顿了顿,抬起眼暗示他:“高总,你既然知道了就别问我了,我不想做吃里扒外的人……我只知道那个姑娘姓梁,姓名是两个字的。”   这无异于说出了真相,高司南心里忽地紧缩,半天才缓过神,有时候事情是这样,你喜欢的女人不能喜欢,总有一天可能会有别人,但是这个人是王鸣盛的话,有些事他就得好好想想了,比如那些照片为什么从王鸣盛会所里传出去,谁拍的?谁想害父亲?目的是什么?动机是什么?   这样一来似乎全都说的过去了!王鸣盛推卸给下属免责,其实本质是为了得到梁瓷?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这脑补厉害了!!鼓掌!!! 第71章   高司南听完丝毫没有心情喝咖啡, 他僵坐了片刻,起身就要往外走, 走到半道才想起来自己是花钱请人家来喝咖啡的, 到服务台结账。   许文静已经追过来,手里拿着一件男士的风衣外套, “高总,你落下东西了。”   高司南接过来外套没穿,抬头看看她又垂下头, 嘴上说:“不好意思,突然有点急事我得走。”   人性中都有胆怯的一面,许文静为了一时快意说多了,但也害怕被王鸣盛知道了问罪,她有些后悔, 摇摆不定了几秒就见他往外走, 下意识追赶两步:“高总。”   高司南被喊住, 脚下停顿两秒转过脸看她,“还有什么事?”   许文静说:“今天跟高总说的这些话希望你别说出去,更不要提是从我这知道的, 我不想惹是生非,我就是个拿钱工作的人。对于王鸣盛不能说因爱生恨, 但是也曾经有期盼, 毕竟他有钱,各方面都不错……我们分开以后各自一直单着,我还当他心里惦记我, 成年人的花花世界不该有太多期盼。”   高司南蹙着眉看她,什么也没说,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对王鸣盛跟她的这段往事没兴趣,也不想了解。   许文静目送他离开,回身继续喝咖啡,脑海浮现出一幕。   今年酒店周年庆,邀请很多商业上存在交涉的合作伙伴,她当时在酒桌上被一位年轻老总绊住,年轻老总一是喝多了失态,二是因为经验不足导致的目中无人,王鸣盛当时在场,走过来拉了一把自己坐下替她解围,最后两杯白酒他替喝了。   年轻老总想要个交代,就问:“王总她是你什么人你替她喝酒?”   王鸣盛当时毫不犹豫摸摸她的发顶,笑说:“我酒店的员工都是我的人。”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没想到那晚心中悸动不已,想到他酒桌上抬手抚摸自己的头顶,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变软,男人她见过太多太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比较钟意王鸣盛。   随手一个动作就被勾起来少女心,一个女人不管多大年纪不管被生活打磨的多坚硬,总会守着一个hold住自己的男人露出娇弱的一面。   那晚司机送她回家,两人都喝了酒,坐在后座上,许文静纠结了一路,到家的时候主动问他还要不要上去喝被水,她儿子住校了,不在家。   王鸣盛摇头说不上去,许文静眼神中的期盼逐渐破灭,她不死心,吩咐司机下车,说有工作上的事跟王鸣盛谈,主动提了以前的事,向他道歉,言辞切切地说了许多,王鸣盛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跟她上去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发生过关系的人按理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这跟要不要和好没关系,在一起过的男女,目前又是单身,道德感本身就比较薄弱。   不过王鸣盛最后还是走了,要不怎么说他是个精明的人,两人是上下属的关系,一旦发生了那次,许文静绝对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也就没那个大学女老师什么事了。   不过说来也巧,就在王鸣盛对她稍微有点松动的时候认识了什么大学女老师,就像一场宿命的安排,她总是晚一步,而且她后知后觉,前期没听到一点消息。   有时候她想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周年庆那样的晚会,不管是谁遇见麻烦他都会上去解围,毕竟是个好日子,发生了什么矛盾,他脸上第一个无光。   那几夜许文静辗转反侧又反侧辗转,一颗心被扰动不安。对于王鸣盛这件事上,王琦一直劝她不要太主动,多主动就会多被动,如今她猜想,王琦虽然是她的朋友,但是不见得有多支持她跟王鸣盛在一起吧。   不过梁瓷也是结婚又离婚或者还没跟前夫纠缠干净的身份,从本质上讲她觉得自己跟梁瓷差不多,都是婚姻不幸渴望遇见个男人给自己依靠的人,就是梁瓷年轻,没生孩子,这个世界上对她的偏见少于自己。许文静一个酒店的经理,倒不是很羡慕梁瓷的学历。   她身边也围绕了几个追求者,有个比她小八岁的,隔三差五献殷勤,只是她挑挑拣拣,怎么都觉得不如王鸣盛,至于哪里不如说不上来,总之不是条件不如。   或许更多的是源于不甘心吧,不管许文静是离婚前还是结婚前,从来都不乏追求者,而且从来都是她在别人看不上自己之前看不上了别人,还鲜少遇见一个,让她这么低三下四求而不得的男人。   ****   王鸣盛说自己嗓子不适大概感冒,可能还发烧了得时候梁瓷走到床边坐下,探手抵到他额头上。   王鸣盛抬起眼笑:“你还能摸出来?”   梁瓷说:“久病成医。”   他挑起眉又笑:“这句话很有故事。”   她已经抽回去手,缓慢卷起来自己的袖子,眼睫毛垂下去:“没发烧,你骗我。”   王鸣盛往上坐了坐,她这边住的地方什么都差,就连床也是劣质品,吱哟了几声才停歇,“真嗓子疼,没骗你。”   他这会儿说话有些喑哑,跟往常低沉有力的声音不同,梁瓷半信半疑打开手机探照灯,“你张嘴我瞧瞧。”   “你能瞧出什么,这会儿倒真像个医生似的。”王鸣盛没有配合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经过一家连锁药店,进去拿了一盒金银花颗粒,抬手指了指袋子。   梁瓷拿起包装袋翻看,除了金银花颗粒的冲剂还有一些抗生素类的消炎药,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送他手中,嘱咐说:“少吃抗生素。”   王鸣盛接了水杯,垂眼看过去,视线盯着梁瓷撕开药包的手指打量,“高司南跟你还有联系啊?”   “没有啊,怎么?”   王鸣盛看了看墙角的东西,视线又挪到她眼睛上,盯着她眼皮子看:“时不时都要给你送东西,比我这个正牌的上心多了,这么一比较,我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梁瓷从他手上把水杯取走,倒上颗粒冲剂,白瓷的长柄勺子本来是咖啡勺,眼下拿来给他搅拌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大概是前几天,我不在这就放到张燕微房间了,我回来后她给我的。上次的东西我都没用,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一直送,你说到这还提醒了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他。”   中药的香味散开,充斥着这个房间,王鸣盛皱眉喝了一口,“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梁瓷看着他还没说话,听他又说:“直接把他拉黑,微信QQ电子邮箱等等,一律不许他找你。”   她眨着眼不说话,等他把药喝了抬手放下杯子,“好主意,你还挺有原则的,看样你就是喜欢严于律人,不严于律己,不过我跟高司南什么事都没有,我觉得拉黑不拉黑都无所谓,道德底线在自己心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王鸣盛抿了抿嘴,半晌才说:“药很难喝,有没有糖啊?给我一块?”   梁瓷看着他没动作,只说:“你是感冒了,又不是残废了,糖块就在桌子上摆着,不会自己拿?药都伺候你喝了,还要我给你剥糖块?”   王鸣盛好笑地看着,往后一靠,枕着胳膊说:“梁瓷,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话声的时候就觉得你肯定很温柔,温柔贤惠。在博学花园看见你本人的时候,我更加确定。”   梁瓷没说话,站起来把喝药的水杯刷了,回来时两手沾水,他穿着衣服没脱就直接盖上被子,梁瓷这会儿才说话:“男人就爱给女人带高帽子,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说服她去做事……你前几天说不会做饭没什么,我还差点信了。”   王鸣盛闻言解释:“本来就觉得没什么,不过你要是想学着做,我还是鼓励的,毕竟技多不压身。”   梁瓷侧着身子看他,“我就算了,不过我看你挺有天资,你以后可以学做饭。现在北方的男人不会做饭的也少,因为不会做饭不好讨老婆,我们学校那些男老师们,回家都得洗手做羹汤。”   王鸣盛挑起眉,“真的假的?”   梁瓷故意道:“真的,你看见周省之吗?人家留学回来的,还会做料理,容曼是有福了,可惜我没那个福气。”   “周省之一看就是四体不勤的人,他要是会做饭,那我也会!”   梁瓷浅笑起来,原话不变的还回去:“你要是想学着做,我还是鼓励的,毕竟技多不压身。”   “……”   王鸣盛视线挪到她白玉似的细脖子,好像轻轻用力就能掐断一样,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张燕微房间不像往常一样有牌场,所以很清净。   他道:“以后有了你还吃什么饭,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秀色可餐。”   话音落地她还没得空接茬,外面的木质门吱哟被推开,梁瓷的手机紧随其后就响了,王鸣盛距离近,弯腰往屏幕上扫了一眼,咬了咬后牙槽,心情顿时有些不爽。   他动手接了,并且开了外音,高司南的话从手机跟外面同时传进来:“梁瓷,你在家吗?我就在你家楼下,想要见你问你个事,我求证一下就走,你知道我爸还没出来,我没心思跟你闹,也没心思谈什么儿女私情,我就想问清楚个事……”   梁瓷云里雾里不清楚状况,抬眼看向王鸣盛,还没来得及回答王鸣盛就直接掀被子下床,拎起外套往外面走。嫣然没有刚才生病需要她端水伺候的病态。 第72章   梁瓷看他情况不对根本来不及跟高司南说什么, 转身也要穿衣服,王鸣盛却阻拦她:“你干什么去?有你什么事?”   她脸色不安地看着他:“我看你不太冷静, 不放心, 跟你一块出去见见他。”   王鸣盛脸上的不悦丝毫不加隐瞒,指了指外面咬牙嚷道:“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今天索性说清楚,我防备着老的就算了,怎么还出来一个小的?这段时间一直到处堵我, 打电话说话混不中听,如果不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早就翻脸了。”   他压低声音又说:“没你什么事,屋里好好待着。”   他说完不轻不重的推了梁瓷一把,她没有防备差点摔跤, 脚底生风一样往外走, 房门随手回带, 只听啪一声便合上,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凶,脸色瞬息万变, 对高司南找过来的反应有些出乎人的预料。   外面先是一句对话声,高司南问他:“你怎么在这?”   王鸣盛被问笑:“我怎么不能在这?”   高司南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在看见王鸣盛那一刻忽然变得没意义, 事实真相已经摆在他眼前,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他脸色极其难看, 就像疯了一样指着王鸣盛大喊:“遇见你正好,你给我下来!”   高司南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虽然平常并没有把王鸣盛当成至交,但遭逢暗算的时候却显得受伤。朋友是关键时刻两肋插刀的,不是用来往他肋上插两刀的。   王鸣盛不怕他,睇着眼慵懒看他,“下来就下来,你还想打人不成?”   院子里的人已经被惊动,就连一楼那对年迈房东都惊动,他们打开门出来,看见院子里站着个陌生人,脸色阴沉狠厉,带着几分不善,毕竟是自己家的院子,自然得多问:“怎么了怎么了……你找谁啊?”   高司南抬手点了点王鸣盛:“我找他。”   王鸣盛这时已经走下来,看了眼高司南,对老人家解释:“找我的,那什么,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休息。”   他说着探手推高司南,“走,咱们出去说。”   这一推不当紧,在气急的高司南眼中无异于推搡,带着挑衅和宣示主权的推搡,王鸣盛跟梁瓷走到一起与他来说是个打击,王鸣盛使用阴险手段陷害他爸对他来说又是更上一层楼的打击,他已经不理智了,理智对他来说也是无用的。   梁瓷在房间里前思后想都觉得这个事她得出去,刚拉开门走出来,还来不及看清下面的形势就听见老人家惊呼,一把年纪拉不住,更是老胳膊老腿不敢上前劝解。   王鸣盛没想到高司南完全炸毛,上来就是一记拳头,他偏着头舔了舔嘴角,觉得有血腥味,抬手一抹果然见血,他笑了,笑得云淡风轻:“高总以前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种动不动就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流氓混混,怎么今天破戒了?我这么大的荣幸?”   高司南抡出去拳头时没多想,打的就是一时冲动,打完还觉得打轻了,应该往死里打:“你装得挺像,害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有点相信你,你说你无辜,你无辜在哪?你真是个卑劣小人,想追女人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背后用阴招算什么?我爸挡你什么财路了?你至于赶尽杀绝?举报就算了,你还透露给媒体,自己的地方你都敢这么干,还有什么你干不出?现在自食恶果了?跟你这种人做朋友,真他妈恶心!”   王鸣盛轻轻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歪着头问:“你什么意思?”听到身后楼梯上的脚步声,往后扫一眼,对梁瓷蹙眉,“不是让你在屋里别出来,你怎么回事?”   梁瓷看了看他,抬眼又去看高司南,“司南,别动手可以吗?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到房间谈清楚,外人看着呢……你为什么打人总得有理由,而且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王鸣盛回身看她:“司南什么司南,不知道他姓什么?”   “……”   高司南冷笑:“武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武力解恨。”   王鸣盛咬牙说“没完了是不是?”说着推搡高司南,唇齿间低声说:“出去,外面地方大施展的开,你不是想打架?我看看你多大能耐。”   高司南身形不比王鸣盛差,不服气王鸣盛的推搡与言词之间的挑衅,更何况王鸣盛挨了打手上也不如方才客气,你来我往,眼瞅着又要挥舞拳头。   梁瓷见状自然不能看着,三两步下来试图阻止高司南,男人动了打人的念头力气不容小觑,全身都蕴藏着力道,她攀上高司南的手臂阻挡,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甩到一边,背阴地面积雪未化,她失去平衡往后趔趄两步,一脚不慎踩上积雪。   王鸣盛想去拉人慢了一步,紧接着胸口挨了结实一拳,听到梁瓷闷哼就知道摔得不轻,回眼看见她倒在楼梯入口处,他顿时咬了咬牙,不再让着高司南,屈膝往他小腹就是一顶,这一下力道不轻,起码让高司南顺利倒地吃痛翻滚。   王鸣盛低骂了两句“操”,朝梁瓷走过去,她的腰撞到楼梯台阶,大概撞得严重,脸色发白,闭着眼喘了半天的气,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似乎要断气,王鸣盛抬手去拉,一把竟然没拉起来她。   “撞哪了?”   “腰侧……”   他隔着衣服按压了两下,在她被撞的一侧肋骨摩挲,仔细摸两遍才松了口气,他回身瞪了高司南一眼,掀开梁瓷的衣服才看见她腰上肌肤有几处擦伤,还没有淤青,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高司南这会儿恢复冷静,捂着肚子弯腰过来,看见梁瓷倒地有些手足无措,刚走到半米外,王鸣盛就要抬脚踹人,梁瓷拉住他的衣袖:“我头晕,大概是脑震荡了……你还有闲情逸致管他?”   她说罢就闭上眼勾住他的脖子,王鸣盛胸口憋着一股子怒气,使劲咬了咬牙抱梁瓷起来,高司南看见这场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张燕微跟肖斌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警笛声,一辆警车在晚上特别显眼,警灯亮着一闪一闪的,正堵着他们大院的大门。   “干嘛呢这是,怎么了警察同志?”张燕微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肖斌,从一边警察挤了进去,别看巷子又深又黑,一旦有热闹的事围了不少人。   围观者在她耳边道:“打架伤人了,有人报警,警察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谁跟谁打架?”   “两男打一女吧,女的被抱出去的,都不会走路了。”   “不是两男打一女,老于说可能是两个男的为了个女的动手了。”   “那女的怎么受伤了?”   “好像私会小三吧,被老公抓个正着,不就得挨打吗?”   张燕微听得稀里糊涂,心想什么跟什么啊,他们院里住的都是未婚男女,哪来的老公跟小三?不听他们瞎说赶紧进去,就看见梁瓷的门开着没关,几个警察的身影走动,她隐约觉得不妙,赶紧上了楼梯。   刚走了两个台阶这时候忽然有警察打梁瓷屋里推门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察一个男人,警察回头她才看清是谁,肖斌已经追上来,问她怎么回事,张燕微一言不发往后退,推到一边无所谓道:“不清楚。”   房东站在厨房门口背着手,听见肖斌的问话说了句:“打起来了,我报的警。”   “谁和谁打起来了?”   “就经常找楼上那姑娘的小伙子跟另外一个动手了,那架势,好家伙,我以为是来追债的。”   “经常找楼上那姑娘的小伙子?王老板啊?”   “好像是姓王来着,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了解,不过住在我这我就不能坐视不理啊,万一闹出来人命这责任还得我们承着。”   肖斌笑着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携着一个男人正好走来,跟他擦肩而过,其中一个低声吩咐:“你得跟我们回去录口供,至于赔偿医药费什么的问题,得看那边追究不追究。”   房东见没自己什么事便直接回房了,肖斌挠了挠头,提着塑料袋在一边疑惑,暗自嘀咕:“这位是谁啊?难不成就是跟王老板打架的那位?”   张燕微眼睛也没抬一下,漫不经心说:“你看不见从谁房间出来的吗?从谁房间出来自然是找谁的。”   肖斌笑道:“梁瓷的追求者还挺多,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一个,不过有时候太多了也不好,争风吃醋就容易发生无妄之灾。不过这年头打架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张燕微回眼看了看他,“你怎么这么八卦,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无聊。”   肖斌哭笑不得:“对,无聊,反正你整天说我无聊,谁有聊啊你觉得?”   张燕微闻言有些愧疚,拉着他的胳膊抖了抖,“好了好了……我待会儿给梁瓷打个电话,我觉得有些事不妙,受伤的不会真是她吧……”   肖斌已经往上走,她没有立马跟上,回身看了看大门外,男人被警察扣着上了车才算完。   肖斌这才注意到她,摆了摆手,扶着栏杆笑问:“看什么呢?看上了?”   “……我能看上谁啊?”   “门口警察叔叔呗。”   “你都叫叔叔了,你觉得年龄跟我合适吗?”   “这年头爱情都不分性别了,怎么还会有人在意年龄。”   “也是。”   张燕微一边敷衍他一边往上走,打开门就被抱住腰,她低声拒绝:“算了吧,今天有点累。”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我感觉今天我有点怂了,主要是我亲妈把我写怂了,我恨她! 第73章   梁瓷摔伤腰不过是小伤, 医生检查的时候伤口处已经没大碍,一片淤青稍微有些吓人, 王鸣盛拉着一张脸, 非要带她去做脑CT,急诊科的医生握着笔停顿数秒, 笑说:“既然不放心那也可以做一个脑部检查,做了也好,比较安心。”   王鸣盛刚打完电话进来, 手里捏着手机,又询问哪里可以做伤情鉴定,梁瓷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闹着玩,望着天花板吊顶叹了口气,拿着衣服下床就要出诊室。   到门口两人就僵持住, 当着医生的面不好争辩, 王鸣盛低声问:“我这么处理有问题吗?”   梁瓷垂着眼没说话, 他牵着她的手腕带出去,外面走廊上有人,但是人不多, 他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你不要觉得我这么做不地道,高司南是商人, 他比我更知道怎么样对自己更有利, 你也看到他今天的态度了,你觉得打我几拳头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他爸爸现在没事,一旦有事, 他就会跟我死磕到底,他什么脾气什么性格,我摸得一清二楚。现在还讲究什么情谊?已经没什么情谊可讲。”   梁瓷稳定了一下情绪,眼眸眨了眨,“你们之间的误会一直存在,那你有没有好好查?那个小刘,你一定要找到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王鸣盛头侧向一边失笑,梁瓷不知道这个笑代表什么意思,他笑完才回过头说:“我清白不清白已经没有证明的必要,你以为小刘说跟我没关系这个事就可以了?照片是我拍的,小刘是我的小弟,出了事,就得我买单。”   她皱眉看他两秒,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拍那种照片?”   王鸣盛闭了闭眼,似乎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微微阖着眼看她:“高永房那些东西吗?高永房本来就存在作风问题,就算我是故意拍的,按理说也是为民除害。只能说牵涉太广,被人拿去利用了。你觉得高司南过来有什么立场吗?从法律角度他是否站得住脚?我只知道他今晚打人这个事,只要我做了鉴定,追究下去,警察就得给我交代,我是受法律保护的,我这么做理所应当。”   她往前走了两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过中国还是讲人情的,高永房出了事他心急如焚,他如果道歉,和解就算了吧。”   王鸣盛反问:“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梁瓷你说心里话,如果这个人不是高司南,你会不会求情?说真的你如果不求情我或许还可以商量,你求情的话,那就没得商量。”   “好了,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晚了。”   梁瓷愣怔两秒,忽而抬手扶腰,有气无力喘了口,“是不是我被气得吐血了你才开心?”   “你还吐血,我已经吐血了!”   她皱着脸哭笑不得看向他,扶着长椅扶手弯腰坐下,急诊室的小护士出来,问他们还要不要做检查,做检查的话开单缴费,梁瓷说:“不做。”   王鸣盛却道:“做。”   小护士好笑地看着他们,“到底做还是不做?”   王鸣盛心想,做,当然得做,最起码让高司南把医药费出了,要不然太便宜这小子,本来小刘这口锅盖在头上王鸣盛心里已经不爽,耽误他做生意不说,还无辜受难。   他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也没人敢这么给他气受。   王鸣盛知道梁瓷比较念情谊,这个档口觉得高司南不容易,不想让他追究责任,主要是大家都没有受太过严重的伤。   梁瓷低头思索了一阵,“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啊,做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你为了整高司南真是有魄力,拿我的人身健康开刀。”   他沉默了会儿,“来医院之前,你不是嚷着头晕?”   “我不嚷着头晕你会就这么放过他吗?你肯定要动手打人,”梁瓷看着他,“当时没有人受大伤,我当然要把你支开,不然很难保证眼下是不是他要做伤情鉴定追究你的责任。你也说了,你了解他的脾气性格,既然你知道还确定要这样吗?我不能看事情往不利于你的方向发展还不出手阻止。”   王鸣盛没说话,梁瓷先把护士打发走,看着他又说:“你那个会所,还要继续做吗?如果还要继续做,以后就少得罪人,如果你不做了,那想怎么处理高司南这次犯的错都可以。其实也不过是让他出钱和解,关键是你不缺那些小钱,再不济就是拘留十五天……可是高永房现在还被关着调查,这么落井下石好像不怎么仁义。”   她讲完道理又来软的:“我好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鸣盛看她两眼:“想吃什么?”   “不知道呢,你知道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你不就是想骗我走吗?”   “你既然知道那就不叫骗。”   王鸣盛捏着车钥匙摩挲两下,不情不愿走过来弯腰扶她。   ****   高司南打电话给律师让律师过来,只不过律师还没派上用场就被释放了,警察同志苦口婆心劝解他:“以后有什么事好好说话,别动不动打人。幸好人家不追究,不然不会这么便宜你。”   高司南什么也没说,低头往外面走,派出所也算是平生第一次进,不想来第二次。   刚出大厅的门就看见律师,律师边交代边跟着他往外面走,高司南垂着眼没说话,心情不悦不想说。   走到办公楼前面的露天停车场,刚要拉开车门就碰见熟人,他有些尴尬,低头想躲过去没躲开。   许文静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资料袋,有些拿不过来,看见他愣了两秒:“高总?你怎么……”   高司南屈指拨弄了一下头发,“哦,我过来……办点事。”   许文静笑了笑,“我过来开证明的。”   高司南脚下没动,还在想下一句怎么说时许文静已经告辞:“我还有个章子需要盖,我先走了高总。”   高司南没说话,随律师弯腰上了车,律师没有立马发动车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车里静默片刻,没等他问就已经交代:“王总那边没追究,说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有几句话让我带到。”   高司南只纠正了一句:“他算哪门子的王总,别人喊王总是抬举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律师都是聪明人,就干咬文嚼字的工作,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改口:“王鸣盛说他有道德底线职业操守,高教授这件事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当时拍照不过是手下人做的,他是给高永房寄过,当时看梁瓷离不了婚,推波助澜帮一把,后来就赶紧把照片销毁了,至于怎么落入他人之手他实在冤枉不知情。”   高司南说:“他现在只能喊冤枉,不喊冤枉难道还能承认吗?他只要承认了,古桥就真的得关门大吉。你以为他傻?”   律师说:“照这么分析,王鸣盛是打算抵死不承认了?”   高司南冷笑:“他也不敢承认。”   高司南就像腹背受敌,如今也只靠一口气提着才不至于松懈,以前没把王鸣盛看得多重要,如今被王鸣盛算计了却觉得好痛,脑子里反复都是这几年的相处,平心而论,觉得自己很算够义气够哥们。   殊不知人都是健忘的,只记得自己对别人的好,全然忘了也曾经受过别人的恩惠。再想到梁瓷心里就更难受不冷静,他还是头一次对这么个不该上心的人上心,这两年没少给她送好东西,说不求回报都不过分。   高司南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梁瓷怎么就看上王鸣盛了?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玩笑的,不过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笑话,尤其是在父亲被丑闻牵扯这段艰难日子让他知道。   或许是他眼光不行,看错人了,梁瓷不是没心机,而是心机太沉,他一开始看走了眼。高司南脑子乱哄哄的,完全没心情听律师说话。   律师顿了几秒,指着路边的人重复说:“高总,你看那不是刚才跟你说话的人吗?”   高司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许文静大约没开车打车来的,这会儿正站门口,外面零下六七度,女人穿得也比较单薄,她挽着高高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干净。   身形丰腴,肥而不腻,不得不说很有看头。   高司南收回视线直接无视,眼前忽然闪现出王鸣盛那副嚣张的脸,他想忽视都难。   这时手机淬不及防响了,高司南拿出看一眼,眼前瞬间一亮,父亲的手机沉寂这么久打来电话,无异于是给他希望,放到耳边听了一句赶紧问:“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接你行吗?”   “好好好,爸你不要动好吗?我马上过去……当然叫你爸,以前是我不懂事……算了不说了,我马上过去,我们回家再说这些事。”   律师等他挂断电话,瞧着他喜出望外犹如换了一个人,知道是好事,而且从他话语里已经听出个大概,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老爷子出来了?”   “有惊无险,是出来了。”高司南瞬间恢复精气神,“这样,你前面掉头先去学校,我要接他。”   “好。”   高司南想了想又吩咐:“听意思只是暂时调查完可以回家,后期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没事就好,你马上召集律师团队开会,准备好处理后续的事。我爸一把年纪,说什么都不能去坐牢!”   “高总,我不想泼你冷水,这个事情,我们也很难插手。我只能说尽力……”   高司南咬牙问:“那我要你干什么?养你干什么?”   “……我回去马上办。” 第74章   高司南缺少的还是阅历, 磨炼,人生前三十几年有父亲的财富罩着没吃过苦, 回国以后顺风顺水, 凭借学历直接从高管一路上去。   所以有些打击他吃不起。   前一秒刚挂了电话,后一秒眼皮子就一直跳, 隐约不详。脑子里忽然想起前几天玄学大师的两句话,说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危险来临时会给自己心里一个暗示, 让你惴惴不安,这东西被心理学称为第六感。   他没有理睬潜意识的直觉,批评完律师才叹了口气,不过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得到有效的安抚。这种不安高司南只有过两次,小时候母亲去世那次, 还有此时此刻。   他遵循内心的感受, 给高永房打过去, 前后仅仅间隔不到一刻钟,再打竟然就打不通了,被脖子上的领导勒得难受, 毫无耐心地扯开,抽出来。   律师时不时扭头看来, 再粗枝大叶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停顿两秒:“高总,你怎么了?”   高司南没说话,不想说, 有些事心里那么想又忌讳说出来,好像一旦说了就会成真。不过既定的事实并不会因为他的忌讳改变。   高司南到十三办公楼没下车就已经闻到死亡气息,他看见门口乌泱泱的人头就已经腿软,这辈子都不可能更怂。   他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去世哭丧,后一秒就要去火化,父亲拉着他的手到棺材前,按照老家的规矩需要自己儿女送一送已故之人,用清水拂面整理仪容,高司南说什么都不愿意靠近,不愿意接受现实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胆怯害怕。   他为这份害怕羞耻,又无法抗拒,最后在亲朋好友的议论与鄙夷声中逃出去,这辈子就擅长逃避。   他看见前面人头攒动,李容曼挤开人群跑了出来。垂着手惊惧不定,双眼红肿泪花滚落,就连校长都来了,千金万金之躯,一般的小事可惊动不了他出面。   李容曼走出两步看见他,泪珠子就像断线一样滑落,她拉着高司南的手臂,“高教授跳楼了。”   高司南蒙住,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作响:不可能,他那么自私!自私的人最怕死!   天色已黑,来往行车不断,再近些,办公楼紧挨十字路口,红蓝闪烁交替的灯光提醒着缓慢行驶,这是学生放学必经路段。   不过幸好寒假没有学生,不至于拥堵,救护车来的也很快,他被一声接连一声救护车鸣笛声惊醒,这才晓得往楼前跑,刚到入口被保安揽住,他揪住保安的领子怒吼:“谁跳楼了?你说,是谁!”   保安被惊吓住,从面目上看出几分与高教授相似的五官,心下一震就没再阻拦:“高教授跳楼了……”   同样话语从第二人嘴中说出,不给他任何一点幻想,高司南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剧跳动差点昏厥,再近些,隔着玻璃看见躺在地面上的人,倒在血泊中。   救护车直接停到入口,抬着担架过来,有人见他没有眼色往一边推他,人来人往踩他脚尖过去,这么血腥的场面,却吸引来这么多人。   高司南嗓音喑哑发不出声,连叫几声忽地大哭,痛哭。有人过来搀扶他,安慰他,他回眼一看,就是那个校长还有几个院长,他们西装革领,人模狗样,假惺惺地表示慰问。只不过他脑子都是乱的,脚下如灌铅,千斤重,抬不起腿往前挪步。   高司南看了看暗空中的黑云,稀疏泛着流光的星星,他甚至不清楚出了什么事,父亲这几日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他知道水很深,比他想得还要深。他更清楚自己应该恨的人。   李容曼出来以后就在路边抱膝大哭,哭得就像被世人遗弃般委屈,周省之安慰无效,只能任她如此,等救护车拉着奄奄一息的人离去抢救,院里校里领导齐聚一堂准备应对媒体之策时她仍旧在哭。   周省之试图拉李容曼,她狠狠一把甩开,再去拉她,又被拍开,周省之冷眼旁观许久,咬牙切齿问她:“是你家人死了还是我死了,你哭这么痛咒谁呢?”   李容曼听见这种话气急,忽然睁开眼盯他,启唇反斥:“周省之你不用装那么无辜,你什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我不了解吗?他是我导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她边说眼泪边往下掉,抹去一把,摸手机想给梁瓷打电话,点开通讯录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忽然想起两人手机这两天换用,刚才从他办公室出来拿错,毫不客气往他兜里掏,用最快的方式给梁瓷拨电话。   那边一通她就哇哇痛哭起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清楚,憋了半天才说:“老高、老高出事了,他跳楼了,地上一摊血……梁瓷我知道你不想关注高永房的事,但这一次非同小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李容曼说完没等来梁瓷回答,还当电话出问题了,“喂喂”两声才听梁瓷声音喑哑空灵,“……你说什么?我刚才是否理解有误……”   “老高现在已经被救护车带走,生死未卜,我看见高司南,他跟着去了医院。围观人说那么高,到医院抢救也肯定没戏。”   “你在哪呢……”   “我在学校,十三办公楼。”刚说出口那边嘟嘟两声切断电话。   梁瓷再睁眼已经是两眼泪,或许是被李容曼感染或许是事发突然,已经没发表自己此刻的想法,她不想表现的多在意,可人命危在旦夕听着心里便发慌。   她拿上外套就要走,忽然想起王鸣盛还在房间里,转身只好再进去,双手用力握紧,看着他直接问:“我能不能开你的车出去一趟?”   王鸣盛放眼瞧她,哭笑不得说:“当然能开,不过你要去干什么?你刚从医院回来,医生不是吩咐你要好好休息?”   耳边几丝碎发搭落,他瞧在眼里,又说:“谁的电话,一接听就要走?”   梁瓷这个时候没必要隐瞒他,“高永房出事了。”她说到这眼泪下来,皱眉忍了忍,“你、你开车带我去吧,去找容曼,她在学校,她说高永房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王鸣盛刚听到“高永房出事了”六个字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胸口酝酿着怒火要发,听到最后已经被惊讶代替,别说她,就连他也被震住,首先觉得一条鲜活的生命惋惜,而后才疑惑:“高永房好好的,怎么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梁瓷怎么想也觉得怎么不对劲,但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稳住情绪摇头:“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是白问,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   王鸣盛不再询问,拿上外出的衣服换鞋,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边走,梁瓷脚上急切不稳,路上忍不住眼眶湿润,不过强撑着,还算淡定。   王鸣盛淡淡看过来几眼,见她忍得艰难,就说:“想哭就哭,我理解你年纪小,没经历过几场生离死别……不过高永房情况未定,我觉得眼泪暂时可以留着,不然像咒他似的。”   梁瓷别开头看向外面,“你说得对,或许容曼被吓到夸大事实……而且我不应该当着现任的面为前任落泪,你嘴上说理解,我知道你心里介意。不过不管怎么,容曼如果想去医院看看,我也会跟过去,希望你……”   他没等梁瓷说完就打断:“理解。我送你俩”   梁瓷找到李容曼的时候周省之还没走,李容曼对周省之脸色不善,竟然不加丝毫隐瞒,周省之道:“那先把容曼交给你们,好好照顾她,她被吓到了,情绪很不稳定。学院里还有事需要我过去,是关于高永房的事。”   李容曼看见梁瓷情绪又崩溃了一次,反观梁瓷得知前因后果只眼眶湿润的眨了眨。李容曼指着已经被处理过的地方半天没说出话,她忍不住扫看了一眼,以为原地会有什么血迹,没想到什么也没看见。   学校的势力不容小觑,媒体到来永远晚一步,拿着摄像机想要采访,场面有一瞬间的混乱。王鸣盛眼疾手快把梁瓷揽怀里,捂着她的脸不让拍。   三人慌张上车,李容曼说她过来找周省之的,周省之开会不在办公司,她当时跟几个周省之的学生在办公室坐着,忽然听见楼里有人尖叫惊呼,口耳相传,说有人跳楼了。   当时周省之的一个女学生正讲她父母为了让她留在来家已经在家里买了套房子,幽默说大概也是觉得她长得丑,怕嫁不出去,有房有车好嫁人。   李容曼闻言评价了几句,没相信外面的喧闹转过头继续跟大家谈笑风生,后来透过窗户看外面围了人,大多是院里的研究生们,惊动的范围越来越大。   讲话的女学生只好打开窗户往外观看,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尖叫一声捂着脸哭起来,旁边人询问怎么了,那女学生说下面躺着一个人。李容曼这才相信是真的,慌张往外看,但也没怎么细看,他们往下走,她也就跟着往下跑了。   梁瓷的手指握的有些紧,一路上闭着眼沉默,李容曼哭了这一会儿已然脱力,也没什么精神头说话。此情此景,大概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外面越来越黑,乌云从北方铺天盖地而来,没有狂风大作,低气温令人更加难以招架,就像在酝酿着什么,让人在车里看见这样的夜景仍旧一股森森寒意。 第75章   从南门遥遥一望, 就能看见校总办公处的宏伟。砖粉色办公大楼前面就是停车广场,林林总总百十辆车, 一眼望过去东风标致、上海大众或是长安福特这种车居多, 一辆奥迪Q3都算扎眼。   广场正中红旗迎风而立,顺风飘展, 被风拍打发出特有声响,广场上静谧祥和。两边草坪经霜雪打过蔫软耷拉。本市最上档次的高校,全国也数得上, 校领导的办公楼门前行人三三两两稀疏不多。   正午暖阳悬挂,风口冷风呼啸,王鸣盛沿着草坪边缘马路牙子踱步,兜着手走几个来回,鼻尖被冻得通红, 他呼口气, 弯腰坐石阶上。   远处车辆来往, 尘土飞扬,入眼没有绿色,树梢尽是枯枝败叶。几个实践的学生在一边搞测绘, 拿着工具挪动地方,身侧过来两位身姿佝偻的妇人, 看打扮像是退休的老师, 缓慢散步,拿着编织袋边走边谈:“……孩子宠的不像样子,问他高考多少分, 说二百来分,二百来分怎么读大学……”   “二百来分也太少,想没想过复读?”   “孩子吃不了苦……”   王鸣盛手指间夹了一根香烟,皱脸抽一口,视线追逐目送她们,收回视线舔舔干裂的嘴唇低头继续抽烟,门口保安看见早就注意到他,只等着他把脚放草坪上的时候驱逐。   眼下背着手慢悠悠的过来,模样有点类似寸土寸金奢侈品店里工作久了的某些看不清事实的导购员,扬手指责:“草坪禁止入内,你还挺会挑地方,我看你在这半天了,是闲着没事做吧。”   王鸣盛看了看自己粘上灰尘的皮鞋,转身把脚放实地上,“不让踩我建议你们立个牌,毕竟总有人跟我一样不清楚状况。”   保安冷硬强势地看他:“你没看见来往行人没有一个入内的,这边的草坪是学校门面,只让看不让踩。你这一脚下去,知道需要多少维护费吗?”   他抬手掐灭香烟,仰头看着他认真求解:“需要多少?”   保安被问的一愣,再三强调要罚款,不过最后也没处罚。毕竟罚款就得开罚单,程序繁琐,就连校内随便停车的罚单都是安保处管理,没权利罚款,向来只警告不处罚。   高永房从手术室出来直接进了ICU,生存下来能有多大的希望医院不敢给保证,学校里风口浪尖没几个敢去探望,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世态炎凉的凉。   王鸣盛看那个情况还真不乐观,本来觉得高永房所犯的事无伤大雅,顶多接受个名义上的处罚,再不济丢掉手中的课题经费,学术论文伤调查调查,就算面临牢狱之灾也可以有办法转圜,不管怎么样也无性命之忧。   不过显然事情超出所有人预料,可能犯事太多,可能阻挡住什么人的道,也可能成为杀鸡儆猴中的牺牲品。   禁忌话题生意人无权置喙,但王鸣盛总觉得这事情□□出在他这里,跟他脱不了干系,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容不得他继续心安理得。   手里这根烟抽完,王鸣盛掐灭直接进去,方才保安把小事当过节,看见他脸色稍有不悦,王鸣盛到里面没见到想见的人,被个文员打发掉。   “我们领导出差了。”   “去哪出差了?”   “这个不清楚,领导自然不会对我们交代。”   “出差几天?”   “一两天,两三天,也有可能三四天,这个要看情况的,说不好,要不要等他来了再联系你?”   王鸣盛笑了笑,“既然这样说,我看你们领导大概年底都不会回来了。”   “年底不回来不至于,不过也有可能。”   对方是个姑娘,披散着卷发,说话很有耐心让人看不出真假,一看就知道这样的场面应付多了,游刃有余面不改色。   王鸣盛只能扬唇继续笑,“那留个便签吧,就给你们领导说我来过了。春节将近,有时间登门拜访。”   她颔首答应,边写边问:“您贵姓?”   “我姓王。”   “好的。”   王鸣盛暗暗叹了口气,低着头下楼,一楼办公厅拐角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财务处排队报账,跟他一样无精打采,等候已久。王鸣盛刚走门口手机就震动,电话里的人压着声音:“院长刚撤职查办,风口浪尖盛哥你找谁都没用。”   “查办?为什么查办?是因为高永房跳楼追究上级责任?”   吴大伟说:“我也不清楚啊盛哥,不过小刘找到了,不是我找他,是他主动出现在会所的,想要见你。”   王鸣盛心想,他过来这一趟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就问一句,高永房要是活下来,学校里还继续追究不追究,会不会因为差点闹出人命网开一面,还是得他死了才会给身后名……   王鸣盛拿着手机正犹,听吴大伟这么说来不及细想转头离开。   到车里才觉得冷,刚才草坪上蹲着冻僵四肢,鼻子微微堵塞。一亮白色雪佛兰停靠路边,想等王鸣盛的车位,见他不动过来敲窗,王鸣盛落下窗不咸不淡看过去。   他笑问:“您现在走吗?”   王鸣盛叹了口气,启唇说:“走。”   对方双手合十道谢,王鸣盛微微颔首升上去车窗,没有从过来的那条路原路返回,反而选了一条陌生路出门,到校门口被栏杆拦住,一上午没见到人反而收取十几块停车费。   梁瓷在电话里说:“我到医院看高永房,高司南一反昨天的态度,今天主动说要见我。”   从王鸣盛那天讽刺梁瓷以后,她就一直叫高司南,再也没司南司南的叫。   王鸣盛隐约不安,蹙眉说:“你自己去还是跟李容曼一起?”   “容曼情绪不佳……她亲眼看见了高永房跳楼惨状,大概被吓得不轻,昨晚回来就病了。我还想要不要明天去看看她,她昨晚说要从周省之那里搬出来,不知道现在怎样了,联系不上。”   梁瓷交代完收了手机,跟着护士往里面走,隔着玻璃看一眼ICU 病房,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看到人以后久久没回神。   头一次看见这种死亡边缘的病人,也是头一次看见高永房这么躺着,身上插满管子的人,不知道是否还可以称为独立的人,他跳动的心脏缓慢的呼吸,到底是靠机器维持还是靠本身?   高司南不知什么时候站她背后,眼睛带着血丝疲惫,垂下眼说:“他大概一开始就知道这次事情严重难以脱身,所以进去的时候给了我一把车钥匙,说是给你的你没要,让我给你,实在不要就算了。”   梁瓷轻轻闭上眼,胸口上下起伏,脑海里浮现那天见面的场景,眼眶湿润:“你别讲了,我……”   高司南打断她:“不知道是你太幸运还是那天就已经知道什么,净身出户好歹容易撇干净,现在我爸出事对你牵连尚小,但你如果收了车子,或许就会有人拿来做文章。”   梁瓷默然,半晌才说:“你爸出这种事你胡思乱想我理解你,但你想错了,这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涉浑水。”   高司南却笑:“你不知道王鸣盛却知道,他知道不就相当于你知道,你们俩如今共同体,还分你我吗?”   他就像在讲绕口令,越讲越有些激动,忽而拉回她,握住她的双肩用力:“梁瓷,你觉得王鸣盛有多喜欢你,如果你们经历波折他会怎么选择?是掉头就走还是共同面对?”   梁瓷眼睛转了转,盯着他不解:“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跟王鸣盛的关系可能难以接受,但我不管跟谁在一起,你都没戏,从一开始就注定这样了。我很抱歉,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冷静一下。”   高司南却道:“我冷静不了,我喜欢的女人嫁给了我爸,我不能惦记,离了婚我依旧不能惦记,原本以为时间是个淡忘一切的利器,没想到这个女人跟我兄弟在一起了,我的兄弟为了得到这个女人反而害我爸名誉受损住进ICU。”   他眼睛微红,“你让我冷静就是在让我忍受残忍,我痛了,难道还不能说?”   梁瓷微愣:“……最起码我还跟你站在一起,有什么困难我同你面对。”   “困难?”高司南冷冷的说,“我所有的困难,目前来说都是源于你跟王鸣盛,你说你同我共同面对,怎么面对?你跟王鸣盛断绝关系,还是让我爸脱离危险起死回生?”   梁瓷抿唇不知道怎么说,言语在生命消逝面前苍白无力,她所说的共同面对也显得微不足道。就算再怎么感同身受也没办法真正体会他切肤之痛。   两人僵持半天,高司南才道:“那大家都不要好过吧,尤其是王鸣盛不能好过。”   她只能劝解:“你不要做傻事,你爸爸现在很需要你。这种紧要关头你需要保持冷静,高老师一定会挺过去……”   高司南说:“我不需要做傻事,我只需要说出事实真相!”   “你先冷静冷静吧,我明天再来看高老师。”   “梁瓷。”她刚走了两步高司南就喊住,抿唇几秒咬牙说,“送你的东西吃完了吗?”   “怎么忽然提这事?”   “你就从来没好奇过?”   “我应该好奇什么?”   高司南打量着她,“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之前给你介绍过一个中医,你半信半疑压根没把这个事放心里,还说这中医靠不住,大概是个庸医。还有这两年,时不时送你的补品……”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二更,不敢保证啊,每月那么几天,你们懂得 第76章   梁瓷的背影消失在医院门口, 高司南抖着手给自己掏出一根香烟,连续按几次打火机都没点着, 他扔了香烟, 终究拿出手机给她编辑了一条消息:梁瓷,我方才太冲动, 并不是非要伤害你,但是你早晚是要知道的,如今你离婚了, 总要面对这个问题。我知道已久,但丝毫不影响我喜欢你,不过我觉得这一点王鸣盛比不上我。你看他平常混不着调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越没受过教育的思想越传统。   梁瓷从医院出来整个人处于迷乱状态,开了王鸣盛的车过来, 黑色商务, 就停在医院铁栅栏停车场, 她竟然找了两圈才看见,完全忘了按一下钥匙就能解决,拄着头单手从医院打方向盘出来, 瞧见王鸣盛的电话没有接,紧随其后是高司南的短信消息。   她至今觉得这一切就像狗血肥皂剧, 好笑又难以消化, 所以谁都不想理。   赵女士不止一次对梁瓷讲过,她先天不足,跟父亲婚后将近四年才生下她, 此生能有梁瓷得来的很不容易,所以梁瓷落地的时候差点被父亲冠上母姓,赵女士还说上帝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为你打开一扇门总要关闭一扇窗。   梁瓷询问其这么说的理由,她总不说,只告诉她年轻的时候自己的身材比现在还要好,都是为了生她四处辗转问药闹腾的,所以梁瓷得孝敬她。不过她说不要孝敬你爸爸,因为我的痛苦都是他给的,赵女士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生孩子,搞得就像家里有金山银山或是至上王权要继承。   梁瓷当时怎么回复来着,她说,嗯,意思是没有爸爸的坚持就没我了?那我觉得最该孝敬爸爸。   赵女士后来又说,其实你爸爸还想要个儿子,但再要孩子就得再看病,幸好他没提,那时候我已经准备好等他提出要求就离婚,协议都拟好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就拥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梁瓷问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她说是啊,但自由和忠贞,只能选择其一。就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梁瓷听完眨了眨眼,没任何感受,在梁瓷心里母亲是个新时代女性的绝佳代表,也唯有父亲才能驾驭的了。   梁瓷跟高永房破天荒在一起时父亲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决反对,反倒是母亲一个人孤军作战,她说我的女儿比别人不差什么,做什么选择个糟老头?   父亲安慰说:“你不要叫他糟老头,他以后会是你女婿。”   赵女士沉默良久才说:“你非要这样的话,小瓷以后如果想出轨,我第一个鼓励她。”   梁瓷说:“你别这样讲,至少现在我很喜欢他,他很有才华。”   赵女士冷笑:“你这么爱才,我可以在图书馆给你找份工作。”   赵女士最后还是没拗过她,尤其是在父亲偏帮的前提下,不过现在梁瓷明白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更了解男人,就是因为了解,感同深受,所以才觉得梁瓷这个选择还不错。   梁瓷不想情绪失控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她怕一个字说不出就得先哭一场,然后质问,然后得到真相,其实梁瓷潜意识里并没有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因为她隐约也能感觉到跟母亲身体的共同点,比如冬天的时候月经不调,经常两个月来一次。年轻的单身小姑娘也没谁把这种事当成天大的问题,因为减肥的话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梁瓷恍恍惚惚到家里,迎头看见张燕微,她立在那,似有话要说,梁瓷没心情说话,低头进房。   她往前挪动一步,“这几天还没来得及问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梁瓷闻言诧异,她不问自己都要忘了,是挤压伤,稍微破皮,不严重,过去那天就不怎么痛了,不过按压还有感觉,最主要的事需要时间恢复皮肤下面的淤痕。   “我没事,谢谢。”   梁瓷拿出钥匙开门,刚要进去,张燕微又开口:“那个被抓住的人呢?有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   换做往常梁瓷肯定要疑惑,不过现在自顾不暇,眼皮子沉重,“放了。”   她闻言轻轻舒了口气,“你神色不太好,不打扰你了,我还要去上班。”   梁瓷到家怎么会睡得着,抬眼看见高司南送来角落的东西,四五箱堆放着,只开了一箱还没吃一半,蹙着眉梢凝视半晌,着魔一样都拎起来,推开门下楼,一口气到大门外的垃圾桶,不容迟疑全扔了。   她不理解自己在生气什么,是觉得这种事难以接受还是父母一直隐瞒让她如今从别人口中得知太荒唐。   扔完上楼的时候心里照旧难受,刚才用力太大导致手腕有些颤抖。没想到张燕微还没走,拿着外套没穿,看见她这样的动作很惊讶,小心翼翼问:“我看你手里提着的,燕窝之类都是好东西,你怎么就扔了?”   她微微愣住,“我不喜欢。”   “送东西的人,对你大概是真的好。”   梁瓷眼珠子转了转,默不作声垂下去,低头回房。张燕微不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隐隐感觉不安。   这夜梁瓷夜不能寐,王鸣盛会所里有事抽不开身,一直追问今晚他不在,她会不会想他,梁瓷沉默着没说话,他还算敏锐,挂上电话要开视频,她刚哭过,眼睛是红肿的,不想给他看,也不想现在让他知道,所以把房间的灯关上了,卧室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他蹙了会儿眉,哄着她:“去把灯打开。”   “我眼睛疼,不想看见灯光。”她轻声解释。   他又在那边抽烟,看装潢似乎坐在马桶上,烟雾缭绕熏着他的眼睛,眉头不由自主紧锁,可就是出奇的好看性感,他抬指敲了敲烟灰,“高司南见你说什么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能说什么,他爸爸躺在医院里,整个人大受打击……”   王鸣盛直接道:“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对劲?”   “是你想太多了。”   “你不开灯我就觉得有鬼,床上此时是不是躺了别得男人?”   “……是啊。”   王鸣盛低低的笑,从胸腔里发出声音,“谅你也不敢。”   他弯腰掐灭烟,抬头看看头顶的灯光,“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天天让你下不去床。”   梁瓷在这边半天没反应,迟疑了两秒才说:“王鸣盛,你喜欢孩子吗?”   王鸣盛舔了舔嘴皮子,“什么孩子?自己的吗?自己生的当然喜欢。”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认真说:“你觉得夫妻就必须得生孩子吗?”   王鸣盛若有似无皱了皱眉,端着手机从封闭的空间出来,刚走两步有人喊他“盛哥”向他问好,他低低嗯了声,等左右无人才说:“生孩子嘛,就像植物开花结果,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不去体会一下不算完整,体会了才更加明白什么叫责任担当,尤其是男人。”   梁瓷“嗯”了声,没再说话,他走到办公室带上房门,耳边尽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今天怎么突然提这个?暗示我?”   “你想多了,没有。”   王鸣盛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屏幕,含着笑说:“要不然待会儿我去找你吧,不过我凌晨三点还得再过来。”   梁瓷摇头说:“不要了,折腾你还折腾我,我要休息了,今天好累。”   他抹了把脸,最近跟梁瓷睡一起次数多,生物钟被调整的规矩,有些跟不上会所的时间,这会儿犯困,所以刚才抽烟提神,显然作用不太大,依旧困。   他打着哈欠说:“掀开衣服让我看看,撸一发解困。”   “你去死吧。”   王鸣盛勾唇笑了笑,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眼角挂着笑意又把咖啡杯放回去。   她红着眼睛静静看他,几滴眼泪顺着眼角往鬓角滚落,“我心情不好,先睡了。”   “心情不好能睡得着吗?要不然我回去?”   梁瓷不说话。   他建议说:“不然你来古桥吧,我派吴经理去接你,出来散散心?”   梁瓷依旧没说话,他问了几次要不要他回去,都是征求意见而非决定,看样子是真有事情不能离开,梁瓷今晚也不想见他,脑子有些乱,默然片刻说自己困了,王鸣盛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她假意打了个呵欠,听声音不像装的。   第二天梁瓷精神不济,不过已然恢复冷静,谁也没讲自己便去了市医院,预约了全方位的检查,妇科这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医院各项目分门别类,她一个人跑上跑下,做B超的时候女医生抬眼看了看她。   “你一个人来的吗?”   梁瓷说:“是的。”   又问:“结婚了吗?”   “离婚了。”   女医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不过梁瓷心里有些凉,“看出我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看出。”   “那你……刚才叹气?”   “我也刚离婚,上个月。”   梁瓷收拾好自己,对方递过来一个片子,柔声提醒:“拿着这个去找你主治医生,”   梁瓷接过来往外面走,这时耳边传来后面的对话,小护士对女医生说:“昨天一男一女过来婚检,被告知女方身体有问题的时候,男的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女医生说:“B超能检测出来不见得是什么治不好的疾病,有些女性检查一切没问题,也可能无法生育,生孩子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不过这男的很有问题,走了也好。”   梁瓷听完垂下眸,推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看评论你们脑洞可以,哈哈哈哈哈哈 第77章   头天一堆检查下来医生也没说出所以然, 只说可能也就是卵子质量比较差,五点多联系她明天再来检查一下, 多做几项检查, 又道如今医术发达,如果她想考虑试管的话, 建议去国外,比如美国,千万要选择可靠机构, 不过像梁瓷这样的情况,还是要先提高优质卵子才能考虑那些,否则都是枉然。   梁瓷淡淡说:“我单身,暂时不考虑这样的情况,还想问一句, 这样的妇科疾病有没有可能遗传呢, 因为我妈妈就是这样。”   对方表示按照目前的研究和数据显示, 还不确定会在母女之间遗传,但也不表示个体之间完全不会受影响。   大体意思在强调基因和遗传的多样性。   不过梁瓷从医院出来忽然就改变注意了,不想明天再独自过来检查, 她跟高永房的房事不多,高毕竟年纪见长, 就算保养得好, 底子也比不上壮年男人。   跟王鸣盛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都是小心谨慎算日子,他不喜欢戴套子, 梁瓷也不喜欢他戴套子,一是戴了他敏感度降低,时间会很持久,二是容易弄疼她,她这边第二天会不舒服。   所以梁瓷都要求他体外,或者安全期被迫无奈让他体内。总之从她有了性生活开始,从来没有中招过。   她就这样想着,兜里手机震动,跟赵女士有段时间没联系,她在电话里问:“你最近怎么这么懈怠,连往家里打电话都没空了吗?”   梁瓷心想,母女之间是否有心灵感应呢,她这边正想找个时间打电话问些什么,赵女士的电话就过来了,梁瓷抬起头看了看太阳,“你以前说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就会为你关闭一扇窗,那一扇窗,是否就是我啊?”   赵女士良久沉默,“怎么了?”   “往年你都同我一起做体检,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体检报告,你取了告诉我一声没问题,我也没仔细追问过,在我记忆里也就开始念大学的时候,自己去医院做乙肝五项检查,没检查出抗体,半年连续打了三针,不过到现在依旧没抗体。”   赵女士尴尬笑了一阵,“宝贝,你跟我卖什么关子呢,有话就直说。”   她沉默了会儿才说:“今天到妇科这边做了好多检查,有些检查报告要两个工作日才能拿,我还没确定,不过高司南告诉我,我体格先天问题不容易生育……你们都知道就我自己被蒙在鼓里?还有,我跟高永房离婚了……”   听筒里安静了两秒,赵女士高声说:“小乖,你刚才讲什么?”   梁瓷这次没有说话,捏着手机的指骨微微泛白,赵女士又安静了几秒,“不能怀孕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初我不能怀的时候,那个时代医术还有人的思想跟不上,如今什么年代了,我告诉你这个做什么,你开开心心难道不好?妈妈虽然心疼你,但好不容易生下你,并不希望你这辈子被这种事拖累,能生如何,不能生如何,还要看那个男人值得不值得你为他受罪。”   她兀自说了一番,忽而意识到梁瓷说自己离婚了,改口又说:“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怎么说来着,你跟他肯定不能长久的,你妈妈看人的眼光如何?够不够毒辣?”   梁瓷闭上眼忍耐了会儿,“我很伤心,你能不能……别扯旁的。”   赵女士试探:“是离婚伤心吗?”   “我伤心的是你跟爸爸隐瞒不告诉我。”   “小乖,当时你先斩后奏爱上那个姓高的,我是极其不看好的,但你已经26岁,想要独立想要自由,我跟你爸头次见你那么痴迷,也不敢做出什么逼你太紧的事……我们既然妥协了,为什么还把这事告诉你让你苦恼?姓高的本就不适合再生育的年纪,我们就想顺理成章隐瞒下去……况且,你就算没跟高结婚,跟别人,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告诉你……”   赵女士继续说:“高既然成了你丈夫,自然也有知情权……虽然你一向很乖很听话,但如今结婚离婚这种事上,你也不能丁点不跟我们商量吧……前几天我看到高上了媒体新闻就觉得奇怪,给你打电话质问,你竟然那么冷静,那时候是不是就离婚了?”   梁瓷垂下眸,忽然很后悔跟她讲那么多,她此刻没有心情,对任何事都变得耐心不足。   赵女士即刻订了时间,说什么都要过来,梁瓷拦不住她,知道她身子骨一直也不太好,每次梁瓷遇到事她都会彻夜难眠,搞不好还能半夜开车杀过来。   她有些疲惫,只好给父亲拨了电话,父亲阅历深厚,定力自然不像赵女士,电话那边讲话沉稳:“为什么离婚?”   “感情不和。”   “这四个字一说,倒让我没办法再往下问。”   “那您就不要再问了,无论如何都成了既定事实。”   “小瓷,感情这块,你还真像你妈妈,有好处也有不好,我希望你以后择偶不要再冲动。”   梁瓷低眉顺目:“对不起。”   “学校那边也到寒假,你没事就赶紧回来,不要多逗留,”他沉吟了片刻又说,“之前你跟我讲过有个高校挺想聘你过去读博士后,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梁瓷眨了眨眼,低下头说:“没答应也没回绝,明年三月份才会面试。”   “我倒是挺建议你换个环境,活到老学到老,你看爸爸这把年纪,每天还要挤出时间戴上近视镜学习英语。”   “好。”   “你先回来吧,关于离婚的事,暂且搁置不谈,不过我觉得婚姻这个男女结合的形式,在你眼中还是太过儿戏。”   “好。”   “我会劝解你妈妈不过去。”   “好。”   梁瓷坐在车上,端着手机讲完电话,脖子往后一仰,狠狠叹息一声。   方才跟父亲讲电话的时候王鸣盛一直打,她挂了,他又打,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或许是思维模式不同,最起码她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就不会再打,等到别人有时间了自然会回复。   给他打过去,响了一声就被接听,他像是正拿着手机在等候:“给谁打电话呢,这么久?”   “我爸爸。”   “你那个好脾气的爸爸?”   “他的好脾气是对着我妈妈。单独对我的话,是另一副样子……我在开车。”   “好,注意安全。”   “嗯。”   王鸣盛挂断电话,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有人凑过来低语,王鸣盛不动声色地往桌子上扣了扣手机,“小刘人呢?”   “就在吴经理办公室。”   王鸣盛大步往外走,脚底生风,衣角擦着门框出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他脚下挺多,换了一副冷漠无关的表情,推门进入。   刚踏出一条腿,小刘扑通跪下,王鸣盛往旁边让了让,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刚坐定小刘就转变方向,膝盖摩擦着地板往前,径直膝行他脚下。   王鸣盛不为所动,拇指勾了下眉,眼皮子都没垂下看他,直接问:“什么意思?谁给我解释解释?”   刘平眼眶红肿不像装模作样,先是低头磕了一个,整整齐齐跪着:“盛哥……”   王鸣盛弯了弯腰,手拄着膝盖骨,打断他:“盛哥?叫我?你还晓得我是你盛哥?”   小刘声泪俱下,弯腰又磕头,王鸣盛摊手阻拦,“再磕就三个了,你是诅咒我死?”   小刘慌忙摆手:“不是,盛哥,我错了,我这是向你赔罪……我一开始想得很简单,就是惩戒一下高永房,顺便得点好处……我爹在医院急用钱我没办法,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会牵连会所,更没想到高永房会为此事跳楼,我原本想着等风头过了,我一定当牛做马弥补盛哥,但我昨儿刚听说,高永房人在加护病房……我没想害死他啊……”   王鸣盛冷眼看着他不做声,吴大伟拍着桌子骂:“你弥补盛哥,怎么弥补?你倒是说出个方案来。”   刘平哭声恳切,抱着王鸣盛的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弥补,我一没钱二没人脉,有的就是这条贱命,希望盛哥看在我是个孝子的份上救我一马……高司南的人,现在到处找我,我看那个架势,大概是想整死我……”   王鸣盛忽而一笑,“哦,我明白了,你现在有生命危险才认识到事情闹大了,躲不住,所以来找我寻求庇护?”   “……盛哥你以前不是说,只要一天是你的小弟,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会护着?”   王鸣盛的视线挪到刘平脸上,从他晶莹的泪珠往上,看着刘平的眼睛,“是这样没错,前提是不能吃里扒外,更不能拿着我的仗义当说词。”   他说到这里放下手机,抬腿把他踢出半米,皱着眉探过去手,使劲拍了拍小刘的脸颊,“你干了这种事,让我怎么护着你?你找我护着,怎么不找给你好处的人护着?”   “盛哥,我真没想把高永房怎么样……当初周省之也保证过,他只对升迁感兴趣,跟高永房除了这点利益冲突,别得没什么冲突,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王鸣盛听到周省之这个名字并没有多惊讶,就像在预料之中,只侧头看了看吴大伟。   他相信小刘嘴里所说那些不想害死高永房的话,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如今高永房人在加护病房,他活着大家都相安无事,他死了大家自然也跟着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送100个红包吧,好久没送了,随机送 第78章   入夜寒风刺骨, 梁瓷早早入睡,半梦半醒之间停到手机震动, 挣扎片刻醒来, 低头瞧了一眼,“你还没睡?”   “我在门外巷子里。”   她反应了一会儿, 翻身爬起来,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现在几点了?”   她睡得有些沉,醒来看不见一点亮度, 只能猜测距离天亮还有很久,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才凌晨两点。   给他去开门,两人一前一后悄悄上楼,梁瓷并不太欢迎他一直在这里过夜,许是两人不是夫妻, 她心里多少存在负担, 第二天面对隔壁的张燕微总觉赧然。   他拿着东西去楼下简单洗漱, 片刻卷着寒凉上床,用冷水洗手后指尖冰凉,往她腰间贴了贴。   梁瓷打了个机灵, 往里面欠身子躲避,他追过来, 从后面搂抱住她, 不为人知的情愫暗暗滋生。   梁瓷装作不明白,埋着头闭上眼,“高永房是不是应该挪到更大更好的医院, 我去看他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迹象。”   “我们都不是医生,这些事你能想到高司南自然能想到,不用你提醒。”   “他现在大概六神无主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王鸣盛半晌没说话,撩开她眼前的发丝,探过身子,上半身重量一半压在她身上,另一半用自己的胳膊支撑,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   梁瓷回过脸,红唇微启:“没心情。”   王鸣盛从胸腔里发出几声笑,“心情是靠培养的,我来给你培养培养。”   话说到此处房间恢复安静,只有床单被罩窸窸窣窣摩擦声,木制床板时不时咯吱一下。梁瓷想要警告他动静太大,又怕他一时兴起转移战场。   大概心不在焉难以投入,吃痛两下才适应。他自说自话,问她要不要下次弄点那些东西辅助,又说她这个年纪应该正处于水润之际,大概也用不到。   她头脑眩晕顾不上回答,就连他说着什么都要半天才能消化。   梁瓷醒来已经不见王鸣盛踪影了,天色大亮,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走的,房间里的窗帘打开了半面,阳光投射进来。   他半夜来的,一大早又走了,好像过来这一趟完全是憋不住过来折腾她的。   大概到上午他才折返,梁瓷刚去了一趟学校回来,校领导向她了解了一些情况,得知她离婚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好询问,只说:“你们离婚既然有段时间,为什么院里跟你交好的同事都不知道?”   梁瓷没有胆怯,直接看过去,盯着对方平淡反问:“这是私事,为什么非要告诉交好的同事?”   “梁老师,你不要存在情绪,我们只是按照程序了解基本的情况。”   “我没情绪,但是已经影响我正常生活了。”   “对这种情况我们很抱歉,要不然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休息。”调查员如是说。   梁瓷没跟他们客气,来的时候负责调查的人直接从大院里把她接走的,眼下回去自然也得心安理得被送回去。   她刚下车一进门就看见王鸣盛了,他今天心情不错,竟然有闲情逸致照顾她那两盆长残了的蒜苗。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塑料筷子,松了松表面的土,又给浇水,瞧见她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笑看向已经绝尘而去的车子,“去哪了?一来就看不见你。”   “学校里问话。”   “又问话?”   “嗯,没完没了了似的。”   他抬手拨弄了几下叶子,“长这么大该吃了。”   梁瓷低头看看,“怎么吃?”   “下面条,上面撒点切碎的蒜苗,再来几片牛肉,蒜香味的牛肉面。”王鸣盛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吃饭了吗?陪我去吃饭。”   梁瓷两手提着包,慢慢上楼,身影逆着光投射在走廊里,这两天有些清减消瘦,“我不想吃,没心情,有两个事想要跟你说。”   王鸣盛随她身后进屋,反手把门合上,二话不说从后方抱住她,“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好事还是坏事?”   梁瓷眨了眨眼,“坏事。”   他埋头到她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她,白皙的脖子太阳下闪着光,凑近就能嗅到淡淡香味,不是香水味,是皂液或者沐浴露的清香。   他垂着眼眸眯了眯,轻啄一口,“怎么了,宝贝?嗯?”   梁瓷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而立,眼睛在他脸上走了两个来回,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想了想只能先道:“我爸爸希望我去读博士后,他大概觉得机会难得,我先才说过,读博士后期间大概会有出国进修的机会,去美国两年,公费带薪。”   王鸣盛往后撤了撤身子,胳膊顺势撑到桌子上,看着她沉默半晌,“哦,心动了。”   “我本来就在犹豫,但这边给的待遇也还不错,只是目前高永房出事了,我在这边不得清净……”   王鸣盛片刻没说话,她抿着唇线看过去,他忽而笑了,不咸不淡说:“你还挺洒脱,搞了半天,说走就想走?幸亏你是个女孩子,你要是个男的,肯定就是拔D无情的主儿。”   她说:“我还没确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我希望的……从跟高永房离婚那时候起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也并不是说走就想走……你不要把话讲得那么偏激,眼下我还没走……”   王鸣盛默默无言看着她,半晌重重把手机拍在桌子上,他低头挽袖子,毫无耐心问:“去什么地方读博士后?”   “外省。”   “几年?”   “一两年,或许两三年,没有具体年限。”   “中间还要出国两年?”   他又笑了,突然变得没脾气似的,“你告诉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征求意见还是通知?我有没有发言权?”   梁瓷低声说:“我有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跟女朋友异国恋,如今也好好的,即将回国了。”   “哦,那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王鸣盛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事我不赞同,我就是这个意思,没得商量,你可以坚持你自己的,我也会坚持我自己的。”   他说完往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绝对清净,你想追寻清净除非去深山野林,你在学校时间太久是不是被体制化了?”   梁瓷沉默了会儿,咬唇,蹙着眉看他,“你怎么还没我爸爸通透,他倒是非常鼓励我……”   “那当然,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而有些人是你这辈子的插曲,还是你这辈子的主线,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   王鸣盛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他无权干涉梁瓷以后走什么样的路,不过很显然她目前想走的是跟他渐行渐远的路。   或许是事发突然没给他准备,或许是别得什么个人原因,他不想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目前的状况他很满意,除却高永房的事,会所的事,但如果她制造阻碍,两个人显然没必要相互耽误。   梁瓷垂下眼说:“自己的资历也永远都是自己的,没人会拿得走……你知道出国两年意味着什么吗?或许我40岁之前还有望评上副教授职称,或许你觉得我已经学历很高,没必要再深造……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过得安逸,可惜现状不允许,不得不让我现实点……你无非是想让我留下,但你能保证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辈子都不变心吗?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男欢女爱,上一秒还你浓我浓,下一秒就能成为陌路……”   他听完微顿,许久才说:“你要是这么讲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你既然压根不信感情这东西,我还跟你浪费什么时间。”   他说完转脚就走,叫一个迅速直接,她原本指望说完这话他会像往常一样过来哄两句,没想到他开门走了。   梁瓷反应了两秒,忍不住追出去,他刚下楼梯背影消失在门口,她迎头碰上张燕微,不想被看出两人吵架,赶紧收拾了一下心情,弯嘴笑笑。   张燕微指了指王鸣盛消失的地方,“你们怎么了,他看起来脸色很不爽。”   梁瓷见她看出来只好承认,说:“最近遇到烦心事太多了,心情都不好,拌了两句嘴。”   张燕微说:“那你要不要出去瞧瞧?有时候也不要让男人一直低头道歉,偶尔主动一下他才会知道你在意。”   梁瓷握了握手,勉强笑了笑,“嗯。”   她等张燕微回了房才从院子里出来,幽深小巷子已经不见男人的踪影,他经常停车的地方只有两道车轮印子,还真走了。   梁瓷莫名有些失魂落魄,抱着肩膀回房间,医院里打来电话说她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让她着时间去取,梁瓷低声道谢。   花盆王鸣盛弄了一半就走了,土松的太厉害,蒜苗承受不住茎叶的重量,往一边倒去,梁瓷方才说有两个事要说,眼下才说了一件事他就绷不住走掉了,另一个还没说出口。   最近面临的事说大不是天一样大,说小也不算小,一直压在心口郁结难开,梁瓷想着,就算她要走,肯定也得这边诸事落幕,不然别说她心里难受,就连学校里恐怕都不放行。   其实王鸣盛的想法也不难理解,她已经博士毕业,又在大学里有了正经的职务,没必要非得继续读书,对他而言,不管要不要在一起,都得面临长期异地。   很多人对这种事都很排斥,因为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 第79章   检查报告就像给她诊断的医生所预测的情况差不多, 如今也没有更糟糕的事情,梁瓷情绪还算稳定。   晚上李容曼忽然打来电话, 什么也没说, 先低低哭了一阵,说跟周省之闹掰了, 还问为什么总遇人不淑,之前一个王鸣盛就算了,现在又出一个周省之。   梁瓷被这句话弄得尴尬不已, 不知道怎么接茬。   她赶紧解释:“你不要多想,我就随口抱怨一句……你能不能来接我,我想过去你那暂住两天,好些话给你讲。”   梁瓷二话不说开车去接人,开了王鸣盛的车, 他虽然生气走了, 不过最近几天梁瓷开的车没要走, 还给她留着,是以让她并没有心情起落很大。   下午忙里抽闲给他拨了两通电话,他也不会不接, 只是冷冷讲两句就挂,梁瓷自从跟他保持这段关系以来, 还是首次遭他冷遇。   往常这都是梁瓷惯用的伎俩, 没想到被他学去了,还学到几分精髓。   李容曼收拾了两个行李,梁瓷帮她搬下来微微出汗, 她跟在后面对她说:“怪不得王鸣盛想跟你一起住,你拒绝了,还有之前安排你住他的地方,你也赶紧搬出来,别看你平常不发表意见,其实主意挺大,男人女人住在一起还是要慎重,不然一旦闹分手就得搬家,掉价!”   梁瓷打开后备箱安置行李,“我白天刚把王鸣盛气走了……来接你还只能开他的车,你先别得意,指不定他马上就会打电话要我还车。”   李容曼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我说这么打眼,原来是他的车子。”   梁瓷没说话,做进去系上安全带,听李容曼的声音有变,关切两句:“嗓子怎么回事?哭哑了还是感冒了?”   “大概有些着凉。”   “你们为什么吵架?”   李容曼抿了抿嘴,看着她说:“出了高老师的事,你以为周省之能好吗?这种职位更替向来最忌讳恶意竞争,最起码明面上要保证和睦……今天院里领导找他了,原本升迁的事学院跟学校进行了商谈,决定把职位暂时空下来,以后再择合适人选,显然周省之没有戏了,他为此事烦心,我为高老师揪心,我们俩如今在一块,只有生疏和陌生感。”   梁瓷手握方向盘,轻轻松了口气,李容曼见她没什么表情,忍不住说:“我以为你听了这个消息,起码要开心一下。”   梁瓷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连自己都自顾不暇。”说到此处有些动容,嗓子微哑,睫毛湿了湿。   “家里有感冒药,你睡前喝两包,明天就回缓解。”   梁瓷说完李容曼没再搭腔,虽然都是成年人,懂得怎么调控自己的情绪,也知道感情不能影响工作,但真到了那个份上,心情都会有或多或少失落。   李容曼本来申请了学校的教师公寓楼,遇到周省之没多久感情升温,一时冲动搬了出来,学校的地方本来就紧张,自然安排了别人住进去,最近院里来了好几张新面孔,床位还处于稀缺中。   如此一来李容曼自然没有办法回去,只能厚脸皮暂时住梁瓷这边。   王鸣盛没有正式搬进来住,隔三差五都会来一趟,家里自然少不了男人的痕迹,梁瓷去接人的时候心不在焉,忘记收拾。   李荣曼进门瞧见一双男士拖鞋,还没等反应梁瓷就说:“你穿我的好吗?家里不怎么来人,就没有备用。”   李荣曼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低头找地方坐下,看着梁瓷忙前忙后收拾王鸣盛的东西,她这两天时常魂不守舍,床铺都没来得及整理,看见床单忽而想起他昨夜缠着她几次缠绵,赶紧把东西都撤下,就连枕套都拿了一套新的换上。   李容曼说:“你不用这么讲究,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总觉得住这里很麻烦你……我住这里的话,王鸣盛晚上怎么办?”   “他有自己住的地方,不常过来。”梁瓷说这话稍微有些违心,不过讲话的语气自然顺畅,李容曼顺利被哄骗,没有任何怀疑。   她过来搭手帮忙,很快就收拾好,梁瓷挽着腰挽起头发,李容曼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挪开视线顿了三秒,忍不住又挪回来,刚才梁瓷穿着厚重,头发散着没有看出异常,刚才一挽发瞬间发现她白皙细长的脖颈后有一枚嫣红的吻/痕。   就在发根往下,约摸颈动脉的位置,李容曼一时想入非非,画面香艳。刚才还说她把王鸣盛气走了,这矛盾闹得,还真是别有趣味。   李容曼虽然刚分手有些难过,不过看见梁瓷念叨几句被治愈了一些,视线不由得追逐梁瓷的脖子,女孩子白到极致怎么都好看,梁瓷脱了衣服什么样她是最清楚的。   其实梁瓷看起来很规矩,里面的穿衣却很大胆,也不能称之为大胆,只是那时大家保守,学生鲜少穿完全蕾丝的内内。不过梁瓷夏天很敢这么穿,李容曼当时在宿舍初见,都看傻了,视线不由自西往她身上瞟。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容曼被认为是全宿舍最龌龊的人,每次她在宿舍讲那些污浊的话,梁瓷不接茬,不过也不会装正经,往往会心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愣神这会儿梁瓷已经把颗粒状的感冒药沏好,深红色变色杯变浅,梁瓷放下水杯说:“很烫,待会儿喝。”   李容曼端起吹了吹,一股子中药味儿,味道很冲,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梁瓷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粒话梅糖,放桌子上。   淡淡看她两眼:“你有没有去看高永房?”   “有,”李容曼如实说,“今天又抢救了一次,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高司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几天没刮胡子整个人苍老不少。”   屋内有些凉,梁瓷站起来把窗户关严,窗帘拉上,这才抬手开空调,“最近几天是不是没有前两天冷了?我开着空调睡觉晚上偶尔会热。”   李容曼勉强笑了笑,“怎么会,还在二十四节气的大寒天气,你感觉错了。”   “之前你跟我讲的那个什么保养子宫的按摩仪,你有没有按时用?效果好吗?”   “你不是从来不相信这套?”   “是啊,大概你太会种草了,我现在信一点了。”   李容曼吹了吹手中的药,憋住气一口喝完,垂下舌头哭丧着脸,把手边的糖放嘴里才说:“你好细心,知道我不喜欢还专门给我拿一块糖。王鸣盛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梁瓷顿了几秒,“你觉得我很贴心吗?”   “是啊。”   她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为什么我觉得跟王鸣盛在一起,我就那么不会关心人呢,我以前跟高,一开始还是挺照顾他的,我对王鸣盛连对高的一半都没有……说来也惭愧。”   李容曼不假思索说:“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不晚……你们又没结婚,男人对女人好正常,男人对女人不好才叫不正常。”   她说完打了个呵欠,东西带来的很多,她要暂住也就没卸下来,拿了几样洗漱要用的,没多久药效上来,李容曼满脸困倦上床睡觉。   梁瓷把灯关了,只开了一盏昏黄小夜灯,打开电脑想给那所大学回复一封邮件,敲击了几个字又删除,枯坐片刻拿出手机,犹豫着给王鸣盛打过去,那边接听的非常快——   语气冷冷的:“有什么事吗?”   梁瓷抿了抿嘴唇,清两下嗓子,“你在忙?”   听筒里沉默两秒,“没忙。”   她坐直身子,没有捏电话的那只手指拿上桌子,食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电脑上的logo,“就问问你在忙什么……晚饭吃了吗?”   “没吃。”   “为什么没吃?”   “气饱了,还吃个屁。”   “……气性这么大?”   那边嘲讽说:“是啊,某些人不识趣,还以为我没脾气。”   梁瓷顿了两秒,“某些人?是说我吗?”   “不知道,自己去悟。”   她低头失笑,电脑里忽然来了一则消息,是学校里同事询问一些工作上的事,梁瓷感觉气氛还算缓和,谁也不提白天吵架的事,又讲了两句题外话才挂断。   李容曼睡熟了,感冒导致呼吸不畅,微微打鼾,她把脏衣服换下来丢进洗衣机,躺下不知多久,困意席卷将要睡去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了一下。   梁瓷被惊醒,忽然睁开眼,静静听了几秒,听见门外有挪动的脚步声,她穿上衣服踢踏着鞋下床,开门就看见王鸣盛,一时愣住。   “这么惊讶干嘛?”他有些下不来台阶,扯着嗓子道一句,声音微大。   他拨开她的肩膀就要进去,梁瓷这才反应过来,哎哎地出声阻拦,王鸣盛见状眼睛一眯,手指一曲,抬起来点她的鼻尖:“什么意思?里面是不是他妈的藏人了?”   “……没有。”   “没有你反应这么大?”   男人的脸沉下来,动作有些强硬粗鲁,作势破开她之前往房间走,木门抵不住他的挤压,哐当响,梁瓷赶紧抬着脸解释:“容曼在我这,跟周省之闹矛盾下午刚搬过来,她感冒了,喝了药刚睡下。”   王鸣盛不太相信,眼角余光看她,“真的假的?她在这你激动什么?这谁的地方不让我进?她怎么那么烦,不知道我现在住这?”   “你能不能小声点。”梁瓷抬手去堵他的嘴唇,被他握住手腕拉下来,弯腰半抱起她,嘴里低嚷:“我不会小声,天生嗓门就这么粗,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也得受!” 第80章   梁瓷心里却想, 不是生气了吗?气得吃不下饭吗?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不请自来厚脸皮。   手贴着他胸膛往门外推了一把, 回身把门关严, 他垂眼看着她不动作,不过脸色阴沉, 横横的,就算天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 梁瓷借着余光也能瞧出个大概。   她说:“真没骗你,容曼在里面睡了,你确定要进去吗?她衣衫不整的。”   王鸣盛只问:“她睡这,我睡哪?”   “你回家?”   “我回家还是她回家?”   “你回家。”   他的脸瞬间往下拉,半天说:“这个李容曼是不是情商不行, 你把她叫起来, 我问问她怎么想的。”   梁瓷衣着单薄站外面微冷, 抚了抚胳膊,“你开车来的吗?”   王鸣盛默了两秒,手牵上她:“去车里说会儿话?”   梁瓷就是这个意思, 他好不容易过来,总不能就这样就让人走啊。首先不符合待客之道, 其次两人刚闹了不愉快, 于理于私都不能直接撵人。   一前一后往前走两步,刚到楼梯口他回过头:“你这样冷不冷?”   “还好,刚出来还没冻透。”   话刚出口他就退步回来, 手一扬,半边上衣裹住她,梁瓷闻到他身上特殊的味道,温温热热的,不是喷洒的香水味,倒像被什么熏染的衣服,味道极为清淡,夹杂着几丝香烟气息。   “抽烟了?”   “李容曼被甩了?”他巧妙避开这个问题不回答。   “她没有细说,应该不至于。”梁瓷如是说。   他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下楼,楼梯本来就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非要两个人一起走有些艰难,她完全不由自主被往下带,深一脚浅一脚差点把拖鞋带掉。她只好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到他手臂上,幸好他臂力可以,才不至于让她稍有不慎滚落下去。   “腰上的淤青怎么样了?昨晚太暗,没看清。”   “不是那种皮肉伤,恢复的比较慢,不过好多了。”   “药记得按时涂抹。”   “那个作用不大,我说没必要的,你非要医生开药,人家也只是让热毛巾敷一敷去淤青……”   到巷子口车里,还有一路余温,他坐在驾驶坐上,往后放了放座位,侧头看她两眼,若无其事拨弄手机。   “没什么好跟我说的?”   梁瓷扭头看他,发丝垂落脸庞,卸妆后的五官很素,“不管要不要去,都是年后的事,年前你如果不想提,我们暂时就先不提。”   王鸣盛眼神微微黯淡,默不作声盯着枯草看了几秒,“不管怎么样,就是确定要去了?”   “还没给那边回邮件,考虑太久不好。”梁瓷她摸到男人带着薄茧的手,粗砾的触感很清晰,手背比较滑顺,“原没有想好,但没想到我爸爸还这么鼓励我,他经常说年轻的时候只要想提升自己,就不要犹豫,因为这个时候有精力跟资本。”   王鸣盛许久道:“那我要是再说点什么,就显得自己太自私……以后还不定怎么样,你想飞得更高更远,我在下面拉着你不让飞,似乎没这个道理,而且我也没这个资格。”   她微顿,不知道怎么说,手指刚要抽回来就被握住,他往前欠了欠身子,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她凝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结婚了再去什么劳什子博士后,二,不结婚,放弃这次进修机会。”   梁瓷慢慢地,缓动作的蹙起眉,他的话消化良久才作出反应:“你说什么?”   王鸣盛没重复,只说:“这种事水到渠成即可,虽然决定下得有点仓促,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要是觉得仓促接受不了,我们就先订婚,半年后再讲结婚的事……你觉得有可行性没有?”   她心跳有些快,半天才稳住,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结婚不是儿戏,更不是两者择其一的选择题……”   她说完有些慌张的开车门,掰了两下没打开,王鸣盛冷眼看着她没动作,腮帮子鼓起来,看了几秒才探身过去,手指动了动,车门就解锁了。   她恢复冷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且有些伤害他,低头用力清了清嗓子,车门半敞,倒是没落荒而逃。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不这样就非得那样,就没有折中的选择?”   王鸣盛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抵着方向盘敲了几下震出烟嘴,抽出一根递到嘴边,垂着眼皮子摸点烟器,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抽烟,而且在封闭区间,他混不在意深抽一口,吐着烟圈说:“有折中的选择,既可以不结婚,又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什么选择?”   他又抽一口,手一摊,吞云吐雾间把两个字吐出来:“分手。”   “……”   她胸口慢慢起伏了一下,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原来你想了一天,大晚上跑过来就是为了逼我?”   王鸣盛说:“我没逼你,还给你提供了三个选择,你见过我这么好讲话的人吗?你跟高永房说结婚就可以结婚,跟我为什么不行?我比他差什么?”   她闭上眼说:“你也看见我任性的代价了,上一段婚姻无疾而终,就是个泥潭,离婚了也牵扯不清。”   “你上一段婚姻无疾而终跟我有关系吗?是我的错吗?我出轨了还是负了你?你别拿上一段当说辞,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眼下,现在,你跟我。”   “……跟你没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我要总结经验跟过失,免得以后重蹈覆辙。我如果再结婚再离婚,我都没脸了。”   梁瓷讲完僵着表情看他,情绪有些失控,他抿唇不语,思索了一阵忽而去兜里掏东西,梁瓷视觉出奇敏锐,看见一个粉红色的首饰小盒赶紧往后退身子下车,模样狼狈的就像看见了毒蛇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   王鸣盛见她这样,拿东西的手顿住,表情僵硬下来,睇着眼看她。梁瓷呼吸有些急促,口感舌燥,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发觉自己指尖冰凉,外面没有车里暖,冷风侵袭着冒冷汗的脊背,她挺直腰,脸带歉意:“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你明天再找我吧,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面无表情地看她,梁瓷脚下动了动,把这边的车门关上,大步往巷子深处跑,脚步凌乱,像是被吓得,他吓的。   王鸣盛等身影消失在黑暗处才收回视线,笑了一声,略带嘲讽。启动车子单手拿方向盘,掉头疾驰而去。   一路上速度不减,到会所还有一个路口时又给了一脚油门,前面是车辆汇入区,距离市体育馆不远,视野障碍经常导致车祸,王鸣盛一时大意忘了,看见前面人影急刹车,仍旧迟疑一秒,从车外传来闷撞声。   他停车查看,对方车里也下来人,这种追尾是否后车全责,需要等保险公司过来定险,王鸣盛走到路边等候,这会儿冷静下,回想回想跟梁瓷的问题,从兜里又摸出戒指盒,轻轻打开。   仓促吗?虽然仓促他也是认真挑选的。这年头闪婚的人多了去了,前段时间他一个哥们还结婚了,从认识到结婚半年,他说这个世界上男人只要有钱讨老婆还是很简单的,王鸣盛以前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眼下,吃了这样的亏。   他觉得平常还是太把梁瓷当回事了,捧着她,宠着她,让她误以为他行情不好,其实只要他想,再来十枚戒指也有人抢着戴,他只是不想送。   来往连个人影也无,一是天色不早没有行人,二是他绕路回去的,这个路口比较偏僻,想着没人,也就开的快,一个不注意后面就有车辆汇入,还没打转向灯提醒。这才酿成车祸,幸好他反应算敏捷,不然能把她半边车门削果皮似的削去。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不清楚保险公司什么时候能到,弯腰蹲了片刻,看见这位女士停车也没开双闪,站起来走过去,拍拍车顶,指了指按钮,又好心提醒她要不要下来,车子目前的位置属于车辆通行的道路,不安全。   又等了片刻,时间漫长难挨,拿出手机给吴大伟打电话:“市体育馆入口这边你过来下,我撞车了。”   “盛哥,你可是开车以来头次撞车啊,没喝酒吧?”   “喝酒还有机会在这跟你打电话?早就被带到公安局了。”   “没喝酒就是小事,喝酒出车祸就难处理了。”吴大伟正在会所里陪人喝酒,到兴头上还没尽兴就得被拉出去,磨叽了两句,“什么情况的撞车,严重吗?要不要我找熟人处理下?看看怎么定责才好?你那车,随便撞一下要普通人一月工资啊……”   王鸣盛没跟他啰嗦,手机还在讲直接就挂了,对方女车主渐渐也没耐心,正要赶着回家带娃,被耽误时间觉得自个无辜,忍不住讲了两句难听的话,王鸣盛嘴里叼着烟,眼皮耷拉的看她,说:“我刚求婚被拒,现在看见女性就心怀仇恨,想要报复社会,我建议您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头脑一热不知道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对方没想到他说话这么横,憋着气无处撒,这边行人少,还真让人胆怯,又看他穿着人某狗样,但是挡不住一身痞子气,确实像会打女人的男人。   住了嘴,只在心里想:“难怪你被拒绝,这幅得理不饶人的流氓德行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愿意嫁给你,你被拒你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我好憋屈,我以为自己是亲生的,嘤嘤嘤—— 第81章   吴大伟到体育馆找到王鸣盛的时候保险公司也已经到, 双方急着走人,现场取了照片简单协商赔偿的事。   吴大伟不知道王鸣盛去干了什么去, 他向来鼻子灵耳朵尖, 已经听说了戒指的事,王鸣盛神色不对就闭嘴没多问。保险公司处理完, 王鸣盛上他的车,那辆被刮花的车子交由小弟开,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王鸣盛抱胸坐在副驾驶, 衣服随意搭在胸前,半晌才动了动身子,眼睛掀开一个缝看向吴大伟:“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吴大伟被当场捉住尴尬笑了,手摸着方向盘说:“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寻思怎么回事。”   王鸣盛哼哼两声, 启唇斥责他:“好好开你的车, 我的命金贵, 磕着碰着你赔不起。”   吴大伟当即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不过脸上陪着笑,红灯变换成绿灯, 畅通无阻。   到了会所王鸣盛话不多,如今客人稀疏, 前两天刚见景气的苗头, 高永房就又出事,一时半会又被卷入是非的风波,王鸣盛召集管理层想对策, 想知道能不能有更好的转圜办法,不过商讨了一天也没什么进展。   倒是有人举例了个狗不理包子的故事,建议整天喊着的一元一个的经营模式或许得改变一下,改成两元一个,买一送一,不过王鸣盛知道这并不是经营上出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想到怎么从根本解决危机。   倒是有几个熟人介绍朋友,询问他有没有转手的打算,价钱压得极低,王鸣盛看不上那几个钱。不过他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大不了就像之前的那几个洗浴中心一样,找人代理,明面上不归他,以后也不再亲自打理,暗地里依旧他做老板。   王鸣盛独自喝了两杯,眼前一晃就来了个熟人,他从吧台回身瞧了眼,低下头继续,许文静放下包,问调酒师要来一杯红酒,拿在指尖晃了晃。   王鸣盛瞄她一眼,“这么晚不回家瞎晃荡什么?”   “我是过来消费的。”   “这么说的话你随意,你是客人,顾客就是上帝。”   王鸣盛掂着被子左右晃了晃,放到光滑的琉璃台面上,低头看了一下自个倒影的脸,无意识地把弄酒杯,从右边手中推进左手,转了转又从左边手中推入右手。   许文静也没讲话,倒是吴大伟过来了,寻了一把距离许文静很近的位置坐下,低头热切讲话。   许文静这时才说:“吴经理说调酒师刚研究出一种新调法,一定让我过来尝尝。盛哥实在撑不住干脆改成高档酒吧,现在酒吧夜店收入也很可观,我经常去的那家酒吧,最近时常碰见高司南,一来二去也脸熟了。”   提起高司南王鸣盛眉宇皱了皱,没说什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异常,许文静继续说:“高司南爱喝酒,酒量还不好,每次喝醉了都爱讲两句关于梁瓷的事……”   吴大伟略微不自在,低头询问许文静:“你是不是刚从酒吧喝了酒出来啊,脸色微醺喝了不少吧?”   王鸣盛没顺着台阶往下给面子,低头把手里的酒喝完,透明玻璃酒杯猛地一放,还没融化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说:“好好干自己的经理,别整幺蛾子,更别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   这几个字特别不给许文静面子,她眼眶当即湿润,高脚杯拿在手中握了握,“盛哥,你误会我了,我来这里是好心提醒你的。”   王鸣盛刚迈开步子,脚下微顿,好笑地看着她:“提醒我什么?”   “梁瓷那个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但是……”   王鸣盛面无表情打断她:“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女人怎么样,结束就是结束,千万别低下头死缠烂打,以前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性格,现在哭哭啼啼干什么?让别人看笑话?嫌我笑话不够多?”   他说到这才意识到吴大伟在场,停住嘴指了指他,“你先出去。”   吴大伟赶紧放下酒杯起身离开,王鸣盛等眼前没人了,走近她垂下眼,“别这样行吗?”   “……”许文静哑口无言,要说的话到嘴边又被堵回去,狼狈道,“吴经理让我过来品酒,我还没帮他品,那我先去忙工作。”   王鸣盛沉默了会儿,忽然暴怒:“你告诉吴大伟,他要是不能胜任会所的工作,赶紧滚!”   ****   李容曼药物原因很能睡,梁瓷彻夜辗转难眠,侧身背对着她,脑子里想的全是王鸣盛,实在睡不着只好坐起来,想了想拉开抽屉摸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镯子瞧。   对着光照了照,晶莹剔透怎么看都觉出梦幻,毫无真实感,她正呆愣眼前发直,耳边忽然响起来一句:“你大半夜盯着它看不睡觉,是不是抽风了?”   梁瓷吓了一跳,赶紧收到手里,“我开灯吵醒你了?”   “嗯。”李容曼带着鼻音答应了一声,往上坐了坐,拥被打哈欠,“拿过来我看看有什么稀罕的?”   她递过去,掀开被子上床,两人肩并肩靠着,李容曼拿过自己的手试了试,遗憾道:“带不进去。”   梁瓷忍不住笑了,手探过去跟她比了比小指,“也差不多,你用力试试。”   李容曼垂眼看了看她,惊讶道:“我发现你中指很长啊。”   随后又遗憾说:“不过也没大用,你又不是男人。”   “……”   又说:“好在自己用的时候方便。”   梁瓷捶了她一把,叹着气把手镯收回来,愣愣发了会儿呆,“王鸣盛今天忽然要求婚,吓坏我了。”   李容曼闻言比她还要惊讶,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真的假的?”   “我见情况不对就溜了,他那个架势让人无力招架……”想到什么眼前微微黯淡,“我跟他才哪到哪,还经不起考验,以前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懂得多了,自然瞻前顾后。”   李容曼说:“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不像这么不靠谱的人啊。”   梁瓷停顿半晌,维护了几句:“他不像想一出是一出,既然买了戒指,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他已经三十几岁了,想结婚也正常啊。”   “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   “我才刚离婚多久?我才刚认识他多久?”她接连算了一下日子,又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我脑子非常乱,夜深了,睡吧,可能我睡眠不足导致现在整个人懵懵的。”   睡得晚,一夜短暂,梁瓷早晨起来头昏沉乏重,颈椎有些不适,她揉捏着脖子转了两圈活动筋骨,拿起手机查看短信消息,心跳有些急促,没看见有消息又恢复平静。   梁瓷换上衣服洗漱,下楼买了早点,豆浆油条小笼包,这还是李容曼在这才有的优待,平常王鸣盛住这里的时候,都是他早起去买早点,就连住所这边谁家的小笼包肉馅新鲜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刚出锅的小笼包冒着浓浓热气,熏到脸上就可闻到馅儿香,梁瓷没戴围巾,鼻头被冻得红彤彤的,一说话尽是热气,她出门的时候随便摸近视眼镜框戴上,没带隐形眼镜,眼眶被热气撩到,眼前雾蒙蒙一片。   摘下眼镜擦拭时听到有人说话,轮廓熟悉,不由得愣了一下,戴上眼镜才看清,竟然是高司南跟张燕微在这处吃早点。   她随便看了一眼,入目是张燕微粉红色的羽绒服,对方窘迫地低下头,笑容呈现几分僵硬,梁瓷主动笑了笑:“好巧。”   高司南低头未语,只有张燕微对她点了点头,老板娘正好打包完她要带走的东西,她听到提示收起疑惑,带着不解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手机叮咚一声,她空出手看:梁瓷,有时间对你解释,不要告诉肖斌好吗?   梁瓷回身看了看小笼包店面里面坐着的人,张燕微不解释或许还不至于多想,这么一句此地无银的赘述让梁瓷立马猜出一切,想到感情上她也开导过自己,,多编辑一句话过去: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心。但我觉得肖斌对你很好。   回到家李容曼已经苏醒,草草吃了早餐,李容曼有份报告需要写,借用梁瓷的电脑写东西,一上午眨眼间流逝。   到了中午午饭左右,发觉梁瓷几次魂不守舍,时不时看手机,好笑问:“你怎么了?”   梁瓷回过神,默不作声把手机放下,想了想又拿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李容曼没在意,低头继续打字,过了一会儿见梁瓷披着外套从外面进来,抿唇犹豫了会儿,悄声说:“容曼,你在忙吗?”   “你说。”李容曼停下手。   “如果手机号被拉黑了,打电话会怎么说?”   “通话中?”   梁瓷用力捏了捏手机,“喔。”她找了一把凳子坐下,指尖有意无意摩挲屏幕。   李容曼眼睛也没抬,边打字边说:“不过如果真的在通话中,也是说通话中。”   梁瓷慢慢吐了口气,“我感觉王鸣盛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捉摸不定的,你说昨晚的事,他不会一气之下把我拉黑了吧?”   李容曼撇嘴说:“要真是那样,这只能说这个男人不行,赶紧分手,求婚一次就答应正常,不答应也正常,越挫越勇才是中华好男儿,拒绝一次觉得没脸就拉黑你,说明他心胸狭隘,越到这个时候你越得坚守底线。”   “怎么坚守?不联系他吗?”   “对,若即若离,让他也捉摸不定。”   “……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李容曼你给我滚! 第82章   王鸣盛没回住处, 直接在会所休息,中午头方睡醒, 洗漱时吴大伟敲门进来, 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昨晚发火的事已然忘到九霄云外, 吴大伟却巴巴跑过来道歉:“盛哥,下次保证没昨晚那样的事。”   王鸣盛擦擦脸,回身问:“她人呢?”   “你昨晚都把人讲哭了, 怎么还会在。昨晚琪姐来接的人,你就算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也别把人家闺蜜搞哭。”   “你说话这语气,责怪我不怜香惜玉?”他眉头皱了皱,“她跟我姐走了?不会整什么事吧。”   “……我没有责怪盛哥不会怜香惜玉。”   “没有就赶紧出去干活, ”王鸣盛收回思绪, 吴大伟刚走两步他又摆手, “过来我给你算个账。”   “什么账?”   “你从经理位置上撤下来,一月可以少拿多少酒水提成的账,”王鸣盛抿了抿唇, “不过现在会所不行了,烟酒销量上不去, 但是你的职位也有很多人忌惮着, 要是哪天出现更有能力有手腕的,我是帮理还是帮亲?”   “……”吴大伟明白什么意思,尴尬笑笑, 赶紧表态表雄心。   王鸣盛没再教育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发现一个未接,眼神流连片刻才若无其事放下,凑近他问:“小刘怎么样?高司南还咬的很紧吗?”   “高司南不仅咬着小刘,还想借机会继续咬咱们。”   “他介绍的那个摄影师,太没有职业操守,以后留着也是祸害……其实认真讲还是从咱们这出去的东西,说别人没有职业操守就像五十步笑百步,都一个德行,你也别为难他了,就给他讲讲道理算了。”   “高永房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没脱离危险,高司南谁都不让进,我还觉得奇怪,他行事格外小心,还安排了几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过学校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高校里的动静,就算有也传不到我们外面人耳朵里,也别给高永房送花送水果了,高司南恨得要死,看见你更添堵,这个当口就希望他爸有惊无险,保全一命。”   吴大伟有话没说,心里却在想,这么段时间的加护病房住着,估计出来也总得这里那里不好,再过段日子各项机能衰退,就更加危险了。   没有校内网有些学术性的期刊无法检索,李容曼草草写完三千字的报告发出去,合上电脑不见梁瓷身影,找出去,看见她坐廊下躺椅上晒太阳,手里端着杯子,另一手支着额头出神,水杯慢慢倾斜她也没发觉,咖啡溅出几滴,变色杯已经恢复原本的颜色,咖啡凉透她却一口没喝。   身后响动才看过来,表情低沉,低手把杯子放下,往上拉了拉毯子,“忙完了?”   “凑活写写交上了,应付公事。对了,上次校级的竞赛成绩评选出来了,有一个你指导的学生拿了一等奖,很难得,咱们课题组没有老师参与评选,能拿奖很不容易。”   “我看他内容不行,就让他把海报重新改了,改成全英文,清一水的中文里面,至少让评委眼前一亮……一等奖好歹有五百的奖金,还不错。”梁瓷端起咖啡刚抿了一口,这才发觉凉透。   李容曼笑说:“你就会钻空子。”   梁瓷叹息:“没办法,他的题目太大太空洞,是高永房之前给定的题目,原先我建议他去找高永房改题目,暗示了几次高永房不接茬,他想让我去提,这种事我不好掺和,毕竟我只负责带他,是指导老师,主次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梁瓷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李容曼,想告诉她自己明年可能没办法跟她共事,要去外省另一所高校读博士后,转念又想,万一走不了提前把话说出去似乎对自己留在这里更加不利,事情没有完全的把握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又想到王鸣盛,呼吸微滞,水杯拿在手里转了转,李容曼说:“想什么呢?不就是王鸣盛向你求婚这事吗?他生气就让他生气好了,千万别去找他,你都说了不答应还去找他,这就女表了。”   “为什么?”   “或许人家已经放弃你了,你还过去撩人家,你说为什么呢?”   “可是我刚才已经主动打电话了。”   “主动了啊?你怎么这么存不住气?”   她愣愣地看了李容曼许久,蹙眉不解:“我不应该主动吗?”   “不应该,凭什么你想娶我就得嫁?我不嫁你就生气,什么道理?你连他家庭情况怎么样都不清楚,连他的脾气性格都没摸准。”   梁瓷说:“是啊,我没摸准,而且他连我也没有摸准,他现在体内的多巴胺还没恢复正常水平,还有……他还不了解我的情况,我拒绝他是对我们两个负责,稀里糊涂答应了才叫不负责。”   说到这里垂眼冷静了会儿,拉住李荣曼的双手道:“容曼,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我一个朋友,她身体先天不足,生育这块——”   “不能生吗?”   “不清楚。”   “你继续说。”   梁瓷咬着嘴唇思忖几秒,“她现在很犹豫怎么告诉他男朋友……因为她也是刚知道,你说是应该直接拿着报告单坦白呢,还是用什么样直接的方式……那男的知道了,会不会掉头就走?如果换做我,对方有这样的原因,我是不会在意的,不管是功能上面的障碍还是病理上的障碍,我觉得我都能做到包容……但是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比较忌讳这种事情,我也理解他们的忌讳,因为大家成长环境不同,所受教育不同,分不同的认知层次……”   李容曼静静听完,抱着手说:“不能生,那你得看真不能生假不能生,我说的这个真假,指的是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大概不太乐观,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纠结。”她不想把这事寄托于上天的好生之德。   “那确实是个问题。”   梁瓷心里想,是啊,是个问题,对谁来说都是残忍,但是不说更残忍。   这么想着,端起水杯拎着毯子回屋,李荣吗在后方追问:“哪个朋友遇见这么糟心的事,我认识吗?”   她状似充耳不闻,却换了一副黯淡眼神,眼角余光扫了扫她,正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却震动不停,距离李容曼手边近,她率先猫着身子瞧去,眼睛一亮,“哟,王鸣盛。”   “别骗我。”   “真是他。”   梁瓷两步走过去定睛一看,稳住表情拿起手机,丢下李容曼扭身出去,把门带上,走到一旁没有人的地方。   “喂?”她发觉自己手心涔出点汗。   “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我很忙。”   她舔了舔红唇,眉头稍稍皱一皱,“刚才怎么没接电话,是没带身上吗?”   “你打我就得接?我没别得事了?”   “我、我昨天说今天咱们好好谈谈你还记得吗?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还找你做什么,找你自取其辱?”   “以前我辱你的时候,你都从来不生气,现在怎么对我要求这么高了?果然追不上的都是女神,追上了就是女人。”   他在那边故意“呵呵”两声,没说话。   她等了会儿,追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只能默认表示赞同。”   梁瓷听他这样讲话的方式,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出口,他处处噎人,似乎还在气头上,又或许打算冷下去,就像李容曼说的,碰壁后决定放弃。   用力咬唇,眼前泪花闪烁,一瞬间变得脆弱,低声说:“算了,你就当我没打这通电话吧,我头脑发热意识不清……你那么忙是又忙着左拥右抱喝酒吗?那是你的本职工作,你好好工作。”   她讲完就把手机拿下,刚要挂断安静的听筒里忽然出来一句:“我什么时候左拥右抱了,说话得讲证据。”   梁瓷把话筒又递到耳边,他在那端慢条斯理的说:“你污蔑我,把话讲清楚。”   她心情颇为沉重,手机屏幕上湿了一片,是手心里的汗,一个姿势拿太久把屏幕搞花了,“王鸣盛你不要觉得我拒绝了你让你很没面子,所以对我讲话夹枪带棒,你以为我活得很自在吗?我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我没什么好委屈,但是我跟你才认识多久,你确定百分百了解我?你确定我的所有情况你都知道?这个世界对男人简直太仁慈,对女人简直太残酷。就算我身体没有问题我也不会答应跟你结婚,因为我不能从一段失败婚姻走出来不去总结经验,吃一堑不可悲,可悲的是吃一堑还不长一智。”   “你能保证跟我分开后就能立即跟别人步入婚姻殿堂?你再遇到合适的,再换人难道不花费时间?这段时间你拿来用于新的猎艳不觉可惜,拿来用我身上反而觉得危险?你觉得约束两个人的是婚姻吗?这个时代出轨的男女是还不够多?我跟你就算结了婚再去读博士后,再去出国进修,你就确保不会出问题?如果按照你的思维,我觉得分手才能杜绝一切损失,才能立即止损,你以后也不要沾染男女情爱,因为感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涉及到,都存在风险。”   王鸣盛说:“头一次听你长篇大论,虽然说得什么我不想听。”顿了顿继续问,“什么叫就算‘我身体没有问题’?什么问题?你解释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回首掏,叮——鬼刀一开,走位,走位,难受…… 第83章   梁瓷在电话里还没说清, 王鸣盛打断她要过来,李容曼见她捏着手机, 两臂下垂进来, 脸色有些不好,愣愣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容曼忍不住道:“没谈拢啊?王鸣盛挂你电话?不过他既然主动回复过来, 就说明问题不大,想要给你台阶下,如果不想给你台阶, 干脆就不会回复电话。”   梁瓷抿了抿嘴,勉强一笑:“不是因为这事,他马上就过来,待会儿你自己在家,附近有吃饭的地儿, 你饿了就去吃饭, 厨房或许还有东西, 我最近刚补充过,你会做的话也可以自己做。”   李容曼心想,这不是和好了吗?马上要去约会, 一般情侣吵完架和好都得腻歪几天,看样子今晚梁瓷极有可能不回来了, 不过梁瓷的脸色不对, 不像刚和解那种如释重负。   反倒心事重重极为不安,走到床边枯坐片刻,忽而起身整理衣服, 当着她的面也没往常忸怩,直接脱衣服换衣服。   李荣曼视线盯着雪白细腰,浮想联翩了一番,她转过身露出更多曲线,果然又见男人留下的更多痕迹,上衣边缘若隐若现的地方,几个深浅不一的指印。本人大概没留意会被看到,手捏着拉链往上送,拉到一半腰间的手抽回。   她主动问:“要帮忙吗?”   梁瓷摇摇头,单手从头顶往下摸索,寻到拉链直接拉上来,动作很熟练。   李容曼没这么好的伸手,一般都会磨叽半天累一身汗才上去,所以看愣了,这样的天气穿这么单薄,好看是好看,不过也很破本。   梁瓷换好衣服走到梳妆台坐下,这才发觉李容曼一瞬不瞬盯着她,从镜子里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我以为在王鸣盛这么上杆子的人面前,你都不在意仪表,爱怎么样怎么样呢。”   “今天气色不太好,”她垂头放下东西,也没否认,“有句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我觉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大概大多数女性都改不了这个尿性,至少我还在这个条框里出不来。”   她讲完又问:“你觉得我绑着头发好看,还是披散着头发好看?”   “你怎么有点反常啊?”   “待会儿下去摊牌,总有一种不详预感,我打扮漂亮点,至少让他心里遗憾,以后时不时想起来,都心里痒痒忍不住惦记……我是不是有点坏?”   “你俩到底怎么了?不方便说啊?”   “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他在意不在意。”   “散着头发吧,我更喜欢你散着头发。”干干净净的,像以前那些选秀出道的港星,倒不是说多漂亮,透过低像素的镜头拍出来的模糊图片,气质柔和,五官耐看,禁得住打磨。   不浓妆重彩,也是男人最喜好的类型。   梁瓷听从她的意见,低手从抽屉里拿出来几页报告,走到门前塞进包里,这些事准备完,王鸣盛的电话正好打来,不早不晚。   他说到巷子口了,让她出来,在车里等她。   梁瓷低低答应了句,回首看了李容曼一眼,她说:“去吧去吧,晚上还回来吗?”   梁瓷闻言笑得有些费劲,外套穿上,把头发从大衣里面拨出来,虽然黑色羊毛绒的大衣看上去宽泛,衬得人肩膀宽阔一圈,不过一举手一抬足就会显露腰身曲线,恍恍荡荡更加柔弱。   李容曼禁不住想,梁瓷这样的人,其实硬件挺具有跟人当小三的潜质,尤其适合那些有钱大老板,有老婆的,要是她接触那个圈子多,肯定有人上杆子包养,不过她的性格不行,太有棱角,看上去温柔和善,那是你没触犯到她忌讳的点,就像高永房,他就触犯到了,梁瓷的反应很激烈,眼皮子里容不得沙子,李容曼没想到真离婚了,她以为梁瓷得忍几年,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遍体鳞伤才算完。   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性格好,乖乖女,很能忍,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子都没主意,做事犹豫再三,左顾右盼。   不过梁瓷骨子里还是有独立性,她也有这资本,年轻学历高,思想更加开放,本来高永房娶到这么年轻的就应该偷笑了,还在外面胡搞八搞,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没有哪个年轻收入稳定的女孩子愿意将就。   李容曼年纪越大越明白一个道理,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有自己的稳定收入,就算你的老公没出轨,对你百般呵护,也要未雨绸缪,这叫忧患意识,万一哪天婚姻变质,你得有底气,腰杆硬,无论是选择原谅还是选择离婚,最起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梁瓷推门出去,感觉凌冽微风肆意,大概是穿太少,跟上午出门完全不同,空气一反常态,从干燥变得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湿气凉气,好像在酝酿什么。   四点多天色已经有些暗淡,眼前就像下了霜雾,扑面而来把睫毛打湿,她眼前朦胧起来,一层白白的雾气遮挡视线。   走出深巷,王鸣盛的车近在眼前,他不常开的黑色SUV,其实梁瓷连他到底有几台车还没摸准,这段感情在她眼中才走了个开头。   她轻手拉了一下车门,锁着,车尾警示灯一直亮,他开了双闪靠边临时停车,引擎没关。   梁瓷几步绕到另一边,透过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从车窗前头下角观察后视镜的地方才能看清车厢内。低头凑近看了一眼,他正好睁开眼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倦怠。   这一丝疲惫倦怠大概因她而起,想到这个心跳急促了两拍,他已经落了锁,刷一声缓缓落下车窗,冲她抬下巴:“上车。”   梁瓷眨了眨眼没说话,唇线抿紧,低头顺目绕回去,这两步走的有些费劲,小腿被冻的失去知觉。   她原本想带着他送的玉镯子来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影响他的决断,万一他退缩的时候,或许给他多增加了一层负担和罪恶感。   也显得自己过于心机。   她坐进来,拉上车门,脸颊是冰凉的,白里透红,鼻头更是有些明显,看起来一定很像北方穿花棉袄的傻妞,梁瓷有个很无奈的地方,挨冻的时候脸会变得很红,热的时候也会变得很红,从鼻尖绵延到双脸,如果情况严重就连脖子根都会红。   所以她平常很少上腮红,一年只有春秋才会正常,别得时候很容易那样。   冰冷的脸颊接触到温热的空气,内冷外热交替有些发痒,他看过来一眼,先是全黑的风衣,很单薄,就像春装厚度,现在距离立春还有一段时间,女人在冬天总是对加衣后知后觉,脱衣上一马当先。   她抱着手,脸色有些沉重,看不清里面穿了什么,不过领口很低,露出修长的鹅颈,白皙微红的耳垂,年轻的女人脖子线条流畅,收敛于微隆之处。   他抬手动了几个按钮,送暖的力度增加,脚下立马暖意融融,小腿被下方的暖气吹着,很舒适。   他摸了摸方向盘,想开车又停下,沉下眼眸询问:“什么检查报告,带了吗?我看看。”   梁瓷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过她也猜到他会看,所以出门的时候专门拿了,低手伸进包里,拿出来几张医院开的单子,递了上去。   他手从方向盘挪开,明晃晃的手表流光溢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一向很喜欢带手表的男人,精致,儒雅,不过还是头次见他带,今天心思有些细腻,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比以前有魅力。或许是潜意识觉得这男人将要离她而去,所以颇为惋惜。   王鸣盛侧着身子,接过东西居高临下看了眼,一手拖着报告单,一手掀开第二页,大意浏览了下,不像是伪造的,眼皮子睇她几秒,认真看。   虽然他不是学医的,看不懂,但还是从头到尾逐字看了,车厢里寂静安谧,喘息声都能听清,除此之外只有他时不时翻动纸张的声音。   以前梁瓷觉得翻书的声音很好听,也觉得新书里印刷墨的味道很好闻,眼下他每翻一页,她心里就忍不住下沉一点,时间煎熬着她,压抑到喘不过气。   忍不住想,王鸣盛不管什么态度,她都得去理解,每个人在意的点不同,男人对于孩子这事更加执着,他如果下一秒退缩,自己也得稳住,预料到这种可能性,就不要把彼此搞得太难堪,毕竟没有发生忠贞有二的事,是现实情况把他们分开的。   又想,以后自己干脆相亲得了,只有相亲才是先谈条件再谈感觉,她可以把自己的毛病摆到桌面上大大方方的谈,再怎么也不至于如今这么被动的局面。男方如果愿意就进一步,男方不愿意直接调头就走,没有感情可言,也没有脸面可丢,就算以后在马路上擦肩而过也不认识。   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他,或许上天对自己的安排就是这样,斩断感情牵挂,好好去读博士后,然后出国进修,几年后归来,还不知道在哪个城市安身立命,不过了无牵挂。   王鸣盛整个把报告合上,沉默了会儿,梁瓷等他看完以为他总要说点什么,没想到他翻到第一页,认真又看了一遍。   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大概他心里一万匹马在奔腾,接受不可这样的冲击。   “你不要看了,看那么仔细做什么,你又不是医生,诊断栏白纸黑字,很难理解吗?”   他抬指挠了挠眉角,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晚看虐心小说一夜没睡,然后我就今天下午睡过头了。更新晚了 第84章   他不说话梁瓷也不愿意主动再说, 低垂着眼眸看手机,恰巧这时候有一条短信进来, 她点开看, 两行字,推送消息根本不可能有生僻词汇, 不过硬生生看三遍才一知半解。   透过车窗往外看,可以看见尽头的街景,车来车往, 高楼林立,一辆白色科鲁兹停靠路边等红绿灯,她忍不住想,买一辆这样价位的车不错,她承受的起。之前看的房子还没下来, 先签了一个前期的协议, 不行就出手吧, 或者留着,以后指不定还回来。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他语气有些缓慢,还算冷静:“我不用看, 数一数字数就当即了然, 这种检查报告,说的越多越证明没大病,纯属胡扯, 是不是还想让你进一步做检查?”   她抬起眼眸盯着他没说话,这话明显是在安慰她,他没有显露太多自己的情绪,却转手把报告收了。   梁瓷说:“我妈就是这样的毛病,然后我也有,这一点我不想隐瞒你,我妈当初为了生我吃了很多苦,虽然她具体没有描述,不过我见过她孕前的照片。”   王鸣盛垂下眼动了动嘴巴,抬手又挠了挠嘴角,“上次你说很爱去电影院看电影,我刚才过来路上让吴经理订了VIP座。最近好像该放假的放假,电影院有些挤,你是喜欢我们俩单独看不被打扰,还是喜欢跟众人一起看电影的热闹氛围?不过上次看电影坐在普通座位,我边上男人接了两次电话,搞得我很烦躁。”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七点的,我们吃顿饭再过去还来得及。”   他讲话太跳脱,说了几句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她被搞得有些无措,眼神投射他脸上,认真打量了会儿。   眼眶忽然湿润,胸口有些起伏不定,仍旧有些隐隐不安:“你还要继续跟我看电影吃饭?”   王鸣盛的手指从嘴唇滑过,眼角余光从她眉眼开始往下,一路经过嫣红的唇瓣,光滑的下巴,大衣里面精致长裙,反问道:“不然呢?你今天穿这么漂亮,不是故意穿给我看的?”   聪明人都不喜欢把话讲太清楚,阅历深的男人更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定的时候海誓山盟。梁瓷盯着王鸣盛没回话,可能她要求太高了,之前他求婚的时候自己感觉到压力逃跑了,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没表现出异常和在意,她却仍旧没安全感。   眼神在他脸上转了又转,穿梭片刻才问:“什么电影?”   “我没看,吴经理说昨天刚上映反响还不错,女孩子比较喜欢的类型。”   “科幻片吗?”   “科幻,美国的。”   边说边把手放方向盘上,看了看路况摘手刹,单手悬着方向盘掉头,她默默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鸣盛没事人一样,从见面到现在也不向电话里一样挤兑她,只字不提不愉快的事,见她呆愣,回看了眼,汇入车流前漫不经心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梁瓷快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扭身把安全带扣上。   行到商业街,一处大厦正在整修,占了右拐车道,所以前面有些拥堵,王鸣盛敲了敲方向盘,忽而打方向盘拐出去,直接上了高架桥,顺着高速路直行,眼睛盯着前方问:“想吃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   “朋友新开了家西式料理,去尝尝?”   “但我想吃中国菜。”   “可以,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想吃随便。”   她忍不住笑了,上车这么久才展露笑颜。王鸣盛提前打电话定位置,带她来了牧月山居,中式装潢,跨过木质门槛,橘黄色灯光照下,两边假山,小桥流水环映,远处视野开阔,看见灯红酒绿下平静无波澜的江面。   牵着她的手往里面单独进餐的地方走,摆设有些现代又感觉像汉代,夹杂着。他掀开帘子请她进门,负责点菜的小哥头上顶着瓜皮帽进来,腋窝下夹着本子推荐菜单。   他推荐什么客人就点了什么,没想到这一男一女的生意这么好做。   梁瓷旁观了会儿,忍不住制止他:“待会儿不是还要去看电影?点那么多吃不下浪费,我有些渴就想喝水,倒不是很饿。”   王鸣盛这才罢,挥手打发服务员出去,梁瓷穿着衣服不方便,起身脱衣服的时候他过来搭手,像以前一样会察言观色照顾女性。   从她手里把外套接走,抖开挂在门口衣架上,坐下后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说:“不是渴了,喝茶。”   看着水滴贱出两滴:“吃中国菜就要喝中国的茶,不点什么果汁饮料了,你没意见吧?要是想喝什么我再去把服务员叫过来?”   两人面对面而坐,梁瓷低头闻了闻,又尝了一口,看着里面的茶叶尖儿说:“信阳毛尖,我以前有个大学同学,家里是信阳的,每年到了季节都会送我两包信阳毛尖,我不爱喝茶,都能喝一年。”   王鸣盛低头呷一口,端着特制草青色的茶杯问:“你那大学同学男的女的?”   “我们班长,男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我站他面前像个小孩子。”   他笑了笑,直言不讳:“我一猜就是男的,女人谁这么惦记这种事,每年都送,有什么想法吧。”   梁瓷没有立马说话,沉默会儿给自己倒满茶水才说:“不清楚,他也没讲明白也没追我,要是追了我,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他嗤笑了声,“大概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在这等着比不过我,就知趣没说。”   “原以为是你替我自作多情,没想到讲到最后你在自夸。”   王鸣盛似笑非笑看着她,往后靠进座椅里,后厨上菜很快,她进门发觉这家店冷清,就是那种因为消费高不怎么纳客的私厨,少数人出入的场所。   梁瓷吃了几口抬眼看过去,他专心吃菜,就似毫无杂念,时不时夹一筷子塞她碗里催促她吃。她刚下去小半碗米饭,王鸣盛已经扒了两碗米饭,让她有些压力,不禁就想,这男人小时候大概很好养,随便扔两个馒头就行。也不是,两个应该不够。   女人大多磨叽细嚼慢咽,吃饭精细,他是生气被气饱了又没吃饭?她放下筷子托住额头,噙着笑看他。   “我妈妈经常跟我讲,找男人不要找生意人,那个圈子太乱,不过以后找到什么样的还真不是自己就能做主……原本我以为我的归宿仅限于学校内,跟外界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   整个包厢里茶香四溢,即使饭菜上座也遮挡不住茶香,热气熏着他的脸,他往后撤了撤身子,皱眉说:“你妈对生意人有偏见,什么圈子干净,你问问她。”   梁瓷顿了一下,淡淡开口:“你这样讲更悲观,让我更加觉得人间不值得。”   他笑了:“人间不值得哪里值得?你小时候没看电视剧,就连织女都下凡找牛郎……我这个牛郎是牛郎织女的牛郎。”   “……讲实话,你以前是不是那种行业出身?”梁瓷鼓起勇气问。   “哪种行业?”他兀自笑了下,低头吃菜,夹了两筷子就放下,“是不是听什么人诋毁我?以前高司南没守着你说我坏话吧?这小子我知道,口若悬河嘴巴贱。他才认识我几年,他经历的事还太少,不成熟,太片面,就会瞎逼逼。”   梁瓷低头没说话,高司南确实说过他些不好的话,但是他也说过人家的,相互眼红。   到影院时还有十分钟开场,他想把车子停到地下车库看完电影直接离开,没想到前面整修不让通行,又耽搁了几分钟,看电影是件享受的事,不应该迟到。梁瓷下车先进门,一转眼看不见人跟他走失,原路返回去没看见他的车又原路回来。   他的电话过来:“你在哪?”   “地下车库。”   “你怎么又下去了?”   “找你啊,但是没找到你人。”   他在那边低笑两声,“我已经到影院了,你过来还是我去下面接你?”   “你等我吧,我乘电梯上去。”她边走边说。   梁瓷找到他的时候额头微微冒汗,侯影厅刚进去几波人,人影稀疏容易辨认,他坐在沙发上笑问:“你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上来等着?”   她被折腾的没脾气,站在原地微喘,没顾上说话,他订好地方等她过来就有人引领进去,进场还没坐下传来一段熟悉的音乐,广告时间正好错过去,直入主题。   梁瓷原本心情沉重当下又变得舒畅,前半程一个小时无交流,她专心致志观影,不经意回头瞧他,男人拢着手眉宇微皱,一瞬不瞬的正看她,不像看了几秒,就像已经注视许久。   被发现转开眼,递过来果汁做掩饰:“喝东西吗?”   “我看电影的时候一般不吃东西也不喝东西,”她接过来解释了一句,视线重新转到荧幕上,却忽然心不在焉看不进去,“你看,我们还不太了解彼此的喜好,所以我那天拒绝你,你不要觉得伤了面子……不过你那样我挺感动的,也满足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王鸣盛没说话,支着手摸了两下下巴,尽管理得很干净胡茬仍旧有些扎手,“那戒指我先留着,你想好了再说。”   梁瓷慢慢眨了眨眼,转过脸看他,电影院偏昏暗的光线照射在他身上,屏幕上随着镜头转换,周遭的光线跟着忽明忽暗,王鸣盛脸上带着笑意转过去头看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梁瓷: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第85章   后面不知他有没有看进去, 梁瓷有些出戏,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不运转, 屏幕上的东西就像走马看花一样流转而过, 花里胡哨刺激着她的眼球。   从电影院出来九点半多,车库里没怎么有车, 负一层的超市已经准备关门休息,所以来往购物的人稀稀两两。两人坐了会儿,他探身凑近, 手便探进黑色大衣里,隔着衣服轻拢慢/捻片刻,又往里面去。   梁瓷本来就是打扮给他看的,此刻也没矫情,主动攀上他的肩膀。   黑色风衣的领子遮不住, 隐约能看到外来物在做什么。   这时候前方有车离去, 掉头时车灯扫进来, 她愣了下才低声提醒:“我们不要在这吧。”   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但她也知道如今被他驯服成了识途的老马,嘴上的话与脸上的表情, 都不如身体诚实。   他尊重了她的意见,从里面抽回手, 有些意犹未尽, 手搭方向盘上,往后仰头靠到座椅,喘息片刻才稳定住情绪。   梁瓷不禁觉得自己魅力好大, 他好像还真迷恋着自己。不过男人都是直接的灵长类动物,也不排除兴致来了,对着母猪都能起劲儿。   她一直都觉得人类的进化是很神奇的存在,原来那事本就是繁殖需要,发展到如今社会,成了男女生理上的一种享乐方式。   王鸣盛回复冷静就启动车子,不在商厦购物停车需要收费,出车库的时候门口有人,他从兜里取出电影票递过去便放行。   他开了会儿车:“李容曼要在你这住多久?”   “她没具体说。”   “今晚你回去陪她还是跟我回去?”   他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刁钻,往常两人在一起她都是被迫,无论愿意不愿意从来不会说出口,只要他想,梁瓷从来只会顺从。   话题抛过来这一刻梁瓷内心就有些酸涩,转过头看了半天外面飞速往后流逝的街景。   她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女人,就像高永房当初出轨,一开始隐瞒的严丝合缝,但是她就是能从小细节上抽丝剥茧挑出真相,最后他被逼无奈承认了,有了那次承认,人磊落多了,也不隐瞒她了。   她一路读到博士,不能说情商很高,但起码智商不存在任何问题,她觉得自己没有多想,只是王鸣盛城府太深罢了,即使他有所介意,也不会当即表现出来,所以今晚该吃饭吃饭,该看电影看电影,所有的安排照旧,所有的行为都照旧。   但都没逃过梁瓷的眼睛,他先是把报告收了,对于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在电影院的时候一场电影心不在焉,当她说到彼此还不够了解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讽刺她,反而顺着台阶讲了一句“那戒指我先留着,你想好了再说”,这句话颇有深意,可以理解为他宽容大度给她时间,也可以理解为眼下他也想缓一缓,正好有了缓兵的借口。   李容曼经常说城府太深太世俗的男人不好惹,感情方便更是,就算有一天他想分手,自己也不会做那个薄情郎,他会给你觉察的线索,让你追根究底,忍无可忍,最后自己主动放手,这个时候,他还要装一下无辜。   情绪还算冷静,稳了稳说:“那我回去陪她吧,她刚分手,心情不好。”   梁瓷就是这样的性格,男人不开口她是不会主动送上身体的,她觉得自己出门打扮成这样,已经是很鲜明的暗示了,如果他不懂,说明他在装不懂。   王鸣盛笑了一下,没有挽留她,嘴上却酸了一句:“在你心里还是女朋友比男朋友重要?”   梁瓷愣了一下才转过脸看他,此时他目视前方认真开车,观察了一下路况才在指示牌下右转,梁瓷忍不住说:“有时候闺蜜确实挺重要的,很多时候自己过的幸福快乐的时候用不上闺蜜,但是时间久了会发现,每次遇到挫折痛苦,能一直陪在身边不换的人,除了爸妈就是闺蜜了。”   他笑了一下,“那要男人做什么?”   梁瓷叹气,“是啊,要男人大概是为了生育吧。”   他忽而收了笑看过来一眼,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开车:“都什么年代了,还把繁殖这种思想挂嘴边。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往上算,可能都是亲戚。”   “我没把繁殖的思想挂嘴边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其实繁殖的思想,挂在嘴边的不一定就是这么想,不挂在嘴边的也不一定不是这么想,”说到此处垂下眉笑了笑,“不过我都挺理解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   “……”   王鸣盛抿唇笑了下,没说话,不过他还真把梁瓷送到大院了,送到门口没上去,掏着兜说:“李容曼既然在,我就不上去了。”   他说完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打发小孩子一样,“去吧。”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没事人一样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好像逢送人就说这句话,也没别得新鲜词。”   王鸣盛睇着眼看她,“今晚的电影觉得怎么样?还算符合胃口吗?”   “没怎么看懂,大概导演都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或许导演水平太高,藏的太深,我跟他不是对手。”   王鸣盛咬了咬唇,有些渴,“你今天话挺多,把我的话都说完了。”   “是啊,你晚上从电影院出来话挺少的,我也发觉了。”她犹豫了一下,“天冷了,我回去了。”   “话少是因为有些累,最近会所的事太多,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去做酒店生意。你以前那些话我搁心里了,觉得挺对。”   梁瓷点头嗯了声,扭身往楼上走,上了两个台阶挺住脚,两手拎着单肩包带子,回过身看他,他人还没走,站在门口目送,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挥挥手再见。   她身形这么看很单薄,衣服的原因,垂下眼慢慢做了一个吐纳,扭身继续上楼。   李荣曼刚随便对付了一下填饱肚子,说实话一个人住真没劲,她才刚跟周省之在一起住多久就成了这个样子,想一想,有时候习惯还真可怕,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女是因为寂寞在一起,又有多少男女是因为寂寞还在垂死挣扎坚持在一起。   梁瓷打扮成那样出门,就王鸣盛那样的男人,今晚肯定要干柴烈火一宿无话,别说梁瓷晚上会回来,明早能不能下床都是问题。   刚坏笑着想到这里门口竟然传来响动,她吓了一跳,不是自己家还真没有安全感,她忘记从里面锁门,也没有这个习惯,刚起来半个身子梁瓷竟然推门进来了。   透过镂空隔断门影影绰绰,不过看见黑色风衣和蕾丝裙摆知道是她。   梁瓷卷着满身寒意放下包,鼻子尖儿微红,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头小鹿,还没转过身,手忙脚乱褪下衣服。   李容曼忍住惊讶,询问她:“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回来拿吗?”   梁瓷住了手,眼神悠悠地看她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坐下,眼眶忽然就湿润了,眼泪酝酿着要落没落:“我感觉自己被轻待了……原本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他人这么坏,有什么心思也不直说,带我吃饭又看电影……”在车里动手动脚摸了几下就罢了。   李容曼听得有些稀里糊涂,抿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啊,是王鸣盛轻薄你了吗?可是你们本来不就发生了男女关系,你还指望他一直吃素啊?男人都这样啊,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勉强还能当会儿人。”   梁瓷摇摇头,闭上眼不说话,抱着手臂侧身躺穿上,就像昏倒过去一样不动作。   李容曼很担心她,爬过来剥开她头发看了会儿,见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墙面发呆,也不讲话。   不由自主说:“你穿成这个样很明显啊,别说王鸣盛了就连我都忍不住了。”   梁瓷沉默了有一个世纪之久:“……他如果忍不住我还能回来吗?”   李容曼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噗嗤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打扮这么漂亮他都没留你去他那边,伤你面子了是吧?男人也不定每时每刻都禽兽吧,偶尔也得素静素静休养生息……”   话还没说完梁瓷就起身搂住她的脖子,带着哭腔难过道:“我现在好没安全感,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或许他有事情要忙,忙里抽闲过来的……容曼,你说是不是他以前总捧着我哄着我,我习惯了,所以他态度突然一冷,我就有点不适应……”   李容曼看她泪水涟涟的,有点儿神经,跟平常的性格完全不同,平常她都淡淡的,也不知道怎么被王鸣盛欺负了,心里很气愤:“他当自己哪根葱?他本来就得捧着你,这是他应该的,有什么不对吗?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要是现在都给你脸色看,以后结婚了还有地位吗?”   梁瓷接过她递来的纸巾,蹙眉擦了擦眼泪,情绪稳定了许多,忽然拉住她说:“容曼,其实那个不容易有孕的女人是我……我今天把这事告诉王鸣盛了……”   李容曼心里咯噔一下,半天没转过神,连续眨眨眼睛才后退一步坐下,“那……王鸣盛怎么说?”   梁瓷抿紧唇线,内心百转千回,转动了几圈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就约我吃饭看电影,看完电影问我去他那还是回来陪你,我就回来了……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86章   李容曼一时不敢做什么决断, 不过王鸣盛道行深厚也没什么好惊讶,她打一开始就说了, 王鸣盛可能比女人还了解女人, 三十来岁的男人大多经验丰富,更不要说从小就出校门踏入社会的了。   不过她真没想到梁瓷会这么在意王鸣盛, 也算看走眼了。   梁瓷心情不太好,脸上妆花了也没去卸,搞得李容曼无所适从, 就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她不开心。   早晨,房间里传来轻微响动,梁瓷被惊醒睁开眼动了动眼睛,枕手侧身躺着,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件连衣小裙摆, 皱巴巴裹着没脱, 露出纤细的脚踝。   今日换李容曼一早出去买了早点,两人还真不愧是闺蜜,眼下恐怕是真要一起失恋。   放下东西问梁瓷吃不吃, 她闭着眼摇摇头说没胃口,李容曼叹了口气:“你应该学我,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都是傻子。”   说完见梁瓷扭过去身子背对她,嫣然像天塌下来活不成的样子。最近的事情一件件接连而至,她确实经历太多。   李容曼很担心她, 忍不住又说:“不是我诅咒你,像你这样的性格活不长,你还真得改一改脾气。”   倒了水递到她嘴边,梁瓷勉强坐起来喝了两口,眼角还有些红肿,有点像前段时间流行的桃花妆。   又抿了一口水,“我嘴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理解,昨晚回来又怨实在有些违心……仔细想想,成年人不都这样,就算再怎么样嫌弃嘴上不会当面说出来让对方难堪,相互留着颜面,这叫成熟礼貌。他不直接说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不想伤害我……或许需要时间缓一缓,我应该理解……”   李容曼说:“你那个体检报告单我能看看吗?”   “被他拿走了。”   “哦,对,你昨天说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动声色把体检报告单拿走?”   “反正不会无缘无故拿走。”   梁瓷也这么想,但她还是心有期盼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期盼什么。不过王鸣盛越不联系她,她就越不安。   像往常,昨晚到家就应该给她打电话的,就算不打,一般也会在微信上回一句安全到家,普通朋友都会这么做。   李容曼想了想,迟疑着:“不过你也不要伤心,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掉头就走,还有,他如果要暗示你分开,又何必拿走你的体检报告单呢?那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李容曼这句话让梁瓷心里舒服很多,她抬眼看她许久,沉默片刻开口说:“我饿了。”   李容曼噗嗤笑了,“来来来,水煎包还有豆浆,我买了五种馅儿,你想吃什么口味?”   她没休息好,太阳穴隐隐跳痛,掀开被子去洗漱,走到盥洗室镜子前看了一眼,眼睛就像刚化了烟熏妆,倒不是很丑,就是显得妆容不精致且很脏。   勉强吃了一个水煎包,豆浆没有碰,胃里就像胀气一样不适,心跳有些急促,睡眠不足特有的症状。   梁瓷这个时候其实挺被动的,不过仔细想想,王鸣盛心里还是挺喜欢她的,不然不可能买了戒指求婚,但她觉得正是因为这样,她不能主动去找他,万一他目前正处于犹豫阶段,自己跑过去卖惨或是死缠烂打影响他的选择,对谁都不好。   所以她只能等等看,看他的态度。   她头次觉得这一天过得漫长,以为过去了一个小时,拿起手机一看才十几分钟,刚才都已经想好了不去联系他,这会儿翻出来通讯录发呆,好想问个明白,别这么吊着她实在难受。一上午心里的想法一会儿一个变化,她差点精分。   梁瓷不喜欢这么被调动情绪,实在太累。   李容曼从超市买了些水果,出门看见鲜花店又进去买了一束鲜花,回来时梁瓷又坐在廊下椅子上晒太阳,她渐渐摸出梁瓷的习惯,心情不好喜欢晒太阳。   她放下东西,额头微微出汗,“我要去看高老师了,你要不要去?”   梁瓷想了下,放下保温杯说:“好啊,我不想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此刻心力交瘁,有些鸵鸟心态,干脆就把手机扔家里没带。   高永房从加护病房出来了,人虽然没醒,但是脱离了生命危险,高司南很舍得往他身上砸钱,这次去高司南不在,她们听护士说高司南大概要给高永房转院了,转到美国一所昂贵的私人医院。   梁瓷进病房后脸上的口罩没摘,李容曼跟着看护出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病房里只有她跟床上躺着的高永房。   今天有点儿多愁善感,坐在床前眼眶微湿润,淡淡地说:“我大概也要去美国了,高永房你是不是害怕受处分入狱不敢醒来?原来我身体的原因你一直都知道,你们父子俩都是戏精,知道但是也不告诉我……也是,我爸妈都没告诉我,你又何必多嘴呢……你醒来看看这个世界还是挺美好,要是醒了以后别把权和利看那么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旦事发锒铛入狱,实在得不偿失。”   她转眼又看了看桌子上还有地上送来的花束,大多是已经毕业各行各业的学生过来看望送的,“你看,你也没白带那么多弟子,如今还是有很多人惦记你的……不过你若是洁身自好,身边还有个妻子可以照顾你……可惜你没这个福气。”   说话间李容曼就过来了,梁瓷一直没动手,就在一旁坐着,李容曼倒是尽了尽学生的本分,帮着打扫收拾了一下屋子。   两人从病房处走出来经过门诊大楼,梁瓷包裹的颇为严密,戴着一副黑边的眼镜显得人更有书生气,刚走到大厅中心,两米外是分诊挂号的地方,小护士穿着粉红色的护士服忙碌,周遭熙熙攘攘。   她低着头跟李容曼往外走,这时候跟一人擦肩而过,那人脚下顿了顿,因为梁瓷鲜少带眼镜框出门差点没认出,梁瓷注意到不对劲,抬了抬眼,吴大伟笑着问好:“哟,嫂子。”   梁瓷听这个称呼有些刺耳,默了一会儿呐呐答应。   吴大伟看了眼她身旁跟着的人,脚下动了动,跟梁瓷寒暄:“你怎么在这?”   “过来瞧病人。”   “哦。”   “你呢?”   “盛哥说王琪身体不舒服,六七个月的孕妇嘛,就让我过来看看今天是哪个妇科专家坐诊,他待会儿要过来。”   李容曼笑了一下,“妊娠超过三个月的孕妇身体不适还是挂产科吧,这边分科比较细。”   吴大伟很惊讶,眉头挑了挑:“是嘛,我也不懂,那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   梁瓷没多想,冲他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你还是问问清楚吧……我们有事就先走了。”   吴大伟辞别梁瓷不由得挠了挠头,心想幸亏遇见梁瓷了,不然直接到自助机挂号不得挂错科。   不过王鸣盛千叮咛万嘱咐过,说只找妇科陈医生,如果她不坐诊势必得问清楚几号坐诊。想到这犹豫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梁瓷只等王鸣盛开口了,他如果开了口,自己也好赶紧把车子还回去。   李容曼说:“他也不缺一辆车,你是不是傻啊,高永房给你车你不要,如今他出事了我替你庆幸,王鸣盛既然给你开那就是给你了,只是没有把话讲那么清楚,你为什么不要呢?”   梁瓷回过头看她,“分手的话就还回去吧,不分手就要……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我这人真做作,你想,分手了话,看见车就想起人,何必呢。”   “那还让他白睡了?”   “男/欢女/爱都是自愿的,又不是卖。”   “可我就是觉得你吃亏。”   “是你太护着我了。”   “我就觉得你跟王鸣盛在一起就是他睡你,不是相互睡。”   梁瓷目视前方开车,听到这句话尴尬地笑了笑,白皙的手指握紧方向盘,“没有……我现在有所改变,也是怀着一种享受的心态的。”   匆匆看李容曼一眼,内心坦荡地继续说:“是以前认识不充分。”   李荣曼看着她,脸上很精彩,梁瓷难不成真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要是这样,两xing建立在相互享乐的基础上,的确是没有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说法。   梁瓷回到家中情不自禁先看了手机,见屏幕上方绿点闪烁心里一缩莫名紧张,盯着屏幕看了两眼才敢点开,从上面浏览到下面眼神又恢复暗淡。   李容曼悄声问:“你在等王鸣盛的消息吗?”   她转过身放下手机,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忍不住问:“周省之有没有找你?”   “刚搬出来头一天希望他找我,接我回去,但是他没搭理,我就直接把他拉黑了,今天上午倒是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但在黑名单里我没理,我就不信治不服帖他,治服帖了这个男人我就要,不服帖大不了拉倒。”   梁瓷柔声说:“你不要这样,男人也是有脾气的,他能今天来找你也挺不容易,说明在意你的,要不然干嘛找你……”   李容曼笑了笑,“狠不下心怎么行,狠不下心以后只能被压着,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强势的性格……其实也有高老师的原因,最近看见他就心烦。”   “为什么要压着他?”   “感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平常不也压着王鸣盛?我看你俩关系是这样。”   “我有这样吗?我没注意……” 第87章   下午梁瓷跟李容曼相继接到电话, 课题组的陈教授请大家吃饭,具体什么原因没解释。眼下大部分老师都在学校没走, 只有少部分回家过年。   博士毕业大多已经拖家带口, 逢年过节回老家的越来越少,电话一联系, 基本全部都有时间。   不过今年比较低调,因为高永房的原因气氛低沉,只在帝景苑订了两桌酒席。   梁瓷开着车载李容曼过去, 早到了几分钟,几个研究生临时有事来的晚,陈教授想等一等,招呼梁瓷跟李容曼边等人边打牌。   陈教授是大汶口人,出身跟高永房差不多, 都是靠自己努力获得成就, 在学校里赢得一席之地, 不过陈教授比高永房有福气,虽然没有如果美国,资历上逊色, 但他家庭美满,老婆是学院里的副教授, 全是名正言顺的双职工。   听说女儿在北京国投工作, 当初没有继承他的衣钵去学了金融,如今工作好,老公更好, 事业家庭双收。据说女儿要学金融的时候他曾经斥责过:“学金融能有什么出息?”   那个年代大概对金融专业偏见颇深,现在时不时都要讲一下被女儿打脸的事。   梁瓷不会打牌,不是不会,是不会他打牌的方式,这么稀罕的玩法,大概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没接触过。   他一嘴的大汶口普通话把梁瓷说的云里雾里,完全没听懂规则,普通话本来就不标准,还时不时夹杂两句方言。   两局牌打的她稀里糊涂,背脊额头冒冷汗,陈教授还点评她:“小梁,你真不开窍。”   “……”   梁瓷挨到所有人到齐,他才意犹未尽撤了扑克牌点菜,她挨着李容曼入座,刚坐定还没暖热椅子,忽而有人推门进来,带着几丝冷风。   陈教授站起来与人握手,身旁人也都纷纷站起,梁瓷跟李容曼都后知后觉,来人先跟李容曼握手,又走了半步跟她握手。   陈教授已然介绍:“这位是陈金,这次吃饭我先卖了个关子,没提前跟大家讲,不过学校已经下了任命文件,陈金年后就来我们学校任职,我侄子,亲侄子。”   梁瓷这才认真打量陈金,见他发型简单利索,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脖子上带着蓝格子围巾,人有几分英式的打扮,像个企业新贵。   至于面容,是那种儒雅矜持,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的类型。   陈教授继续说:“这是化工学院里,头一位杰青。”   杰青就是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自然学科全领域每年200人,能拿到杰青的,基本都是学科扛把子。   国家杰青,千人计划,长江学者,能获如此殊荣的都是业界大牛,不过国家杰青年龄限制在45岁以下,所以算是青年才俊。   梁瓷课题组只有一个千人计划领头人,大家背地里都称呼他王千人,没想到眼下又认识一位陈杰青。   陈杰青刚从美国归来,陈教授立马把他介绍给大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人才就像长流的细水,源源不断,之前觉得高永房厉害,跟周省之一比差一点,周省之厉害,跟陈杰青一比又差很大一截。   一个重点班里学生尚且分成三六九等,更不要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每年大批大批的人才流出或者引进。   陈教授主动介绍,说陈金是被学校从国外重金挖来的,科研团队的发展,离不开新血液的注入。   李容曼在梁瓷耳边道:“这个陈杰青看样子不简单,我猜测他年龄至少35+。”   梁瓷笑着点头,“博士毕业大多28到33之间,他是搞科研的,既然能评上教授,自然不会太小,去韩国梨花女子大学进修的黄老师,35岁才是副教授。”   几杯酒下来果然不出所料,她听见陈教授唤了一声侄子,询问他一双儿女是否回国,陈金低头称是,说送幼儿园了。   梁瓷不小心听到,她可没有听人墙根的习惯。老师之间敬酒没有那么疯狂,基本需要有人先起头,讲两句敬酒词大家跟着一同干杯,放下酒杯吃几口菜,谈一谈家国时政,科研上面的新政策新方针,如果有老师近期得意的事,拿出来跟大家相互分享。   然后顺时针或者逆时针让下一位讲敬酒词,再一同干杯,李容曼参加了一轮优秀教师评选,在学院网站上需要投票,看在场有研究生也有老师,是个绝佳的机会,厚着脸皮自荐了一番,把链接发到课题组的群组里,拜托大家转发到朋友圈呼吁投票。   梁瓷喝完酒耳根微红,白酒跟啤酒不同,后劲儿比较大,也可能是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   总之她不胜酒力,饭局过半悄悄溜了出来,外面晚风拂面,让她不禁打了个机灵,刚才尿遁的时候太匆忙,忘记拿外套出来,又不想回去,只好抱着手臂在外面遛弯,酒店附近竟然有家辅导机构,这个时间透过大门还看见忙碌工作的人影。   这边比较偏僻,古香古色的镂空建筑,两边树枝繁茂夏天大概都很难照射进来,冬天有多阴凉不用多说。   刚走两步,脚踩到干枯树枝发出声响,前面暗处探出来人影,定睛一瞧是陈杰青。   他在这边抽烟,看见梁瓷颇有印象,抬手打招呼:“出来醒酒?”   “嗨。”   他看了看手里的烟蒂,顺手熄灭,笑说:“国内的女老师都是女中豪杰,酒量很好。”   梁瓷低头笑了下,“酒量好就不会出来醒酒了。”   他却说:“是你谦虚,我酒量不好,在美国这样的场合不多,我大学毕业就申请去那边了。你不要听我伯伯胡说,他讲话太官方,其实我回来,主要是看重如今国内的企业合作,企业给了我很诱人的条件。”   梁瓷抿嘴又笑,点头说:“总觉得你们搞科研的比我们搞语言的厉害,你们才称得上科学家,大国工匠。”   “科学家跟大国工匠我不敢承担,我只是研究催化剂的,不过眼下国内这块发展不景气,我归国的时候,老板劝过我很多次。”   “催化剂?真是隔行如隔山,理工科的那些东西,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理解理解,不过化工你应该不陌生,厨房里的食用盐和醋,或者施肥用得肥料,你身上衣服所含聚酯纤维以及衣服的颜色,都是我们行业制造的。至于我,你可以理解为,我是造洗衣液洗洁精的,表面活性剂那类东西。”   梁瓷没料到他这么健谈,大概刚从国外回来见到国人热情好客?她不知道说什么,含笑点头,想到家里的蒜苗枯黄,忍不住道:“那我是不是问你借点化肥也可以?”   “自然。”   “还真有?”   “二胺没有,尿素倒是有好几箱。如果你下次缺玻璃水,也可以给你调配几瓶。”   “……”   酒喝多了话变得多,一来二去发觉这位陈杰青不仅没有架子,而且比较活络和气,言辞之间带点幽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有人发觉他俩出来,安排了个研究生出来寻找,该喝的酒躲不掉,梁瓷只好又回去。   有个研究生会活跃场子,把几个教授逗得开怀大笑,多喝了几杯,梁瓷又跟着举杯。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有二更但是比较晚,先发个短小章节吧,明天可以来看 第88章   不过这次梁瓷跟李容曼看走了眼, 陈杰青今年才将将35岁,本科毕业就读于中科院北京过程所, 全名中国科学院过程工程研究所, 一读研就奔着出国留学的名额去的,而后顺利出国, 国内的老师是化工行业泰斗,中科院张某某院士,也是研究催化剂负载金的。   陈杰青在那边定居几年, 不打算回来前娶了个洋妞,生了一双高颜值的混血儿女,但因为不是从小就在国外长大,跟外籍老婆存在生活观念以及认知上的诧异,前年协议离婚。   陈杰青归国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中科院兰州物化所, 不过他看中了本市是全国有名的工业基地, 不次于京津唐跟位于渤海北湾环和黄海西北岸的辽中南,尤其是化工行业杰出领先。   梁瓷不由暗暗咋舌片刻,还是一位挺有头脑跟战略眼光的人。   饭局过后杯盘狼藉, 送完各位课题组的长辈梁瓷还没消散酒意,扶着车门腿部发软, 李容曼接了一通电话回来神清气爽, 不用多讲她就知道大概和好了。   李容曼说:“周省之向我诚挚道歉了,忽然有些心疼他,不然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你喜欢他就给他机会, 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女人遇到感情总是眼中为他留着泪,心中为他打着伞,梁瓷自个就是如此。   李容曼又说周省之要过来接她,大概今晚不回去,让她不用留门,梁瓷叫了代驾还没来,她先一步被接走。   车库光线浑浊不清,三米外看不清楚人影,她在软件上叫的代驾,距离这边还有两公里路程,有的等。   幸好来往车辆不断,有人迹她就不害怕,酒劲儿这会儿比刚才浓烈,眼前出现叠影。   这时负一层的电梯打开,低沉的说话声传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沉重有力,“钱总真会说笑,以后我还靠您指点,会所也看了,咱们烟酒也吃了,不知道您是怎么个意向?这么问是有点不合时宜,只求钱总给我个定心丸吃。”   他说话掷地有声,夜晚穿透力强,被他称钱总的那位回头说了一句什么,这人旋即高声笑道:“有安排,天色早着呢,自然还有别得安排,吴经理你去安排一下,就说我们马上过去,好久好烟准备着……”讲到这里声音微低,“再安排几个有姿色的点歌员,办事低调点。”   他讲完冲钱总咧嘴笑笑,拉开车门请人进去,车门一合,弯着腰趴在车玻璃上点头哈腰:“钱总,司机先开车带您过去,我随后。”   打发走钱总不由得松口气,摇头笑笑,拎着车钥匙就要走,一回身看见身旁站了个身形单薄的姑娘,头发低挽,两手规矩地拿着包,看见他眼神闪躲犹疑不安。   梁瓷不晓得要用如何方式跟他说话,抿了抿嘴,只能沉默。   他勾唇笑了下,“你怎么在这?”   “吃饭。”   他已经走到眼前,从她身上嗅到酒味,脸色立马变换两次,没事人一样询问:“喝酒了?”   “……”   梁瓷不想说话,探出手机看了一眼,代驾仍旧在两公里以外,她怀疑这个软件的真实性,垂眼想着,待会儿一定要给个差评。   王鸣盛舔唇笑了笑,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去就勾住她的腰身,半笑不笑地说:“怎么了?谁惹你了?”   梁瓷抬眼在他脸上打量,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手攥成拳头推搡他:“放手。”   “为什么?”   梁瓷胸口有些起伏,偏开头不看他,脖子上的围巾散开,他垂眼皮子看看,不轻不重轻薄她。   梁瓷闭了闭眼睛,头迅速又偏向另一边躲避,他低声笑了笑,手臂收紧加重力道。   “……你别这样行不行,能尊重我一下吗?见了面动手动脚,我是你什么?满足你不是我的义务。”   他动作一顿,“生气了?”   梁瓷嗓子发干,用力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低着眼眸不讲话。   心里忍不住想,生气了?瞧,他这语气好像很惊讶,大家都是聪明人不是吗?还是他把自己当傻子……   他看了看,“喝酒了不能开车,在等代驾?”   “……”   “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去,你把车钥匙给我,明天我让吴大伟来提车给你送过去。”   “不用送了,又不是我的车。”   他带着鼻音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去钥匙,完全不理她的小情绪,半强迫半蛮横地把人拉到他停车的地方,上车见她不动作,低头又帮她扣上安全带。   “收收你这小脾气。”   “就是没有脾气,才容易被人拿捏。”   “谁敢拿捏你,我第一个捏死他。”   “你先捏死自己吧。”   王鸣盛挑眉:“这两天跟李容曼在一起长本事了,抬杠的时候伶牙俐齿的,以后距离她远点,都把你带坏了,我怎么看她怎么不像个好人。”   梁瓷侧头看了看他,又侧过去头看外面的风景,走出很远才想到代驾这事,赶紧拿出手机取消了预约,不过取消的有些晚,代驾司机已经到了地方,按照规定需要支付几块钱的赔偿。   一路上气氛有些不对,跟他在一起后前所未有的低沉。   他的手搭方向盘上,另一手到前面按钮调了一首广播站播放的歌曲,男人低沉有力的嗓音回荡在车厢内,他听了两秒不太感兴趣,频道换到广播市内实时路况的频道,晚高峰南京路拥堵严重,提醒广大群众绕行,他们正好就在南京路上。   他时不时垂头看时间,梁瓷忽视了几次,忍不住说:“把我放路边吧。”   “说的什么话。”   “不想让我下车就不要一直看时间。”   “待会儿有个场子,得赶过去。”   “叫了几个有姿色点歌员的那个场子吗?”梁瓷用力咽了咽嗓子,看也不看他,“我特别好奇你们一般会怎么样,说是动手动脚逢场作戏,万一忍不住了是不是就带出去?你要不要讲讲科普科普,我是土包子,没见识过那种场面。”   王鸣盛闻言有些尴尬,舔了舔唇角咬着后牙槽不讲话,梁瓷的情绪有些丰富,闭上眼稳定了会儿,再睁开眼眼角就有些发红。   她觉得很多事情在重复,兜兜转转也没出来高永房涉足的那个脏乱圈子。圈子外面的人都忍不住进去,更何况圈子里面的人……指望他洁身自好,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王鸣盛剥开她眼前遮挡的碎发,垂头看了一眼,“最近很忙,超级忙,没顾上你……不过你别胡思乱想,那几个点歌员自然是给客人准备的,现在谈生意十个得有九个半这样,不随大流叫不会做事,假正经不合群。”   她想笑没笑出,淡淡地说:“男人总把忙当借口,殊不知这是最敷衍最不负责任的借口,所有出轨的男人,回家都会对妻子说忙……忙什么,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还是不在地球上没有信号?所以连抽出时间打电话打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是这样我无话可说,我还得送你一面锦旗,为你歌功颂德书写史诗篇章。”   王鸣盛低笑出声,拿眼睛瞧着她,“怎么还变成深闺怨妇了?小嘴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我都不知道怎么招你惹你了。”   梁瓷无奈笑笑,仰头看了会儿头顶,视线盯着车顶沉默,沉默看了会儿冷静下来,眨着眼咽下情绪,“我觉得咱们俩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然这么僵持着对谁都不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如果你花钱买完票发现自己上错车,一定要赶紧下车,不要因为花过钱不舍得而犹豫,否则会错过更多站。”   王鸣盛眯着眼看她,“哦,你所谓的错过很多站,是不是就说你去美国进修的事,现在说服我赶紧下车?”   “原先我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怕你会嫌弃我,我一直在等你表态,没想到今天见你是这样的场景……我觉得咱们不合适,就算你不介意,以后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情场诱/惑,我却年老色衰红颜枯骨,拿什么斗得过那些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小姑娘?”   她默了会儿,“更何况你介意。”   王鸣盛皱着眉宇,“谁告诉你我介意?我立马去宰了他。”   她低头想了想,仍旧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一段时间是多久?”   她不讲话。   他看了梁瓷一眼,“你说我们不合适,确实也是,你活得多他妈光鲜,你父母不用你养,独生女没有姐姐需要接济,自给自足的白富美博士……我他妈不愿意跟你讲这事,你是天鹅,我是癞/蛤/蟆,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他妈不自量力。”   讲这话时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感,“……你之前说给我介绍工作,一月四五千,都不够给我爸一人打牙祭。有些事我不想骗你,我不可能为了你跟钱过不去。”   梁瓷忍不住连续眨眼睛,眼眶微微湿润,“你真现实……不过也是,我们这个年纪确实得现实一些,你实话实说总好过敷衍我……感情一开始凭借头晕脑热什么都不在意,把对方当成神一样完美,时间久了总要落到实处,考虑一些现实问题。”   她忍了忍眼泪,不想表现的自己多被他牵动,云淡风轻地眨了眨眼皮子,轻声问:“我就特别想知道,你这几天冷着我,是不是介意我的身体情况想要我主动提分手?如果是的话讲明白就好,我傻,没有你心眼多手段多,不想再胡思乱想折腾自己……我们不如果断点,坦诚点,别再玩那些虚的。”   他突然踩刹车,也不管什么交通规则直接调头往路边花坛边停靠,停下车安静想了会儿,使劲抹了把脸后才说:“为什么非要问介意不介意,这种事,你觉得我介意不介意?有几个男人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完全不介意,我介意又如何,不介意又如何?我疼你不就行了?你还是在我心尖儿上,没人撼动你的地位。”   “你方才问谁说的你介意,你要去宰了他,这会儿你又让我不要问介意不介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是不是,你讲话前后矛盾自己都没意识到,让我怎么相信你的甜言蜜语?”   王鸣盛用力咬了咬后牙槽,捏着太阳穴闭上眼,额头抵向方向盘,她挪开眼,不禁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刺眼,大概觉得她固执,追根究底让人厌烦。 第89章   梁瓷想, 男人这个物种怎么都这样,之前明明把她捧的跟仙女一样, 忽然就从肋骨变成鸡肋了。   现在呢, 敷衍没有诚意,坦诚没有态度。   她越想越觉得累, 掰开车门看也没看就下车,一辆电动车呼啸而过,差点撞她身上, 梁瓷后退了两步才站稳,那人竟然还回头看了一眼,很有意见地骂了一句。   她心里怄气难受,总觉得流年不利,王鸣盛立马跟着推门下来, 扯着她的手腕打量了一圈, 确定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语气软下来:“咱们上车说好吗?你晚上站在这里有危险。”   “危险也是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承担。”   “瞧你,怎么就你自己承担,出了事关心你的人都不带心疼的是吧, 说话倒是干净利落。”   梁瓷借着酒劲儿甩开他,低头整理围巾遮住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她看见亮着红牌的空出租车走进,挥手叫车。   出租车却直奔而去,他沉声说:“这边不能停车, 前方有监控探头,你打不到出租的,乖,上车,咱们先不闹了我送你回去。”   梁瓷左右看了看,脚下虚度着往前方步行,十几米外有个站牌她直奔过去,王鸣盛叹了口气,车子不能扔马路边,只能开车追过去,没想到慢一步就被的车截胡。   王鸣盛这时进来一条短信,交通局提醒他违章停车罚款扣三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没有特别惊讶。   正要给梁瓷打电话吴大伟先一步找他:“盛哥,你赶紧来啊,你不在场顶不住,钱总晴转多云脸色不好,八成对你有意见了。”   王鸣盛咬咬牙:“先稳住他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给梁瓷打过去,头一个直接拒接,第二个响了十几秒才接听,他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说:“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有诚意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见你也不想听你花言巧语。”   说罢就挂断电话,果断干脆。   梁瓷讲完瞧见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抬眼打量,不由得有些尴尬,心里想,女人真是矛盾的纠结体,之前人家稀罕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还指点他现实点,别被爱情冲昏头脑,现在人家讲现实了,她又心里难过。   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   很多女人感情不经历动荡就认清不了自己的内心。虽然喊着向往平淡如水、细水长流的感情,但是一旦没有波折时间久了就察觉不到爱不爱。   非得撕心裂肺的难受了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我还是挺喜欢这个男人的。   她这会儿心里就这么想,哦,王鸣盛其实之前还是挺好的,帮过她好几次,要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这个现实问题,说不定还会继续捧着她。   这么一想……算了,还不如不想畅快,干脆就冷静冷静吧。   王鸣盛再打竟然就关机了,他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平静了几分钟编辑短信:到家给我个安全到家的消息总可以吧?   钱总那边的事情必须过去,不过去等于功亏一篑,还得被人后诟病架子大,工作上有很多身不由己,无论再没心情都不能任性,不管前一天遭遇了什么,第二天有要事就得上班忙工作。   不仅要忙工作,还得若无其事忙工作,见到客户该觍着脸就得觍着脸赔笑。   为了得到毛爷爷经历的辛酸苦楚,也只有工作过的人才能理解。那些没有赚钱养家,没有经历过负债累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或者没经历过吃了这顿饭不知下顿饭着落在哪的人,是不会理解钱有多重要的。   虽然王鸣盛现在身价高,有房产有投资有积蓄,但三十来岁就坐吃山空,未免早了几年。事业也算蒸蒸日上一天天起色,忽然让他抽身而出不可能,自问没这么高尚的品格。   利来利往的俗人哪个不见钱眼开,只是把庸俗加了高级的包装,把追名逐利套上面子工程,纷纷高喊要上进要有理想。   王鸣盛觉得自己就是太实在了点,把赚钱拿到台面上讲的太直白。回头看看梁瓷呢,又是博士后又是出国进修镀金,为了什么?报效国家、促进社会进步?   别把个人行为捧的太高了俯瞰众生,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他觉得既然自个无权干涉梁瓷出国访学,那梁瓷也没资格干涉他现在从事的工作,至于其它什么身体原因,他只是望,但还没有却步。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应该是很正常的,本来想着她答应了结婚就这么走下去,以后生儿育女充满动力,他这边都在畅享未来了,却被现实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提醒他醒醒,并且说你以后有当不了爹的可能性。   王鸣盛觉得自己能绷住脸色不变都已经是在考验功力,更不要说马上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   成年人都喜欢把不利最大化,把情况糟糕化,这样一旦不可避免的发生还能提前有所防备,难不成掩耳盗铃说我不听我不听,地球围着我转太阳围着我转,世界没了我没法运转?   芸芸众生都是平凡的个体,不过都是宇宙中翻不起波浪的沧海一粟,但是具体到个人,岁月漫长而又珍贵。   王鸣盛总要把事情搞清楚,总要有个接受事实的过渡期,话讲残忍一点儿,他确实介意,犹豫,充满惶恐。   不过他不想表露出来,这就有点儿像他当初只身出来打拼,每个无依无靠彷徨不安的深夜,宁愿自己多愁善感卷着被子抹两把泪,也不想往家里的母亲打电话表现脆弱。   所以他发达之前基本不怎么跟家里打电话或者走动,他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和在意自己的人觉得他有多牛逼,而不是多苦逼。   梁瓷这个事王鸣盛讲不太清楚,但是他觉得最近自己经历了两次高空跳伞,一次是求婚她落荒而逃,一次是得知她身体状况。   他现在严重失重,这几天还在发晕。   酒桌上没有喝酒,是吴大伟表现的好,把大部分的责任承担过去,只是这谈生意在国内就没有不喝酒的场子,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想要签合同就得喝,往死里喝。   王鸣盛虽然见识颇多,风风雨雨也都经历过,但是长年扮演伏低做小开会所的行当,还是初初踏入正经生意场这个圈子,不得不说只懂皮毛,所以这几天小心谨慎步步惊心,心累。   他也认识到一个问题,没有墨水还真不行,房地产餐饮业并不是那么好经营的,他现在面临转型难的问题。   骨子里争强好胜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是祸根。他一时拿不准。   喝醉了,虽然酒量好也喝醉了,烂醉如泥被吴大伟安排进休息室,他想要说点什么口齿不清表达不准,吴大伟听不懂也就没搭理他。   王鸣盛想说把我送到大院里去,去找梁瓷,床上床下伺候她这么久,也该她伺候伺候我了,醉酒正好是她表现的机会来了,平常哪有她亲自动手的份儿呢。   说起来这个还真是命,有些人天生操劳命,有些人天生享福的命,两个人在一起谁强势谁就得劳心劳力。人生这辈子是劳心还是享福得看运气。   王鸣盛以前跟许文静的时候,他就是被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做,做多了还得被念叨,当然许文静比她大几岁,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如今跟梁瓷吧,是他伺候人家,还得上杆子伺候,还得觉得这是荣幸……这么一想,自己似乎还挺贱,明明如此还乐此不疲,这不是抖M吗?   所以偶尔就想折腾折腾她,尤其是喝醉了释放天性,就想称王称霸,不仅想在她面前称王称霸,还想在她身体里称王称霸,让她求饶,低垂顺目的叫老公。   王鸣盛确实醉了,脑子里想东想西不停运转,大概是血气上涌想法也比以前多了,他东边一斧头西边一锤子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就觉得奇怪,不是跟吴大伟说了让梁瓷来伺候吗?人呢?   怎么着,爷都喝醉了她还摆谱呢?   皱着脸想了想,哦不对,梁瓷还没来,他还没打电话让她过来,这会儿还不知道梁瓷开机没开机,不开机看怎么收拾她!   他翻了个身,刚吐过胃里舒服多了,就是嗓子眼火辣辣的,吴大伟端过来水他勉强喝了一口又躺下,手指不听使唤捏不住手机,想打个电话看看梁瓷的电话通没通,再不通他立马开车过去弄她,让她没大没小、无法无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觉得还是得给梁瓷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他是谁,让她摆正态度,让她俯首称臣。最起码别有事没事就关机,找都他妈的找不到人……谁还没个脾气?他发起脾气来能吓哭她。   吴大伟把他的鞋脱了抬起腿放到床上,王鸣盛下一秒又垂下去,觉得这个吴经理有些烦人,忒烦人,这么一晃悠把他搞得更加天旋地转。   仰面朝上躺在床上,勉强睁了睁眼,拿起手机刚送到眼前还没看清楚屏幕,手一抖手机就掉了,正对着鼻梁砸下来,他“嘶”了一声还能意识到疼痛,痛觉神经只是比往常迟缓。   手机找不到了,头侧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白酒的后劲儿顶上来,翻了个身就忘了刚才想干嘛,他呼吸沉重地埋头到枕头里,闻了一会儿消毒水的味道,很安详,扭头就睡了。   可以理解为睡,也可以理解为酒精麻痹脑子意识昏沉了。 第90章   生活就是一盆狗血, 指不定哪天不小心就被泼了一身,经历过前夫跳楼事件以后梁瓷也算明白,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比如晚上赵女士打来电话,提起远方侄子, 说14岁脚踏三只船找了三个女朋友,被他爸妈知道揍了一顿。   梁瓷在这边听了失笑,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谴责, 赵女士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她都好久没见到女儿了,再不回来她就要开车过来,左右也就三个小时的路程。   王鸣盛的那条消息梁瓷犹豫许久还是回复了:我没事,已经到家了。   发完以后以为他会回复, 没想到等了许久他也没动静, 临睡前有些落寞, 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屏幕足足有半个小时,电量快耗尽的时候给王鸣盛拨了一通电话, 没接。   有点像十几岁热恋期的少男少女,这一通电话拨过去人就有些执着, 特别想他接听, 偏偏他没有接,梁瓷顿时就慌了。   反正打了一通也没脸没皮了,还要什么架子, 于是又拨了一通,等到第三通打过去的时候如梦初醒,忍了又忍才没像个疯子一样继续骚扰下去。   现在的心态来说梁瓷还真不想再待在这里,不过第二天总算来了一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作喜事的喜事。   高永房醒了,而且是她从医院回来这天他就忽然醒了,醒了以后想要见她。   这个时候王鸣盛没回电话。   学校的调查至今没有结果,或者有结果没必要通知她,梁瓷也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过老高褪残了,终生的,医生说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超过预想,后期做复健作用也不大,梁瓷心里却想,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一条腿不一条腿的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是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大概会比较难以接受。   阎王殿走一趟想要见面梁瓷自然不会不去,过去的恩怨也没必要再计较,自从高永房出事以来,现在想一想上段婚姻,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高司南在病房垂着手,看见她也没打招呼,直接起身离开,梁瓷今天穿的有些厚,高司南是昨晚八点多通知她的,她一直没看手机,今早看见早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所以怕冷,多穿了一件棉衣。   高永房脸色很不好,苍白没血色,嘴唇也是白煞人的模样,她主动走过去坐到高司南让出的位置,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问好。   是叫一句高老师,还是叫一句高永房?   正犹豫着他就开口了:“昨天迷离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要去美国?”   梁瓷慢慢深吸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是,N大有意向让我过去做博士后,一年后去美国留学,大概待个两年吧。”   “美国的学校,是你自己联系的吗?”高永房嗓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这么厉害,可以联系到美国那边。”   高永房指了指床前的桌子,“水果,想吃什么拿着吃。”   她勉强低头笑了笑,双拳不由自主握紧,听他礼让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谢高老师。”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高永房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度,仰躺着动了动腿,手背搭在发际线的位置,他虽然大病初愈刚醒来,但仍旧有几分魅力大叔的气质在。   “你给我讲讲你出国的事。”   “按照国家的规定带底薪进修,底薪比这边开的多,大概月8000吧,美国那边安顿好以后每年资助9000美金,会比较忙碌,也花不着钱。”   “归国以后留校吗?”   “留不留无所谓,有更好的选择就会去更好的高校。”   高永房沉吟了会儿,侧过头看了看她,“是挺诱人的条件,但辞去这边的工作去那边博士后工作一年,万一不能出国怎么办?万一再不能留校任教就两头落空了,风险有点儿大……现在国内的人才层出不穷,国外的人才也开始有回涌的势头,上面制定千人计划是为了什么,为了吸引海外更多人才归国……你去N大呆一年变数太多,不如直接从咱们学校走,向院里打申请,让他们资助你直接出国,不仅省了一年的光阴,回来后资历深了,过两年就直接评副教了。”   在学习上的事情,梁瓷从来不会质疑高永房的远见卓识,可惜她刚毕业没有人脉资历,去国外访学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需要有人牵线搭桥才好,没等她说话,高永房感叹说:“上次给你车你也没要,左右想想,觉得挺亏欠你的,以后不管我是免职还是入狱,你多少都得受牵连……不过我现在说话还有点份量,你如果想深造想学习,按理说这些事应该是为师的给你找人。”   梁瓷摇头说:“错了,荣辱与共啊,以前沾你的光,现在不过是还给你罢了。”   他沉默了会儿,认真说:“我在美国加州大学有个旧友,当年去美国认识的,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这人有些爱国情怀,一直在培养中国留学生,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近现代语言学算得上特色专业,你去很合适……你如果有这个想法,回去向院里打申请报告,立个军令状吹吹牛,两年争取发三四篇高质量的论……”   说到这微微叹息,“我跟王千人还有些人情债,你找他帮你写推荐信……到时你直接从学校去加州大学读博士后,保留着这边的职位去进修是最好的选择。”   梁瓷听到最后已经完全愣住,木讷地看他许久才晓得问:“你为什么这样?”   说出口有些后悔,她其实没必要关心原因。   高永房理智地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毕竟是我牵连你,总得想办法把你拉出去,等你从美国回来了站稳脚跟,也没人敢拿我的事排挤你。”   只要美国那边联系好确定了,打申请出国并不是很难的事,毕竟到时发表论文,无论一作加州大学二作本校,还是一作本校二作加州大学。对国内的学校必然都是一种捆绑提高知名度的行为,而且挂上加州大学的名号认可度更高,高校是最喜欢这样培养人才的。   梁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他提出的建议鼓动了,这么好的事就像一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谁放弃谁傻缺。   现在也唯有上进可以弥补她内心的空缺,梁瓷甚至会想,如果这辈子达到一定的成就,她是愿意献身学术的。   女人想要功成名就就得牺牲一些现实生活中的部分,比如家庭,比如生育,就如杨丽萍女士为了保持身材献身演艺事业,继承发扬孔雀舞而不生育。   梁瓷觉得自己从前眼界太窄只局限于安逸的生活,现实不让她安逸,未来她就得奋起上进。   “好,我考虑考虑,能不能给我三天时间?”她没有推辞也没有答应,不过内心的天平肯定是偏向高永房建议的这个走向。   “这个是肯定的,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去找王千人,以后不要来看我了,给小李说一声,不要来看我。”   他说的这个李是李容曼,在这种事上高永房明显比他们看的明白看的开。   梁瓷一直热血佛腾着,走到医院外面被冷风一吹才冷静少许,打车直接回住处。   这个时候王鸣盛依旧没回电话。   她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特别想把打给他的那几个未接记录删掉。   这么想着司机到地方,她线上转账过去才推门下车,刚到院子里还没上楼就听见询问声:“你好,请问梁瓷是住这儿吗?”   上午九点多张燕微刚醒,盯着一头不服帖且有些毛燥的头发出来,梁瓷站在楼下,背对着说话的人,微微抬眼:“您好,我就是。”   这人手里提着两个水果篮,有点儿像从巷子口水果市场拎的,红提和草莓看上去水灵灵透着新鲜,极有可能是一大早刚送到市里的新货。   她慢慢转过身,衣着臃肿奔着保暖去的,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儿粉黛没施,所以晓得有些苍白平淡,等到梁瓷的视线扫到她的肚子才了然,原来是个孕妇。   张燕微走下来去厕所,到梁瓷身边时悄悄问了一句:“这是谁啊?”   “我不认识。”   张燕微笑说:“吓我一跳,怀着孕找你你还不认识,不会是王总的老婆吧。”   “别瞎说,他是单身。”   “姘头啊。”   “他不敢。”   “瞧你句句维护他。”   梁瓷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这都是下意识的话,她其实也不知道王鸣盛敢还是不敢,张燕微这么一说搞得她有些紧张。   手中微微出汗,细声说:“我就是梁瓷,请问您是?”   她放下东西礼貌说:“你好你好,我是王鸣盛的姐姐,王琪。”   梁瓷听说过,不过后面听到她说“我是王鸣盛的”这几个字的时候心还是提到嗓子眼,真怕她说“我是王鸣盛的老婆”。   搞清楚身份后她就更疑惑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接她手里的东西,语气客气又不卑不亢:“王琪姐你好,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琪脸上有一丝尴尬与难言,梁瓷开了门请她进门,脱了外套正要给客人端茶倒水,对方连门都未进,扶着门框心猿意马地笑了笑:“我不渴,那什么,这种事让我来办真是难为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妈在巷子口车上,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梁瓷弯着的腰瞬间僵硬,笑容也僵在脸上,下意识摸了摸杯子,隐约觉得是不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梁瓷:我好怕,什么鬼 第91章   梁瓷读到博士毕业, 或跟企业老总的应酬,或跟各方各面领导接洽, 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很多时候负责端茶倒水只看只听不说, 但好歹见识在这。   根本不可能被一个柔弱哭啼的妇人拿捏住,两人坐在后车座,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王鸣盛的母亲穿戴不差,不过也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吃过苦的,两手苍桑褶皱,布满陈年老茧子。   外头自称王鸣盛姐姐的王琪正在哄孩子,她弯腰望这边看了一眼又挪开, 掐着腰挺着大肚子, 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不过玻璃纸实在太好, 刚才她上车前瞅了一眼,从外面往里面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搓了搓左手的手背,微笑着看她:“王姨, 我同情您这些年的遭遇,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讲给我听……你吃了很多苦是王叔叔的原因, 不是我的原因。我感到很抱歉, 但也无能为力。”   梁瓷觉得这话条理性尚且可以,没有逻辑毛病,而且语气很礼貌, 提醒了她或许不再多说,可以相互留些余地。   她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到眼下也明白王家人过来这一躺的目的,忍不住问:“您过来这事王鸣盛知道吗?”   对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沉默了半晌才直入主题,概括起来就是讲她身体的事,对方虽然以一种前辈关怀晚辈的语气,但字里行间又透露着不认同,不理解,不妥协。   这可真是戳人心窝子的行为,三言两语就把梁瓷搞得差点情绪失控,她用力深呼吸科几次,手指越握越紧,渐渐发白,湿漉漉的涔出汗。   其实她最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这件事是不是王鸣盛讲给他家里的?然后他家人过来示威。   梁瓷耐心用尽,特别不礼貌地打断长辈讲话:“我跟王鸣盛只是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算到了,也是我拜访您,我觉得您这样过来不合适,不讲理,而且我们俩的事上,从始至终都是他纠缠我,您这样来找我,不如去开解开解他……还有,我不是不能生,我是身体不好,现在医学很发达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推门要走,忽然顿了顿身子,“王姨,传宗接代是你们那辈女人的思想,现在的年轻女性都不这么想的,女人也有自己的事业与追求……我一个女博士,行情好得很,能生也不一定想生,就算这辈子不能生也不愁嫁的。”   她讲完微微低头致敬,看也不看对方转身就下来,挥上车门的时候心头有些爽快,看见王琪稍微对了个眼没寒暄就离开了。   王家人过来这么一折腾,梁瓷真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低头整理了一下领子,顶着北风往住处走,步子迈的不紧不慢,气场上倒是完全没输。   回到大院才卸下膀子,发觉指尖有些冷,手心却全是汗,黏腻难受。   她上了楼,迎头看见张燕微坐在她经常喝茶的躺椅上吃东西,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渣滓,问她:“是王鸣盛的老婆吗?”   梁瓷稳定着情绪,幽默了句:“不是他老婆,不过比老婆还难搞。”   “那是谁?”   梁瓷笑笑没说话,推开门直接进屋,没大会儿又出来,拎着几个新鲜的水果还有一些吃的东西,“我要回家了,这些东西你拿去吃,前两天买的还很新鲜,哦对了,我刚订了一个月鲜牛奶还没开始送,这两天大概就会每天送到院子里,你喝了吧,如果中途喝腻了告诉我一声,可以换成酸奶。”   张燕微听得有些糊涂,仰着脖子看她:“你回家?”   “回家过春节。”   “还回来吗?”   “明年回来,不出意外还能待一个月。”   梁瓷回到房间冷静了会儿,琢磨了一下高永房的建议,确实更好没有理由推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我想好了,我去加州大学。   刚过去两秒王鸣盛的电话就过来了,梁瓷心里一缩,感觉心口有种被大石头压住的难受,喘不过气,以前总在书中看到类似于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这样苍白无力的夸张描写,让她真产生不了共鸣。   眼下却觉得好生动好真切,这种感觉不用多,你只要稍微有过一次就能让你一生难忘。   拿着烫手的山芋注视良久还是没接,这一烂摊子事情梁瓷已经不想理睬,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赶紧拿上包跟证件出来,把门锁上。想到李容曼还不知道要不要住这里,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李容曼说晚上当然回来,她现在想明白了,不能不清不楚就同居,还是要保证新鲜感才好。   梁瓷就告诉她把钥匙放到张燕微那里,让她晚上过去拿,并说自己要回家过春节了,李容曼惊讶道:“你怎么说走就走?”   她答:“回自己的家可不是说走就走?难道还要打报告递交申请?”   李容曼一想,好像也是,说走就走没什么好犹豫的,左右学校这边已经放假了。大学老师的寒暑假灵活性比较强,到了规定休假的时候,比较闲适的可以走,而那些从事科研或者手里有项目可做的老师,一年四季没有假期,什么时间休息是自己调整的。   梁瓷回过去消息没多久高永房就把出国申请需要准备的什么资料和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告诉了她,并且把国外那位老板的邮箱给了她还嘱咐想出国就尽快,免得夜长梦多。   ****   王鸣盛半中午头醒来的,看见手背上的针头有些懵逼,抬指捏了捏太阳穴,起身座直,随手把手背上的针管拔了,药瓶里还有少部分的药水没打进去,他清了清嗓子,发觉喉头有些不适,满嘴巴的药味。   掀被子起来,入眼就是白花花的病房,卷起袖子活动了一下肩周,看见陪床的吴大伟瘫软在沙发上熟睡抬脚踢了踢他:“醒醒,几点了还睡。”   吴大伟猛然醒来起身的同时衣服掉地上,他头发凌乱一脸疲惫,捡起来抖了抖,抱怨说:“盛哥,你可算醒酒了,你再不醒酒医生要给你洗胃了。”   “我怎么在这?”   “你喝大了,真是大了,有些吓人,幸亏把你送医院了。”   “昨天空腹喝酒可能吸收好,醉的比较厉害。”   吴大伟站起伸了一个懒身,“现在没事了吧?”   “就没必要打醒酒针。”   “你说的,自己身价高磕着碰着我赔不起,昨天那样谁知道你用不用打。”   王鸣盛笑了下,眼尾看看他没反驳,毕竟是好意他没这么不知好歹。   找了一圈没看见手机,拎起自个的外套翻找,开屏幕一看眼皮子跳了跳,嚷嚷着问:“操,谁帮我调成的静音?”   吴大伟挠挠后脑勺,偷偷白他一眼,“我从始至终没碰你的手机,也没人敢碰,是不是你昨天喝醉了不小心自己弄的?”   王鸣盛闻言没发火,似乎心情还不错,最起码眼角往上吊了吊,食指递到嘴边示意他别讲话,拿着手机开始打电话。   吴大伟以为他跟昨晚喝酒的那个钱总打电话,工作上的事情就没多关心,转身去卫生间洗漱,王鸣盛听着听筒里不断传来的交响曲不由得笑了笑,没人接他竟然还笑了,吴大伟出来时王鸣盛拎着外套就要走。   看见他不忘把钥匙扔过去嘱咐:“梁瓷的车停在昨天吃饭大厦下面的车库里了,负一层,你去开回来,晚上给她送过去。”   “什么车?”   “就那辆沃尔沃XC90,停在我昨晚送客附近的地方。”   “那辆啊,我还以为你卖了。”   “我就喜欢沃尔沃的车,安全系数高,爱低调的隐形富豪首选款。”   吴大伟瘪瘪嘴没讲话,心想王鸣盛这人吧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而且很致命,就是装逼。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王鸣盛前脚刚到大院梁瓷后脚就走了,还真是讽刺,一开始王鸣盛还想梁瓷这么心高气傲地人给他打了三通电话实在难得,他没接到估计把她气坏了,所以回过去的第一通她没接。   可能就想教训教训他,让他也打三通电话打不通感受一下被人冷落的滋味。   所以刚才出了医院他就一口气又打了两个,还是没接,而且拒接了,眼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王鸣盛心想她气性是不是有点儿大?他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最近一直处在敏感时期,两人气性都有点儿大。   刚想到这里王鸣盛的手机就短暂地响了一声,是一条消息,梁瓷的消息,她说:王鸣盛我决定要出国进修了,已经向学校先打了口头的申请。你妈妈今天过来找我了,不知道是代表你的意思还是除你之外你家人的意思。闹得不太愉快。分手这样的事应该把你约出来当面讲,但是我不想再见你,且脑子有点儿乱可能当着你的面反而表达不清,我不想回头也不想心软。事情到这个地步谁也没预见,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这样……不多说了,大家已经到了成熟的年纪,不能走到最后也要好聚好散,免得闹得沸沸扬扬各自难堪。祝好。   王鸣盛看见这个眼皮子眨了眨,一时不知道给什么反应,信息里的内容让他实在是始料未及,右边眼皮蹦蹦直跳,跳得他心惊肉跳一阵不安。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身上最不光鲜的一面大概都被梁瓷知晓了,破乱不堪的家庭,父亲的沾花惹草,实在难堪,让他难堪到无处遁形。   王鸣盛承认他确实有些自卑的,在强势的外表下面有一颗比较敏感脆弱的内心,从小被人嘲笑惯了,所以很介意父亲的事。不过这几年功成名就之后稍微看淡许多,也见识过比他老子更狗血更不要脸的男人,那些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时衣冠禽兽的人不要太多。   王鸣盛觉得自己虽然不干净,但跟那些比,还是很有节操的,他痛恨这个,又他妈干这个,讽刺不讽刺?   他用力砸了砸方向盘,给梁瓷再打梁瓷已经关机了,显然不想再跟他纠缠。   他就算刚醒酒后知后觉中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严重性,闭紧眼靠椅背上,喉头有些酸涩,给家里座机拨了一通,接通便问:“咱妈呢?”   那边不知道讲了什么,他就说:“你让她接。”   沉默了会儿又问:“这事你知道吗?”   咬咬牙:“知道不他妈给我提前打招呼?我骂谁他妈?你他妈,骂的就是你他妈!”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老子就是个粗人,爱咋咋地 第92章   王琪大着肚子被劈头盖脸讽刺了一通, 当场就气哭了,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鸣盛听得心烦, 直接挂了。   他没走,也没想到梁瓷就这么回家了, 看着房门紧锁有种不祥的预感,走到台阶上坐下,准备今下午就耗在这堵人。   等得时间越长越心焦, 给秘书打了一通电话,委托她到银行办理几个业务,把那些个副卡冻结了,还有一些他平常不用的私人账户、信用卡。有时候势必得给某些人点脸色看看,要不然一个个都得上房揭瓦。   王鸣盛就是这么霸道的性格, 对人好的时候可以好, 钱给你随便花, 一旦把他惹毛了,他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这个事让王鸣盛对梁瓷挺愧疚,也正是因为这样王鸣盛觉得梁瓷这么闹腾都不算过分, 她其实应该更嚣张点的骂人,毕竟她挺无辜。   下去书报亭买烟, 跟报亭里的老板要了几份往期的报纸看, 对方笑说:“现在买报纸的越来越少了,很多报社都已经停刊,你这人还真有眼光, 以后不一般。”   王鸣盛坏笑了几声没讲话,回来后把报纸整理了整理放屁股下面当垫子。   夜幕降临李容曼才回来,梁瓷心细留了李容曼的联系方式给张燕微,后来李容曼正跟周省之逛街,舍友张什么的姑娘打来电话中午说自己要上班,把钥匙放到梁瓷种蒜苗的花盆下面了。   她提着打包小包一进门,看见二楼阶梯上坐着个人,两边屋子没人,上头漆黑一片看不清,就能辨别是个男人,香烟的火星子在黑暗中明灭闪烁。   王鸣盛抬手把烟熄灭,眯着眼睛看她,长腿伸直站起来,“梁瓷呢,怎么就你自己?”   李容曼顿了顿,从声音才听出坐着的男人是谁,脚下顿了一拍子才说:“王鸣盛?你怎么在这?”   “我找梁瓷。”   李容曼闻言皱皱眉,攀着栏杆上楼,边走边说:“你找梁瓷?梁瓷没跟你讲吗?”   “讲什么?”   李容曼换了换手,把东西放下掐腰喘粗气,“没跟你讲我就不多嘴了,你们之间的事她也跟我说了,她既然不想搭理你,你就别上杆子纠缠了……你这几天犹犹豫豫的,她说走就走你也不能怪她。”   她嘴上说着不多嘴,话说多了就露馅了,“说走就走”这四个字王鸣盛听进耳朵里,沉默了会儿:“她走去哪了?就算出国也得有程序,正规单位辞职也不是说走就能走。”   李容曼抿了抿嘴:“给你说也没什么,她回家了,今天刚走的。”   王鸣盛顿时眯起眼睛,眉头皱起来,“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大概三月份才回来呢,”想了想故意气他,“梁瓷爸爸怎么着也是个有钱人,估计提前回家要相亲或是介绍合作伙伴家的儿子认识认识,她单身的时候就从来没缺过追求者,就连跟高老师结婚期间都不乏人问津……之前还有我的朋友打听过她,我悄悄给拒绝了,我说你慢了一步哥们,人家都结婚了,我哥们听说这话痛不欲生了好久。”   王鸣盛暗自咬了咬牙,“她敢。”   李容曼笑了笑,火上浇油:“敢不敢还真不好说,男未婚女未嫁都是自由身。”   王鸣盛听了这个差点没把李容曼捏死,幸好他自制力还算好,不过眼下也算明白一件事,这个事如果还想有转圜的余地,那就只能靠李容曼帮他美言。   局面很被动,王鸣盛打不通梁瓷的手机,就算打通了梁瓷估计也不会告诉他家在哪,梁瓷很少谈论她父母的事,不过从只言片语也能听出来,家境很好,教养也好。   他没有地址,但是李容曼既然跟她多年闺蜜,不可能也没有,语气放软一些:“梁瓷家的地址你知道吗?”   “知道啊。”   “距离这边远吗?”   “开车不到四个小时吧。”   王鸣盛想要套话,又觉得两人以前关系不太好,是他的一个致命失误,她从花盆下面拿出来钥匙开门,王鸣盛直接跟着进屋,李容曼啧了一声,心想这王鸣盛怎么这么没礼貌,就算这是梁瓷的地方,这两天自己住在这他也不能这么如入无人之境。   王鸣盛早就着急,还管什么鸡儿规矩,简易衣橱鞋柜看了看,又到梳妆台看了眼,她走的很匆忙,衣服没有收拾不算,就连平常用习惯的化妆品都没戴,看样心情很糟糕,脚不沾地就离开了。   他搓了把脸,闭上眼背对着李容曼思忖,转身过来时换了一副表情,客气又温柔问:“吃饭了吗?”   “没吃。”   “我也没吃,要不要赏脸一起去吃个饭?”   “梁瓷都走了不好有心情吃饭?”   “我当然没心情,不过梁瓷前两天告诉我你刚失恋心情不好,你俩关系这么亲密按理说让你饿肚子不合适。”   李容曼也不傻,瞪眼看着他:“王总,鸿门宴吗?我不隐瞒你哈,她家在哪这个事情梁瓷不点头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用告诉我,跟我吃个饭聊聊天就成,聊聊她以前的事,她说的对,我跟她还不够了解……她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向她求婚的事?我要是没诚意,也不敢拿这个儿戏,戒指我都买好了。”   “她说了求婚的事。王总,我真不能说她家地址。”   “不说就不说,纯粹吃个饭吧……就当陪陪我,她一声不响走了,我有些想不开。”王鸣盛看她一眼,“我这个人比较极端。”   极端?怎么个极端法?李容曼脑补了一番,觉得这跟王鸣盛的性格不符合啊,他还能想不开去跳楼?全天下的人都跳楼,他都不一定……不对,事情也没那么绝对,就算以前流连花丛也保不齐遇到真爱,虽然这是个小概率事件。   不过王鸣盛确实有诚意,态度也好,从李容曼认识王鸣盛这人就见过他两次这样,一次是初见她抢着坐上副驾驶,一次是此次。   她这人就是心软,梁瓷的感情分析师与知心大姐姐次数做多了,有些职业毛病,忍不住就答应了:“吃饭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别指望我吃人嘴短,她家住哪我不会说的。”   “行,不说就不说。”你不说是你的本事,套出来话是我的本事。   李容曼对他心存戒备,前头又已经打草惊蛇,两人聊了聊天气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王鸣盛只要一开始引导她往梁瓷那边扯她就闭嘴不言。   一场饭下来,这丫头还真是个合格闺蜜。   王鸣盛买单回来点了点桌面,跟她讲道理:“李容曼,你觉得梁瓷喜欢我吗?她虽然人走了,是不是心还留在这?你们女人一段感情结束内心不舍的时候就没幻想过对方不管不顾奔过去找你?求你?挽留你?这个时候会不会想,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就再给一次机会?”   李容曼愣了许久:“我以前怎么说的来着,你他妈就是比女人还了解女人。”   王鸣盛垂眸笑了笑,指尖在杯子边沿画着圈,“你说梁瓷现在会不会在想,王鸣盛只要来找我,我就跟他和好?我倒是想去找她,关键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俩分开,你是他妈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我希望你清楚并且记着。”   王鸣盛说完拿上外套就准备走,一点儿不拖泥带水,李容曼被这段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怎么我是罪魁祸首呢?转念又想,其实王鸣盛这一点做的还挺对的,她就喜欢主动的男人,尤其是当你离开时,可以抛下一切跑过去,说没有几分真心,没几分真心还真做不到这样。   这么一想人就动摇,抬手挽留他,“哎哎——”王鸣盛此时刚走了十来步,听到呼唤声转过去身,她一脸的犹豫,咬牙说:“不瞒你说,我还真去过梁瓷家里,所以我熟门熟路的……这样吧,我打个她家里的座机电话帮你打探一下梁瓷的意见,她如果点头……”   王鸣盛打断她,“你觉得她会点头?”   “只要她迟疑我就把地址给你。”   王鸣盛想了想,“现在就打吧。”   李容曼防备地拿上手机,“我去外面打,你在这里等着。”   王鸣盛没异议,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么个方法,但他没有抱有很大的希望,他觉得以梁瓷的性格肯定会坚决拒绝。追过去这件事,主要还是看女方的态度,她如果心在这,那就是浪漫,如果心不在这,这就是纠缠。   这女人的心吧,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很柔软,不喜欢你的时候又特别的硬,比男人要硬。所以他心中并没谱。   李容曼不久便回来,有些难以启齿,吞吐了几次似乎是怕伤害到他,王鸣盛低头喝了口水:“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什么意思。”   李容曼说:“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梁瓷这个人平常温和不爱发脾气,但有时候被惹恼了就比较倔,八匹马拉不回来那种,要不你就让她冷静冷静,过两天我帮你再探探口风?”   王鸣盛忽而笑笑,“这个事你觉得冷一冷合适?我觉得冷几天的话那就真的冷着冷着便黄了。”   说罢没心情再多讲,拿上手机离开,李容曼盯着他的背影观望了会儿,忽然对王鸣盛那些偏见减少很多。   确实,大部分感情冷静着冷静着女人就看开放下了,有人说分手时女人最伤心的是第一个星期时间,男人最伤心的是第一个星期后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没事,掘地三尺也能找到这个小婊砸,我还能找不到梁瓷?笑话!主角光环在哪?拿来我先带上 第93章   王鸣盛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起初还很理智,当晚回到住处躺在客厅沙发上抽了半根香烟, 时间有点晚, 十一点钟,他知道梁瓷不可能随意换号码, 所以依旧照着这个号码打电话,不通,嘴巴咬着烟嘴半生气半好笑地给她发消息:瞧你任性的, 是不是我把你惯坏了?不知道我现在焦急找你?发通短信就想把我打发了,美得你,分手这事我可还没同意,你回家过年也可以,安分守己。   杳无音信, 耐着性子等了两天仍旧如石沉大海一样没回信儿, 打电话依旧关机中, 王鸣盛如今也只能靠厚脸皮活着。   母亲来了一通电话,询问卡怎么不能刷钱,并说王琪气得胎气不稳, 正在医院稳胎,下午四点多王鸣盛还没起, 醒了没起, 太阳穴隐隐不适,整个身体也不舒坦,他没好气说:“她嫁人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花钱问老公要嘛,你瞎操心。”   母亲就说:“你也知道你姐姐孩子多嘛,以后日子过得更清贫,你是不是怨妈把钱都贴补她了?妈是想着你能力强,她能力有限,你不需要我太多帮衬……”   王鸣盛闭着眼睛,闻言懒懒散散睁开看了看窗帘,沉声说:“我从今天开始就不找女朋友了,我改变胃口了,我今儿起喜欢男人。”   “……瞎说什么呢。”   “没瞎说,认真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向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找个男人的话,孩子就更没戏了,你让我姐多生几个,加把劲儿,以后就靠她延续香火了。”   “你姐姐的孩子我再喜欢也是外姓……”   “那没事啊,我回头跟姐夫商量商量,让他这两个胎最起码得有一个姓王。”   “你没懂我的意思,不是这么回事……”   王鸣盛随口跟她周旋了几句才挂断,把她搞得心头毛燥不安。   他渐渐也明白个道理,梁瓷这次动真格儿了。都说平常看起来脾气好的人不能惹,一旦惹怒没人可以控制得住。   吴大伟这几天看王鸣盛很懈怠,白天找他几乎都是在睡觉,会所这边业务正在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转手,王鸣盛也不怎么过来。   王鸣盛决定做幕后老板的时候内心其实纠结了一阵,虽然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是能从言行举止察觉他心有不舍。   风平浪静了几天,吴大伟听小秘书口中得知王鸣盛跟局子里的人喝酒去了,吴大伟跟着王鸣盛这么久,向来知道他认识的人比较多,笼络的宽,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还有这番闲情逸致。   晚上喝完酒吩咐他去接人,车子停到海天城酒店稍等片刻,也就两盏茶的功夫,看见王鸣盛拿着外套表情轻松地跟穿着便衣的两个人出来,下车问了好,主动开车门。   这两人中有一个是随从有一个是领导,上车的时候随从主动做上副驾驶,把后面的位置让给王鸣盛与另外一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王鸣盛面色潮红,声线有一丝低哑,谈笑风生一阵儿沉吟说:“刘队,帮我查个人?”   对方闻言收了笑,促狭着:“就知道这顿饭不是纯粹叙旧,肯定有猫腻。”说到这跟前面副驾驶座的同志讲,“看,来的时候我跟你打赌时说的话准不准?”   前面的朗声笑笑,回过神点头称是。   “查不了,你这是为难我了。”   “你们系统里什么查不了?就算是开房记录都记得明明白白吧?”   刘队点了点王鸣盛说:“查个人可以,但是你得说清楚怎么回事,要不然我不敢随意透露公民的信息,万一你居心不良闹出人命,我是要承担责任的,而且按照规矩,我不能随意透露……”   王鸣盛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虎口,手掌心有意无意地摩拭另一只手的手背,简单而含糊说:“就是一点儿私事,闹不出人命,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要是居心不良敢直接找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到底什么事?”   “被偷了东西。”   “偷了什么?”   王鸣盛只说:“到底给不给查?问那么细做什么?”   前面一直开车的吴大伟摇头笑了笑,想起前几年在《奋斗》里看过的一段剧情,文章痛哭流涕,当众骂李小璐是小偷,引起路人纷纷旁观,李小璐无辜问我偷你什么了,文章说偷我心了。   想到此:“盛哥,你不会是被偷心了吧?”   车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王鸣盛跟着哼哼两下,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幽默?”   他说完低头整理衣服,刘队心里好奇忍不住侧过去头看他:“难不成还真是被偷心了?”   王鸣盛没否认也没承认,给了个似是而非意味深长的眼神,临别刘队就应下这事了,不枉费他酒桌上勾肩搭背赔笑脸。   送完他们二人车上只余下王鸣盛跟吴大伟,王鸣盛平淡的看了半天外面的风景,转过脸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跟许文静走得近,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吴大伟闻言难掩惊讶:“没有,她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走得近也是我跟她走得近,她跟我不近。”   “最近越想越不对劲,”王鸣盛没继续说,走到商厦广场忽然说,“这边停下,走两步吹吹风再回去。”   吴大伟前方几米掉头进入停车区域,刚过了识别门略微停车让王鸣盛先下车,吴大伟往里开,停车场右手边是商场旺铺,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装饰,亮起橘黄色的灯,右手边车库尽头有一圈围栏,围栏外面不知种了何种耐风霜的植物,带着绿莹莹的翠意,香樟树昂首挺立。   吴大伟追上王鸣盛时刚把耳边手机拿走,低低啐了一口,表情就像吃了咽不下去又不舍得吐出来似的,听见脚步声眼皮子也没抬,问他:“带手机了吗?”   “带了。”   “你不是刚办了个号码,拿过来我用一下。”   吴大伟没多嘴就把手机开锁递给他,王鸣盛接过去没直接打,拿着手机问他:“老吴,你是重色轻友还是重友轻色?”   这边光线暗淡而且还是风口,所以行人比较少,说话没什么好顾忌:“那不废话,我换了那么多老婆,这期间你这个老大一直没换,可见我在男人这事上比在女人这事上专一。”   王鸣盛看了一眼背后的商店,“那好,那你就找人帮我看看许文静最近在忙什么,上次在会所她过来帮你品酒,想说什么我没放心上,这两天总觉得她那天欲言又止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却瞒着我。她怎么知道的?我妈跟我姐姐那边她是不是撺掇什么了?”   吴大伟点头。   王鸣盛说完拿着手机往前走两步开始拨电话,刚响就被接听:“喂?”   王鸣盛反而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清理两次嗓子:“才知道开机?开机了也不接我的电话?”   “……”   “你跑得倒是挺快,我就知道你不能关机一辈子,这两天就等着你开机呢。”   “没事挂了。”   “别。”   “你打错了。”   “你不说话还有可能打错了,你一发声我就知道没打错,你什么声音我不知道啊……现在在哪?在家吗?”   “……”   “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越活越糊涂了,我替她向你赔罪,前两天我还在电话里指责了她,最近几天也都没回去,心里想着你呢……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我——”   王鸣盛最后一个“我”刚发出口,那边便挂断了,他听到提示音还有些不信,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心里骂了句操。   他用力攥紧手机,手背青筋凸起有些狰狞,吴大伟这缺货在耳边颤巍巍说:“盛哥,这是我的手机……”   ****   梁瓷心跳有些不平缓,放下手机用力握了握手,想了想把桌子上银白色的笔记本拿出,专用办公本,她躺靠在床头,曲着膝盖把电脑放腿上,翻找到页面流利地打字,编辑一封国际邮件发送出去。   做完这些仰着脖子看了半天天花板,失神发呆,赵女士推门进来悄悄看了她一会儿,坐在床沿叹息,以为她是刚离婚还没从上段感情中走出,安慰说:“小乖,你可不能老是在家宅着,这样女人的眼界会变窄的,接触不到新鲜事物就容易深陷过去,我建议你跟小哥哥约起来。”   梁瓷转了转眼睛,惊讶道:“小哥哥?”   “是啊,你妈妈也是与时俱进的老阿姨。”   “……”   “下一段感情别再找老腊肉,你得找个年轻鲜活的肉体。”   梁瓷沉默了会儿,“我现在马上就要出国,感情的事以后再提,没那么多精力。”   “你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   “我没闲着,我在学习英文……口语本就不好,几年不用退化的更厉害。”   “你不是说这位老师是个中国人,中国人那肯定会讲汉语,你们沟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梁瓷没抬眼,低着头边打字边说:“理论上是这样。”   赵女士瞧她半天忽然叹了口气,低声嘀咕:“我女儿怎么是个闷葫芦,一点儿不像我。”   “……”   她沉默以对,赵女士说要去做脸,又说这两天要去香港,与爸爸同去,问她要不要去,梁瓷摇头,她又问要不要帮她买些东西,她说帮朋友代购了好多参片彩妆,大概得装两个皮箱,最近海关查的严,带东西没以前随意。   梁瓷漫不经心看向手机,视线又从手机上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梁瓷:不要再打电话了,好烦你。   王鸣盛:烦吧,烦我也得跟我在一起。   梁瓷:求亲妈让陈杰青上位。   王鸣盛:呵呵,不过是个推动剧情的炮灰。   二非:咳咳……剧中人物不许有上帝视角。 第94章   月色不好, 黑云遮住璀璨星空。王鸣盛到家时闹出动静,王母披着衣服从卧室出来, 看见自家儿子回来忍不住笑了笑, 笑容还没延展开就看见身后跟着个男人,脸生, 以前没见过,不像是他的员工下属。   走近闻到酒气,两个男人脸上都带着潮红, 王鸣盛回头拍了拍身后人的肩膀,指了指身侧的卧室,“你先进去休息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王母眼皮子跳了跳,不知道怎么地, 猛然想起王鸣盛那句改了胃口以后开始喜欢男人的话。   他慢悠悠弯下腰换鞋, 看见她才介绍:“我朋友, 你可以叫他小苏。”   “以前没见过啊。”   “你没见过的多了,”他抬手把鞋子放鞋柜上,脚步踉跄着, “不过这位确实是刚认识几天……”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回身往客卧走:“今晚是要住家里吗?那我去把空着的卧室收拾出来。”   “不用, 我俩睡我那屋就成。”   “……”   “没事别来我房里, 进我屋记得敲门。”   “……干什么这么神秘啊?”   “这不是朋友住,你直接进门不礼貌,万一看见不该看见的场面多尴尬。”   王鸣盛说到这勾唇笑了笑, 拿眼睛去看她,见她愁眉紧锁有些话要说又不敢说,王鸣盛想起来初中念书的时候抓早恋,每次抓到都得叫双方家长过来赔礼道歉并把孩子叫回去反省,有一次班里两个刺头想要反抗这种压迫,就到学校后院假山处公然搂抱,被老师捉的时候一看是两个男人,顿时吓呆了一众老师。   没回去反省,只到学校心理咨询处上了两个星期的心理课。   他如果没提前点她,大老爷们回家休息带个朋友住一宿要多正常有多正常,不过这么一提点,母亲肯定胆战心惊。   王鸣盛只当不明白她的心思,甩手进屋洗澡,留下她胡思乱想难以入睡。   王鸣盛打开窗户抽了几根烟才睡,朋友问:“盛哥,打呼噜吗?”   “不打。”   “我打。”   “你随意。”顿了下又问,“明天几点的车?”   “八点多,我说住火车站方便。”   “我这也方便。”   早晨一早也没吃早餐,王鸣盛开车带着朋友离去,第二日王琪就出院了,本来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头胎的时候上班工作到生产的前一天,二胎王鸣盛关照的多反而金贵起来了。   今年也是考虑着姐姐辞职考证,车贷房贷压力颇多,然后就三五不时接济她,没想到她证没考出来,竟然又被姐夫弄大肚子,王鸣盛对于这种头一个儿子才丁点大又要生二胎的做法不是特别赞同,但也轮不到他发言。   后来一查是两个,不生也得生,生的话经济状况不允许,自然只能王鸣盛出钱出力。   王鸣盛想,若不是他如今事业搞起来,这样的家庭还真带不动,这两天他日子不好过,也不想再发光发热照亮别人。   有了带小苏回去这一晚,王母惴惴不安几天,拉着王琪询问:“你弟弟不会真喜欢上男人了吧?”   王琪闻言抬头看了看她:“他如果喜欢男人早就喜欢了,总不至于三十好几才开窍……我看他八成是对你插手他找女人的事有不满意,不当面说,背后故意来这么一套吓唬你。”   王母听了心里好受些,眨着眼说:“上次那个事他埋怨我就埋怨吧,以后有了儿女会理解我的……你们小年轻没孩子的时候洒脱磊落,想怎么活怎么活,但等你们为人父母,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的孩子更珍贵的东西……我对你们俩,那真是自己吃不上穿不上没关系,你们受一丝委屈就心疼……”   说到这拢住手:“儿子长大了有想法,越来越不恋家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王琪抱着抱枕叹了口气,慢慢躺下望了望吊灯,“我理解你啊,不过我以前确实不理解,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原来是不喜欢人家的孩子。”   两人没再说话兀自发呆。   这夜王鸣盛又来了,依旧喝了酒,又带了男人回来住,这次换人了,不是那个小苏,唇红齿白的挺英俊,就是戴着一点儿阴柔美。   王琪在家瞧见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夜店里卖屁股的少爷,不怎么正经。   原本她听母亲提的时候还觉得不可能,看见这男人跟王鸣盛前后并肩一站,眼皮子蹦蹦跳了两下,这画面……   她本来置气不愿意搭理弟弟,当下忍不住拉住王鸣盛的衣襟:“你别吓老太太了,以前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这几天时不时就过来,还带男人,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睡觉。”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见仁见智就看怎么理解。   王琪掀开眼皮看了看那人,等人家走了才低声说:“不会是花钱租的什么不干净的人吧?”   “你管我。”   “你平常身边那些大老爷们,哪有描眉画眼的?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爱漂亮?”   “我是不修边幅,人家这是活得讲究,有什么问题?”   王琪松开手,“我不信你喜欢男人。”   王鸣盛模棱两可说:“喜欢不喜欢的谈不上,不过是玩玩而已。”   他如果直接承认或者直接否认王琪倒是不会介意,不过这句“玩玩而已”就内涵了,那天去找梁瓷他得知后就讽刺了两句也没再闹,王琪当时想着,或许自己弟弟也不过是玩玩,是她们搞不清楚情况小题大做了。   他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混账事,母亲每日耳提面命数落他,都没用,尤其是十几岁的时候,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凭借自己年轻长得不错,价值观没树立好之前人很花。   不过二十五岁之后自然而然就稳当了,王琪没再听过他什么花边新闻,也不知道他是隐藏的好还是洁身自好休养生息。   其实王琪不看好梁瓷更不看好许文静,奈何许文静是自己的闺蜜,有些时候话不能说的太直白,所以之前才让老公物色了个不错的男人介绍给许文静,不希望她跟王鸣盛走太近。   不过许文静眼界高,看不上。   王琪最近总是在想,自己弟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喜欢离过婚的少妇?就那么爱当接盘侠?这大把大把的姑娘多的是,干嘛非像一头倔驴子一样执着。   不过那天见了梁瓷,发觉这姑娘跟自己想象的有出入,原来还挺年轻,虽然离过婚年纪却不大,看上去腰身柔细估计连孩子也没生过。   气质也是真好,讲话头脑清楚有理有据,回头仔细问了问母亲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女博士,如果王鸣盛真娶到家里,那真是王家有史以来,从祖上开始数,学历最高的了。   这硬件也难怪硬气,咱们不稀罕人家,人家也不稀罕咱们,王琪跟母亲这么分析的时候,母亲叹了口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那么高的学历,就算不因为这事分开,那也得因为别得事,你觉得你弟弟花言巧语哄得住一时,还能哄得住一世?”   王琪蹙眉说:“盛盛也没那么差,我就不信那些博士张口闭口就是咬文嚼字的专业学问,我们公司研发部也有博士啊,也是吃平常饭说平常话……两个人在一块靠的是感觉,是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不是研究室搞科研搞学术,我老板是个中专毕业的,老婆海归硕士,整天还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害怕老公不要她会出轨呢……”   母亲沉默许久才说:“要是身体没问题的话,我也是很满意的……虽然离过婚,但也都不是问题,你妈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你就安生养胎吧。”   结束了这场对话以后,王鸣盛表现还算成熟,没有找她们大吵大闹,不过这隔三差五带男人回来,容不得她不捏一把汗。   王琪觉得王鸣盛说不定还真下得去手玩男人,毕竟他荤素不忌,从事那个行业见多识广,有时候受环境熏陶多了,可能就随波逐流。   再加上从小就有反骨,你越不让他怎么着他越怎么着,为了气她跟母亲,还真有可能跑到那些圈子里厮混。   她别得不怕,就怕那种圈子太乱,再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到时候后悔莫及。   心里的这些想法噌噌噌往外涌,忍不住高速了母亲,母亲愣了许久才问:“什么病,你说那方面的病?”   王琪说:“是啊,现在得那种病的不要太多,尤其是私生活不检点的,你儿子这样你要不要说说他?我是姐姐,他如今三十好几了,我也不方便说。”   母亲说:“我能怎么说,顶多敲打敲打暗示暗示,他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啊,我都不敢说他,从小就有主意……”   讲到这里抹了抹眼泪,“为你们好,你们却总是不理解父母的艰辛……”   王鸣盛跟今晚带回来的男人就住隔壁,她说到此处好像听到什么暧昧声响,眼睛瞪的像铜铃那么大,猛然坐起身情绪有些崩溃,边哭泣边说:“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我去把他叫出来,赶紧把那男人赶出去,就算是对我不满意直说就是了,做什么这么折腾人,还跟我说他喜欢男人,以后就找男人……气死我算了,要真是这样我生他养他干什么……我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苦……”   “……妈,有事说事你别哭啊……”   王琪赶紧安抚她,安抚不住,这次看样子是真被王鸣盛唬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母:儿子,我错了,只要是女人我就同意。   王鸣盛:不,我现在真喜欢男人。 第95章   王母觉得王鸣盛带男人回家其实威慑力还不够大, 顶多是把她吓到气到了,她一个老太太毕竟也是见识过经历过很多事的。   不过这两天忽然开始传闻有的没的, 说有的没的还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   中午她出去买菜, 到楼下听见两个平常就爱八卦的人提了一句“盛盛”,她顿时觉得有猫腻, 悄悄走近听了听,对方说:“……你们都说这个王鸣盛一把年纪三十好几找不到对象是他爹的原因,但这孩子现在也挺争气的, 按理说不应该找不到……最近几天我才明白过来了,原来不是找不到,是他自身原因。”   “什么原因?”   “xing取向好像不正常……”   众人抿了抿嘴,纷纷咋舌瞪眼。王母听到这要是还能淡定,那绝对可以称作是个仙人。   她拎着菜兜子也没心情买菜, 魂不守舍地站了站, 扭身走了。   心里就一个想法, 完了,事情传到小区这些闲人嘴里,可不就是完了。不管是还不是, 这都得给坐实了。   刘队既然答应了帮忙就肯定会办事,不过等了好几天也没消息, 王鸣盛明白刘队不会回去后把他的托付放在第一位, 年关各个单位都忙碌。   好几天过去,他捏着手机等消息,这日才过来短信消息, 具体到了某高档小区某栋楼,不过具体在哪个单元哪个户没说,电话里暗示他本就不合规矩,且跨着区,一没犯法二没惹事,不好打听的太明白。   王鸣盛见好就收,自然也不好难为人家,千恩万谢一番,还表示年后等对方闲下来再一起吃饭。   彼时他正跟钱总喝酒,收起手机往包间走,钱总笑哈哈说:“王总上次酒喝多了,这次我也不敢再灌酒了,免得人家说我欺负后辈。”   王鸣盛扯了扯嘴角,视线往姓钱的这人啤酒肚上打量,心想这丫的还挺滑头,越这么说他越没办法少喝。   好说歹说总归是把合同签了,王鸣盛只觉得这万里长征第一步,以后还有日子被磋磨。   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知道是刀山火海也得往里跳啊,众人还是挤破头往里跳。   以前他是图安逸的人,固守着自己打下来的那点家业其实收入还算可以,不过有个老师有句话说得好,那就是:你这么年轻你竟然睡得着?你都不该睡觉!   王鸣盛今天又喝多了,对吴大伟说:“都八百年没人这么敢灌我酒了,以前出去喝酒那些小弟都得捧着我,称我一句盛哥。”   “盛哥你忘了,你前两天刚喝进医院去。”   “以后别叫我盛哥,叫我王总。”   “盛哥……哦不,王总,你还别说,”吴大伟歪着头奇道,“一叫你王总感觉顿时高大上了,对你立马有了社会精英的即视感。”   王鸣盛含笑挑眉:“是嘛?回头再花钱找人帮我设计设计名字,以后少不了签合同要用到。”   “王总我觉得你这字体不差啊,挺苍劲的。”   “老总签字不能看苍劲,得龙飞凤舞宛若蛟龙,充满俯瞰众生的逼格。”   “……”   二人边说边往地库走,王鸣盛脚步不稳被他扶着,今日穿着正经的西装,领带打的像教科书一样规整正规,吴大伟心里叹气,人靠衣装马靠鞍,王鸣盛脱了那身无领皮外套或者休闲装换上西装革领,还是挺有范儿的。   天色已晚车库里人迹罕至,皮鞋砸在地面声音回荡。   王鸣盛抬手瞧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清醒不少,吴大伟提前叫来代驾送他,王鸣盛弯腰钻进后车厢。   喝了两口矿泉水,冰凉的触觉入喉人更加冷静,塑料瓶身在手里颠来倒去两回,忽然对前面的司机道:“送我去周成区。”   车子刚从地库通道出来,代驾有些惊讶,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跨大半个市区啊,先生您确定?”   王鸣盛说:“你去就是了,我加钱。”   那人有些为难,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既然接了单就得服务到位。   车子直接绕城外上了高速,两边灯火渐渐往后逝去,高速上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两旁高大影绰的树冠轮廓。   车厢里寂静了十几分钟,王鸣盛往前探了探身子:“哥们,借你手机用一用?我手机电量不足。”   在车里还能电量不足,代驾狐疑看他一眼才把手机递过去,两手把着方向盘认真开车,扫他两眼,这老总很年轻,像个富二代,脸上挂着两死疲倦,捏着他的手机犹豫了几秒蹙着眉拨号。   车里太安静,说话声尽管压低也显得突兀:“是我……用自己手机打想着你也不接,我就借了别人的手机,三个小时后到你家,等我……没骗你,是真的……哪次跟你在一起不是死缠烂打啊,我都习惯了,我觉得男人死缠烂打是优点,值得发扬……你不下来我就死你家门口。”   代驾从听筒里停到一句“用不用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是个女人的腔调,声音颇为柔细。   这位老总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柔声说:“宝贝儿……我喝多了,喝醉了,我想见你,现在讲话不太方便……”   他说完开窗弹了弹烟灰,车速太快导致冷风呼呼吹入车厢,听不太清楚后面的人讲话,等到他抽完烟,车里的气味通干净才合上窗户。   “不让我去我偏去。”   他听到这么一句嘀咕,紧接着自己的手机就被递过来。   到地方时富二代出手阔绰,多给了三张票子票子,摘下领带冲他好脾气笑了一下:“哥们不容易,我知道你回不去了,开房间的钱我出了。”   代驾司机心头一热,一路上对他的偏见瞬间没了。   彼时凌晨两点多,冬日的路灯显得暗淡无光,王鸣盛一路上酒气消散走大半,想着这个时间交警大概也得睡觉,就自己开车了。   到梁瓷所住小区遇到一个现实问题,天太晚没办法开车进去,他只好把车子停到路边给她讲电话,虚靠着前车盖,身上的白衬衫皱了,带着褶子,没有刚出来那会儿精致,他盯着皮鞋尖儿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弄上的灰尘。   等了许久那边才接,他直接说:“我到了,你下来吧?我到你家楼下等你……”   说完那边沉默了许久,语气充满疲倦,压得低低的:“深更半夜我下去做什么?你找地方住吧,有什么事明天你彻底酒醒了再说。”   王鸣盛换了换脚上的重心,“酒已经醒了。”   “……”   情况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他预想中应该是到了地方一个电话过去她飞奔下楼,上来就往他怀里扑,委屈地哭啼一番,他哄一哄,然后带着她就近找地方安顿,小别胜新婚来一顿干柴烈火,再说半宿的话,前尘往事不计较,直接和好。   显然梁瓷比别得姑娘更有想法,即使他过来心头感动,但也有现实问题摆在眼前不容忽视,她觉得自己不能下去,如果下去了就等于着了他的道儿了。   如果心软跟着他走,势必得滚床单,滚完以后呢?身体和生理满足了就不管不顾了吗?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发生关系,本就没撇清关系,再发生关系那就成了一团乱麻。   王鸣盛语气有些低沉:“宝贝儿,你今天要是不下来,就真戳我心窝子了,我已经大老远跑来了,你也知道这是深更半夜?你这个时候还晾着我是不是就过分了?”   “……天太晚不方便出去,被我父母发现解释不清。”   “你是三岁小孩吗?”   “……”   “要么就是拿我当三岁小孩用这个敷衍我。”   “……”   王鸣盛眼角往下垂,闭上眼舔了舔嘴唇又睁开:“分手的事我还没答应呢,我现在仍旧是你男朋友,跟父母有什么不好解释的,用不用我买了东西上去拜访?”   她说话语气平稳:“你不用这么威胁我,如果我跟你之前的问题你采取骚扰我爸妈的方式,那就真的没戏了,说明你跟你家人一个行事作风,不讲理。”   他衣着单薄,一说话眼前都是冷气,垂头默了默,“原来你对我这么看不上眼?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挺烦我这样?你这样一讲把我搞糊涂了……让我挺没自信的……”   “你今晚怎么这么冲动……喝了很多酒吗?”   “在你眼里只有冲动就没感动?”   她低声道:“你总是让我很被动,赶鸭子上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是你不喜欢我,喜欢的话早他妈感动的稀里哗啦了,要是哪个女人这么对我,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娶回家。你觉得像你我这个年纪,有几人还这么冲动?我是冲动,但冲动也分好与坏……”   王鸣盛吸了一口冷气,感觉眼眸下方有一层白雾,空气湿冷好似想下雨,他兜子手边走边讲话,没两步找到梁瓷所住的这栋楼,运气还算不错,被冻得手臂微微颤抖,“你想好,下来还是不下来,我不想等什么劳什子的明天,我就想现在见你,立刻马上。我今晚给自己立个牌坊,你要是不下来就说明心里没我,那我也不觍着脸纠缠你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联系你,你倘若有天想通了觉得后悔,也别来我跟前哭。”   “……”   听筒里只有她深呼吸的声音,沉重,不安,王鸣盛讲完等她表态,等了几秒电话里没回应,他眼前暗淡下来,用力皱了皱眉。 第96章   王鸣盛先一步挂断电话, 靠着墙壁闭眼等了几分钟,怕她不清楚情况想发消息添一把火, 想了想又算了。   后来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双手僵硬全身凉透脑子里反而愈发冷静,摇摇头, 带着嘲讽笑了笑扭身离开。   到车里缓了许久手才灵活,勉强可以握方向盘开车,他头也不回打方向盘疾驰而去。   吴大伟在电话很惊讶:“盛哥, 你怎么不吭一声跑到周成区了?大半夜是有什么业务吗?”   王鸣盛垂头看了看仪表盘,冷着脸说:“再说最后一遍,以后都叫我王总,不许叫我盛哥,手下那些人都知会一声, 叫错一次罚款200。”   他扣了电话双手握紧方向盘, 隔了一会儿左手空出来, 手肘撑到一边,用力搓了搓下巴。   赵女士回来时见梁瓷在卧室埋头睡觉还没起,好几年了, 头一回见她赖床,有些新鲜。   晚上梁瓷的几个哥哥姐姐过来吃火锅, 外面说说笑笑好生热闹, 有去加拿大留学的,也有去意大利留学的,不过相比梁瓷还是稍微逊色, 加拿大这个走了关系,意大利那个学习不好高中读完只能出国,意大利语讲的好,却是小语种,专业不对口回国后待遇勉强敷衍。   总之赵女士看谁都没她家小乖金贵,千难万难生下的女儿,怎会不金贵。   开饭时扭着身子上楼,到门口敲了敲门,等片刻里面也没个回应,她礼貌道:“我可以进来吗?”   问完没听见动静便拧起眉,手摸门把推开,探了头,对床上人道:“怎么还睡着,是身体不舒服?”   梁瓷不想被发觉异样,背过去身低低道:“你们去吃吧,我不想吃没胃口。”   “都睡了一天了,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帮我带上门好嘛。”   她说完就闭上眼,察觉到脚步走近赶紧擦拭了一下眼睛,赵女士抬手覆盖她额头上,沉默了会儿说:“没发烧。”   忍不住在她耳边多讲了两句:“你最爱的菌锅,纯手工的肉丸,你昨天提了一句我就记心上了,你爸这么多年都没这份待遇。”   梁瓷闷闷答应了一声,“对不起,但我真不想吃。”   赵女士眨着眼叹了口气,慢悠悠转了两圈食指上的戒指,猜测她今天肯定遇到事了,如今事业顺遂,大概也只一个“情”字儿困扰梁瓷了。   赵女士其实并不想对梁瓷太严厉,但老公不答应,说就是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才不能纵容,高中的时候有次成绩不好,发着烧责梁瓷罚站,她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很茫然。   不过自从梁瓷读了研究生后很多规矩就撤了,关于恋爱这块也没以前苛刻,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小时被压迫太多,博士期间跟自己老师勾搭上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瞧,到眼下还没挣脱离婚阴影的束缚,家里那些哥哥姐姐三十来岁还没结婚,赵女士想到这里差点怄气死,她不该松口把女儿嫁出去。   赵女士还算开明,看出她心里不好受并且想隐瞒住,也就没继续打搅她,楼下客厅里嬉笑声听着刺耳,赶紧出去并且把房门掩上。   春节在欢庆的鞭炮声中过去,红底儿金边的福字儿到处可见,年味从越来越浓郁到渐渐消散,梁瓷觉得这是在家里最难挨的一段。   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独自无法安睡的时候更加觉得心里缺少一块,一个人撑着有些憋屈,说给别人听又不知道说给谁。   食不知味了十来天,这天早晨吴大伟打电话过来,言辞之间闪躲,嗫嚅半天才说是来要钱的。   梁瓷问他要什么钱,他说镯子的钱,玉镯子,王鸣盛让她把钱汇过去,说那是定情的东西,无价之宝,百八十万都要少了。   梁瓷胸口闷痛了一阵儿,眼睛有些酸涩,:“东西是他买了非要送我的,我凭什么给他钱……我现在就把镯子寄回去,物归原主。”   吴大伟在那边为难片刻,“王总说东西你已经戴过了他没办法再送人了,只要钱,不要镯子……要不你给王总打个电话吧,我传来传去也讲不清楚,不过是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下属。”   梁瓷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抱着枕头掉了两滴泪,憋在家里实在太难受就开车去找李容曼,周省之家也是这边的,她前几天在微信上说周省之邀请她去周家过年,她同意了,所以两人距离很近。   李容曼还带了一个外号叫兔子的已婚人士,梁瓷听她提过这个朋友,兔子也听过梁瓷的名号,初见面不算陌生。   李容曼见到梁瓷吓了一跳,短短二十几天没见梁瓷整个人瘦了两圈,尽管收拾了一番也难掩脸上苍白气色,她本来身形匀称偏单薄,这一瘦不仅没有好看,反而大大减分。   惊讶到:“怎么瘦的,给我讲讲,我也减几斤。”   梁瓷穿了一件军绿色系腰的长裙,西装布料的,长度到脚脖子,没脱外套的时候看起来比较呆板正经,脱了外套胸前领口和下摆有欧根纱点缀,活泼了几分。   她请李容曼与兔子去吃火锅,点了很多东西,从始至终她没有动筷子,抱着膝盖默不作声看她们吃。   李容曼吃到半成饱擦嘴说:“你这个状态你妈怎么舍得让你出来?”   “她觉得我心情差出来散心是好事,不过晚上八点就得准时到家。”   “从这里到你家开多久的车?”   “四十分钟左右。”   “你开谁的车来的?”   “我妈妈的车,她在家里等我呢,今天也没上班。”   赵女士最近盯她盯的比较严格,就连吃饭也是按时按量蹲守着,梁瓷其实没少吃,可能是心情不好消化也跟着不好,吃了不吸收而已。   李容曼看了看时间,探手过去握了握她的手,之前手腕一直藏在衣服里只看见脸瘦的有些脱相,眼下再扫一眼手腕跟裙子下面的腿根,真害怕自己不小心就给她攥断了。   女人还是肉感一点儿好看。   “王鸣盛给你要手镯也不一定是真的想要,他那晚说了那样的话你也没下去,他肯定是没法再回头了,我觉得让你汇钱这事可能只是个话头,找办法跟你联系,知道你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才故意要钱,心头不爽刺激刺激你。”   梁瓷视线盯着咕嘟咕嘟的锅底汤料,盯着飘起来翻滚的绿白相间葱段发了会儿呆才说:“他那晚直接删了我的好友,各个软件都删了,事情做那么绝,我不信是来找我套近乎的……我觉得他就是来要东西的……但是我不会给他钱,待会儿把玉镯邮寄过去,他爱要不要。”   “人家那晚指不定等了你多久……”李容曼小心地看着她,心道你可想好了,东西真寄过去那就等于是把纠缠的话头给斩断了,那就真是没戏了。   梁瓷却说:“吴大伟打过来电话要玉镯那会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尴尬,就像我跟他在一起占了他多大便宜,他是送了我几件贵重的东西,还专门给我一辆车开着,但我回来时已经把车子还回去了,除此之外,我从没问他要过钱……两个人在一起有了纠葛,钱这方面就算再注意也当然会有点牵扯,我觉得这是正常情况……”   李容曼看了看兔子,兔子也看了看李容曼,兔子是个旁观者,站在女人的角度自然觉得这男人过分,重重放下筷子,咬牙说:“谁还稀罕他一个镯子,还回去!你做的对,凭什么给他钱?送出去的东西要折现,那你俩在一起睡的日子他怎么不想着付钱?你就没损失?就他有损失?你就不会说老娘女博士,金枝玉叶,一晚上一千万呢!”   李容曼看她越说越带劲,越说越不靠谱,低头戳戳她,咳嗽两声:“你不清楚情况别瞎说,什么一晚上一千万,你怎么说话比我还不靠谱,我身边怎么尽是奇葩朋友……”   梁瓷心头难过,被一通电话搞得更难过,眼下脑子有点乱,听了兔子的话有些被说动,对她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他就是个无耻之徒……你不知道,那个镯子我本来不要的,是他硬给我戴上的,那天早晨醒来就在我手腕上了,没成想他现在耍无懒,问我要一百万……我肯定不会给他,我觉得是很不讲理的要求,吴大伟还说如果不给钱就要起诉,讲得有鼻子有眼,差点把我气死……”   兔子道:“是啊,你家境又不差,如果问你妈妈张嘴要件东西眼睛不眨肯定买给你,谁还差他一个玉镯子。如果我是你我就跑回去甩他脸上,把他砸死。”   李容曼抬手捏了捏兔子,暗示她热情分析过头了,大概是一孕傻三年,对方反应迟钝了两个拍子,看过来瞪着眼问:“你掐我干嘛,这么痛。”   场面一度尴尬到极点。   这顿饭边吃边谈持续到下午四五点钟,李容曼跟着梁瓷去把东西寄了,因为是贵重物品且易碎,需要填单子买保险。   梁瓷除了吃饭那会儿表现出脆弱,全程还算淡定,李容曼到这会儿摸不清楚梁瓷的态度,不知道要不要劝,不过看她态度坚决好像不是开玩笑,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劝解的。   赵女士隔几分钟来一通电话,催促她赶紧回家,都已经二十七八岁的离婚妇女被管得像个小孩一样。   梁瓷跟李容曼聊了一个下午半个晚上,嘴上说自己心情好了,豁然开朗,只是自己也清楚,没那么简单。 第97章   三月中旬, 春寒料峭。   梁瓷自那天寄过去东西以后就再没受过什么打扰,在家的一段日子枯燥无味, 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看国外那个导师的论文。   倒是李容曼跟周省之又不小进展, 经历了一场风波以后李容曼把周折腾的服帖了许多,提起来时有些得意。   赵女士如今就像梁瓷很多年前高考前夕一样, 每晚还得逼着梁瓷吃几个水煮虾,有时候出门逛街一天回来累了,还要把她拉起来吃。   梁瓷体质不行, 大学期间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体脂低,她追求完美减肥导致,赵女士被惹怒,开学后说什么也不让她返校,每天盯着她按时进补, 她足足胖了十五斤才满意。   梁瓷出国的事情有条不紊进行, 国外一切打点好, 只等这边手头工作忙完,学校国际交流中心审核还没彻底完毕,还有一些简单手续需要办理。她为了方便按时回学校上班。   上午到南门校领导办公楼大厅盖章开证明, 这次回来开了赵女士的车子,跑腿的工作应付自如。   刚把车子停到广场草坪停车场, 她拿着一沓资料下车, 转身往里走时跟一个男人差点撞上,定睛一瞧还是熟人,车钥匙掉地上, 陈金先一步帮她捡起来,笑说:“这么巧?”   陈金穿着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么正式,回国后受到国内老师穿衣打扮的洗礼,融入进了大环境。他出门匆忙,身上穿着白色实验服没换,下摆垂在大腿往下膝盖往上的位置,下身是牛仔裤,很耀眼的青年才俊。   “你过来是?”   “盖章,你呢?”   “报账,”他看了看她,抬手让她先请,两人边走边闲聊,他叹息:“有个企业的账单学生落下了,下个周到了截止日期,我过来处理……你们这财务处太吓人了,我学生说他昨天凌晨四点过来排队报账,前面已经排了20几个人。”   刚开学积压了很多账单,各个学院都抢着报账,梁瓷听闻了两句,噗嗤一笑:“能睡到四点已经是福气了,今天更吓人。”   “怎么了?”   梁瓷心道,认识的那几个研究生为了能够排上号昨晚十一点多就过来了,走廊里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凌晨一点多已经排了四个人,一夜没睡,上午十点才报完……读研呢,老师把你当个人看你就是人,老师不把你当人看就是牲口。   这些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毕竟陈金跟她都是老师,她也不晓得这位美利坚回来的是否平易近人……不过高永房是平易近人的,如今面临牢狱之灾,高司南为了减刑花费不少。   含笑辞别了他往二楼走。   找到负责人盖了章,又往国际交流中心跑了一趟,赵女士之前挺支持她进修的工作,这两天却有些迟疑,说她太瘦了,出国了更不放心,想出去可以,先把体重增上去。   每晚都叮嘱她吃宵夜,听筒里经常传来男人叹息,压低声音提醒赵女士太晚吃东西并不好,增加肠胃负担。   梁瓷有些哭笑不得。   负责人看了资料,梁瓷询问进展,对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梁瓷对这个学校的春天印象最深的就是黄灿灿的迎春花和白花花的沿湖桃林,黄色看久了腻,白色看久了也腻,幸好抽芽的柳树条嫩绿新鲜,万条垂下绿丝绦。   出来的时候拨云见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北方沧桑了一个冬日,总算春回大地片片生机,所以也是写生踏青的好时节。   她到湖边散步,走到小亭子坐下,摄影师拿着相机在拍桃花,角度专业旁人看不懂,感觉有些冷就开车回去了。   过了两个工作日,忽然接到他们的反馈电话,那边吸了口气:“梁老师,你现在处于限制出境期间啊……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梁瓷以为听错了,半晌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边没有重复,低头掀开纸张扫了几眼,给她意见:“你要不要去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咨询一下?你身上……怎么有个民事纠纷的官司呢?”   梁瓷彻底愣了,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情况,舔了舔红唇认真道:“民事纠纷的官司?我并不清楚,是不是审核出了岔子?”   “我核对了三遍不可能失误……梁老师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年有没有与人发生过纠纷?”   “会耽误我出国吗?”   “自然越快越好,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吧,许是公安局系统出了问题,实在不行咱们延迟两个月出国也是可以的。”   那边挂断电话她许久也没回复冷静,越想越觉得奇怪,没有耽搁直接开车去公安局,完全忘记今天是周末,不在工作日,公安局只有值班人员,业务办理窗口空空荡荡,连门都关着。   刚开车回到学校办公室,外套还没脱下院里王千人给她电话:“晚上有个应酬,你有没有时间参加?有几个企业人士还有几个外院的老师。”   梁瓷有些心力交瘁,喝了两口水才缓解:“王老师,我出国审核的申请遇到一些问题,可能这个月底没办法过去了,怎么办?”   “哦,”他在那边砸吧嘴,“先给你导师发个邮件?”   梁瓷想了想,深深舒了口气:“目前也只能这样。”   王千人在电话里道:“那个陈金还记得吗?他就是加州大学归国的,目前回来了仍旧在那边还负责个什么公司,你出国多结交个人不错,有照应……所以今晚这个应酬我建议你还是参加。”   高永房跟王千人的那点人情债梁瓷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高永房是否嘱托过什么,以前梁瓷跟王千人没有交集,自从上次推荐信以后,王千人明里暗里都在抬举她,听那个意思,有可能会独自成立新课题组,似乎想等梁瓷镀完金归国以后调到他手下做事。   梁瓷自然不会推辞,毕竟王老师头顶上千人计划领头人这个头衔不是虚名,在全学院里也是跟高永房曾经齐头并进过的。   梁瓷毫不犹豫说:“好,几点?怎么过去?”   “你开车过来接我,咱们一道儿过去吧,你开车这样晚上应酬也不会有人你灌酒。”   梁瓷想了想点头答应,心里就算再着急也无能为力,公安局不上班她没办法查清楚,着急也是白着急。   想通以后梁瓷只等晚上到来,回家换了一件端庄体面的衣服出门,李容曼还没搬走,偶尔晚上过来住隔三差五也会去周省之那边住,梁瓷想着要出国没必要再找地方搬家,如今还住那个大院里的小破楼。   她跟王老师并三个学生早到几分钟,企业里的人还没来,陈金跟陈教授也来了,除此之外两个外院的也杉杉来迟。   王千人有意把梁瓷安排到陈金身边同座,梁瓷知道用意心里更加感激。   陈金本来就没架子,说话也和气:“感觉你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   梁瓷咬了咬唇,掀起眼皮儿看他:“上次?你前天报账的时候?”   “不是,就是第一次碰面的时候。”   “对啊,确实瘦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水,“人家过春节都会胖三斤,你怎么还瘦了?”   “不知不觉就瘦了,这么说是不是拉仇恨?”   他朗声笑起来,往后撤了撤身子:“这话是有点拉仇恨。”   笑容在酒席间明媚动人,梁瓷看着他也情不自禁笑了笑,想到王千人的提点,忍不住问:“你在国外具体搞什么研究?”   “催化剂呢,我上次跟你讲过。”   人还没到齐,王千人路上说要吃饭的是企业老总,为了新合作项目的事,这合作本来是化工学院的,但他在中间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所以陈金所在研究小组的老板要请企业老总吃饭,然后顺便请他这个中间人。   梁瓷收回思绪,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秒,有些不礼貌,低头说:“催化剂我懂一些,有些反应不能进行,或者进行缓慢,加入催化剂就会促进反应的生成物生成,也就是降低活化能的……对么?高中学过一点儿皮毛。”   陈金眼尾挂着柔和的笑意,点头说:“我说我研究负载金,确切讲是研究纳米级别的金,金在大家印象里是一种非常稳定的非活泼金属,权贵的象征,你应该听说过一个故事,二战期间法国科学家为了躲避德国纳粹搜刮黄金,把黄金溶于王水,一种剧烈腐蚀性的液体……不过日本的 Haruta教授在1989年发现,原来当金足够小,小到2—5纳米的时候,具有不容小觑的催化性,不仅金具有,铂、钯这种贵金属,纳米级别下都具有催化性,而且催化效果是所有的催化剂都不能替代的……”   陈金讲到此处喝了口水,补充了一句:“女士嘴里的白金不是金,其实是铂。”   梁瓷被挑起一丝兴趣,其实她对化工稍微懂些皮毛,父亲从事相关行业,闻言惊讶道:“你目前用黄金做实验?”   话刚到此处被打断,房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过来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也就是王老师口里称呼的那几个公司老板。   梁瓷跟随陈金一同站起来,课题组的长辈寒暄完抬手介绍同来的年轻老师,梁瓷笑着走过去一一握手,笑容差点僵在脸上。   边挪步边握手,忽然听人介绍了一句“这是王总。”   她心里一跳,来不及抬头就听熟悉又陌生的男音响起:“我是厚脸皮过来蹭饭的,就喜欢有教授的饭局,我也好学点东西。”   她已经走到对方眼前,眼波流转了一番,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王鸣盛,他余光扫过来又很快挪开,侧着头跟王千人低语。   王千人没注意到梁瓷的僵硬,对王鸣盛笑了笑回头对她道:“去握个手。”   她嗓子眼有些干,勉强挤出一个浅薄的笑,递过去手说:“王总好。”   王鸣盛好似这才看见她,笑容满面地搭了搭手:“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梁瓷局促不安地垂下头,怎么都听着那句“久仰久仰”太刺耳。   陈金请他们入座的时候王鸣盛旋即扭身走了转过脸去,脸上笑容立马收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又转开视线,跟随指引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巧,正是陈金的右手边,陈杰青虽然成就高但是资历浅,在研究小组组长面前就是后生,梁瓷更是晚辈。   她坐下,一颗心七上八下乱跳。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我也不想剧情慢,但是我有好多东西要写,嘤嘤嘤 第98章   陈金还记着刚才的问题, 掂起水壶帮她添茶:“我虽然是用金做实验,用得却是纳米金, 按理说需求量很少, 但在反应过程中因为金颗粒很容易团聚生长,超过5纳米时金颗粒瞬间失活, 也就导致寿命短,实验成本昂贵……这也是困扰它发展的重要因素。”   王鸣盛垂着眼抿唇,若无其事地摆弄打火机外壳, 金色花纹差点被他搓下来,耳边清净了几秒就听她开口,声音低低的:“中科院那边也在研究这个?”   王鸣盛眨了个眼,不耐烦地动了下身子,视线飘向几个大佬那边, 注意力却全在这二人间。   “中科院那边目前在研究离子液体, 比如液态熔融盐。”   “跟你研究的项目有没有关联?”   “想永久使用金颗粒就得抑制它团聚生长, 所以我们目前正在试图用离子液体作为模板剂造孔,孔容的孔径掌握在2—5纳米,把金颗粒负载进去, 这样容器有限它不就没办法生长?”   梁瓷沉默了下,往王鸣盛那边看一眼, 低头往里推了推玻璃杯:“上次我说你们搞研究的都是大国工匠, 你却愧不敢当,陈杰青怎么这么谦虚……”   陈金抿唇笑起来,眼睛泛着光芒, 探头看向她:“讲起来专业性的东西就忘我了,是不是过于枯燥无味?”   梁瓷笑容不变,“没有,很有趣儿。其实我还是不明白纳米级别的金颗粒为什么就具有了催化性。”   陈金眼前亮了亮,赞赏地看着她:“这个问题提的好,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   “其实2—5纳米级别的金颗粒附着丰富的氧原子,有正2价负2价,可氧化可还原,这就涉及到价态问题了,所以我们如果用氧化铯造孔,把金颗粒负载进去,不仅抑制生长,还就地取材提供源源不断的氧原子。”   梁瓷静静听到这里才觉得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原来是在氧化物上面造孔,离子液体提供辅助让二者更容易亲和?”   “可以这么理解,你真的很聪明,你如果感兴趣,改天可以去我实验室瞧一瞧。”   梁瓷被王鸣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眼神搞得头皮发麻,垂眼眸清了清嗓子,没当众答应,试图终结话题:“……你说了那么多,是不是透露了研究机密?”   “这只是理论层面的东西,”陈金谦逊地笑了笑,眼神温柔地从她脸上掠过,“实际操作还有很多门道儿……你真有兴趣儿就去看看,随时欢迎你。”   “好啊,时间允许的话。”   姓陈的这位小心思不断,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酒桌上毫不遮掩地献殷勤。   王鸣盛端起来茶水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菜单推过来半天他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视线不由自主打量陈金,眯眼看了半天才探身,朝陈金那边抬了抬下巴问身边的人:“我身边那位脸生,你熟悉吗?”   “这位可不得了,35岁不到就拿到杰青奖的海归,以后前途无量。”   王鸣盛低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沉默了稍许菜单递出去,垂头盯着桌布看了半晌,身边的人又吹捧了两句,他耷拉着眼皮子,视线盯着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巴,心想这哪来一个小迷弟。   不到片刻功夫酒菜摆上来,低头吃了口菜,咀嚼半天皱着眉勉强咽下去,这家私房菜馆越来越敷衍,点得特色菜竟然也如此货色,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盅海鲜汤奉上,转到他们这边陈金微微起身,示意梁瓷想不想喝,她迟疑几秒客气点头,陈金忙帮她盛汤。   王鸣盛挠了挠眉梢,拢手看着这一幕,等到陈金盛完刚要坐下,他抬手往前推了推自己眼前印花的青色瓷碗,脸上挂着和气笑意:“陈老师,也帮我盛一碗吧,多谢多谢。”   陈金这才注意到身边,扭过头仔细看了一眼,迟疑两秒才说:“好啊。”   王鸣盛眼角扫了扫陈金身边那位,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垂下头,不过陈金盛的这碗汤拿回来动也没动一口,酒桌上后来陆续上的菜也都没动,甚至连筷子搁下后也没摸两把。   身旁的人觉得奇怪,王鸣盛方才过来的路上心情还不错,很健谈,进来坐下没多久脸就拉下来了,以前做事明白心情再不好也知道赔笑脸,这次竟然连笑脸都懒得赔了。   那表情,就像谁欠他几十亿一样。   梁瓷低头喝汤,心跳从刚才就没恢复,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又小心谨慎扫了一圈,某处稍微停顿了下,那人动了动脖子还没抬眼她就像被针刺到一样条件反射地转过脸,眨了眨眼若无其事放下筷子。   陈金的身躯侧对她这边,说想吃什么不好意思夹菜就知会一声,梁瓷抿嘴笑了笑:“我没那么拘束,这种场合见多了。”   “那就好,”他笑了笑低声凑近她说,“我每次出来应酬都吃不饱,回去就得吃宵夜充饥。”   梁瓷眼睛转了转,“陈老师,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听王老师说你就是加州大学留学回来的,我这两个月也会去,有不熟悉的地方可能得向你讨教……方便吗?”   “当然,当然方便,没什么不方便,我单身男士,”陈金嘴角上扬,直接拿出手机,“一个学校的老师都是同事,相互照应是应该。”   她弯嘴又笑,声音压得很低,夹在在男人嘈杂的时候讲话声中尤为悦耳。   陈金又说:“刚回国对这边什么都不熟悉,最近想置办家具也不清楚去哪……”   “我是本地人,倒是可以给你引荐几个地方。”   “方便吗?不知道你男朋友或是……怕给你添麻烦。”   “哦,没事,同单身。”梁瓷抿了抿唇线,“就算不单身也没什么,这又不是旧时社会。”   王鸣盛耷拉着头面无表情,后牙槽越收越紧,撤身端坐了几秒,忽然起身跟身旁几个人赔笑,说烟瘾上来了出去抽根烟。   陈金有些惊愕地回头看了看他,摸不清什么状况,梁瓷的视线一直追着那人出了门,陈金凑过来讲了一句什么她才回神儿:“你刚才说什么?”   “你刚才说你要出国?刚定下的吗?我上次问伯伯也没听他提起。”   “之前没定就没敢宣扬,现在板上钉钉了才好意思说。”   “不然留个电话吧,有时候在微信里找人不一定及时看到,我有时候忙起来不爱回消息,打电话直接方便。”   “好的。”   王鸣盛背靠栏杆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睇到嘴边深深抽了一口,香烟的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燃烧,他品味了一番才慢悠悠吐出来,转过身看向楼下风景与来往车辆,春日风情,沿街摆摊设点,街道有些杂乱,这家私房菜馆就隐藏在深处。   身后响起脚步声,踉跄着向他走来,王鸣盛两胳膊肘稍微撑住身子,回头看了眼继续抽烟,男秘书走过来询问:“王总,你怎么出来这么半天也不回去?”   “是不是你们老总让你出来寻我?”   “是啊,看看你怎么回事。”   他低头笑了笑,“没事儿,就是累。”   “怎么累?”   王鸣盛摇了摇头,反手又抽了一口才提眉把香烟掐灭,“以前吧,想得简单,觉得自己混得也可以。现在总是自寻苦恼,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明明不是那块料,非要往那儿钻……”   “王总你说话太高深了,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你说往哪儿钻?您本来就很厉害啊,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谦虚什么,不像您往常的作风。”   王鸣盛继续提着双眉,眼皮子往下垂,看着手里的烟嘴说:“我以前不爱跟学术界的大佬打交道,更不要提吃饭应酬,嫌累,没共同语言,他们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但人各有志,做生意没必要那么高的学问……”   “是这个理儿啊,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行行出状元啊。”   他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今晚喝大了,有点上头,就想着跟搞学术的一较高下……这会儿冷静了,想了想着实没必要,我不懂他的纳米金,他也不懂我的生意经……我不比他差什么,他更不比我强什么。”   他想到这挠了挠头,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回身儿对男秘书扯了扯嘴角:“跟你们老总说一句,就道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我就不进去道别了,麻烦,让他别介意。”   他说完就往楼下走,沉稳地走了两个台阶,忽然掏着兜颠步子快速下楼,没等男秘书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楼下,顺着街口往酒楼后面的停车库而去。   男秘书一脑门子糊涂账,愣愣看了半天被冷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边摸鼻子边原路返回。   包厢里这边已经走了两轮酒,梁瓷还没见王鸣盛回来,被派出去找王鸣盛的人却回来了,只身一人进屋,凑到老板耳朵边低语了几句什么,老板点点头就对他们解释,说王鸣盛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让大家别见怪,说王总最近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年前就发烧住院一直缠绵二十几天才恢复。   梁瓷闻言惊讶抬头,一瞬不瞬看了说话人半天,对方跟她对视好几次,有些搞不懂这个女同志。   她后面没心情再吃也没心情跟陈金套近乎,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想到吴大伟索要手镯的事人才一瞬间清醒,恢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陈杰青:来实验室,手把手教你做实验。   王鸣盛:二非你给我出来,这个姓陈的配置也太高了!   二非:是啊,你在古代就是个怡红院的男鸨子 第99章   月色不算皎洁, 猎户座位于正南偏西,有句俗话叫三星到正南, 就要过大年。那三星就位于猎户座的腰间。   梁瓷抬头看天空, 盯着星星发呆片刻,陈金从房间出来, 手臂上挂着外套,身着浅色浅口线衣,他看见梁瓷脚步顿了顿直接过来,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王老师他们都走了,企业的人也都走了,我送你吧。”   “我开车来的。”   “你饮酒了。”   “……是,差点忘了,”梁瓷叹了口气, “本来王老师说开车可以不喝酒, 没想到企业这边都是人精, 代驾提前都安排好了,没躲过去。”   陈金拉开车门请她先进,自己后一步进去, 两人上了同一辆车子,他吩咐代驾先去梁瓷住的地方, 陈金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她刚才讲这段话是两人距离有些近,她说话时的气息拂来,身体的清香夹杂着清淡的啤酒发酵香味, 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没想到刚一回国就遇到这么个女人,归国前一年就离异了,这一年一直单着没遇到合适的人。   兜兜转转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东方女性,典雅大方,柔美知礼。   又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否疲倦的原因,饭局后半场话就不多了,看起来还有些心不在焉。   车上没怎么讲话,陈金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不冷不热的态度,进退有度,但是太有度就显得两人关系生疏。   刚到巷子口还没调头,她的手已经摸上车门,“麻烦陈老师送我回来,天不早我先走了。”   陈金抿了抿唇,“嗯,”犹豫着又说,“我送你到家门口吧,巷子挺深的,还没路灯。”   她赶紧摇头:“不用,我已经习惯了,陈老师太客气让我无所适从。”   说完脸上挂上笑容,低头钻出车子,没再跟陈金打招呼埋头往里走,步伐急促。   小巷子还真是又黑又深,胆小的人走一遭很吓人,不过市里治安好,害怕也不是怕流氓地痞,不过是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前面看见光亮她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忽然听到一丝动静,不清楚是从后面还是从前面传来,她僵硬住,边走边往身后看了一眼,脸还没转过来就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带着浓郁刺鼻的酒气。   味道不好闻。   刚想开口叫人又闻到一丝熟悉的体味,来不及开口那人勾住她往后带,她整个撞到墙壁,后背又凉又疼,吸气时被堵住唇。   这人的嘴唇是干裂的,跟她不是一个温度,覆上来这刻温度烫人,她脑子空白的这几秒只能任凭这人肆意。   他叫她宝贝儿,“儿”音拉得又长又低沉像是催眠曲一样撩人,梁瓷以前嘴巴硬不承认,其实她就是受不了他叫她宝贝儿,每次被这么叫的时候,心尖儿好像被人勾起来,轻轻挑拨,床上的时候他一边动作一边叫宝贝儿哄人,梁瓷也是每每都一塌糊涂。   干裂的嘴唇贴着耳根子摩挲了片刻,他掰着她的下巴偏向一边,鼻尖儿贴着她的脖颈轻嗅。   两人之间萦绕着满满的酒气,她今晚浅尝辄止,他离开的时候也没醉,看样子离开后还有别得应酬,所以又喝醉了,不知道喝了多少,真醉假醉。   梁瓷的眼睛酸涩发热,蹙着眉想要推开他却动弹不得,才听了几句软话脑子就开始发晕,就是因为这个梁瓷才一直拒绝见他,她好怕这男人……   深吸了几口冷气才睁开眼,看不清他,鼻端都是他温热的呼吸,“你那晚不是说我如果不下去就再也不联系我了,这又是做什么?镯子也还你了,这趟是又来要项链吗?我生日送我的那条项链。”   男人并不说话,腰间的手臂不由自主紧了紧,像是想要掐死她一般,低下头用坚硬的胡茬扎她,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脖子,惩罚似的胡乱搓。   梁瓷不想跌份服输又被扎的生疼,捂着脖子嫌弃,掀开眼皮儿说:“你有病是不是!”   他依旧不说话,前后左右都没人,这个拐角处隐蔽的很,他喝了酒好像给自己找到了台阶找到了作恶的借口,眼下这会儿不管梁瓷说什么就是不搭茬。   梁瓷被握住脖子按回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听到喘息声,外套在拉扯中掉地上,她气急败坏地说:“别碰我……你敢……”   他喊着宝贝儿询问瘦这么多是不是为着他,叫她就别倔了……窸窸窣窣了一阵儿,她低低的威胁:“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喊人,我报警……”   眼窝碰到他的下巴,下意识抬手去揉被他箍住扭到身后,痛得抽气不已,眼窝又被不轻不重的下巴碰了一把,泪水被逼出来,眼泪闪闪有些失落:“你是不是很迷恋我的身体,以为今晚你强迫我一次就可以和好了?你不用装醉,我知道你酒量好得很,你要是今晚把我强了,你就吃官司吧……而且我跟你就再也没戏了!”   说完最后一句他动作上立马顿住,沉默一个世纪之久,指尖从她衣下摆悄悄拿出来,稳了两秒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攀上她后背,用力收紧,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手搭他脖子上眉越蹙越深,他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呼吸逐渐缓慢,脸埋进她脖颈里揉搓了好几回。   就在梁瓷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人忽然拉下她的衣领,咬着她在她细白的脖子上种了一枚草莓,猛然抽身离开,大步往外面走。   梁瓷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墙壁弯下腰,这才开始大口喘息,黑暗中勉强看清他的背影轮廓,喝了不少酒,可能是半醉半清醒,但是脑子里神智还在,走路虽然走不稳,脚步踉跄身躯晃悠,但显然还是能听懂话的。   梁瓷抱着膝盖目送他许久也没跟上去,等人不见了心里不安,顺着巷子悄悄跟出去,正好见马路牙子对面停下一辆车,看身形像吴大伟,专门过来接人的,架着王鸣盛就上了车。   她松了口气,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瞬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失魂落魄地裹着衣服进了大院,看见李容曼正在洗漱。   对方看见她咧嘴笑了:“怎么了,出去喝酒还把魂儿掉了,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打劫了。”   梁瓷随口应付了一句:“嗯,就是差点被打劫了,幸好我态度比较坚定。”   李容曼笑说:“你快拉倒吧,现在想找个打劫的人太难了,工作那么好找,有打劫的功夫还不如去做保安稳当赚钱。”   梁瓷没讲话,抬手无意识地揉了揉脖子,这会儿回神儿了,忽然觉出轻微的不适,她也没怎么在意,又叹了口气才抬脚上楼。   李容曼擦了擦脸跟上来,她后面不急不躁地跟着,只问:“出国的事怎么样了?”   梁瓷垂下头,“别提了,心烦……后天还得去公安局一趟。”   “我今天去办公室找王千人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句,你不要太担心,肯定没什么事的,你有论文跟课题在手,只要美国那边已经打点好,导师点头了就没什么悬念。”   “我怕夜长梦多,高永房也说尽快的好。”梁瓷深吸口气,低头收拾衣服。   李容曼又安慰了她两句梁瓷才去洗漱,衣服穿着的时候没觉出什么,脱下时闻到酒味还有饭店特有的菜味儿,令人作呕。   洗了澡擦着头发进来,李容曼已经躺下睡了,梁瓷出汗头发收拾妥当爬到里面,掀开被子也躺下。   沉默了会儿,发声问李容曼:“我回来之前有没有什么人到院里找我?”   李容曼低头看手机,闻言抬起眼问:“什么人找你?你指什么时候?今晚吗?”   “嗯。”梁瓷侧过来身看向她,枕着胳膊调整舒服姿势。   “没有啊,”李容曼想了想,“我也是刚回来,比你早半个小时的样子,这半个小时没见什么人过来找你。你怎么了,忽然这么问?”   梁瓷望着天花板房顶上的花纹看了一阵儿,摘下来眼镜框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在门口碰见王鸣盛了。”   李容曼惊讶地挑起眉,趴下后往她跟前挪了挪,“在哪碰见?门口?怎么没请他进来喝杯茶?”   “……没聊几句话,他一直在装傻。”   “那你们和好了吗?”   梁瓷摇摇头,还要在说什么枕头下面的手机就响了,她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王鸣盛这男人打过来的,装无辜借口喝醉了道歉,或者他惯用的行事作风。   拿出来一看却不是,竟然是陈金陈杰青,她号码上存的名字就是陈杰青老师,也不知道李容曼眼神怎么就那么好,瞄了一眼嘻嘻笑了,捂着嘴“哎呦”了一声,“不错不错,行情不错,这陈杰青才回国几天啊,就跟你联系上了。也是个动作快的主儿。”   梁瓷说:“今天的饭局一起出去应酬了,你知道的。大概为这个事吧。”   李容曼:“要不要我出去你再接?”   “不用,他刚到家,肯定也是问个好罢了。”梁瓷讲完随意看了看就接了,“陈老师,嗯,你到家了就好早点休息吧……好,晚安。”   李容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要是不喜欢了考虑考虑陈杰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总觉得吧,这王老板还是挺不错的……他那次请我吃饭想去周成区追你,那也是满满诚意的,我还小小感动了一把,哎呀妈呀,就是受不了痴情又果断的男人……梁瓷你到底还喜欢不喜欢王鸣盛啊?”   梁瓷被问沉默了,她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 第100章   梁瓷心里百转千回, 从认识王鸣盛那天起的诸多事情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遭,怎么想怎么觉得一开始好像还挺美好, 所以这夜她就失眠了, 早晨六点钟李容曼的闹钟响了。   她被闹得很烦躁,睁开眼静静看了床边人半天, 幽幽说:“容曼,我一夜没睡着。”   李容曼仰面朝上还没睡饱,听到这句话喘了口气背过去身, 消化了会儿才入脑子,起开眼看向她:“你一夜没睡?”   “对。”   “不困吗?”   “睡不着……这会儿脑仁疼。”   “……”   李容曼沉默了会儿,拥起被子盖住脸,闷声说:“熬夜老的快,我以后肯定比你美, 你带我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你闺女。”   梁瓷笑出声, 叹气看向窗外, 几丝光芒从窗帘没遮严的缝隙照射进来,外面越来越亮,她睡不着就有些焦躁, 晨起上班族开始忙碌,隐约停到张燕微跟肖斌对话。   她脑子里忽然闪现那日撞见高司南跟张燕微一起吃早餐的情景, 不知道张燕微现在跟高司南是怎么样的情况, 她选了肖斌还是选了高司南?   如果高司南点头大概也没肖斌什么事了。   想到这意识昏沉,再醒来身旁就不见人了,李容曼什么时候起床的她都不知道, 半个身体麻酥酥的,太久没动手臂使不上劲,睡梦里就觉得硌得慌,往身下摸了摸,摸出个耳机来。   李容曼的耳机,她喜欢睡前听两嗓子流行歌。   梁瓷坐起来,裹着被子清醒了几秒才拿起手机看时间,上午十点多钟,陈杰青在微信里找她,八点多问她在不在学校,九点多又说有一些出国必知的指南录给她。   梁瓷裹着浴袍冲了个澡全身舒爽,这才拿起手机回复他,“我不在学校,最近比较清闲……今天周末啊,你不休息?”   刚发过去手机还没放下他就回了一个撇嘴的表情:做项目从没有寒暑假更不要提周末,我一整年大概休息不到20天。   她看到消息勾唇笑了笑,还没回复那边紧接着又问:出国后住的地方妥当了吗?   梁瓷:学校不给安排?   陈金:最好两手准备,万一不合适?   梁瓷:能有什么不合适?   陈金:合住有各种不合适,比如舍友奔放喜欢带异性回去,比如性格突出不太好相与,这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梁瓷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说:那也只好忍受。   这个陈杰青更加热络了几分,又主动说自己在那边认识个房东,是当初求学的时候住的地方,是个体态丰腴长相和善的老太太,如果梁瓷图清净可以介绍给她认识,地方很近,距离学校就隔了几条街。   梁瓷没推辞他的好意,要了房东的电子邮箱,用陈金的话说,他们眼看着就能成为校友,而他又比她高了几届,如今虽然是同校的同事,梁瓷也可以称他一句学长,学长这个称呼有点儿生分,不如喊一句师哥。   梁瓷没有被说动,她更喜欢国内的这种称呼方式,在国内同课题组称呼一句师哥是尊称,严格来讲,只有同一个导师的学生,相互之间才是嫡亲关系。   当初高永房没出事的时候,她跟李容曼都是嫡出弟子,关系好一方面的原因是闺蜜合得来,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同一个老师的,就算谈不来,在学校里课题组里,也是同门。   梁瓷知道陈金很厉害,是张某某院士的嫡出弟子,张某某是中国某科院一把手,而高永房跟张院士是没有可比性的,别说高永房,就连校长见了张院士都得礼让三分。   梁瓷听王千人说,陈金刚到学校任职,张某某不放心跑过来拜访了一趟,私下里来的,不为公务。   所以别提学院里,就连整个学校都在高看陈金。   这么优秀的人让梁瓷自惭形秽,所以陈金言辞中对梁瓷的抬举也让梁瓷愧不敢当。   十一点出现在校门口,陈金的车子从学校里出来,十字路口红绿灯还没变换,梁瓷刚弯腰上车他就递过来一些资料。   “在国外待久了都有一些共同的臭毛病,你过去以后不出意外他会找你面谈,问一些问题,那些问题都有门道可循,十个问题九个出自他们自己的论文,就是考察你对自己的老板够不够虔诚,有没有好好研究他的文献。我让以前的同事收集了你老板的资料,很全,就连他大学期间发表的论文都收录在内。”   梁瓷掀开纸袋看了看,笑说:“谢谢你,我最近也在看这方面的资料。”   陈金脸上带着笑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忘记带了个东西,你很饿吗?不是很饿的话我回去一趟,就十几分钟,可以吗?”   梁瓷眨了眨眼,消化了几秒才回过神:“陈老师是说我们一起吃饭吗?”   “你吃饭了吗?我刚忙完实验室的事情还没吃饭,如果你也没吃我们就一起吃,赶到一起了,挺巧的。咱们待会儿边吃边聊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的,语气也没有特别刻意,梁瓷沉默了下,“没吃,陈老师不用麻烦,不如去教职工餐厅吃吧。”   “员工餐厅?”他看了一眼时间,犹豫着说,“已经十二点半了,会不会没饭吃了?”   梁瓷摇头说:“有的,一直到下午一点都有的。”   陈金抿了抿嘴唇,旋即就点头说:“好啊,教职工餐厅也不错,我刚回国吃什么都好吃,只要是中国菜。”   他说完开车掉头原路返回,这会儿正赶上红绿灯变换,一时间直行跟左拐的对上,车辆拥堵没办法前进。   等了几秒才过去马路,他没走校内的路,放学吃饭这阵儿校内行人多,车辆通行不方便,顺着马路一直往西,从学校的这边门绕道西侧人烟比较稀少的校门进入。   这边属于工科学院集结的地方,校内各种实验室汇集地,梁瓷很少来这边,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东南那几个地方,眼下所在属于学校的西北部。   道路比较陌生,实验楼也搞不清楚哪栋跟哪栋。陈金停了车,拉开车门邀请她下来,“你要是不嫌弃,跟我一道儿上去吧。”   “要耽误很久吗?”   “你先到二楼等我,我去下五楼办公室。”   她点了点头跟着他下来,从实验室独有的侧门进去,一进门就横了一张天蓝色的大型实验台,玻璃器皿整齐划一摆放,两边通风橱嗡嗡工作着。   几个研究生模样的男生身穿白大褂站在那讨论什么,下巴上或者头顶挂着一次性白色防毒面具,眼下没做有毒的溶剂就没戴,也没来得及摘。   看见陈金纷纷打招呼喊老板,挥一挥手上深蓝色的橡胶手套。   陈金走过去指点了两句,拍拍他们的肩膀做鼓励。   梁瓷直接被他带去二楼办公室,耳边刚摆脱那些喧闹的声音陈金的手机铃声划破安静,他低头看了一眼,笑说:“我女儿。”   梁瓷没怎么在意,寻了个椅子坐下,以为他会躲避出去才接,没想到他直接就这么接了,跟女儿讲话时低沉温柔,“好的宝贝儿,你乖乖听话好吗?嗯,我晚上准时回家,别哭……”   梁瓷忍不住转过去身看他,是个好父亲。   陈金讲完电话叹了口气,拿眼睛打量她,黑色镜框里透着精明:“你喜欢小孩吗?”   梁瓷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一问,狐疑了好几秒才说:“还行,没想过……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没当过母亲不清楚母爱是什么。”   陈金沉默了几秒拉开椅子坐下,手机在指尖捏了捏,“我听说过你一些传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觉得你这样的女老师敢嫁给高教授,大抵是不会在意那些传统束缚的,尽管结局不太好。从这一点儿上我很欣赏你,我觉得我跟你三观上很像,我们俩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提了提眉,边思索边慢慢点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陈金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但是就怕唐突了她,想了想暂时只说了一半,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往梁瓷身边走了两步。   她感受到压迫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讨论私人问题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低下脖颈理了理衣服,侧头背对他。   越想越觉得这陈老师怪异的很。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梁瓷觉得今儿天气好,出门的时候把高领毛衣脱了,换了一件单薄低领的内搭,刚才这么一整理,衣服下摆的褶皱被拉开,脖子却露出更多肌肤,经历了一个冬日捂得比以往还白。   白生生的后颈儿,就是发根卧了一枚嫣红的小梅花。很夺目。   陈金好巧不巧看见这一幕,都是熟知男女之事的成年人,吻痕这东西十几年前玩烂的梗,瞅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需要问。   他虽然是离婚男士,在美国见识过那些金发碧眼更开放的女性,但还是被弄得一愣,视线停留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心里对梁瓷好感度倍减,好半天才抬脚往后挪了两步,手不由自主握紧桌子上的纸张,胡乱搓磨了两下,“梁瓷,我记着,昨天在酒桌上,你跟我说同单身来着,对吗?”   她被问的茅塞顿开,勉强笑了笑,低下头艰涩道:“……陈老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觉得要不然咱们就改天再吃饭吧?”   “我也想起来我突然有事,真是巧,那改天就改天吧,我都行。”陈金往她脖颈又看了一眼,如是说。 第101章   陈金边说边拿上车钥匙, “回你住的地方吗?我送你。”   白皙单薄的眼皮儿往他这看了看,指尖指了指大概的方位:“我去提车, 昨天吃饭的地方车停那儿了。”   他毫不犹豫说:“那我送你去酒店。”脸上带着惬意勉强笑了笑。   梁瓷舔了舔红唇, 迟疑着点头:“好啊,那谢谢陈老师。”她说完抬手揉了揉脖颈,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后矛盾,刚才盯着她的脖子看, 看得她头皮发麻。   梁瓷放下手机,不好意思说:“能不能在这洗下手?”   “当然没可以,”他打开水龙头又问,“温水吧?”   “可以。”   她的感觉还是挺准的,陈金的确是前后矛盾了, 对梁瓷的好感仅限于几次接触和旁人口述的肤浅层面, 这一刻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或者人家说同单身只是因为关系还没确定隐瞒了实际情况。   他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扭过头看她,沉吟许久才说:“梁瓷你出国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尽管朝我开口, 不用客气。”   梁瓷点点头,手里拿着他给的牛皮纸袋, 勾唇冲他微笑。   陈金看向前方, “去了国外有困难也可以找我,我现在每个月大概飞那边三次,因为在那边企业还保留着职位, 暂时丢不开手。”   “我听王老师提过这事儿。”   “是么。”他单手握着方向盘,鼻息微叹,“我有一儿一女。”   “我知道。”她笑说。   “所以很多事考虑的比较周全,毕竟为人父,虽然是年轻的父亲……我前妻是美国人,美国那边你应该了解一些,我前妻是我同事,离过婚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我大概不会跟前任做朋友,别扭。”梁瓷垂头看了看窗外,“经过上一段感情,有一个想法我觉得很必要,那就是不要找同一个圈子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躲不开沸沸扬扬的议论,分开了仍旧躲不开,因为工作啊交际圈啊都是重复的,就算一丁点小事也会激起水花。”   陈金眯眼思忖:“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再找跟你一样做老师的?”   “没有,近期打算这两年不考虑感情的事。”   他笑了笑,上下喉结滚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小巷子比较难出入,车子在酒店入口停下,梁瓷挥手致谢,目送陈金消失在视线之外才扭身往露天车库走。刚走两步,经过昨天吃饭酒楼的后门,眼角余光看见二楼栏杆处站着一位。   眼睛迷成一条缝盯着她,看了几眼低头去抽烟,动作漫不经心还透着一股子慵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更不知道看了多久。   梁瓷踩着楼梯上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这人才低低开口:“昨天送今天又送,我明明听说这大学搞研究的老师很忙,姓陈的这位是不是只拿国家的钱不给国家好好做事啊,别是第二个高永房。”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手握着皮包的肩带微微用力,“偷看偷窥本来就不光鲜,怎么语气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有没有廉耻心。”   王鸣盛心里本来就吃味,听了这话胃里只觉得一阵冒酸水,酸得倒牙,“才认识几天啊,就为了他怼我,以前咱俩在一块你哪次不是惜字如金,现在我就感叹两句就这么批评我?”   梁瓷心跳有些快,被气的,这次他提高永房梁瓷觉得是在讽刺自己有眼无珠,而且他以前说过,不喜欢提老高,这回他自己倒是上杆子提。   躲过他要走被拦了一下,他嫌弃地看过来一眼,“真喜欢这个姓陈的了?主动问人家要微信就算了,瞧你昨天那一脸膜拜的表情,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   梁瓷眨眼笑了笑,硬生生被气笑的,看也不看他,“就是很久没见过男人了……但我不像你,明明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昨晚又跑到巷子里纠缠,借着醉酒的幌子做几辈子没见过女人的事。”   他表情僵硬住,梗着脖子瞪眼:“我做什么了?”   “别说自己断片了不记得。”   “我还就断片了。”   “……”   梁瓷抬起头瞥他两眼,“无耻。”说罢加快脚步往前走,王鸣盛没立马追上去,探头盯着她的背影看,搓了把脸,把手上的香烟先掐灭,刚提脚走了两步钱总的秘书就从另一边寻出来,笑笑:“王总,里面没了你不热闹,赶紧进来吧,都等着敬酒呢。”   王鸣盛答应了一声,只好往秘书这边走,心想没劲,真他妈没劲,天天像小丫头陪客一样伺候着别人,以前最喜欢出来吃饭改善生活,现在一听到晚上有饭局就胆怯。   又想,昨天她刚来了这边今天又过来,是又有什么饭局应酬吗?但不管怎么回事,两人的缘分还是在这的,要不然怎么出去这会儿的功夫就能碰见。   几杯白酒下肚猛烈咳嗽一阵儿,春节前后感冒了一场,从周成区回去当夜就高烧不退,吃了两天退烧药,体温下去了又上来,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天,最后咳嗽的太厉害就去市医院挂号看了看,医生说肺炎还是气管炎他给忘了,总之不住院不行。消了好几天的炎退了好几天的烧才好。   不过还在咳嗽,咳嗽这个症状有点顽固,医生也说没什么妙招,只开了几瓶止咳糖浆,眼下还喝着,当糖水喝。   王鸣盛回想一下,自己好几年没这么狼狈了,大老爷们身体一向很好,什么禽流感啊病毒感染啊从来找不上他。   没想到这段时间这么费劲。   吴大伟那段时间一直跟着他往医院跑,见他整天沉着脸,忍不住就说:“盛哥,你好不容易病一场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卖卖惨呢,女人都吃这一套。”   王鸣盛当时发了好大的火,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他心里就暗暗发誓:我要是再主动招惹她我就跟她姓,我王字倒过来写。   不过昨晚王鸣盛喝醉酒就食言了,为什么呢?因为情不自禁并且有了危机感,最主要的还是他喝醉前灵光一闪,发现自己的姓很有意思,倒过来还是王。   不过男人还是要脸面的,不管混到何时何地,都要个脸面。像上次追到梁瓷家门口求她下来那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回 。   原因很简单,那感受太不好太不妙,就有点像你把一颗真心掏出来给人家,人家却不要,大冷天当着你的面扔地上,扔地上不算又给了两脚且碾了碾。着实不是什么好滋味。   人要脸树要皮,树没了皮会死,人没了脸想死。   而且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这次,她都提点的很明白,明白到一针见血,直接问他为什么说好了不再联系却要去纠缠她,同样的话她问出来两次,让本来就碍于面子有点儿下不来台的他怎么回答?   王鸣盛表面上避而不答,其实心里如明镜一样清楚,她一这么问,他就觉得胸腔里多出来一只手开始攥他,真鸡儿难受。   说来也巧,王千人给梁瓷打电话说自己昨天带了两瓶好酒不知道落在哪儿了,问在没在梁瓷车上,王老师也挺会讲话,说如果在梁瓷车上她自己留下就成了,如果不在他得去找一找。   上好的酒,价格不菲。   梁瓷的车子从昨天下来就没再开过,自然不在,眼下自己正在酒楼,觉得没必要老头再跑一趟就答应帮他问一问,到前台一问,还真在,被收拾包厢的服务员发现寄在前台了,等失主来找。   前台失物招领处需要看证件签字才可以,梁瓷便把钱包跟手机一并拿出来,找出身份证给对方看了看才取出两瓶酒。   王千人松了口气:“那你就留着自己喝吧。”   梁瓷抿嘴笑了笑,“我平常不喝酒的,况且是白酒,更喝不了,我给您送过去吧,送家里还是送学校办公室?”   “那送家里吧。”   梁瓷只好又去了一趟博学花园,好久没回来眼中只有陌生感,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熬了那么久才跟高永房离婚,后来被王鸣盛捧习惯了,反而越来越娇气。   如果高永房能有王鸣盛一半低声下气,说不定她搬家也不会那么突然。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梁瓷总觉得自己包里少了什么,到家看见李容曼在床边玩手机才恍然大悟,坏了,好像把手机丢了。   她一时记不清掉在哪了,赶紧借李容曼的手机打电话,刚响了几声就被接了,“喂?”   梁瓷分辨了会儿,“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   “你落在前台了,我正好过来买单瞧见,跟他们比较熟,就把手机交我手里了。”   “你认识我的手机?”   “废话嘛,那么破,很少有人用那么破的国产机。”   梁瓷听着这话欠欠儿的,不怎么招人待见,冷哼一声没讲话。   那边听出来,语气不善地问:“哼什么哼,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说,做好人好事还有错了不成?”   她叹了口气,抱着肩膀问:“你在哪,我去找你。”   此刻正站在外面风口讲电话,虽然这两日天气和暖,但正处于乍暖还寒的季节,说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不用过来了,”王鸣盛低下头看了看时间,“急用吗?不急用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   王鸣盛听她这么客气心头有些不爽,耷拉着眼皮哼道:“怕麻烦我的话你就自己来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蹬鼻子上脸!   梁瓷:说谁呢?   王鸣盛:……说二非。   二非:说谁呢?   王鸣盛:……说我自己啊。 第102章   梁瓷被哽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接下来不知道怎么接。沉默下来。   他过来时夜幕降临, 天空之中的繁星挂起, 暗淡又比往常璀璨。   梁瓷从小巷子走出来,他在车里没下车, 只落下车窗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散着头发,嘴唇的颜色没补, 没白天看起来精神。   到车前弯下腰敲了敲窗,摊手要手机。   王鸣盛掀开眼懒懒看她半天,眼神示意:“上车自己拿。”   梁瓷往他手边副驾驶座扫了一眼,手机静静躺在那,她不上车够不着, 但是距离也不远, 犹豫再三拉开车门, 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直接下车,握着手机端坐。   周遭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五十几米外马路边有些熙攘。   她刚坐定就听见车门落锁声, 悄悄吸了口气,认识这段时间相互也摸透, 清楚他什么脾气秉性, 但清楚却也下来了,且上了车,嘴上坚持不动摇, 行为又在给他机会。   女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   王鸣盛垂眼看着她没进一步的动作,她低头看手机更不准备先说话。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往下落车座,侧过来身,调整了个最舒服的角度。   车厢里难得静谧,他享受了片刻安宁。梁瓷点开手机微信浏览,把今日份的朋友圈翻完,微信运动发来消息,某个本科时的老教授又给她点赞,这人好似很闲,每日都点,有时候梁瓷上课不带手机,一天只显示走了几十步他也会点赞,搞得她尴尬不已,总觉得这人是在讽刺她。   清了清嗓子退出页面,她先一步认输主动说话:“把车锁打开,我要走了。”   王鸣盛目光扫向她,表情平淡地陈述:“你还没道谢。”   她没料到这么久开口讲这话,不过这话说的她瞬间理亏,扭头看他几眼,“谢谢你捡到我的手机还送回来,真是热心肠。”   王鸣盛正绷着脸,听到这扯唇低笑,“我以为热心肠后面得加一句发好人勋章,要不这样,你给我做一面锦旗,或者写一封感谢信送到酒店去。”   梁瓷看着他没吭声,他抱着膀子继续说:“感谢我在你刚离婚的时候给你安顿地方,帮你搬家,三五不时送东西,毕竟像我这么热心肠的人不多了。”   她冷静听他说完,“你那时候是为了追我,男人为了追求女人一开始总要付出点什么,你要是觉得委屈了,大不了我帮你搬次家。或者你又想折现吗?”   他吃瘪了一次,眼神幽深,眼底还透着一丝疲倦。   她打一上车就察觉到他身上烟酒味,最近好像比以前频繁应酬,见怪不怪了。   他深吸了口气,脸色慢慢缓和,语气也变得低沉柔软:“你比春节前瘦多了。”   梁瓷往后扬了扬,剥开眼前的碎发,“你在夸我?”   “说你瘦就是夸你?”   “女人都喜欢被人说瘦了,而不是胖了。”   两人对视了秒,他挪开视线,梁瓷没动,今天总算有件值得开心的事,那就是被夸瘦了,突然又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喝醉都上手了,怎么会摸不出来她瘦没瘦。   她忽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王鸣盛蹙起眉宇:“什么?”   “……”她跟着皱起眉,脸有些冷抿紧唇线,“没什么。”   他忽然笑起来,带着几分痞里痞气:“听得懂,你那是什么眼神?”   梁瓷瞬间又尴尬,双手握了握膝盖,直起上半身子说:“不过都过去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麻烦把车门开一下……我这个月底出国,容曼说到时候会请朋友来践行。”   他没说话,就觉得前面这句诗挺鼓励人,简单几个字比后面这一大段话都有意义。   说道:“从那次我家里来人找你的茬,我就一直没给过她们好脸子看,王琪以前从我这拿钱从来没亏待过她,最近卡她比较严,她大概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倒是一次没来闹,老太太帮她讲过几次人情,我也没松口。”   梁瓷没看他,垂眼嗯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又说:“咱们说有营养的话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她顿了顿。   “咱俩之间的事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咱俩不是分手了吗?”   “我们复合吧。”他转过头认真又看了她一番,加重语气,“宝贝儿,我离不开你,咱们复合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姓陈的那位不要跟他走那么近,他对你心思不纯,我看得出来,我很不喜欢,很吃醋,吃了一坛子醋,超级他妈的憋屈。”   梁瓷不说话回应也没立马否决,他等了许久,只觉得脸上表情都僵硬也没等来一句回应。   她这时候说:“我害怕了,不敢了。”   他笑问:“怕什么?”   “怕你哪天再强塞个什么东西,又要折现,否则就起诉我……”讲到这神色变得凝重,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明白什么,视线缓缓扫射过来,整个人变得清冷,“民事纠纷限制我出境的官司是不是你做得手脚?”   王鸣盛没接这话,反而是问她:“限制出境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不是我。”   “最好不是你。”   “否则呢?”   “恨你一辈子。”   “恨一辈子也是记一辈子,我还挺羡慕那人。”   梁瓷没跟他闲扯,用力掰了掰车门,发现还锁着,再看他脸色就挂上不耐,“你还是回家跟你妈妈商量一下吧,你们商量好了再说别得吧……你这样过来,老太太点头了吗?”   王鸣盛有些下不来台,“我们家我掌握经济大权,我说了算,我说个不字儿没人敢点头,不管你信不信都是这么样,一直都是这么样。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说着就扬眉牵住梁瓷,两人挣扎了一番她被箍住双手,被迫带到他眼下,他垂着眼眸看她,“宝贝儿。”   梁瓷不吃这一套,头撇向一边又被他扭回来。   皮肤又白又细腻,不使劲捏就红了。   她说:“谁是你的宝贝儿你去找谁,我还没凑够一百万,实在不敢招惹你,多来几次我就要倾家荡产了。”   “……”他瞬间赧然,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联系她,又不想丢份儿才做了这么个事。她该知道钱财上,他一直不甚在意。   她继续道:“我回去休息,天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公安局查一查是什么样的民事纠纷,如果是诬赖我的案子,这次我势必追究到底。”   说到最后眉眼带上冷色。   王鸣盛嘴角勾了个笑,“就算是诬赖你,也是不想你走太急,你是不是在国内欠了什么人情债未了,人家不想你匆匆出国呢……就像我这种痴汉。稀里糊涂被甩了,到现在情伤还没痊愈,一遍又一遍的被□□,你说这女的渣不渣,无情不无情?”   梁瓷瞥他一眼,他把话说的这么敞亮,却没有指明是谁,梁瓷想辩解就得承认自己是他口中的渣女,不想承认就得任他指责。   “男人起码就是嘴会骗人,而你们女人呢,整个一骗子。”他说。   “……我骗你什么了?”梁瓷沉默了会儿忍不住开口质问。   王鸣盛似笑非笑道:“一颗赤子之心吧。”   “我没有。”声音不算大,但语气很干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王鸣盛还要再说,梁瓷的手机不合时宜振动,她低头看了眼,正要接听时被他夺走:“这个李容曼怎么回事,每回都来搅局,什么时候能活得明白点。”   梁瓷伸手去要他就往后躲,躲来躲去两人几乎面贴面,她再往后撤已经来不及,被当做投怀送抱一样揽住腰,指尖抚上小巧的耳垂,热吻落下来。   劈天盖地的吻让她头晕目眩,很多没讲出口的话被堵在唇舌之间,她呼吸乱套,他的喘息也有些急,不知何时手顺着衣服边缘摸索进去,她按住,把粗粝的手掌扯出来,推开他坐回去。   “没你想的那么轻易,你想复合的心思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他扬起眉没说什么。   “出国申请眼看着就下来,国外的导师一直在等我过去,早去才能早回……”   王鸣盛也没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她,以前觉得难以接受,现在折腾了这么一遭又回到这个节点上,王鸣盛觉得这段时间还真是浪费,他清淡了很久了,应该抓紧时间开荤才是。   昨日吴大伟说某某推拿馆来了几个手艺好的妹子,问王鸣盛要不要尝鲜,王鸣盛拒绝了,他最近被搞得没那个心思,也觉得很没意思,像个无欲无求的出家人。   这会儿看梁瓷的眼神带着火辣焦灼,萎靡不振的老二回血复活,精神非常。   扯了她的手心按下,面上一本正经:“快他妈炸了。”   她有些错愕,在赶紧挣脱开跟讽刺他之间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坏笑几声贴过来,凑近她耳朵又讲了几句,梁瓷用手抵在两人之间,“我刚才说知道你的心思了,让你回去等消息。”   “明白。”   “你不明白……这期间我是自由的,还可以有别得选择……就算复合了我也不想立马就做那事,好久没在一起我对你陌生了,需要找一找以往的感觉。”   他失笑,“这个要求咱们暂时保留,水到渠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就算我保证不碰你,你能保证不想我?”   “你对自己过于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更的早而已,没三更 第103章   他送下来, 两人并肩往大院走,没两步变成她在前他在后, 不远不近坠着, 梁瓷头一次见他步伐这么缓慢。   到门口他有些不情愿:“真这么就回去了?”   梁瓷想要说什么,里面传来脚步声, 张燕微闷头往外走没看路,踏出来一步看见两人顿时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冲他二人笑:“王总好久不见啊。”   王鸣盛勾了个唇, 简单回应:“嗯。”   他掏着兜收回视线,梁瓷身边走近两步,肩膀靠墙,歪着头俯视过去。   等张燕微走了,王鸣盛抬了抬下巴跟她说话:“她跟肖斌怎么样了?”   “我好几天没见肖斌了。”   “没见他也正常, 谁多带一顶新帽子都难受, 只要是绿色的。”   梁瓷听到这眼皮子跳了跳,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不答反问:“听你这语气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我不会多说,”她扶了扶手, “你不要乱说,不要多管闲事, 这种事是很尴尬的, 除非特别知心的人才能插手。”   他笑了一声,“情这个字儿还真祸害人。”   说罢别得没多言,往里送了送她扭身走了。   梁瓷已经许久没见高司南了, 但从王鸣盛语气里知道张燕微跟高司南仍旧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关系。从高永房病床上昏迷期间开始的,梁瓷就想,他那段时间也不容易,如果张燕微送温暖稍微脆弱一下肯定就抵不住,更何况按照张燕微的描述,他们应该是有过前情的。   梁瓷搞不懂张燕微这是在做什么,或许一个爱她一个她爱,难以抉择吧。   王鸣盛晚上回了趟家里,听见客厅说话声有些惊诧,低头进来看了半天,笑着揶揄老头:“呦,你在啊。”   真是不知道刮得哪门子风,父子俩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对方回过来身,“你姐去医院待产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王鸣盛低头解衣服纽扣,三下两下把领带抽出来,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应了一句,“等生了再说,备着红包呢。”   扔下老头去厨房找王母,靠着门槛站了片刻,母亲意识到他表情不对,似乎有话要说,扭过身擦了擦手,询问:“你怎么了?”   王鸣盛平淡道:“下次别去找她麻烦了。”   她听完洗碗的动作停顿住,满手的水忘记擦,眼里瞬间就积满水花,艰难开口:“你说什么,儿子?”   王鸣盛依旧说:“下次别去找她麻烦。”   “……哪个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双眉都皱起来,“你知道我一向是个独主意的人,想要什么谁也拦不住,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从来没变过。”   她擦擦手垂着头问:“那个姑娘给你灌迷魂汤了啊?”   “感情方面的事我觉得我眼光比您好,”他往门外看了看老头,意有所指。   怕这句话刺伤她,语气缓和一下:“王琪这都三个了,以后有你忙得了,就这样还不知足?每次回来小外甥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早晨想睡个觉都难,我看有孩子没孩子也就是那么回事……我以后就算生,也生女儿,没儿子就绝后什么的不存在。”   她见自家儿子这么一副认真的表情和说话态度有些心慌:“你现在还年轻,当然觉得无所谓,以后就不一定了……”   王鸣盛说:“你别听旁人胡说八道,她跟她妈一个毛病,如果不能生哪来的她?这个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也不解释了……你以后再折腾我就找王琪,我不舍得怎么您,拿捏她还是很简单的,而且我觉得如果这次不是王琪多嘴也没那么多事。”   “她是你亲姐,你敢难为她!”   “我不难为她,不过我以后结婚了,再想花钱我一个人点头也不行对吧,总不能为了帮衬王琪跟老婆成天吵架……”   他说罢甩手出去,她心里一跳一跳的,追出来却见他径直回房休息,忍不住柔声唤住:“开饭了,不吃饭啊?”   “吃了回来的。”   王鸣盛说罢带上门。   血浓于水。   嘴上说无关紧要还是往医院瞅了一眼,手里拎着水果篮,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谈笑声,脚下僵硬住,表情瞬间也变冷。   推门一看果然许文静在。   身穿一件米色风衣,脚上踩着高跟鞋,牛仔裤,高筒靴,腿又细又长。最近似乎也瘦了。   一瘦显得更年轻几分,跟梁瓷差不多年纪似的。   他迈步走进去,拿眼扫向王琪,“老头说的你很可怜一样,没想到还挺热闹,那你们继续聊着。”   眼睛点了点许文静,有些不爽。   王琪面上挂不住,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还没到达眼底就赶紧说:“文静听说我住院了,过来看看的,你好不容易来了,陪姐坐坐吧,确实可怜的,你姐夫今天刚休息一个电话又被老板叫走了。”   许文静主动说:“我就是看看你,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姐弟聊吧,王琪,我明天再来看你。”   王鸣盛叉开腿做椅子上,侧过身看了她一眼,“怎么来的?”   “打车。”   “去门外等我,待会儿送你。”   她受宠若惊,提着包多看他几眼,低下头咬了咬唇,“好。”   王琪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走了两个来回,笑容更加有些挂不住,看这架势,怎么眉来眼去的?   许文静出去后,王鸣盛稍微坐了坐,话不多说,没几秒就要走。   王琪拉住他,“妈整天念叨你年纪不小了,你姐夫单位上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要不要约出来见一见?”   王鸣盛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得撮合我跟她呢。”   王琪有些尴尬,“早几年觉得你们俩对彼此有意思,是希望你们在一块的,如今拖来拖去,都拖好几年了,看样子是不够喜欢,喜欢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淡淡嗯一声,看着她说:“酒店还有事忙,你好好备产。”   王鸣盛的车子停在急诊室所在楼前头,住院部在后面,两人出来得步行将近二三百米。   头顶是抽芽发青的百年老树,他站在树下住了住脚,等到许文静走到跟前没请她上车,看了看来往行人,停车与取车的人。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安分做经理,少参和我的私事,你跟王琪做知心朋友可以,不要假借朋友的名字行自己的死心,另一个是自觉离开酒店,别做我的下属,这样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有意见也管不着。”   许文静上一秒还在云端,走路都有些飘然,这一秒顿时被打落在地,眼珠子动了动,不知所措看着他。   他刚柔并济,刚才来了强硬手段,这会儿又来安抚:“我觉得咱们俩有很多共同点,学历都不高,全凭能力到今天,你在会所在酒店的表现我认可,我也很惜才,跟你呢,存几分惺惺相惜……不过咱俩太相似,掌控欲又都强,在一起的时候都想做老大做王,注定无法互补。”   许文静眨了眨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头惴惴不安,“我儿子还在上大学。”   王鸣盛点头笑了笑:“我知道,而且你从酒店辞职后,没学历年龄又不小了,很难找到像现在这个薪水的工作,对不对?”   许文静摸了一把额头,抿唇说:“梁瓷那个事是高司南喝醉酒胡言乱语告诉我的,我那日想警告你结果你发了好大的火儿……我心里有你,不想你步入泥潭,我知道你挺重感情,我们分开这么久还念旧情,所以就告诉王琪了。”   “我不是念旧情,我是觉得你凭能力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能因为触我的眉头就牵扯工作,不过眼下我不这么认为了。”   她挤出两滴泪,“盛哥,我错了……”   王鸣盛只垂头点了根烟,咬着烟嘴说:“你考虑考虑选一条路,要走要留看你自己。”   许文静如他了解的一样理智,咬牙说:“我不用想,我选工作。”   他掸了掸烟灰,看她半晌才拉开车门,“擦擦泪,送你回酒店。”   梁瓷这日去公安局查了查,的确是限制出入境了,她询问是什么样的民事纠纷,对方摇头说这个他们不负责,让梁瓷再找别得部门问问,梁瓷觉得自己被耍了,坐在车里生了会儿闷气。   这时王鸣盛的电话正巧进来,约她去某某地吃饭,还说有一场好电影,问她要不要去。   梁瓷忍不住纠正他:“我只说考虑,还没考虑好呢。”   王鸣盛低笑了两声:“你先考虑着,也碍不着吃饭看电影。”   “不去。”她没心思,心情低落到极点,不是她内心阴暗,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民事纠纷,如果不是王鸣盛做的,那就一定是高永房的仇家做的。   毕竟他们离婚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权宜之计,是她为了自保而高永房为了保她。   他抽了两张纸擦拭桌子上的灰尘,垂着眼询问:“怎么了,听起来心情似乎不佳。”   “公安局门口呢。”   “怎么说?”   “让我周五再来,说周五才能进一步查。”   他嗯了一声,手里的纸往垃圾桶扔,听她讲话分了神没投进,走过去弯腰捡起,笑问:“要不然我帮你问问?”   她迟疑几秒,“好啊。”   王鸣盛直接道:“那事成了你怎么感谢我?”   “请你吃饭看电影?”   “就这些吗?”   “你还想怎么样。”   他喉结上面动了动,眯眼看了看窗外,翘着腿放桌子上,“今晚去我那。”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没有了没有了,啦啦啦啦 第104章   那边被这句话搞得沉默了, 别人沉默是默认,王鸣盛知道搁在梁瓷这一般就是婉拒。   眼睛掀开一条缝, 阳光暖洋洋的催眠, 他提了提眉毛心里道,再拖一段日子稳定稳定吧。   所以也没像往常只要她稍微一提就应承下来马不停蹄帮她办事, 他转移话题:“电影看不看?”   听筒里传来两句叹息:“没心情,改天吧。”   王鸣盛勾唇一笑,“帮你做事就请我看电影, 不帮你做事请你看电影就没心情,是不是这样?”   “……我没那么功利,眼下对我来说最当紧的工作就是出国,我不能功亏一篑……”   “你就那么想出国?”   “我能直接出国也是老高帮忙,觍着脸向王千人要人情债, 机会来的很难得……”   他沉默两秒, 睁开眼盯着地板看了片刻, 嘴角的笑塌下来,面色不明:“你刚才说什么?”   “……高永房帮忙送我出去的,关于这事我不想隐瞒什么, 你消息那么灵通,‘耳聪目明’的, 总有一天会有人说给你, 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如我告诉你的好。”   他冷笑了下,表情变换只在一瞬间, “什么时候?”   梁瓷已经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垂下头默了一阵儿低低开口:“我们关系不冷不热那几天……回家后我就答应了。”   “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前脚刚跟我闹了矛盾后脚就去受了前夫恩惠?”   “……”   “说话!”   尽管通过手机交谈他发火这一刻也把她吓到,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缩起脖子,悄悄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辩解。   漫长等待中王鸣盛牙槽越咬越紧,眼神变得犀利而幽深,“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出国?”   他刚才问了一句现在又问了一句,两句话意思一样语气不同,前者云淡风轻少了几分认真多了几分妥协,后者很直接,带着怒气、吃味、挑衅与轻蔑,情感很丰富,就看你怎么理解。   梁瓷坐在驾驶座,车子没开火,她抬手剥开散乱的头发,撑着额头咬唇,红唇咬出深深的牙印才说:“我没有把这段关系想得那么龌龊,离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要,他事后做这个补偿也不过分……那么多离婚分家产的,以后再找男人是不是要把分来的东西都扔出去?”   王鸣盛:“别在这混淆概念,离婚时你不要,离婚后你们就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你说的也对。”   她好声好气道:“但是高永房名义上也是我的老师,所以他提出意见的时候我就接纳了……那时候认为跟你大概有缘无分,也就没想过顾及你的感受,你要是生气也在理,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我——”   对话在王鸣盛挂断电话时截止,她能察觉到王鸣盛在生气,很生气,因为陈金的事他都能吃一坛子醋,那这次大概会吃一缸子醋。   她有些疲倦,握着方向盘休息了片刻,外面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最近的生活节奏太快,是否是她不懂得享受生活?   高永房的事王鸣盛最近没关注,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两句,说高永房没事了,这么一跳把事情就闹大了,沸沸扬扬惊动上级的人,派了两个组的人过来检查,撤职了一个院长,两个副校长,至于高永房借用学生劳务费的名义套现,实在是大学里的常态。   上面起了争执,有些认为行为恶劣,有些则认为经费以个人的名义给的,按理说个人其实就有支配的权利,从学校财务处划账其实就是起个监督的作用,如果这都构成牢狱之灾,那全国高校的老师都得下台,留不下几个。   这就叫法不责众。   既然已经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在法规文件尚不健全的情况下,构不成牢狱之罪,这是陈旧的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暂停高永房一切教学课程,免除所有职称、荣誉称号,收回一切经费项目,全国高校通告永不复用。   高永房努力经营二十来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对于一个死里逃生躲过一劫的人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归宿。   高司南最近忙着张罗送他出国的事,去美国。   王鸣盛得知高永房也要去美国比得知高永房没入狱反应要大一些,侧过身看了吴大伟半晌,垂下眼眸沉默。   吴大伟笑问:“高永房走了也好,现在国内名声臭,估计成了所有大学里的反面教材。”   王鸣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领带随便扯下来,带着几分不耐烦,谁这个时候触到霉头准得挨骂。   吴大伟试探他:“盛哥你这是怎么了?要是不开心你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啊,你也别为了那个姓梁的女人不开心,你要是喜欢那样的不得一抓一大把。”   王鸣盛一句话没说,甩手走人。   许久未见高司南,以前三五不时出来酌两杯,现在相互都看不顺眼,为个女人。   酒吧光线昏暗,摇头灯晃眼,舞池正是人最多最热闹时刻。   王鸣盛刚喝两杯,才润了润嗓子没尽兴,放下酒杯时就瞧见高司南,这人是奔着他来的,由不得他瞧不见。   高永房刚逃过劫难,当儿子的意气风发,比以往气色虽差,但也透着精神。   他点了两杯酒,等王鸣盛这边空出位置直接端酒杯近前,高脚椅上一坐,递过来一杯酒。   王鸣盛垂头看了看,威士忌上面飘了一层红,看样子是红酒,加着碎冰块,色泽鲜艳夺目。   王鸣盛只低头摸了摸杯沿儿:“我不喝加冰的酒。”   高司南说:“你这品味还如当初一样不上档次,我劝你多少回,得尝试一下新鲜东西,酒吧喝酒不加冰就像炒菜不放肉,没有灵魂。”   他低头笑笑:“不仅不加冰,过两年准备把烟酒也借掉,好好养精气。”   高司南果然上套,盯着他的脸看许久:“这是什么道理?”   “只要我努力,上天还是眷顾的。”他拍了拍高司南,意味深长地笑。   高司南听了这句脸上那丝浅淡的笑容立马消散,僵硬着唇角看他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   王鸣盛又说:“你只要准备好给晚辈的红包便可。”   高司南转了转酒杯一饮而尽,扭头看着王鸣盛道:“我也准备去美国,向公司打了调度申请。原本以为梁瓷不会接受我爸的安排,没想到她给的答案出人意料,这下好了,我们一家子还可以隔三差五聚个餐。她一直都听我爸的话,三言两语就答应了,谁知道有没有旧情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只要我爸回头,当初也没你什么事。”   王鸣盛先是皱眉,听到最后舒展开,知道高司南没什么好心思,起码方面不想着道儿,“我知道出国的事你爸帮忙了,当时梁瓷还同我商量来着,我能说什么,小姑娘上进是好事,只能委屈我两国跑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昨天我还寻思要不要这两日找老高吃饭答谢。”   高司南好笑地看着他,王鸣盛垂头抿了口酒,眉头这才皱起:“想着老高大病初愈,从前又是要脸面的人,大概不想见人也不适合见人。”   说到此处又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有些神秘:“心里惦记着的人是自己小妈,去美国又想三个人聚一聚,你是怎么做到处之泰然的?”   王鸣盛嘴角上扬,手背往他胸膛掸了一下,“别想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高司南拂开他,面无表情说:“好的你先留给自个儿吧,以后跨着国,跑的再勤也不是天天在眼前。她跟别人朝夕相处,见识学历一样,相互也有话题。你去大学里瞅一瞅,双职工的占多大比例。”   他内心本就不安,这么两句撺掇正中介意之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高总,什么时候格局这么小了,就知道拿女人来拈酸吃醋,还是我的女人。”   高司南没再继续说,两人默了默喝了两杯酒,各怀心思且心思沉重,半晌,高司南去结账,把王鸣盛的酒水也付了,临走挺住脚:“姓刘的如今跟你还有没有关系?”   王鸣盛毫不犹豫:“没关系。”   “那我整人你别插手。”   “跟我无关的事我从不插手。”   高司南忽而一笑:“听说你现在转型想做酒店生意?”   王鸣盛没说话,掀开眼皮子看他。   高司南谆谆教诲:“以后有什么不懂得来问我,等我去了美国你想问也问不着了,前几年我让你多看管理方面的书籍你总是不放心上,现在临时抱佛脚用处也不大吧?”   王鸣盛轻轻眨了两下眼,语气不轻不重地道:“我成不了你这样的人才,却请得起你这样的人才。管理上不如你,驭人之道上我只能多钻研了。”   高司南冷哼了声,拾起外套出门,说什么驭人之道,话还是不要讲太满才好。   王鸣盛本是独自一人出来休闲娱乐的,没想到跟高司南这么有缘分,好好的兴致被打搅,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多待。   梁瓷这厢烦闷了一下午觉得小腹胀痛,一瞧果然是亲戚来访,也难怪这两天别说腰,就连手腕都是酸的。   她回到大院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睡衣就睡了,这么一睡就是一下午连着一晚上,睡梦中被痛醒,起来坐了会儿。   李容曼不见回来,找水喝发现暖壶里空荡荡只有几滴水,梁瓷深吸了口气下楼烧水,走到楼梯口就觉得眼前发黑。 第105章   哪还有什么力气喝水, 扭身回房休息,有些脆弱彷徨, 心想这还没出国呢就这样, 国外两年怎么承受得住,人生地不熟得把自己当女汉子使唤。   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 拿出手机刚拨出来他的号码还没打出去,他的电话就进来了。   梁瓷有些虚弱:“正想找你电话就进来了。”   “你每回都这么说。”   “是真的。”   “你嘴里还有什么真话。”   她默了默,斟酌问:“消气了?”   “消什么气, 都过去一天一夜了也没见你发条短信打个电话……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挺没劲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喝酒了吗?这么矫情。”   “喝了。”   “我一猜就是。”   “今儿见高司南了,往我心口插了两把软刀子,”他喘着粗气说,“我喝了酒, 微醺, 不能开车, 你过来我住的地方找我咱们就还有的谈。”   “……我身体不舒服,怎么过去找你?况且是你挂了我的电话……话都不让我讲完。我过去也没办法伺候你,记得多喝水。”   “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没兴致, 这样的借口你都用多少次了?下次能不能换点新鲜花样?”   “……”   王鸣盛讲完她不回答,沉默着, 不言不语的态度让他更加生气, 压低语气嚷嚷:“问你话沉默什么,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了?”   “……”她在电话里听着,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闭上眼皮子深吸了口气。   “你没回这个敷衍态度都让我觉得你心里指不定在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聊,你说,你有没有这么想?”   她忍不住说:“喝了酒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还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就不舒服,我来那个了!我连口水都喝不上你还有酒喝,知足吧!”   “……”   那边安静了许久,大概得有两分钟,“来事了?我现在过去……晚饭吃了吗?有想吃的什么没有?”   梁瓷刚要说话房门就被推开,李容曼脚步轻快进来,转身把门推上换鞋。   梁瓷便说:“我还好,你既然喝了酒大晚上就不要四处跑……我这有容曼在。”   “我接你来我这。”   “不用……不方便……”   “哪不方便?”   “身体不方便。”   他笑了一声,“你想多了。”   两人搞拉锯战,她说了好几遍他才答应不过来,又把李容曼损了一遍,说你如果不好意思赶她,我开这个口。   李容曼就在床前,梁瓷被这句话搞得很尴尬,嘟哝了一句瞎说什么,我们两个很好赶紧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往下躺了躺,看着李容曼撒娇:“你如果今晚不回来我怕是要死在这了。”   李容曼很惊讶:“哪来的这一说?”   梁瓷只说:“我好渴啊。”   她挽起袖子坐下,笑问:“口渴还是体渴啊,口渴我可以帮你,体渴我就无能为力了。”   梁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嗓子眼冒火,“别贫了,帮我烧壶水。”   李容曼答应着下楼去,没多久提着水壶上来,用水杯的凉水兑到温度适中才递过来,梁瓷一口气喝完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长叹了一口气躺下。   对李容曼说:“晚上没吃饭,例假又来了,刚才可能低血糖,头晕。”   李容曼看她唇色泛白,蹙眉说:“你最近瘦那么多体力肯定不行,我看你得增肥。我本科一个舍友,好几次来例假早晨不吃饭都低血糖,不过后来一个寒假吃成了胖子,好嘛,如今体格比谁都好。”   末了夸张补充:“力能扛鼎。”   梁瓷哭笑不得,“吃成胖子这个还是需要勇气的。”   李容曼出去洗漱,跟周省之视频,外面闹哄哄的,张燕微大概也回来了,李容曼在这住了一段日子跟左邻右舍渐渐熟悉,尤其是跟张燕微简直是臭味相投。   梁瓷喝了水昏昏欲睡,半靠在床上闭着眼休息,忽然觉得周遭变安静,脑子立马清醒,忽地睁开眼。   先看到的是一双男士鞋尖儿,不能说一尘不染,那样太夸张,不过确实挺干净的。   王鸣盛站在床边,扬起嘴角冲她笑着,梁瓷探头看了看外面,心想这人不会真开口把李容曼撵走了吧?   李容曼此时正在张燕微房间里,刚才廊下正嘻嘻哈哈说话王鸣盛就推门进来,上楼问了一句“梁瓷是不是在房间”,李容曼点头说是啊,这人就直接进去了。   李容曼考虑自己要不要跟周省之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就在这时梁瓷屋里就传来动静,听到梁瓷尴尬强调自己能走,下一秒门吱呦推开就被抱了出来。   身上披着黑色外套,只露出纤细的脚丫子跟头部,头发披散着一副已经睡下的打扮,王鸣盛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梁瓷埋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王鸣盛指尖勾着一双鞋,往上送了送抱着的人,扭身下楼。   李容曼忍不住露出姨妈笑,目送他们出了门,心想这王鸣盛也忒霸道了点。   梁瓷任他抱出去,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脸起先贴着他的下巴,胡茬有些撩人,挪了挪位置枕他的胸膛。   清了清嗓子犹豫着开口:“我脚冷。”   “你就不能坚持一会儿?”   “今天最低气温2℃……女孩子来例假格外怕冷。”   王鸣盛帮她扯衣服盖住,低头询问:“吃晚饭了吗?”   “……没吃。”   “想吃?”   “有点饿。”   刚还没落地就见他斜着眼哼笑了声:“我没来之前你也没那么多事,我一来就又冷又饿了,你还挺能屈能伸。”   拉开车门把人放副驾,给吴大伟打电话让他去买有名的水煎包,两面煎的那种。   梁瓷晚上没多吃,倒是喝了两小碗海鲜疙瘩汤,王鸣盛坐在对面把余下的三个水煎包吃了,擦了擦手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半晌说:“来例假是不是不能吃海鲜,海鲜属于寒性食物?”   梁瓷吃了一口,“统共也没多少海鲜。”   他嗯了一声,忽而笑开:“你不会认为我不舍得让你吃吧?”   梁瓷“啊?”了一声看过来,王鸣盛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说:“我远房小侄女说她春节回农村老家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奶奶不让她吃鸡爪子也不让她吃鸡胗、鸡血,说鸡爪子挠字儿,吃了字儿就写的不漂亮,吃了鸡胗嘴唇厚,吃了鸡血长雀斑,女孩子长得就不漂亮了。”   “那这些东西都扔掉吗?”   “她奶奶说男孩子吃没事。”   梁瓷沉默了会儿,“什么年代了还这样。”   讲到这里嗫嚅了半天:“上次你妈来找我,我生气时讲了一些冒犯的话,现在咱们俩又这样……老太太没事吧?”   王鸣盛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一口粥,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怪不得她这么喜欢,又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梁瓷已经吃饱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低头喝了。   他放下勺子擦了擦手指,“婆媳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但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规矩,以后呢,处的来就多过去两趟,处不来就少过去两趟,有话多说两句,没话少说两句。总之又不在一处住,我家里也一直有保姆照顾。”   “王琪呢?”   “她没什么可提的,工薪阶层。上回难为你了?”   “没有。”   “再吃两口?”   “吃饱了。”   王鸣盛随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洗干净手回来她已经去卧室休息,他拿着浴巾洗澡,出来时头发没吹,随便擦了擦带着水汽上床。   两人面对面侧躺,梁瓷挪动了一下枕头,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空气弥漫着暧昧气息,他也不讲话,就这么看她,目光渐渐变得灼热,酝酿出什么龌龊心思。   她挪开视线平躺,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怯,又悄悄背过去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沉默,刚松了口气忽然被板住肩膀,他勾着她的腰把人拉回来。   她呜咽了一声,头发完全凌乱打结,王鸣盛顺着她的脖子轻嗅,“洗澡了?”   “嗯,下午洗的。”   “我说怎么这么香。”   “是沐浴露的香味。”   王鸣盛没说话,深深看她两眼直接把脸迈入她脖颈深处磨蹭,梁瓷很怕痒,缩着脖子推搡他:“例假。”   “我知道。”他嗓子低沉温柔,透着若有若无的沙哑,“你太小看我了。”   “嗯?”她转过来脸询问,“小看你什么?”   他但笑不语。   大掌握着她的脖子把人带入怀中,仔细地描绘唇线,她强调着什么,话语尽数被他吞进腹中。   隔了会儿床铺变了样,被子往下退,慢慢地滑落,最后完全掉地上,梁瓷偏过去头不看他,低声提醒自己这样冷,他有些不耐,埋头了一会儿才提腰把床尾的被子拉上来。   一盏茶功夫后被褥下面扔出女士睡裙,搭在床边要掉不掉。   窸窸窣窣布料摩擦了半个多小时,这人发出压抑克制地闷哼,拇指强势地搪塞她红唇中。   梁瓷闭着眼敷衍地抿了下。   他缓和几秒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低低笑起来,一边抱歉一边得意,手臂探到床头那纸巾,擦干净她身前的东西。   他起身时被子滑下来,梁瓷发丝凌乱铺了一床,不知道是觉得灯光有些刺眼还是被他搞得有些尴尬,小臂遮挡着眼睛不看他。   上身赤着,肩膀没以前圆润耐看。发丝也沾染上什么,她有些无奈,直接背过去不搭理人,抱着两手背对他。   王鸣盛收拾好自个儿,问她要不要洗时她摇了摇头,他起身去了浴室,回来时又把床头垃圾桶的袋子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没三更,嘻嘻嘻 第106章   梁瓷醒来时天边大亮, 窗帘拉开半扇儿,随便扫了一眼看见王鸣盛坐在床边背对他换衣服, 她还是困, 神智挣扎了半天沙哑着音问:“几点了?”   他没回身,低声说:“7:10。”说完低下头, 慢条斯理解开扣子,脱下睡衣露出精瘦年轻的背,举手投足之间看见隐含的肌力。   天这么早?这么早他起来做什么, 扰人清梦。   她最近都是睡到自然醒,太阳不照射进来不会起床的。   室内的光鲜太亮闭眼睛,她掀起被子能上头想继续睡一会儿,困意没有刚才浓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袭来, 他这时候却探身过来, 拉开她头顶的被子说:“睡觉可以, 不要蒙着头,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梁瓷被扯醒,掀开一条眼皮缝看他, 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呼吸还带着急促,“你帮我拉上窗帘, 太亮我睡不着。”   他答应了一声, 起身把窗帘拉上,下一秒房间立马暗下来,外面的光一丝都照射不到室内, 他窸窸窣窣摸黑穿衣服,梁瓷想要问他去做什么,太困实在张不开嘴。   小腹隐隐胀痛中,她觉得醒来也是遭罪,不如多睡片刻捱过去,所以不敢醒,催眠自己继续睡。   梁瓷醒来又睡去,中途反复了好几次,再醒来时室内厚重的窗帘密实地遮着,昏暗看不清,她清了清嗓子,喉头有些干,翻了个身长叹了一口气。   床头沙发上忽然传来一声问候:“醒了?”   “几点了?”   “12:00。”   梁瓷顿了两秒,倏然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往上撤被子,她有些懊恼:“你怎么没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吵你。”   “……浪费了一上午的光阴。”   他低声笑两下,“睡饱了吗?”   “嗯。”   “起床吧?”   “嗯。”   这才唰地一声,他探手拉开窗帘,阳光照射进来室内一刹那亮堂,梁瓷眼睛乍一接触到光鲜有些不适,抬手挡住眼睛,同时感觉手腕上多了个东西,岑凉岑凉的,她动作的时候还撞到鼻翼,光滑细腻的材质,像是个玉质品。   她勉强睁开眼抬手腕看了看,表情有些……复杂,转了一圈玉镯子又跑她手腕上了,而且又是硬塞的。   她对着阳光打量,确定就是那一枚,扯着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清了清嗓子:“之前我还挺喜欢的,不过现在一看见它就会想起那一百万的事儿,要不你还是自个留着,说不定哪天又要找我碰瓷儿。”   王鸣盛“啧”一声,回头看着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抿嘴偷笑了会儿,背过去拿着玉镯子仔细观摩,王鸣盛问:“肚子怎么样?”   “还有点儿,不过好多了。”   他没再说什么,抽身离去。   梁瓷赖了会儿床,摸出手机看时间,还真十二点多了,这时又看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学校国际交流中心的座机号码,她脸色正经起来,往上坐起,稳了稳等自己的声音恢复常态才拨过去。   那边问哪位,她说是梁瓷,对方立时恍然大悟,通知她出国申请办下来了,连说几句恭喜。   梁瓷虽然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事太突然,忍不住就问:“不是说有民事纠纷的案子限制我出境,怎么又突然通过了?”   他只说今上午公安局那边主动打电话澄清的,说是搞错了。   梁瓷犯嘀咕,难不成是王鸣盛帮她摆平的?也不对,如果是摆平扯案子公安局为什么说是搞错了,现在都是互联网档案,跟以前大不相同,搞错的概率应该挺低的,而且之前她主动过去查询都推三阻四查不到结果,眼下竟然上门帮她澄清误会。   这也太稀奇了。   梁瓷一边奇怪一边愉悦,太过激动愉悦自然大于奇怪,拿着手机舒了口气,神清气爽什么都不想计较。   她洗漱好出来,正好碰上王鸣盛在客厅接电话,背对着她捏着手机,没察觉身后有人出来。   他语气里带着笑,有些轻松自在,压低声音讲了两句,梁瓷支起耳朵就听到几个字眼“刘队”“麻烦”“吃饭”。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悄声走到他身边,低下头从后面抱住他,王鸣盛僵硬了几秒,眼角余光往后扫她,梁瓷没说话,不想打搅他讲电话。   他却有些不自在,嗯嗯几声敷衍过去,匆匆挂了,她手臂收紧,下巴抵着宽厚结实的背部肌肉,“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他收了手机放兜里,试探着问了一句:“背着你做了什么事?”   “你说呢。”   “……你提示一下?”   “民事纠纷那个事,刚才学校打电话说申请已经下来,限制出境的事是个误会,你打电话帮我查得吗?”   王鸣盛垂下眼眸喝了口水润嗓子,抚摸着她的手腕低笑:“原来是这个事,我以为什么。”   他拉开梁瓷的双手,转身看过来,抬手剥开她脸颊鬓角处柔细的发丝,梁瓷心情大好,闭上眼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这么坏,一点儿赔本买卖不做,非要把她骗过来住一晚上才即刻帮忙。   “你之前不想让我去美国,我以为你怎么都得阻拦,现在是彻底改变主意了吗?”   王鸣盛舌尖在口腔中抵了抵牙根,只笑不说话。   “以后只要放假我就会多往国内跑,两年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吓人。”   他提起眉梢。   行云流水般过了几天,这日天气有些暗淡,太阳抵不住厚重的乌云阴了一整天。   王鸣盛刚从酒店逛了一圈出来,许文静规规矩矩看见他没有往日生动精彩,他这才觉得正常,她终于把脚踏到实处专注做事。   吴大伟的呼叫就这么匆匆进来,王鸣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要来一场春雨,听筒里的声音有些遗憾:“盛哥,小刘出事了。”   王鸣盛没有特别惊讶,回身看了看大厅等待入住客房的客人,拿着手机往外面丁字路口走,车子停在外面,这两日又有学术性的交流会,陈杰青时不时来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看上了陈金腰包里的钱,也不能撵人。   “不值得大惊小怪,他早晚要出事,高司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吴大伟说:“不是,小刘在工地上被重物砸伤断了一条腿,下半生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了。”   王鸣盛沉默了几秒,脸前浮现出年轻的面庞,“挺可惜,但也不干咱们的事,既然是工地上出事那就应该有工伤赔偿。”   他说到这里就转开话题,“老吴,咱们俩水平都不行,以后开了正经的公司,我如果撤了你经理的职,委屈你在我身边做个总经理特助,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吴大伟挠头笑笑:“我都没想过还能有这么一个正经的职务,盛哥,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王鸣盛哼哼了两声:“叫王总,我是王总,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脑子。”   他斥责完以后便挂断电话,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到唇边,啪一声按下打火机,还没点着便觉得有一滴雨打在眼皮子上,来不及抬头看上空就听见周遭树枝哗啦哗啦响,地面带着精致花纹的红砖湿润的地方慢慢扩大。   他听到身边有人唤他的名字,扭过身,眯眼看过去,梁瓷落下车窗催促他上车,王鸣盛没有耽搁,脚底生风一般大步走过去,弯腰钻进副驾驶。   “你怎么来了?”   “我到前面打印室取东西,刚好就瞧见你了。”   王鸣盛想到陈金还在酒店里,指不定多大会玩儿出来,动了动身子随便指了个方向:“赶紧走。”   梁瓷垂眼看他,“有人上酒店问你要账?”   “没有。”   “没有你那么急做什么。”   “我等着回家生吞活剥了你。”   车子停在路边大榕树下,雨刷时不时动一下,他说着手探过来捏她的指尖,想从下摆衣襟探进去梁瓷拨开粗粝的手掌拒绝,发丝有些湿润,“容曼说这个周末请我去原峰山爬山。”   “这个季节没什么好看的,她真是闲的蛋疼。”   “是踏青。”   “嗯,都有谁?”   “我们办公室的几个。”   王鸣盛拿过她的手把玩,“本来就没多久要出国,你怎么老是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梁瓷抿起红唇微笑,“只去三天。”   他呵了一声,“三天还少?”   “……我已经答应了。”她有些为难。   王鸣盛并不是真这么小气,用力夹了夹她的手指,看外面的雨势没有刚才急切,堵车也不如方才严重,扬下巴说:“下来,咱俩换位置,我开车。”   梁瓷从后视镜前后看了看,没有靠边骑行的车辆才推开门,从后面绕过去坐上车。   他看了一眼,敲着某个地方低斥:“下车也不晓得拉手刹?”   她看过来,“我没拉手刹吗?那可能是我忘记了。”   王鸣盛扫了她一眼,蹙着眉有些不悦,摸向方向盘又顿住,不嫌弃麻烦似的说:“你下车,过来,我看看你平常都是怎么开车的。”   梁瓷哭笑不得看着他,提醒说:“外面还下着小雨呢,换来换去衣服都湿了,会感冒。”   他说:“那又怎么样。我今儿就要看你开车有什么臭毛病,一并给你改过来,感冒了没事,家里有药,总比出了意外强。”   梁瓷不想动弹,却被他强硬带下车,扯着胳膊又给塞进驾驶座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一更一更一更,明天就完结了!!!! 第107章   出发前一晚收拾行囊, 王鸣盛放下咖啡走近瞟了一眼,手掏着裤兜, 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 上身没裹衣服,好心提醒她多带几件厚衣服, 少带几件单薄的衣服,穿不着。   她半信半疑,被他从后面抱住, 温热的指尖探进衣服里流连许久,说没骗人,山里的确冷。   梁瓷被按着转不过去身,行李箱摊在床上有些混乱,被压在被褥中, 他往某处探, 询问她是不是可以了。   梁瓷埋头闷闷摇头, 让他再等等。   他有些不开心,不管不顾往某处探索,摸到什么才挺住, “啧”了几声,“人家都三到五天, 你怎么七八天了还不行, 一月三十天得有十天来那个,赶紧吃药调理一下,回头给你找个中医。”   梁瓷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头探过去安抚他,翻过去手用手背有意无意剐蹭他的胡茬,“你现在觉得憋屈,等到你四十几岁就体会到这样的好处了,身体状态走向下坡路,每次老婆来姨妈都可以多松口气。”   他听乐了,从下巴上拿下纤细的手指,递到嘴边不轻不重咬着,“四十几岁?你也太小看我王某人,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小心引火上身。”   梁瓷的手背感受着胡茬,有些留恋,摊开手挪到他胸膛,主动依偎过去枕着他的肩膀,“这样也挺好的,说说话待会儿就睡了,我明天还要早起,折腾太晚我起不来。”   “不折腾你就是折腾我自个。你不是每次都用那个软件记着,不如拿出来看,我到底多久没实打实碰你了。”   “……流氓。”   他笑了两声,“男女之间没什么纯情好讲。”   “……”   “明天到了那安顿下来后给我打个电话。”   “嗯。”   “住什么地方?”   “半山腰的酒店。”   她看了眼窗外的高楼林立,打了个哈欠,“我还有东西没收拾。”   “三天而已你是要搬家?”   “出门东西带全一点儿比较方便,容曼也说带行李箱的。”   他的手沿着她的领口画圈,喉结动了动:“好端端爬什么山,也不看看节气。”   “我突然担心去了原峰山你会夜不能寐。”   “正好就别去。”   “小别胜新婚,以后分别的次数还多的是……要不回来的这天你去接我?”   他喉结上下又滚动了几回,垂下眼眸凝视她,“宝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我往常就不漂亮吗?”   “今天尤为吸引人,让我转不开眼。”   “……”   他探了探腰凑近,指尖轻拢,指肚捏了捏她的脸,忽然起身迫近,梁瓷眨了眨眼,低着头由他亲吻,这人渐渐不满意,提起她的下巴纠缠,不多久便像剥蛋壳一样剥开眼前人,虽说床第之间两人早就成熟人,但女人一开始总会局促生硬。   他双手撑到她头顶两侧,埋头往深了喘息,王鸣盛沉吟了片刻,拇指捏了捏她的嘴唇低声讲了两句情话,压住急切耐心哄她。   这呼吸烫人,没敢答应也没拒绝,被他的视线锁住,一时间心跳如雷。   他又说:“我教你,只要你想学。”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手背搭在眼皮子上低喃:“什么叫只要我想学,谁没事学这种东西……”   “你这想法未免落后,情侣在一起相互取悦是常事。先别提我帮你过多少次,你不能舒服完就忘。”   梁瓷并着腿背过身,还没躺好被他又拉回来,只能红着眼角辩解:“是你非要的……我可没主动要求你……”   “……你帮我一回怎么就不行了,礼尚往来,你或早或晚都得答应,我有的是耐心纠缠。”   梁瓷委婉说:“你去把灯关了好不好,有些刺眼。”   话出口这人还愣了一下,紧接着房间就暗了,月光照射进来,她很快适应黑暗,半晌觉得床边没动静,手从眼睛上拿开看向他。   眼前黑影闪了闪,梁瓷还没反应过来就就被扣住后脑勺按下去,她细声叫出声,酝酿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塞进来的东西堵回去。   他半靠着床头吸了口冷气。青筋凸起用力揪住秀发。   下意识想起身往上送几寸,咬牙控制着,脑子里闪烁好几幕邪恶画面,忍住没实施。他想着,不急,慢慢来,早晚都在她身上试一遍。   梁瓷双手攀着他的手腕,皱着双眉咳嗽了好几声,想撤开的心思刚在脑子里闪了闪就又被抓住发根。   他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从来没敢这么怠慢过她,也可能真是旷日太久,人有些反常。   云消雨散以后他没有直接起身,仰面朝上喟叹了几声,大掌从她头上拿开,拿着她的手教她的那只手也撤出来,胸口上下起伏了片刻才回神儿,赶紧起身拿纸,边道歉边帮她擦拭嘴角,笑得却很满意,道歉的话也并没有多大的诚意。   梁瓷低头动了动舌尖,嘴皮子两边的软肉很不得劲儿,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她连说话都懒得说,侧身躺下去,背对着他,恢复呼吸后发觉手面还有些痒,有点像在室外待的时间太长手指僵硬后又突然遇到暖气那种情况,夹杂一丝疼得那种痒,不怎么好受,低眼一看竟然红了一片。   她心想手掌经常使用怎么也比那儿耐磨吧,这是怎么了啊……但真不是她矫情,她也是头一次摊上这样的事,刚才过程中就感觉自己拿得不是有血有肉的活物,他把着她的手施加力道,梁瓷也是半强迫半答应那种。想到这叹了口气,攥起拳头自己搓了搓缓解痒痒,什么也没说。   他清理好回来时递过来一杯水让她漱口,梁瓷这时才有力气说话,躺在床上拥着被褥淡淡看过来:“我很好奇……你那么长时间就不疼吗?”   他闻言看着她促狭笑笑,接过去杯子转手放床头桌子上一个字也没说。   她有些郁闷,情不自禁觉得这一笑太耐人寻味了,似乎在嘲笑她是土包子。   原峰山这个时节的确没什么看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野仍旧相对凄凉,一路上见野草才抽芽。   不过山风比较柔细,跟春节前大不相同。梁瓷早晨手忙脚乱出门,总觉得空落落的,到了车里才恍然大悟,路上两个小时的路程竟然没带口水。   车子已经走到半途,回去已然来不及,抱怨时他只偏过头笑了笑,等她上大巴车从后备箱取了两瓶水塞她包里。   梁瓷抬起眼眸,“你车里有水啊。”   “常备的东西。”   “我怎么没注意?”   “你没注意的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难写的章节字数少,嘻嘻 第108章 结局(上)   王琪这胎是刨宫产, 人比较金贵,在私人月子中心待了好几天, 手术很顺利, 王鸣盛到医院时已经从病房推出,他从小护士手中瞧了一眼襁褓中的外甥, 对方笑着说是两个男孩。是男是女他早就知道,笑着点头。   母亲这时走到身旁低声询问:“羡慕吗?”   王鸣盛低笑了两声,垂下眼整理袖口, 平淡道:“羡慕什么,都是自家的。”   她却说:“你真是冥顽不灵。”   “话不能说太早,万一有了还得叫你奶奶。”   他留下这句话跟上推车,拐进病房耳根才算清净,王琪麻药没过, 一场生产消耗掉大部分的力气, 眼下正挂着氧气瓶沉睡, 他在床边站了站,姐夫忙完手续进来便扭身往外走,刚抬脚听见他轻唤:“鸣盛——”   王鸣盛偏头看过去, “什么事?”   他跟两步停住,“出去抽根烟, 聊一聊?”   王鸣盛嗯了一声, 医院有些热,伸手脱了西装外套,很自然地搭在自己胳膊上, 抬眼扫见姐夫盯着他看脸上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姐夫说些跟无关痛痒的话题,或者扯两句跟今日没有牵扯的内容,王鸣盛用眼尾观察他,忽而笑出声:“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卖关子。”   姐夫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唔”一声继续为难,王鸣盛笑了一下,“看样是有人请你当说客。”   他摇头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根烟请王鸣盛抽,王鸣盛烟瘾没上来,并不想抽烟,看见姐夫亲自按打火机递火不得已放到嘴边,低头就着他的手引燃,客气话也没多少诚意:“你是我姐夫,给我点烟是折煞我。行了,有什么事说罢。”   对方只好实话实说:“咱妈觉得我俩都是男人,男人更了解男人。让我劝劝你。”   王鸣盛把嘴上的香烟拿开,垂下眼嗤笑:“果然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姐夫见他脸色不善立时表态,“我肯定是不会给你使绊子,毕竟我是外姓,你姐也受过高等教育按理说不应该横插一杠子,前次那事我已经说过她。不过咱妈那你也得处理好。”   王鸣盛不知道姐夫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是诚心觉得他管不着还是断了花销后不再敢得罪特地跑过来讨好,他收了笑说:“那你让王琪劝劝老太太,要是劝动了我感激不尽。”   姐夫说:“一家和睦是你我都想看到的,否则大老爷们夹在中间作难。”   “是是是,”王鸣盛吸口气摇了摇头,半晌又说,“不过我也不怕闹,在外面见多识广导致如今心大。仔细回想一下,我对老太太也算孝敬,什么时候都敢说一句问心无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不流行了,你告诉她,看开点,梁瓷那种性子的人以后肯定是个孝顺儿媳,让她等着当妈就行了,至于我这辈子养老问题,别说没孩子,就算是有我也不舍得压榨。”   他低手把香烟用力掐灭,眼圈微微泛红,“姐夫,自己朝不保夕还要向家中寄钱表示孝心的日子,你应该也有吧?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抽身便走。   对方看着他的潇洒背影抿了抿唇,都是不富裕家庭出身且家人观念传统怎么不会懂。王鸣盛这几句话讲的很犀利,传统家庭生儿育女多少存在压榨,如果不去担待还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王鸣盛回到车里拧开水喝了一口,裤兜里手机接连振动,他点开软件细瞧,梁瓷发了两条消息进来。   我到酒店安顿下了,跟容曼一间房,我们要去冬泳。   他挑眉看了许久,点着屏幕回复一句:别乱来,你例假不是还在?   那边发过来一张图片:度假酒店,如何?   他点开图片看了看,房间外面山清水秀,虽然没有碧海蓝天,但屋外即是露天泳池,一时间恨得牙痒痒:你特么挺会享受。   梁瓷没再回复消息,王鸣盛也没再纠缠她多聊两句,坐在车里仰着脖子看了会儿大榕树,等姐夫打电话让一家子到医院附近的餐馆简单吃点东西时才从车上下来。   梁瓷这两日在外面玩得尽兴,有李容曼张罗的地方总不会太差,原峰山有名的不是山而是瀑布,一线天,寺院庙宇,她们早晨乘坐观光火车去百草园游览大棚里的花草,梁瓷听到“百草园”三个字就觉得有意境。   她记得当年初中一年级语文第一课便是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个时候梁瓷院校里经历了一个暑假荒草丛生,新生入学,白天跟着老师除草体验生活,到了晚上在教室里补语文课,教师外虫鸣不断,老师讲着讲着蛐蛐乱入,引起哄堂大笑。   语文老师个子不高,捏着粉笔头讲一口不算正宗的普通话,是个固执的老学究,对梁瓷颇为偏爱,每次梁瓷的文章写出来,不管是作文还是周记,总会被老师单独拉出来点评赏析。   不过那也仅限于初一时候的事,等到初二调了班级,换了一位语文老师,不太欣赏梁瓷的描写手法,有次她用环境衬托忧伤心情,被老师画出来做病句批评。   所以梁瓷一直觉得那个讲《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语文老师是她的伯乐,事实证明他并没看错。   梁瓷经过橱窗时看见用干花做的香囊,忍不住驻足,店员介绍里面放了桂花跟薰衣草,梁瓷觉得这次出门王鸣盛颇有微词,想了想仔细挑选了一枚。   李容曼在耳旁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梁瓷说:“既然来了就买个留作纪念。”   她笑了:“我妈上次去泰山,去前家人让带点纪念品,她回来时就买了一堆不值钱的小葫芦,虽说不值钱还20块一个。”   景点的东西物价偏高。   上午她们坐船浏览,也没走几步路,梁瓷下山时背上出了一层汗,中午饭在寺庙吃斋饭,清汤寡水的面条粗糙难以下咽,下午坐上下山的车就睡了,座位正好挨着进气口,睡了一路醒来膝盖着凉,一直觉得骨节皱巴巴隐隐有些不适。   酒店晚餐不算丰盛也不算寒酸,上了一盅海鲜疙瘩汤,梁瓷尝了两口,怎么尝都觉得没有王鸣盛上回给她买的正宗,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哪个酒店订的,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   碗里的饭更加索然无味。   正想着他,包里手机唱起,她搁下碗筷去接电话,这边有些喧闹,拿着手机往外走两步,他低声说:“做什么呢?”   “吃晚饭。”   “我正在原峰区办事,距离你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儿过来接你。”   她有些意外,“怎么事先也没听你说。”   “怕没时间过去找你。”   “现在忙完了?”   “忙完了。”   “什么时候到?”   “二十分钟后。”   梁瓷挂了电话饭没顾上吃,拿上背包就要回酒店客房,李容曼笑问:“怎么了?”   “王鸣盛待会儿要来,”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汗味,“我去换身衣服。”此时素颜,穿着黑色的跑鞋,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   李容曼吃晚饭回去的时候梁瓷还没走,她有些奇怪,刚才火急火燎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听到浴室里哗啦哗啦流水声,忍不住撇嘴笑了笑,敲了敲房门:“我还带了香水,你待会儿要不要喷?”   里面的水停了,梁瓷裹着白色浴袍出来,弯下腰擦干净脚上水渍,白了她一眼,“我只是洗个澡,你想多了。”   “今晚还回来吗?”   “回来。”   “我看未必吧。”   “……”   李容曼内急挤进卫生间,洗手时看见台子上今日份的牙刷还有牙膏拆开用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梁瓷真是嘴硬,这就有点儿闷骚了。   她擦干净手见梁瓷还没走,坐在镜子前吹头发,打趣了一句:“别把自己整那么香,太刻意了。”   她说了一句“什么呀”,垂下头时李容曼却看见她耳朵尖儿羞红了。   李容曼拖着下巴看了会儿镜中人,王鸣盛第二个电话过来时她也已经收拾妥当,长发披散,把充电线从插排拔下,嗫嚅了一阵儿:“如果我今晚不回来,你帮我把行李运走……左右明天就返程,少陪你半天我不会生我气吧?”   李容曼故意说:“生气,很生气。”   她含笑看过来:“想生气就生气吧,我也不能阻拦你。”   李容曼自然不会跟她计较,也知道这刚和好的情侣,干柴烈火得燃烧几天,他们跨着春节闹矛盾,眼下刚和好梁瓷出国的申请就批下来,实在没多少时间腻歪。   送梁瓷到房门口也就没多送。   旅游度假村晚上限制通车,除非有续订,否则到上来山到酒店必经之路就会被铁栅栏揽住,梁瓷提着包走了将近两百米的盘山公路才看见他的车子。   后尾灯亮着黄色双闪,在夜色里穿透力很强,梁瓷走近敲了敲车窗,他落下车窗朝副驾扬下巴,“怎么还限制通行?”   “许是为了度假酒店安全。”   “真不会做生意,有钱都没地方花。”   王鸣盛等她坐稳侧头看过来,没急着开车,眼睛仔细盯着她,“玩得尽兴吗?”   她没回答,反倒是从包里摸出个东西递过去。   王鸣盛皱眉问:“什么玩意?”   “香囊。”   她解开口递过去,他就着她的手探头嗅了嗅,“送我的?”   “嗯。” 第109章 结局(下)   王鸣盛看着香囊, 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外头到处也都有卖, 但惦记他这份心还算欣慰, 最起码放心上来敷衍了。   他摇头笑了一阵,清嗓子去接, 手指探入捏出个花瓣仔细闻了闻:“也不错,倒是挺香。”   梁瓷视线落到他脸上笑说:“我们去哪?”   他动作潇洒地收了东西,外面山峦叠嶂, 黑夜里看不见一点光让人压抑惊惧,她看向深处,觉得阴森可怖毛骨悚眼,视线又赶紧收回来。   “下山。本来按照行程当天折返,就没在这边安顿住处, 你说我们是连夜回去还是找酒店将就一晚?”   梁瓷说:“这个看你, 我都可以, 你如果觉得累我们就找酒店,想连夜回家也不是不行,我更喜欢回家, 不喜欢酒店。”   王鸣盛侧过头看她,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开车往下山的路走。今日他没见什么要紧客人, 只是之前有过交集的一个小角色,在市郊开了赛马场,各方打点发请帖, 马术上的东西颇为高雅,王鸣盛兴趣不怎么高,到那露露脸吃了一顿饭。赌了三局胜了两场,看老板脸上笑得勉强赢了钱就没直接离开,最后随便买了几把将赢来的钱全部输光就撤了。   不过这一来二去仍旧耽误时间,到这边的时候暮色下沉,她已经吃了晚饭。   她见这人面色不佳,眉头轻皱,身上的酒气虽然轻淡但隐约可以闻见,心中免不了生气:“你喝酒了?喝酒了开车来找我,山路那么窄你胆子怎么这么肥。”   他低沉笑两声:“中午吃饭喝得酒,现在已经没事了,本来也没多喝,抿了两小口。”   她只好说:“那你下车,我来开。”   王鸣盛没跟她争这个,只是道路狭窄夜晚停车换座存在危险,恰巧这边有一条旁支小道,通向某个不知名的山村,一公里外传来两三声鸡鸣狗吠,橘黄的灯光穿透力不可小觑,深夜里眼前影绰。   他停好车没直接下来,路那边是陡峭深渊,乌漆嘛黑,他接开安全带:“这边风景不错。”   梁瓷低下头推门要下车,他却说:“刚过惊蛰没多久,这个时候竟然有虫鸣。”   梁瓷往他指引的地方看去:“我们走吧,路上连个人也没有。”   “这个时候应该来个张震讲故事。”   梁瓷深吸了口气,推车门的手拿回来,低声提醒他:“咱们走吧……”   刚说了这句话这人却哈哈哈笑起来,笑声在寂静四轴突兀刺耳,她心口急促跳了两下,看着他捉弄的神情一时又忘了害怕,王鸣盛没跟她换过来座位,原峰山倒是也来过两遭,他亲自开车来的,还算熟门熟路不陌生,反手旋着方向盘调头,沿着小路往上走。   梁瓷看不穿他想做什么,但就算不熟悉路也知道他是往上走而不是往下走,“咱们去哪?”   “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数星星。”   “什么时候你对天文也有起兴趣了。”   “难得出来一趟,你玩了两天倒是乐不思蜀,还不让我凑着你余下的时间欣赏欣赏。”   他讲话时头脑理智又清晰不像个醉汉,刚才说中午喝得酒,晚上没喝,看样也尽数消化吸收,他既然要开车梁瓷还乐个清闲。   山路蹊跷,拐了几个弯才到他说的地方,梁瓷起身往后环视,身后有座望峰塔耸然屹立,隐约看见个大概轮廓。   乌漆麻黑哪有什么星星,梁瓷抬头看了半天也没见几个,天色灰蒙,脖子仰的发酸。耳旁呼呼风声,说冷到刺骨有些夸张,凉飕飕冷气着实保不住温度。   李容曼说梁瓷这女人闷骚没说错,上回装扮精致送到王鸣盛嘴边被遣送回家这事方过去多久,这回又身着比那天还显露曲线显露窈窕的衣裳。   她推车门下来稍微一站,王鸣盛拄着下巴不由自主转她身上,从修长脖子一路往下,喉结滚动情绪翻涌,拉开车门雷厉风行走近,梁瓷听到脚步声侧身,腰下就挨了一把。   他喘息有些重,从身后贴近喷洒她耳垂脖颈交接之处。手从后方探到前方,往上顺着形状抚两下。   她试图推搡最终失败,被他箍着动弹不得,粗糙的手掌却乾住细腻的下巴,拧过去脸拿嘴巴覆盖。   这是个高难度动作,需要他弓着腰配合,个子稍微欠缺都完不成。一来二去情难自禁,开始动手撕扯,衣裳无辜,该上去的推上去,该下去的拉下来,有条不紊。   梁瓷背脊贴上私家车引擎盖时只觉得一阵骇人冰冷,让她险些喘不过气闷死过去,嘶嘶深吸了两口冷气,这也太遭罪了,蜷缩起身后怕,刚才稀里糊涂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男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怜香惜玉的想法抛到脑后,选择了一条先兵后礼战略,对一切视若无睹,先闯进门如强盗一般大肆掠夺洗劫一阵儿,把人翻过去,由躺车前引擎盖上改成双膝跪地佛堂跪拜姿态。   梁瓷有气无力闭着眼,头发丝在眼前荡漾,搔的她眼角痒痒,手臂攀上车前的雨刷才算找了个着力点,恨不得一下给他掰断才能解恨。   她坚持了会儿,指尖冰凉麻木、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呼出的气比进入肺部的空气还要多,反手想要抓他,被他牵住手腕拉起来,秀发同时尽数被甩到背后。   吊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痛恨这强盗无力粗暴不要脸,被闯进门按着脖子又不敢强横,柔声细气求他饶命,冷得上下牙齿打架,讲话都讲不利索。   到底熟人好讲话,求了两句就被强塞进车后座,冷是不再冷。不管做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王鸣盛如是安慰她。   眼睛适应黑暗后远处的山峦不再那么惊悚,月明星稀,周遭依旧安静。   王鸣盛没在车上,半靠着车门慢条斯理抽了根事后烟。吴大伟打开一通电话,他接听是因为一场激烈欢愉嗓音低沉又沙哑,说了句“是我”发觉声音太刻意,用力清了清,沉默了会儿说:“嗯,到家就好。”   打完电话捏着手机继续吹风,往身后车里看一眼顿时勾唇笑了笑,身上香烟味被冷风吹干净才转身拉车门上车。   他抱着她挪到副驾驶时就把座位放了下去,车厢内没开灯,车子熄火状态,低手帮她整理衣服时她还没缓过劲,轻阖着眼皮儿不作声。   片刻功夫后暖气的余韵犹在,乍一进门扑面而来。他侧身凑近仔细望了她几眼,向以前一样低声道歉:“刚才没忍住,下不为例。”   梁瓷睫毛湿润,眼角挂着方才情难自己时落下的泪痕,穿戴整齐,身上搭着大领羊毛绒风衣,好似方才黄粱一梦什么也不曾发生,闻言蜷缩起身子,眉头皱得死紧:“你每次都道歉,就为了讨我一时开心,我现在把你摸得透透的,已经不想听你花言巧语了。”   他被当面这么指责顿时尴尬,垂下眼瞧着她低笑:“我们不住酒店,直接带你回去,你先睡一会儿?”   梁瓷没说话表态,往上送了送外套遮住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缓慢眨了两下眼皮子懒懒地闭上。   王鸣盛时不时看过来两眼,她还真就这么睡着了,歪着头偏向他这边,鬓角的发丝还有些汗湿。   她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刚下收费站还没到家,侧头往驾驶座看去,这人手搭在方向盘上好像没用力,另一手空着搁在自己大腿膝盖上,目视前方看路况。   她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道是否是刚醒来脑子还没恢复清醒,打心眼里觉得这男人专注开车的样子沉稳迷人。   两旁合包那么粗的法国梧桐极速往后倒退,她不用起身也知道是到了市里,收回视线盯着变换的树干发呆,片刻后又悄悄侧过头打量他。   秀发摩擦椅背发出声响让他察觉到,垂头扫过来又快速收回眼开车,另外一只垂着的手抬起来放方向盘上,到此处正好拐弯,单手操作游刃有余潇洒随意。   “看什么呢?”   梁瓷失神低喃:“看你开车。”   “嗯。”   “你开了这么久的车累吗?”   “不久,还不到两个小时。”   “这是到哪了……”   他倒是没立刻回答,往自己那边探了探身子,过去红绿灯喉结滚动着下咽一番:“马上就到家,待会儿帮你洗个热水澡免得你感冒。”   就在这时他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响起来,面无表情低眸看了眼直接掐断,车子颠簸了一下,他减速慢行,梁瓷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一直躺着不小心迷了向,茫然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开了他家这处。   这时他的手机第二次响,他看也没看,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抬就挂断,梁瓷看在眼里有些吃味:“是谁?”   他听着语气不对眼尾扫过来,眉梢往上扬了扬,下一秒笑出声:“小刘,就上次犯事那个,最近出了点工伤腿折了,他爸如今还在加护病房生命垂危,给我打电话认错并借钱,不用接也知道就这点子事儿。”   “你跟他还有联系?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年纪轻轻工伤折腿……会不会是高司南所为?”   “是不是都无所谓,跟咱们没关系。”   梁瓷看过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王鸣盛只低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天道好轮回,梁瓷不敢站出来断个孰是孰非,闻言也只能惋惜,他一说小刘梁瓷眼前还浮现过去的场景,小刘帮她搬家并且屡次三番替王鸣盛送来东西。   到楼下他靠边停泊车子,没着急下车只把手机调成静音,想了想又把手机号扯进黑名单,拿上外套车钥匙,绕到副驾驶这边,扶着门框弯了弯腰,手臂用力把她抱下来。   直起身要走的同时抬脚把车门带上,她两手勾住这人的脖子,头埋入他胸前,嗅到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不免有些新鲜,心道他怎么越活越体面。   梁瓷这刻觉得自己像个娇贵女王,也就不去计较他野地里干的那事了。   温热的热水往身上一烫,一身的疲倦散尽人立马精神,洗着澡看见手机亮了亮,划开屏幕就见李容曼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还跟我装,害我等你到半夜。   她只觉被识破臊的慌,耳根子滚烫不堪。   浴室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皮带头清脆碰撞声,没多久他就刷一下拉开门,迈开长腿赤身进来,浴室内热气氤氲,他身姿稳健,看见她从浴缸起身又慌忙坐下时脸色如常,手里端的高脚杯放下,帮她撩水也不讲话。   不到半分钟人就挤进来坐她身后,双臂虚揽住她的肩膀,他细致地帮忙搓洗,时不时询问力道是否合适,她背对着心口乱跳。   最后他端起高脚杯一饮而尽,低头过来索吻,她被握紧肩膀灌了半口红酒,而后情愫渐起、波涛澎湃来势汹汹,他先温情后霸道地抱着她梅开二度。   梁瓷刚结束例假从理性角度考虑应该休养生息,稳定三两天才能做那事,不过显然有人没那个耐性。她就像一朵儿刚盛开尚未经历磨砺眼下又柔又嫩的花,刚见天日就被风霜雨雪吹打,且是连夜雨。   乌云散去雨停歇,人也彻底瘫软成水,王鸣盛年轻气盛,正是男人生理和身体的黄金鼎盛期,两次过后尚有余力,掐着她的腰抱起来,打开淋雨一同冲澡。   梁瓷偏头枕上男人宽厚的肩头,半阖着眼轻轻打量他,心里百转千回实在怕了他鲸吞蚕食的饕餮劲儿。   半个身子如被磋磨破了的布一般搭在他身上,睫毛动了动,“我膝盖痛。”   他抱着人转悠身子帮她冲洗后背的泡沫,闻言拿下花洒探到她背后冲了几下,抬手关了开关,“你刚才说爬山出了很多汗回来的路上座位上头正好是汽车通风口?”   她闭眼点点头。   “下车就不得劲?”   “膝盖骨里头皱巴不舒服。”   王鸣盛抱着她往外走,到浴室外面拎起浴袍给她披上,直接抱着人回了卧室床上。   “我去弄热毛巾帮你热敷一下。”   “……有用吗?”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完抽身离开,半天也没回转,梁瓷等到困意上涌卷着被子就睡了,半梦半醒之间忽而被烫醒,恍然睁开眼抬头看去。   他“啧”了声,蹲在床边握着纤细的脚腕,嘴里咬着半根香烟收紧手斥责:“别乱动。”   她没有回应,眼睛盯着天花板摊手摊脚任他摆弄,过了会儿低声提醒:“你怎么在卧室抽烟了,讨厌。”   “忘了,”他眯着眼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把香烟掐断,手上还拿着毛巾腾不出空,只能把烟蒂扔水盆了。   她听“嗞”一声有些好奇,手臂挣扎着仰起上半身看了一眼又躺回去。   王鸣盛卷着淡淡寒意拥住她,两人沉默抱着谁也没讲话,半盏茶后,他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掏出来个东西,梁瓷依旧默不作声看着他,许久动了动嘴皮子:“你爱我吗?”   “这不是费话。”   “我要听你讲出来才算。”   他摇头失笑:“宝贝儿,我不爱你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以后少问这么不动脑筋的话。”   梁瓷有些悲观:“可你上次吓跑了。”   “不是吓跑,我总要考虑清楚,冷静冷静确定心里想要什么……身体的事儿你也不要多担心,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她心下微动,仍不确定说:“你冷着我还耍心眼……我不喜欢以后跟枕边人勾心斗角,那样的男人太可怕。”   “……”他沉默了会儿,舔了舔牙齿郑重说,“以后不对你耍心眼,上次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看这样成是不成?”   她默然不语,只拿眼睛仔细打量他,好像在揣度这句话的虚实,王鸣盛忽而勾唇笑了,眼里带着邪气儿,“你说完了吗?你说完轮到我说。”   他讲完看着她,眼睫毛垂下思忖措辞语言,半天只说:“以后别那么任性,人前多给你老公面子,搓衣板什么的咱们回家跪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   想了想又补充说:“下次婆婆找茬直接给我打电话……估计也没下次,在我家从来都是老妈拧不过儿子。”   “……”   “你只需记住这两点,王太太这个位置就稳了。没人敢说个不字儿。”   他说完用虎口乾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我打第一眼看见你这面相就知道你是王家人。”   东边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染上朝霞红晕,梁瓷想,这人真刁钻,专拣别人一夜没睡又被他折腾两遭脑子昏沉意识不清的时候求婚。   这个时候就容易做糊涂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