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家让你住》 作者:叶惜语 文案:   人人都说薛煦乖戾嚣张,心狠手辣,仗着家世无法无天,谁惹了他都没好果子吃。   天道好轮回,有天他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痛揍一顿,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夜,有人听到他高烧中都在念着那女人,咬牙切齿。   几天后隔壁夏家接回来个孤女,一身白裙纤细秀美,说话声音细软好听,众人纷纷惊呼看到了仙女!   只有薛煦一眼认出了仇人,红着眼发誓要找她算账!   朋友们都不信仙女会打架,嘲笑他:“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她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薛煦不屑嗤笑:“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个月后。   有人亲眼看到薛煦把夏菱堵在教室墙角里亲,发狠似的啃咬她的嘴唇,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夏菱吃痛,喘着气推开他,恼道:“你不是要算账?”   薛煦又凑了过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笑得痞气十足,“我这不是在算嘛。”   你欠我的,只能用一生偿还。   【小剧场】   有一天,薛煦和夏菱吵架了,薛煦的少爷脾气上来,撂下狠话:“老子要是再管你就是小狗!”   第二天早上,夏菱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唇红齿白的少年蹲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仰望她,好半晌,可怜巴巴叫了一声——   “汪。” 阅读提示: 1、女主双重人格,但本质是一人,不存在自己绿自己的情况,而且后期会融合。 2、甜宠苏撩,校园+都市。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薛煦,夏菱 ┃ 配角:徐寒,夏冉冉,周嘉江,季修渊 ┃ 其它: 第1章   四月初,春暖花开的季节,夏菱却迎来了她人生中的寒冬。   妈妈去世了。   冷清的葬礼结束后,她像一只皮球一样被众多亲戚踢来踢去,谁都不愿意收养她,自家的孩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谁还有闲心去养别人的孩子,何况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夏菱无动于衷,秀美的脸庞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淡漠,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孤儿院时,一个气质不凡的英俊男人从天而降,开着一辆奢华的黑色轿车接走了她,车的牌子她说不上来,但从亲戚们一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她从车上撵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嫉妒表情来看,一定价值不菲。   高速公路上,夏菱静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丛房屋,胸口有些闷,不知是因为晕车,还是由于太不真实而产生的虚幻错觉。   “晕车吗?”   夏卓群戴着耳机打完生意上的电话,才从后视镜中正眼打量起了这个从上车起就一直安静沉默的苍白少女。   她长得很清秀,巴掌大的瓜子脸精巧白净,眉眼清雅淡丽,松软的乌发随意地散在肩上,一看就很少打理过,额发几乎漫过那双澄静透明的眼睛,有种别样的古典美。   和她贪得无厌的母亲倒是两种气质。   “你今年多大了?”   夏卓群的视线轻轻撇过她泛黄破旧的衣裤,伸手摇下半截车窗透气。   “十五。”夏菱转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敛下眼睫,姿势规矩的坐好。   亲戚们都以为她是走了狗屎运,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身份,还有和她的关系。   所以,才会意外。   在她看来,最不可能收养她的,就是他。   夏卓群不在乎她的想法,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我还有一个女儿,叫夏冉冉,待会儿到家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听他的意思,似乎要把她接回他家。   夏菱忍不住抬起漆黑的眼眸,向他确认:“叔叔,您是要把我带回家吗?”   她还以为他会随便找户人家把她丢下。   “要不然。”夏卓群睨了她一眼,转方向盘,“你想去哪住?”   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吧。   夏菱歪头表示疑惑,好心提醒:“您的妻子不会生气吗?”   毕竟,无论哪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小孩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吧。   “放心,家里现在只有冉冉。”夏卓群嗤笑一声,看着她,黑眸情绪莫测,“拜你们母女俩所赐。”   夏菱识趣的闭上嘴,又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天边的云彩静静出神。   她想,虽然夏卓群是她血缘上的父亲,但她对他果然还是亲近不起来,相信对方亦然。   明明讨厌她,却还是把她接回了家。   真是矛盾啊。   锦色别墅区不像其它别墅区那样建在偏远的郊外山区,而是位于城市的正中心,寸土寸金,洋楼高耸,是S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自然,住在其中的人非富即贵,就连小偷都不敢轻易光顾。   它的庭院今天也很热闹,这里最近建了一个篮球场,几乎每天都有男生在这打球。   “你们听说了吗?”周嘉江拍着篮球,神秘兮兮地对好友道:“夏叔叔好像要把夏菱接回来了。”   “谁啊?”季修渊快速抢过球,“不认识。”   “就夏叔叔在外面生的那个私生女啊。”周嘉江无语,“别告诉我你就忘了,她们母女俩上个月还找上门来过呢。”   “哦,你说她啊……”季修渊依稀有点印象,拍球的手顿了顿,“夏叔叔不是很讨厌她么,不可能接回来吧。”   “据说那个小三前不久死了,夏菱成了孤儿,好歹也是亲骨肉,夏叔叔总不能真的送孤儿院吧,不过照夏冉冉那性子,估计非得闹翻天不可。”   周嘉江趁机抢回球,四处张望了下,一眼就看到窝在凉亭里,拿帽子盖住脸打瞌睡的黑衣少年,其右脚上的白色石膏在亭内冷色调的背景中烘托得尤为明显。   周嘉江偷笑一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不客气的拿球砸向那人。   “阿煦,天亮了,起床了!”   白色的鸭舌帽被篮球击落,掉在地上,少年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五官精致而秀气,眉眼很干净,有点像女孩儿,如琢如玉,唇红齿白,那皮肤嫩的,像常年没照过太阳似的,愣是比周嘉江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白。   当然,包括他在内,可没人敢把他当女生。   薛煦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单手撑着石椅坐起身,整个人靠在亭柱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嘉江。   “滚。”   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呦,阿煦,还睡呢,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来打球啊!”季修渊不怕死的过来刺激他,嬉皮笑脸的。   薛煦弯腰本来想捡地上的帽子,听到后,冷白瘦削的手腕一转,毫不犹豫的捡起了旁边的篮球,狠狠往声源处一砸。   “嗷!”一声痛呼。   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作单手也能拍死你。   周嘉江幸灾乐祸,薛煦虽然是他们几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但脾气也是最燥的。   他见薛煦懒洋洋的捡起帽子,修长的指弹了弹上面的灰,盖在脸上眼看又要躺下,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睡,“你难道就对夏叔叔把夏菱接回来这件事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要什么想法。”薛煦揉揉眼睛,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和我又没关系。”   他是真的困,昨晚通宵打游戏,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怎么没关系了?夏冉冉可是最喜欢你了,如今她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你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   满血复活的季修渊厚着脸皮凑过来,指了指前方,笑容欠扁,“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薛煦闻言,耸拉着眼皮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夏冉冉,小姑娘像是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面色憔悴,她看到他们几人后明显一愣,然后像是找着救星般,眼睛一亮,飞快朝这边跑过来,“薛煦!”   薛煦反应很快,伸手就把季修渊拉到身前,夏冉冉刹车不及,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季修渊,你让开!”她近不了身,气得直跺脚,索性把话说开:“我不管,这次你们一定要帮我!”   反正都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朋友,没什么好避嫌的。   “帮什么?”季修渊明知故问。   “当然是帮我赶走那个杂种啊!”夏冉冉声音透着恨意,“夏卓群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要把小三的女儿接回来,简直不可理喻!”   “反正你妈都不要你了,多个人陪你做伴也没什么不好吧。”周嘉江说话一向很损,“而且这事要赖就赖你爸和小三,孩子是无辜的。”   夏家这事儿闹得挺大的,邻里邻外想不知道都难,据说是夏卓群在老婆怀孕期间性生活得不到满足,便去夜店找乐子,和一个坐台女上了床,还怀了孩子,这女人不是善茬,多次以此勒索夏卓群,夏卓群对她厌恶至极,给了一笔钱后就置之不理。   后来那女人不知从哪打听到了夏家地址,一个月前带着女儿上门讨要公道,这才让这件事给败露了,夏卓群深情好男人的形象毁于一旦,公司股票下跌不说,还把他老婆给气走了,现在都下落不明。   “少废话,你们就说帮不帮!”   夏冉冉虽然是在问他们,但眼睛却瞄向薛煦,她心里很清楚,薛煦是他们几个中背景最深的,如果他帮她的话,夏卓群也要顾虑三分,这事说不定就黄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少年懒散的坐在一旁,充耳不闻,神色平淡,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   薛煦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见夏冉冉哭诉个没完,有些不耐烦,拿起立在墙边的拐棍,撑着地,有些费劲的站起来。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一致看向他。   少年似无所觉,一手杵着拐杖,一手勾住周嘉江的脖子将他拖出凉亭,“你们继续,我有话问他。”   “阿煦,什么事啊?”周嘉江莫名其妙的挣开他的手。   “还能什么事。”薛煦指了指吊着石膏的腿,表情不大好看,“那个人找到了没?”   周嘉江秒懂,瞬间苦了脸,“没呢,我很怀疑你说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同龄人中,男生能打赢你的都很少,何况你还说对方是个女的……”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可是……”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声音插进来。   季修渊见他们在说悄悄话,不甘心被排挤在外,和夏冉冉一起靠过来。   周嘉江叹了一口气,“唉,还不就是一个礼拜前把阿煦打成重伤住院的女……”   “人”字还没说出口,周嘉江脖子一凉,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刮向他,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冷汗立刻流了出来,他硬生生改口:“狠…狠人……”   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那个人还没找到吗,要不要我帮忙?”   好在季修渊没听出什么,皱起眉头,严肃了表情。   就在一个礼拜前,薛煦不知道被谁打成重伤,腿折了不说,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还惊动了公安,可追问薛煦是谁干的时,他阴沉着脸,死活都不愿松口,事情经过除了当时和薛煦在一起的周嘉江,恐怕没人知晓其中内幕。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薛煦想也不想的拒绝。   周嘉江其实挺能理解他的,要是被人知道打伤自己的是个女人,还凄惨到叫救护车的地步。   换他也没脸说。   不过周嘉江也不知道那女的长啥样,他是第一个发现薛煦的,但事发时他和薛煦不在一起,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满是鲜血的躺在地上了。   那画面太美,他一点都不想回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私家车缓缓驶进别墅区,停在了不远处。   “哎哎,你们看,那是不是夏叔叔的车?”季修渊瞅着车型挺眼熟,招呼大伙儿看过去。   夏冉冉一下就认出来了,当即黑了脸。   周嘉江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袖衫,身材纤弱的女孩跟着夏卓群下了车,神经大条的打趣道:“她就是夏菱吧,长得还蛮漂亮的。”   “你闭嘴!”夏冉冉瞪他一眼。   薛煦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望过去,看到的只是女孩清瘦单薄的背影,想必这就是夏家那位传说中的私生女,他不甚在意,刚要收回视线,那女孩却刚好转过头来,脸正好对着他。   薛煦散漫的眸光猛地一凝,脸色突然变了,他远远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不敢相信的看了又看,灰褐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杵着拐杖的手渐渐缩拢,削薄的指节苍白突出。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其他人自然发现了他气息上的变化,转头,见他脸色比夏冉冉还难看,纷纷大吃一惊:“阿煦,你怎么了?”   薛煦没回答,微微眯起冷冽的眼,紧紧盯着那抹纤细的倩影,白皙的面孔布满寒气,他先是深吸一口气,扔掉拐杖,弯下腰,把石膏套从脚上拿下来。   他赤着右脚在地上走了几步,除了有点跛外,行动和常人无异。   另三人吃惊的看着他的骚操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冷着脸舒展完筋骨,如利箭般朝夏菱冲过去。   架势迅猛,速度极快,哪里像个伤残人士!   夏菱下车后,乖巧的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夏卓群给她从后备箱拿行李。   她轻轻仰起优美的脖颈,一幢幢漂亮的白色洋楼映入眼帘,坐落有致的矗立在开阔的道路两旁,边上种植着许多不知名的树木和花朵,散布在洋楼之间,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环境宁静清幽。   她有些恍神,但很快恢复清醒,虽然夏卓群真的把她接了进来,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毕竟她身份这么脏,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扫地出门。   远处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夏菱不由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瘦高少年正全力朝这个方向跑来。   她初来乍到,不觉得对方的目标会是自己,所以,她很有礼貌的往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让给他。   然后,她看见少年奔跑的方向也挪了挪。   “……”   夏菱愣住了,睁大了清澈的剪眸,不知作何反应,夏卓群就在旁边,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   两米。   一米。   距离逐渐缩小。   夏菱看见他朝她抡起了拳头。   他要打她!   这个念头刚在夏菱脑海中浮现,只见眼前的少年不知是情绪太激动了还是怎么的,拳头还没落下去,脚底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朝她摔过去。   夏菱自然承受不起他的重量。   “咚”地一声巨响。   她被他扑倒在了地上。   ……   空气突然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啦   这是一个相互救赎的,温暖(加括号重点)的小故事~ 第2章   夏菱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地面,疼得她脸色发白,但她没有叫出声,只是轻轻皱眉,冷静的打量着身上的陌生少年。   “你是谁?”   薛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掌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短暂愣了一下,就近看着女孩的脸,黑眸重新燃仇恨的火焰。   像是怕她跑掉一般,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就这样压着她,骨节分明的双掌牢牢扣住她细白的手腕,目光森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沉又哑。   薛煦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惦记过一个女生。   想她想得茶饭不思。   找她找得肝肠寸断。   就是为了再见面时……   狠狠给她来上一拳!   那边夏卓群听到动静,转眼就看到自己刚接回来的女儿被一个男生压在身下,吓得立刻放下手中的行李赶过去。   “薛煦,你干什么呢!?”   夏卓群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男生的身份,心中吃惊,面上却不显,肃容质问道,顾忌到对方身份,态度还算客气。   薛煦理智恢复了些,有长辈在场,也不好真的拿夏菱怎么样,他平复暴躁的情绪,一言不发的放开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脸色依旧冷硬无比。   “没事吧?”夏卓群把夏菱扶起来,见她小脸苍白,以为她被吓着了,难得柔声关切。   “没事。”夏菱摇摇头,她脸色虽然白,但表情一直很平静,即使薛煦的拳头快打到她身上时也没有变过。   她细细端倪着眼前俊秀非凡的少年,“对不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从他说的话可以推断出,他好像认识她,并一直在找她,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照理说,他相貌这么出众,如果她以前见过的话,没理由会忘记才对。   薛煦见她还敢装傻,火气又冒了出来,张嘴,刚要说话,周嘉江他们刚好赶了过来。   “夏叔叔,对不起啊,阿煦他刚睡醒,脑瓜子不太清醒,所以才不小心冲撞了这位美女,我们这就带他离开。”季修渊对薛煦使眼色,赔笑打圆场。   夏卓群皱眉,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大女儿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在哪就在哪,关你屁事!”夏冉冉呛声,脸色很臭。   而周嘉江则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薛煦,“阿煦,你怎么回事啊?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竟然当着人家老爸的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你是不是疯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薛煦的行为完全就是一个被美女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冲过去扑倒人家的禽兽!   “你就算真的看上了她,也该注意点形象,私底下慢慢攻略啊,你这样和流氓有什么两样……”   薛煦听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表情很憋屈,“她就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周嘉江一怔,灵光一闪,难以置信的指着夏菱大叫:“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那个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人?”   薛煦:“……”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他的大嗓门。   其他人犯糊涂了,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季修渊是第一个领悟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阿煦,你没逗我吧?她可是个女人!还是个大腿没我胳膊粗的女人,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不对,她的样子哪里像是会打架?”   受到最大冲击的还是当属周嘉江,因为薛煦要面子,所以整件事的经过,他就只告诉了他一个人,并要他帮忙找人。   关于女人的外貌特征,薛煦是这样形容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尖嘴猴腮,面目可憎,要多丑有多丑!   所以周嘉江也一直都是按这个标准找的。   可如今咋眼一看,周嘉江很想带薛煦去医院挂眼科。   人家哪里丑了!?   哪、里、丑、了!   他是不是对丑有什么误解?   她明明就是仙女啊!   女孩乌发红唇,五官清丽,虽然穿着朴素,但盖不住人家长得漂亮,周嘉江要收回薛煦最白的言论,眼前女孩明显还要更白一点,只不过看上去不太健康,青色的血管隐隐浮于皮肤表面,精致易碎,有种病态的苍白感。   而且她长得是真瘦,腰细腿长,气质比一般女生都要柔弱,一看就是乖乖女类型,她听了他们的对话后,显然也被吓着了,眼底尽是迷茫。   周嘉江严重怀疑她连夏冉冉都打不过,就这小身板,怎么可能伤得了从小顽劣不堪,身经百战的薛家大少呢?   因为这就等于告诉他,林黛玉大战孙悟空,最后还获胜了一样。   就连一旁的夏冉冉都不太信,她虽然讨厌夏菱,但她并不觉得她能打得过薛煦,她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薛煦做戏,为了帮她赶走夏菱而编的谎话,毕竟爸爸肯定不会为了夏菱得罪薛家。   想到这里,夏冉冉开心地笑了,她就知道薛煦嘴上说不管她,心里肯定还是向着她的。   薛煦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撇了撇嘴,懒得解释,想当初,他也是因为太轻敌,才会被吊打得如此凄惨。   如果重来一次,他发誓,绝对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重蹈覆辙。   “你说夏菱就是前些天把你打进医院的那个人?”夏卓群内心觉得荒谬无比,怀疑他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   事情到了这一步,薛煦也懒得藏着掖着,乌黑漂亮的眼睛冷冷看着夏菱:“不过这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夏菱无辜回视:“我很确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更不会打架,就算会,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你。”   “3月28日,晚上八点半,梧州桥旁,你穿着深蓝色牛仔马甲和紧身皮裤。”薛煦眸色犀利,一字一顿,“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印象?”   夏菱听到时间地点时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他说起她的穿着打扮时才微微愣了愣,表情有了细小的波动,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   “没有。”她神色如常的摇头,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你一定认错人了。”   “你!”薛煦咬牙,看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第一次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行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想怎么解决?”夏卓棘手的看着薛煦,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已经后悔把夏菱接回来了,倒不是说他相信了这么离谱的事情,而是他和夏冉冉想到一块去了,冉冉多讨厌夏菱他不是不知道,一定是她鼓动了这群少年,相互配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可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薛煦不顾自己的名声,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作为夏菱的监护人,不可能不给个交代,薛家势力太庞大,他惹不起。   夏菱心思敏感,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他,要放弃她了。   她轻轻抬起澄静的眸,看着父亲冷淡漠然的脸庞,微微抿嘴,又低下眼睑,没有说话,脸上是听天由命的淡然。   “那简单,让我揍一拳就成。”   少年爽快的声音传入耳中,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夏菱微惊,抬眼讶然的看着薛煦。   就……这么简单?   “你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了?”夏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着嗓子替夏菱问出了口。   夏卓群和在一旁看好戏的季修渊都有点意外。   薛煦理都没理她,见夏菱傻傻看着自己,以为她不愿意,皱起好看的眉,“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当初打断了我两根肋骨,右腿骨折,我还你一拳不过分吧?”   旁边的周嘉江听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何止是不过分,简直太轻松了好吗!?   薛煦当初伤得是真的挺严重的,后来经过医院专业鉴定,判定伤残轻伤二级,这已经完全可以追究对方的刑事责任了。   平时他们虽然总会拿这件事调侃他,但私底下都有认真的找凶手,想帮他报仇雪恨。   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喂,你下得了手吗?”周嘉江表情不忍。   薛煦懒理他,眼里只有夏菱,扬眉挑衅,“怎么样,就一拳,我们一笔勾销。”   “可以。”几乎没有犹豫,夏菱点了点头。   她话音刚落,薛煦就出拳了,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夏菱不躲不闪,看着少年的拳头离她的脸越来越近,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如水。   最终,拳头,稳稳停在了她鼻前一寸处,没有落下去,凌厉的拳风吹乱了女孩的刘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薛煦眼中划过一丝蕴怒,收起拳头,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啊?   周嘉江和季修渊见薛煦就这么走了,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夏冉冉也想跟过去,被夏卓群厉声叫住:“站住!你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像什么样?还不快给我回来!”   夏冉冉撅嘴,停住脚步。   夏卓群不知道薛煦最后为什么会放了夏菱一马,也无心去探究,薛家这个少爷一向任性,说风就是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以防万一,他很严肃的问了夏菱一遍:“现在他们走了,你老实告诉我,薛煦的伤确定不是你弄的?”   “……不是我。”夏菱垂眼淡淡看着地面,声音小而坚定,“我没有他的记忆。”   这话听着有点怪,但夏卓群没多想,他也觉得不可能,便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打下去呢。”周嘉江拍着胸脯,虚惊一场。   季修渊手指转着篮球,表情竟还有点意犹未尽,“就是说啊,你怎么不打啊,真没劲。”   “是不是你突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周嘉江猜道,他对夏菱还是很有好感的。   “我就说嘛,夏菱一看就是那种温柔善良,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那么暴力……”   薛煦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朝他扬起拳,作势要打他。   周嘉江吓得闭眼,哇哇大叫:“你干嘛啊?”   “我这还没打下去呢,你的眼睛就闭上了,你看看那女的,我的拳头都挥到她眼前了,她的眼睛有眨过一下么。”   薛煦冷笑,扬了扬拳头,“你们是不是蠢?”   周嘉江和季修渊一愣,好像,确实……   不太正常。   薛煦嗤了一声,转身,跛着右脚,缓缓向前走。   从见到夏菱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不管她是不是打伤他的那个女人,她也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等他的身体完全好了,再去找她算账。   迟早有一天,他会揪出她的真面目。 第3章   夏家的别墅有三层楼,建筑风格偏欧式,装潢铺张奢华,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到处都是。   夏菱踩在深褐色的波斯地毯上,打量着屋内摆设时,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还未回头,就听到夏冉冉在耳旁冷声道:“你别以为住进来了就有好日子过,等着瞧,我总有一天会把你赶出去!”   “还有你!”她又转头看向夏卓群,满脸憎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算你哪天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给你送终!”   夏冉冉说完,不管他们什么反应,飞快爬上三楼,跑进房间后用力甩上门,声响故意弄得很大。   “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夏卓群气得全身哆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菱见状,走到他身旁道:“叔叔,你别生气了。”   声音软软糯糯,温柔又细腻。   有了夏冉冉这个反面教材,夏卓群现在看夏菱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格外顺眼,怒气刚消退一点,就听到她俏生生道:“她不送我送。”   夏卓群:“……”   夏菱好似没看见他黑沉的脸色般,不知死活的又补充一句:“您放心,我妈妈也是我送的,我很熟练的。”   “……”   夏卓群深吸一口气,对夏菱刚生起来的一丁点好感化为乌有,他面无表情的唤来保姆阿姨,“李嫂,带夏菱小姐回房休息。”   “是。”穿着围裙赶过来的中年女人恭敬应道。   夏卓群简单吩咐完,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一楼的书房,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些闹心的女儿。   李嫂对夏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语气略显冷淡。   “夏菱小姐,这边请。”   她假装没看到女孩脚边硕大的行李,若无其事的在前面带路。   “谢谢。”夏菱似无所觉,纤瘦的手有些费力地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跟着她逐步爬上实木旋转楼梯,来到二楼最里面一间房间。   “就是这里了。”李嫂敞开房间的门,态度不冷不热,“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谢谢。”夏菱微笑着再次道谢:“您对我真好。”   李嫂表情古怪起来,打量了她好几眼,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夏菱才敛去笑容,慢吞吞的拖着行李箱进房,有一瞬间的失神。   房间很大,比以前家里的客厅还大,光衣橱就占了整整一面墙,地上也铺了地毯,不过和客厅的种类不一样,是绒软的羊毛材质,满眼的金黄色,很温暖的感觉,夏菱忍不住弯腰摸了摸。   软绵绵的,比以前家里的床还舒服。   除此之外,这里书桌书架梳妆台都应有尽有,床铺位于正中间,粉白色的被褥,配合着花边精巧细致的吊顶纱帐,有种公主般的梦幻感。   夏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最初的震撼散去后,内心回归了平静。   她轻轻关上房门,蹲下身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   其中,就有薛煦说的深蓝色牛仔马甲和紧身皮裤。   “……”   夏菱表情莫名有些心虚,她默默的把证据叠起来放好,打算哪天把它带去垃圾场销毁。   她又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本日记本和几瓶药,便把其他东西都放回原位,拉上箱子的拉链,把它塞到床底下。   晚饭时,夏冉冉没有出现,餐桌上只有夏菱和夏卓群,家里的佣人保姆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用夏卓群说,李嫂就自发自觉的把丰盛的饭菜端到夏冉冉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恭敬道:“大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那声音,那态度,比对夏菱时温柔一百倍。   然而大小姐并不领情,房门一直都没有动静,李嫂叹了口气,把晚饭放在门前,默默离去。   “放心吧。”   注意到夏菱的心不在焉,夏卓群以为她担心夏冉冉,淡淡开口:“她饿了自然会出来吃的。”   “哦。”夏菱点点头,收敛神思,默不作声的扒饭。   餐桌气氛安静压抑。   夏卓群咳了一声,“我算过了,你的年龄和冉冉差不多,念高一,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明天直接去就行。”   夏菱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夏卓群发现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夏菱沉默了两秒,摇头。   她不好意思说,她读书比别人晚了一年,现在在念初三,而且妈妈出事后,她都没怎么去过学校,正常水平可能连初三都不如。   “那就好。”夏卓群:“学校和冉冉是同一所,明天你和她一起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好。”   “还有,我在这里警告你一句。”夏卓群表情忽而严肃:“别去招惹薛煦那伙人,他们背景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能离远点就远点。”   “好的,我记住了。”夏菱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生疏有礼道:“谢谢叔叔。”   回到房间,夏菱关上门,坐在书桌前拿出了那本日记本。   本子是很普通的胶装笔记本,黑色封皮,很厚,已经写了一半,密密麻麻,字迹清秀工整。   夏菱翻到最新空白的一页,提笔,首先在第一行标注了日期。   4月13日。   然后她歪了歪脑袋,凝神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把时间线大概梳理一遍,才开始动笔写日记。   如果有人看的话,会发现她写的日记和一般人很不一样。   一般人记日记,都会把自己印象深刻的,难以忘怀的事情写下来,借此抒发自己的情感,而夏菱完完全全就是在记录自己的生活,别人和她说的每一句话,说话时的表情语气,都被她完完整整的写了下来,就连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会按照早中晚三个时间节点,分别写下,偶尔加入当时的心情感受。   当她写到薛煦时,笔头顿了顿,有些伤脑筋,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薛姓少见,不难猜,可“xu”会是哪个字?   夏菱撑着下巴,无意识的在本子上写下了薛绪,薛序,薛续……   看着都不像,太正经,不符合那人气质。   那是一个像火焰一样炙热,仿佛能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少年呵。   漂亮又危险。   夏菱其实并不讨厌他,她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无数,比起他们,少年的敌意坦荡而直接。   比在背后说闲话使绊子的小人要好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敌意是来自于她这个人,而不是她见不得光的身份。   想起他,就不免想到他说的话。   “3月28日,晚上八点半,梧州桥旁……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印象?”少年气势凌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3月28日啊……   夏菱将日记本往前翻,自从知道自己得了那个病后,她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   一天不漏。   3月26日,3月27日……   她数着,又往后翻了一页——   3月29日。   手指抖了抖,心下一沉。   夏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就算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也完全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应,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天空已经大亮。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也不知道几点了。   她的房间自带独卫,夏菱梳洗完毕后打开房门,看到楼下空无一人。   李嫂适时出现:“夏菱小姐,由于你起得太晚了,大小姐说她先走一步了。”   自然,司机也已经开车走掉了。   很晚了吗?   夏菱静静看着她。   她出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大厅墙上的挂钟。   六点一刻。   李嫂脸色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下,说:“早餐冷了,所以我都收起来了,要不要我拿出来热一下?”   “不用了,太晚了,我先去学校了。”夏菱眉眼平易,微笑着拒绝,没有揭露她,只是轻轻问了一句:“您能告诉我学校怎么走吗?”   李嫂说:“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确实不远,锦色别墅区的房子除了占尽市中心豪华地段的优势外,还都是学区房,附近就盖了好几个重点中学,夏菱即将上的华德中学就是其中一个。   华德据说是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升学率高,师资力量雄厚,就是学费高得吓人,一般家庭都读不起,相对的,对于那些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学校不仅不收学费,还会花钱把他买进去,牢牢抓住升学率。   夏菱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李嫂说得轻松,出家门后右拐再左拐,会看到一个红绿灯,然后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她认真的按着路线走,穿过弯弯狭窄的小巷,红绿灯没看到,倒是看到了许多拐角,根本分不清该拐进哪个。   反正时间还早,她也不急,挨个拐进去探路,结果转悠一圈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   夏菱放弃了靠自己的力量找路,刚想找个人问路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冷不丁的响起。   “你干嘛呢?”   夏菱一愣,转头,再次看到了薛煦。   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墨色破洞牛仔裤,身姿修长,五官隽秀,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黑发有些乱,蓬松柔软的搭在额前,内衫领口扣子也没系,露出的半截锁骨精致纤细。   他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握着一盒牛奶,神情古怪的打量她。 第4章   “是你。”   夏菱怔忪着清澈的双眼,惊讶的看着薛煦。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吸管,乌黑的眸子淡淡睨着她,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他注意她很久了。   这巷口旁边有一家便利超市,他过来买牛奶,一转眼就看到了她。   小姑娘背着个粉书包,在巷口里转来转去,拐进一个转角后又从另一个拐角走出来,应该是迷路了。   她有好几次都和他擦身而过,可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微垂着头,专心致志走自己的路,目空一切的样子令人火大。   夏菱表示很无辜,她是真的没有发现他,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惊讶,她看到他身上穿的校服,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你的腿好了?”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的右腿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身上受的伤,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心中有愧,温言关心道:“已经能去学校了吗?”   “是啊,拜你所赐。”薛煦皮笑肉不笑,硬是从她柔软的声音中听出了嘲讽的味道,他吸完最后一口牛奶,扬起手,漂亮的抛物线,牛奶盒精准地落入身侧的垃圾桶中。   不想再看见这张讨厌的脸,他拖着有点坡的右脚,转身就走。   “哎,请等一下!”   夏菱早早便瞄到了他校服胸前的学校标识,红色字样的明德中学清晰瞩目。   也就是说,他和她是同一个学校!   她追了上去,扬起一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你能告诉我学校在哪吗?我好像迷路了。”   “管我什么事。”薛煦毫不领情,声音冷淡而疏懒,“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忽然,一辆白色的宾利从前方开来,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们旁边,一个双鬓斑白,管家模样的男子下车,对薛煦道:“少爷,再不去学校的话,就要迟到了。”   “嗯。”薛煦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几缕柔软的发丝自然垂落,遮住了眉梢,他看都没有看夏菱一眼,径自上了车。   夏菱郁闷了,她本来还打算跟在他后面去学校,反正都是一条道,他理不理她都没关系。   可没想到他竟然是坐车去。   万恶的资本主义。   “小姑娘,看你的样子也是学生吧,你要不要也一起上车,是哪个学校的?我可以顺便载你一程。”   陈管家在薛煦上车后,没有立刻去开车,而是语气亲切的问夏菱,笑容慈祥。   夏菱一怔,“可以吗?”   她瞄了眼气压很低的薛煦。   “这有什么不可以。”陈管家身为薛家下人,好像一点都不怕薛煦,直接无视了他的意见,笑呵呵道:“少爷说他不介意。”   薛煦:“……”卧槽,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说什么了?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少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舌尖抵齿,轻轻磨了下牙,到底没有说什么,垂下眼,懒洋洋的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把他们都当空气。   “那就谢谢叔叔了。”   见薛煦确实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夏菱安下心来,不过没有选择坐在他旁边,而是打开了车前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少年身上散发的戾气太重,她怀疑自己如果坐过去的话,会不会被他一脚踹出来。   “我也要去明德中学,麻烦叔叔了。”夏菱系好安全带,笑得礼貌,声音软软的,温柔乖巧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陈管家听了果然心情舒畅不少,笑着开车道:“不客气,你是少爷的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谁是她朋友……”   薛煦小声的嘀咕淹没在他滔滔不绝的热情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么在意一个女孩子。”   陈管家脸上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像是在欣慰养了这么久的猪终于愿意吃白菜了一样。   “不容易啊……”   你确定他那是在意而不是敌意?   夏菱除了僵硬的微笑外,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注意力转移到窗外,暗暗记住沿途路线。   薛煦则直接多了,臭着俊脸踢了一脚他的座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哪里在意她了,别给我乱说!”   他想杀了她还来不及。   “别害羞了,少爷你昨天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女孩扑在地上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大院。”陈管家赞叹,“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不是人,有我当年的风范。”   “那都是误会!”   “哦,什么误会?”   薛煦诡异的沉默了,他还真说不出口,突然发现这个误会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他高大威猛的形象还在。   夏菱却听得愣了,仰头问陈管家:“您知道我的身份?”   听他的语气,似乎早就知道她就是昨天被薛煦扑倒的那个女孩,换句话说,他知道她是夏家的私生女。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才会对她这么友善。   “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我一瞧就知道了。”陈管家笑眯眯,慈眉善目的看着她,“是个好孩子啊,给我们少爷做媳妇一定很合适。”   夏菱自动忽略他后面那句话,澄眸怔怔看着他,鼻子竟有些发酸,心中第一次泛起类似于感动的怪异情绪。   薛煦本想发作,可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瞄到她的表情,烦躁的啧了一声,挠了挠黑发,又从后面踢了一脚陈管家的座位,“我的早餐呢,带了没?”   “对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正好前面遇到红绿灯,陈管家停车,在手边的挂袋中掏出一盒西点递给身后少年。   薛煦看到透明盒中五块整整齐齐的长方体咖啡色小蛋糕,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唇角总算有了一丝笑,将盒子打开,纤长的手拿着刀叉,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夏菱看着,歪头,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陈管家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笑着解释:“那是布朗尼蛋糕,少爷最爱吃了。”   每日早餐必备。   她不是奇怪这个。   夏菱笑了笑,没解释,她记得上车前,薛煦就喝完了一盒牛奶,那时她以为他已经吃过早点了,没想到还没吃啊。   绿灯亮了,陈管家发动车,随口问了她一句:“夏小姐,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夏菱老实摇头,“出来得急,没赶上。”   薛煦吃蛋糕的动作一顿,脸颊鼓鼓的睨了她一眼,继续大快朵颐,当作没听见。   陈管家皱眉,“不吃早饭怎么行,次数多了可是会得胃病的。”   他对薛煦道:“少爷,蛋糕这么多,不如你分一半给夏小姐?”   薛煦手指抹去唇边的蛋糕屑,呵呵冷笑,“你怎么不把自己送给她,好让我重新招个听话的管家。”   陈管家叹息,“少爷,你这样是追不到女朋友的。”   这下连夏菱都忍不住澄清,“叔叔,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昨天是因为……”   “你什么都不用说。”陈管家打断她:“我们少爷脸皮薄,你说了他又该害羞了,我都懂,都懂。”   薛煦、夏菱:“……”不,你什么都不懂。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高度一致的便秘表情,谁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车终于开到了学校,由于校内不让开车,陈管家只能送他们到校门口。   “注意安全,你的右脚还没完全好,记得少运动。”他对少年叮嘱道。   “嗯。”薛煦散漫的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他拎起书包下车。   夏菱在后面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着实在艰难,怀着报答他送她来学校的念头,便走过去,想要扶他走路,“你要不要我扶……”   话没说完,在她快要碰到他时,少年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往后跳了一步躲开她,明亮的眸子带着很深的戒备,凶巴巴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离我远点!”   白皙如玉的手挥了挥,跟赶小狗似的。   夏菱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哦了一声,乖乖退后一步。   “再远点!”   她又退后了一步。   “还要远点!”   她默默退后两步。   薛煦用手比量了一下他们的距离,觉得安全了,满意离去。   “……”   夏菱有些无语,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帅气的轮廓,高傲的后脑勺,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可就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他有点怕她。   ……应该是错觉。   那厢,送完人后,陈管家本想开车走人,忽然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座上有一样东西,他定睛一瞧,笑了。   是薛煦未吃完的蛋糕。   塑料盒子是透明的,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还有三块蛋糕,某人竟只吃了两块就合上了盖子,大大咧咧的放在座位上最显眼的位置,故意得十分明显。   陈管家下车,叫住还没有走远的夏菱,“夏小姐,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女孩疑惑回头,小跑过来。   “这个给你。”陈管家笑着把蛋糕递给她,“先拿去垫垫肚子吧,女孩子不吃早饭怎么行,何况你这么瘦,更应该多吃点。”   “这不是薛煦的早餐吗?”夏菱看着咖啡色的小蛋糕,微微一愣,忙摆了摆手,“这怎么能给我,他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   “放心好了,这就是少爷留给你的。”陈管家哪容得她拒绝,强硬的把蛋糕塞到她手上。   “他平时最喜欢吃这个了,每次还没到学校就吃完了,一般是不会剩的,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   见夏菱还在犹豫,陈管家又道:“而且就算你不吃,蛋糕也是要扔的,你是不知道,这拆过封的食物,如果当时没吃完,少爷以后也不会去碰了。”   “那我就收下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客气就显得矫情了,夏菱双手小心捧着蛋糕,认真的朝他鞠了一躬,“真的很谢谢您。”   陈管家笑了笑,摆手,“时间不早了,快去学校报道吧。”   “嗯。”夏菱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管家望着女孩清丽的身影慢慢走远,略微有些感慨。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薛煦竟会真的给这个女孩留早餐,可没想到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比如今天早上去学校时,薛煦无意在车窗外瞄到了某个人的身影,固执的要下车,还特地去买了一盒牛奶装偶遇。   真是不可思议。   寻找教务处的路上,夏菱边走,边低头看着手上香甜松软的咖啡色蛋糕,仿佛看到了少年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她不曾料到,来到这里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不是来自于家人,朋友,而是一个对她敌意满满,和她有着不解之仇的男生。   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不吃白不吃,夏菱打开了蛋糕盒,里面除去蛋糕外,只有一把叉子,上面沾满了蛋糕屑,想也知道是被薛煦用过的。   好在夏菱对这方面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她拿刀叉插起了一块蛋糕。   好奇的瞅了瞅。   她吃过的蛋糕种类有限,这种还真没尝过。   夏菱轻轻咬了一口,嚼了嚼,眼睛微微睁大,一丝亮光划过,眸中难得流露出几分稚气。   好甜。   好好吃。 第5章   其实薛煦对夏菱特别的原因,真的没有陈管家想得那么复杂。   他看到夏菱之所以会下车,纯粹是想摸清她的底细,有些人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他坚信夏菱就是这种人。   可惜观察了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夏菱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柔弱,文静,还带有一点迟钝和傻气。   普普通通,随处可见。   如果不是那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这样的女生丢在人群里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薛煦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眉心紧皱,拖着沉重的右脚,若有所思的走进教室。   八点早过了,班上正在早读,薛煦所在的班级是重点班,学生们都很自觉,拿出课本预习,各看各的,朗读声大而响亮,学习氛围浓厚。   薛煦一出现,所有人的动作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样,目光齐刷刷的定格在他身上。   教室安静了一瞬后,兴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啊!薛煦回来了!!”   “他的伤已经好了吗?”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他要休学,伤心了好久呢。”   女生们窃窃私语,看着薛煦的眼睛闪闪发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薛煦在明德可是名人,刚入学的时候就凭着那张堪比漫画美少年的脸一举成为他们这一届的校草,后来又因为入学考试理科满分而被冠以天才少年的称号,于多数女生而言,他可是男神般的存在。   “安静!安静!平时上课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   班主任怒拍桌子,等教室静下来后,才转头对薛煦道:“快回座位上坐好,你休息了一个礼拜,落下的课程记得课后补上,不懂的随时问我。”   薛煦心不在焉的点头,“谢谢老师。”   他长腿走向倒数第二排,在周嘉江旁边的空位置坐下。   “我靠,你真的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昨天是说着玩的呢!”周嘉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家呆着也是无聊,想来不就来了。”薛煦答得敷衍,把书包塞进抽屉里。   “切,平常怎么不见你无聊,八成和菱妹妹脱不了干系吧。”   周嘉江坏笑,不等薛煦发作,他哥俩好的把手搭在他肩上,挤眉弄眼的暗示:“不过你来了正好,今天第一二节 课数学考试,全靠你了啊。”   “滚。”薛煦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语气嫌弃,“我都一个礼拜多没上课了,你还真好意思抄我的。”   “别啊,谁不知道你理科好,你就算瞎写也比我分多。”周嘉江急了,“行行好吧,这次数学我要再不及格,我妈非得拿菜刀砍死我不可!”   “徐寒不是就坐在你前面么。”薛煦懒洋洋的指了指右前方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男生,“他可是年级第一,你怎么不问他?”   “你以为我没问过吗?”   周嘉江换上一副哀怨的表情,当着他的面拿笔戳了戳徐寒笔直的背,故意嗲声嗲气道:“寒寒~这次数学考试你能不能……”   “没戏。”徐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声音冒冷气,“自己的卷子自己做。”   周嘉江泪眼汪汪,“我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你真的忍心兄弟我……”   徐寒再次打断他,“忍心。”   周嘉江一噎,对着薛煦沮丧的摊手,“你看吧,没戏。”   徐寒这个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块冷冰冰的石头,脾气像是茅坑里的屎又臭又硬,除了学习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在人长得够俏,常年一张面瘫脸都能勾引到不少小姑娘。   周嘉江想不通,明明都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为什么徐寒的发展路线会如此与众不同。   下课的铃声响了,班主任走后,班上又热闹了起来,各门学科的课代表开始收作业。   不远处,夏冉冉露出了解放的笑容,早从薛煦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就没心思看书了,目光片刻也离不开他,每时每刻都想去找他。   现在正是她付诸行动的时候!   夏冉冉满心欢喜的整了整裙摆,正要起身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交作业。”   夏冉冉嘴角一僵,抬起头,徐寒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抱着一摞数学作业,面无表情的俯视她,不怒自威。   “寒哥哥,作业我有几道题不会做,现在正要去请教薛煦,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等会儿写好了拿给你。”夏冉冉笑容讨好,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徐寒,也只会叫他哥哥。   “哪道题不会?”   “啊?”   徐寒淡淡道:“我可以教你,五分钟内必须写完,在那之前哪都不许去。”   “……”好讨厌。   周嘉江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心生感慨,“看来也只有徐寒能制得住这个大小姐。”   薛煦也看了过去,挑起秀气的眉,不置可否,突然问:“她今天是不是很早就来了?”   周嘉江一愣,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夏冉冉,“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听说她今天六点钟就跑来教室坐着了,也不看书,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叫都叫不醒,你说奇不奇怪。”   果然。   薛煦淡哂,脑中浮现了某个在阴暗巷口迷了路的孤单身影。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幼稚招数,也就只有夏冉冉这个幼稚鬼才做得出来。   “对了,菱妹妹应该也会来明德上学吧,你说她会不会来我们班啊?”周嘉江突发奇想,笑容古怪,到时候班里可就热闹咯。   “不可能。”薛煦淡漠的声音断了他的念想,指尖转了转笔,“你当重点班是普通班,想进就能进的吗?”   “也是。”周嘉江也觉得夏菱来他们班的可能性不大,叹气道:“只希望她别去修渊那个班吧,那才叫完蛋了。”   季修渊算是他们几人中最叛逆的一个,抽烟打架喝酒不说,风流成性,女朋友一天换一个,上学期还把高二一学姐的肚子搞大了,因为家里关系,学校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而他所在的那个班,是问题儿童的聚集地,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不是什么学习的好地方。   薛煦斜了他一眼,“你与其去关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这次数学要再考不好,指不定哪天就被踢出去了。”   真以为重点班这么好混的啊。   至于夏菱,他觉得她的运气应该没那么背,好歹有夏家二小姐这个身份顶着,不至于遭人轻待。   一直怀揣着这样想法的他,从未想过,日后会有这么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恨上了整个家族。   夏菱走在诺大的校园里,一路问了许多人,才在西面的一栋教学楼中找到了教务处的位置,可能是因为夏卓群提前打点过的关系,入学手续并不复杂,只要填好入学申请表,然后再签个名就行了。   她被分到了高一(22)班,高一年级一共就有22个班,她正好被分到了最末尾的一个班级,怕她多想,教导主任特意解释了一句,因为其他班的学生都满了,没有多余的座位,只有这个班还缺人,跟其他方面没关系。   夏菱理解的笑了笑,摇头表示不介意。   办完所有手续后,教导主任叫来班主任带她去教室。   班主任叫崔杜晨,鼻梁高挺,肩宽腿长,和夏菱以前接触过的老教师不同,崔老师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年轻又英俊。   在走廊上,他简单的向夏菱介绍了一下班级情况,夏菱安静的听着,对于他说的一些注意事项,都会认真的点头表示记住了。   崔杜晨对她的印象很不错,温柔鼓励道:“你就算被分到了22班也别灰心,明德的传统向来都是按成绩说话,期中期末考试后都会按成绩排名重新分班,只要你好好学习,迟早有一天一定能考出去的。”   夏菱有些不解,“22班很差吗?”   “呃,也不能说是差。”   崔杜晨看着那双清澈明净的乌黑眼眸,心头少见的浮现出些许罪恶感,咳了一声含糊道:“就…就是学习环境不太好,相比之下,其他班就好多了,就拿一班重点班来说,尖子生汇聚一堂,如果你能进去,考上名牌大学的几率又大了不少。”   “我知道了。”夏菱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还有一件事。”崔杜晨看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严肃的推了推眼镜架,“班里有个非常调皮捣蛋的男生,叫季修渊,你尽量离他远一点。”   可千万不能被他祸害了。   这句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   夏菱听名字有点耳熟,没多想,又点了点头,乖巧应道:“我知道了。”   崔杜晨交代完毕后,就把她领进了教室。   高一(22)班,明明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声早就打响了,可班上依旧一片混乱,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追逐打闹,抱团聊天,声音大得隔壁班都听得见。   “安静!”   崔杜晨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用力敲了敲黑板,把夏菱从身后拉出来,“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叫夏菱。”   班里安静了片刻,底下男生们带头鼓掌起哄,吹着口哨,把夏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哇塞,美女耶,欢迎欢迎!”   “她皮肤好白啊,我去,是天生的还是抹的粉啊?”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摸摸看啊。”   男生猥琐的笑声不时传来。   所有人都在看她,眼中有好奇,嫉妒,羡慕,戏弄……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带着高人一等的审视。   夏菱没有退缩,面容始终平静如水,落落大方的鞠了一躬,微笑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夏菱,请多指教。”   季修渊本来趴在桌上补觉,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敏感的抬起头,眯眼望过去。   一个身形羸弱的女孩站在讲台旁边,五官清秀,眉眼洁净,及腰的乌黑长发软软的垂在胸前,她穿着低领T恤,脖颈处的肌肤在黑发的映衬下苍白得过分。   季修渊一眼就认出了她,舔了舔嘴角,笑了。   真是有缘。   平心而论,不提薛煦那档子事儿,夏菱长得很贴近他的审美,他还没和这种类型的女生谈过恋爱,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少年的视线扫过女孩细瘦的腰线,喉结鼓动了一下,眸光暗沉。   感觉一定会很爽。   不过这菱妹妹似乎把他给忘了,在讲台上那么久,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上一眼。   与季修渊的想法正相反,夏菱其实一进门就认出了他,她记忆力不错,看到他的脸后,很快就把他和老师说起的那个淘气男生联系到一起。   难怪名字耳熟,原来是薛煦的朋友。   夏菱装作不认识,她已经不想和那群人有什么牵扯了。   班上只剩一个空位,是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垃圾桶的前边,崔杜晨要夏菱先坐过去,到时候再换。   夏菱自然没意见,走下讲台。   季修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走近。   一阵小风吹过。   她从他的身边走过。   香醇的蛋糕味涌入鼻间。   甜得教人发腻。   他愣了愣,表情微变,不自觉直起身子。   这股味道……不会错。   是薛煦最喜欢的布朗尼。   她身上怎么会有?   夏菱早在讲台上的时候就有去注意她未来的同桌,是个女生,短头发,大眼睛,很可爱的小姑娘,她和其他人一样,好奇的伸长脖子望向自己,然而当夏菱回望过去时,她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立刻害羞的低下头,性格好像有点内向。   夏菱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座位前,由于女生坐在里桌,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外桌,她刚要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无意略过桌面,怔住了。   桌面很脏很乱,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划痕还有用黑色水笔写过的痕迹。   姜思柔臭婊子!   恶心,不要脸,快去死!   滚出学校!   ……   一个个不堪入目的肮脏字眼,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进入了她的视线。   夏菱还没反应过来,坐在里面的女生看到她在看这些字,脸色唰地就白了,猛地扑过来,手挡住桌面,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对不起,这里原来是我的座位,我们换回来吧,你坐里面,行吗?”   女生说话很小声,低头不敢看她的脸,语气竟带有一丝乞求。   夏菱的视线在她颤抖的双手上停顿片刻,什么都没问,温声说好。   换好座位后,女生无地自容,趴在桌上,脸颊火辣辣的,窘迫得恨不得去死。   旁边一直没有动静。   她一定也讨厌她了吧。   “你叫姜思柔是吗?”   就在她万念俱灰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善解人意的温柔。   “很好听的名字。” 第6章   女生之间的友谊其实并不复杂,也许是夏菱和姜思柔气场相合的原因,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起初夏菱和她说话时,小姑娘还会有点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慢慢的,发现夏菱真的不讨厌她后,才渐渐敞开心扉,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见夏菱还没领到课本,主动把自己的书分一半给她看。   “谢谢。”夏菱笑道。   “不不,我才要道谢呢,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话了。”姜思柔连忙摆手,脸有些红。   她是真的很感激夏菱。   她以前不是没有过同桌,只是每当她们看到桌子上的字时,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一定是有隔应的,然后第二天和老师申请换座位,久而久之,她成了班上透明的一个存在。   正式上过课后,夏菱总算明白了崔老师为什么说这个班的学习氛围不好,这哪里是不好?简直是差到极点。   班上认真听课的学生几乎没有,要不睡觉,要不玩手机,要不看小说,还有人在嗑瓜子聊天。   而任课老师就像个瞎子,对这一切完全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讲完课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夏菱觉得,想要在这种班级里考出好成绩,怕是比登天还难。   除此之外,她还敏感注意到,每当她和姜思柔有什么互动时,周围就会有人看过来,异样的目光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她脸上,让人很不舒服。   夏菱淡定无视,无论姜思柔以前在这个班上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她只是她的同桌,也是她在这里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下了第二节 课后,崔杜晨叫夏菱去办公室领校服和课本,笑着鼓励她:“好好学,我看好你,相信你一定能从这个班里考出去。”   夏菱哭笑不得的点头,“我尽力而为吧。”   真不知道他对她哪来的信心。   不过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努力学习,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她倍感珍惜。   毕竟,这是改变她人生的唯一途径。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了,姜思柔带夏菱去食堂吃饭。   作为私立学校,明德财大气粗,一口气建了三个食堂,每个食堂都各有各的特色,而她们要去的就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二食堂。   二食堂是所有食堂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因为它只有一层楼,屋顶呈椭圆状朝天空凸起,装潢大气,里面的菜品十分丰富。   “听说二食堂的厨师都是学校从外面招来的三星特厨,味道挺好的,就是有点小贵。”姜思柔在路上给夏菱介绍食堂时,如是说道。   “贵?”夏菱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由肉疼,“有多贵?”   “嗯……这要看你点什么,一荤一素的话,至少二十块起步吧。”姜思柔想了想道。   “……”夏菱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朴素,花起钱来可一点都不朴素。   “你误会了啦。”姜思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腼腆的解释:“我老家在农村,家里没什么钱,我是因为中考成绩不错被学校特招进来的,不仅学费全免,还包食宿,学校每个月都会给我的饭卡冲两千块钱。”   “真好。”夏菱发自内心的羡慕。   “这有什么好的。”   姜思柔奇怪的瞅她一眼,能来明德上学的人,大多都是有钱人,何况夏菱还是中途转来的,想来家庭背景肯定不简单,她早已在心里把夏菱当成是某富家小姐。   “你现在要不要去办张饭卡?充一百送三十,很实惠的。”   夏菱沉默了一会,问道:“一定要充一百才能办卡吗?”   “是啊。”姜思柔:“办卡费都要20呢,从饭钱里扣。”   “那还是算了。”   夏菱无奈摇头,手不由抓紧衣服口袋中的钱包,里面满打满算,加上硬币零钱,只有五十六块钱。   还是当初她从家里带出来的。   夏卓群把她接回夏家后,没有给过她生活费,她也没有脸去开口要。   看来以后得想办法赚钱了。   姜思柔贴心的没有多问,带着夏菱进入二食堂,现在正是吃饭高峰期,夏菱抬眸望过去,满眼都是乌压压的人,挤满了窗口。   “薛煦!我看到薛煦了!”   一道兴奋的呼声在人群中炸开。   “他真的回学校上课了,我还以为传闻是假的。”   “他的右脚好像还没好吧,都这样了还来学校上课,难怪学习那么好。”   “呀!他往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身旁女生们激动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夏菱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薛煦。   他脱去了校服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高高瘦瘦的走在人群中,在周遭男生的衬托下显得尤为瞩目。   少年长身玉立,容颜胜雪,好看得不可方物,只是神态略显冷淡。   如果她所熟知的他是一团火焰,那现在的他就宛如一块寒冰,步伐慵懒,高冷矜贵,隽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手揣在裤子口袋,高冷帅气的男神范十足。   嗯,如果他的那条右腿走路时没有一瘸一拐的话,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夏菱有些忍俊不禁。   “真的是薛煦耶,我在食堂吃了那么久的饭,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姜思柔也惊叹了一小下。   “你也认识他?”夏菱不由问道。   “当然了,他很有名的。”姜思柔用力点点头,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道:“家世好,学习好,长得又好,学校里喜欢他的人超多的,而且还不局限于女生。”   夏菱听得愣了,“不局限女生……是什么意思?”   姜思柔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男的曾追过他。”   不过不是他们学校的,是外校的一校霸,是个同性恋,对薛煦一见钟情,有那么一段日子,天天来学校找薛煦,薛煦忍无可忍,撸起袖子,直接把他踹出了校门。   一战成名。   夏菱有点难想象,但一想到薛煦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便默然了。   果然颜值即正义。   恒古不变的真理。   她们就近找了家窗口排队打饭,夏菱看见旁边女生总是不停的瞄向身后,脸颊泛红,双眼放光,不难猜测薛煦应该也排在了这一代的窗口。   夏菱想了想,没有刻意去回避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他真的想找她算账,躲是没用的。   打饭时,为了节省开支,她只点了青菜米饭,还有一碗免费的紫菜汤,打饭阿姨是个好人,看她瘦,饭菜给她盛了很多,舀汤时还好心叮嘱道:“这汤刚出锅的,很烫,小心点拿。”   夏菱微笑道谢。   姜思柔排在她后面,夏菱走后,她刚上前一步,一群女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强行插在了她前面。   “不好意思,我们肚子饿了,想快点吃到饭。”   一个黄头发女生笑着勾住姜思柔的脖子,语气轻柔,“你不会介意吧?”   姜思柔看到她后,脸色瞬间就白了,唯唯诺诺的摇头,“不、不介意。”   “那就好。”黄发女瞥了一眼夏菱,稀奇的挑眉,“哎呦,交到新朋友了,不错嘛,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夏菱蹙眉,看着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的姜思柔,没有轻举妄动。   她认出了这个女生,是同班的黄璐,夏菱对她印象挺深的,因为全班一溜的黑头发,就她一个是黄的。   要是只有黄璐一个人插队还好,可她后面还跟着五个女生,看起来个个都不好惹。   其他排在后面的学生对插队肯定也有意见,可好像都认识黄璐,眼里有顾忌,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便纷纷散了,转而去排其他窗口。   姜思柔也想去排别的,可黄璐拉着她不让走,笑道:“别走啊,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都排了那么久,我怎么好意思让你重新排过呢,你等等啊,我们很快就好了。”   她说是这样说,可动作却故意放得很慢,选个菜都磨磨唧唧,别说后面还有另外五个女生。   夏菱看不下去了,端着餐盘上前,冷淡开口:“黄璐同学,你不想吃饭,能别打扰到别人吃吗?”   “我就是打个饭而已,哪里打扰到她了?”黄璐眯眼看向她,笑得不屑,“你倒说说看啊。”   “你站在这里就是对别人的一种打扰。”夏菱语气很淡,“对着你这张脸,恐怕没几个人有食欲吃东西吧。”   “你说什么?”黄璐成功被激怒,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夏菱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敢动手打人,好在反应够快,偏头躲过,而黄璐身边的一个女生趁机出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夏菱受到冲击,餐盘被打翻,汤水溅到了手上和身上,而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方倒去,好像撞到了谁身上,带着那人一起摔倒在地,不过她没感觉到疼,那人成了她的人肉垫子。   食堂一片哗然,纷纷望向这边。   “哼,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   黄璐笑容还没露出来,看清了那个被夏菱撞倒的人后,脸色突地一变,匆匆甩下一句:“你给我记住!”   然后就带着其他女生跑走了。   不仅是黄璐,在场的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奇怪,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被夏菱压倒的人,空气突然安静。   夏菱从这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心脏跳得有点快,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直到周嘉江标致性的大嗓门传来——   “薛煦,你没事吧?”   夏菱瞬间作出决定,当机立断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拔腿就想跑,然而他的动作比她更加迅速。   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向她的脖颈,五指修长洁白,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那样掐着她的后颈肉,把她给揪了回去。   微微错乱的呼吸中,夏菱听到了他的磨牙声,阴森森的,浸着寒意,仿佛来自地狱。   “你可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夏菱:谁要你站在我后面的,怪我咯 第7章   躲不过了。   夏菱抿了抿嘴,缓缓回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薛煦。   少年此刻的模样略显狼狈,她餐盘中的青菜汁,紫菜汤或多或少溅到了他身上,小小的油渍在他洁净的白衫中晕染出雨点的形状。   他冷冷瞪着她,乌亮的眼眸中藏着凛冽的寒光。   “对不起。”夏菱低下头,小声道歉,声音细细弱弱,但说的话可一点不弱,“但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要站在我后面的。”   薛煦气得,揪住她脖子的手差点没掐死她。   虽然在道歉,但夏菱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没有太大变化,这个女孩就是有这种本事,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面不改色,但薛煦不知为何,竟从她平静的面容中读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薛煦想骂娘,你委屈,我他妈还没喊委屈呢!   他其实早就看到夏菱了,不过不是一开始,而是在窗口排队的时候,他们碰巧排到了一个窗口。   他无意间抬起眼,就在黑压压的人头中,看到了她乌黑顺直的秀发和白色连衣裙。   依旧是早上那副打扮。   真是阴魂不散。   他皱了皱眉,选择视而不见,他的脚还没好,就算去算账也讨不了好。   然而周嘉江也看到了夏菱,眼睛一亮,“那不是菱妹妹吗?好巧,我们待会儿邀请她一起吃饭吧。”   “要去你去。”薛煦表情冷淡。   “可你不是喜欢她吗?”周嘉江贼笑,“被我捷步先登不太好吧。”   “……”薛煦表情更冷了,自从昨天的意外后,谁都觉得他喜欢夏菱,就连周嘉江也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已经懒得去解释了。   周嘉江见他不说话,便当他默认了,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响动,正好是夏菱所在的位置方向,被人群一层层的围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周嘉江爱凑热闹,不顾薛煦意愿,拉着他往前挤,“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刚挤进包围圈,他们就看到一个黄发女抡起巴掌扇向夏菱,被躲过后,又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狠狠推了她一把,夏菱整个人直直往他们这边倒过来。   旁边的围观群众反应很快,纷纷跑开,连周嘉江都下意识避开了,其实薛煦也想躲,只是奈何身体条件跟不上,折了一只脚,动作自然慢半拍,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倒在了他身上。   如果是以前,薛煦两只脚都完好的情况下,她这点重量怎么可能撞倒他,可如今他自己走路都费劲,一点都没有悬念的被她撞在地上,后脑勺磕到了坚硬的瓷砖地,疼得他直皱眉。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有人推她,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为了昨天的事而特意报复他。   另一边,姜思柔看到夏菱把薛煦撞倒后,脸色惨白得像张纸,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夏菱都是为了我才和黄璐她们起冲突的,真的不是故意冲撞你的,对不起。”   她不停鞠躬,眼泪都被逼出来了,身体瑟瑟发抖,传闻薛煦性情古怪,脾气暴躁,得罪他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她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惹得起?   比起她,夏菱表现得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指着少年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歪头问:“那个,你可以放开手了吗?”   薛煦知道这不是夏菱的错,也没打算真和她计较,只是心中有气,横竖看她不顺眼。   这女人就是一瘟神,每次碰到她都没好事。   周嘉江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人家菱妹妹又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度,别和女生计较啊。”   “你还有脸说?”薛煦放开抓着夏菱的手,一个锐利的眼刀刮向他,冷笑,“如果我没瘸,我第一个踹死你。”   归结到底都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害的。   周嘉江心虚摸了摸鼻,“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么。”   他想把薛煦从地上扶起来,可人不领情,摆着张臭脸,一掌拍开他,哼哧哼哧的靠自己站起来。   姜思柔扶起了夏菱,紧张问:“你没事吧?”   “没事。”夏菱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青菜叶子和饭粒的衣服,“你身上有纸吗?”   “有的!”姜思柔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   “谢谢。”夏菱接过,仔细的把衣服上的食物残渣擦干净。   姜思柔看着她擦衣服的手,感觉有点不对劲,惊呼:“你的手指怎么肿了,还起泡了?”   薛煦本来欲走,听到她的叫声,脚步不由一顿,转头看向夏菱。   “刚刚不小心被汤烫到了。”夏菱不在意道:“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你不痛吗?”姜思柔瞠目结舌,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担心道:“你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都起泡了,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夏菱头还没摇下去,头上忽然笼罩了一片阴影,她怔怔抬头,看到了薛煦面无表情的脸。   “你……”   夏菱刚说一个字,少年不由分说的拽起她的手腕,强硬的把她拖走。   “哎!你要带她去哪啊?”周嘉江见了,有些急,他不会真的要打女生吧?   正要追上去。   “你别过来。”   薛煦冰冷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你要带我去哪里?”   少年坡着一只脚,走得不快,挣脱其实很容易,但夏菱没有那么做,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乌黑的后脑勺,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薛煦冷着脸没说话,拽着夏菱来到食堂厨房的水槽前,并打开了水龙头。   夏菱怔了怔,一下便知道了他的用意,心头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薛煦就拽着她烫伤的右手,放进了流动的凉水中,边冲水边瞪着她骂:“你是猪吗?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你以为烫伤很好玩啊,你的手就算废了也不要紧吗?”   夏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被少年厉声喝道:“闭嘴,你别说话,我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来气!”   夏菱默默闭紧嘴巴,任他摆弄自己的右手,模样乖巧无比。   “你现在还痛吗?”   薛煦观察她的伤口,五根手指都被烫到了,红肿不堪,其中食指和中指最为严重,起泡脱皮,处理不好会很麻烦。   等了半天,对面都没回应,他皱眉看过去,小姑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我可以说话了?”   薛煦觉得,他的耐心在她的刺激下有了显著提高。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夏菱摆正表情,如实道:“有点疼。”   “没水冲着的时候呢?”   “很疼。”   薛煦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她,用命令的语气道:“你的手就这样拿水冲着,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一下。”   夏菱疑惑,“你要去哪?”   薛煦没解释,挥了挥衣袖,干脆利落的走了。   夏菱只好静心等待,看着水龙头中流出的水发呆,可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没回来。   她无聊的看着自己被水冲得发白的手指,心想这不会是他的恶作剧吧?   这个念头刚升起,夏菱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转头,薛煦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一袋东西。   “呐,拿着。”少年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药膏,扔给夏菱。   夏菱手忙脚乱的接住,愣了,“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烫伤药啊。”薛煦理所当然道,把一包棉签也递了过去,见她拿着东西傻傻站着不动,皱眉,“愣着干嘛,难不成还要我来帮你上药啊?”   “不、不是。”夏菱回神,握紧了药膏,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谢谢。”   她说罢便扭开药膏的盖子,由于她受伤的是右手,用左手上药始终不方便,手指总是抖个不停。   薛煦看得急躁,又有些无奈,抢过棉签,“行了,我来,真拿你没办法。”   他表情虽然不耐,但动作却很温柔,食指和拇指夹着棉签,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在她的伤口处,像是第一次给别人做这种事情,手法生疏而笨拙。   空气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   夏菱看着少年漂亮认真的眉眼,嘴唇不知为何有些干燥。   清凉的感觉顺着药膏擦过的地方,盖过了皮肉喧嚣的灼痛,可并没有这样结束,被他指尖碰过的肌肤,取而代之的,有种不知名的灼热感,沿着血管燃烧,让夏菱觉得比伤口的疼痛还要难熬。   她的脸色终于不自在起来,舔了舔嘴角道:“你能快一点吗?我不怕疼的。”   薛煦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改变自己的节奏。   事到如今,薛煦不得不承认,夏菱和打伤他的那个女人区别很大,脸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那个女人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的话,那夏菱的忍耐能力则是一流,如此矛盾的两个特性,竟让他在同一个人身上看到。   他不说话,夏菱只好找话题,向来喜静的她,突然有些适应不了现在的安静。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确实很讨厌。”薛煦终于开口,毫不否认这点,斜眼睨着她,“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但其实也不全是讨厌,还带有一点劲敌的味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打得这么惨,不客气的说,同龄人中,她是他见过的打架最厉害的一个。   所以,在看到她被那些女人欺负后,他挺生气的,就好像昨天才打败他的人,转眼间就被小喽啰给收拾了。   让人非常不爽。 !   “我问你。”   薛煦上完了药,并给她的伤口贴好创口贴后,抬头看她,表情带了探究。   “那女的巴掌都快扇到你脸上了,你怎么都不还手?照你的脾气,早在她废话的时候,就应该一脚踹过去了吧?”   “……你是不是对我的形象有什么误解。”夏菱:“我只是个普通又柔弱的女孩子,真的不会打架。”   “柔弱?”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薛煦嗤笑了,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右手放在胸前,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是贴近心脏的位置。   “别谦虚了,你可是第一个打断我两根肋骨的人。” 第8章   薛煦给夏菱处理完伤口就走了,虽然两人都没吃饭,但薛煦显然没有和夏菱共进午餐的想法。   夏菱回到食堂时已经很晚了,学生都几乎走光了,清洁阿姨正在擦桌子,她随意的环顾一圈,在不远处靠墙的位置上看到了姜思柔。   “思柔?”夏菱奇怪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还没回去?”   姜思柔受到惊吓,肩膀缩了一下,抬头看见是她后才松了口气,“我在等你啊,我看到薛煦把你拉到食堂厨房里去了……”   说着,她站起来,担心的上下打量夏菱,语气愧疚,“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对不起,我不敢进去,只敢在这里等你……”   “没事,他人其实很好,只是去给我上药了。”夏菱笑了笑,把贴了创口贴的手指展示给她看。   “你说真的?”姜思柔心下吃惊,薛煦是这么好的人吗?有点难以想象。   她没想太多,为了赔罪,把夏菱拉到窗口前道:“都是我害得你吃不了饭,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就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夏菱没客套,能省一点钱是一点,而且这事本来就是因姜思柔而起,她毫无心理负担。   夏菱点的菜和原来一样,还是一个青菜加米饭,附带一碗免费汤。   “你就吃这么点吗?”姜思柔睁大眼,“不用和我客气,多点点吧。”   “我原来点的就是这些。”夏菱笑着摇头,意思是没和她客气。   “那好吧。”姜思柔点头,刷完卡后,陪着夏菱找了个位置吃饭。   “你和黄璐以前发生过什么吗?”夏菱坐下后,边吃边问。   姜思柔沉默了,就在夏菱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苦笑了一下,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姜思柔和黄璐最初的矛盾,还要从上学期的期中考试说起。   22班里几乎都是差生,平时对考试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期中考试不一样,因为考完是要开家长会的。   而考试那天,黄璐正好坐在姜思柔后面,考试时不停踹她凳子,要她把答案扔给她,姜思柔是老实本分的好学生,怎么敢作弊,死都不愿回头,气得黄璐一直踹她,动静不小,被老师发现了,黄璐的考试成绩作零分处理,还叫了家长,从此黄璐对姜思柔怀恨在心,处处针对她。   “所以她才一直找你麻烦?”夏菱闻言蹙眉,这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姜思柔摇头,“黄璐喜欢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上学期老师按成绩排座位,把我和那个男生排成同桌了,她很生气,更讨厌我了,然后使用各种手段逼我换座位,还鼓动大家孤立我……”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的看了夏菱一眼,咬唇道:“夏菱,你明天还是向老师申请换座位吧,和我坐在一起,你迟早也会被她整的。”   “不怕,我会告老师。”夏菱安抚一笑。   “你不知道,黄璐认识很多社会上的流氓混混,她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会报警。”   “……”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姜思柔想说黄璐家里背景很深,还不一定怕警察,可一想到夏菱家应该也不简单,便没说什么了。   夏菱不知道,她在食堂撞倒薛煦的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生活又这么无聊,只要发生了一点小事就能让学生们津津乐道许久。   作为薛煦兄弟,季修渊没有错过这个八卦,他一打开手机,周嘉江就在他们兄弟几个的群里蹦哒不停,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薛煦和夏菱是如何在食堂里碰撞出爱的火花,只是还没兴奋多久就被群主薛煦踢出了群,并永远拉黑。   季修渊觉得好玩,刚要回复什么,就看到事件女主角不紧不慢的走进教室,从他身边路过时,依旧没分给他半点目光,他开始还以为是她不记得他了,现在看来……   刻意得有点明显啊。   季修渊勾起嘴角,把手机扔进抽屉,站起身。   夏菱是中途转学过来的,落下的课程比较多,趁午休还有二十分钟,她借来姜思柔的语文书,抄之前上课的笔记。   身旁传来脚步声,清冽的风从鼻尖刮过,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夏菱笔尖一顿,抬起头,季修渊站在她身侧,双手插兜,歪着头,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美女,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旁边安静写作业的姜思柔身形一颤,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不认识你。”夏菱反应很快,摇了摇头,平静与他对视,眼神是全然的陌生。   “哦?”季修渊掀起嘴角,倾身向前,凑近她的耳旁玩味道:“那你认识薛煦吗?”   夏菱握笔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抖。   季修渊发现了,眼底笑意更浓,目光一转,看到了她写在语文书上的笔记。   干净的页面上,字迹清秀工整。   “字写的不错嘛。”他吹了声口哨,“帮我也抄一份吧。”   夏菱不解皱眉,“我为什么要帮你抄?”   “谁叫你骗我的。”季修渊笑容很痞,叫人把他的语文书扔过来,甩在她桌上。   “这是惩罚。”   他走后,姜思柔急急拉过夏菱的手臂,“你认识季修渊?”   “不算认识吧。”夏菱看着季修渊比她还新的语文书,有些头疼,“怎么了?”   姜思柔脸色发白,“他就是黄璐喜欢的那个男生。”   季修渊的风流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前女友手牵手可以绕操场一圈,姜思柔看着夏菱清雅秀丽的容颜,很是替她担忧。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要不然会有大麻烦的。”   “放心吧。”夏菱不置可否,长睫垂敛,继续认真做笔记,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放学了,季修渊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他空空如也的课桌上多了一本书。   走近一看,正是他给夏菱的那本语文书,翻了翻,里面干净得和他扔给夏菱时一样,一个字没动。   季修渊挑眉笑了,把书塞回抽屉。   有点儿意思。   夏菱背着书包走出学校,出门前,李嫂说会有司机在校门口接她回家,在校门口张望了一下,夏家的车没看到,竟看到了薛煦,还有今早送他们来的白色宾利,不仅是他,夏菱还看到了周嘉江和季修渊,看样子他们是一起坐车回去。   夏菱收回目光,低头敛眉,顺着人流,绕开他们回家,她没有去找夏家的车子,想也知道夏冉冉肯定早就上车回家了。   另一边,陈管家在车窗外看到了夏菱,身影伶仃孤单,怜惜之心顿起,问薛煦:“少爷,我们要不要邀请夏小姐一起上车?”   薛煦懒洋洋的靠着车垫,侧头望着窗外,虽然也看到了夏菱,但没打算理会,听他这么一说,挑高了眉,皮笑肉不笑,“行啊,你下去,让她上来开车?”   陈管家默默发动车子。   “喂。”   车行驶了一段距离,薛煦踢了一下坐在前边玩游戏的周嘉江,“夏菱的资料查到了没?”   “没呢,我叔说这几天案件比较多,要过几天才有时间。”   周嘉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game over,叹了口气,回头,“怎么,你还怀疑菱妹妹是那个女人啊?”   “不是怀疑,是肯定。”薛煦听到还没有消息,有些失望,没了说话的兴致,闭目养神。   周嘉江觉得他简直走火入魔了,转头看向无聊玩手机的季修渊,“修渊,你和菱妹妹一个班,你对她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季修渊回味了半晌,舔唇笑道:“挺合我胃口的。”   “谁问你这个了。”周嘉江无语,“我是问你,她像是有暴力倾向的人吗?”   季修渊恍若未闻,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夏菱动心思了,以防万一,他向薛煦确认道:“阿煦,你真的不喜欢菱妹妹吧?”   薛煦睁开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想追她。”季修渊直言不讳,笑嘻嘻道:“你不会介意吧?”   “随便。”薛煦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和我又没关系。”   他只想找她报仇,对其他方面又不感兴趣。   季修渊这才放心了,脸上的笑容扩大,他再怎么混,也不好意思去抢兄弟女人。   他对自己的魅力一向有信心,觉得拿下夏菱轻而易举,所以日后,当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夏菱那里受挫时,很受打击,不知道夏菱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夏菱每次有困难时,站出来的总是薛煦一样。   夏冉冉到家时,夏卓群正好在家,看到只有她一个人,不禁皱眉,“夏菱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怎么知道。”夏冉冉没给他好脸色看,冷笑,“既然这么关心那个私生女,你怎么不亲自去接她?”   她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故作恍然道:“也对,您这么忙,每天找女人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管她,反正再过不久,又会有小四小五排队等候您的宠幸吧。”   “别胡闹了。”夏卓群揉了揉眉心,眉眼有几分疲累,“我不想和你吵,夏菱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东西给她。”   “东西?”夏冉冉下意识看向他的手,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大怒,拔高音量,“你要给她钱?”   “生活费而已。”夏卓群淡淡道:“放心吧,只有两千块,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一毛钱也不行!”夏冉冉情绪很激动,“这个家里的所有钱,都是妈妈和你一起赚的,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就凭她是你的妹妹。”夏卓群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她和我,和你,始终都有血缘关系,只要有这层关系在,我就有抚养她的义务。”   夏冉冉瞪着他不说话。   夏卓群无视她,等了一会儿,见夏菱还没回来,已有些不耐烦,他过会儿还要和客户谈生意,没那么多时间等她回来。   夏冉冉见状,转了转眼珠,压下这口气,故装懂事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银行卡我替你转交给她。”   夏卓群要笑不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唤来李嫂,把卡给她,“等夏菱小姐回来,把这张卡给她。”   “是。”李嫂弯腰恭敬道。   夏冉冉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夏卓群走后,立马来到李嫂面前,伸出了手。   “这,不太好吧?”李嫂有些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夏冉冉看她磨磨唧唧的,直接出手抢卡,扬起下巴道:“这钱本来就是我妈留给我的,她没有拿的资格。”   夏菱回家的时候,夏卓群已经不在了,她这个爸爸好像总是很忙,在家里的时间很短,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夏菱没太在意,晚饭时,夏冉冉依旧没下来,她一个人吃完饭就回房了。   第二天,夏菱起了个大早,换作夏冉冉还在睡懒觉,李嫂要夏菱等大小姐起床,好一起坐车去学校,夏菱婉拒,吃完早饭就动身出发了。   她知道夏冉冉不想见到她,正好她也是一个想法,还好夏家房子够大,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刻意回避,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夏菱在校门口遇见了姜思柔。   “早上好。”夏菱笑着打招呼。   “早、早。”姜思柔有些腼腆,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面包给她,“这个给你,很好吃的。”   “谢谢。”夏菱笑容真诚了许多,心想她的午饭有着落了。   姜思柔见她收下了,也很开心,问:“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做完了吗?”   “没,好多都不会做。”   “很正常,你刚来,好多知识点都没学,待会儿我教你吧。”   “那就拜托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进教室,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们一出现,本来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有点诡异。   姜思柔有些不安,因为她看到坐在前面的黄璐在对她笑,不怀好意的那种。   夏菱对这些都视若无睹,面色坦然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姜思柔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忐忑不安的坐下,手伸进抽屉拿出早读要背诵的语文书。   奇怪,书本怎么是凸起的,好像里面夹了什么东西。   姜思柔翻开那一页,只一眼,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的发出尖叫。   毛毛虫,全都是毛毛虫!又肥又长,青绿色的光滑皮肤,长着毛茸茸的触手,恶心的在书页上蠕动爬行。   姜思柔吓得把语文书扔得老远,而就是她这么一甩,许多毛毛虫从书中脱落,掉在了她身上,甚至有几只还掉在了她头发上。   “啊!!!”   姜思柔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几乎停止,当场就哭了,想伸手把它们弄下来又不敢。   “哈哈哈!”不远处的黄璐见了,捂着肚子大笑,“瞧她那蠢样!”   “快拿手机拍下来!”   “我要发朋友圈!”   个别女生附和,笑声奚落。   “冷静点。”   在姜思柔六神无主时,夏菱用手把她身上的毛毛虫拿下来,安慰道:“这毛毛虫身上没有毛,是没毒的,别怕。”   重点是这个吗?   姜思柔恐惧的看着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夏菱似乎毫无心理障碍,细心的把她身上的毛毛虫全都挑出来,包括地上爬的,一共七只。   正好她们后面就是一个垃圾桶,夏菱把毛毛虫们直接扔了进去,只留下一只,抓在手中不断蠕动。   她站在座位前,淡淡看了黄璐一眼,然后,在全班震惊的注视下,手掌并拢,用力一摁。   噗——   是什么东西被挤爆的声音。   绿色的鲜血争先恐后从女孩苍白的指缝中流出,滴在了大理石铺成的板砖。   “……”   全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第9章   满室寂静中,夏菱手里拿着死去的毛毛虫,神情自然的走到黄璐课桌前,微笑着朝她摊开手掌,眸色漆黑若墨。   “你的东西,还给你。”   黄璐惊恐的看着她的手心,那条手指粗的毛毛虫早已没了原来的形状,软趴趴的一坨,不断有绿油油的恶心液体从它身体中流出来,分不清是血液,脑髓,还是什么粘液,与夏菱雪白瘆人的手掌心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毛骨悚然。   不断有学生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过来,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女生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   “不要!快拿开!”   黄璐脸色无比苍白,尖叫着拍开夏菱的手,简直要被她逼疯了,而夏菱的手被她这么一拍,抖了一抖,毛毛虫的死尸飞出,正好甩到了黄璐的脸上。   “啊啊啊!!”她发出一声比刚刚还要凄厉的尖叫。   黄璐面容扭曲到极致,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仰,带翻了凳子,狠狠摔了一跤。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黄璐崩溃了,她何时受过这种气,当下不顾形象的哭了起来,边哭边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夏菱,“你、你给我等着,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事情闹得这么大,班里其他人不好再视而不见,黄璐的同桌还有别的女同学手忙脚乱的过来扶她,班长急急忙忙的跑去办公室叫老师。   一片混乱中,夏菱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大变化,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季修渊坐在另一边,把所有一切尽收眼底,身体涌现出一股寒意。   他一开始就知道黄璐叫男生抓了几只毛毛虫来整夏菱她们,不过他没有阻止,等着好戏上演,打算来一场英雄救美,博取夏菱好感。   可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夏菱直接用手挤爆一只毛毛虫,换作是男生都没几个敢尝试,可她就这么面不改色的做了,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季修渊想起了昨天和薛煦他们分开前,薛煦对他说的话。   “你要追那个女的,是你的事,我没有意见,不过作为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对她动歪脑筋比较好。”   “为什么?”   当时薛煦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她有点不正常。”   季修渊没听明白,也没当回事,还嘲笑说他怂,现在看来……   他远远看着拿卫生纸淡定擦手的夏菱。   好吧,确实不正常。   最后,黄璐和夏菱都被崔杜晨叫到办公室喝茶,因为双方都有过错,他黑着脸训斥一通后,要求她们写三千字的检讨交上来。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从此以后,班上同学看夏菱的眼光变了,带着三分恐惧,每每见着她都会绕道走,可见那日她带给他们的阴影有多深,就连嘴上一直说要找她麻烦的黄璐,现在也不敢轻易招惹她,鬼知道她是不是心理变态,被逼急了连人都敢杀。   而对于夏菱来说,捏死一只毛毛虫,换来清静和谐的校园生活,简直不要太划算。   她没有虐待生物的倾向,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为了给黄璐一个下马威,现在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而且值得欣慰的是,姜思柔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害怕或疏远她。   “我不怕你,真的!”事后小姑娘还信誓旦旦的强调:“你为我出了头,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夏菱笑,眸底染上一层暖色,“谢谢。”   时间过得很快,夏菱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只不过,她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在省吃俭用,但钱包里的钱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一个礼拜后,夏菱把钱全都花光了,这就意味着她以后没有午饭可吃。   傍晚,夏菱拿着空钱包走到夏卓群房间门口,黑眼珠沉默的盯了那扇刻有复杂雕花的门很久,最终垂下眼,转身离去。   她还是没有勇气找他要钱,人家给她吃给她住,还花钱让她读书,已经对她够仁至义尽了,她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与夏菱的愁云惨淡相比,薛煦这几天兴奋得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因为他的脚已经恢复如初!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 及时删 除,谢谢!   他身体素质还算好,经医生检查后已完全康复,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他这还不到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薛煦!”   下课的铃声刚刚打响,夏冉冉穿着粉色的百褶裙,兴冲冲的跑到薛煦跟前,手指提着裙摆转了一个圈,笑得娇俏可爱,“这是我最近新买的裙子,怎么样,好不好看?”   薛煦这几天心情好,难得赏眼抬头看她,扬眉,第一句话就是:“你哪来的钱买衣服,还没到月初吧?”   夏冉冉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所以夏卓群都是按月给她生活费,每月都有五万,可即使这样,夏冉冉不到一个星期就会花得精光,有时候连吃午饭都会穷得叫他们帮忙刷卡,名副其实的败家女。   “你猜啊。”夏冉冉勾唇笑得神秘。   “不会是你把你爸给你妹的钱占为己有了吧。”薛煦最讨厌猜来猜去,懒得再搭理她,低头撕了一个水果糖扔进嘴里,胡口乱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对面诡异的安静一瞬。   “才不是!”夏冉冉的表情有种被刺破秘密的恼羞成怒,“家里的钱本来就都是我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薛煦被吼得莫名其妙,嚼着糖问周嘉江:“她突然发什么神经?”   “不会是被你说中了吧。”周嘉江干笑一下,收拾东西,“走吧,去食堂,我快要饿死了。”   薛煦懒散的嗯了一声,站起身,无意往窗外望了一眼,他们班在二楼,窗口正好对着操场那块地,绿茵茵的草坪上,一个身影熟悉得令人生厌。   他目光陡然一凝,微微眯起眼,对周嘉江道:“你先去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做。”   周嘉江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一愣,“什么事啊?”   “那还用说吗。”薛煦眺望着楼下那个人,右脚活动了一下,笑容亲切温柔,“当然是算账啊。”   周嘉江猛地打了个寒颤。   没钱以后,夏菱就以从家里带了盒饭为由,不再和姜思柔一起去食堂吃饭了,这段时间,她都会一个人拿着英语书,跑到安静人少的地方背单词。   有时候,家里早饭吃包子馒头时,她会偷偷带走几个藏起来当中饭吃,可惜大多时候李嫂都是煮面给她们吃,说更有营养。   所以夏菱的午饭很少有着落,通常她会带一瓶水在身边,饿了就喝几口。   这些天她一直都是这么对付过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今天有点不对劲,肚子从上课起就特别难受。   一抽一抽的疼,抽筋似的,刀割针刺的感觉。   夏菱蹲在草丛上,用手按着胃,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她咬着唇,冷汗滴落在膝上的英语书中,视线慢慢模糊。   “喂!”   有人在叫她,语气不耐。   “你听见了吗?”   夏菱倏然惊醒,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进入视线,她愣了一下,慢吞吞的顺着球鞋往上望,薛煦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逆光而立,颀长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面容看得并不真切。   可她知道,这一定是他。   夏菱笑了,有些艰难的仰望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事吗?”   “当然是来算账啊。”薛煦挥了挥拳头,也笑了,唇红齿白,“你以为我真的就那样放过你了,做梦呢。”   “那你想怎么样?”夏菱轻笑,胃部绞痛,“是要继续当初没打下去的那一拳吗?”   “那多没意思。”薛煦扯了嘴角,正色道:“我想要你和我再认真的打一架,是输是赢我都认了。”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不会打架。”夏菱无奈叹气,感觉胃好像更疼了,要是会打架,她直接就对黄璐动手了,何必拐弯抹角。   “你不会以为我那么肤浅,认人只看脸吧。”薛煦却淡淡说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   “什么?”夏菱怔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决定性证据?   她紧张起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只见少年忽然微微垂眸,目光淡定又自然的落在了她脖子以下,腹部以上的地方。   “……”夏菱来回反复看了两遍,确定了,他在看她的胸。   “太不正常了。”   薛煦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异,眼神诡异的看着,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薛煦对女人虽然没有季修渊那么敏感,但处于荷尔蒙发达的青春期,他该关注的一样不少。   男人看女人,一看脸,二看胸,而他身边的女人,大多都在发育中,曲线各有千秋,有大有小,而像夏菱这样的,一马平川,平得这么彻底的,简直是生平未见。   所以他才会好心提醒季修渊一句。   因为这他妈真的很不正常啊!   而当初,他不仅一眼认出了她的脸,更是直接认出了她的胸。   “你真的是女人吗?”薛煦盯着她平坦的胸部,不禁问道:“不会是去做过变性手术吧?”   夏菱沉默了,很沉默很沉默,过了很久,突然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你真的是女人?”   “前四句。”   薛煦想了一下,“我们打一架吧?”   “好。”   这一回,夏菱没有犹豫的点头,放下书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们决一死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模式走起,咳咳,薛煦注定追妻火葬场,为了祈祷一秒钟。   还有,那啥,夏菱那里只是营养不良,太瘦,所以大不起来,以后营养跟上了,会发育的,咳咳咳 第10章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薛煦没有因夏菱的应战而感到高兴,眯眼打量她半晌,忽然问道。   眼前的女孩苍白得过分,柳眉微蹙,咬着嘴唇,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刚刚为止,她一直弓着背蹲在草坪上,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毕竟夏菱的皮肤生得本来就白,有种我见犹怜的病态美,也难怪周嘉江他们总喜欢把她戏称为现实版的林黛玉,菱妹妹,可以说非常形象了。   可是现在她的样子和平时明显不一样,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她用手捂着肚子,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冷汗频冒,打湿了刘海,碎发下的那双眼睛极黑,罩了一层淡色的薄雾,不含情绪的看着他,像是含了冰,冷漠,尖锐,和她平时的气质不符。   可薛煦更倾向于这才是真实的她,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柔弱女孩,在病痛的折磨下,终于露出了她最真实的一面。   “肚子痛?”薛煦皱眉,为什么每次遇到她,她都是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夏菱恍若未闻,耳朵嗡嗡作响,疼得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少年的声音像是被过滤器处理过一样,朦胧而不真实,她理所当然的脑补他说的是:“来啊,快来打我啊。”   所以,夏菱下一秒就攥紧拳头冲上去了,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和他打架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快点了结掉和薛煦的恩怨,从此互不相欠。   “喂,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薛煦没想到她还敢冲过来,速度在他眼中和乌龟无异,还有那拳头,轻飘飘的跟气球似的,是在耍他玩吗?   薛煦头一歪,轻轻松松躲过她的拳头,在她身体靠过来的一瞬间,修长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你……”   他有些生气,刚张开口,就见夏菱重重的喘了几口气,难受的闭上眼,歪倒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喂!”薛煦睁大黑亮的眼睛,下意识抱住了她,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孔,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弯腰,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横抱起她,跑向学校医务室。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   少年边跑边磨牙,终是化作一道无奈的叹息,在空气中徐徐散开。   他从未想过,他的右腿康复后的第一次奔跑,竟是为了送折断它的仇人去医务室。   在他的预想里,应该是一脚踹死她才对啊。   薛煦不知道,有两个人正跟在他后面。   周嘉江听到薛煦要来找夏菱算账,有点不放心,叫上季修渊一起偷偷跟踪他,万一薛煦发起疯来对夏菱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之事,他们也好及时阻止。   不过他们显然高估自己了,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阻止不了,因为隔得远,夏菱晕倒在薛煦身上的那一幕,出于种种视觉造成的误差,被他们自动看成薛煦一拳把夏菱打晕了,吓得连忙追了过去。   薛煦把夏菱抱到医务室,撞开大门,气喘吁吁的大喊:“林老师!在吗?林老师!”   “来了来了。”   林琴兰掀开帘子,从里屋走出来,她穿着白大褂,很年轻,留着齐耳短发,二十多岁的样子,气质简洁干练。   “你小子又哪里受伤了?”她一眼认出了薛煦,以前薛煦爱踢球,受伤是常有的事,没少到她这来包扎。   “不是我,是她。”薛煦对医务室很熟,轻车熟路的找到床,把夏菱放在上面。   “她怎么了?”林琴兰这才看到他抱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小姑娘,立刻表情凝重的走过来,“怎么晕的?”   “不知道。”薛煦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淡道:“我看见她时她就已经不舒服了,好像是肚子痛。”   “她吃了中饭没?”   “……应该没有。”   薛煦想起来,他在教室看到夏菱的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草坪上坐着,没有丝毫去食堂吃饭的打算。   这时候,周嘉江和季修渊正好破门而入,扯着嗓子大喊:“阿煦,你冷静一点!”   薛煦微愣,回头,“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救菱妹妹了。”周嘉江不赞同的看着他,“阿煦,人家再怎么说都是女孩子,你对她动手也太不是男人了吧。”   “就是。”季修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刚准备追她呢,你可不能把人给我整没了。”   林琴兰回过味来,惊讶的看着薛煦,“是你把这个女孩打晕的?”   “我才没有,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薛煦眉头深皱,冷眸扫过他们,“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可我明明亲眼看到……”周嘉江在少年的瞪视下,没敢再吱声。   “行了,都别吵了。”   林琴兰对薛煦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她翻了翻夏菱的眼皮察看情况,心中已然有数,“我要给她脱衣服检查一下,你们都出去。”   脱衣服?   三个大男孩不约而同的望向躺在病床上,犹如睡美人的夏菱,脑中不由浮想联翩。   周嘉江纯情的红了脸,季修渊则像一个老司机般舔了舔嘴角,一脸邪笑。   薛煦的想法和他们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听到要脱夏菱衣服的第一反应,是回忆起了当初他们打架的时候,她虽然折了他一条腿,但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的拳头应该有打中她的胸口,下手不轻,她身上应该还有残存的伤痕才对。   薛煦心脏强跳,虽然他嘴上说得肯定,夏菱一定就是那个女人,但夏菱表现出来的性格与他印象中的差距太大,让他有种错乱感,而现在正是证明夏菱身份的大好时机!   薛煦向来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做什么,他一脚把愣在门口的两个人踹出去,然后迅速关上门。   “我把他们赶走了。”少年一脸正直的来到林琴兰旁边,兴致勃勃的对着夏菱撸起了袖子,“我们快开始吧,先从哪开始脱,衣服还是裤子?”   林琴兰:“……”   周嘉江和季修渊在外面没呆多久,就看到医务室的门又开了,林琴兰揪着薛煦白玉般的耳朵,面无表情的把他给拎了出来。   “我只是想做你的助手。”少年试图解释。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性别。”   “护士都有男的呢!”   “那就等你考到护士资格证再说。”   林琴兰当着他们的面,重重甩上门,然后来到夏菱旁边。   这么热的天,女孩不知为何穿得又厚又多,而且袖口都很长,林琴兰给她脱去外衣,卷起她的袖口,看到里面裸露的肌肤后,瞬间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目露震惊,捂住嘴,差点没叫出声。   薛煦三人在外面没事干,不想干等,打算去食堂吃饭。   “你们几个,留下一个人,我有问题想要问。”   他们刚转身,林琴兰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打开门叫住他们。   “我肚子饿了,先走一步了啊。”周嘉江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季修渊想留下来,却正好接到一个电话,是他追了很久的高冷校花,答应和他出来吃饭。   “阿煦,你看,不是我不想留,美女来了挡不住啊,菱妹妹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她啊,谢了。”季修渊眉开眼笑,任重道远的拍了拍薛煦的肩,跑得比周嘉江还快。   薛煦对这个花心大萝卜是彻底无语了,但也无所谓,他原本就想留下来,走进医务室问林琴兰:“你要问什么?”   他的视线瞄向病床上的夏菱,见她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不由一阵失落。   “这女孩是什么来头?”林琴兰语气凝重的问道:“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薛煦看向她,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回答。”   林琴兰与他对视几秒钟,少年眼神平淡,却固执得让人牙痛,林琴兰败下阵来,“算了,我检查过她的身体,应该是低血糖和贫血引起的胃痛,她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怎么知道。”薛煦道:“我又不是她爸。”   林琴兰听他满不在乎的口气,心想他和这个女孩的关系应该不深,叹了口气,没再问什么,“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照看她一下,我去去就回。”   “哦。”   她走后,薛煦来到夏菱床边,看着女孩熟睡的面容,温恬柔美,乌黑的长发掩住了半边脸,很美。   他第一次发现,她这张脸其实挺耐看的,也难怪季修渊会对她上心。   薛煦目光缓缓下移,定格在了她胸前的位置,咽了咽口水,现在四下无人,正是验证她身份的好机会。   只是看一眼有没有伤痕。   只是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不断说服自己,可无论理由多么正当,他的手还是抖得厉害,妈的,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薛煦咬了下唇,定下决心,掀开了她的衣服,看到里面的风景后,愣了。   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淤青,红疤,甚至还有开水烫伤的痕迹,狭长狰狞,像蜈蚣一样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爬行,触目惊心。   薛煦有些失神,顺着那些伤痕,无意识的把她的衣服继续往上推,眼看快要到胸口的时候。   “嗯……”   夏菱嘤咛一声,不甚舒服的睁开眼,醒过来了,第一眼,就看到薛煦在用手掀她的衣服,迷茫的眼神渐渐清醒,不发一言的看着他。   薛煦手指猛地一顿,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这是个误会。”薛煦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啪——”响亮的巴掌声。   少年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通红的指印。   “这也是个误会。”   夏菱收回了手,语气淡淡,“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动了。” 第11章   林琴兰上完厕所回来,惊喜的发现夏菱醒了,忙走过去慰问:“同学,你终于醒了,我给你注射了营养液,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夏菱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人,猜想她应该是这里的值班医生,笑着摇头,声音略哑,“不难受了,谢谢老师。”   “呵。”   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响起,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个我可以替她作证,一醒来就有力气扇人,生龙活虎得很。”   林琴兰不由转头,看到薛煦净白的脸上有道巴掌印,红通通的一片,清晰显目,她惊讶开口:“薛煦,你脸怎么了?”   少年瞥了一眼重新戴上乖宝宝面具的夏菱,冷哼不语,这次他确实有错,他认了,不过她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薛煦原以为,只要确定她胸前有伤,那就可以证明她就是那个疯女人。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身上的伤多得数不甚数,各种类型都有,鬼知道是打哪弄来的。   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但不太确定。   见薛煦瞅着夏菱不说话,林琴兰敏感的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是她想像的中那么简单。   但作为一个外人,林琴兰也不好问什么,转移话题,柔声问夏菱:“同学,你吃过中饭了吗?”   夏菱敛着睫毛,小幅度摇了摇头,细声道:“没。”   “早饭呢?”   “吃了。”   林琴兰有些奇怪,如果只是一餐没吃的话,身体不至于虚弱到晕倒啊。   她继续问:“那昨天呢,吃饭了吗?”   “晚饭吃了。”   林琴兰眉头一皱,了然,“中饭没吃对吧?”   “你不会告诉我,你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中午都一直饿着肚子吧?”   夏菱有些惭愧,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抠着被单,默不作声。   一旁的薛煦也皱了眉,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若有所思。   林琴兰当她默认了,心中有了怒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减肥?”   夏菱这样的女孩她见多了,想要一个苗条的身材,为了减肥不择手段,不吃饭是常有的事,夏菱现在这么瘦,估计也是减肥减的,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这是在拿你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再这样下去,贫血只是轻的,严重点会得胃病,长期发展下去还可能会癌变……”   林琴兰摆出医生的谱,严肃板着脸。   夏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摇头,“我没减肥,您误会了。”   “那为什么不吃中饭?”   夏菱抿嘴,有点难以启齿,“我吃不起。”   “夏叔叔没给你生活费?”   不等林琴兰意外,薛煦霍然站起来,黑眸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冷不丁问道。   “他为什么要给我?”夏菱奇怪的反问一句。   “废话,他是你爸,他不给谁给。”薛煦有些烦躁的吐出一口气,他以为夏冉冉够幼稚了,那点下三滥的伎俩糊弄得了谁,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一个傻子,还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你妹的!   没钱不会问你爸要啊?   夏家二小姐因为没钱吃饭饿晕街头,这像话吗?   薛煦无奈的摸了两个口袋,掏出唯一一张现金给她,“呐,先去买点吃的垫肚子吧。”   夏菱眨眨眼,看着少年手中的百元大钞,没有动。   “怎么,嫌少啊?”薛煦挑眉,细长的指夹着钱在她眼前晃了晃,好玩的发现钱晃到哪,她的视线就飘到哪,直勾勾的,有点傻,又有点可爱。   想不到这家伙还是个财迷。   薛煦不自觉翘起嘴角,“我身上现在就只有这么点钱,不过够你吃一顿了。”   现在谁出门在外还带现金,一部手机就可以搞定一切,不过看夏菱身无分文的穷酸样,他并不指望她有智能机这种高端电子产品。   “谢谢,但我不能要。”   夏菱咽了咽口水,费了好大的劲才抵挡住金钱的诱惑,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毛爷爷身上收回来,缓缓坚定的摇了头。   “为什么?”   “平白无故的,你又不欠我什么。”夏菱表情又恢复了雷打不动的平静,“你没必要可怜我。”   “谁可怜你了。”薛煦语气有些不耐,他从来没有求别人收钱的习惯,眼神微冷,“我再问一遍,要不要?”   “不要。”   “不要拉倒。”薛少爷自尊心受损,气得摔门而出,“你给我等着!”   等着,等着什么?他还要来找她报仇吗?   夏菱有些纳闷,却疲倦的不想去思考。   她太累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林琴兰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薛煦也是一番好意,没别的意思,他这个人啊,就是外冷心热,和他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知道的。”夏菱轻轻笑了,看着手指的创口贴,澄静的眼眸泛着柔光。   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薛煦虽然总是表现得很讨厌她,但每次,她有困难的时候,帮助她的也是他。   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我就算收下了钱也没什么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夏菱对林琴兰道:“放心吧,我会自己想办法赚钱的。”   薛煦不是她什么人,给她钱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她却很容易产生依赖,比起饿肚子,那样才叫万劫不复。   林琴兰点头,比起这个,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问她。   “你是叫夏菱,没错吧?”   “对。”   “好,夏菱,我问你,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林琴兰表情异常凝重。   “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夏菱睫羽微颤,摇头,“没有。”   “那就是家里人干的?”   夏菱深吸一口气,“老师,你别问了,都过去了。”   “不问可以,但你得向我保证,你不会再自杀了。”   夏菱浅色的瞳孔一阵收缩,看着她,讷讷不成言。   “我卷起你的衣袖检查过。”林琴兰道:“两只手腕都有不同程度的割痕,数量多,伤口深浅不一,深的几乎可以致命,从割痕角度来看,不像是外人做的,只有可能是你自己。”   林琴兰见夏菱发愣,叹了口气,“我说这些,不是想逼你说出什么,只是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我希望你能对我倾诉,或者说是寻求帮助,学校一定会保护你的,这可不是小事,你的这种精神状态很危险,可能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夏菱沉默了许久,忽然问:“你看到的那些伤痕,都结了疤,对吧?”   “是,没错。”   “没有新的痕迹吧?”   “……对。”林琴兰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如你所见。”夏菱看着她淡淡道:“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健康,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和现在无关,不要旧事重提,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薛煦从医务室出来后,直接回了教室,不过没进去,随手拉了一个男同学,“帮我把夏冉冉叫出来。”   男同学很奇怪,“你怎么不自己进去找她?”   薛煦语气深沉,“有些事不适合在班上说。”   男生恍然,坏笑,一副我懂的表情,转身,冲教室里喊了一嗓子:“夏冉冉,你的春天来找你了!”   夏冉冉喜欢薛煦,地球人都知道。   薛煦:“……”   夏冉冉满心欢喜的跑出来,“薛煦,你找我?”   “嗯。”薛煦开门见山,朝她摊开手掌,“卡给我。”   夏冉冉云里雾里,“什么卡?”   “还能什么卡。”薛煦瞥了眼她身上的粉裙子,要笑不笑,“就是你用来买新裙子的卡啊。”   “这钱是你爸要给夏菱的吧?”   夏冉冉的少女心凉了个彻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来为她要钱的?”   “算吧。”薛煦承认得有点别扭。   “连你都向着她?”夏冉冉觉得天都塌了,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红着眼大叫:“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就是因为考虑了我才没有告诉你爸。”薛煦见她眼泪说掉就掉,脑瓜子疼,所以他才讨厌女生,多大点事就哭个没完,敏感又脆弱。   这样一想,夏菱还有点可取之处,至少他还从没看她掉过一滴眼泪。   “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这里拿钱给那个女人!”   “是吗?”薛煦道:“那她死了你也无所谓吗?”   “什么?”   “夏菱今天晕倒了。”薛煦用平静的口吻陈述道:“她这几天都没吃中饭,贫血又营养不良,最后胃病发作,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   夏冉冉脸色白了白,“哪有这么严重?”   薛煦:“我说这些也不是向着她,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她的身体因此出了什么毛病,你觉得谁该承担最大的责任?”   “万一她不小心就这样死了,你说警察会不会找上你……”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给还不行嘛!”   夏冉冉性子单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越听越后怕,夏菱死了不打紧,万一真的连累她坐牢怎么办?   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交出卡,“不过我先说好,里面没多少钱了,你看着办吧。”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薛煦耸肩,拿到卡就走了,没有一丝留恋,他唇角微勾,绿色银行卡被他拿在手中随意的抛了抛,带着少年人的张狂。   这下她总没话说了吧,薛煦想到待会儿夏菱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一阵得意。   “阿煦。”   薛煦抬眸,看到周嘉江迎面走来,皱着脸,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怎么了?”他把银行卡揣进裤兜。   “我叔给我寄了文件。”周嘉江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说查到夏菱的资料了。”   “真的?”   薛煦来了精神,拿过档案袋,“我看看。”   “我刚刚看了下。”周嘉江欲言又止,“有点惨,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妈妈是不是家暴过她?”薛煦已经猜到了几分。   周嘉江眉头纠结的皱成一团,“比起家暴,我觉得更像是虐待。”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重人格的人,童年都有很深的心理创伤哦,望周知。 第12章   夏菱的妈妈,叫姚雁,关于她的传言,薛煦或多或少听过一点,爱慕虚荣,泼辣蛮横,曾带着女儿到夏家大吵大闹,才让夏卓群的丑事得以曝光,而原配,也就是夏冉冉的妈妈,承受不了打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姚雁就此拆散了一个家庭。   当然她自己也讨不了好,和女儿一起,被夏家保镖轰出了锦色别墅区。   有人曾亲眼看到,姚雁被赶出去后,因为气不过,在大街上暴打女儿,用脚踹她肚子,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面容狰狞的冲夏家方向大喊:“夏卓群!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女儿杀了!”   “夏卓群!!!”   夏卓群当然不会出来,对他来说,她们母女俩就如同瘟疫,浑身散发着恶臭,让人避恐不及。   薛煦对小三也是厌恶和瞧不起的,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放在夏菱身上,他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夏菱不过是姚雁争取利益的筹码和工具,她本人并没有什么过错,甚至,还可能是所有人中,命运最悲惨的一个。   直到今天,看到手中关于夏菱的资料后,他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层。   姚雁对待夏菱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畜牲。   很难想像,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档案袋中,夏菱的个人资料清清楚楚,出生年月,曾居住地,就读过的学校。   而引起薛煦注意的,是一个名叫关文盛的男人所做的笔录,他说,他曾是夏菱一家的邻居。   十年前,他家对面的空房子搬来了一对母女,母亲长得美艳动人,穿着大胆露骨,很浓的风尘气,而她的女儿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雪白的肌肤,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长得像是芭比娃娃,很可爱的小姑娘,她抱着一个兔子玩偶,怯生生的跟在妈妈后面,好像很怕她。   后来关文盛知道,女孩叫夏菱,而她妈妈叫姚雁。   他对她们母女印象深刻,因为几乎每天,隔壁都会传来女人殴打孩子的声音,摔碗,翻桌子,还有抽鞭子,其中掺杂着女孩稚嫩的哭声,可每次她一哭,女人下手就会更狠,尖锐的咒骂声几乎响彻整个楼道。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养你有什么用?什么都不会做,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会弹钢琴了?”   “还考得这么差,一头猪都比你聪明!”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关文盛再也没听到过女孩的哭声了,只余女人疯狂的谩骂和殴打。   女孩是真的可怜,身上不仅常年带伤,还经常饿肚子,大冬天的,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长袖长裤,和一双不知穿了多久的帆布鞋,长长的乌发下,秀美白皙的面孔上满是淤青,就连裸露的手背,脚踝上,都全是细细密密的血点,像是被用铁丝扎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要做家务,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全都是她在干,只要有哪里做得不好,就会被妈妈毒打。   可街坊邻居就算可怜这姑娘,也不敢多管闲事,姚雁是酒吧舞女,工作不干不净,做皮肉生意,认识道上很多人,都是一些流氓混混,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   有过一个热心肠的大妈出于同情,把姚雁虐待孩子的事捅到警察那里,可警察只是调查了一下就没有音讯了,而大妈在读高中的儿子下了晚自习走在路上,被不知从哪来的几个男人打了一顿,还把一截食指给切了。   大妈哭得撕心裂肺,虽然他儿子的指头最后给接回去了,但也错过了那年高考。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惹姚雁。   关文盛还记得,姚雁每隔一个礼拜,都会带男人回家过夜,而就在这时候,平时无论被打得多狠都默默忍受的夏菱会变得特别恐慌,清亮的眼眸里溢满恐惧,曾有一次,小姑娘打着赤脚跑到他家求救,说希望能让她在他家里躲一晚。   关文盛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走过来,默默把她推出了门,眼神充满歉意,对不起,他惹不起,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他眼睁睁的看着夏菱被拖了回去,夜深人静时,隔壁房子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夏菱也再也没有找过他。   关文盛心里一直很愧疚,所以,当得知姚雁死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和一群邻居去公安局报案,做笔录,把事实公诸于众。   “这份档案是我叔叔从夏菱老家当地的公安局调出来的。”   周嘉江心情不太好受,低落道:“夏菱的事还是在她妈死之后才被曝出来,当时引起了很大反响,不过很快就被人压下去了,我觉得是夏叔叔,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本来还觉得奇怪,他之前那么讨厌夏菱母女,竟然愿意把夏菱接回家,现在看来,应该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薛煦没说话,静静的看完笔录后,把它放回档案袋里,微垂了头,额上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了那双漆黑若墨的眼。   沉默。   他终于明白,夏菱说她不怕痛背后的真实含义。   她是真的不怕,因为在长积月累的暴力下,她对痛的感觉已经麻木了。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拳头快打到她的脸上,她也能无动于衷。   “阿煦,这件事我们要告诉修渊他们吗?”周嘉江犹豫着问他,多一个人知道,夏菱的处境应该就会好一点吧,毕竟这么可怜,多少会博得一些同情,把私生子这个身份压下去。   “不要。”薛煦想也没想,把档案扔还给他,认真交代:“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回去之后立刻把这个烧了,别被别人发现,更别拿着这个去问夏菱,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太冷血了吧。”周嘉江见他一脸平静,忍不住道:“你知道她的身世后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薛煦瞥了他一眼,眸色浅淡,什么都没说,抬腿走人。   “你去哪?”周嘉江瞪大眼,“午休马上就结束了!”   “帮我请个假。”   薛煦懒洋洋挥了挥纤长的手,没有回头,脚步很快,一下就没了身影。   医务室里。   “林老师,我身体差不多好了,就先回教室了。”夏菱下床走了两步,没有异样后,对林琴兰道。   “不急,薛煦说他有东西要给你,要你在这里等一下。”林琴兰看着刚收到的短信道。   东西?不会是他的拳头吧?   夏菱狐疑,薛煦想揍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出于总总原因,每次都没揍成。   她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挂钟的时针快指到两点。   夏菱实在坐不住了,看向林琴兰,语气有点急,“快上课了,我就不等他了,如果他有什么事就让他去22班找我……”   “那你的排场还真是大啊。”一声嗤笑从门口传来。   医务室的门被用力推开,白衫黑裤的少年抱着一大袋东西,大汗淋漓的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林琴兰讶然道:“一路跑过来的?”   薛煦没理,长腿走到夏菱面前,见她傻乎乎的抬头看着他,不禁勾了嘴角,命令道:“伸手。”   “什么……”   夏菱奇怪间,就看到他把怀里那袋东西扔在了她脸上,真的是用扔的,扔垃圾似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什么呀。”   夏菱郁闷的把袋子从脸上拿下来,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愣了一愣。   全部都是吃的,方便面,薯片,可乐,饼干,奥利奥,巧克力……   “你给我买的?”她惊讶的抬头看他。   “想多了。”薛煦双手插入口袋,淡淡道:“嘉江他们听说你饿晕了,买来要我拿给你的。”   夏菱看着少年白净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心中淌过一股暖流,没有拆穿他,笑道:“谢谢。”   “还有这个。”薛煦把那张要来的银行卡也一并给她,“这是夏叔叔给你的生活费,夏冉冉要我给你的。”   “生活费?”夏菱不太相信,没有冒然收下,怀疑的瞅着他。   这不会是他塞给她钱的一种手段吧。   “爱要不要。”薛煦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天知道他从来没对谁这么耐心过。   “不信就自己回去问你爸。”   他见夏菱迟迟没拿卡,干脆把卡扔在床上,“我还有课,先走了。”   没给夏菱拒绝的机会,少年懒散挥手,潇洒离去。   夏菱只好收下卡,带着那袋零食回教室,姜思柔看到有吃的,眼睛亮闪闪的,夏菱好笑,给了她一块巧克力。   “这是你买的吗?”姜思柔好奇问。   “别人送的。”   姜思柔没问是谁,笑着说:“那这个人一定很喜欢吃糖。”   “嗯?”   夏菱这才发现,这袋零食中,除了饼干薯片等膨化食品外,糖果占了百分之七十,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硬糖,软糖,棒棒糖,连口香糖都有,口味应有尽有。   她失笑,那人是有多喜欢吃甜食啊。   放学回家,夏菱在玄关换鞋时,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喝水的夏冉冉。   大小姐对她的态度依旧傲慢,冷哼一声转开脸,只留给她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夏菱犹豫了一下,叫住她:“那个,夏冉冉,我有件事想问……”   话没说完就被夏冉冉打断,横眉竖眼的瞪着她,“你叫我什么?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   夏菱已经能很淡定的面对她了,“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   夏冉冉语塞,是啊,叫什么?   叫姐姐?滚!   叫冉冉?呕!   想来想去,似乎叫名字是最好的。   “我有事想问你。”见她不出声,夏菱拿出银行卡问道:“这张卡真的是夏叔叔给我的吗?”   她要确认一遍。   可夏冉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冷笑,“怎么,嫌不够啊,他能给你一百块就算不错了,再多你想都不要想!”   夏菱愣了,“你说,卡里只有一百块?”   夏冉冉:“要不然你以为多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她花光的,她能不清楚吗?   不想再和夏菱废话,夏冉冉拿着水杯回房间。   留下呆若木鸡的夏菱在原地站了好久。   所以,她刚刚ATM机上,是多数了两个零吗? 第13章   因为银行卡的数额和夏冉冉说的不一样,怀疑自己眼花的夏菱在吃完晚饭后,拿着卡又去了一趟银行。   她把卡插进ATM机里,点击查看金额,才真正确认,里面真的有一万块钱。   夏冉冉没理由骗她,夏菱再蠢,也猜到了这钱估计是薛煦给她的。   夏菱神色复杂的看着屏幕上的一连串数字,长久的沉默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摇摇头,散去心中的一丝异样,沉默的拔出卡。   找个机会还给他吧。   顺便问下原因。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非亲非故,受之有愧。   没等夏菱想好怎么还钱,有人匿名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一张照片,引起轩然大波。   照片上,瘦高俊俏的少年抱着一个长头发女孩在操场附近狂奔,是那种传统的公主抱,他的手温柔穿过她的臂弯,像是对待价值连城的珍宝,女孩小小的一只,娇柔瘦小,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又乖又软的感觉。   画面唯美浪漫。   单看这张照片,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论坛瞬间炸了。   “我靠靠靠,我眼没瞎吧?里面的男生是薛煦!?”   迅速有人回贴,连发三个感叹号表达内心的震惊。   “不会错,一定是他,我天天舔他照片呢,错不了!”   “我男神有女朋友了??NO!我去吃根辣条压压惊!”   “天啊,我每天熬夜看书就是希望能有朝一日能考到他那个班,怎么半路杀出了一只狐狸精!”   “都冷静点,这张照片一定是P的,我们煦煦才不喜欢女的,他和季修渊才是天生一对!”   “前面的,我站他和徐寒。”   “别再自欺欺人了,我检查了一下照片,没有PS痕迹,里面的内容是货真价实的。”   “哇的一声哭出来,那女的是谁啊?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脸被头发遮住了,认不出来。”   “应该不是夏冉冉。”   “废话,夏冉冉哪有她瘦!”   ……   这个帖子发出去不过五分钟,就相继被数百人顶起,一下就成了热帖,浏览量破万,数千人吵得不可开交。   半个小时后,发帖人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发了张照片,把帖子的热度推到最高潮。   “查到了,她是高一(22)班新来的转校生,夏菱。”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明显是偷拍的,但画质很高清,黑发白裙的女孩安静的坐在教室里看书,脖颈细长,侧脸莹白,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她,美得不像话。   “卧槽,这么漂亮的吗?”   论坛又沸腾了。   夏菱不知道她在学校已经出名了,每天依旧烦恼着怎么把钱还给薛煦,她知道如果直接给他,他一定不会承认,还会嘲笑她自作多情。   别扭的人啊。   倒是姜思柔拿着手机一惊一乍的来问她:“夏菱,你和薛煦很熟吗?”   “还好吧。”夏菱疑惑的瞅着她,“怎么了?”   “你和薛煦的照片被传到学校论坛上了。”姜思柔忧心道:“你看。”   夏菱拿过手机粗略的扫了一眼,然后又还了回去,反应平淡,“哦。”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正都是假的。”   “照片也是假的?”   “这是真的,那天我晕倒了,他送我去医务室而已。”   “晕倒?”姜思柔被转移了注意力,担心道:“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你没事吧?”   “放心,已经好了。”   夏菱笑了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她还是小看了薛煦的人气。   午休时,她在座位上写作业,文艺委员何露尔走了过来,娃娃脸,大眼睛,穿着短裙和黑色长筒丝袜,打扮偏成熟,很漂亮。   “你和薛煦是什么关系?”何露尔有些忌惮的看着她,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带着敌意。   “邻居。”夏菱停笔看了她一眼,清淡的面孔没什么表情,看到论坛后,她就猜到可能会有人来问她和薛煦的关系,所以早就准备了措辞应答。   其实她也说不清她和薛煦是什么关系,虽然她挺想和他做朋友的,不过人家眼高于顶,可能看不上吧,所以用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关系来定义最合适不过了。   “你们是邻居?”何露尔看夏菱的眼神变了,薛煦住的地方可是价值千万的别墅区,能住进去的人非富即贵,想来夏菱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   “什么啊,吓我一跳。”何露尔卸下防备,露出友善的笑容,“原来你和薛煦以前就认识啊,怎么不早说?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因为黄璐的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话,她家势力很大的,没人敢得罪她,不过现在不同了,你是薛煦的朋友,一定没能敢欺负你。”   “哦,这样啊。”夏菱不知怎么接话,僵着脸点头。   何露尔对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得友好亲切,“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能不能做朋友啊?”   夏菱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眼睛,点点头,也笑,“当然可以。”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虽然知道对方别有用心,但只要没有恶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夏菱多了一个有事没事就要拉着她一起去上厕所的朋友,何露尔性格外向开朗,在班上很有人缘,何露尔把夏菱拉进她们圈子,谈的都是化妆品还有各种明星之类的话题,夏菱不知道这些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着听她们说,偶尔笑一笑,最后她悲哀的发现,只有聊到薛煦时,她才有了一点点的话题参与度,至少这个人她认识。   “薛煦真的超帅的,上次数学考试他又是满分!”   “唉,我也好想进一班啊,那里帅哥多,而且都是学霸。”   “薛煦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你看季修渊恋爱都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   “那是季修渊好不好,薛煦和他才不一样!”   何露尔每次谈起薛煦时,小脸总会不自觉的红了红,带着女孩家的娇羞,她好奇的看向身边安静内敛的女孩,“夏菱,只有你近距离接触过薛煦,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夏菱想了想,中肯回答:“很麻烦的一个人。”   傲娇别扭又任性,作天作地小公举。   事实上,听她们说起薛煦时,她都怀疑和自己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但薛煦人气这么高不是空穴来风,夏菱第一次见识到薛煦的魅力,是在体育课上。   那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这节课就能直接回家过双休,同学们激动难耐,商量着周末要去哪玩,躁动不停,熬到数学课终于下课,都如同脱缰的野马,拿起书包就冲向楼下操场。   高中有很多班是在一起上体育课,操场黑压压的,全是学生,气氛热闹,巧的是,他们班和一班刚好撞到了一起。   夏菱他们自由活动时,一班的男生正在打篮球,季修渊和那边显然更熟,也跑过去参加,夏菱和同班的女生站在阴凉处,一眼就看到了男生堆里的薛煦。   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少年穿着黑色运动裤,橙色卫衣,黑发星眸,肌肤胜雪,高挑的身材尤为突出。   他轻松抢了对手的球,身若游龙,绕过诸多防卫,三步上篮,只听咣啷一声,正中篮筐,细碎的阳光洒在了他光洁的脸上,似清泉般明艳动人,唇边的笑容张扬肆意,说不出的耀眼。   场外一片喝彩声,女生们兴奋的喊着他的名字,何露尔她们更是拿着矿泉水和毛巾站在了最前方。   场地上,目前比分是薛煦他们队领先。   “他真的好帅啊。”身旁的姜思柔小声感叹。   “嗯。”夏菱点头,她从不否认这点,也有感而发,“他确实好漂亮。”   也许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生有点怪,但她看着薛煦,脑中情不自禁的会想到这个词。   可姜思柔却吓到了,看了看四周,见人们都专心致志的看比赛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对夏菱道:“你千万别在薛煦面前说他长得漂亮什么的,他会生气的。”   “为什么?”   “……大概会觉得是在骂他娘。”   学校有个众所周知的禁忌,薛煦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的,开玩笑也不行。   薛煦长得高高瘦瘦,比一般男生要秀气白净许多,所以小时候没少被嘲笑说娘,虽然最后他都一一揍了回去,证明了到底谁更娘,但也讨厌起了自己这张脸,对这方面很敏感,初中时,看到有个别男同学长了胡子,自己下巴还是光秃秃的,吓得跑去医院做检查,虽然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但他心里还是有道砍,后来不知从哪听来的方法,说戴口罩闷一下,胡子容易长得快,然后薛煦初中三年都一直戴着口罩,睡觉都没摘下过,造成的结果是,胡子没怎么长,皮肤倒越来越白了。   这是从周嘉江嘴里传出来的,不知怎的传遍了整个学校,笑得人肚子都疼了。   姜思柔告诉夏菱时都没忍住笑了一下,实在太好玩了。   夏菱也笑了出来,没想到薛煦小白脸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放浪不羁的爷们心。   赛场中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薛煦全力一抛,篮球飞出场外,刚好掉落在了夏菱附近。   周嘉江往那个方向一望,看到夏菱后眼睛一亮,挥手大喊:“菱妹妹,帮我们把球拿过来!”   他这么一说,其他想捡球的人动作顿住了,不由纷纷看向夏菱。   夏菱现在也有点烦周嘉江了,她最讨厌引人注目,无奈叹一口气,捡起球跑过去。   “给。”   薛煦站的位置离场外最近,她小跑到他面前,把球递给他。   薛煦身上流了很多汗,额前一片湿润,汗水顺着秀挺的鼻梁直往下流,浸湿了衣衫,他有些古怪的瞅着她,唇边泛起几分笑意,拿了球,吐出一个字:“傻。”   夏菱不明所以。   周嘉江跑过来,指着她哈哈大笑,“我说菱妹妹,你也太耿直了吧,我叫你拿过来你还就真拿过来啊,不晓得直接扔过来吗,傻不傻!”   亏他们等了那么久。   “……”夏菱懂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把球给我再来一遍?”   她一定对着他们的脑袋打。   “那就不必了。”薛煦抹去额角的汗液,笑了一声,运着球又投入激烈战场。   周嘉江刚要跟上他,想起什么,转身对夏菱道:“对了,待会我们放学一起去阿煦家写作业,你要不要一起来?”   “啊?”夏菱没反应过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嘉江直接当她答应了。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了,包括在最前方为薛煦他们摇旗呐喊的何露尔,她激动的来到夏菱身边。   “夏菱,你放学后要去薛煦家?”   “我……”夏菱迟疑,她还没说去呢。   “那太好了,可以带我一起吗?”何露尔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们是朋友对吧?”   “……”夏菱张了张口,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道:“如果薛煦没意见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太好了!”何露尔欢呼,高兴的抱住她,“我就知道菱菱你最好了。”   “……”夏菱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高兴,以薛煦的性格,有意见的可能性为9999%好吗?   篮球比赛结束了,薛煦他们队获胜,体育课也刚好这时候结束,何露尔完全不给夏菱逃跑的机会,等她背上书包后,立刻拉着她去找薛煦他们。   薛煦正在整理书包,除他之外,季修渊,周嘉江,徐寒,还有夏冉冉都在。   看着那个阵容,夏菱一点都不想过去。   “薛煦,你好,我是高一(22)班的何露尔,是夏菱的朋友,可以和她一起去你家写作业吗?”何露尔一脸期待的看着薛煦,把手中准备了好久的矿泉水递给他。   薛煦闻言不由皱眉,他知道周嘉江邀请了夏菱,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朋友是什么鬼?   少年看了一眼夏菱,小姑娘明显心虚,一直低头不敢看他,他撇了撇唇,给了一个她面子,说:“随便。”   薛煦竟没有拒绝,但也没接过何露尔的水,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瓶可乐,仰头往嘴里灌,下颚分明,喉结鼓动,难言的性感。   何露尔还没高兴几秒,夏冉冉炸毛了,气愤的指着夏菱对薛煦道:“什么?她也要去你家?”   “嗯。”薛煦擦了把嘴,淡淡应道。   “不行!”夏冉冉发飙,杏眸瞪着他,“有她就没我,你选一个。”   旁边,徐寒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含冰;季修渊幸灾乐祸的环胸,永远都是看好戏的那一个。   “何必呢,人多热闹一些。”还是周嘉江站出来打圆场。   “滚开!”夏冉冉推开他,看来是真生气了。   薛煦淡淡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情绪莫测。   夏菱有些不安,她不想和夏冉冉闹得太僵,上前一步,刚想说她不去了。   薛煦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旁若无人的牵起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走。   情侣一般,似有若无的暧昧。   他说:“走吧。”   周围寂静无声。   他选的,是夏菱。 第14章   薛煦无视其他人错愕的表情,牵着夏菱的手,大步流星的把他们甩在身后。   “薛煦!”   夏冉冉跺脚,气急败坏的叫道,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一对人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气得全身发抖。   “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朝他们大吼,把眼泪擦干,转身跑走。   夏菱被少年拽着往前走,脑袋也有些发懵,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缠绕在她的掌心,十指相扣,看似暧昧,实则没有温度。   他的手很冷,比她的手还要冷。   夏菱的思绪回到现实,看着少年精致冷然的眉眼,语气有些急,“喂,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她连忙回头望向身后,见夏冉冉被气跑了,惊得想甩开薛煦的手,“冉冉跑走了,你快去把她追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要紧。”薛煦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力气很大,瘦削的指节用力至发白,他目视前方淡淡道:“会有人追上去的。”   夏菱扭头,果然如他所说,夏冉冉跑走后,徐寒拿上书包,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连声招呼都没打。   她心下吃惊,徐寒这个人她接触的不多,不太了解,除了听何露尔她们经常提起外,在家里的小区也见过几次,听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学神,不像薛煦除了理科外,其他科目差得一塌糊涂,徐寒文理双全,几乎每门课的成绩都接近满分,他性格冷漠,为人孤傲,不怎么爱理人,所以夏菱看到他去追夏冉冉,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这也让夏菱明白了,她大概是被某人当枪使了。   夏冉冉喜欢薛煦,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薛煦不喜欢夏冉冉,似乎也没几个人不知道。   薛煦之所以会选择她,完全是想断掉夏冉冉的念头,和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抱歉。”   直到夏冉冉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薛煦才放开了夏菱的手,轻描淡写的对她道:“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牵你手的,是因为……”   “我不会误会的。”夏菱微笑着打断他,慢慢压下胸口强烈悸动的心跳,抿唇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怎么可能会有那方面的意思。   “……知道就好。”   薛煦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漆黑的眸子宛若深潭,他没解释太多,单肩斜挎着墨蓝色书包,漫不经心的越过她走了。   夏冉冉一气之下,跑到了学校人工湖前的草坪上坐着,抱着膝盖生闷气,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薛煦不跪着求她回去,她死也不离开这里一步。   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她讨厌夏菱,竟然还选她,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竟然还比不过那个刚来几天的野种!   夏菱果然和她妈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夏冉冉双眼通红,委屈得不得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哭得稀里哗啦,最让她难过的是,她蹲在这里哭了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追上来关心她。   越想越不是滋味。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夏冉冉耳朵动了动,惊喜的转头,看到徐寒背着书包,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不是薛煦。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心底升起浓浓的失望,撇开眼不作声,哽咽着,继续默默掉眼泪。   徐寒依旧面无表情,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轻轻坐在她身旁。   夏冉冉原以为他会说一些安慰的话来哄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坐下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的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笔和纸,还有一张数学卷子。   “……”夏冉冉认出了,那是今天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   徐寒把卷子放在膝盖上,又拿出了一本书垫在卷子下面,修长的手握着笔,开始认真做数学卷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夏冉冉哭得更大声了。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对不对?”她抽噎道,耸动着秀气的鼻子,睫毛扑簌着晶莹的泪花,“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你也不能这样打击我啊,太过分了!你也是,薛煦也是,我最讨厌你们了!”   “别吵。”徐寒垂着眼眉,笔不停,依旧认真的做卷子,“我写完之后给你抄。”   夏冉冉眼泪停住,静默了三秒,得寸进尺道:“英语和物理也布置了作业。”   徐寒笔尖一顿,许久,表情略有松动,无奈叹了口气。   他说:“下不为例。”   另一边,周嘉江,季修渊,还有何露尔追上了薛煦和夏菱。   “你做的是不是太过了?”周嘉江对薛煦叹气,“冉冉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有够折腾的。”   季修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吊儿郎当的笑道:“就是说啊,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干脆收了她得了,她长得又不赖,如果是我早上了。”   薛煦明眸斜了他一眼,挑高了眉,“那我怎么没见你上过?”   “她喜欢的又不是我。”季修渊幸灾乐祸,“而且我又没疯,怎么敢去和徐寒抢女人。”   何露尔搞不清楚状况,挽住夏菱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面,小声问她:“夏菱,你和夏冉冉有过节吗,她怎么那么讨厌你?”   夏冉冉家世好,学习棒,长得又漂亮,也是学校数一数二的美女,只是那性子实在刁蛮,让人敬而远之。   她是薛煦他们圈子里唯一的女生,关系要好,所以当她站出来强烈反对的时候,吓何露尔一大跳,担心自己不能和夏菱一起去薛煦家。   可结果出乎意料,薛煦最后竟选择了夏菱,何露尔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我和她是选房亲戚,最近一直借住在她家,所以有点看不惯我。”   对于何露尔的疑惑,夏菱面不改色的扯慌。   “哦,这样啊。”何露尔恍然,才发现她们两个都姓夏,原来是有血缘关系,这更加坚定了她讨好夏菱的念头,这是打进薛煦他们圈子的绝好机会。   何露尔善于察言观色,只要她想,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以前的那套法子对他们可能不适用。   薛煦不用说,不怎么爱说话,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的走在最前面,神色懒怠,对谁都爱理不理,偶尔说几句话,也是完全忽视她的存在,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周嘉江和季修渊的话题她又插入不了,周嘉江是个话唠,讲起话来没完没了,聊的都是球赛啊,游戏啊,什么的,听也听不懂。   何露尔有意和他们打成一片,所以几番插话,故作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呀,周嘉江开始还有心情解答,次数多了就烦了,不耐烦的说不懂就自己百度去。   何露尔尴尬得无地自容,只能抓住夏菱这根救命草,不停聊天,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其实夏菱也不懂薛煦他们在聊什么,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她这个人随心所欲惯了,不会去附和别人,也不会要求别人来迁就自己,她脸皮厚,就算气氛变得尴尬,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活跃气氛。   所以她不怎么理解为什么何露尔突然开启尬聊模式,逮着什么说什么,情绪很不稳定,但作为朋友,夏菱没有多问,点头随意附和着,没有让她难堪。   “我们晚饭吃什么啊?”周嘉江唠叨了一路,又渴又饿,问大伙儿。   “随便,我都可以。”季修渊无所谓耸肩。   薛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后面两个女生,懒懒问:“你想吃什么?”   他的目光淡淡落下来,何露尔心跳加速,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激动得结巴:“我……我都可以。”   薛煦拧眉,“我没在问你。”   何露尔尴尬闭嘴。   是在问她吗?   夏菱迟钝的眨眼,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出口:“我们不回家吃饭吗?”   “……”行吧,当他没问。   薛煦放弃了征询她的意见。   周嘉江和季修渊不客气的笑出声:“菱妹妹,你怎么这么可爱,谁出来玩还回家吃饭啊。”   一看就是没出来玩过的乖乖女。   “就吃麦当劳吧。”薛煦随意的望了望附近,指着旁边的店道。   “行。”大家都没意见。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店里很多人。   夏菱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有些新奇,乌黑的眼眸不住四处打量着。   周嘉江一进去就拉着他们去一个机器面前排队,据说可以手动点餐,手机扫描付款。   周嘉江说:“我点一个全家桶套餐,你们还想吃什么,随便点。”   季修渊看着菜单,“帮我多点一个汉堡。”   薛煦天生爱吃肉,简洁明了道:“鸡腿和鸡翅,各两份。”   “甜点呢?”周嘉江问:“点什么样的?”   季修渊划拉着屏幕,“现在天气这么热,就点冰沙吧。”   “嗯。”薛煦点头表示赞同,“我口味不变,还是原来那种。”   夏菱在他们后面排队,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既没手机,身上又没带钱,能点个什么鬼,没等她找个借口逃跑,何露尔就兴奋的把她拉到机器面前,笑问道:“夏菱,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沙?”   在她看来,主食男生们都已经点了,她们只要点甜品就行。   “我……”   夏菱为难的看着屏幕上各种品种的冰沙,葡萄柚冰沙,低糖低卡芒果优酪冰沙,青檬冰沙,百香凤梨……   眼花缭乱,五颜六色,贵得吓死人,最便宜的,一碗就要三十六块钱。   如果说在食堂吃饭是滴血的话,那吃这个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   “我还是算……”夏菱摇头,拒绝的话没说完,薛煦突然走到她身边,身形颀长清瘦,随口问道:“想吃什么?”   “啊?”夏菱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薛煦难得有耐心仔细询问:“你喜欢哪种口味的?”   “不知道。”夏菱摇头,看着屏幕上的菜单,眼神是对未知事物的陌生,“我都没吃过。”   薛煦说:“那就随便选一个。”   其实她挺想说不用了,她可以不吃,可看着少年不容拒绝的姿态,知道他不会就此作罢,后面又有那么多人在排队,夏菱只好道:“和你一样就好。”   “你确定?”薛煦挑起细长的眉,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好心提醒:“我的口味你可能欣赏不来。”   “确定。”夏菱点头,她只想快点离开。   薛煦便没说话了,纤白的指灵活操作着屏幕界面,点了最贵的【超刺激芥末抹茶冰沙】,价格五十八元。   夏菱:“……”突然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她看着薛煦拿手机付款,抿了下嘴道:“钱我回去后还你。”   她脸有点红,那些钱本来就是他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未免太占他便宜,所以她又轻轻补充一句:“全部还给你。”   薛煦当然也想到了这点,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随便你。”   一旁的何露尔看到薛煦给夏菱买单,心生羡慕,故意装作忘带了钱,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双手合十,“薛煦,我忽然发现我微信里也没钱了,你能不能也帮我买下单啊,我回去后就还给你钱。”   这样还能要到他的微信。   她在心里喜滋滋的想。   谁知薛煦淡淡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收起了手机,丝毫没有帮她买单的打算,不咸不淡的反问:“没钱你跟进来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薛同学内心:我只给你媳妇买单,你算老几 第15章   何露尔小脸火辣辣的,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想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薛煦淡淡看着她,漆黑的眼不含一丝情绪,冷淡而漠然。   那样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刺进她的胸膛,摧毁了她全部的骄傲和自信。   何露尔家境优渥,长相甜美,从小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般轻视。   她难堪的咬唇,求助的目光望向夏菱,希望她能说些什么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夏菱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找自己借钱,飞快摇头,“对不起,我也没钱,帮不了你。”   她的眼眸坦荡明亮,怕何露尔不相信,还拍了拍自己干瘪的口袋,无辜摊手,“你看,我连手机都没有。”   薛煦的俊脸没崩住,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夏菱,目光带了几分暖意,消融了眼底的坚冰。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白目的人?   以前,在对她怀有敌意的日子里,薛煦凭着直觉,认定她是一个城府深沉,心机深重的女子。   可如今看她,怎么看都像是个傻白甜,还是那种揣着糊涂装聪明,喜欢粉饰太平的傻白甜。   是她变了吗?不,变的人是他,摘去了有色眼镜,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去审视她。   嗯,越看越蠢。   听了夏菱的话后,何露尔脸一阵青一阵白,暗骂她不识趣,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让她在薛煦面前丢脸。   如果是脸皮薄一点的女生,说不定就这样跑走了,但何露尔不是普通人,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指甲用力抠着手心里的肉,她看着夏菱,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误会了,我没想问你借钱,我就是忽然想起我的支付宝里还有几百块钱,想问你还想点些什么。”   “谢谢,我没什么想吃的。”   听到不是向她借钱,夏菱神经松懈下来,笑了笑,“你点你自己的就好。”   只要不谈钱,那就还是好朋友。   “嗯。”何露尔心不在焉的点头,神情恹恢,手指在屏幕菜单上划拉了几下,为了证明自己不穷,一口气点了薯条冰淇淋奶茶等好多样的甜点。   周嘉江和季修渊已经找位置坐好了,靠着窗户,环境幽静,薛煦环顾一圈找到人,带着二女过去。   全家桶套餐已经上了,周嘉江和季修渊吃得不亦乐乎,满桌子都是鸡骨头和拆开的包装纸。   薛煦无名火起,瞪着他们两个没良心的,“你们竟然不等我就开吃?”   他嫌弃的瞥了一眼周嘉江油腻的爪子,一屁股坐在了季修渊旁边,还顺手把书包扔在旁边,一下就占掉了旁边的空位置。   何露尔想和他坐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只好和夏菱一起,坐在了周嘉江旁边。   “谁叫你在点餐机前磨磨蹭蹭的。”周嘉江满嘴是油的啃着鸡腿,口齿不清道:“我肚子都饿扁了。”   比起他,季修渊更像个优雅的贵族,修长的手带着塑料手套,一点点撕着汉堡肉往嘴里塞,微笑着对夏菱她们道:“两位美女不用客气,尽情吃,不够再叫,反正嘉江请客,不用替他省钱。”   周嘉江哇哇大叫:“为什么我请?你明明说你请客的!”   季修渊笑得恬不知耻,“我请客,你出钱,有什么不对吗?” !   “你这个卑鄙小人!”   两人又吵上了,互不相让。   薛煦偏头看着他们,啧了一声,说幼稚,然后也戴上了塑料手套,从全家桶中拿出了一个鸡翅,安静的敛下眉眼,慢慢啃了起来,吃相斯文,不争不抢,带着修养。   夏菱看到他开始吃了,才小心的动了筷子,吃起了全家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鸡块。   倒是何露尔看到季修渊和周嘉江吵架,矜持的笑道:“你们别吵了,我最近在减肥,吃不了这么多的,不用你们请客。”   桌上的食物都付过钱,她想当然的认为他们是在为她而考虑。   季修渊停嘴看了她一眼,翘起半边嘴角,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很干脆的无视她,把目光投向夏菱,迅速换了一副面孔,笑得如同大哥哥般亲切温柔,“夏菱,这些够吗,要不要再点一些?”   “够了。”夏菱小口嚼着肉,腮帮子鼓鼓的,像极松鼠,她看着满桌吃的,“这些已经够多了。”   多到光看着就饱了。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礼貌道:“打扰一下,这是各位点的冰沙。”   “哇哦!”周嘉江眼睛锃亮无比,“来得正好,我吃炸鸡正上火呢。”   他站起来,帮着服务员把一杯杯色彩缤纷的冰沙拿下来,依次分给众人,“修渊的黑森林巧克力,我的西柚糖浆,咦,这杯红色的是谁的?还有阿煦的芥末抹茶怎么有两杯?”   “啊,这杯火龙果蜜桃冰沙是我的。”何露尔有些不好意思道。   薛煦什么也没说,脱去手套,伸出漂亮干净的手,将其中一杯芥末抹茶冰沙拿到了夏菱面前。   周嘉江大吃一惊,“菱妹妹,这是你点的?”   “嗯。”夏菱点点头,“怎么了?”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冰沙,青绿色的一整杯,很精致的调配,里面是流动的沙冰,混合着奶油和抹茶,同时装饰着许多水果,色泽鲜美,很好吃的样子。   “啧,你尝下就知道了。”季修渊一脸同情,“阿煦,你干嘛给人家点这个?”   “她自己说要和我一样的。”薛煦拿勺子挖了一小口放入嘴中,享受般眯起醇亮的眸,“而且这个明明很好吃,是你们没品味。”   周嘉江和季修渊不约而同的露出嫌弃的表情,芥末芥末,一听名字就好吃不到哪里去好吗?   【超刺激芥末抹茶冰沙】是这家店特制的冰沙单品,仅此一家,独树旗帜,味道自然也与众不同。   里面放了许多芥末,超级辣,特别刺激舌头,又贵又难吃,鲜少有人点,也只有薛煦这个奇葩能欣赏厨师的怪异口味。   有这么吓人吗?   夏菱有些跃跃欲试,她确实没吃过这类东西,忍不住挖了一勺尝尝。   众人吃饭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屏息等待她的反应。   “好吃!”   夏菱咀嚼了两口,眼睛一亮,舔了舔舌头,笑容带着纯天然的赞美。   “不是吧?”周嘉江看她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你不是故意说给阿煦听的吧?”   他又不是没尝过,只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季修渊深以为然,“想吐别忍着,我们不会怪你的。”   “是真的好吃。”夏菱皱了皱鼻子,肯定道,口感又酸又辣,中和了凉爽的冷味,超级带感的味道。   薛煦也有些意外,第一次看她无比顺眼,笑着称赞道:“不错,有品位。”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何露尔不甘心被他们无视,见薛煦那么容易被逗笑,也想试试这芥末冰沙的味道,但又不敢问薛煦要,厚着脸皮对夏菱道:“夏菱,能不能也让我尝一口啊?”   “好啊。”夏菱毫不介意,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何露尔张嘴含住,试探性的嚼了嚼,脸色突地变了,拿餐巾纸捂住嘴,站起身匆匆离去,“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   季修渊和周嘉江都笑了。   周嘉江问夏菱:“菱妹妹,她真的是你朋友吗?也太不走心了吧。”   连他都看得出来何露尔动机不纯,实在太作了。   夏菱不在意道:“是她说要和我做朋友的。”   而她向来不会拒绝。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善良。   夏菱又吃了一口冰沙,清凉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她酒窝浅浅,笑得心满意足。   周嘉江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你尝尝我的吧。”季修渊不知为什么,有点看不惯她那么喜欢薛煦口味的东西,挖了一勺自己的冰沙放在她杯中,“这是巧克力味的,很好吃,你试试。”   “还有我还有我。”周嘉江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分给了夏菱一点。   “谢谢。”   夏菱都尝了下,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摇头,笑,“我还是觉得芥末味的更好吃。”   “什么舌头啊。”周嘉江忍不住吐槽。   薛煦笑得更得意了,眉眼弯弯,牙齿雪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同他的口味,心中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他一时忘了距离,伸手亲昵的揉了揉夏菱的脑袋,笑眯眯道:“下次我带你去吃些别的,保证你都没吃过,而且味道绝对没话说。”   夏菱怔了怔,仰头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少年摸着她的脑袋,掌心温热,碰触过的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传来。   她不禁晃了晃头,却甩不掉那种眩晕感。   季修渊坐在一旁,眼神有些敏感的打量他们两个,突然问:“阿煦,你和夏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啊。”薛煦坦然的收回手,“为什么这么问。”   “……是我的错觉吧。”季修渊狐疑,“感觉你们的关系比以前好了一点。”   ……   其实夏菱也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薛煦转变了对她的态度,不再防备,不再怀疑,不再冷眼以对。   他们的关系,从某一刻开始,悄然发生着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夏菱切开是黑的。   咳咳,借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16章   何露尔去了厕所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想来是觉得丢脸至极,没有颜面见他们,干脆偷偷溜走了。   夏菱觉得她应该对薛煦死心了,就是不知道她们这朋友还做不做得下去。   而季修渊他们好似没发现少了一个人,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似的谈笑自如,吃饱喝足后,带夏菱一起去了薛家。   路上夏菱很忐忑,好几次想临阵退缩,因为薛煦的父母说不定在家,而她很不喜欢被长辈审视的感觉。   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一定不受待见。   可周嘉江这个话唠一路都在说话,嘴巴就没停过,夏菱迟疑半天,找不到机会开口,只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薛家和夏家的室内装饰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家具陈设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冷色调为主,非灰即白,没有富丽堂皇之感,却处处透着精致细雅,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就是,有点空。   夏菱脱鞋站在玄关处,白嫩纤瘦的脚踝陷入绒软的地毯中,有些迷惑的打量薛煦的家。   这偌大的房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不说薛煦的父母,连佣人都没看到一个。   哪像夏卓群,即使人不在家,保姆阿姨们也一定要整整齐齐点着灯守在客厅里等他回家。   而薛煦的家,显然缺少这样的人气。   季修渊和周嘉江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的换上拖鞋,在客厅的沙发上闹成一片。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薛煦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棉拖,递给她道:“喏,这双鞋是很久以前买的,没人穿过,可能有点大,你就将就着穿吧。”   “谢谢。”夏菱道谢,穿上了拖鞋,尺码确实有点大,应该买给他穿的,鞋子上印着粉色的小猪图案,幼稚可爱,她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没穿过。   “那个,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啊?”   夏菱微微抿嘴,有些局促的跟着他走进客厅,嗓音糯糯的问道。   薛煦背对着她走在前面,手插在裤子口袋,身姿懒散,闻言回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挑,像是在笑她想太多。   “放心好了。”   他继续往前走,声音平淡而没有起伏。   “他们不会回来的。”   夏菱愣,这是什么意思?   周嘉江在玩手机,听到他们的对话,头也不抬的解答她的疑惑,“薛煦爸妈很忙的,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工作,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一次,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这里没人管你,想干嘛就干嘛。”   他的语气透着轻快和羡慕。   薛煦父母都是典型的工作狂魔,亲情观念淡薄,在薛煦很小的时候就把他扔在家里给管家照顾,自己去外面管理公司。   这个家里原来有很多佣人,都是他父母雇来照顾他的,只是随着薛煦渐渐长大,不喜欢外人在家中走来走去,便踢走了许多人,只留下了陈管家,以及两个保姆定时做饭和打扫卫生。   周嘉江心里超羡慕薛煦,没人管束,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哪像他家,父母一天到晚念叨个没完,看到他玩手机就会板着脸说教。   “少废话,来开黑。”季修渊把书包随便甩在一旁,光速拿出手机,笑得自信张扬,“这次一定要冲到荣耀段位。”   “哦,对,再不冲几把我段位又得掉回去了。”周嘉江立刻打开游戏app,“阿煦,靠你带我飞了啊。”   薛煦不置可否,走过去踢了季修渊一脚,“腿挪开,你挡着我的路了。”   陈管家听闻动静,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有客人来了很高兴,“周少爷季少爷……竟然连夏小姐都来了,你们想喝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他乐呵呵的看着夏菱,眼底满是笑意,表情欣慰而满足,像是在说: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薛煦几乎是被他一手带大的,他早就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自然而然的,也会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叔叔好。”   夏菱笑容有些僵硬,浑身都不自在。   所以说,能不能别用看儿媳妇的眼神看着她呀,真的受之不起啊。   薛煦他们游戏正打得激烈,周嘉江百忙之中抽空给陈管家回复:“可乐就好,谢谢伯伯。”   季修渊举手:“我要橙汁。”   薛煦凉凉开口:“给他们一人一杯冷水,不能再多了。”   陈管家好笑摇头,看向夏菱:“夏小姐,你呢?”   “一杯水就行。”夏菱是懂礼貌的好孩子,半鞠躬,“麻烦您了。”   陈管家皱眉摇头,“这怎么行,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正好家里最近买了茉莉花茶,很香,你们小年轻爱喝。”   夏菱不好意思拒绝,又鞠躬说了声谢谢。   陈管家没过多久就端着一个餐盘回来了,把饮品一一分给他们后,没有打扰他们,静静转身离开。   薛煦三人依旧沉迷在游戏的战场中不可自拔,夏菱看了一眼薛煦的手机屏幕,枪声震耳,应该是一款射击类游戏,开团组队厮杀,谁活到最后就是胜利。   周嘉江粗话不断:“我靠,那个混蛋阴我,他在对面那栋楼里,阿煦,开枪干了他!”   “卧槽,季修渊你投雷干嘛!没看到我也在吗?我去你妈!”   季修渊毫无歉意:“抱歉,手滑,投错方向了。”   “别说风凉话,快点救我起来!”   薛煦手指灵活,轻轻松松的开枪把对面敌人干掉,然后放了个烟雾弹,白雾朦胧中救起他,“猪,别瞎嚷嚷,看前面。”   ……   夏菱抱着书包坐在一旁,无语的看着他们忙个不停的手,她还很清楚的记得,周嘉江邀请她来时,非常明确的说——他们是来写、作、业、的!   可过去老半天了,这几个人连书包拉链都没开一下。   她为什么要过来?   夏菱认命的叹了口,打开书包,把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因为是双休,作业比较多,有两张卷子。   她把卷子平铺在茶几上,伏下身子,认真写题。   “喵~”   一声细软的猫叫从茶几下传来,夏菱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低下头,一只黑猫晃着卷长的尾巴,慢悠悠的从茶几底下钻出来。   很瘦的一只猫,骨头突出,耳朵略大,毛色光滑黑亮,和可爱沾不上边,却莫名有喜感,它拉伸后腿,伸了个懒腰,然后蹲坐在她旁边,碧绿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着她,妖冶而诡异。   薛煦竟然养了猫?   夏菱喜不自禁,她很喜欢小动物,有些紧张的看着它,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   薛煦无意间抬头看到这一幕,秀眉顿时皱起,刚要出声阻止,结果看到黑猫不仅没躲,还主动凑上了毛茸茸的脑袋,乖巧的磨蹭着女孩柔软的手心,摇着尾巴喵喵直叫。   薛煦的声音卡在喉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游戏中,操控人物的手一滑,狙击枪失了准头,反被敌人一枪爆头。   game over   “阿煦,你怎么回事啊?”   周嘉江看到队伍全灭,气得想摔手机,一转眼,看到夏菱在撸猫,手机真的吓得掉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揉眼,“天啊,我没看错吧,在菱妹妹怀里撒娇打滚的是小黑吧?”   “小黑不是很讨厌人吗?”季修渊也看了过去,觉得很神奇,放下手机走到夏菱旁边,不信邪的朝猫伸出手,也想摸摸看,可还没碰到它的脑袋,黑猫就警惕的竖起了毛,张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了过去。   “啊!”季修渊疼得缩手,还好躲得快,只破了一点皮。   “靠,这只猫还是这么凶。”他龇牙咧嘴。   “怎么会这样?”夏菱也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优雅舔爪子的黑猫,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它发威,她还以为它温顺无比。   季修渊对薛煦无奈的甩了甩受伤的手,“阿煦,怎么办,要去打针吗?”   “没事,我带它打过疫苗。”薛煦摇头,长腿走过来,纤细的指一把揪起黑猫的后劲肉,眼含警告,“我说过吧,要是再敢咬人,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夏菱起初还担心黑猫会不会也伤害薛煦,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黑猫明显很依赖薛煦,碧绿色眼睛讨好的看着他,小心翼翼舔了舔他的手,委屈的喵呜一声。   “小黑是薛煦从外面捡来的。”   见夏菱一脸好奇,周嘉江笑着解释:“小黑曾经被人虐待过,阿煦发现它时,它被绳子勒住脖子,绑在一棵树上,几个熊孩子不断朝它扔石头,如果不是阿煦救了它,它估计早就没命了,所以它特别讨厌人。”   周嘉江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你看,这是它原来的样子。”   夏菱定睛,倒吸一口凉气。   照片中,一只骨瘦如柴,毛发稀疏的猫奄奄一息的躺在水蓝色软垫上,整只左腿被黑色的痂覆盖,爪尖已经扁了,指甲乱七八糟,手臂化脓,没了局部皮肤,看着无比吓人,它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睁都睁不开。   “很吓人吧?”周嘉江继续道:“阿煦救了它,帮它把绳子解开,当时它受到很大惊吓,挣开束缚后就立刻跑了,结果被迎面开来的一辆机动车撞了,特别惨,多亏阿煦照顾它,才让它长好了。”   周嘉江记得很清楚,当时小黑伤势严重的,连宠物医院都没敢收,都说治不活,放弃吧,而且小黑当时还是小猫,几个月大,比老鼠大不了多少,更是脆弱,可薛煦还是一声不吭的把它带回家,每天用棉签给它消毒上药,买来抗生素营养膏,混合着牛奶饼干,一口一口喂它,坚持了两个多月,还真把它给救活了,慢慢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以它只亲阿煦一个人,其他人一靠近它就炸毛。”   说着,周嘉江有些奇怪的看了夏菱一眼,“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菱眨眨眼,笑得含蓄谦虚,“大概,是我天生受动物喜欢吧。”   “对了,厕所在哪?”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看着周嘉江问道。   尿快憋不住了。   周嘉江指了指餐厅的方向,“那边。”   “谢谢。”夏菱几乎是跑过去的。   剩下几人依旧在讨论着小黑的反常。   “不会是发情了吧?”季修渊暧昧的笑了,“现在刚好是春天。”   “那怎么不见它对冉冉发情?”周嘉江翻白眼,每次夏冉冉来薛煦家,小黑都会特别焦躁,满屋子追着她咬,久而久之夏冉冉都不敢来了。   后来,据薛煦说,夏冉冉跟虐待小黑的其中一个女生长得有点像,右眼角处都有一颗红痣。   薛煦挠着小黑的下巴,看它舒服的眯起碧绿的眼,若有所思的开口:“大概,它在她身上闻到了相同的气味吧。”   猫多疑而敏感,想必也发现了夏菱的与众不同。   周嘉江想到了夏菱的身世,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只有不明真相的季修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什么相同的气味,夏菱和小黑哪里像了?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季修渊痛心疾首的发现,像!还真他妈像!尤其是护主那一点,夏菱简直和小黑如出一辙!   谁能想到,对谁都面带微笑,感情淡漠的女孩子,在未来的某一天,会那样全心全意的宠着一个人。   让人嫉妒到发狂。 第17章 (入V通知)   夏菱上完厕所回来,几个男生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游戏,陷入激烈的枪战,周嘉江永远都是情绪最激动的那个,满嘴骚话,瞪着眼睛爆粗口。   季修渊气定神闲的翘着二郎腿,他手速还行,可操作菜得一逼,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作猪队友,把周嘉江刺激得嗷嗷叫。   相比之下,薛煦比他们安静多了。   夏菱望着那个少年,他穿着棉质的T恤,眉眼低垂,黑发散额,颈部线条优美,半截锁骨在衣领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精致而纤细。   他把玩着手机,懒懒散散的斜靠在沙发上,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他的手却动得很快,骨节清晰,手指修长灵活,像变魔术一样,不断的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突突刺耳的枪响从他的指间传出。   从容不迫,镇定自若。   从周嘉江兴奋的叫声来看,应该一枪一个准。   夏菱现在是真心有点佩服他了,带着两个拖油瓶还能这么威风,这技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回自己的位置上,由于茶几太矮,她干脆席地而坐,反正地上铺着羊毛毯,不脏也不冷。   “瞄~”   小黑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她才刚坐好,它便迈着小碎步爬上她的大腿,温热的身体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柔软的肉爪好奇的抓着她衣服上的褶皱,活泼好动的样子。   夏菱的心瞬间被它萌得融化了,眼波柔和,笑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乖啊,我写完作业陪你玩。”   小黑似乎听懂了,软软的叫了一声,真的老实了下来,乖巧的趴在她腿上不动,悠哉游哉的晃动着又长又卷的尾巴。   夏菱轻笑着收回视线,继续专心写题目,可没过多久就遇到了难题,是一道函数题,她苦苦思索,在白纸上打了好久的草稿,脑中依旧一团乱麻,什么都算不出来。   她有些灰心。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专心写作业,有事没事就背英语单词和语文古诗词,比大多数人都要刻苦,可她还是学得很吃力,文科还好一点,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下点苦功夫就没问题,但理科她完全不行,上数理化课时基本全程蒙逼的状态,完全听不懂。   她初中没有学好,基础薄弱,老师讲得好多专有名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更不用说她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最差的班,学生心不在焉,老师也敷衍了事,讲课速度飞快,很多知识点都是一笔带过,管你听没听懂。   所以,她目前迫切需要一个大佬来拯救她岌岌可危的理科成绩。   夏菱悄然抬起眼,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个曲着长腿,懒散窝在沙发打游戏的俊秀少年身上。   她早就听说,一班的薛煦是个理科天才,何露尔她们把他形容得神乎其神,什么数学考试扣分从来不超过三分,市内物理知识竞赛获得一等奖,上学期化学实验操作考试得了满分。   这样光辉的战绩,确实能让她这个学渣当成神来仰望。   谁都不知道,夏菱来这儿的目的,其实和何露尔一样,也是冲着薛煦来的。   向他请教数学作业。   她抿了抿唇,拿着卷子,有些紧张的站起身,以防万一,还抱起了小黑壮胆,慢慢走向他。   她给自己打气,她就问他一次,如果他嫌烦的话,她就不问了,从薛煦对何露尔的态度来看,她看出薛煦对女生不怎么有耐心。   薛煦正在和人枪战,一个没注意,对方队友从后面突袭,他情急之下躲开,幸好没死,只费了一点血,他躲在一个房子里用医疗包补血。   忽然,后颈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耳边还传来了一声猫叫,薛煦痒得缩了一下脖子,倏然回头。   乌发清秀的姑娘抱着一只黑猫,忽闪着眼睛看着他,她用黑猫软绵绵的小肉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颈窝,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喵喵~”   小黑看到他很高兴,又亲昵的对他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奶气。   “你在干嘛?”薛煦看着夏菱,面皮不自觉抽了抽,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疯?   “我想问你几道题。”夏菱见他没有立刻赶她走,眼睛亮了亮,放下小黑,把衣兜里的卷子展开他看。   原来是来问题目的啊……   薛煦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接过卷子,轻轻咳了一声,努力作出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   问就问,装什么可爱,吓他一大跳。   他看着卷子,“哪道?”   夏菱凑过脑袋,“就我圈起来的那道。”   都是最基础的问题,薛煦一眼就看出了答案,随手接过她递来的水笔,三言两语给她讲解起来,   他的思路清晰,解题步骤简单,夏菱听得豁然开朗,忍不住赞道:“原来你真的很厉害。”   “你这是什么话。”少年神气十足,脸上自傲的表情十分欠扁,认真纠正:“我本来就很厉害。”   他把卷子还她,摆摆手,“行了,没事的话一边玩去,我现在有点忙。”   头转回去,又打起了游戏。   “哎,等等。”夏菱拉住他的帽兜又把他的脑袋给转了回来,“除了这道,我还有其他很多不会的,你能不能一起教教我啊?”   薛煦被她那么一扯,手指一颤,游戏中暴露了自己的身形位置,被对方发现开枪,暴毙身亡,薛煦思绪迟钝了一秒,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菱又把小黑抱了起来,女孩清澈水灵的大眼睛和黑猫碧绿色的眼瞳一起望向他,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哪道?”   事实证明,装可爱是真的有用的,至少对于薛煦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来说,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就这样,薛大少爷被夏傻白甜拐到了矮小的茶几旁边,专门给她讲题目。   讲着讲着,薛煦在一旁看着她写有点无聊,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作业,打开书包开始学习起来。   周嘉江游戏玩到一半,发现带他飞的人没了,抬头喊道:“阿煦你干嘛呢,掉线了?”   薛煦神情倦懒,打着哈欠做题目,头也不抬道:“掉你妹,没看到我在写作业吗?”   他虽然学习好,但不代表他喜欢学,每次写作业都犯困,所以很少写,一般都是考前一个礼拜抱佛脚冲刺。   这就是天赋,凡人羡慕不来。   周嘉江深知他的性子,一脸惊悚,“你说你在写什么玩意?”   薛煦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季修渊看到薛煦和夏菱两颗脑袋凑在一块讨论问题,突然也没心情玩游戏了,大步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他们旁边,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夏菱道:“你怎么就只问阿煦啊,我数学也不错,随时随地为美女服务。”   夏菱歪头看了他一眼,“可你明明和我是一个班的。”   季修渊叫屈:“我又不是因为学习差才分到这个班的。”   “那是因为什么?”   “……”季修渊看着女孩纯洁的眼神,平时张口就来的黄腔怎么也说不出口。   “专心听讲。”薛煦指节微曲,敲了敲茶几的玻璃桌面,打断他们即将少儿不宜的对话,他瞥了季修渊一眼,嗓音微沉,警告:“别带坏小孩子。”   他干的那些破事还真好意思拿出来吹。   季修渊闷笑一声,吊儿郎当的点点头,说我错了。   周嘉江不甘寂寞,也走过来了,瞅了眼夏菱卷子,啧啧摇头,“菱妹妹,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初中就学过了,连我都会做。”   简单到,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夏菱和班里那些女孩一样,故意借着问题目的机会接近薛煦。   “你还有脸说,上次数学是谁考六十七来着?”   薛煦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见夏菱神色并无变化,不受干扰的认真做题,才微微安心。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女孩的基础差得可以,初中就相当于没学过一样,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她问什么,他就告诉她什么,不管难还是容易。   单从老师的角度来看,夏菱无疑是讨人喜欢的学生,聪慧,勤奋,讲过的题目基本一遍就会,而一些专有名词的概念她不能马上记住的,都会拿笔在本子上记下来,绝不会问他第二遍。   所以薛煦也不介意多教她一点,体验一把当老师的成就感。   三人在薛煦家待到了很晚,没有大人在旁边管着,他们对时间没有观念。   夏菱还是第一次这么晚都没回家,但她没有在意,她在夏家就相当于是个隐形人,没人在意她的死活,而夏卓群早出晚归,有时晚上还不一定会回来,更是没时间管她,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待到了现在。   比起那个没人情味的家,她更喜欢给她讲题的薛煦。   很快,在薛煦的帮助下,她的一张卷子写完了,在她另外要拿出一张卷子时,薛煦阻止了她,“别写了,休息一下吧,还有两天时间呢,不急。”   夏菱精神集中了两个小时,思维疲软,脑壳子疼,这会儿反应有点迟钝,听话的哦了一声,跟着薛煦到沙发上休息。   周嘉江和季修渊看到她过来坐,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大片位置,夏菱也没客气,脚步虚浮的坐过去,揉眼打哈欠,面色疲惫,她发现脑壳还在疼,像是有小锤子在敲脑神经,难受至极。   旁边有人在说话,但她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耳朵嗡鸣,自动屏蔽了外界的杂音。   是太累了吗?   夏菱难受的仰起头,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没人发现,她的眼神很空,暗沉沉的,深不见底,像是没有灵魂。   薛煦看到夏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回来后,就看到她歪着身子睡着了,面容静美,长发散落下来,落在秀气的鼻尖,呼出的气吹着发丝轻轻飘动。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蜷缩着手脚,占着一小块地方,安安静静,睡相很乖。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那边周嘉江见夏菱睡着了,也打了个哈欠,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惊得跳起来,“卧槽,都十点了,再不回去我妈得骂死我。”   季修渊也有点困了,伸了个懒腰,起身对薛煦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薛煦点头,手里依旧拿着一杯热开水。   “那她呢?”季修渊指着夏菱问道。   “等会儿我送她回去。”   季修渊怀疑的挑眉,“真的?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就没有……”   “我又不是你。”薛煦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他们走后,薛煦来到夏菱身旁,想要叫醒她,却猛然发现女孩脸色白得不正常,她双眼紧闭,唇色发青,额上淌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纤长的睫毛簌簌颤抖着,像蝴蝶扇动的翅膀,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睡着。   薛煦心下一惊,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醒醒,快醒醒!”   他摇晃着她的身体,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体温还越来越低。   薛煦眉头紧皱,尝试的握住她的手。   像冰块一样。   真他妈冷。 第18章   夏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很久以前,她八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天。   天空苍茫一片, 灰蒙蒙的,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融化在了她的发梢上, 刺骨的冷。   雪下了一夜,路上行人稀少, 夏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穿着紫蓝色粗线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脚上的帆布鞋已经被冰水浸透。   夏菱抱紧怀里的酒瓶, 小脸和地上的雪是一个颜色, 身体每一个器官都被冻得毫无知觉,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家中。   “叫你去买个酒而已,怎么这么慢?”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 穿着火红色的大棉袄,吊着眉梢看着她,一脸不悦的质问:“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姚雁用手指戳着女孩的脑袋,咄咄逼人。   女人又尖又长,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夏菱的眼前晃过, 她垂下眼睛闷声道:“附近的店都关门了,而且你给的钱不够。”   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都在家中庆新年, 街上空荡荡的,而且女人只给了她三块钱,想也知道是故意刁难她,还是她跑断了腿,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家开了门的店,人家老板看她可怜,送了一瓶啤酒给她,没收钱。   “钱不够不会去卖啊,真是白长了这张脸。”姚雁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捂在怀里好久的酒瓶抢过来,却把她推出了门外,“滚出去,给我在外面好好反省一下!”   姚雁用力关上门。   夏菱慌了,小手拍打着门,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让我进去吧!”   “妈妈,我好冷……”   她喊破了嗓子,一声又一声,可视线里,冰冷的木门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迹象。   夏菱心灰意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彻骨的寒气顺着肌肤钻入毛孔,入侵五脏六腑。   有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是不是要死了?   夏菱迟缓的眨了下茫然的眼,眼皮仿若有千斤重,眼看就要闭上时,一个磁性的男声在身后突兀的响起,低沉,沙哑,还透着点笑意。   “很冷吗?”他诱惑着说:“要不要进来我这里暖暖身子?”   夏菱一惊,睁大眼转头,发现身后的家门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钉着铁钉的铁门,粗厚的铁链在门外缠绕了一圈,森然诡异的感觉。   “不想死就放我出去。”他说:“你都占了这具身体这么久,是时候换我了。”   “我这里有暖炉,棉袄,吃的……什么都有。”他继续诱惑:“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教训她。”   夏菱心动了,有些迟疑的看着这道门,小心翼翼伸出手,快要触摸到门把时。   咻——   一个暖黄色的毯子从天而降,劈头盖在了她身上。   夏菱怔怔抬眸,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夏菱觉得他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少年二话没说,用毛毯把她裹起来,抱起她就走,远离了那扇门。   夏菱窝在他怀里,很温暖很温暖,眉毛不禁弯起,好奇的问他:“大哥哥,你是谁呀?”   少年垂眼看她,下巴线条冷硬,许久,唇齿轻启。   “我是你薛爸爸。”   夏菱:“???”   现实中,薛煦看着像八爪鱼一样,四肢紧紧缠着他的夏菱,很是头疼。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文静内敛的女孩睡着之后,会变得这么难缠。   一个小时前,薛煦见夏菱手脚冰冷,气息微弱,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出于习惯问题,他第一时间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叫他快点赶过来。   私人医生就住在附近,来得很快,他检查了夏菱的身体,奇怪摇头说她身体没有问题,应该是做噩梦了,或是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   薛煦差点爆粗口,“你家谁做噩梦会做死人呢?”   私人医生含蓄提醒:“您小时候看鬼片还被吓得心律不齐呢。”   “……这种芝麻大小的事你为什么现在还记得?”   “终身难忘。”   咳,总之啊总之,夏菱身体没出毛病,因为她体温太低,在医生的建议下,薛煦打开了家中暖气,还拿出了两床棉被,压在她身上。   果不其然,她的体温渐渐回暖,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虽然还没有醒来,但呼吸绵长,睡相安稳多了,私人医生见她没事后,开了几副安神药就告辞了。   夏菱这副鬼样子肯定是不能送她回家了,薛煦纠结了好久要不要告诉夏卓群一声,但最后还是作罢。   以前,季修渊和周嘉江经常来他家玩,那时徐寒和夏冉冉也在,每次都玩得很疯,夏冉冉有次忘了打电话和家里说一声,夏卓群心急如焚,打电话问了好久才知道夏冉冉在他家,亲自上门把她给接了回去。   同样是亲骨肉,夏菱和夏冉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夏菱都来这么久了,夏卓群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漠不关心的姿态。   他把夏菱接回来,提供她衣食住行,却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待。   薛煦神色有些复杂,定定看了女孩一会儿,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送到客房里,女孩比清醒时好动许多,像个小孩似的,脑袋不停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全然依赖的模样,还不停的追问他是谁。   “我是你薛爸爸。”   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了,薛煦忍不住弯了嘴角,笑意从齿间流出,如是一本正经回答道。   夏菱像是听到了,紧闭双眼皱起了柳眉,搂紧他的脖子,嘟嚷道:“可我没有爸爸。”   所以夏卓群是被你吃了吗?   薛煦扑哧一声,把她安放到客房的床上,把之前的两床棉被盖在她身上。   少年看着女孩憨态可掬的睡脸,起了捉弄的心思,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肌肤如丝绸般顺滑,触感极佳,软绵绵的,就是少了点肉感。   和她的胸部一样贫瘠。   薛煦叹息着收回手,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以下的方寸之地,站起身,刚要抬脚走人,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飘忽的呢喃声。   薛煦怔住,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夏菱醒了,可马上反应过来,醒来的她是绝对不会叫他别走。   他回头,夏菱果然还闭着眼睛,只是那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薛煦皱眉挣脱,因为不想吵醒她,动作幅度没敢太大,女孩得寸进尺,小手从他的衣服转移到了他劲瘦的腰,死扒着不放手。   力气还挺大。   薛煦轻轻挣了几下没挣开,反被她带上了床。   夏菱四肢并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勾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小脸蹭了蹭他的胸,像是在汲取温暖,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就这样,听话,别动……”   薛煦又气又好笑,身体动了动,她立刻压住他的身体,嘴里吐字不清:“冷,别动,暖和……”   薛煦无奈叹了口气,心想她一定是把他当成了火炉,人肉自动烤火器。   他被她折腾了一宿,这会儿困得不行,眼皮子打架,也不想去管那么多,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子,就这样蒙头睡了。   反正是她非要缠着他的,赖不到他身上。   半睡半醒间,他抱着软绵绵的姑娘,迷迷糊糊的想。   夏菱这晚上睡得并不舒坦,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走马观花似的在脑中晃过,完后又忘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迷茫的眨了眨眼,微微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薛煦的脸。   少年睡在她旁边,黑发散乱,容颜无瑕,仰着脸,口水直流,末了还咂咂嘴,睡得香甜。   夏菱蓦地睁大眼睛,身体下意识的动了,一脚踹过去,把他踢下了床。   咚地巨响。   一声痛呼,“靠!”   薛煦醒了。   “你怎么睡在我旁边?”夏菱抱紧被子,警惕的看着在地上捂着脑袋喊疼的人。   “你他妈还好意思问我?”   薛煦彻底清醒了,不敢相信有人竟敢用这样的方式叫他起床,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乌黑漂亮的眸子含着怒气。   昨晚他睡得比她还不好!   她缠着他睡下后,过了一时半会,不知是不是睡的姿势太累还是怎样,一掌把他推开,自己抱着被子滚到一旁。   薛煦半夜三更被冷醒了一次。   从来没有这样的人,睡着他的床,抢了他的被子,最后还把他踹下了他的床!   操,天理何在啊!   “你真的没占我便宜?”夏菱看着少年愤怒又委屈的脸,有些不确信起来,昨晚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从脑中划过。   素白的面庞慢慢浮现几丝红晕。   貌似,好像,真的是她把人家拐上床的。   她又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还是昨天那件。   “对不起……”夏菱尴尬的看着薛煦,讷讷道歉。   昨晚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但还有点印象,现实和梦境混淆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薛煦危险的眯起眼,小姑娘道歉倒挺快,害他一肚子火没地发,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不爽。   “你要干嘛?”   夏菱见他突然靠近她,面无表情的朝她扬起了手。   那一刻,在她的眼中,少年的脸和妈妈重合在一起,曾经,妈妈每次要打她时,就是这样的动作和表情。   夏菱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一只干净白皙的手轻轻落在了她头上,有些粗鲁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耳边是少年有些无奈的声音:“滚出来吃早饭。”   夏菱怔忪睁眼,只来得及看到少年飞扬的白色衣角,还有飘在空中的碎发,他高挑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在床上发呆了很久,才慢吞吞起床走出房间,陈管家在楼下布置早餐,看到她时并不惊讶,只微微一笑。   “早上好,夏小姐,卫生间在您左手侧,洗手池上放有崭新的洗漱用具。”   “谢谢。”夏菱微笑道谢,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楼下啃面包的某人。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她听到楼下传来喧闹的笑声,扶着楼梯扶手往下望,看到周嘉江和季修渊又来串门了,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薛煦低头喝粥,懒散的听着,时不时打个哈欠,看起来很困。   “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周嘉江看着薛煦昏昏欲睡的样子,觉得奇怪,想要问什么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倩影朝这边走来,容颜秀雅淡丽,清纯而温恬。   周嘉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比惊悚的看着来人,拔高音量,“菱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是从楼上下来的?”   他的目光在薛煦和夏菱之间诡异的来回转了一圈,心头涌上一个恐怖的猜测,声音都吓得结巴了,“你……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季修渊的笑容也僵了僵,定定看着夏菱,一字一顿问薛煦:“你不是说会送她回家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冲,像是质问,带了三分火气。   薛煦脸颊鼓鼓的,没说话,散漫的斜了他一眼,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慢条斯理的扯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巴,优雅从容。   季修渊看得火冒三丈。   “你们误会了。”夏菱赧然,连忙摆了摆手,“我们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我留下来是因为……”   因为……   因为什么?   夏菱也懵了,发现自己说不上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也懵里懵懂的,忘得差不多了。   “因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薛煦吃饱喝足,满意的打了个嗝,终于缓缓开口,三言两语把昨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当然,省略了两人同床共枕的那一段。   夏菱安静的听着,心里已经有数了,逐渐收拢掌心,面色变换不定,眼中划过痛苦之色。   她果然又犯病了。   幸好他没有出来。   周嘉江和季修渊对薛煦的话半信半疑,但人家夏菱都没有说什么,而且看起来好端端的,他们就没有过问太多。   “正好,菱妹妹在这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周嘉江掏了掏口袋,“本来还打算去你家找你来着。”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银白色手机,“呐,拿着,有了这个,以后联系方便一点。”   “这怎么行?”   夏菱看着那款手机,应该是新的,金属外壳,长屏超薄,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摇头拒绝,“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没事儿,你就拿着吧,反正我家多的是。”周嘉江声音爽朗,强硬的把手机塞进她手里,“这都是做剩下的,你就算不收迟早也会作废。”   “你就收下吧。”季修渊也劝道,微笑看着女孩,“嘉江家里是做手机的,这东西不值几个钱。”   而薛煦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儿,“你怎么就光拿了个手机,充电器呢?”   “对哦。”周嘉江拍脑门,“我给忘了。”   夏菱看到他们三言两语就帮她收下了手机,强硬得不容拒绝,她哭笑不得,接受了这番好意,内心因为他们的举动变得温暖。   这感觉如此陌生,在心中滋长发酵,比疼痛更容易酸涩她的眼角。   周嘉江又回家拿了充电器过来,一整个上午,三个男生都在教夏菱用手机,给她下了微信淘宝,连带着五花八门的app,夏菱虽然以前没用过手机,但身边的人都在用,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一点,很快就能运用自如。   薛煦给她注册微信号,问她取什么名字。   夏菱很认真,“就叫,春天里盛开的小花。”   “什么怪名字。”薛煦皱了皱秀挺的鼻子,逐字给她打上去,“有什么含义吗?”   夏菱:“好听。”   “……”明明好土。   夏菱基本掌握了手机的功能,看了时间,对薛煦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吃个中饭走吗?”周嘉江在看电视,闻言回头看她,“张婶做饭可好吃了。”   张婶是薛家的做饭阿姨,听周嘉江那熟稔的语气,估摸着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不了,我怕家里那边会生气。”夏菱摇头,心中有些担忧,她一天一夜没回去,夏卓群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不会干脆不要她了吧。   薛煦淡淡点头,没有挽留,扬了扬手里的黑色手机道:“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嗯。”夏菱笑,眉眼温恬。   “对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薛煦想起什么,转身上楼回房间。   夏菱疑惑的站在原地不动。   不多时,少年抱着几本书回来了。   “这是什么?”夏菱迷惑。   “我初中时候的数学课本。”薛煦随手把书扔给她,淡道:“就只剩下这些了,你将就的看吧。”   原来他注意到了啊……   夏菱接过书,看着有些旧的书皮,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看着他,认真点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的。”   她走后,薛煦刚要关门,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从旁边传来。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薛煦转头,是季修渊,他斜靠在墙上,手漫不经心的插在口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意义不明的看着他,目光探究。   两人对视,一时之间谁都没开口。   正好这时小黑叼着小碗,踩着猫步走过来,亲热的蹭了蹭薛煦的脚,喵喵叫,讨食的意味很明显。   薛煦好笑,缓和了表情,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反问季修渊:“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养小黑?”   季修渊挑眉,语气不太确定,“呃,吃饱了没事干?”   只有没事找事才会去养一只伤残五级,既不可爱,又凶巴巴的猫吧。   薛煦笑了一声,摇摇头,抱起小黑走了。   终究,什么都没说。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 删除,谢谢!   夏菱回到家里,看到玄关处有夏卓群的皮鞋,心中一凛,紧了紧怀中的书本,缓缓走到客厅,果然在沙发上看到了夏卓群高大壮硕的身影,他抽着烟,烟雾缭绕中,那张英俊的脸庞冷凝肃然,让人望而生畏。   夏菱走近一看。   茶几上,烟灰缸里满是烟头,看来他坐在这里等候已久。   “你昨晚去哪了?”   外面门一开,夏卓群就知道她回来了,深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夏菱低头,老实承认,“薛煦家。”   “但那是有原因的……”她急急想解释。   夏卓群哪里听得进去,勃然大怒,“冉冉告诉我时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和他厮混在一起,我有警告过你不要接近他吧?”   “还一夜未归……”夏卓群的手颤抖的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你才多大啊,就敢和男孩子鬼混,你的身体里果然和你妈流着一样下贱的血!”   “我没有……”夏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他,瞳孔不断缩进,手紧紧抱着怀中的书,仿佛这能给她力量。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夏卓群看到她这个时候还护着手里的东西,盛怒之下,走上前去一把将她的书抢过来。   在他心中,薛煦那伙人早就和邪门歪道划上了等号,更不要说季修渊还搞大过女人的肚子,物以类聚,薛煦又能好到哪里去,从小到大就是没父母在身边教的野孩子。   “还给我!”夏菱面色骤变,扑上去想抢回来。   “这是薛煦给你的对吧,肯定是什么营养不良的色情书!”   书包了封皮,还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夏卓群见她还敢和他作对,阴沉着脸把书甩在地上,抬脚用力踩了几脚。   “不要!”   夏菱心疼得不得了,想也不想,伸出手挡在书的前面。   夏卓群刹车不及,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女孩白皙的手背瞬间红肿一片。   夏菱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抬头仰望他,第一次,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   “请您把脚从书上拿开。” 第19章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请把书还给我。”   夏菱仰起雪白而纤细的脖颈, 面无表情的看着夏卓群,平静的朝他摊开受伤红肿的右手心。   “你这是要造反?!”   夏卓群面色铁青, 被夏菱冷冰冰的表情和语气刺激得青筋直爆。   这就是他接回来的好女儿!   好吃好穿的供着, 到头来胳膊肘往外拐,勾搭起外面的野小子来和他叫板。   野种就是野种, 没有一点家教!   “好,很好, 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不是?”夏卓群强压下怒气, “这些书都是证据,你还想狡辩不成?”   “我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   夏卓群心中已经认定这些书都是薛煦送给夏菱的淫秽书籍, 他有意羞辱她, 随便捡起地上一本书, 胡乱翻开一页, 没有心思细看,直接大声的读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反比例函数, 同一条铁路线上,由于不同车次列车运行时间有长有短,所以它们的平均速度有快有慢,由s=vt可知……”   夏卓群是真的气糊涂了, 念了一小段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声音猛然顿住,不敢相信的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反复看了又看, 又往后翻了几页。   “第二十七章 ,相似;第二十八章,锐角三角形……”   他沉默的翻了一遍后,调回头,把书皮拆了,看了一眼封面——   数学,九年级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   “数学”两个字,偌大刺眼,粗体加黑,几乎占了半张封面,讽刺意味十足。   客厅的气氛陷入了空前的尴尬,寂静无声。   而更让夏卓群尴尬的是,这尴尬的气氛还是他一手挑起来的,他看着眼前冷然不语的女孩,轻咳一声,脸色不自然的问道:“那个,你去薛煦家是为了?”   “如您所见,学习。”   夏菱把“学习”二字咬得特别重,“薛煦的理科成绩很好,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听是听说过一点,但夏卓群没有往心里去,论学习成绩,在他们区的小孩中,没有人比徐寒更打眼,在他面前,谁都变得黯然失色,而薛煦那帮混小子更是调皮捣蛋的代名词。   “……就算是为了学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一夜未归像什么话。”   夏卓群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但也放不开面子道歉,神态依旧威严,肃容道:“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就罚你这两天不准出门,把这些书收起来,洗手吃饭吧。”   “哦。”   夏菱点头,敛眉,一言不发的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手指心疼的抚平上面的褶皱,把它们当个宝似的小心揣在怀里。   夏卓群看着她淡然的脸孔,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即使夏菱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夏菱吃完饭就回房间了,期间没说过一句话,沉默寡言的模样,不过也没人在意,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惹人厌,也不讨人喜欢。   夏菱一进房间,就锁上了门,还拉上了窗帘,做贼似的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刚刚吃饭时它振动了一下,吓她一大跳,赶紧捂住口袋,生怕被人发现。   现在的她毫不怀疑,如果夏卓群知道薛煦他们送了她一部手机,会当场给她摔掉。   其实她对夏卓群说是薛煦家学习的时候,看似理直气壮,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她还真的不完全是在学习。   还好她会装,心里越慌,面上越淡定。   夏菱打开手机,是周嘉江发来的一条微信:“上游戏上游戏!”   就知道他找她不是什么正经事,夏菱叹了口气,回复:“好,马上。”   然后手指熟练的点开一款射击游戏app,就是薛煦他们玩的那款。   教会她用手机后,周嘉江就立刻给她下了这款游戏,诚邀她加入他们战队,一起组团厮杀。   于是乎,队伍里的第一个奶妈出现了,夏菱什么都不会,找不到敌人在哪,找到了也射不中,只知道拿着枪跟在薛煦屁股后面到处跑。   只有自己玩后才知道游戏难度有多大,心里对薛煦的佩服又多了一层,每次看到薛煦在身旁开枪打死她看都没看到的敌人后,她也很想和周嘉江一起发出土拨鼠尖叫。   因为没有战斗力,夏菱很快在队伍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专门捡绷带药水医疗包,寸步不离的跟在薛煦身旁,时刻在他没血的时候给他治疗,他被打趴时还能伸手救援。   虽然这样的情况她还没遇到过,把把都是薛煦带她躺赢。   夏菱登上游戏,发现薛煦不在,只有周嘉江和季修渊的头像亮着。   她打开了喇叭,周嘉江的声音立即传出:“菱妹妹,你怎么这么慢才回啊?”   夏菱把喇叭的声音调小,并打字回复:“刚刚在吃饭。”   “怎么不开语音说话?打字多累啊。”   “叔叔在家,怕被听到。”夏菱依旧用拼音打字。   周嘉江差点想问她叔叔是谁,幸好马上想起了夏菱的身份,讪讪闭了嘴。   这时季修渊插了一句,也是打字:“你回去后夏叔叔没说你吧?”   夏菱眼睫微颤,一字一句回复:“没有。”   季修渊发了个笑脸:“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夏菱直接忽视掉,问:“薛煦呢,他不玩吗?”   季修渊说:“他说他昨晚没睡好,正在补觉,就我们三个来吧,放心,我也可以带你飞。”   随后,他发送给夏菱一个组队申请。   夏菱点击同意,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他那技术,不坑人就算不错了,带飞得了谁啊。   可玩了一把后,她发现她错了,季修渊突然从猪坑友化身为神队友,一路上带他们两个过关斩将,各种骚操作不断,论射击能力不比薛煦差到哪里去。   夏菱和其他小伙伴都惊呆了,打字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呵呵。”极具磁性的男低音发出悦耳的笑声,“我一直都这么厉害,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周嘉江倒没有惊讶,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你这家伙只有带妹子时才会认真,妥妥的性别歧视啊……”   三人又玩了几把,虽然赢的次数很多,但夏菱却又些索然无味起来,感觉没有薛煦在,这游戏像是少了些什么。   所以这把游戏结束后,她说她还有作业要写,就退出了游戏,转而打开了微信,里面只有三个好友,就是今天刚加的薛煦三人组。   薛煦的头像是小黑,应该是它很久以前照的,小黑还很小,身上的毛很少,光秃秃的,耳朵又大,碧绿色的猫瞳呆萌萌的看着镜头,有点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外星生物,虽然季修渊总嫌它丑,但夏菱倒觉得它很可爱。   她点进了那个头像。   薛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靠在家中的沙发上,懒洋洋的拿手机看电影,是美国的科幻动作大片,特效强大,剧情一流,正看到惊险处时,收到了一条微信。   薛煦扬眉,点开一看。   【春天里盛开的小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人他没有标备注,但这么土的名字在他的好友列表中只有一个。   薛煦没想太多,发了个问号过去。   等了一会儿,微信对话框的状态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她迟迟没有回复。   搞什么鬼?   薛煦疑惑,没太在意,关掉微信,继续看电影,但明显已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五六分钟后,他又去看了微信一眼。   竟然还在正、在、输、入、中!   她到底是想问什么才会这么纠结?   薛煦不淡定了,狐疑的看着手机屏幕,心中浮现无数猜测。   隐隐觉得这一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少年眯眼沉思了会儿,眼睛忽而睁大,他想起来了!   曾经,邻座的一个女同学向他告白时,用的就是这个开场白。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呀?   ……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和她的互动就只有英语听力时他借了她一下橡皮擦,还有顺手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圆珠笔。   这是得有多自恋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难道夏菱也产生这样的错觉了?   短短一分钟,薛煦就完成了自我攻略,表情变换不定,而这时,手机刚好振动了一下,夏菱终于回微信了。   少年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心跳很快,竟还有点紧张,他缓缓打开微信。   一个长条信息跳出来。   满屏都是文字数字还有运算符号。   薛煦紧张的心情瞬间凝固,慢慢冷却。   他冷漠的问:“这是什么?”   夏菱很快回复:“我的数学作业啊。”   “你发这个给我干嘛?”   “你不是说过,我不会的题目可以随时问你吗?”   “……你就不会拍照,不会语音,不会视频把题目告诉我吗?”   亏她有耐心一字一个符号的手打过来,害他胡思乱想。   夏菱直截了当道:“不会。”   薛煦一噎,记起她今天才接触到微信,不会也是正常。   “题目怎么做啊?”夏菱不忘初心。   “不知道。”薛煦赌气回复,“自己百度去。”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拿来纸笔,为她解算起来。   期间,夏菱没再回复他。   薛煦很快算完了题,把步骤答案拍下来发给她。   “就是这样做的。”   夏菱却客气回复:“谢谢,不用了,我已经会了。”   薛煦以为她在生气,皱眉,“你怎么会的?”   “我照你的话百度了。”她说:“我发现百度比你好用多了。”   “……”薛煦默默把草稿纸撕成碎片。   呵,女人。   有了手机以后真的方便很多,至少解决了夏菱心中一直惦记着的还钱问题。   双休结束后,她去学校上课,姜思柔知道她有手机后很高兴,马上扫了她的二维码加微信,还教会她如何绑定银行卡,用微信转账付钱等功能。   夏菱照着她的话,绑定了夏卓群给她的那张农行卡,第一时间把薛煦的一万块钱转还给他。   “钱我还给你了噢。”   她如是认真敲打道。   但对方一直没回复,钱也没领,所以她又发了一句:“我现在中午自己带饭吃,不需要那么多钱。”   这次她说的是实话。   在夏家住久了,她摸清了做饭阿姨的买菜规律,阿姨每天早上都会去菜市场买好一天的菜,通常会买很多,可是因为夏卓群从不吃隔夜菜,就算是生的也一样,所以几乎每天都有很多剩菜被无情扔掉。   好浪费。   夏菱发现了这点,央求做饭阿姨把剩菜留给她,说与其浪费在垃圾桶里,不如浪费在她的肚子里。   没有去麻烦阿姨给她做饭,她现在每天都会早点起床,自己炒菜吃,她很小的时候就要煮饭弄吃的,随便炒两个菜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所以夏菱现在每天又和姜思柔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带着饭盒陪她吃。   “原来你真的有在带饭啊。”   食堂里,姜思柔对夏菱投来敬佩的目光,“我还以为你是吃腻了学校的饭菜,天天都去外面吃呢,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对。”夏菱嚼着青菜叶,抬眼问她:“你要不要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思柔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尝了她饭盒中的一块豆干,梨窝加深,她用力点头道:“真好吃。”   然而她这么诚心的赞美,对面的女孩好似没有听进去,咬着筷子望着一个方向。   姜思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薛煦正在窗口打菜,白衫黑裤,气质清冽,周围的女生不断偷瞄他,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夏菱什么时候对薛煦这么关注了?   姜思柔有些意外,然而更让她意外的还在后面,薛煦长腿朝她们这边走来,目光未曾落在她们这里一分,高冷的男神范十足。   就在他快要过去时,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俏生生的问:“喂,你为什么不理我?”   姜思柔张大嘴看着夏菱神色如常的拉住了薛煦,明显感觉到周边的空气滞了滞,安静得可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没有生气,也没像以前那样对缠着他的女人置若罔闻,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哼道:“我为什么要理你?”   夏菱微微皱眉,“你没看到我微信转给你的钱吗?你再不领就要过期了。”   薛煦心里翻白眼,所以他才不想理啊,给出去的钱又收回来,像什么话,他不要面子的啊,索性当作没看到,不过她还真是执着。   少年看向桌上,她吃的盒饭,看起来还不错,豆干炒肉,红烧茄子,还有一个荷包蛋,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可卖相却意外的精致,很可口的样子。   “这就是你从家里带的饭?”他问夏菱。   “是啊。”夏菱抿抿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充一句:“这都是我自己做的。”   薛煦看着她满脸写着“我厉害吧”“快表扬我”的骄傲小表情,没忍住笑了,挑起秀致的眉,“行,那以后也帮我做一份吧。”   夏菱:“???”   他说:“正好,我也吃腻食堂的菜了。”   “就这样决定了。”薛煦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走了,背对着她扬了扬修长的手。   “那些钱就当是我预付给你的饭钱。”   夏菱眨眨眼,瞪着那人的后脑勺,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他摆了一道。   等等……   这个方式也许不错。   他们现在才高一,如果她每天中午给他做饭吃,一餐按食堂收费,那做个三年还真的可以抵一万块钱。   夏菱想到这里,心情又豁然开朗,她不是不喜欢钱,只是希望获取的方式正规,她不想成为和她妈妈一样的人。   “那个,夏菱……”姜思柔讷讷的叫住她:“你和薛煦很熟吗?”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问过一遍,夏菱当时说不熟。   “嗯,挺熟的。”   然而现在,夏菱没有丝毫犹豫,坦诚点头,熟,很熟,比起其他人,要熟太多了。   姜思柔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艰难开口:“那你们以后在公众场合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   “节制什么?”夏菱没听懂。   姜思柔默默流下了两行宽泪,当然是不要公然作出像情侣一样的打情骂俏的行为啊。   我的姐姐呦,你就没发现周围的女生都用杀人的视线恶狠狠的瞪着你吗?   阴森森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思柔正襟危坐,食不下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你们就真的那么想看双重人格吗,真真吓到我了(哭笑不得)   双重人格出现是有条件的,并不是说夏菱遇到了危险才可以,还有她受到刺激,然而她心理素质那么高,所以你们懂的,会在什么时候才会被刺激到,可以猜一下哦   我会努力加快速度写到的~ 第20章   从此之后, 夏菱做饭都会多做一份给薛煦,因为不方便直接给他, 所以交给季修渊, 让他帮她转交给薛煦。   通常情况下,薛煦都是和周嘉江, 季修渊他们一起吃饭的。   薛煦那天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料到她真的当真了, 这女孩的性子真是耿直得可以。   他接过季修渊手上的蓝色饭盒, 看着里面精美的饭菜,怀着尝尝看的心情, 夹了一口豆腐放入嘴中。   嫩滑可口, 味道鲜美。   嗯, 比想象中还要不错。   薛煦放下了心, 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越吃越好吃。   完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确认过味道,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钱给得不冤。   季修渊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可看到薛煦一副吃饱喝足的幸福样, 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回去后,把饭盒还给夏菱时,开玩笑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只给阿煦做饭, 不给我做啊?”   夏菱奇怪的看他一眼, 道:“我又不欠你钱。”   如果周嘉江来问她,看在手机的份上,她也会帮他做, 可是季修渊的话,夏菱自问不欠他什么。   “你这就过分了吧。”季修渊挑眉,“我好歹每天帮你送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哦。”夏菱点头,“那以后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送。”   我去!   季修渊看着女孩淡然如水的澄静眼眸,刀枪不入的姿态,心情不知为何有些气闷,甩袖离开。   真是见鬼了,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在女人身上吃瘪。   其实就算季修渊没问这一遭,夏菱也不想让他送了,因为班里的闲话实在传得太厉害了。   就因为她每天拿着饭盒去找季修渊,就被有心人说成她不知羞耻的在追他,而季修渊又是出了名的风流不羁,没过多久就传出他们俩在一起了,三天不到就传出他们滚过床单了。   第一次听到班里同学议论时,绕是以夏菱平和的心性,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我去你他妈的。   都成天瞎逼逼什么呢!   最恐怖的是,流言传开,季修渊的头号女友粉黄璐每天不定时的对她投以“亲切”的眼神关怀。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   夏菱估摸着自己已经被她凌迟一百遍了。   就这样,夏菱火速和季修渊一刀两断,从“滚床单”的关系,一下又恢复到了互不相干的路人。   夏冉冉不知从哪打听到的消息,知道夏菱成为了薛煦午餐的私厨,妒火中烧,本来想要干扰夏菱做饭,可转而一想,夏菱做的是薛煦的饭,干扰她了,薛煦饿肚子怎么办,于是忍气吞声,从未下过厨的她也开始学做饭,誓要把夏菱比下去,让薛煦对她刮目相看!   于是忽,突然某一天,夏菱六点起床,发现她这位平时赖床到上课铃响的姐姐在厨房里噼里啪啦的捣鼓着什么。   貌似,是在做饭。   “你给我看好了,我一定一定不会输给你的!”大小姐灰头土脸,挥舞着锅铲对她立下战书。   夏菱看着冒黑烟的锅底和烧焦的饭菜,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点点头,木着脸说:“你加油。”   那一天,夏菱没有做饭,因为厨房被夏冉冉霸占了,昨天的剩菜也被她毁得差不多了,夏菱发微信给薛煦解释缘由,并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   什么准备?   薛煦纳闷,正要问个究竟,就听到夏冉冉用她那特有的娇滴滴的声音喊他——   “薛煦~~~”   那声音嗲的,闻之无一人不起鸡皮疙瘩。   引得前座的徐寒和旁边的周嘉江纷纷侧目。   薛煦抖抖胳膊,冷漠的抬起脸,看到夏冉冉如同一只花蝴蝶,展翅朝他飞过来,脸上的笑柔媚得可以滴出水。   “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夏冉冉打开手中的饭盒放到他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快尝尝看!”   薛煦低头看着里面黑乎乎,分不清是固定液体还是胶状体的一团东西,胃疼得很厉害,“你确定这是食物而不是排泄物?”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不像周嘉江直接来了一句:“这啥玩意儿,能吃死人吧?”   “这是辣椒炒肉好吧?”夏冉冉恼羞成怒,“你们没长眼睛啊!”   “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吃饭啊?”   这时季修渊走了进来,来一班找他们吃饭,也看到了夏冉冉的手艺,张嘴就是:“卧槽,这团黑乎乎的泥是什么,你们干嘛把垃圾放在饭盒里?”   夏冉冉恼怒的瞪着他们,气得脸颊通红,“你、你们几个……”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拿起筷子,夹向了那团像是黑芝麻糊一样的东西。   “徐寒你在做什么!?”周嘉江是第一个发现的,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表情夸张,“你不会是要吃这玩意吧?千万不要啊!蚂蚁竞走十年了!你清醒一点!”   “放手。”徐寒淡淡睨了他一眼,冷声。   “兄弟,这真的吃不得。”   连薛煦都忍不住劝道,摁住他的肩,语气异常凝重,“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季修渊反应比他们慢半拍,吃惊的指着那团东西问:“你们说这是吃的?!”   夏冉冉这会儿没心情和他们计较,看着徐寒,犹犹豫豫的道:“你真的要吃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徐寒看她,“你做出来不就是让人吃吗?”   夏冉冉纠结,“可、可我是做给薛煦吃的呀。”   薛煦:“……”什么仇什么怨,让你不惜毒害我。   可徐寒听完她的话,表情更冷了,用力甩臂,挣开薛煦和周嘉江的手,夹起了一团黑泥往嘴里塞。   在四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神色如常的嚼了嚼,然后吞了进去。   “你还好吧?”   众人见他表情并无异样,松了口气,看来没毒。   谁知徐寒面无表情的直直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闭上眼,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徐寒!”   四人齐声惊叫。   那一天,救护车的笛声在学校里响了很久,徐寒食物中毒,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   知道徐寒秘密(喜欢夏冉冉)的薛煦等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   不知道徐寒秘密并害得徐寒食物中毒的夏冉冉流下了害怕的泪水。   呜呜呜,她不会要坐牢吧T_T   夏菱觉得,薛煦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自从他对她冰释前嫌,他们俩的关系进展神速后,她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首先是夏冉冉最近忙着专研厨艺,没时间和她作对,而做饭阿姨见大小姐喜欢上了做饭,每天都多买了很多菜供她研究,夏菱也沾到了福,可以做更多种类的菜。   然后是夏卓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冤枉了她过意不去,增加了她一千块钱生活费,还是夏菱去ATM机上取款时才无意发现的。   要说她对如今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季修渊最近突然成了她的同桌。   班里两个星期换一次座位,虽然老师明确说按成绩来排,但管的不严,私下里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夏菱和姜思柔自从成为了同桌后,就像绑定了似的,一直没换过。   而就在换座位的那天,季修渊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大大咧咧的把书包甩在夏菱旁边的桌子上,吓得本来想和夏菱坐的姜思柔不敢接近一步。   “你去赵民旁边坐吧。”季修渊指了指身后左侧的某个位置,那是他原来的同桌。   “可是……”姜思柔面带迟疑。   “放心,他不会欺负你的。”季修渊知道姜思柔在这个班上的处境,温柔一笑。   姜思柔看向夏菱。   “你去吧。”夏菱没有让她为难,微笑点头,有了季修渊的保证,那姜思柔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好。”姜思柔松了口气,她不敢得罪季修渊,但如果夏菱不想和他坐的话,作为朋友,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座的。   姜思柔整理完书包走后,季修渊毫不客气的把他的书包塞进抽屉里,一屁股坐在了夏菱旁边。   夏菱看着他问:“你不换张桌子吗?”   “什么?”季修渊原以为两人同桌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询问原因,没想到话题跳跃度这么大,他下意识看向桌子,破破烂烂,刻着许多诅咒姜思柔的恶毒话语,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着摇头,“不用,上面骂的又不是我。”   “哦。”夏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转身回去写作业。   季修渊像是对她很感兴趣,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和你同桌吗?”   “还好。”夏菱低头解着数学题,淡淡道。   “还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季修渊看着她表情平淡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夏菱笔尖一顿,缓缓眨了下眼睛,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啊。”   季修渊却笑了,看着她,玩味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时,都会眨一下眼睛。”   夏菱不说话了。   她确实不太喜欢季修渊,大概是受妈妈影响,她对这种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的男孩子实在好感不起来。   “算了,来日方长。”   季修渊见她拧着柳眉,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大度的摆了摆手,笑得自信,“我总有一天能让你喜欢我的。”   说着他拿出了数学书,笑着对她说:“有没有人告诉你,我数学也很好?”   夏菱:“……”要不要告诉他,她学会了百度,已经无师自通了。   此后每天,季修渊都喜欢缠着她,要她也给他做饭,甚至还愿意出钱,但夏菱每次都拒绝了,薛煦是个特例,她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去准备别人的饭菜。   毕竟她是要好好学习的人。   季修渊虽然有点烦,但还在夏菱的容忍度之内,想考进一班的愿望越发迫切了。   星期五,第四节 课的语文课下了后,夏菱拿出抽屉里的两份盒饭,站起身,想要和往常一样给薛煦送过去。   “喂。”她拍了拍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季修渊的肩,“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我偏不让。”季修渊把手机搁在桌上,很重的一声响,抱胸看着她,像一个耍赖的孩子,“除非你也给我做饭。”   夏菱蹙眉,“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季修渊追了她那么多天,心头有些躁,“如果不做,你今天就别想出去。”   夏菱表情淡了三分,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我再问你一遍,让不让?”   “不让。”季修渊看着女孩清丽秀气的眉眼,打定主意,死!都!不!让!   他们之间剑弩拔张的紧张气氛影响到了班里其他人,目光不住望向他们,小声议论纷纷。   “我知道了。”   夏菱点头,不再和他废话,抬起腿,抱着饭盒踩在了凳子上,众人疑惑间,就见她又往前跨了一步,踩在自己桌上,她的身姿猛然拔高,然后又踩着季修渊的桌子跳到了外面,成功跨过了季修渊这条线。   一班子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骚操作,后排一个男生喃喃开口:“卧……卧槽,她穿的是裙子吧?”   前面有太多人挡着,他没看太清,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的风景。   “别想了。”   他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把手机刚才拍到的照片拿给他看,“人家穿了安全裤。”   “……安全裤果然是人类历史上最愚蠢的发明。”男生感慨,“话说离那么远,你怎么拍到的?”   “那还用说吗,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去前面看热闹了啊。”眼镜男道:“难得有人敢和季修渊叫板,不亲眼见证一下这历史性的时刻怎么行?”   夏菱成功脱身后,看都没看季修渊一眼,急匆匆的跑向门口。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今天她晚了这么久,薛煦不会等急了吧?   所以也就没看到,身后季修渊阴沉难看的脸色。   夏菱和薛煦约在学校人工湖边的凉亭里见面。   自从换她亲自给薛煦送饭后,两人都懒得跑来跑去,选择一个清幽的环境一起把中饭解决了。   咦,他还没到吗?   夏菱看到凉亭里空无一人,有些奇怪,低头拿出手机,想要问一下。   殊不知,一个修长的人影悄悄从后面接近,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罐装饮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   “呀!”夏菱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漂亮干净的手指在眼前晃动,目光上移,薛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谁叫你让我等这么久的。”薛煦摇了摇手中的茉莉花茶,笑容狡黠,“活该。”   “我那是有原因的。”夏菱嘀咕,擦了擦脸上的冰水,委屈的鼓起了腮帮子。   “是什么?”   夏菱张了张口,半天,支吾了一句:“老师拖堂。”   她不想因为自己把他和季修渊的关系搞僵。   薛煦果然如此的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把茉莉花茶扔给她,“拿着。”   “给我买的?”夏菱惊讶。   “要不然?”薛煦睨她,“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这种小孩饮料。”   夏菱无语。   也是,他喝的饮料不是可乐就是雪碧,可是比起花茶,这两样才更像是小孩子喝的好吗?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薛煦见她满头是汗,细碎的刘海全都湿答答的粘在额头上,不满的皱起眉,摸了摸口袋,正好还剩点纸巾,掏出来给她擦汗,“这么大热天的,不是叫你别动不动就跑过来吗?晚一点就晚一点吧,我又不是等不起。”   少年严肃嘱咐道,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暧昧,认真给她擦着汗,一副教训小孩的语气。   毕竟她身子骨这么弱,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少年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清凉凉的薄荷味,糖果的味道。   夏菱知道他喜欢吃糖,根据心情天气时间吃不同的口味,最近天这么热,估计薄荷糖天天不离身。   她脸颊发烫,因为少年的亲近,心脏有了不正常的跳动,轻轻点头,乖乖说好,眉眼温顺灵动。   薛煦浑然不觉,给她擦完汗后,看了一眼纸巾,随口问道:“你多久没洗头了,这么多头皮屑。”   “……”夏菱:“你能不能暂时别说话。”   “为什么?”   “我想让感动停留的久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季修渊:我再不出来秀一下你们都不知道我是男二。   薛煦:为什么我和媳妇见面要搞得跟偷情似的,没天理啊!   夏菱:习惯就好。 第21章   夏菱和薛煦一起坐在树荫下吃饭, 抬起头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碧波荡漾, 阳光下, 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暖风拂过湖面, 卷起细小的涟漪,沾染了些许湿意, 轻轻吹向两人的方向, 凉爽又惬意。   薛煦打开盒饭,看到今天的菜是红烧肉和蒜蓉茄子, 不自觉笑开了眉眼, 菜还是热乎乎的, 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教师办公室都配置了微波炉, 夏菱每次来找他之前都会拿去加热一下。   “还是你懂我的胃。”   少年鼻子轻轻嗅了嗅,笑容晕深,白牙明晃晃的, 花儿般灿烂明媚,说着,他便拿起勺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起来饿狠了, 没有顾及形象, 吃相不怎么雅观。   又或者是,身边的人已经熟悉到他不需要在乎形象,让他无条件卸下防备的心安存在。   夏菱坐在一旁, 抿嘴偷笑,眸色恬静温柔。   不懂?   给他做了那么久的饭,怎么会不懂呢。   为了了解他的口味,夏菱向薛煦要到了陈管家的微信。   陈管家是个非常时髦的大叔,紧跟时下潮流,手机玩得贼溜,微信淘宝支付宝什么都会,连游戏都玩得杠杠的,据说薛煦玩射击这么厉害,都是他一手带会的。   陈管家很愉快的加了夏菱微信,并如夏菱所愿,把薛煦的食物偏好告诉了她。   他说,少爷不偏食,什么都会吃,前提是你要做得好吃。   当然,这个好吃,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标准,而薛煦吃东西前有个习惯,就是会用鼻子闻一闻它的味道,他对食物的喜厌全都是闻出来的,只要气味不合心意,无论别人好说歹说,碰都不会碰一下,相反,好的气味能让他食欲大增。   而相对而言,所有的菜中,他比较偏爱清蒸鱼,红烧肉,肉沫茄子还有糯米排骨,因为吃这些菜时,他对气味没那么挑,尤其是清蒸鱼,味道再腥他也吃得下去。   夏菱很认真的用小本本记下来,真心觉得相比于其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薛煦在饮食方面算不上挑剔。   至少无论她做什么菜,他都会一点不剩的吃得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句,也不会指定她必须做什么菜给他吃,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好养活的很。   而有时候,她花费心思,特意给他做他喜欢的饭菜,他的笑容就会多起来,好看的眼睛会弯成月牙,仿佛有星光划过,闪闪发亮。   夏菱每次看到这样的他,都会笑得特别满足,发自内心的有成就感。   “你总看着我傻笑干什么?”   薛煦努力扒饭,吃着吃着就发现不对劲,抬头,就看到夏菱一个劲的对他笑,眼神诡异,他不由停下吃饭的动作,狐疑的瞅了瞅她,又瞅了瞅饭菜,眼睛明亮而戒备,“你不会是给我下毒了吧?”   难怪今天的饭这么好吃,难不成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顿?   薛煦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哪个地方得罪过她。   夏菱满头黑线,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全都喂了狗,不,喂给狗都比喂给他好,至少狗还会心怀感激的对她摇尾巴。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点头道:“这都被你猜中了,没错,我下了毒,还是敌敌畏,你活不过今晚了。”   说完她就转身,不再看他,闷闷不乐的低头吃饭。   薛煦看着女孩微微弓着身的清瘦背影,她头发很长,及腰,乌黑顺直,松松垮垮的散落在肩头,遮住了一小截细白脖颈。   这女孩,即使是在赌气,也显得文静乖巧。   “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薛煦好笑,左手轻轻撩了撩她的长发,任其在指间缠绕,手感柔顺光滑,“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扎起来,不热吗?”   他的右手下意识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   “不热啊。”夏菱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抬手将侧脸的发丝捋到耳后,“我已经习惯了。” !团 队整理不易,禁转。   “你这家伙真的是女人吗?”   薛煦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故作不经意的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发绳,拿到她面前,“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皮筋,你拿去把头发绑起来吧,我看着都热。”   夏菱眨眨眼,看着他手中的发绳,外侧是浅蓝色的蕾丝花边,宝蓝色的绢沙花点缀其上,花纹繁复美丽,很漂亮的图案。   “你给我买的?”她很惊喜,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   “想多了。”少年语气轻描淡写,“前几天在网上买了一双球鞋,店家送的。”   夏菱半信半疑,但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个发绳真的很漂亮,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蓝色。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笑着道谢,接过发绳,有点笨拙的给自己的头发绑上。   “喂喂,你到底会不会扎头发?”   薛煦看着她把头发扎得歪歪扭扭,乌黑柔亮的发丝又翘又乱,都忍不住为它们心疼,“摘了摘了,难看死了,重新绑。”   “再绑也是这样。”夏菱郁闷的摘了发绳,她又没怎么绑过头发,而且还没梳子。   “你转过身去。”   薛煦对她很无奈,从她手中拿过发绳,将其捆在细长的指间把玩,“我来给你绑,就这一次,你记好了。”   “你会绑?”   “比你会。”   夏菱只好背过身去,语气怀疑,“你真的会?”   薛煦没说话,垂下眼睛,手指灵活的穿过她顺直的长发,轻松的将蕾丝花边的绢花发绳扎在了她的发间,力道很轻,带着巧劲,夏菱几乎没感觉到一点头发被勒扯的感觉,他就已经扎完了,而他的手一离开,她就感觉后颈清爽多了,凉风从耳侧吹过,说不出的舒服。   夏菱惊奇的摸着长长的辫子,问他:“你怎么会的啊?”   现在的男生都这么多才多艺的么?   “我小时候给我妈绑过。”薛煦道:“不过就绑过一次。”   “为什么?”   “我妈嫌我烦,干脆剪了短发。”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夏菱对发绳喜欢得不行,吃饭时都对着手机屏幕左照右照,可看不太清楚,就去湖边看自己的倒影,总是不住的捂着脸呵呵傻笑,清澈的眼中荡着喜意,回眸望他,像孩子般张开双臂,俏皮的歪头,微笑着问他。   “我好不好看?”   薛煦抬眸凝视,阳光下,女孩穿着修身收腰的白色衬衫,柳眉细唇,明眸皓齿,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黑格子裙摆下两条腿又长又白。   她期待的看着他,长长的乌发用宝蓝色发绳扎起来,浅蓝色蕾丝边随风舞动,那双澄静的眼眸比湖水还要清澈,笑容灿烂到足以融化冬日的冰川,光彩夺目。   蓝天白云,绿树茵草,都沦落为了她的背景。   “臭美。”   薛煦轻轻笑骂一声,可她的身姿却在眼中定格了很久很久,一不小心,就记了一辈子,成了难以割舍的一块肉。   夏菱每礼拜都会去一次医务室,因为林琴兰说她那里有去疤痕的药膏,可以淡化她身上的伤疤。   夏菱欣然前往,她一直都对身上的疤很伤脑筋,眼看快要到夏天了,再继续穿长袖真的会热死人。   林琴兰看到了她的马尾辫,笑着道:“呦,你扎头发了?”   小姑娘明明只是扎上了头发,却好似换了个新形象,整个人焕然一新,比以前精神多了。   “嗯。”夏菱抿嘴笑了笑,有些害羞。   “这发绳很漂亮啊,而且很配你的气质。”林琴兰在抽屉里找药,随口一问:“在哪买的?”   “薛煦给的。”夏菱边脱衣服边道:“他说是买鞋送的。”   “送的?”林琴兰又打量了她的发绳两眼,摇摇头,“不可能是送的,这种样式我在精品店看过,挺贵的,要三四十快呢,哪个店家会这么大方送这个。”   夏菱解扣子的手一顿,倒没多少惊讶,平静点点头,“我猜也是。”   这条发绳一看就不便宜,也就薛煦能把它说成是买一送一的破烂货。   夏菱已经脱光了衣服。   医务室的窗户忘了关,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从窗前经过,无意瞄到了窗中泄露的春光,顿时睁大眼睛,夸张的发出一声“哇——”   然后招呼着其他小伙伴过来看。   夏菱瞥了他们一眼,没作搭理。   “看什么看什么呢!”林琴兰发现了,板着脸走到窗前赶走他们,“你们一个个的还要不要脸了?”   男孩们嬉皮笑脸,一哄而散,林琴兰重重关上窗户,再拉上窗帘,转身,看到夏菱若无其事的擦药,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毫不在意。   “夏菱,你被看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可都是男生啊!”   “被看了又不会少块肉。”夏菱一脸无所谓。   “女孩子的身子可是很珍贵的,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林琴兰有意吓唬他。   “我喜欢的人不会在乎这个。”   “……”   林琴兰说不动她,深深叹了口气,她很早就发现了,夏菱的性别意识好像有点淡薄,这样下去以后可该如何是好?   “林老师,你这儿还有创口贴吗?”   薛煦突然推门进来了,大大咧咧的冲林琴兰喊道:“我朋友不小心被刀割伤了手……”   他话没说完,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上半身半裸,拿着棉签在擦药的夏菱,愣了愣,不等林琴兰发作,迅速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对不起,打扰了。”   门外,周嘉江举着流血不止的右手大拇指,泪眼汪汪的问薛煦:“阿煦,你怎么出来了?我血都快流光了。”   “等会儿。”薛煦咳了咳,俊脸有点热,“里面夏菱光着身子在擦药,等她好了你再进去。”   “别啊!”周嘉江嗷嗷直叫,“我手还在冒血呢,等不了那么久!”   “等不了也得等。”薛煦挡在门口不让进,斜眼睨他,“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   周嘉江这下真哭了,“哥哥,薛哥哥,算我求你行不行,她被看一下不会少块肉,我这血要再不止是会死人的!”   门内,林琴兰生气的把门锁死,数落道:“这些男生真是一点都不讲礼貌,进门连敲门都不会,你说对不对,夏菱?”   “夏菱?”   没人应声,林琴兰不由回头一看。   夏菱依旧低头在擦药,只是细看会发现她的手在抖,白净的小脸爬满了红晕,一直延伸到脖子根。   羞得不成样子。 第22章   医务室里, 林琴兰看着夏菱羞红的脸颊,大吃一惊,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会害羞了, 明明刚才还对窗外几个男生视而不见,怎么换了薛煦就……   等等, 薛煦?   林琴兰醒悟过来,眼神微妙的瞅着白里透红的小姑娘, “夏菱, 你刚刚说的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薛煦吧?”   夏菱敛着眉眼没作声, 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只是小脸更红了。   她抿了抿嘴, 加快速度上好药, 然后飞快穿好衣服,对林琴兰道:“我下午还有课,就先回教室了, 谢谢你的药,很好用,我身上疤痕的颜色淡了很多。”   夏菱礼貌道完谢,就立刻打开门出去了。   薛煦堵在门口, 人正好靠在门板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出来,始料未及之下,脚步一个不稳, 身体下意识朝后面倒去,幸好反应够快,手迅速扶住旁边的墙堪堪稳住身体。   少年转头,看到夏菱出来了,绷着微红的小脸一言不发,以为她是在为刚刚的事生气,有些不自在的澄清道:“你放心,我刚刚离得远,只看到了你的背,其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还真没怎么看清,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白花花的肉色,当时脑袋一片空白,鬼知道是正面还是背面。   薛煦不知怎的瞄了一眼女孩的胸,她这里这么平,背面反面差不多,认错的几率也是有的。   当然,这些话,他没敢说出口。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夏菱小鹿乱撞,低垂着眼不敢看他,草草朝他点头后就如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薛煦叫了几声都没应。   “别叫了,随她去吧。”林琴兰也走了出来。   “她怎么了?”薛煦不解。   “你猜。”   “来大姨妈了?”   “你没救了。”林琴兰为夏菱喜欢上这样的笨蛋而感到深深的同情。   “喂……”   旁边,周嘉江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们,举着不断飙血的大拇指,幽幽开口:“你们有谁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周雨荷吗?”   “……”   跑走的夏菱心中懊恼,她觉得自己失态了,她在感情方面并不迟钝,早在很久之前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薛煦,为之欢喜,为之苦恼。   女追男,隔层纱,夏菱觉得,但凡不敢表白的人,不是太自傲,就是太自卑,而她,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就算她的身份卑贱,就算别人对她冷嘲热讽,她都可以淡然处之,对她造成不了什么打击,对她来说,只要认真的做好自己就好,别人无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   可是薛煦不同,在她心中,他渐渐的不是别人,而是牵引着她喜怒哀乐的人,她生平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他对自己的好,也喜欢自己对他好,和他在一起就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一想到告白后他就可能疏远自己,她宁愿维持现状。   而且她没追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追,她见过许多女生向薛煦告白,娇俏可爱的,优雅矜持的,甜美动人的,各种类型都有,可后者都很直接的拒绝了她们,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一个,懒懒散散的姿态,而拒绝的理由也千篇一律——   “抱歉,沉迷学习,无心恋爱,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看看,多么大义凛然,好像前几天和她打游戏到半夜三更的人不是他一般。   夏菱看着那些被他伤透了心,哭哭啼啼跑走的女孩子,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仿佛透过她们,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那么漂亮的女孩,他都不喜欢,何况是她。   不过她最擅长温水煮青蛙,朝夕相伴,细水长流,希望终有一天能把他煮熟。   夏菱他们班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班长从办公室拿来了一沓卷子,叫来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全班一片死气沉沉,大写的生无可恋脸,包括夏菱。   “靠,都考完那么久了,我还以为不发卷子了呢,白高兴一场。”后排座位的男生骂骂咧咧。   “想多了,那些老师巴不得把我们父母叫过来,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他的同桌翻白眼。   “唉,又得挨打了。”   “你们谁知道哪里可以雇人冒充家长啊?”   “别想了,班主任那有我们爸妈的照片,会一个个核对的。”   ……   同学们拉了苦瓜脸,怨声载道。   夏菱也有些发愁,期中考试是她前两个礼拜考的,刚来没多久,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就被赶鸭子上架参加考试,她记得她几乎都是随便乱写的,会考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夏菱。”数学课代表举着卷子叫她的名字,眼睛四处找她的位置。   “这里。”夏菱举手。   课代表走了过来,把卷子递给她,她刚要接过,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过试卷。   季修渊扫了眼上面的分数,噗嗤笑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夏菱,扬了扬试卷问:“32分?你是怎么考出这个分数的?我随便蒙都能比你考得多。”   亏他每天都看她在旁边认真学习,结果真是出乎意料。   “还给我。”夏菱拧眉,伸手要把卷子抢回来。   “就不给。”季修渊站了起来,凭着身高优势,故意把卷子举得很高,看着她不经意间贴近他的身体,无论怎么踮脚伸手都够不到卷子的着急模样,他眼中有笑意闪过,说道:“只要你也给我做饭,我马上还给你。”   这段日子,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有事没事都要拿出来逗一逗她。   夏菱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非但没有收敛半分,反而变本加厉的缠着她,有恃无恐的嚣张姿态。   后来,她忍无可忍,去找班主任换座位,崔杜晨好像忌讳着季修渊的家庭背景,没有出面,只含蓄的说可以,只要有人愿意和她换就行。   自然是没有人敢的,谁敢和季修渊抢同桌,不想活了是不是?   夏菱算是彻底明白了,季修渊就是这个班的小霸王,他说一,没能敢说二。   “你不还我卷子是不是?”夏菱抢了几次没抢到,便放弃的退开身子,生气的看着他道:“那我去找老师要。”   “别啊。”季修渊见她又要爬桌子出去,连忙拦住她,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吧,我降低点要求,你亲我一下,就一下,我马上就把卷子还给你。”   少年勾着唇,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副耍无赖的流氓样。   夏菱:“……”   这孩子,怕不是疯了吧。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会儿,季修渊败下阵来,又降了要求,“行吧,算我怕了你了,你叫我一声哥哥怎么样?我不仅把卷子双手奉还,还免费给你做一对一的错题辅导。”   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哥哥,感觉似乎也不错。   夏菱已经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视线离开他,刚好看到数学老师拿着一个保温瓶,晃晃悠悠的走进教室,她直接举手告状:“老师,这个人抢我卷子。”   数学老师是一个顽固的小老头,从教二十多年,是拿着国家补贴的老教师,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调皮捣蛋的坏学生,听了夏菱的话,立刻对着季修渊吹胡子瞪眼。   “好啊,又是你这个臭小子!还欺负起女同学来了,给我滚到外面罚站!”   “……”算她狠。   季修渊再混,也不敢忤逆年纪这么大的老头,不情不愿的把卷子还给夏菱,抬起长腿往外走,双手吊儿郎当的插在裤子口袋里。   这个时候都不忘耍帅。   他出去后,教室里响起哄堂的笑声。   “哈哈,这是季修渊第几次在夏菱身上吃瘪了?笑死我了!”   “难得见他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不过夏菱也是真的牛,完全不买他的账。”   “我觉得他们很有CP感啊,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啊,在电视剧里通常都会走到一起。”   “同感,我竟然有点期待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一定很配。”   一片调笑声中,只有黄璐的脸色阴沉无比,姣好的面容因嫉妒而变得扭曲,尖锐的指甲把掌心的肉掐得生疼,她死死盯着夏菱单薄挺直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戾色。   她已经忍她很久了。   黄璐咬唇,忽然低下头拿出手机,偷偷联系了一个人。   “安静!安静!”小老头发飙,用力敲着讲台,“都吵什么吵,你们也想跟着他一起出去是不是?”   班里渐渐安静了,夏菱舒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的卷子,扫了一遍错题,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有很多题都会做了。   托某人的福。   女孩嘴角轻轻弯了弯。   下了晚自习,夏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嘉江曾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回家,但她想了想后,拒绝了,都是一个小区的,万一被夏卓群发现她和他们走在一起,估计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夏冉冉成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夏卓群虽然也会生气,但却不会真的计较。   这就是差距。   夏冉冉有任性的资本,她没有。   夏菱双手紧握书包带,低着头,无聊的踢着地上的石头,胸口有些闷。   她不曾想到,她第一次嫉妒夏冉冉,不是因为她的地位和身份,更不是夏卓群对她们的区别待遇,而是她能比她离薛煦更近一点。   唉。   难受,想哭。   夏菱叹了一口气,穿过了前面的红绿灯,拐进了回家的小巷。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看到两个男生朝她走来,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其中一个染了一头黄毛,露出的半截手臂纹了半条黑色的龙,另一个鼻子上镶了个红色的钻石,看着像塑料做的。   他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慢悠悠的接近她,看似悠哉,速度却很快。   来者不善。   夏菱心中一凛,转身就想跑,那黄毛男像是早有预料,比她动作更快一步的挡在她面前,“小妹妹别走啊,我们哥俩迷路了,能不能帮忙带个路啊?”   他笑得别有深意,并对另一个人使眼色。   后面的男生立刻跟上来,前后夹击,将她的路完全封死。   夏菱微微眯起眼,脸上倒没见多少慌乱,警惕的问:“你们想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脱掉衣服拍张照而已。”   说话的是鼻钻男,他看着夏菱漂亮的脸蛋,表情很是猥琐,“谁叫你得罪了你惹不起的人,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也不会对你动粗。”   惹不起的人?   夏菱暗暗记在心里,看来是有人刻意报复她,她扫了眼他们身上的中学校服,猜测他们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既然是学生的话……   夏菱心中有了个主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一班的晚自习都是上课,今天难得没有拖堂,早早就下课了,薛煦戴着耳机,漫不经心的走在路上,旁边的周嘉江在啃烧饼,没抵挡住校门口的小吃诱惑,一口气买了三个,忽然,他脚步一顿,指着前面惊叫道:“你看,那是不是菱妹妹啊?”   薛煦一惊,立刻望了过去,不远处,略显阴暗的小道上,夏菱被两个男生堵在巷口处,动弹不得。   薛煦眉头瞬间皱起,却没有立刻过去,还拦下了要冲上去的周嘉江。   “你干嘛?”周嘉江瞪眼,“菱妹妹要被欺负了,你不心急啊?”   “等会儿。”薛煦神色有点琢磨不透,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个女孩,缓缓道:“我最后再确认一次。”   确认夏菱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   他很确定,如果是那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们撂倒。   为了看得更清楚,又或是为了保障夏菱的安全,薛煦让周嘉江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偷偷溜了过去,到了足以听到他们对话的距离。   还好光线昏暗,他们之中没有人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在偷听。   而另一边,夏菱看着他们忽然问:“你们认识薛煦吗?”   两个小混混愣了愣,还真认识,薛煦的凶名远近闻名,当初带着自己兄弟和他们老大打了一架,最后他们老大惨败而归。   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听过啊,那又怎样,你该不会说你认识他吧,呵,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夏菱恍若未闻,慢条斯理的继续道:“那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两个月前受伤住院的事吧?”   黄毛男呸道:“行了,有屁快放,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我把他打住院的。”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清晰又淡定,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得异常响亮,隐隐之中有一股高人的气势。   她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惧怕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就是我,两个月前,一个不小心,打断了他的两根肋骨,还折了他一条腿,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你们确定还要挡在我的面前吗?”   她的身后,听得一清二楚的薛煦:“……”   沃特!? 第23章   “是我把他打住院的!”   女孩脆如黄鹂的声音不断在薛煦脑中循环播放, 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在各种颜色的调色盘中来回转换, 舌尖抵住槽牙, 咬牙吐出一个字:“靠!”   最开始,他站在这里听墙角, 听到那两个混混的狗嘴里不断吐出污言秽语,对夏菱威逼利诱, 心中很是火大, 很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揍他们一顿,而夏菱被他们可怜兮兮的堵在那儿, 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打算, 他心中已经慢慢洗清了对夏菱的怀疑。   如果是那个女人, 根本就不会和他们啰嗦半天。   就在薛煦要冲出去时, 就听到夏菱忽然蹦出一句:“你们认识薛煦吗?”   他脚步一顿,略微惊奇的挑了一下眉,心想这丫头还不蠢, 知道把他搬出来,总算机智了一回。   谁不知道他薛煦是混世魔王,打架高手。   所以薛煦没有急着上去,好整以暇的在后面旁观, 打算听听这两个混混怎么说, 根据他们的回答,来决定待会儿揍他们的力度。   知道欺负的是他的人,和不知道欺负的人是他的。   这可是两种性质。   哪晓得等着等着, 就这样没有一点防备的,听到了夏菱那句惊人之语。   薛煦心中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风中凌乱。   谁都不知道夏菱此刻的心情有多紧张,眨眼的速度略快,证明了她在说谎,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借薛煦的名头吓一吓他们,毕竟薛煦那事儿,折算一下她确实有责任。   两个混混听了她的话后,空气静了一瞬,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小妹妹,你真可爱。”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也不编个靠谱点的。”   “不跟你废话了,快点脱衣服!”黄毛男耐心耗尽,眼神阴恻恻的看着她,“你要是不脱我们就动手扒了。”   他们的反应在夏菱的意料之中,想也知道没人会信,但她面上依旧镇定自若,表情平静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夏菱随便指了个方向示意他们看过去,“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问薛煦,他就在那边。”   两人俱是一愣,见她这么淡定,不由狐疑起来,难道薛煦一直站在他们身后?   黄毛男转头确认,鼻钻男抱有疑心没有转头,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而趁他们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夏菱咬紧牙关,突然用手一把撞开了鼻钻男,落荒而逃,跑向黑漆漆的巷口深处。   “这个臭娘们果然在骗人!”   鼻钻男气急败坏,正要追上去,旁边,黄毛男的手突然颤巍巍的拉住他,咽了口口水道:“老……老三,薛煦好像真的在我们后面。”   “什么?”鼻钻男震惊扭头。   他们身后不远处,靠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黑灯瞎火的,他的身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那人徐徐靠近他们,银白色的月光慢慢洒在了他身上,洗去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阴影。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身材高挑,黑发星眸,眉眼俊秀高傲,看着很无害的长相,却让鼻钻男不寒而栗,认出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薛煦。   他忘不掉这张脸,这张让他们老大魂牵梦萦的脸。   众所周知,他们老大是个基佬,就像他们喜欢漂亮女孩子一样,他们老大也喜欢漂亮纤细的男孩子,他们学校里有很多男生都被他荼毒过,有些还被他逼着转学,后来有一天,他一眼就相中了明德的薛煦,把他惊为天人,每天都带小弟去明德骚扰薛煦,而老大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带上的就是鼻钻男。   从而有幸目睹了一次薛煦英勇的身姿,他一拳打掉了老大的两颗门牙,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反手把他扭在地上,生猛的踹了他好几脚。   而他们英勇不凡玉树临风的老大,被逼着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喊他爸爸。   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鼻钻男的脑海里,给他弱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从此以后,老大再也没有带他们去找过薛煦了,只是每每想起时,总会唏嘘的叹口气,看那表情,似乎还挺惋惜。   而现在,薛煦披着朦胧的月光,像是身穿银灰色盔甲,那张精致的面孔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宛若从血色中走来的修罗。   “薛、薛煦,你怎么会在这里?”鼻钻男看着他走近,吓得退后一步,声音结结巴巴,指了指夏菱跑走的方向,“难道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人?”   “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她的。”黄毛男也很怕他,一脸畏惧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露出笑脸赔不是:“如果早知道她是你的人,我们说什么也不敢碰她一根毫毛啊,实在对不住,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开玩笑,薛煦可是把他们老大都打得落花流水的人,他们这些混饭吃的小弟撞上了他,那还有活路吗?   同时心里暗骂黄璐,那个臭娘们,还和他们撒谎说夏菱只是普通人,就算强了她也没事。   没事你妹啊!   早知道就不为了那点钱接这笔生意,吃力不讨好。   然而,出乎两人意外的是,薛煦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随手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扔给他们。   “帮我拿着。”   那动作熟稔的,像是已经把他们默认为了他的小弟。   黄毛男手忙脚乱的接住,抬头,看到薛煦忽然蹲下身把鞋带系紧,还活动了一下臂膀和手腕,然后如利箭一般扎进了茫茫夜色中,消失在了夏菱拐进去的那个路口。   剩下两人满脸问号,对视一眼,也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夏菱跑了很久,这条小巷的岔路口很多,她凭借着对路线的熟悉,东拐西拐,看到没有人追上来后,才扶住墙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惊魂未定。   总算甩掉他们了。   她从一开始就计划着逃跑,没想和他们硬碰硬,说那些话也纯粹是糊弄他们,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看来效果不错。   夏菱的心情放松下来,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她虽自认熟悉这块儿地,但某人土生土长,从小在这里长到大,比她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早早就抄小路到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堵她。   所以夏菱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黑影靠在墙上,长腿交叠在一起,姿势慵懒。   天太黑,这里又没路灯,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她心头一震,马上联想到不会是那两人中的一个追上来了吧?她转身又要跑。   “站住。”那人开口说话了,嗓音微沉,却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夏菱短暂一怔,眨眨眼,立刻转身开心的迎上去,“薛煦,你怎么在这里啊?”   走近一看,少年熟悉的脸逐渐暴露在夏菱的视线之中,她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当然是来看看你如何把我打得满地找牙啊。”薛煦皮笑肉不笑,语气异常轻柔,捏了捏拳头,“我们现在开始?”   夏菱迅速知道了他听到她刚刚对混混们说的话了,笑容变得僵硬,“那都是误会,我随便乱说的。”   鼻钻男和黄毛男这时正好都追了过来,夏菱远远望见他们,吓得又想跑,脚步有点急,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膝盖了,她一贯的没有叫出声,就是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跑什么跑,没看到有我在吗?”薛煦皱眉走过去,正要察看她的情况,鼻钻男已经跑到了跟前,看到夏菱倒在地上时微微一惊,以为是薛煦打的,心想难不成她不是薛煦罩着的人,而是他讨厌的人?   鼻钻男念头一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他兴致冲冲的对薛煦道:“薛哥,这丫头太狡猾,骗的我们好惨,不用您动手,我们来替您教训她!”   他说着,把手伸向夏菱的头发,想要把她从地上揪起来。   “你敢碰她试试。”薛煦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过来,含着不易察觉的冷意,“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鼻钻男身体一僵,快速缩回了手,不敢乱动。   而落后的黄毛男抱着书包终于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把书包递给薛煦,“给,您的书包。”   “嗯。”薛煦接过书包的动作十分坦然,“你们滚吧,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动我的人,知道后果吧?”   “是,大嫂!”两人不假思索的应道,看到薛煦瞬间黑沉下去的脸,反应过来,暗暗叫苦,都怪老大曾命令他们必须喊薛煦大嫂,喊错一次罚一百块,他们早就喊顺口了。   两人见势不好,溜之大吉。   “他们为什么喊你大嫂啊?”夏菱坐在地上没起来,仰头疑惑的问他。   薛煦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回忆,脸色很臭,“因为他们都是一群神经病。”   他蹲下身子问她:“摔伤没有?”   夏菱刚要摇头,可看着少年关心的模样,心头一热,眨了下眼睛道:“伤是没伤着,就是有点腿软。”   薛煦啧了一声,“你怎么越来越矫情了?”   他转过身去,“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嗯!”夏菱弯着眼睛笑了,用力点点头,跳上了他的背,腿脚灵活的,哪有一点软的样子。   薛煦站起来稳住身体后,背着她回家。   夏菱脑袋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闻着他身上甜腻芬芳的糖果味道,偷偷翘起嘴角,歪着头对他道:“我以为你会生我气。”   她还以为这回他认定了她就是仇人,找她算账来了。   薛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目视前方淡淡道:“我长了眼睛,有分辨能力。”   当时夏菱只是逃跑,没有打人,已经完全可以洗清嫌疑了。   “夏菱。”   第一次,他郑重的叫她的名字,“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是那个女人,对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夏菱撇了嘴。   薛煦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我知道你不是会说谎的人。”   脚其实一点都不软的夏菱:“……”突然压力好大。   薛煦见背上的人迟迟不作声,抓着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好像是在纠结什么,不由笑了笑,“你害怕什么,放心吧,我已经确认了你不是,她才没你那么胆小。”   “以前的事抱歉了,我认错了人,才冒犯了你很多次,不过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竟然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喂,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或姐姐啊,你妈当初生的难道是对双胞胎?”   薛煦对夏菱的怀疑彻底解除,开始天马行空的想像起来。   夏菱听他这么一说,愧疚感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头,她抿抿嘴,小声问他:“如果,我说如果哦,如果我真的是她的话,你会拿我怎么样啊?”   薛煦想也不想,扬起细长的手指指向前面的红色垃圾桶,“看到那个垃圾桶没?我现在就把你塞进去。”   夏菱:“……”   薛煦:“你忽然抖什么?”   “……好像有点冷。”   在夏菱的要求下,薛煦在小区门口把她放了下来。   “你还不回家吗?”夏菱往前走了几步,见薛煦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奇怪问道。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忘在路边了。”薛煦看了看夏菱,又看了看自己的书包,明明没少东西啊,他干脆不想了,和夏菱道别后就单肩挎着书包回家了。   小巷对面的那条街上,周嘉江坐在一家烧烤摊里面,边吃羊肉串边等薛煦他们,他的这个位置有点偏,看不到巷口发生的情况,他一边美滋滋的吃肉,一边暗暗疑惑薛煦怎么那么慢。   亏他还点了一大堆吃的等他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剧情安排,小哥哥后面的戏份挺重的,前面还是女主的主场,话不多说,就一句——   请珍惜现在的夏菱啊!!! 第24章   夏菱回到家, 看到夏卓群和夏冉冉在吵架。   “你期中考试怎么回事?”夏卓群暴跳如雷,眸子瞪着眼前的叛逆少女, “刚刚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 说你成绩退步了二十多名,二十多名啊!你天天在学校里干什么?”   “睡觉咯, 还能干什么?”夏冉冉一点都不怕他,扬起小脸, 呵呵冷笑。   “就你这个成绩, 我哪有脸去帮你开家长会!”   “那正好别去了,万一被人知道我有个出轨的爸爸, 我才更丢脸好不好!”   “啪——”   清脆的一声响。   夏卓群用力扇了夏冉冉一个巴掌, 气得嘴唇发青, “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吧?”   夏冉冉的头侧到一旁, 白皙的小脸瞬间红肿,她羞耻的捂住脸,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泪, 狠狠瞪他一眼,低头二话不说的跑走了,与夏菱擦肩而过,冲出了家门。   “……”   夏菱对这一场面见怪不怪, 毕竟是常规操作, 这对父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里很少有安宁的时候。   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严重, 因为夏冉冉受气后,第一次不是跑回房间,而是冲出了家门。   夏菱和以前一样装透明人,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礼貌性的对夏卓群点点头。   “叔叔好。”   “叔叔再见。”   她径自上楼回房间。   夏卓群余怒未消,就见他另一个女儿像个没事人似的从他身旁走过,完全不受一点影响,他不可置信的指着她,“站住站住,你就这样走了?”   夏菱奇怪的回头,“不然呢?”   夏卓群的肝火更旺盛了,胸口不断起伏,“我都气成这样了,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就不会过来安慰一下我或者帮我倒杯水喝?”   大概是受到了夏冉冉的刺激,夏卓群失去理智的对夏菱吼了出来:“你他妈真的是我亲生的吗?”   夏菱:“……”   这人是三岁小孩吗?   夏卓群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他看夏菱用一种你竟然这么幼稚的眼神看着他,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真的让夏冉冉气糊涂了,他下意识想把在一个女儿身上受到的打击通过另一个女儿补偿回来。   唉,是谁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的,为什么他一点都没在她们身上感受到温暖。   年过四十的夏卓群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悲凉。   夏菱生性乖巧,既然他都这么吩咐了,她还真的去给他倒了杯水来,“叔叔,您喝,消消火。”   “嗯。”夏卓群顺着台阶往下走,接过她的水喝了一口,立刻皱眉,“怎么是冷的?”   夏菱道:“给您消火啊。”   夏卓群:“……”想要一个暖心又暖胃的女儿就真的这么难吗?   “算了。”他叹气,整个人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多岁,放下杯子坐到沙发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的问她:“冉冉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你的应该也来了吧,考得怎么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关心她的学习,夏菱想到那张三十多分的数学卷子,心里发虚,支吾着开口:“不太好。”   “没事,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夏卓群对她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关怀,慈祥看着她道:“冉冉数学才考了七十分,你一定不会比她差的。”   “……既然您这么坚持。”夏菱慢吞吞的打开书包,把卷子拿给他,“等会儿心脏病发作可不要怪我哦。”   她知道如果他非要看,藏着掖着也没用,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他看。   夏卓群接过来一看,36分!   他两眼一花,差点没背过气去,曾经,夏冉冉考得再差也有六十多分,哪像夏菱一来就给他破了记录。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 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这种成绩你是怎么有脸考出来的?”   夏菱吞吞吐吐:“大概,是我没有脸。”   夏卓群:“……”   从这一刻起,他们两人对对方的人设都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在夏菱心中,夏卓群是对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不会管她死活的冷血无情的便宜老爸。   在夏卓群心中,夏菱是身份低下寄人篱下只能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提高家庭地位的私生女。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获得他的宠爱和关注,就应该比夏冉冉更刻苦,更打眼,学习成绩至少更上一层楼才对。   然而赤裸裸的36分告诉他,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她在他心中是什么形象。   这和电视剧上演的不一样啊!瞧她那不争气的样子,哪有一点身为私生子的上进心?   夏卓群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夏菱解释了一下,“期中考试是我刚去学校的时候考的,没什么基础,所以不会写,现在上面的题我很多都会做了。”   “你以前不是在读高一吗?”夏卓群紧皱的眉头没有松。   夏菱摇头,“没,我读的是初三,我晚了一年上学。”   夏卓群暗讶,“你怎么不早说?”   夏菱抿嘴,垂眼没说话。   夏卓群心如明镜,一下就明白了她的顾虑,叹了一口气,第一次,仔细端倪着他的这个女儿,她的眉眼温婉如水,一点都不像她妈,反而和自己有三分神似,她的身体里,的的确确,流着他的血。   “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努力。”夏卓群柔和了表情,揉了揉女孩的头,笑着鼓励道。   “……嗯。”夏菱怔怔,有些受宠若惊。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夏卓群收回手,难得露出了愁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但碍于她在场,没有点燃。   “你能不能帮我和冉冉和好?”他的声音透着做父亲的心酸,“她每次见到我就甩脸色,说话不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夏菱有些为难,“她很讨厌我,我帮不了你。”   还会适得其反。   “她讨厌的不是你,是我。”夏卓群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她对你只是暂时接受不了而已,时间久了会习惯的,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劝劝她,你们两个年龄相近,更聊得来一点。”   “好吧,我会试试的。”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夏菱迟疑着点点头,“那叔叔,我先回房间了。”   夏卓群点头,“去吧。”   她转过身去。   “以后就叫我爸爸吧。”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夏菱睁大眼睛,转头,夏卓群穿着深蓝色居家服,笑容很淡,却很和煦。   他看着她道:“我可不想养一头白眼狼。”   夏菱晕乎乎的回到房间,好像置身于云端之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不能否认,有一股莫大的欣喜,在胸口化开,滋润了心肺,拨动了那根名叫亲情的弦。   来夏家这么久,夏菱其实并没有把这里当作家看待,她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欢迎她,妓女的孩子,私生女等标签从她出生起就牢牢的贴在了她身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被全世界否定的存在。   她知道夏卓群接她回来,只是尽扶养义务,并没有承认她的身份,这一点从家中佣人对她的称呼上可以看出来,夏菱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主动去惹人嫌,打算高中一毕业就搬离这里,工作后每月定时打钱给夏卓群,算是报答他这三年的养育之恩。   她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可是今天夏卓群的一席话,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第一次对这里产生了归属感,也第一次对夏卓群生出了孺慕之情,渴望着来自于他身上的父亲的温暖。   夏菱甩了甩头,走到书桌前坐下,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点,拿出日记本,把今天的事记下来,可心实在静不下来,很想找人倾诉,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薛煦。   她抿抿嘴,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你在干嘛呀?”   那边很快就回了,两个字:“游戏。”   这人怎么天天打游戏,不用学习的吗?   夏菱问:“你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这次他回得有点慢,估计游戏正在激烈中,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不太好。”   “有多不好?”夏菱心想活该,谁叫他每天除了游戏就是睡觉,玩物丧志。   “也就六百多分吧。”薛煦慢悠悠的回道。   “……”夏菱打了个省略号回去,“这叫不太好?”   薛煦:“是啊,如果不是我数理化得了满分,估计连四百分都没有吧。”   他是在炫耀吧?   他一定是在炫耀吧?   夏菱无语的盯着这一行字,即使上面什么表情符号都没有,她还是能从里面读出了一丝欠扁的味道。   正要回复什么搓搓他的锐气,夏菱忽然收到了姜思柔的微信。   “夏菱!在吗在吗?我看到你姐了!”   字里行间透着慌乱。   夏菱蹙眉,回复:“怎么了?”   她和夏冉冉的关系,学校里她只告诉过姜思柔一个人。   姜思柔打字的时间有点长,一分半钟后才回复:“我帮我妈妈守摊,看到夏冉冉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进了对面那条街的酒吧,还有男的搂着她的腰,我怕她会出什么事……”   夏菱心头咯噔一下,迅速回复:“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她起身,披了件外套,推开房门下楼,看着夏卓群的房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打扰他,自己偷偷溜出了门。   那边,薛煦见夏菱一直没回,便关了微信,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关灯睡觉,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他半睡半醒间,手机的铃声咋然响起。   吵闹不停。   薛煦转了个身,烦躁的拿被子蒙住头,不作理会。   可手机铃声像是和他杠上了似的,不止不休。   我操!   薛煦猛地掀开被子,阴沉着脸拿过手机接通电话,也不管是谁,对着那边吼了一通:“你他妈有病啊,半夜三更不睡觉打什么骚扰电话!”   对方像是被震住了,许久才弱弱的小声道:“薛煦,我是严立啊。”   “严立是谁?”   “……我们同班半年,就算没说过几句话,但名字总该记住了吧。”   薛煦眯着眼想了会儿,想起他们班上好像真有这号人物,而且好像还是班长来着。   “你找我有事?”他的语气极是不耐,就算是班长也不能扰人清梦啊!   “哦,对,是这样,我现在看到夏冉冉被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围着,还对她动手动脚……总而言之特别乱,你还是快点过来吧,虽然我报了警,不过到现在都没警察来。”   严立语气很急,他作为班长,有全班人的电话,更知道薛煦他们和夏冉冉的关系匪浅。   “你说什么?”薛煦彻底清醒了,套上衣服就往门外跑,神色凝重道:“你现在在哪?把地址发我。”   “哦,我在宏城广场这边,对面有个电影院。”   严立看了看四周说道,而后又把目光投向前面混乱的区域,继续给薛煦直播情况。   “除了夏冉冉,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也被欺负得很惨,衣服都快扯没了,你要再不来她就要……要……”   严立的声音突然卡住了,一双眼睛瞪得贼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脱口而出:“卧槽!”   “怎么了?难道她们已经遭遇不测了?”薛煦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吼道:“那你还不赶快上去顶住,拖延时间等我来!”   “不,不是。”严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就是那女的好像发狂了,突然变身为赛亚人,抡着砖头和他们互殴,呃,看战况,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来了。” 第25章   MIX酒吧在S市小有名气, 虽然不大,但人气爆棚, 听说老板大有来头, 后面有人撑腰,所以这里从来没有被警察光顾过, 每天夜幕还未降临,这里就坐满了来寻乐子的男男女女, 纵情享乐, 歌舞升平。   夏菱开始还担心自己不满十八岁,酒吧的保安不让她进, 谁知他们看了看她的脸后, 直接就放行了, 似乎只要长相过关, 就自带通行证。   她找到夏冉冉时,她正在舞池里和男人跳贴身热舞,她柔软的腰肢随着劲爆的音乐尽情摇摆, 长发甩动,炫目诡谲的彩光灯打在了她妆容精致的脸上,迷离浅笑,妖冶成熟, 一点都找不到平时的影子。   夏菱站在人群外望着她, 似乎透过那具美丽的皮囊,看到了一个正在腐败,逐渐走向堕落的灵魂。   昏暗的灯光, 喧嚷的人群,空气中的烟酒味道。   夏菱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因为妈妈就是酒吧的坐台女,她很小的时候就要来这种地方等她收工回家,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写作业,妈妈在里间的屋子里和男人酣战。   所以看到现在的夏冉冉,让她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妈妈,一颦一笑,风骚媚俗,如果被夏卓看到了,估计真的会被气得半死。   夏菱一出现在酒吧,就吸引了很多男人灼热的目光,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漂漂亮亮,长发如瀑,眉眼洁净,乖巧文静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很能勾起男人内心深处的邪恶欲望。   夏菱打发掉多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在这一场舞结束后,她立刻挤到夏冉冉身边,抓住她的胳膊道:“夏冉冉,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在这里?”夏冉冉一看到她,秀眉瞬间嫌恶的皱起,甩开她的手,“滚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然而夏菱的手看似柔若无骨,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夏冉冉甩了几次都没甩开,恼羞成怒的大喊:“你他妈给我放手!”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夏菱置若未闻,手没有一丝松动,表情平静的看着她,“你必须跟我回去。”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和夏冉冉讲道理的打算,这里实在太吵太乱了,先把她扛回去再说。   夏菱拽着她往人群外走,夏冉冉从小娇生惯养,力气不如她大,还真被她一点一点的拖走了。   “你他妈给我放手!放手啊!”夏冉冉涨红了脸使劲挣脱,回头扯着嗓子大喊:“裴高!霍林龙!快来救我啊!!”   她的嗓门又尖又亮,震耳的音乐都没压下去。   夏菱眼前一晃,发现自己被三个人包围了,两男一女,同时手肘一痛,有人把夏冉冉从她手中扯了回去。   “裴高!”夏冉冉看着救她的男人,松了一口气,如小兔子般迅速躲到他身后,对夏菱做鬼脸。   “我告诉你,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你想动我可没那么容易!”   夏菱没理她,打量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穿西装打领带,社会人士的打扮,她认出来他就是刚才在舞池中央抱着夏冉冉跳舞的男人。   除他之外,另一个男人也打扮得很成熟,只是西装花里花哨,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应该就是夏冉冉嘴里的霍林龙。   也就那个女的看起来年龄小点,虽然化了很浓的妆,但掩盖不了她面容的稚嫩。   “冉冉姐,她是谁呀?”江蕾眼神不善的看着夏菱,挽着夏冉冉的手问道。   “不知道,我不认识。”夏冉冉迅速撇清和夏菱的关系。   夏菱蹙眉,看着她,“别闹了,和我回家。”   这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夏冉冉的神经是有多粗才看不出来。   “回家?”裴高不由挑眉,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笑得别有深意,“敢问二位的关系是?”   夏冉冉:“没关系。”   夏菱:“她是我妹妹。”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而夏冉冉听了夏菱的回答后,脑袋翁了一下,生气的指着夏菱道:“谁是你妹妹!明明我才是姐姐好不好?休想占我便宜!”   其他四人:“……”真光速打脸。   他们看着夏菱淡定自若的表情,心想不愧是姐妹,对夏冉冉知根知底,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   “你们听到她说的了吧?”夏菱看着裴高,目光有些冷,“她是我姐姐,我现在就要带她回去,所以请你们让开,否则我立刻报警。”   “小美女,别生气,我们都是冉冉的朋友,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霍林龙吊儿郎当道,不动声色的挡在夏冉冉前面,明摆着不想放人,“今天她心情不好,我们才带她到这里解解压,我和你保证,十点钟我保证送她回家。”   十点?   夏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九点半。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留下来等她,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嗨,保证让你爽翻天。”霍林龙见夏菱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的素颜漂亮纯净,心头不由蠢蠢欲动起来,比起泼辣的夏冉冉,还是夏菱这种清纯型的女生更对他胃口,呜咽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夏菱犹豫了,见夏冉冉躲在他们身后,完全没有和她走的打算,心中有些气恼,她很想丢下她一走了之,可她知道,如果夏冉冉今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夏卓群绝对会疯。   而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家,又没了。   “好吧。”夏菱最终无奈点头同意,“一到十点我们就走。”   这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眼睛瞄向夏冉冉,含着警告。   夏冉冉冷哼,不以为意。   “那太好了。”霍林龙笑容加深,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夏菱,“请跟我们来,那边还有很多朋友在等着呢。”   他们带夏菱进了一个包厢,红皮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男女都有,他们似乎忘了性别距离,腿挨着腿离得很近,欢声笑语不断。   满桌的香槟饮料,零食瓜果,乌烟瘴气,鬼哭狼嗷,如果不是看他们手上没针管,夏菱差点以为自己进的是某个吸毒派对。   夏冉冉像是习惯了这种环境,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他们之间,却没有掺合进去,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旁边男生搭话,也是爱理不理,就连裴高坐过去搂着她说话,同样敷衍以对。   夏菱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就是为了和夏卓群赌气,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借此报复夏卓群。   就是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女生。   霍林龙开了一瓶香槟给夏菱,笑容满面,“尝尝?”   夏菱直接拒绝,“不要。”   “我那么多朋友在呢,给我个面子。”霍林龙不依不饶,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求你了。”   “不要。”夏菱不为所动,也低头看起了手机,语气淡淡,“你还是自己喝吧。”   明明长得又软又可爱,怎么人跟石头似的,油盐不进呢。   霍林龙不死心,厚着脸皮去看她手机,“你在玩什么游戏呢,能不能教教我啊?”   结果他凑上去一瞧,看到了满屏的英语单词,像是从书上拍下来的照片,他难得愣住,“这是什么?”   夏菱:“英语单词。”   “我知道,我是问你在干嘛?”   “背英语单词。”   “……你现在背这个做什么?”   “明天要听写。”   “……”   霍林龙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搞无语了,他看着夏菱专心致志的侧脸,试图想看出一丝伪装的痕迹,然后五分钟后,他失败了,因为人家似乎真的很认真很努力的在背英语单词,嘴里还读出了声。   夏菱不仅在背单词,还有注意时间,下定决心一到十点就立刻拉着夏冉冉走人,一秒都不会多留。   中途她去上了一趟厕所,洗完手后,从卫生间出去,在拐角处,看到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在鬼鬼祟祟的打电话。   “裴哥,你就放心吧,那个迷魂药保证管用,我给别人试过的,只要放一颗到饮料里就立马见效,还带强烈的催情效果,冉冉这妮子绝对扛不住的,嘿嘿,保证能让你欲仙欲死……”   后面的话夏菱没有听下去,她急忙冲出卫生间,拼尽全力朝包厢跑去。   裴高从调酒师那里弄来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给夏冉冉,不断缠着她尝一口,就一口,还说是他亲手为她调配的,不能浪费他的心意。   夏冉冉被他缠得不胜其烦,接过高脚杯,正要敷衍的喝一口,夏菱突然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喊:“你别喝,饮料被下了催情药!”   全场一静,夏冉冉喝酒的动作猛地一停。   “你胡说什么呢?”裴高迅速反应过来,站起来愤怒的看着夏菱,“我怎么可能对冉冉做这种事,你少诬陷好人!”   “我刚刚在卫生间里听到你和一个男的在打电话,为了确认这种药的效果。”夏菱暗暗皱眉,她太心急,忘了录音,也不知道夏冉冉会不会信。   果然,裴高的下一句话就是:“你有什么证据?”   夏菱抿嘴没吭声,思考着对应之策,夏冉冉忽然来了一句:“那你先尝尝看啊。”   “什么?”裴高脸色一变。   夏冉冉也站了起来,眯眼看着他,把酒杯举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喝一口,我就信你。”   裴高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盯着她不说话。   “我操你妈!”夏冉冉从他的表情中知道了真相,直接将酒泼到他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牲还真敢给我下药!”   满室喧哗。   夏菱见情况不妙,立刻上前抓住夏冉冉的手,“别管他们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呵,你觉得你们跑得掉吗?”   说话的是霍林龙,他不疾不徐的站起来,高深莫测的看着她们,眼底翻滚的欲望不加掩饰,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而他一起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了,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们。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骗我!”夏冉冉难以置信的睁大美眸。   “小姑娘,你还太年轻,这个社会凶险着呢,今天我就来代替你爸爸给你上一课。”裴高也变了一副嘴脸,摘去了温和儒雅的面具,笑得阴险可怖,俊朗的面容都变得猥琐起来。   “跑!”夏菱反应很快,拉着夏冉冉就冲向门口。   门口有一个男人堵着,夏冉冉想都不想,把手中空着的高脚杯往他身上砸去,实现了废物的二次利用。   她从小就跟着薛煦他们混,骨子里也带着一股狠劲。   她们成功逃出了包厢,穿过拥挤的人群,跑向酒吧的出口,期间,夏菱满头是汗,可握着夏冉冉的手却没有松开半毫,夏冉冉跟着她跑,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不自觉回握了她的手。   两姐妹跑出酒吧,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看到酒吧外面的巷子里围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高大威猛,凶神恶煞,胳膊都比她们大腿还粗。   她们的脸色瞬间苍白。   “跑啊,继续跑啊,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一个玩味的调笑声从身后传来。   裴高和霍林龙带着一大帮子人,从后面围堵过来,两面夹击,插翅难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们离开!   “动手!”   他们各带一伙人,去抓自己的目标,而霍林龙看中的自然是夏菱。   夏菱被几个男人围攻,反抗不过,没两下子就被按倒在地上,霍林龙猴急的扑过来,粗糙的大手不断抚摸她白嫩的脸颊,手感如丝绸般顺滑,他舒爽的呻吟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更加灼热,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宝。”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庞摸到了脖颈,一把撕开了碍事的衣领。   “你放开我!我会报警的!”   夏菱忍住眼泪,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可随着衣服一件件的减少,内心生出了无力的绝望感。   她感觉有许多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磨砺着细嫩的肌肤,恶心得让人想吐。   她还听到了夏冉冉充满恐惧的尖锐骂声:“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流氓!畜牲!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如果敢碰我一根寒毛,信不信我叫我爸杀了你们全家!”   “啊啊啊!给我滚开啊!!”   “我他妈绝对会杀了你们!绝对!”   就在这时候,霍林龙嫌摸得不过瘾,忽然捏住夏菱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想要吻上去,夏菱恶心至极,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右手挣开了其他男人的钳制,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霍林龙疼得嘶叫一声,也恼羞成怒的回敬了一巴掌,“你给我老实点!”   奇怪的是,他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夏菱挨了一巴掌后,黑白分明的眼中,瞳孔不断缩进,几乎聚成一个焦点,她直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脑袋忽然无力的垂了下去。   “老大,她好像晕过去了。”其他男人见状,不由纷纷松开了压制夏菱的手,语带迟疑。   “怎么这么脆弱?”霍林龙怀疑,“不会是装的吧?”   他伸出手,想要抬起她的头辨真假,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就被另一只手截住了。   霍林龙下意识看过去,手指细长干净,淡粉色的指甲盖圆润晶莹,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她果然是在装晕。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他的脑海,那只漂亮白皙的手就这样抓住他的手腕,忽然用力往下一扳,只听“咔嚓”的一声,他的手腕骨折了,整只手掌以一种软趴趴的方式垂在其上。   “啊啊啊!!!”   霍林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受伤的右手猛然退后一大步,在他惊恐的注视下,本来应该弱不禁风的夏菱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随意的拍去身上的灰,颇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她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神情疏懒松散。   气质和先前天差地别。   男人们惊讶于她的变化,一时忘了动作。   还是霍林龙一声怒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把她抓起来!”   “哦……哦。”男人们如梦初醒,一拥而上,朝她扑过去。   “夏菱”不屑嗤笑,漆黑的眸中泛着血光,浓郁化不开的戾气从眼底蔓延开来。   她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朝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上砸去,一声惨叫,立刻见了血,在其他人被吓到的短短一瞬间,她就近用力踹了一脚一个男人的肚子,那人顺着力道被踢飞了出去,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个光头男见一下就有两个同伴被干掉,急红了眼,抡起拳头揍向她,“夏菱”手掌心硬生生抗出了他的拳头,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低下身子,给了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夏菱”的怪异举动引起了裴高那边的注意,夏冉冉的衣服被掀开到一半,她一时忘了此刻的屈辱,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向这边。   怪物!这个女人就是个怪物!   霍林龙看到手下们一个个被她撂倒在地,心惊胆战,不断后退,转身就想跑。   一块红色的砖头从他身后飞过来,正好命中了他的后脑勺,他两眼一花,摔在地上,疼得差点没晕过去。   “喂,刚刚摸得爽吗?”   “夏菱”来到他身边,脚踩在他的脸上,笑吟吟的低头看他,眼睛却是黑洞洞的冷漠。   她的声音低沉,偏哑,磁性而性感。   在脑袋和手腕撕裂般的剧痛中,霍林龙有些恍惚的听到她说:“别急,待会儿还有更爽的。”   和严立的通话结束后,薛煦打车前往他所说的地点,顺便叫了徐寒和他一起,把事情经过和他说了一遍,听到夏冉冉出事了,徐寒连鞋都没换就跑出来了。   此时两人正坐在出租车里,相对无言,气氛沉闷压抑。   徐寒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前方,看似不慌不忙,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那是他极度恐慌的表现。   薛煦转头望着车窗外,表情也看上去淡定无比,但实际上手抖得比徐寒还厉害。   不过不是出于担心,而是纯粹的激动。   终于找到了。   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当严立说那女人把流氓揍飞时,薛煦要他形容一下那女人的长相。   严立说:长头发,很瘦,模样太远了看不太清,但应该长得不错。   虽然特征点不够鲜明。   但薛煦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个女人!   也只有她,打架比男人还狠。   薛煦至今都忘不了,当初,她把他打瘫在地,满地的鲜血中,她踩着他的手,居高临下的睥睨他,嘲讽的吐出两个字——   “弱鸡。”   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和眼神,比伤口更加刺激他的自尊心。   永生难忘的耻辱。 第26章   “夏菱!”   “夏菱!不要再打了!夏菱!!”   ……   像是处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夏菱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地面,漂浮在空气中, 意识沉沉浮浮, 没有停落点。   她好像听到了夏冉冉的呼喊声,一声又一声, 惊慌急切,还带着一丝恐惧。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被一面透明的墙挡在了外面, 夏菱虽然很努力的去听,但只能辨认出是她的声音, 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再打下去, 他真的会死的!!!”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声音都要大, 尖锐敞亮, 破了喉咙的嘶哑,带了凄厉的味道。   夏菱这回听清楚了,心下震动。   死?谁会死?   她冲破阻碍, 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血红色的一片,满地都是鲜血,像奈何桥旁盛绽的罂粟,妖冶糜丽。   夏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光景。   在她记忆力中, 高大勇猛, 凶悍十足的男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捂着受伤流血的地方,痛苦哀嚎, 一片狼藉。   而本来把她压在身下的霍林龙,如今却被她踩在脚下,鼻青脸肿,瞳光涣散,面色苍白得像个纸人,短发被汗水湿透,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伤得很重,两只手都软趴趴的垂在地上,姿势不正常的扭曲着。   而且这还不是最惨的。   夏菱呆滞的目光望向他的下半身,两腿中间的位置,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力砸过,浸满了鲜血,胯间的裤子布料湿稠的贴在他的大腿间,鲜血汇成小溪在地面流淌。   红得瘆人。   夏菱不觉得,他那里伤成这样了还能用。   也就是说,他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废人。   霍林龙平躺在地上,英俊的脸庞因强烈的耻辱和痛楚而变得狰狞扭曲,他满眼憎恶的看着夏菱,有气无力的吼道:“打啊!你怎么不继续打了?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他的生命力还真顽强,伤成这样都没晕。   夏菱不禁想到,她刚醒来,大脑有些懵,面对突发状况,意识有些迟钝,看着凄惨绝伦的霍林龙,还在想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这么残忍,看着就可怕,转眼,就看到自己手上带血的砖头,吓得马上把它抛了出去,不偏不倚,又砸到了他的下半身。   “啊!”(?????)柠?(?⊙???⊙`)?夏?(????)?独?(??????????????????????????????????????????)?家( ?? ???)花( ?? ???)花?(????)?????整?(?⊙???⊙`)?理?(?????)?   霍林龙痛嚎一声,两眼一黑,终于晕过去了。   夏菱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他出来了!   她脸色白了白,努力镇定心神,眼睛望向四周,在酒吧门口找到了夏冉冉的身影,只有她一个人,裴高一伙人已不见踪影,小姑娘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脸颊满是泪痕,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小脸变得脏兮兮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过还好她没有受伤,软绵绵的瘫在地上,面露恐惧的看着她。   夏菱很熟悉这样的表情,因为以前有很多次,她茫茫然的从一片虚无中醒来,身边的人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她,害怕,惊恐,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恢复理智了吗?”夏冉冉见她朝这边看来,犹如一只惊弓之鸟,结结巴巴的问道。   “嗯。”夏菱轻轻应了一身,眉眼看不出喜怒,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起来吧,我们回家。”   言语之间,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哦……”夏冉冉有一肚子话想问,可看着她冰冷的表情,又什么都不敢问,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夏菱拉了几下,夏冉冉赖在地上没起来,夏菱放了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故意不起的。”夏冉冉有些恼怒,羞耻咬唇,“我只是,只是有点腿软。”   夏菱看向她的腿,果然一直哆嗦个不停,默,无奈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哦。”夏冉冉的大小姐脾气已经彻底被她凶狠的一面吓没了,乖乖爬上她的背。   夏菱稳住她的身体,不作迟疑,立刻快步离开这里,看都没看地上的霍林龙一眼。   而她刚一走,躺在地上伤势较轻的男人们马上围在霍林龙身旁,焦急大喊:“老大!老大!”   “快!快叫救护车!”   “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个屁!你也想被抓进去是不是?”   光头男用力拍了下小弟的脑袋。   霍林龙是酒吧老板的儿子,嚣张好色,仗着身份,喜欢去酒吧猎艳,还迷奸过无辜的未成年少女,事后给对方家里施加压力不准报警,才一直为非作歹到现在。   这次他是踢到了铁板,不仅没得逞,还伤了命根子,真是一报还一报。   薛煦他们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刚好把霍林龙抬走,他们只听到了呼呼远去的警笛声,红蓝灯一闪一闪,在夜晚明亮的像星星。   “躺在上面的是谁?”徐寒的冰山脸第一次崩裂,表情阴沉得可怕,紧紧抓住严立的肩问道,“冉冉呢?她现在在哪儿!?”   “别急别急,救护车里的不是夏冉冉,是欺负她们的那个流氓啦!”严立连忙安抚道。   徐寒闻言松了一口气,放开他的肩膀,擦去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   严立得到了自由,还没松口气,肩膀就立刻被另一个人抓住了,薛煦那张美貌惊人的脸出现在眼前,与徐寒的焦急不同,他的眼神散发着强烈杀气。   “那个女人呢,她死哪去了?”   严立一愣,说:“我怎么知道。”   “我不是要你盯紧她吗?”   “我本来是盯得很紧的,可她打人的样子实在太恐怖片了,我不由闭眼了几分钟。”   严立不禁夹紧了腿,似乎又想到了那个女生拿砖头砸霍林龙下半身的那一幕。   他觉得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靠,我要你何用!”薛煦不爽的推开他,烦躁的抓了抓黑发,这下好了,线索又断了。   徐寒突然问:“那你看到夏冉冉了吗?”   “也没有,当时挺多人围在我前面,我看到的也不多。”严立道:“不过这么晚了,她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想她应该回家了吧。”   徐寒点头,对薛煦道:“我们沿着回家的路找一下吧。”   “嗯。”薛煦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临走前,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问了严立一句:“对了,那女人把那男的怎么了?还要叫救护车。”   难道和他当初一样惨?   徐寒也停步回头,不可否认,他也很想知道,如果不够惨,他不介意再去补上两脚。   听到这个问题,严立的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他一脸深沉的看着他们。   “相信我,你们最好不要知道的好。”   夏菱背着夏冉冉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倒不是她们有多漂亮,实在是她们现在的样子太落魄了,夏冉冉的衣服又破又脏,夏菱的衣服又破又脏还带血。   经过两人一合计,决定去服装店换件衣服。   一进店门,夏冉冉看到那么多漂亮的新衣服,立即满血复活,扭动屁股从夏菱身上跳下来,一次拿了五六件,高高兴兴的去试衣间试衣服。   夏菱不想那么麻烦,想随便挑一件合适的买账,夏冉冉看不过去,又恢复了霸道的性格,逼着她和她一起把漂亮的衣服都试一遍,结果两人在店里磨蹭了半个小时,夏冉冉把她觉得好看的衣服全买了,还爽快的帮夏菱也买了单。   “我穿不了这么多衣服。”夏菱身上穿着新衣服,手上又提着夏冉冉给她买的五六袋衣服,有些无奈的垂下眉眼。   “这有什么穿不了,一天换一件,买几百件都不够穿。”   夏冉冉不以为意,见夏菱脸色比之前略有缓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刚刚把霍林龙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人,是你吧?”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奇怪,因为夏冉冉是亲眼看到夏菱发威的,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又对比下刚才那个,气质天差地别,如果不是脸长得一样,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她们是一个人。   夏菱目光有些躲闪,低下眼帘没说话,不想回答的姿态。   可夏冉冉不想放过她,还一副兴奋的语气,“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藏得够深啊,害得我以为我真的要被那群人渣上了,连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她是个要强的人,如果真的在那里被裴高他们玷污了身子,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你……不怕我吗?”夏菱语气有点奇怪。   “为什么要怕?你打得又不是我,是那群人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夏冉冉理所当然道,浑然忘记了是谁刚刚腿软得站不起来。   “是吗……”夏菱喃喃,嘴唇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而这时,夏冉冉突然话锋一转,“那这么说来,当初真的是你把薛煦打伤的?”   当初她把薛煦的话当笑料,可如今看来,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夏菱确实有把薛煦打趴在地的资本。   夏菱脸色变了变,“你千万别告诉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就偏要告诉他。”   “如果你敢说,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叔叔。”   “你!”夏冉冉气闷,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由眯起眼,“你这么怕我告诉他,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果然夏菱抿抿嘴,不说话了,无声的默认。   “我靠!”夏冉冉瞪大眼睛,“我告诉你,就算你救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夏冉冉。”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喊声。   她一愣,回头,看到了徐寒和薛煦,两人身材挺拔,外形十分惹眼,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刚刚就是徐寒叫的她。   夏冉冉惊喜的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忽略欲言又止,面露担忧之色的徐寒,眼中只有薛煦,她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薛煦,你是不是听说我出了事,特意赶来救我的啊?”   然而她满心爱慕的少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绕开她,径直走向她身后的那个女孩。   夏菱见薛煦旁若无人的直接来到她面前,微微一愣,正要笑着打声招呼,然而抬头看清他的表情后,声音滞了滞,堵在喉咙发不出来。   少年的表情很冷,一如初见时的冷,漆黑的眸定定盯着她,看陌生人的眼神,一字一顿问——   “你一直都和夏冉冉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晚了几分钟。   没错,小哥哥就是这么狠! 第27章   “我……”   夏菱不知所措的看着少年冷漠的眼睛, 喉咙有些干涩,说不出话来。   他一定发现什么了。   她心跳剧烈, 飞快开动脑筋, 想着该怎么瞒天过海。   难道他看到了她打人的样子?   不,不可能, 如果他亲眼看到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的来向她求证, 他问她是不是一直和夏冉冉待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只知道和夏冉冉一直在一起的女生打了人, 但他并不确定那个人是谁。   如果她否认的话, 他没有证据, 就算怀疑, 也不能确定,问题就在于夏冉冉那边,她巴不得她和薛煦闹僵, 百分之九十会拆穿她,到时候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夏菱心乱如麻,手指抠着手心,急得满头是汗, 久久未能开口。   而薛煦虽然没有催她说话, 但眼睛却未离开过她的脸半分,那双好看的眸子执拗的盯着她,目光灼灼, 隐有火光溅出。   他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白皙隽秀的面容此刻有些阴沉,那是发现遭人欺骗后的愤怒难堪,还带着说不清的失望和难过。   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可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多可笑。   夏菱看着这样的他,心下有些慌,轻咬下唇,放弃了挣扎,打算将一切全盘托出。   那个病,她以前不是没有告诉过别人,只是没人愿意相信,都觉得她是在演戏,所以薛煦会不会接受,她一点底都没有。   “其实我……”   夏菱看着少年,刚张口说了三个字,夏冉冉突然强势插在他们两人中间。   “她没一直和我在一起啊,是我刚刚打电话叫她出来帮我拿衣服。”   夏冉冉扬起下巴对薛煦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可以给我做苦力。”   她把挂在手中的十多袋衣服扔给薛煦,还把夏菱手上的六袋衣服塞给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有些边缘化的徐寒,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但看着夏冉冉讨好的笑脸,什么都没说,把衣服提在手中。   夏冉冉满意的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双手,“完美。”   形势急转直下。   “拿衣服?”薛煦微愣,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那救你的那个女的是谁?”   “是我在酒吧里认识的一个小姐姐啊。”夏冉冉撅嘴,“不然你以为是谁?”   “她长什么样子?”薛煦神情冷凝,“是不是和夏菱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夏冉冉眼睛都没眨一下,半真半假道:“她比夏菱帅多了好吗?一脚就把那些滚蛋踹飞了,比男人还酷,听说她学过跆拳道。”   薛煦将信将疑,白皙如玉的手推开聒噪的夏冉冉,顺便把手里的衣服还给她,转而问夏菱:“她说的是真的?”   “嗯、嗯……”夏菱也没想到夏冉冉会替她隐瞒,心跳慢慢平缓下来,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那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半天都没吭一声?”   夏菱故意委屈道:“你的表情太可怕了,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   有吗?   薛煦见小姑娘瑟瑟缩着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控诉他,一副被他吓着的小白兔模样,可怜又可爱,看得他心都化了,他不由检讨起自己来,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摆脸色算什么男人,夏菱是什么人他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而且夏冉冉和夏菱的关系恶劣,没道理会帮着她说话,所以这事十有八九又是他冤枉她了。   “对不起。”   少年眼中的戾气化为乌有,转化为深深的自责,他缓和了表情,温柔的揉了揉女孩的长发,歉意十足,“是我没弄清楚状况对你发了脾气,你今天也吓到了吧,夏冉冉不懂事,还连累你一起遭殃,想要什么跟哥说,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就当补偿了。”   在这个方面,薛煦还是比较坦率的一个人,他一旦认识到是自己的错误,就会马上赔礼道歉,不会耽误一秒,更不会推卸责任。   少年的掌心温热柔软,贴在她脑袋上的感觉温暖舒服,和霍林龙触摸她肌肤时的恶心感完全不一样。   夏菱垂下头,掩盖住羞红的脸颊,她果然最受不来他这种地方,他对她越温柔,她的愧疚就越深,有好几次都差点想告诉他真相,但都被她忍耐住了,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口,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喂喂,薛煦你干什么呢,道歉就道歉,怎么还摸上了!”夏冉冉看得眼红,再一次冲进他们中间,打断了他们亲密的动作。   “你管得着嘛。”薛煦不满的瞟她一眼,“我还没说你呢,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不回家,跑到酒吧那种地方,没出事算你命大,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我怎么管不着了?”夏冉冉满脑子都是刚刚薛煦摸夏菱头的那一幕,嫉妒得发疯,完全听不进他后面的话。   “老娘喜欢你这么久,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她脑袋一热,向他告白了,夏菱带给她的威胁太大,让她放开颜面豁出去了。   空气静了静。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而薛煦,第一反应就是回头。   夏冉冉脸红得像苹果,却很勇敢的直视他,不久后,皱眉问:“我和你告白,你看徐寒干什么?”   薛煦:“……”   他也很想问,你告白就告白吧,干嘛当着徐寒的面告,他一点都不想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三角恋中去好吗?   徐寒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没有听他们说下去,迈开长腿离开这里。   “我去买瓶水。”   “啊,我刚好也渴了。”夏菱如梦初醒,也不好意思留在这儿,紧跟他的步伐离去。   夏菱看着徐寒冷着脸把手里的衣服越箍越紧,尴尬轻咳,“那个,不介意的话,衣服还是由我来拿吧。”   徐寒没有客气,直接把六袋衣服拿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本来就是我的。”   两个人说是去买水,但都很默契的拐了一个弯没有走远,躲到离薛煦他们不远的大树下偷听。   夏菱有点紧张,虽然她觉得薛煦不喜欢夏冉冉,但人家都这么大胆的表白了,谁知道薛煦会不会一感动就接受了,毕竟夏冉冉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薛煦从来就没把夏冉冉当美人看过,连女人都很少够得上边,所以夏菱听到薛煦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   “抱歉,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趁早死心吧,别做梦了。”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有些臭屁的调调。   “为什么?”夏冉冉虽然知道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感情上不能接受,眼底浮现难过的泪水,“小时候你明明对我那么好,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薛煦叹气,有些无奈,“人总是要往前看,而且我那时候是真的把你当妹妹。”   直到他察觉到了徐寒的心思,有心成全他们,便有意识的和夏冉冉保持距离。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死心眼,不到黄河心不死。   “呵,妹妹,又是妹妹……”夏冉冉发出凄惨的笑声,“那夏菱呢,你又把她当作什么了?”   ……   听到这个问题,躲在大树下的夏菱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她甚至还没做好听到答案的准备,少年那懒洋洋的音调再次响起,没有一丝迟疑。   “妹妹啊。”   那样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夏菱呼吸一滞,全身如坠冰窖,冰冷刺骨,狂跳的心脏慢慢归于平静,死一般的寂静,发呆了许久,她垂下眼睛苦笑了一下。   答案果然没有出乎意料。   所以,你在期待什么。   像个笨蛋一样。   好像真的有点口渴了。   夏菱眨着空茫的眼睛想到,忽然没了偷听的兴致,对徐寒道:“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瓶水。”   徐寒自从听到薛煦拒绝了夏冉冉后,脸上的坚冰融化了一些,而听到薛煦说他把夏菱当妹妹时,表情难得有些古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淡淡的对夏菱点了头。   夏菱走后,夏冉冉的灵魂拷问还在继续:“你说你把夏菱当妹妹,那对我怎么没有对她一半好,有你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怨气,因为薛煦就从来没有摸过她的头!一次都没有!   而薛煦居然还很坦然的承认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大概因为你不是亲生的吧。”   夏冉冉气得吐血,颤抖着嘴唇问:“如果有天你找了女朋友,她嫉妒你对夏菱那么好,你会怎么办?”   薛煦的回答依旧没有迟疑,语气很淡,“首先,看不惯我人际关系的女人就没可能成为我女朋友。”   “那我呢,要你在女朋友和我之间选一个呢?”   “肯定不是你。”   这句话打碎了夏冉冉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经过种种试探,她发现薛煦就是一个榆木脑袋,真是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   全世界都能看出他把夏菱当个宝,宠着护着哄着,不让别人欺负一点,就他一个人觉得那是妹妹。   徐寒在不远处看到夏冉冉哭得伤心欲绝,按耐不住走过去,面无表情的对薛煦道:“我先带她回去了。”   “去吧去吧。”夏冉冉哭得薛煦脑壳疼,巴不得有人立刻带这姑奶奶走,见到徐寒跟见到救星似的,忙挥挥手说再见。   “夏菱呢?”他见徐寒身边没人,挑眉问道。   “便利店里。”徐寒将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女孩背在背上,回答道。   薛煦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去找夏菱了。   他知道徐寒能把夏冉冉照顾得很好。   徐寒背着夏冉冉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背了她多久,她就趴在他的肩上哭了多久,他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光哭还不够,她肿着眼睛,不停的向徐寒抱怨薛煦。   “他、他对夏菱才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凭什么对她就那么好……”   女孩声音沙哑哽咽。   旁观者清,她比薛煦更看得清他对夏菱的感情。   她帮夏菱隐瞒身份,其实不是为了帮夏菱,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他们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深。   薛煦不知道,他先后被他以为的两个长着同样面孔的女孩击溃,一个打败的是他的肉体,一个瓦解了他的灵魂。   而她输得是有多彻底,无论夏菱变成什么样,都让薛煦牵肠挂肚。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喜欢上夏菱了,我早就发现了……”夏冉冉哭得近乎抽噎,喘不过气来。   比发现夏菱喜欢薛煦还要早。   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够了。”   徐寒听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的把她扔下背,夏冉冉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人用手捏住。   她被迫仰着头,泪眼婆娑的双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脸离她很近,薄唇抿紧,隐忍不发,深褐色的眼睛沉沉的看着她,压抑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欲望。   “那你有没有发现,我对你也不一样?”   夏冉冉还没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徐寒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力道很重,舌头凶狠的撬开她的牙齿,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激烈,凶悍,不知疲惫的掠夺她的芬芳美好。   他的呼吸很重,灼热的吐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而鼻间下,津液交缠的水声在两人的唇舌之间暧昧作响。   夏冉冉蓦地睁大眼睛,吓得连眼泪都停住了。   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哥哥后面的剧情会很重,所以你们真的别急别急啦。   科普一下,小哥哥不只是保护人格,他和女主的关系并不好,相互都不喜欢对方的那种,他心思很多的,其实随时随地的都想出去,多次诱惑女主,咳咳,看看前面的那章,然而女主意志坚定的压制住了,所以女主崩溃的时候他最容易出来。   至于他们的关系,后面都会具体讲到的。   还有不存在人格之间争风吃醋的剧情,没那么狗血,毕竟治病比较重要,以上啦啦啦~   我最近着手双更,请给我的动力吧(你懂的)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mua!! 第28章   薛煦找到夏菱的时候, 她正站在饮品专柜前,微微仰起头, 表情纠结的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饮料汽水, 她挑来挑去,最终看中了巧克力奶茶, 可看到下面标的价格后,伸出去的手默默改变了方向, 拿起了奶茶旁边的一块钱矿泉水。   这就是她纠结了五分钟的结果。   薛煦手背抵唇, 差点笑喷。   这姑娘也太逗了。   夏菱正要拿着水去结账,一只修长削白的手忽然从背后伸出, 越过她的脸, 轻巧的拿了一瓶她想要的奶茶。   “想喝就买, 顾虑那么多干嘛?”   揶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磁性悦耳,带着几分调笑。   “你怎么来了?”   夏菱诧异回头,薛煦就站在她身后, 身形修长,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不是在和夏冉冉表白吗?”   “请注意你的措辞,是她和我表白,而不是我和她表白, 别搞错了。”   薛煦纠正, 眼睛扫了一眼货架,随便拿了一瓶罐装可乐。   虽然她没有立场管他,但夏菱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少喝点碳酸饮料吧, 对身体不好。”   薛煦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想说关你屁事,可目光在瞥到她略显担忧的小脸后,把话给咽了回去,不太乐意的撇了嘴,“行吧,就依你。”   他慢条斯理的把可乐放了回去,趁夏菱不注意,抽走了她手上的那瓶水,摇了摇笑道:“那我就喝这个好了。”   他边说边拿着两瓶饮品去柜台结账,夏菱反应过来,急急跟上他,“还是我来付钱吧,我请你。”   每次出门都是他请客,怪不好意思的。   店里的客人不多,她说这句话时,薛煦已经在拿手机扫二维码了,他低着头,白皙的脖颈微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看不出情绪。   他说:“除了我妈,我从来不花别的女人的钱。”   夏菱有些无语。   薛煦付完款后,把手机付款成功的界面拿给收银员看,散漫道:“我付好了。”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姐姐,她难得碰上这么帅的客人,脸有些红,不免看入了神,薛煦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窘迫道歉:“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就给你用袋子装起来。”   “不用了,给我根吸管就好了。”薛煦语气有些不耐烦。   “好的。”   然后收银员就看到少年扭开奶茶盖子,把吸管插入封装的锡纸上,递给旁边漂亮的女孩,女孩接过奶茶的动作很自然,笑着道谢,眉眼弯弯,明净温柔。   果然现在的帅哥不是gay就是有女朋友。   收银员小姐姐心情复杂的吃着狗粮,有些伤感的目送他们离开店面。   “冉冉和徐寒呢?”   夏菱吸着奶茶,见薛煦没有带她原路返回去和夏冉冉他们汇合,奇怪问道。   “他们先回去了。”薛煦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道。   “冉冉她没事吧?”夏菱有些忧虑,夏冉冉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先是和夏卓群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而后又差点在酒吧门口被人强奸,最后向喜欢多年的男孩子告白被拒,好像所有的倒霉事都让她今晚一起碰上了。   “能有什么事,有徐寒跟着她呢。”薛煦以为她担心夏冉冉的安全问题,“你别看徐寒斯斯文文的,他可是从小练散打,初中还得过市里比赛的冠军。”   此时的薛煦并不知道,与这里相隔几条街的胡同口,某个散打冠军正用着他全部的格斗技巧,把一个姑娘牢牢禁锢在怀中,低头狠狠亲吻着她,追逐她的唇舌,无论满脸通红的姑娘怎么踢他踹他,甚至抓他咬他,他都不为所动,甚至吻得更凶猛,手环着她的腰,誓要把流氓当到底。   而这一切,薛煦自是一无所知,还信誓旦旦的向夏菱保证:“放心吧,有徐寒在,没人敢欺负她。”   “这样啊。”夏菱点头,看着前方路灯下昏黄而陌生的小道,有点忘了这是不是回家的路,不确定问道:“我们没走错路吧?”   薛煦没应声,因为他看到前面有个电影院,即使深夜时分,电影院招牌上的霓虹灯依旧五彩缤纷,闪耀如辰。   “你看过电影吗?”他偏头,看着身旁乖乖喝奶茶的女孩,含笑发问。   “没有啊。”夏菱本能摇头,然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嘴巴呆呆的放开吸管,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他,“你不会现在要去看吧?”   明天还要上课啊!喂!   “反正都这么晚了,再晚点回去也没差。”少年不以为意,垂眸看着她,唇角弯起挑衅的弧度。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他笑着朝她伸出手。   霓虹灯下,少年漆黑的眼睛染上了绚烂的光晕,五彩斑斓,呈现出一种妖冶的美感,有点像诱人堕落的恶魔。   可夏菱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漫天星辰,银河般璀璨灿烂,装着她所不知道的世外桃源。   “这有什么不敢的。”她歪头笑,放心的把手交给他,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   于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在临近十二点之际,去电影院看电影。   大半夜的,来看电影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薛煦和夏菱到候影厅时,看到这里乌压压的坐满了人,互相兴奋讨论,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薛煦很少去关注别人,他把夏菱拉到墙上贴着的电影宣传海报前,都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兴致勃勃问她:“你想看哪个?”   夏菱一眼就相中了最右侧的电影,叫作《为你心动》,海报里男女主角穿着西装婚纱热情拥吻,玫瑰花瓣飞舞,浪漫唯美,无疑是一部爱情片。   夏菱的心和电影名一样,动得很厉害,她虽没见过猪跑,但总吃过猪肉,爱情片最能萌动少男少女的心,说不定旁边这个木头看完后就开窍了。   夏菱脸皮微红,轻轻咳了一声,正想要委婉含蓄的向少年表达她想看这部电影。   而薛煦这时突然又来一句:“火星爆炸,疯狂的植物,蚁巨人,你想看哪部?”   全都是美国科幻片。   直接把范围框死了。   “……”夏菱:“你高兴就好。”   “那就《火星爆炸》了。”薛煦像是没看到女孩鼓起的腮帮子,眉开眼笑的带她去柜台买票。   唉。   果然是根木头。   夏菱叹气,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低头惆怅的看着地面。   “你好,请给我两张《为你心动》的票。”少年的声音慢悠悠的传过来。   咦?夏菱猛地抬头,不解的睁大眼睛,“你怎么……”   “你真以为我傻啊。”薛煦勾了勾嘴角,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眸子促狭的看着她,“你盯那张海报老半天了,我能不知道你想看什么吗?”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就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柠?(?⊙???⊙`)?夏?(????)?独?(??????????????????????????????????????????)?家( ?? ? ??)花( ?? ???)花?(????)?????整?(?⊙???⊙`)?理?(?????)?   夏菱脸红了红,小声嘀咕,“其实也没那么想看。”   “那我选别的了啊。”   “别、别呀,这个就挺好的!”   薛煦看着女孩面红耳赤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心觉得逗逗她挺好玩的。   他其实也没那么想看电影,最主要是想带她体验一下,所以当然是挑她喜欢的看。   “不好意思,《为你心动》今天已经没有排片了。”售票员抱歉道:“两位还是换一部吧。”   没有了?   薛煦皱眉,看了夏菱一眼,女孩谅解的笑了笑,“那就选你喜欢的吧。”   薛煦这才问售票员:“有什么推荐吗?”   “当然有,就是这部即将上映的《人格之战》。”售票员微笑道:“这部电影在网上宣传很久了,根据人气小说改编,热度很高,你看这么多人都是来看首映的呢。”   人格之战?   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你觉得呢?”薛煦征询夏菱意见,她似乎在发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不在焉的点头,“我都可以。”   她的声音很小,恍若喃喃自语。   薛煦便买了两张票,这部电影看起来真的挺受欢迎的,前排和中间的位置都没了,他们只买到了后排的票。   十二点一到,准时入场,两人落座,前面满是人头,在前几分钟的广告时间里,人声嘈杂,场面热闹。   夏菱明明是第一次来看电影,不仅没有兴奋,反而表现得异常沉默,好像突然之间就失了兴趣。   薛煦有些奇怪,明明在来之前她还表现得挺期待的啊,不等他问什么,灯光突然灭了,一片黑暗中,电影正式开始。   夏菱深吸口气,收起全部的心思,认真看电影。   其实电影剧情并不复杂,就是以双重人格为卖点的爱情片,男主有两个人格,主人格善良纯朴,很老实;副人格残暴嗜血,非常危险,故事由此展开。   主人格和女主邂逅,两人谈恋爱,副人格出来后,也爱上了女主,为此想占据男主的身体,消灭主人格,所以,他和主人格不断的发生战争,电影名由此而来。   慢慢的,女主发现了男主的秘密,可要命的是,比起忠厚老实,毫无特点的主人格,她更喜欢邪魅狂狷的副人格,不仅她喜欢,电影院的观众们也都很喜欢,每次他一出现,就是呼声一片。   因为每次副人格都出现得恰到好处,救女主于危难之中,那张在主人格身上显得平凡无奇的脸放在他身上简直帅得惨绝人寰,而且他和主人格的害羞嘴笨相反,情话技能满点,把女主调戏的面红耳赤,不得不说演男主的演员演技不错。   薛煦本来是抱着敷衍的态度看的,没想到慢慢的还看进去了,主要是特效不错,在国产电影中已经算是拔尖了。   至于剧情,太狗血,他没眼看。   由于他看得专心,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身旁的夏菱不停流虚汗,脸色苍白而毫无血色。   剧情到了后半段,女主角心存良知,抵挡住了副人格的诱惑,帮助主人格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消灭副人格。   而故事的尾声,就是男主从床上醒来,一脸笑容的对女主问好,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看来是主人格的胜利。   观众一片嘘声,觉得结局垃圾,而就在这时,电影的画面一转,给男主的脸一个特写,女主看不到的背后,他阳光清爽的笑容一变,忽而阴森诡异起来。   其实是副人格的胜利。   而女主竟然到最后都没发现。   慢慢的,副人格用着男主的身体,过起了男主以前的生活,表面和善,暗地阴狠,家人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夏菱愣愣看着结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间寒意顿生。   观众喜悦的欢呼声尤为刺耳。   “喂,你怎么了?”   薛煦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皱眉看着她。   他们看的不是恐怖片吧,怎么会吓成这副样子?   “没事……”夏菱握紧满是冷汗的手掌心,缓缓摇头,“就是看屏幕的时间太长了,头有点晕。”   “啧,你身子太弱了吧?”薛煦嫌弃的啧了一声,忽然伸手进口袋。   而夏菱这时突然问他:“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里面男主的主人格一样,消失了,你会发现得了吗?”   “好端端的说什么呢?”薛煦眉头皱得更深,“看电影看入迷了?”   “你先回答我。”夏菱似乎对答案很执着。   薛煦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掉糖纸塞进她嘴里。   夏菱猝不及防,清清凉凉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薄荷味的硬糖。   “清醒了点没?”薛煦自己也吃了一颗,瞥她一眼,嚼着糖道:“那就别说傻话了,不可能会不知道吧。” 第29章   夏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卓群自从那晚和她谈心后,对她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似乎放下了心中芥蒂, 真正接纳了她,承认了她的身份。   他先是勒令家中佣人统一改变对她的称呼, 要叫二小姐;然后看天气越来越热了,他叫李嫂带她去商场购置夏季的衣服, 特意叮嘱李嫂不必在乎价钱, 只要夏菱喜欢便可通通买下;再然后就是夏菱发现他给自己的生活费又莫名涨了好多,从每月两千, 到每月两万, 实现了质的飞跃。   夏菱叹为观止, 终于明白了夏冉冉为什么会那么娇气任性, 这完全就是被夏卓群宠成这样的啊!他在感情上虽然有点渣,但作为父亲还是挺尽心尽力的。   而且他对她的关怀还不仅表现在物质条件上,自那天起, 夏卓群每晚都会抽时间关心她的学习情况,看到她作业完成得很好后,会笑眯眯的摸着她的脑袋夸奖她真厉害。   他还从来没对夏冉冉这样过,倒不是说他偏心, 只是他每每问起夏冉冉的学习, 夏冉冉就会像刺猬一般竖起刺,冷冷的说关你屁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夏菱是个禁不起夸的人, 小脸微红,“谢谢叔叔。”   “怎么还叫我叔叔?”夏卓群剑眉一皱,“难道你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爸爸?”   “不是的。”夏菱马上摇头,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马上要月考了,我想等考完后出成绩再叫。”   他对自己这么好,她也想拿出相应的成绩回报他,才真正有资格去叫那个称呼。   夏卓群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有几分感动,笑道:“你还挺有自信。”   夏菱也笑,眉眼温吞,有些不好意思。   照理说,夏卓群突然对她这个私生女这么好,以夏冉冉的性格,应该会闹翻天才是,可现实是,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夏冉冉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和夏卓群吵过架,更没有和夏菱作对。   好像自从那晚回来后,她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每天一回家就直奔房间,一秒都不会多留,有时夏菱和她一起吃饭,发现她吃着吃着就会发起呆,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黑,嘴里骂骂咧咧,嘀咕着一连串脏话,夏菱仔细听,像是在咒骂着什么人。   六月份,阳光明媚,天气已是极热,同学们已经慢慢换上了夏季校服,男生短袖黑裤,女生背带黑裙,清爽舒适。   夏菱也穿了短袖,为此还去买了两个护腕,遮住手腕割痕的伤疤,倒也没人看出异样。   上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临时有事走了,布置作业让他们自习,同学们哪有那么安分,他一走就纷纷拿出手机,男生玩游戏,女生逛淘宝八卦,班上闹哄哄的,班干部象征性的吼了两声,没人搭理他后,也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   没办法,这个班的风气一贯如此。   季修渊无聊的用嘴和鼻子夹着笔,瞄了一眼身旁低头认真写作业的女孩。   除了她。   “写那么久你不累吗?”季修渊没忍住,看着夏菱,没话找话,“要不要来一把游戏?”   “我带你飞?”   “还可以送你装备。”   “……”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女孩的头始终都未抬起一寸,动也不动,不发一言。   季修渊有些烦闷,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从上次他小小的调戏了她一下后,夏菱似乎忍到了极限,真的生气了,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把他当空气看待。   无论后来他怎么道歉,怎么哄她,她都不予理会,像是铁了心要和他冷战到底。   可她对他越冷漠,就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就像他那个曾经追了很久的高冷校花,求而不得,才更加念念难忘。   夏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下课铃一响,她便收起作业,拿出准备好的两份盒饭。   季修渊知道她又要去给薛煦送饭了,有点吃醋,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姜思柔孤零零的走出教室,他故意大声道:“你现在每天都和阿煦吃饭,是不是忽略了你的前同桌啊?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   夏菱动作一顿,好像确实如此,自从她和薛煦一起吃饭后,姜思柔又变得形单影只,不仅如此,她们的座位分开,来往减少,姜思柔好像又变成了一个人。   独来独往。   而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夏菱蹙眉,看着季修渊欠揍的笑脸,迟疑了一下,发微信给薛煦:“我们在二食堂见吧,我把盒饭拿给你。”   薛煦:“怎么了?”   夏菱:“我今天想和朋友一起吃饭。”   薛煦没回了。   夏菱便不再管他,急匆匆的赶到二食堂,环顾一圈,一下便找到了姜思柔的位置,因为实在太显目了。   她坐的是八人座,除她之外的位置都是空的,陆续有学生端着餐盘从她身旁经过,视她如瘟疫,就是不坐在她旁边。   女孩背对着她低头吃饭,瘦弱的身躯在周围热闹环境的烘托下显得落寞可怜。   夏菱看着有些难受,没有犹豫,拿着盒饭坐到她对面。   “你怎么来了?”   姜思柔抬头,看到是她,惊喜的眨眼,一点都没有因夏菱这些天无意的忽视而产生抱怨不满。   “和你吃饭啊。”夏菱微笑,松了一口气,她很看重这个朋友,并不希望和她心生间隙,何况那天晚上要不是有她,夏冉冉可就危险了。   “你不和薛煦吃吗?”姜思柔疑惑不解。   “他朋友多,不愁没人陪。”夏菱摇头,想到薛煦没回她,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算了,还是不自作多情了。   就是他的盒饭有点难处理,万一他不来拿怎么办?   夏菱刚这么想,门口顿时一阵骚动,她不禁抬头望去,薛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徐寒夏冉冉周嘉江,还有季修渊也在,俊男美女,阔少千金,女生们发出小小的呼声,兴奋的议论纷纷。   徐寒等人去窗口打饭,只有薛煦在门口四处张望,他长得瘦高,肤色雪白,两条腿笔直修长,略显土气的黑色校服都能被他穿出一种矜贵的气质。   这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儿,都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夏菱黑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有些出神。   少年似有所感,转头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他弯了弯眼,笑了,迈开长腿,径直走向她。   “你们怎么都来了?”   夏菱看着薛煦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修长的手一点都不客气的拿过他的盒饭,她横他一眼,压低音量小声问。   “吃饭啊,你要和朋友吃,我就带朋友和你一起吃咯。”薛煦笑得浑不在意,向对面已经吓傻了的姜思柔打了声招呼,“你不会介意吧?”   “当、当然。”姜思柔有点磕巴,脸很红,她不擅长和男孩子打交道,还是这么危险又迷人的男孩子,她感觉有无数道嫉妒的目光凝聚在她背上,凉飕飕的。   而最考验心脏的还在后面,薛煦来了后,他的朋友们自然也坐了过来,季修渊看到薛煦坐在夏菱身边,微眯眼,快步走过去,想坐在夏菱另一边的位置上,可夏冉冉比他动作更快,几乎是跑过去的,一屁股坐在了夏菱边上,这是最边缘的位置,边上已没有座位,她坐好后,眼睛戒备的看着不远处慢悠悠走过来的某人。   徐寒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唇角难得浮现一丝笑,不急不缓的坐在薛煦旁边,仿佛在告诉她,即使他们中间隔了两个人,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夏冉冉气得脸颊通红。   “你和夏菱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季修渊见夏冉冉抢了他的位置,十分不爽的问道,只好坐在徐寒对面。   夏菱:“……我也想问。”   她低头看着夏冉冉紧紧挽着她的颤抖的手。   “我害怕不行啊。”夏冉冉欲哭无泪,认真看着她道:“如果我又被臭男人非礼了,你一定要像那天晚上那样保护我!”   夏菱吓了一跳,紧紧捂住她的嘴,下意识看了薛煦一眼,还好他吃得正香,没有听到。   周嘉江来得有点晚,见只有姜思柔旁边有座位,便坐了过去,然后听到旁边女孩小声说了一句太好了,他奇怪转头,“什么太好了?”   姜思柔没想到会被人听到,耳朵有点烫,小声嗫嚅道:“只有你长得最安全。”   周嘉江:“???”   薛煦是第一个吃完饭的,优雅的拿纸巾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对夏菱笑道:“小花,你最近厨艺见涨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叫她微信的昵称小花,还叫得特顺口自然。   “谢谢夸奖。”夏菱麻木点头,不指望他能从她做的饭中体会到她的心意。   谁知,少年忽而歪头,乌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得夏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时,才摸着下巴说了一句:“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啪。   夏菱的筷子从手中脱落,脸颊蹭的一下烧了起来。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特别是季修渊,嘴里的菜一口就喷了出来,然后,他们就听到薛煦声情并茂的对夏菱道:“所以你要不要当我妹妹?”   一阵寂静。   夏菱迅速恢复了正常表情,冷漠吃饭。   差点忘了,他想让她喊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你那什么表情?”   薛煦见夏菱不理他了,撇了撇嘴,“做我妹妹有什么不好,我可以罩你啊。”   季修渊目露怜悯:“你真的没救了。”   他竟然还差点以为薛煦是个王者,结果还是个青铜渣渣,作为竞争对手,他表示毫无压力。   徐寒摇摇头,淡道:“孺子不可教也。”   夏冉冉内心:我以前是吃错了什么药竟会喜欢这么个木头!   只有恋爱小白姜思柔和周嘉江没什么特别反应,周嘉江还一脸兴奋的对夏菱道:“这敢情好啊,菱妹妹,你也认我做哥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好啊,江哥哥。”夏菱微笑,应得很快。   “……”薛煦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夏菱,受伤道:“小花,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春天里那朵傻傻的小花了。”   夏菱懒得理他,和他接触得越多,她就越发现这人高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逗比的心,而她竟然还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笨蛋。   “对了,我给你的那些数学书还在吗?”薛煦想起了什么,正经了表情道:“我奶奶的照片好像夹在里面了。”   夏菱愣了一下道:“在家里,可明天星期六……要不我星期一拿给你?”   薛煦摇头,“不用了,我陪你回家找找吧,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里面。”   “好吧。”   周五没有晚自习,高一年级下午统一只有两节课,夏菱在一班教室外等薛煦放学回家,不料不仅等到了他,还等到了夏冉冉和徐寒。   夏冉冉不知怎的突然很粘夏菱,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离徐寒远远的,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夏菱直觉她和徐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好贸然去问。   “我去夏家找照片,你怎么也跟来了?”   进了小区后,薛煦见徐寒没有回家,还继续跟着他们身边,不由扬眉问道。   “送她回家。”徐寒深褐色的眸倒映着夏冉冉害怕的身影,唇角微勾。   “你就这么喜欢她?”薛煦也看了过去,目光却定格在了夏菱身上。   “你不会懂的。”徐寒淡淡道。   薛煦:“……”好像听出一丝鄙视。   他们一起进入夏家别墅,夏冉冉见徐寒不请自来,刚想生气的呵斥他离开。   “冉冉回来了吗?”屋内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带着徐徐笑意,“阿煦,阿寒也来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夏冉冉浑身剧烈的颤抖,猛地转过身,不可置信的喊:“妈妈?”   夏菱弯腰换鞋的动作一僵,缓缓抬起头,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款款走来,穿着黑色丝绒长裙,润白的珍珠项链,齐肩的褐色卷发用淡紫色的发夹轻轻盘起,气质优雅高贵。   “妈妈……妈妈……”   夏冉冉瞬间掉了眼泪,扑进她怀里,孩子般哇哇大哭,不顾形象。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啊?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   女人笑得温柔,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冉冉乖,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她看到了站在夏冉冉身后的夏菱,眸光微闪,含笑问道:“这位是?”   空气静了静。   夏冉冉泪眼汪汪的抬头看她,有些奇怪,以前夏菱妈妈带着夏菱来闹事,妈妈应该见过夏菱啊。   夏菱僵直着身体,有些无措的和女人对视,双手不知不觉的揪紧衣服。   要……怎么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她局促着手脚,希望能变成渺小的灰尘消散在空气中,不被任何人看见。   一个人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隔断了女人打量的目光。   薛煦看着女人,眸色漆黑,语气淡淡,“阿姨,她是我妹妹,叫薛花。”   夏菱:“……”你说的谁? 第30章   空气有些凝滞。   夏菱看着少年理直气壮的后脑勺, 嘴角微抽,她什么时候改名换姓, 变成他妹妹了?   薛煦就是有这种本事, 总能把尴尬的气氛导入奇怪的方向。   不过,也多亏了他, 让她心中的不安散去了许多。   夏菱第一次觉得,当他妹妹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不是亲生的就好。   唐雁梅见薛煦竟站出来维护夏菱, 表情僵了僵, “阿煦是在说笑吗?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子,哪来的妹妹?”   “又不一定是亲妹妹。”薛煦戏精上身, 泰然自若道:“她是我二爷爷的二儿子的第二任老婆的第二个女儿, 所以说是我堂妹也不为过。”   众人都被他这个“二”字绕晕了, 唐雁梅没想到他这么能编, 眉头微皱,直接挑明道:“可我记得这女孩不姓薛。”   “咦,您不是知道她是谁吗, 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少年笑了,故作好奇,语气中的嘲弄被隐藏得很好。   或许这样和长辈说话有点失礼,但她一来就给夏菱一个下马威, 让薛煦非常非常的不爽。   唐雁梅看薛煦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夏菱身前, 淡淡一哂,面容依旧端庄雍容,无任何失态之处, “人老了,记性不太好,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夏冉冉察觉到了妈妈和薛煦之间的明潮暗涌,咬咬唇,眸中涌动着些许不安,徐寒发现了她的为难,伸手按住薛煦的肩膀,沉声道:“你收敛一点。”   薛煦耸肩,无所谓的姿态,只要对方不挑事,他一向好说话。   好在唐雁梅没有别的举动,当夏菱不存在,微笑着牵起了夏冉冉的手步入屋内,“冉冉,我们这么久不见,陪妈妈聊聊天吧。”   “嗯。”夏冉冉重重点头,唇角的笑容可以挂到天上。   有大人在家,徐寒也不好对夏冉冉做什么,淡淡打声招呼就走了。   夏菱依旧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怎么了,不是说要去给我拿书吗?”   薛煦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歪头笑看她,漫声道。   “啊,对。”夏菱回过神,朝他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拿。”   她小跑过去,尽量不去注意沙发上笑语相谈的母女,从房间里拿出数学书给薛煦。   “全部都在这里了。”   薛煦把书都接过来,随便翻了翻,并没有东西夹在里面。   “会不会是我看书的时候弄掉了。”夏菱有些歉疚,“我待会儿再回去找找。”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薛煦摇头,合上书本,轻轻敲了敲女孩的脑袋,露齿一笑,“倒是你,别愁眉苦脸的。”   少年的眼睛认真温柔。   他说:“别怕,有我在,哥永远罩你。”   唐雁梅回来应该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全家都始料未及,夏卓群得知消息后,放下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匆匆赶回家,看到唐雁梅真的回来了,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激动得红了眼眶,冲过去紧紧抱住她。   “雁梅,真的是你吗,我没做梦吧?”他颤声道。   “是我,我回来了。”唐雁梅温柔的回抱他,笑意盈盈,小鸟依人,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夏卓群喜极而泣。   唐雁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含笑道:“我知道你最爱的人是我。”   一旁的夏冉冉很高兴他们和好了,扯了扯妈妈的裙摆,仰头可怜巴巴的问:“那妈妈,你不会再走了吧?”   在两人期待的注视下,唐雁梅笑着摇了摇头,“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夏卓群激动的抱住她们母女俩,享受着家庭失而复得的温暖。   “……”   夏菱走出房间吃晚饭,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脚步有些迟疑的顿了顿,踌躇着要不要等他们吃完了再去吃。   夏卓群也看到了她,尴尬的放开手,看着夏菱,支吾着对唐雁梅介绍:“她是,那个,嗯……”   “我知道她是谁。”唐雁梅哂笑,眼眉如画,淡淡开口:“你不用解释什么。”   夏卓群讪讪闭了嘴。   夏冉冉看了看夏菱,又看了看妈妈,忍不住为夏菱说好话:“妈妈,夏菱其实挺好的,上次我被流氓欺负,她还救了我呢。”   “是么。”唐雁梅看了夏菱一眼,别有深意的笑道:“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竟然这么厉害啊。”   夏卓群咳了一声,招手示意夏菱过来,“愣在上面作什么,还不快下来吃饭。”   “嗯。”夏菱轻声应道,低下头,默默下楼。   晚餐的气氛还算和谐,夏卓群很激动,把珍藏了好久的白酒拿出来,举杯畅饮,喝得满面红光,不停对着唐雁梅傻笑。   夏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唐雁梅,单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来到夏家后,她听别人说过一点老爷和夫人的故事,年轻的夏卓群在某个商宴上对唐雁梅一见钟情,追了好久才喜结连理,家庭美满幸福,而他和姚雁,不过是一场意外加骗局。   唐雁梅怀孕期间,夏卓群去夜店消遣,其实无意找小姐,是姚雁看中了他的容貌和金钱,下药勾引他,才酿成大错。   夏菱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想到妈妈的为人,可能性非常之高。   她偷看唐雁梅,优雅娴静,谈吐不俗,姚雁虽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但风尘气很重,那是无论佩戴了多昂贵的首饰都掩盖不了的,而唐雁梅即使淡妆素容,都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高贵气质。   妈妈和她毫无可比性。   唐雁梅和姚雁,名字中虽都有一个“雁”字,可当真是天壤之别。   夏菱收回视线,识趣的保持安静,不去破坏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相聚场面,加快速度吃完饭,起身默默离席。   夏冉冉见夏菱就走了,犹豫的张了张口,想叫住她,唐雁梅照顾着喝醉的夏卓群,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故作不经意开口:“冉冉,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阿煦?”   “嗯?”夏冉冉微愣,有些黯淡的点头,“……对,以前是很喜欢。”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徐寒的脸。   莫名其妙。   唐雁梅问:“可我看他怎么和夏菱的关系很好?”   夏冉冉好不容易快忘了的伤心事又被她勾了起来,闷闷道:“妈,你别说了,人家就是不喜欢我,怪不了别人。”   “唉,我的宝贝女儿,你太天真了,就你这个段数,怎么抢得过别人。”唐雁梅叹气,叫人扶老爷下去休息,然后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脑袋,“我当初也是你这么天真,才会落得这个下场,放心吧,妈妈这次回来,一定会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夏冉冉听得感觉怪怪的,不想继续说这个,转移话题道:“妈,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几个月都去哪里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打你电话也不接,爸爸他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她语气委屈,说着又想哭了。   “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冷静一下而已。”唐雁梅没有解释太多,温柔笑道:“放心吧,妈妈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夏菱回到房间,胸口有点闷,形容不出来的难受,这感觉很轻微,但确实存在着,这无关唐雁梅,就好像是当你好不容易融入了一个家,家人都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的时候,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只是个外人,还是个身份很尴尬的外人。   夏菱深吸一口气,清理掉脑中的杂念,坐到书桌前拿出了作业,发现都已经在学校里写完了,便拿出课本预习,可心绪不宁,怎么也看不进去。   毕竟,不是圣人。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薛煦,简简单单一句话:“玩游戏吗?”   夏菱笑了,不经思考的回了一个字:“玩。”(?????)柠?(?⊙???⊙`)?夏?(????)?独?(??????????????????????????????????????????)?家( ?? ???)花( ?? ???)花?(????)?? ???整?(?⊙???⊙`)?理?(?????)?   薛煦:“开语音叫一声哥就带你飞。”   “……”夏菱:“滚。”   薛煦妥协了一下,“叫一声爸爸也行。”   夏菱也妥协,并疯狂暗示:“那亲爱的爸爸,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妈妈?”   薛煦:“待我长发及腰。”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吗?   夏菱无意和唐雁梅产生交集,更不想去招惹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周末放假时,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房间里不出来,闷到天荒地老。   唉,如果人可以不吃饭该有多好。   眼看一下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夏菱叹了口气,开门下楼,看到餐桌上只坐了唐雁梅和夏冉冉两个人,夏卓群估计又外出谈生意去了。   夏菱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的吃饭,身旁母女俩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妈妈,我下午约了朋友去逛街,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别玩太晚,早点回来,钱够吗?”   “够了够了,爸爸刚给我打了五万。”夏冉冉吃着鸡翅膀,满嘴是油,她看了夏菱一眼,“你呢,要不要一起?”   在外面瞎逛也比和唐雁梅待一个下午好,夏菱正要点头,唐雁梅却正色道:“冉冉,你别打扰别人用功学习,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贪玩啊?”   “好吧。”夏冉冉撅嘴点头,放下筷子起身,“那我出门了。”   “嗯。”唐雁梅微笑点头,“玩得开心点。”   夏冉冉这个活跃气氛的走了,夏菱也待不下去了,礼貌对唐雁梅道:“阿姨,我先回房了。”   “请等一下。”唐雁梅优雅的拿湿纸巾擦了擦手,笑若春花,“听李嫂说你很会做饭?”   夏菱愣,保守回答:“还可以。”   “那你应该也会泡咖啡吧。”唐雁梅声音细柔,“李嫂有事出去了,能麻烦你帮我泡一杯吗?”   夏菱:“……”   做饭和泡咖啡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为什么会做饭就得会泡咖啡?   不过她还真会泡,小时候在酒吧待久了,她连酒都会调一些。   “稍等一下。”夏菱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轻声道。   夏卓群经常喝咖啡,夏菱见李嫂给他泡过,知道她把咖啡豆放在厨房的壁橱里。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夏菱泡好咖啡给唐雁梅端过去。   唐雁梅喝了一口,蹙眉,“有点苦。”   “我去加点糖。”夏菱拿着咖啡去厨房里加糖,然后又端了回来。   可唐雁梅却笑,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味道不对的咖啡我只会喝一口,你能给我重做一杯吗?”   夏菱再迟钝,也感觉到对方在故意刁难自己,她静静与女人对视一会儿,端起余温尚存的咖啡,温声开口:“稍等。”   她又泡了一杯回来。   可唐雁梅依旧不满意。   “不香。”   “还是有点苦。”   “不够甜。”   “味道太涩。”   ……   夏菱来回泡了六杯,可无论她怎样做,唐雁梅总能挑出毛病来,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想看她能撑到几时,然而夏菱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化,她平静的把第七杯咖啡端给唐雁梅。   唐雁梅不经心的喝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优雅不再,“你做的这是什么?”   “您不是总嫌不够甜吗?”夏菱慢吞吞道:“所以我加了半杯糖进去,不知可盖过了苦味?”   唐雁梅拿纸巾擦嘴,美眸微微眯起,看了她许久,出乎意料的没恼,哂笑问道:“听卓群说,你妈妈去世了,他才把你接回来,所以我有点好奇,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三个月前,她带你到家里闹时,精神可是好得很,总不能是病逝吧?”   夏菱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呆了一下,才缓缓道:“家里意外发生火灾。”   “你怎么逃过一劫的?”唐雁梅问。   “我当时在外面。”夏菱微微抿嘴,声音有点小。   “你确定?”唐雁梅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那双眼睛,像是洞悉了一切。   夏菱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凛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个女人好像知道她的秘密。   是的,不会有人知道,夏菱其实对姚雁的死亡一无所知,当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墓园,面前是一个墓碑,上面贴着姚雁的黑白照片。   妈妈死了。   可当时的她,连妈妈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旁边的亲戚在吊唁,不,准确来说更像是幸灾乐祸。   没人掉眼泪,包括夏菱。   因为她已经完全傻掉了。   不过,事后想一想,就算没傻,她对妈妈的死应该也不会有悲伤,只有解脱,还有对未来的茫然。   玄关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夏卓群回来了,他进来看到夏菱和唐雁梅站在一起,有种强烈的违和感,他脱去西装外套,边解领结边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唐雁梅笑,忽然又端起了夏菱给她做的那杯咖啡,搅了搅勺子,“我叫菱菱给我泡了一杯咖啡,她手真巧,什么都会做,你要不要尝尝看?”   夏菱瞳眸微缩,看着她,全身不可抑制的一颤。   “你还会泡咖啡?”夏卓群还真有些意外,笑看着女儿,“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不等夏菱出声阻止,他已经迅速来到了她们身边,接过唐雁梅手里的咖啡喝了大一口。   噗——   “你泡的是什么鬼?”夏卓群感觉嘴里浸满了粘稠的沙子,甜得腻死人,他怒视夏菱:“你到底放了多少糖?”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夏卓群想到这种可能,气得摔了杯子,他就知道夏菱不可能对唐雁梅毫无芥蒂。   “你知不知道你雁梅阿姨血糖高,吃不得甜的东西!”   “别生气,菱菱她也很久没做了,失手也是在所难免的。”唐雁梅柔声安抚,温柔看着夏菱,“你说是吧?”   夏菱静静看着她惺惺作态,不说话,背脊却挺得笔直,倔强。   “雁梅阿姨在帮你说话,瞧你那什么态度?”夏卓群看到她这副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道歉!”   夏菱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中浮现挣扎之色,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小而沙哑。   “对不起。” 第31章   夏卓群没太苛责夏菱, 冷着脸训斥几句就放她离开了。   夏菱垂着头,额发遮住双眼, 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句辩解, 静静转身回房。   她走后,夏卓群紧张的抓住唐雁梅的肩, “雁梅,你没事吧,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唐雁梅摇头笑道:“我还没喝呢。”   “这丫头实在太不像话了!胆子越来越大, 果然不能对她太好。”   夏卓群心中愤懑难平,“雁梅, 你以后想喝咖啡尽管吩咐下人便是, 还是离她远点吧。”   虽然夏菱看着不像是心胸狭窄的孩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她真的做出了什么伤害雁梅的举动,那他就后悔莫及了。   “我会注意的。”   唐雁梅微笑颔首,目光微垂, 看着满地的瓷杯碎片和溅到地毯上的咖啡污液,招手叫来清洁的佣人,温雅开口:“陆伯,麻烦你把地板弄干净, 脏死了。”   晚上十点半, 夏菱写完作业后有些口渴,拿着玻璃杯去客厅接水喝。   夏卓群的房间本来在三楼,自从唐雁梅回来后, 便搬到了一楼和她睡一间房,而夏菱每次出来,都会经过他们房间门口。   房间里的灯亮着,橘色的暖光从门缝中流泄而出,隐隐伴随着细碎的交谈声。   她无意偷听,路过时,下意识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我觉得夏菱并不适合留在这里。”   唐雁梅柔雅的声音不大不小,轻轻飘出门外,把夏菱定在原地。   “你还是接受不了她吗?”夏卓群低沉的声音传出,“我可以禁止她靠近你,你尽管放心……”   “不是那个问题。”唐雁梅淡哂,“你有了解过她的过往吗,知道她是怎么被养大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随随便便把一个外人接进家里,就不怕她心生歹意,恩将仇报?”   “我当然了解过。”夏卓群急急道:“她从小就被姚雁虐……”   “虐待?”唐雁梅悠悠接口:“她从小被家暴,拳打脚踢,非打即骂,以那女人的德行,还可能把她明码标价卖给男人玩弄,你想说的是这个?我早就调查过了。”   “你既然都知道……”夏卓群表情变了变,“那为什么还?”   “就是在这样扭曲的生活环境下长大才危险。”唐雁梅声音有些冷酷,“新闻报纸上报道得还不够多吗?大多数杀人犯都是来自不健全的家庭,才会导致他们心理变态,反社会倾向严重,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夏卓群脸色微白,他还真没想过,当时知道真相后,同情心作祟,才会冲动把夏菱接回家。   “所以我建议你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唐雁梅笑容轻淡,“或者直接把她送进某个心理治疗机构。”   “你想让我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夏卓群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对吗?”唐雁梅温婉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凉薄,“你也看过她期中考试的成绩了,惨不忍睹,这就说明普通的素质教育对她来说没有用,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抚平过去受伤的心灵,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走出阴影。”   见夏卓群表情阴晴不定,唐雁梅又加了一剂猛药:“你看她今天已经对我表现出敌意,再这样演变下去,她是不是连人都敢杀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曾经被魔鬼折磨过,谁知道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魔鬼?”唐雁梅循循善诱。   夏卓群竟然找不出辩驳的理由,唐雁梅的话虽然带了个人主观色彩,但也不无道理,夏菱曾经的遭遇,虽让人心疼,但也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虽然明白这点,但他的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这两个月以来和夏菱相处的点点滴滴,女孩受到他的夸奖后,害羞缅着脸微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他看着谈笑自若的唐雁梅,迟迟答应不下来。   不管怎样,夏菱都是他的女儿啊。   夏菱听不下去了,她甚至不敢去听夏卓群的回答,她紧紧握着水杯,纤瘦的指节削白突出,失魂落魄的去客厅倒水,再次路过他们房间时,一秒都不敢停留,飞快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后,夏菱拿着水杯站在原地发呆很久,直到杯中热气慢慢散去,直到杯体水温渐渐变凉,冷却,她才抬起有些僵硬的脚,缓缓坐到书桌前。   本来已经被她收起来的各科课本,再一次被她拿了出来,平放在桌前,从第一章 开始,认真看着知识重点,不时划线标记,复习,理解,熟记。   老师讲的每一个要点,考点,她都不放过。   夏菱握着笔的手很用力,微微带着颤抖。   她要好好学习。   她一定要考出好成绩。   只要月考考好了,她就可以叫夏卓群爸爸了,他变成她真正的爸爸后,那他就一定不会忍心送她去精神病院的。   这没什么逻辑。   可她却毫无来由的坚信。   就好像濒临溺死的人,会拼命的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一夜,夏菱开着台灯,看书到凌晨两点。   月考还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夏菱进入紧张的复习,22班除了少数几个会学习的人外,都没怎么把这次考试放在眼里,又不是期中考试,随便混过去就行了,都懒得去作弊。   “喂,听说冉冉她妈回来了,你没事吧?”   语文课上,季修渊趁老师没注意,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女孩。   “……”   夏菱充耳未闻,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他,专心听课,做笔记,姿势比以前还要端正。   季修渊自讨没趣也不恼,无聊的撑头看着她,发现她身上的气质变了很多,除了和以前一样认真外,还多了一分似有若无的焦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低气压很重。   一句话概括,就是心情不好。   好像有点小恐怖。   季修渊摸了摸鼻子,识趣的不再打扰她,大概是身旁有个好学生天天孜孜不倦的刻苦学习,他突然间也不是那么想玩手机了,吊儿郎当的从抽屉中拿出崭新的语文书,望向黑板,难得一本正经的听课。   虽然这节课已经上完了一大半。   不只季修渊感觉到了夏菱的焦虑,作为她的哥哥加爸爸,薛煦更是深有体会,因为他的小花不给他做中饭了T_T   不仅如此,她连手机都很少碰,不仅不再玩游戏,连微信都很少回,问她为什么,小姑娘淡淡回一句:“马上考试了,影响学习。”   薛煦问:“还有两个多礼拜呢,急什么?”   “……就两个礼拜了还不急吗?”   “不然呢,这种小考试,考试前一晚随便看两眼书,五六百分轻轻松松啊。”薛煦想也不想的回复,毕竟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夏菱没回复他了,薛煦奇怪的发了个问号过去,系统自动回复——   “【春天里盛开的小花】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薛煦:“Σ(っ°Д°;)っ”   她竟然把他给删了???   事后,他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大概是他太天才了,不小心伤害了她身为凡人的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为了弥补她,他决定——帮她复习。   薛煦自知只有理科好,所以他找了徐寒一起,徐寒一听要给别人补习,拒绝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薛煦眯眼,点头,说行,那我去找夏冉冉。   手插口袋,作势转身。   徐寒阴沉着脸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地点、时间?”   薛煦翘了翘嘴角,搞定。   不过最后的最后,晚自习上,夏冉冉正无聊的打瞌睡,看到他们翘课要走,以为他们要出去玩,眼睛一亮,连忙收拾书包跟上去,“你们要去哪玩啊,带上我带上我!”   薛煦和徐寒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没解释。   因为都想起了,就夏冉冉这成绩,要是再不补补,估计离吊车尾被踢出重点班不远了。   他们身份特殊,老师一般不管他们,所以三人光明正大的翘了晚自习,不一会儿就找上了夏菱他们班。   “小花!”   夏菱写着作业,听到这个称呼,条件反射的寻声望去,薛煦帅气的脸出现在窗外,眼睛弯弯,唇红齿白,正朝她招手,笑颜明媚如朝阳。   他喊:“图书馆,去不去?”   班里响起小小的吸气声,都认出了他,但好在学生不多,骚动不是很大。   22班老师管得松,很少有人来上晚自习,比如季修渊,他就从来没见过晚上的学校是什么样子。   夏菱怔怔凝望着薛煦的笑脸,瞬间明了他的意图,鼻子一酸,有种几欲落泪的冲动。   她想,如果她真的是他妹妹该有多好啊,就不会萌发出别的情感,知足常乐,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也得不到满足。   “去,等我一下!”   她稳定情绪,隔着玻璃窗遥遥对他点了头,快速将课本作业装入书包中,背起来跑出教室,发现不只薛煦一个人,夏冉冉和徐寒也在。   “喂,你刚刚说去图书馆是怎么回事?”夏冉冉一脸蒙逼的看着薛煦,“我们不是出去玩吗?”   “图书馆也可以玩。”徐寒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走吧。”   “我才不去,哎哎哎,谁准你碰我的手了!”夏冉冉被他拽着往前走,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夏菱,快来救我啊!夏菱!!”   “真不该带她来的。”   一只白皙的手随意的搭在了夏菱肩上,她身体微微一颤,耳边是薛煦不满的嘀咕声,声调清爽,“这么闹腾,到时我们别一进图书馆就被赶出来了吧。”   夏菱沉默了一下,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去图书馆?”   “当然是为了你啊。”薛煦语气理所当然,“小小的考试而已,闹得你心神不宁的,说好了,考完后,要陪我在游戏里大战三天三夜。”   夏菱无奈笑了,轻轻应道:“嗯,一定陪你。”   “还有还有,中饭记得给我做红烧茄子和清蒸鱼。”少年的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   “是是,我做,我做总行了吧。”夏菱浅笑,眉眼温柔宠溺。   如果,那天,我还在的话,一定。 第32章   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期间周嘉江也来凑了个热闹,但环境实在太过枯燥无聊, 又不能大声说话, 就趁早溜了。   夏冉冉也很想溜,但在某个人冷冰冰的注视下, 她一动都不敢动,哭兮兮的做着他给她布置的学习任务, 比老师布置的作业还多, 嘤嘤嘤T_T   旁边都是学习大佬,在他们的帮助下, 夏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成绩在逐步提高, 薛煦就不说了, 从以前开始, 她理科不会的就直接问他,所以就目前为止,她数理化成绩还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 文科反而偏薄弱一点。   而徐寒不愧是学神,夏菱大着胆子问了他几道题,无论是什么科目,他看一眼就有了解题思路, 言简意赅的给她讲解起来, 虽然话不多,但字字扣题,无半句废话。   夏菱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看得出来,徐寒这个人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是那种会好心帮助别人的人,之所以对她还算耐心,怕也是看在薛煦和夏冉冉的面子上,所以他每次给她讲完题之后,她都会很礼貌的说一声谢谢。   薛煦听得刺耳,不服气的问:“我给你讲过的题怎么说也是他的一百倍,怎么就没听你说个谢字呢?”   夏菱忙着理清题目思路,哪有闲心搭理他,敷衍道:“哦,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薛煦:“……”一点灵魂都没有。   自那天以后,他们四个人每天都会翘掉晚自习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夏冉冉多次想跑,但最后都被徐寒给抓回来了,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做过什么,夏冉冉每次回来都满脸羞愤,嘴唇红肿。   薛煦请徐寒帮忙备考,除了他学习很强外,他预测题目也很准,往年考试,根据老师出题习惯,徐寒考前几乎都能猜到一些必考题,准得惊人。   这次也不例外,在月考前三天里,他预测题目,用电脑打印了一套卷子,复印三份拿给他们做,轻描淡写的保证:“如果你们能及格,那月考就没有问题。”   语气平淡,却带着强烈自信。   夏冉冉这几天刷题刷得麻木了,毫无反应,而夏菱则郑重用双手接过,谢过之后埋头开写。   薛煦扫了一遍题目,也提笔写了起来,半个小时后,收笔,只写了数理化,都只填了个答案,他无聊的偏头,水笔在白皙的指间转了转,漫不经心的打量身旁女孩。   她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他记得,她在夏家养了个把月后,气色比以前好很多。   可现在几天不见,她好像又变回去了。   尖巧的下巴,脸颊光滑却少肉,皮肤越来越白,有些病态,眼皮下深深的黑眼圈清晰瞩目,那头乌黑的长发又披散了开来,疏于打理,几根发丝调皮的翘在头顶。   憔悴,消瘦,缺乏精气神。   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薛煦秀气的眉轻轻皱起,若有所思。   夏菱和夏冉冉一前一后做完了卷子,交给徐寒批改,紧张等待结果。   徐寒批改夏菱的卷子时,眸光一凝,有些惊异,抬头看了夏菱一眼,点头评价:“很不错。”   徐寒很少会这么夸奖一个人,薛煦忍不住抢过卷子,“给我看看。”   是政治卷子,她写得很满,字迹清秀工整,明明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可看起来一点都不乱,卷面分就可以比别人多个七八分。   再看看答案……   薛煦一目十行,轻轻咦了一声,下意识拿过旁边的政治课本翻了起来。   “不用看了,全都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她几乎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徐寒淡淡开口,他正在改夏冉冉的卷子,随手打了个叉。   “嘿嘿。”夏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你还好意思得意?”薛煦用食指拇指捏她的脸,沉了眉眼,有些生气,“你这些天都几点睡的,是不是天天熬夜?本来就瘦不拉几的,你真想变成排骨啊?”   夏菱心虚,眼睛四处乱瞄,红着脸道:“也没有很晚……”   也就……凌晨两三点,咳。   “不就是一次小考试而已,至于吗?”薛煦有些费解。   夏菱抿了抿嘴,轻轻低头,说出心里深处的愿望:“我想考进一班。”   我不想离开。   我想留在你身边。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眼中,流露出不敢与他对视的悲伤,渺小而卑微。   一声无奈的轻叹,少年的手摸上了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揉了揉,笑——   “肯定能上的,你看徐寒都表扬你了,一定没问题,上不了就让徐寒和校长去说,他们可是亲戚,想不到吧,所以就算走关系也一定让你上,所以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保持平常心就行。”   虽然他不知道夏菱为什么对一班那么执着,但只要她想要的,他会支持鼓励,会努力帮她争取。   “那倒没有必要。”徐寒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她能保持住这个水准,进一班铁板钉钉。”   “真的吗?”夏菱开心的笑了。   “嗯,总分比薛煦期中考试时还高二十分。”徐寒改完了所有卷子,下总结。   薛煦:“……”那是他不愿意去背,如果他都背了的话分分钟秒杀你们好吗?   “那我呢?”夏冉冉迟迟没听到徐寒对她成绩的评价,忍不住问道:“我考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厉害?”   “嗯。”徐寒瞥她一眼,淡淡笑了,“你总算不是吊车尾了。”   夏冉冉:“……”这听得怎么那么让人火大。   就这样,复习目标完成,临时集结的图书馆学习小组正式解散,静心等待着后天的考试。   考试当天,夏菱紧张的心情在拿到卷子的时候悄然放松,徐寒果然很神,题目有百分之六十都预测到了,她几乎都会写,想都没想,她立刻提笔,刷刷开写。   月考结束,四天后出成绩,夏菱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四十六名,而一班总人数,一共五十五人。   班主任崔杜晨笑开了花,反光的镜片后,眼角都有些湿润,他激动的看着夏菱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你转来这个班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谢谢老师。”夏菱也很激动,只是没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抿唇笑道。   今天恰好又是星期五,没有晚自习。   夏菱小心翼翼的收好试卷,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回家,这些天,由于上学的关系,时间错开,她很少在家里碰到夏卓群和唐雁梅,也没人说要送她离开,那天晚上她听到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   可夏菱更倾向于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唐雁梅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自己再不拿出点成绩来,也许真的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夏菱回到家,看到客厅没人,一楼房间的门都紧闭着,而餐厅里,餐桌杯盘狼藉,李嫂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换桌布,像是刚吃完饭的样子。   “请问晚饭就吃完了吗?”夏菱有些奇怪,上前问李嫂。   现在才六点半多啊。   “是的,夫人刚刚用完餐。”李嫂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背对着她答道。   “还有剩饭吗?”夏菱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不以为意,关心着她今天的晚饭。   李嫂:“二小姐来晚了一步,剩饭刚刚已经全部倒掉了,而冰箱里也没有菜了。”   夏菱点头,淡淡望了唐雁梅的房间一眼,心中已有数了,继续问:“请问叔叔在家吗?”   “不在。”李嫂道:“老爷说他今天有事,会晚点回来。”   “好的,谢谢。”夏菱垂下眼帘,转身往回走。   李嫂见状,终于停下动作,叫住她:“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夏菱回头道:“出去吃饭啊。”   “夫人说了,晚上很危险,六点过后您和大小姐都不可再出门。”李嫂公事公办道。   “可我饿……”   “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李嫂再次强调,那张略显老态的面孔冷漠得不近人情,“请您遵守。”   夏菱定定看了她许久,点头,“我知道了。”   转身,改变方向,回房间。   对夏菱来说,饿一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以前饿过那么多次,还不是都挺过来了,手机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在响,她点亮屏幕,吓了一跳,十多条微信,都是朋友发来的。   姜思柔:“啊啊啊,菱菱你太厉害啦!我要向你学习!”   周嘉江:“卧槽,你怎么考的?竟然还比我多二十分??”   季修渊:“唉,早知道就抄你的了。”   ……   都是和考试有关的事。   夏菱哭笑不得,一一回复,由于心情不错,总算搭理了季修渊一次,回了他三个字——“想的美。”   她来回翻了一遍微信,有些失落,几乎所有好友都给她发了祝贺信息,就薛煦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无意识的点进他的朋友圈,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行红色鞭炮图案,还有一行粉色的小花图案,还有一张学校今天贴出来的成绩排名表照片。   这是一条他半个小时前发的动态——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排在四十六位的是我妹妹,是我的神仙妹妹!!!我妹妹考了四十六名![撒花][恭喜][放鞭炮]!!!”   他在乱发什么呢?   还要不要脸了?   夏菱羞耻心爆表,小脸腾地就红了。   薛煦朋友多,下面一下就有几十个人回复——   好友1:不觉明厉。   好友2:你啥时候多了个妹妹啊?   好友3:老哥,你考了年级第五吧,怎么不见你激动一下?   周嘉江:兄弟,你能把排在她后面两位的我的名字给马赛克掉吗?好丢人。   夏冉冉:呵呵哒。   徐寒:。   季修渊:已截屏,关键词:妹妹。   ……   好友n:你有本事拍成绩单,怎么没本事爆照啊!   啊,好想死……   夏菱脸色越来越红。   这时,微信刚好响了,是薛煦发来的,大大的笑脸表情包,他说,小花小花,你真厉害!   少年大概是炫耀够了,满足了大大的虚荣心,才终于想起向她这个当事人道贺。   夏菱绷着通红的脸,冷漠回:“谢谢夸奖。”   薛煦继续笑:“为了给你热烈庆祝,我在家里搞了火锅,你快点过来啊!”   夏菱愣了愣,问:“现在吗?”   “要不然。”薛煦道:“难道你有事?”   夏菱指尖顿了一下,缓缓回复:“没有,正好我肚子也饿了。”   夏菱还问了:“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没叫他们,都是吃货,他们要是来的话你就准备喝汤吧,还是你想要人多点?”   夏菱笑了:“不,有你就够了。”   她关掉手机,慢慢走到玻璃窗前,低头往下望,一层楼多一点的高度,旁边有水管,有空调当落脚点,下面是柔软的草坪。   完美。   她脱了鞋,赤脚踩在窗沿上,顺着水管,一点一点的爬了下去。 第33章   薛煦在准备火锅时, 家中门铃响了,应该是夏菱到了, 他过去开门。   “你怎么这么慢……”   抱怨的话没说完, 薛煦看清了门外女孩的模样后,眉头深深的皱起, 改口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女孩衣衫不整,袖口褶皱很多, 因为穿着浅色系的衣服, 所以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有很多脏兮兮的黑印,她额上淌着汗, 湿润的睫毛忽闪着晶莹, 喘气声有点重, 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柔弱的肩头, 细碎的发丝粘在脖颈瓷白的肌肤,整个人显得很是狼狈。   夏菱被他异样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脸红小声道:“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声音细细弱弱的, 透着心虚。   摔了一跤?   薛煦不太相信,但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怎么那么不小心,有没有受伤?”他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然后定格在她的脚上, 眼皮抽动了一下, “等等,你的鞋呢?”   他这才发现小姑娘一直打着赤脚,两只白白嫩嫩的脚丫暴露在空气里, 晃得他眼疼。   薛煦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她,“你摔个跤把鞋也摔掉了?”   “嗯。”事实证明夏姑娘的脸皮还是很厚的,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摔的时候坏了,我就干脆扔了。”   “……”   薛煦已经不相信她的鬼话了,但现在只想快点把她的脚从冰冷的地面中拯救出来,所以也没有多问,他拿出了她以前穿过的小猪拖鞋,“行了,快进来吧,也不嫌地凉。”   然而夏菱没有穿上去,蜷缩起粉嫩的脚趾头,有些窘迫道:“那个,你有一次性鞋套吗?我脚脏,会把鞋子弄脏的。”   “不要紧,脏了洗洗就是。”薛煦无所谓开口。   夏菱还是坚持道:“我穿鞋套就行了。”   薛煦眯眼,“我再问一遍,进不进来?”   夏菱抿嘴没说话,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女孩,看起来软绵绵的,可固执起来却像石头一样硬。   薛煦二话不说,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活像强抢良家妇女的土匪强盗。   “呀!”夏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悬空了,感觉到他温热有力的手掌箍着她的腰,小脸猛地爆红,拳头捶打着他的背。   “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去!”   “带你去卫生间洗脚啊,多简单的事儿。”薛煦语气自然,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开玩笑的威胁道:“别乱动,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夏菱趴在他肩膀上,用手捂住绯红的小脸,欲哭无泪。   她想,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样理直气壮的占女孩儿便宜,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夏菱洗完脚从卫生间出来,薛煦正在餐厅里给火锅下牛肉卷。   她一早就知道他家有张电磁炉桌,大理石青玉桌面,材质高档,很适合弄火锅。   桌上放满了食材,鸡鸭鱼肉,海鲜鹅肝,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饮料汽水,就连蛋糕西点都有一些。   准备得颇为费心。   氤氲蒸腾的热气中,穿着藏青色短袖的少年拿汤勺细细搅动火锅底汤的画面显得格外温馨美好。   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夏菱突然想起今天回到家时,看到李嫂收拾餐桌残羹冷炙的画面。   对比反差之大,不要太明显。   “别发呆了,肉好了,快过来吃啊!”薛煦转头,看到她站在卫生间门口不动,招手让她过来。   夏菱眨了眨眼睛,压下眼角的酸涩,笑着应了一声,“嗯。”   她走过去,发现火锅是鸳鸯锅,一边清汤一边红汤。   “光吃没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   薛煦几乎把肉全都放进了红汤里面,扬眉看着她笑:“游戏规则是我们都只吃有辣椒这边的食物,谁先喝水谁就输了,输了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   “好啊。”夏菱眼睛亮了亮,她想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很久了,这正好是个机会。   说做就做,薛煦把辣椒锅里的肉全都捞出来放在两个碗中,两人各就各位,立刻拿起筷子开吃。   夏菱的忍耐能力非比寻常,她并不觉得薛煦能赢过她,果然,两人在吃到第三碗时,她明显感觉薛煦有些撑不下去了。   少年吐着舌头喘得很厉害,辣得大汗淋漓,白皙光洁的面孔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红得不像话,那双薄唇像是抹了口红,又红又肿,而漂亮的眼珠雾气氤氲,就像雨天凝结在窗户上的水蒸气,感觉随时都会液化成水。   都这样了他还不肯服输,咬牙装了第四碗,夏菱看他实在难受,好笑之余难免心疼,在吃完第三碗后,拿起杯子喝了水。   她说:“你想问什么?”   薛煦见她认输了,立刻放下筷子猛灌了两杯水才稍微缓解了火辣辣的喉咙。   “我发誓,再也不和你比这个了。”少年虚弱的瘫在椅子上,嗓音沙哑至极,表情没有获胜后的喜悦,只有生无可恋。   夏菱笑而不语。   “我想问你的是……”薛煦揉了揉喉咙,咳嗽了几声道:“唐雁梅对你做了什么吗?”   夏菱只愣了一秒,很快笑道:“没有啊。”   她记得很清楚,游戏规则只说要回答问题,没规定必须说真话。   “哼,少骗人了,不可能没有吧。”薛煦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摇头,“那女人可不是大度的人。”   他回忆道:“小时候,我把夏冉冉的麻花辫给剪了,那女人当晚就打电话给我爸妈告状,逼着我又是写检讨又是上门道歉,最后还把我的头发也剃光了,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他唏嘘感叹。   夏菱:“……”这要怪你自己手贱吧?   “所以她是不可能放过你的。”薛煦饱含同情的看着她,“小花,你老实告诉我,她在家是不是天天指使你买菜做饭,洗衣服擦地板,还要你给她端洗脚水?”   说着,他瞄了一眼她的脚,愤愤不平道:“而她!竟然连鞋都不给你穿!”   夏菱嘴角抽搐,“……你想象力真丰富。”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上演起灰姑娘来了。   “不过说真的。”薛煦突然问:“你对夏家的财产真的没兴趣?”   “别的我不敢肯定,夏卓群那个公司至少值个千把万吧,毕竟是暴发户起来的,他身价也没多高,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了,法律上,你是有继承权的,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他开玩笑的问她,目光却很犀利,隐隐带着试探。   夏菱没听出什么,很果断的摇头:“没有。”   “为什么?”   “唐阿姨会杀了我的。”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薛煦怔忡片刻,扑哧笑了,拍着桌子,看着她不住点头,眼中笑意漫天,“对,也是,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虽然很蠢。”   “……你才蠢。”   “我这是在夸你呀。”薛煦笑眯了眼,看着她,像在看一块宝,“蠢点好,蠢一点,才不会活得那么累。”   然后又紧张的问她:“唐雁梅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真没有。”夏菱掩饰般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中,腮帮子鼓鼓的看着他,“你烦不烦呀。”   薛煦这才安心点头。   也对,小花这么傻,一点威胁都没有,唐雁梅吃饱了撑的才会找她茬,毕竟还有夏卓群在一旁看着,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应该是他多心了。   夏菱正吃着饭,感觉脚边毛茸茸的,低头一看,果然是小黑,它亲昵的蹭着她的脚,摇着尾巴看着她,不停的喵喵叫。   好可爱。   夏菱笑,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给它捋毛。   “它还真是喜欢你。”   这样的画面,薛煦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惊奇。   “你就养了小黑吗?”夏菱摸着小黑的脑袋,好奇问:“为什么不再养一只猫给它做伴啊?”   “我本来连它都不能养的好吗?”薛煦白了她一眼,低头啃鸡腿。   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他也有过那么一段寂寞的时候,在街上看到流浪猫就想抱回家,除了小黑外,他总共还收养过十多只猫,橘的黄的白的,什么色都有,他家够大够空,正好养得下。   这些猫都或多或少有点残疾,他那时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把它们当祖宗似的细心照顾,还真给一只只的治好了,感情也就培养上来了,而就在这时,他那一年才回来一次的妈不乐意了,她猫毛过敏,勒令他把这些猫全部送走。   那时吧,人小,再怎么倔也刚不过大人,他只好忍痛把它们送人,找合适的家庭,有没有钱,够不够爱心,有无虐待动物倾向,都是他筛选的条件。   他最后送走的,是小黑,它在他身边最久,他私心把它留到最后一个,可能黑猫真的有点灵性吧,只要他把它带到别人家,它就会炸毛,会大闹,紧紧咬着他的裤腿不放,却从来没咬到他的肉,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   薛煦也舍不得,但没办法,还是把它给了别人,可第二天,他打开门,发现小黑浑身脏兮兮的蹲在门口,它竟然主动找回了家,赖着他不走。   一只猫脸皮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薛煦记得当时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抱着它,贡献出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眼泪。   后来他就和他妈说,如果要扔小黑,那也把他扔了算了。   他妈妥协了,只是又减少了回家的次数,从一年一次,到两三年一次。   薛煦已经无所谓了,爱回不回,有本事他们老了病了也别回来啊。   那天晚上,夏菱在薛煦家待到了很晚,她心里知道应该早点回去,万一被发现就糟了,可大概是太过贪恋少年的温暖和他家里轻松的氛围,她硬是磨到了九十点钟。   由于太晚了,薛煦提出送她回家,夏菱本想拒绝,但想到了什么,便亮着眼睛同意了,说:“正好,你帮我爬回去吧。”   薛煦开始还没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到了她家楼下后才明白过来。   他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要我给你当人肉梯子爬窗户回家?”   “是啊。”夏菱照着他的身高比量了一下窗户的高度,欣喜拍手道:“刚刚好耶!”   她一定能顺利爬回去的。   “不是,我说,你为什么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爬窗?”薛煦不可思议。   “我家有门禁,回去太晚了会挨骂。”夏菱含糊解释道,看着他:“一句话,帮不帮?”   “帮个屁!”薛煦唾沫横飞:“告诉你,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当过别人的肉垫子!”   夏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他一会儿。   半分钟后。   “你能往左边移一点吗?”   夏菱两只脚踩在薛煦肩膀上,抓住水管,对下面的人道。   薛煦两手抓住她的小腿,面无表情的往左边挪了两步,“够了吗?”   “啊,不对不对,是我的左边,你应该往右走!”夏菱连忙道。   薛煦面无表情的照做,“这样总行了吧?”   “嗯嗯,你就这样站着别动。”夏菱的手抓住了窗沿,在他肩上踮起脚,手臂弯曲,用力撑起。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偷情?   薛煦不由胡思乱想,感觉到女孩的脚还在往上踩,他忍不住道:“你别得寸进尺啊,踩肩可以,踩头绝对不……”   话还没说完,女孩白嫩嫩的脚丫没有丝毫犹豫的踩在了他黑乎乎的脑袋上,关键她还停下来了,低头迷惑问:“你刚刚说什么?”   薛煦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她纤细的脚踝,磨牙道:“你他妈给我快点!”(?????)柠?(?⊙???⊙`)?夏?(????)?独?(??????????????????????????????????????????)?家( ?? ??? )花( ?? ???)花?(????)?????整?(?⊙???⊙`)?理?(?????)?   夏菱便没说话了,扒着窗户,右脚借力,使劲蹬了一下他的头,动作麻溜的爬了进去。   薛煦无奈的揉了揉脖子,被她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能怎么办,自己认的妹妹,自认倒霉。   “薛煦。”软软糯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他抬头往上望。   女孩从窗中探出了脑袋,月光下,那双眼睛弯弯似月牙,湖水般清澈动人。   她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再见。”   薛煦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点头,目光温柔,“嗯,再见。”   夏菱看到他走了,才小心翼翼的关上窗,还把窗帘也拉上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身后,一片黑暗中,冷不丁传来一道轻柔的笑声,丝丝缕缕,渗着寒意。   夏菱心脏骤然收缩,还未反头,就听到“啪”地一声响,台灯亮了,有人摁下了开关。   她缓缓转头,橘色的光晕下,唐雁梅身穿丝绸睡衣,坐在她的书桌前,卷发秀婉,面容端雅,那双美丽的眼睛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像是等候多时。 第34章   昏暗的房间, 寂静的空气,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粉紫色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   书桌上, 台灯橘黄色的亮光微弱而黯淡,给唐雁梅温柔含笑的脸容打上了一层阴影。   长发, 白脸,红唇, 女人。   大半夜的, 给人视觉上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很容易让人联想鬼片里的某些情节, 阴森而恐怖。   夏菱吓了一跳, 心脏狂跳不止, 还好心理素质强硬, 才没有当场叫出声来。   她平复呼吸,冷静的打量唐雁梅,面上并无惧色, 是的,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害怕她的理由。   然而她刚这么想,就看到了站在门口, 脸色铁青的夏卓群, 便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夏卓群暴怒,大掌用力拍了一下墙面的电灯开关,整个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强烈的灯光打在了女孩略显苍白的面庞。   “三更半夜竟然敢爬窗户出去和男生幽会,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夏卓群狠厉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他站在这里很久了,和唐雁梅一起,亲眼看到夏菱是怎么在薛煦的帮助下,一点点的爬回来的,又是亲眼看到,他们俩依依不舍的互道再见。   伤风败俗,胆大包天!   ……   夏菱看着他怒气腾腾的脸,神色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她一夜未归,他大发雷霆的斥责她的时候。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菱强装镇定。   “难道你还想狡辩是去学习?”夏卓群冷笑一声,“这次我都亲眼看到了,你和薛煦在楼下打情骂俏,脑袋近得都快亲上了,你就是这样骗我去和他学习的?呵,我当初竟然还信了你的鬼话,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很早就搞在一起了吧?”   “没有!”夏菱咬唇解释道:“我只是肚子饿了,去他家吃饭……”   “天大的笑话!我夏家难道穷得连饭都没得吃,还要跑到别人家去蹭?”   夏卓群闻言更加火冒三丈,额角暴着青筋,“我一回来,就看到雁梅饿着肚子在餐厅等你吃饭,还说一定要等你回来才开吃,而你呢,菜都凉了!你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八点钟都还没回来,亏雁梅还因为担心你,跑到你房间里等你,你倒好,让我们看见了什么?”   夏菱震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唐雁梅,她依旧姿势优雅的端坐在书桌前,青花瓷的茶杯在她白皙的掌间漫出了茶香,她一边悠哉品茶,一边笑看好戏,似乎察觉到了夏菱的目光,她眸光微转,朝她微微一笑。   这个女人……   难道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吗?   夏菱忽然觉得很累,她只想认真的活着,和正常人一样,慢慢长大,慢慢独立,为什么总是那么难呢,以前是,现在还是。   她看着夏卓群,知道就算她在这里告唐雁梅的状,他肯定也不会相信自己,他永远都只看得到表面,永远只信自己的眼睛。   更何况在他心里,唐雁梅比她要重要的多。   “怎么,证据确凿,说不出话来了?”夏卓群见她默不作声,继续冷笑,“薛家那小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夏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说:“对不起。”   她选择道歉,她无法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的说清今晚的事,因为她确实喜欢着薛煦,去见他也不是吃饭那么单纯,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夏卓群不算冤枉了她。   是她不听劝,贪恋那少年的美好,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夏菱唇角干涩,艰难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见他了。”   这话一出口,感觉内心像是破了一个洞,空落落的。   “不会再有下次了。”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响。   夏菱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夏卓群的表情冷酷无情,“我会给你另外找一个学校,明德这边我会给你办退学手续,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别的地方住吧,这个家养不起你。”   他冷冷的道:“我总算知道你成绩为什么那么差了,原来是天天和男生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心思读书,你既然这么喜欢男人,好,我成全你,滚出这个家,你爱和谁玩和谁玩!”   夏菱脸色苍白如纸,真的慌了,孩童般手足无措,她突然来到床边拿起书包,打开拉链,拿出了里面的月考卷子,厚厚的一沓,急忙跑到夏卓群跟前举给他看,“叔叔,你看,这次月考我考了全班第一……”   她轻轻抓着他的裤腿,仰望着他,几乎祈求的眼神,低声下气的喊:“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爸爸……可不可以……”   她喊他爸爸。   因为他们约定过的。   “你没资格叫我爸爸!”   夏卓群却听得恼火至极,扬手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用尽了全力,力道很重,夏菱的右脸刺痛,受到巨大的冲击,摔在了地上,白色的卷子洋洋洒洒,在空中散开,雪花一般,轻飘飘的落到地面。   他情绪激动的指着她,眼神深恶痛绝。   “我才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夏菱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掩面,看不清表情,她嘴角渗了血,右脸疼得像没了知觉,耳朵嗡嗡作响,她脑袋有些空白,断片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涣散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她看到了夏卓群狰狞的脸,看到了唐雁梅幸灾乐祸的笑,看到了她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卷子,被他们当作垃圾一样踩在脚下,一寸寸,像是碾着她的脊骨,不留余地。   “卓群,你既然决定送她走,那就听我一句劝,直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吧。”唐雁梅看够了好戏,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行了,你也别说了,正常人去什么精神院,我心意已决。”夏卓群摆了摆手,看着夏菱,眸中没有温度。   “今晚你就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夏菱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反应。   “喂,你听不到我的话是不是?”夏卓群皱眉又重复了一遍,然而夏菱依旧没有反应。   夏卓群以为她在闹脾气,又要大发雷霆时,女孩的头终于缓缓抬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夏卓群和她对视,惊愕无比,她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血色几乎填满了她整个眼白。   她的眼珠直直盯着他,没有故意睁大眼睛,表情也没有剧烈起伏,只有数不尽的血丝在眼中不断蔓延,杀气腾腾。   “你……”   夏卓群硬生生被她吓出一身冷汗,他听说人情绪激动之时,眼睛可能充血,但不至于像夏菱这般瘆人。   “你这样瞪着我是什么意思?”   错愕后是滔天的愤怒,夏卓群大吼:“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他气急败坏的看着夏菱,忽而想起唐雁梅以前说的话,这女孩果然不正常,平时乖巧的样子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唐雁梅当然也发现了夏菱的变化,眸底划过一丝精光,她放下茶,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唤来管家:“陆伯,快,把家里的保安全都集合过来,以防万一,随时做好报警的准备。”   陆伯不敢问为什么,忙点头,“是。”   唐雁梅这才放心了,看着不远处气质大变的女孩,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笑了。   她总算忍不住了啊。   唐雁梅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即使红痕已消,即使现在这个夏菱没有记忆,但唐雁梅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对方死死掐着自己脖子时,那份被死亡笼罩着的恐惧。   有精神病的疯子,果然还是最适合待在精神病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小哥哥和原配有过恩怨,原配还知道女主的秘密,具体原因后面会说,所以原配才会这么针对夏菱。   所以,男主,原配和女主的恩恩怨怨,都是小哥哥给女主招来的(捂脸哭笑不得)   小哥哥:我还没正式出场,江湖已遍布我的传说。   夏菱:我是谁,我在哪,我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放心,不会虐的啦   这里要说一句,夏菱是个缺爱的人,因为夏卓群之前对她不错,让她感受到了爸爸的温暖,所以她才不希望离开,也让她觉得夏卓群在乎她,嗯结果自然是……   咳咳,反正她从今以后只有薛爸爸了(挥手再见微笑脸)   再重复一遍,3月9日我要考教师资格证,考前一天一更,考后一天两更! 第35章   唐雁梅打点好一切, 确定万无一失后,便悠闲的靠在墙上等夏菱完全失控, 到那时, 不用她多费口舌,夏卓群肯定也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和夏卓群同床共枕二十多年, 唐雁梅知道这个男人再谨慎不过,说难听点就是胆小, 他不可能会放过任何对他造成威胁的人或物。   唐雁梅唇边刚勾起一抹笑, 就看到前面的夏菱微微转头,突然望向她, 那样血红恐怖的眼睛, 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难道她听到她刚才吩咐陆伯的话了?   唐雁梅背后隐隐发凉, 心里咯噔了一下,然而夏菱很快收回了视线,没有多看她一眼, 脚步终于轻轻动了,面无表情的朝着夏卓群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夏卓群以为她真的想和他动手,脸色异常难看,高高的扬起右手, 还想再给她一个巴掌让她清醒一下时, 夏菱忽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捡起了地上的卷子。   “您能把脚抬起来一下吗?”夏菱抬起头,看着夏卓群, 眼睛除了血丝很多外,不含其他情绪,“您踩到我的卷子了。”   她的嗓音很沉,略哑。   夏卓群低头,他的脚下果然有张卷子,被拖鞋踩到了一个边角,他定睛一看,是张数学卷子,卷面朝上,分数是……139?   他微愣,怀疑自己眼花了,对了,她刚刚好像是说她考了全班第一来着,难道是真的?   夏卓群下意识拿开脚,想把卷子捡起来看清楚,夏菱却先他一步,把卷子拿过来,拍去灰尘,抚平褶皱。   她把所有卷子叠整齐抱在怀中,站起来,平静的看着他,微微躬身,生疏有礼道:“谢谢您这两个月以来对我的照顾,现在能麻烦您和唐阿姨出去一下吗?我要整理行李了。”   她对他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他刚把她接回家的时候,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只单纯的把他当作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明明夏菱的行为无可挑剔,可夏卓群看着她冷淡的神情,胸口不知为何有些闷,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唐雁梅也没想到夏菱竟然忍下来了,黛眉微皱,思衬着要不要去添把火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爸,妈,你们聚在夏菱的房间干什么?”   唐雁梅和夏卓群同时愣住,转头,夏冉冉背着粉色书包,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们。   “你死哪去了?”夏卓群反应过来,怒道:“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徐寒家学习啊。”夏冉冉撇嘴,“我和妈妈说过的。”   “没错,她一早就和我提前报备了,女儿这是去学习,你对她这么凶做什么。”   唐雁梅不满的看了夏卓群一眼,欣慰的摸了摸夏冉冉的头,笑道:“冉冉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五十名,比以前足足进步了五名呢,女儿,想要什么奖励和妈说,妈明天就去给你买。”   “不用啦。”夏菱嘟嘴有些不服气道:“夏菱她比我考得还好。”   “你们在夏菱房间里干什么啊?”   夏冉冉还是很在意,绕开唐雁梅进入房间,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心的夏菱,以及她眼中满满的血丝,惊道:“夏菱,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行了,你快回房睡觉去。”夏卓群沉着脸把她推出去,对夏菱道:“今晚你就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会叫人送你走。”   说完便带上门,大步离开。   “收拾什么呀?”   门外,夏冉冉不依不饶的问:“你要把夏菱送到哪去?”   夏卓群:“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可是……”   “冉冉,明天妈妈带你去吃海鲜套餐好不好啊?”唐雁梅温柔插话。   ……   终于走了。   夏菱低头心想,眉眼有些疲惫,她关了刺眼的电灯,打开了书桌上小小温馨的台灯,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把里面的白色药瓶拿出来,倒出几粒药片扔进嘴里,她连水都没喝,直接咽了下去,而后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等到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后,才慢吞吞的走到床前,把行李箱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外壳有些破损的红色行李箱,是她从以前家里带出的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夏菱看了一圈房间,衣柜里的漂亮衣裙,书桌上的文具用品,床上的丝绒棉被……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   而她的东西,自从她来了以后,全都封存在这个小小的行李箱中,从来没拿出来和这个房间原本存在的东西相混淆,好像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一样。   不,这里还是有两样东西是她的。   夏菱想起了什么,起身,回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把三瓶药,以及压在下面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日记本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黑色封皮,古朴厚重,有种历史悠久的感觉,和以前相比,它又写厚了几十多页,夏菱随意的翻了翻,几乎每一页,都能看到“薛煦”两个字。   是时候该换个本子了。   她淡淡的想,眼眸沉寂灰暗。   夏菱沉默的拿起日记本和药,来到行李箱前,打开拉链,把它们放进去时,无意看到了塞在箱中内层的深蓝色牛仔马甲和紧身皮裤。   当初薛煦指认她是凶手的证据。   她那时怕被薛煦发现,想扔掉来着,可时间一长就忘了。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再也不可能发现了。   再也。   夏菱内心生出一股难言的悲伤,累积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她紧紧抱着皮衣,深深低下头,面孔难过的皱缩着,喉咙艰涩得说不出话,压抑着,痛苦着,梗塞着,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节。   痛不欲生。   可无论她再怎么难受,眼角依旧干涩无比,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像是早已忘了如何哭泣,任由绝望滋长,发酵,再将她淹没,暗无天日。   可能是被夏菱满眼血丝的样子给吓到了,虽然她没有做出实际伤害人的举动,但夏卓群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再给她另外找住处和学校,而是把她送回孤儿院。   他拒绝继续扶养她,因为怕养出个白眼狼。   虽然这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但又有谁敢去告他呢。   夏菱听后没有任何反应,无所谓的表情,她被送走之前,去了一趟学校,因为退学手续还需要学生本人签个字。   学校教务处要她上午十点钟过去一躺,出于私心,夏菱要司机提前半个小时过去,先是去了一下薛煦他们班。   目前,她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放在车子的后备箱中,只要她签完名回来,司机就会立刻开车送她去孤儿院,一秒都不会多留,不给她任何的缓冲时间和以前的朋友告别留念。   夏菱知道时间紧迫,所以想去见薛煦最后一面。   她联系不到他,因为她的手机,今早在唐雁梅不经意的提醒下,被夏卓群发现,火上浇油,以为是她乱花钱买的,把手机狠狠砸了。   这也是夏卓群想把她送回孤儿院的导火线。   这个点学生还在上课,夏菱在一班教室门外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下课铃才终于打响,教室门一开,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   “请问一下。”夏菱叫住她们,礼貌开口:“薛煦在吗?”   圆脸女生听到是找薛煦的,眯眼打量她,语气很冲,“你是谁啊,找他干嘛?”   “我是他朋友,就是……想和他说几句话。”夏菱轻声道。   “噗,还朋友咧,告白就告白吧,借口都这么烂。”另一个女生嘲笑,“就你这样的女生,我见得多了。”   “我不是来告白的。”夏菱蹙眉。   “还在装。”圆脸女孩最看不起她这种白莲花,“你还是回去吧,薛煦不可能看得上你的,别做梦了。”   “就是,他连见都不会见你,每天来告白的人那么多,挨个见不会累死啊,何况你这样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对着夏菱评头论足起来。   夏菱却很着急,眼看时间不多了,她越过她们,想直接进他们班找人。   她真的只是想道个别而已。   “唉!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圆脸女生拦住她,“谁准你随随便便进我们班的?”   “你们对我妹妹做什么呢!?”   夏冉冉在座位上不经意的看到教室门口有两个同班女生欺负夏菱,立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她是你妹妹?”圆脸女生脸色白了白,立刻拉着另一个女生灰溜溜的走人,“对不起,我们误会了。”   她们走后,夏冉冉对夏菱道:“你来找薛煦?他现在不在,和周嘉江他们逃课去网吧打游戏了。”   “这样啊……”夏菱低声喃喃,勉强对夏冉冉笑了笑,“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她忽然想起了和薛煦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见。   原来是再也不见的意思啊。   “哎哎,等一下!”夏冉冉连忙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和我爸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感觉你们都怪怪的?”   “没什么。”夏菱笑,看着她,眸光难得柔和,“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去酒吧那种地方了,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夏冉冉震惊的睁大眼,“你要去哪儿?”   “夏菱,你怎么在这里啊!”   不远处,崔杜晨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拉着她就走,“教导主任等你老半天了,再不过去你就退不了学了!”   “退学?退什么学?”夏冉冉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她来不及问些什么,夏菱已经被崔杜晨拖走了。   与此同时,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里,薛煦正和季修渊,还有周嘉江开黑打游戏,网吧人很多,大多都是高中生,闹声嘈杂。   薛煦戴着耳机,桌上的手机响了几次才注意到。   游戏正在激烈中,他烦躁的摘掉耳机,接起电话,语气极度不耐,“谁啊,老子正忙着呢,给你三分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话间,他的眼睛依旧不离电脑屏幕,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灵活的敲击键盘。   “是冉冉啊,啥事,什么,你要退学了,哦,哪个学校,祝你一路顺风……”   网吧太吵了,夏冉冉的声音听不太清楚,薛煦心不在焉的聊着,眼睛随时注意屏幕中敌人的动向。   夏冉冉似乎受不了了,冲手机大吼了一句什么,很清晰的传到了薛煦耳中。   那一瞬间,薛煦的瞳孔猛然放大,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周嘉江打着打着,发现电脑上薛煦控制的人物不动了,正要奇怪的问一句,身旁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吓得周嘉江以为电脑爆炸了,急忙转头。   薛煦黑沉着脸站在他身边,精致的五官一片冰冷,通身散发着寒气,座椅倒在地上滚了一圈,键盘鼠标横七竖八,电源线乱七八糟的缠在了一起,而电脑直接黑了屏,应该是插头松了。   “阿煦,你怎么了?”周嘉江从来没见过他生这么大气,结结巴巴道。   季修渊也看了过来,面露疑问。   薛煦没说话,拼尽全力跑向门口,只留给他们一个修长的背影。 第36章   “夏菱, 你老实告诉老师,你是真的想退学吗?”   去教务处的路上, 崔杜晨低头看着清秀文静的少女, 神色有些惋惜。   多么好的孩子啊,他在22班教了两年的书, 就从来没见过比夏菱学习更用功刻苦的学生,而且她给出的成绩也不负众望。   这才刚考了第一, 怎么就要走了呢。   昨晚教导主任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他还不敢相信,不停的追问原因, 主任解释得含含糊糊, 只说是她家庭发生了变故, 其他的一概没提, 崔杜晨觉得可疑,但又不敢逼问,只好照着他的吩咐, 办理好夏菱的退学手续。   夏菱低垂着眉眼没说话,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像是默认。   崔杜晨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 两人默不作声的爬上了三楼, 来到了教务处门口。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在,旁边一个班级的女老师透过玻璃窗看到他们来了, 走出来通知崔杜晨:“主任刚刚有事走了,他说退学申请书就放在他办公桌的上面,夏菱签完名就可以走了。”   “谢谢,我知道了。”崔杜晨暗叹学校的冷漠,带着夏菱进去了,在办公桌上果然看到了一张薄薄的纸,被一本厚重的书压着,纹丝不动,应该就是申请书。   崔杜晨拿起来一看,主任签名,学校盖章,连退学理由都写好了,和主任告诉他的大同小异,如今,就只差夏菱一个签名了。   “你最好考虑清楚。”崔杜晨把申请书递给夏菱,欲言又止。   夏菱接过来看了几眼,没有犹豫,把申请书放在桌上,从笔筒中抽出一只黑色水笔,低下头,刚要在学生签名处写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   “你敢签一个字试试!”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响起,伴随着急促剧烈的喘气声。   夏菱蓦然睁大眼眸,回头,一个清俊高瘦的少年出现在门口,黑发凌乱,满脸是汗。   “你是……薛煦?”崔杜晨吓了一跳,认出了他,一班的学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跑过来的,细长白皙的手扶住门框,气喘吁吁,胸口起伏,额上渗着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黑发没入衣领,他身上的蓝色T恤已经湿了一大片,不过他似乎对这些都没有感觉,那双如宝石般漂亮乌黑的眼睛紧紧看着夏菱,声音嘶哑的大喊:“退个屁学,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夏菱怔怔看了他许久,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半晌,苦笑了,却带着释然,“太好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她又低下头,掩饰发红的眼眶,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却飞快的在退学申请书上签下了名字。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薛煦生气的走进来,抢过申请书,直接撕成碎片揉成一团,塞给崔杜晨道:“老师,你去告诉校长,夏菱不可能退学,就算是她爸也没那个权利剥夺她受教育的权利。”   说完,他拽着夏菱转身就走,“你跟我走。”   “等、等下……”   他的举动实在太快太突然了,夏菱出了教务处才反应过来,急忙甩开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夏家算账。”薛煦面色冰寒,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虽然夏冉冉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但他怎么可能猜不到,一定是唐雁梅从中作梗,让夏卓群逼夏菱离开。   “不,我不去!”夏菱以为他想说服夏家留下她,惊慌了起来,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干脆抱着他的胳膊往回拖,决绝道:“我宁愿去孤儿院,也绝对不要回去!”   谁要去求他们啊,谁要……   父爱,金钱,家庭……如果是用自尊和脊骨换来的,她宁可不要。   “……孤儿院?”薛煦猛然停下脚步,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字一顿,“你说夏卓群要把你送到孤儿院?”   夏菱难堪的低下头,那样卑微的语气,“算我求你了,不要带我回去,行吗?”   看她这副样子,薛煦觉得胸口好像被挖了一块肉,鲜血淋漓,难受得不能呼吸。   他轻轻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年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颊,捡起她的骄傲,温柔看着她,眸中有气愤,有暴躁,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小花,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   啊?夏菱抬起懵怔的眼。   少年使劲搓揉着女孩的脸,眼睛也有些红,笑骂:“笨,你可是我的妹妹呀,我官方认证的妹妹呀,退一万步你还叫过我爸爸,不和我姓和谁姓。”   “你什么意思?”夏菱没听明白,姓什么和现在的情况有关系吗?   薛煦没解释,只笑问一句:“你只要老实告诉我,抛开夏家,你想不想留下来?”   夏菱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微不可见的点头,声音细弱蚊蝇,“……想。”   “大点声!”   “想。”   薛煦听夏菱说她的行李还在学校外面的车里放着,想都没想,牵着她的手找了过去,夏菱跟在他身后,神情稍显不安,可少年却将她攥得很紧,掌心相贴,十指相扣,滚烫而炙热,以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姿态拉着她大步向前,不允许她逃避,   他们刚出学校,就看到一个秘书打扮的男子在校门口转来转去,时不时抬腕看表,焦头烂额的模样。   夏菱认出了他,就是今天送她来学校的司机小刘。   小刘也看到了她,神色一喜,连忙走上前道:“夏菱小姐,你可总算出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出发吧。”   “慢着。”薛煦先一步挡在了夏菱身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傲慢道:“你告诉你家老爷,就说夏菱才不会去那什么孤儿院,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柠?(?⊙???⊙`)?夏?(????)?独?(??????????????????????????????????????????)?家 ( ?? ???)花( ?? ???)花?(????)?????整?(?⊙ ???⊙`)?理?(?????)?   “你是……薛少爷?”小刘脸色微变,“这是我们夏家的家事,请您让开。”   “自从你们决定把夏菱送到孤儿院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你们家的人了。”   薛煦冷笑,扬起白皙光洁的下巴,“该让开的应该是你,快点去把夏菱的行李给我拿过来。”   小刘不敢和他硬碰硬,看向躲在薛煦身后的女孩,“夏菱小姐,你也要跟着他胡闹吗?”   夏菱低头不吭声,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薛煦的手。   小刘知道这事儿难办了,但事关重大,他做不了主,便打了个电话给夏卓群,简单说明了情况,那边震怒,说了些什么,小刘连忙点头,说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再一次对夏菱开口:“夏菱小姐,老爷想要见您,请您和我回去一趟,其他的之后再从长计议。”   见她?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夏菱皱眉,感情上,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走吧。”薛煦倒一脸无所谓,牵着她,从容不迫的打开车门,“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您也要去?”小刘为难,“不太好吧。”   “你当我傻呢?”薛煦讥笑,环胸堵在车门口,“一起去,或一个都不去,你选一个。”   小刘无奈,只好随他了,待他们坐好后,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车内寂静无声,双方都防备着对方,一时之间谁都没开口,薛煦手指摩挲下巴,陷入沉思,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应对夏卓群。   一只小手忽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少年疑惑转头,刚才还一脸不安的小姑娘此刻很严肃的看着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郑重其事道:“我工作后一定会还你钱的。”   “什么钱?”薛煦一头雾水。   “租房子的钱啊。”夏菱眨眼,“你不是要帮我找房子住吗?”   她仔细想了一下,薛煦说不靠夏家留下来的意思,应该是借钱给她在这边租房子住,她觉得可行,学校那边,她努力学习的话,说不定有助学金或奖学金,甚至还可以像姜思柔那样,学费全免,包吃包住。   这样发展下去,她不需要借住夏家的力量,也能活得很好。   想着想着,夏菱豁然开朗,觉得前途又是一片光明,兴奋的把她的计划说给薛煦听。   薛煦听完只有一个想法:我的妹妹怎么这么这么的傻。   他瞅着她欢愉的笑颜,天真而烂漫,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过傻得挺可爱就是了。   学校离夏家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小刘在夏家的停车位停好车,将夏菱的行李从后备箱中拿出来提在手上,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夏菱看着路边熟悉的水池草坪,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明明不久前她还算得上是这里的半个主人,现在俨然被当作一个外人对待。   进入拱形大门,玄关,经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就是富丽堂皇的大厅,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正是夏卓群和唐雁梅。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夏卓群看到薛煦光明正大的牵着夏菱的手走进来,气得拍案而起,“薛煦,你这是什么意思?成心和我夏家作对是不是!”   “我哪敢啊。”薛煦笑得吊儿郎当,手故意搂上夏菱的腰,嘲讽的看着他:“你们夏家多高贵多了不起,我哪有胆量和您作对?”   夏菱有些无语,知道他作出和她亲密的姿势,是为了故意气夏卓群,她多少和他说了一些她和夏卓群发生矛盾的原因,根本原因在于怀疑她和他的关系,没想到薛煦非但不避嫌,还在夏卓群面前有模有样的装了起来。   夏卓群果然被气得不轻,嘴唇哆嗦的问他:“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哦,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夏菱我带回家了,从今以后,她和你,和你了不起的夏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薛煦懒洋洋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谈论天气一般。   “什么?”   不只两个大人被震住了,连夏菱都吓了一跳,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卓群震惊的指着他,“你要把夏菱接回你家住?”   薛煦挑眉,“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荒谬!”夏卓群大声道:“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犯不着你同意。”   “她是我女儿!”   “她现在怎么又是你女儿了?”薛煦讽刺道:“不知道是谁一个小时前还要把她送到孤儿院,当时我还以为她父母双亡了呢。”   “你……”夏卓群气得全身发抖,“你口口声声要接她回家,你个小屁孩拿什么养她,你当这是在过家家吗?”   “放心好了,光我的零用钱就能养她一辈子。”薛煦嗤笑一声,牵起夏菱的手,“我们走吧。”   “等一下。”唐雁梅叫住了他,雍容微笑,“阿煦,你这样随便带一个女孩子回家,有征询过你父母的意见吗?”   薛煦淡淡扫了她一眼,笑,“阿姨,不劳您费心,我爸妈那边我自然会去说,倒是您,我一直很好奇,从三月到六月的这段时间里,您都消失到哪去了呢?”   此话一落,唐雁梅笑容僵了僵,眉宇间有些阴冷。   这个臭小鬼。   薛煦不再管他们,哼着小曲,一手牵着发呆的夏菱,一手拿过她的行李箱,神气活现的走出了夏家大门。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夏家无论富贵兴荣,衰落与否,都与夏菱毫无干系。   “小花,我家房间多,你想睡哪间自己随便挑,不用客气。”   “放假了我们去一趟家具城吧,把床,衣柜,书桌书架等等都买齐,在此之前你就将就着在客房睡一下吧。”   “学校那边你继续上没事儿,和徐寒说一声,学费不出都行,瞧把你吓得,真以为夏卓群能一手遮天啊。”   ……   薛煦叽里呱啦一大堆,可身后的女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奇怪转头,看到她的脸后,愣了一瞬,静默了表情,轻声问:“为什么哭?”   她哭了?   夏菱也愣了,摸了摸眼角,果然一片湿润,眼泪像是失控了般,争先恐后的往外流,她受到了惊吓,一瞬间变得恐慌,似乎记起了什么,她连忙低头拿衣袖擦干净,“对不起,我马上擦掉,很快就好……”   记忆里,妈妈最讨厌她哭,一哭就会打她,慢慢的,在疼痛的刺激下,她学会控制泪腺,再痛苦也不会有一滴眼泪。   这一次,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高兴,明明不难受的呀。   薛煦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小花,不哭,相信我,我绝对比夏卓群对你更好,乖啊,不哭。”   他说:“我知道你怕什么,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像他那样不要你,真的,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夏菱眼泪更加汹涌放肆,放任自己埋头在他怀中,孩子一般,哭得近乎喘不过气,从未有过的放纵失态。   那个少年,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有些笨拙的哄着她,想方设法的逗她笑。   “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你看我才刚刚在夏家装完逼,哭了多丢人啊,你说是不是……”   那一天,是2017年6月13日,薛煦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   天很蓝,云很白,阳光正好,小时候,他捡过许多猫回家,第一次,捡了一个人。   不,哭成这样,应该还是一只猫。   小花。   小花猫。 第37章   薛煦把夏菱带回家, 将她领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里,他把她的行李放在地上, 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房间瞬间布满了金黄色光晕。   亮闪闪的, 金子一般。   少年长身玉立,含笑看着她, 眼眸亮如晨星, 笑容和身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你就先睡在这里,过两天周末, 我带你去家具城转转, 等你的房间布置好后再搬过去。”   夏菱瓷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长睫湿润, 闪烁着点点晶莹,她站在米黄色地毯上,有些局促的打量着房间。   黑色的衣橱, 淡蓝色窗帘,奶白色书架书柜,还有深褐色的床和被褥。   薛煦家的客房大同小异,家具颜色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没有个人特色, 但足够舒适精致,明显就是为了客人准备的。   “我觉得这个房间就挺好的,不用再换了。”夏菱不太好意思道, 脑袋有种眩晕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住进了薛煦家,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这怎么行。”薛煦铺被子,淡淡道:“客房总归是客房,再怎么好,那也是给客人住的。”   夏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吸了吸鼻子,眼睛又开始泛酸了,她立马仰起头,把眼泪硬生生的给逼回去。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矫情的人,在夏卓群面前,她再怎么难受都不会有想哭的冲动,怎么一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一个爱哭鬼了呢。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薛煦见她眼睛又变得泪汪汪的,叹气,走过来,抬起手,袖口有些粗鲁的擦着她的脸,笑道:“去调整下心情,陈叔买菜快回来了,你洗完后就直接可以吃饭了。”   “哦。”夏菱还没想通洗澡和心情有什么关系,就被他推到浴室了。   浴室和卫生间连在一起,中间隔了一层磨砂玻璃门。   薛煦家她挺熟的,不过洗澡还是第一次,但她神经粗,没什么别的想法,很快就把衣服脱光光,站在花洒下洗澡,忽然发现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便关了淋浴喊人:“薛煦,我衣服忘拿了,能帮我拿一下吗?”   几分钟后,薛煦出现在门外,身形透过磨砂玻璃有些模糊。   “在哪呢?”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鼻音,懒懒的味道。   “就在我的行李箱里。”夏菱道:“我的睡衣在里面。”   “哦。”对方似乎随意的点了头,就转身了。   他走后,夏菱又打开了淋浴,洗着洗着,发现有点不对劲,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行李箱里好像有样东西不能给他看。   昨天她还抱在怀里的……   马甲皮裤!   完蛋了!   夏菱倏然睁大眼,脸色一下就变了,立刻关掉淋浴,随手拿了一条挂钩上的浴巾就冲了出去,边跑下楼边围在身上,惊慌失措的大喊:“薛煦,你别拿了!我自己拿就行!”   薛煦这时已经来到了房间,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正要打开时,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由回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夏菱现在的模样。   女孩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从颈处至胸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肌肤呈淡淡的粉红色,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圆润的肩头,点点晶莹折射闪烁。   浴巾不算长,堪堪遮住下身关键部位,一双光洁白皙的长腿展露无遗,形状非常漂亮,气质清艳妩媚。   “你……你怎么出来了?”   这种画面对于血气方刚的男生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刺激了。   薛煦脸有些烫,咽了咽口水,吓得都结巴了,眼睛尽量不四处乱瞄。   “你没打开我的行李箱吧?”   夏菱哪还顾得了这么多,一心都是行李箱里的衣服有没有被发现,见他还没有打开箱子,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她昨晚收拾时,那条皮裤被她随手放在了最上一层,他一打开绝对能发现。   “还是我自己来找衣服吧,麻烦你出去一下。”夏菱赶紧上前几步,一手按着行李箱,一手抓着浴巾以防走光,催促着薛煦快点离开。   “嗯……”   薛煦从旖旎幻想中回过神,见女孩一脸心虚,危险的眯起眼。   要是一般的男生,估计会受不了刺激害羞逃跑,但薛煦是吗?没可能是啊!他不仅好奇心旺盛,脸皮还很厚。   “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吗?”薛煦笑得不怀好意。   “没、没有啊。”   “那你这么紧张干嘛?”   “里面放了我的内衣,我不想让你看见不行啊。”   薛煦眼神微妙的看向她的胸,小声:“这么小还需要穿内衣?”   又瞄了瞄她身上隐隐外泄的春光,而且她连身子都不怕被看了,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一定有鬼!   “内裤!内裤总行了吧?”夏菱欲哭无泪,小脸红得不成样子,她咬牙,“你快点给我出去!”   “行行,我出去,出去……”   薛煦眸中闪过狡黠,装作投降的举起双手,退后一小步,然后趁夏菱放松警惕,手快速的伸向箱子。   夏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大脑一片空白,在箱子打开一半的瞬间,她想也不想,松开抓着浴巾的手,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薛煦打开了一半箱子,照理说可以看到里面了,可眼角余光瞄到的白花花的肉体吸引了他全部心神,他惊呆了,红着脸脱口而出:“卧槽?”   然后,他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的,被她裸体压在了身下,下一秒,柔嫩的掌心遮住了他的眼睛,耳中是女孩羞愤欲死的声音。   “你敢睁开眼就死定了!”   声音软软糯糯的,气息不稳,像是小猫在撒娇,没有一点威胁性。   身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薛煦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压在他的胸口处,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刚刚不小心瞄到了一眼。   好像也没那么小……只是跟一般女生比起来,显得稍微玲珑一点,还挺……可爱的?   卧槽,我在想什么?   薛煦浑身燥热,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妈的,作为一个身心健康,正值青春期的男生,被一个赤条条的女生压在下面,谁顶得住啊!   “我不睁眼,一定不睁,你快点下去!”薛煦这回真怂了,举手投降,连忙保证道。   “真的?”   “少废话,快下去!”   夏菱勉强信了他一次,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伸手要把浴巾重新围上的时候。   陈管家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有些疑惑的语气。   “少爷,你在里面吗?”   门没有关,所以他很清楚的看到了里面,愣了一愣,张嘴轻轻“哇”了一声。   早在听到陈管家脚步声的时候,薛煦的身体就下意识的动了,他甚至没有思考,伸出手将女孩又扯了回去,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用身体挡住她全部的春光。   所以,陈管家看到的就是薛煦兽性大发,丧心病狂的将光溜溜的小姑娘压在身下的画面。   可是!然而可是!在陈管家来到前,夏菱就已经围好了浴巾,还有充足的时间把床上的被子也拿过来挡一挡,可被薛煦这么一弄,整个人完全懵了。   想也不想,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那声音响亮的,陈管家听着就痛。   “呵呵呵呵……”   餐桌上,三个人吃饭,气氛有些怪异,陈管家听了事情原委后,嘴巴就没合上过,不停对着薛煦笑,是那种网上俗称的姨母笑。   “你笑够了没有?”   脸上顶着鲜红巴掌印的薛煦恼羞成怒的瞪着他,“还没完没了了?”   “不敢不敢。”陈管家笑容很慈祥,“就是想提醒您一句,虽然这种事迟早都要经历的,但你们还太小,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薛煦、夏菱:“……”合着他们刚才解释了大半天,你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夏菱默默的啃菜叶子,表情已经无动于衷了,拖刚才的乌龙的福,她还没开始适应新生活,就已经融进去了,毕竟第一天就坦诚相见了,未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还有菱小姐。”陈管家表情恢复了正常,笑着看向夏菱,温和道:“你的事我都听少爷说了,不用拘束,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   “谢谢。”夏菱刚点头,陈管家又笑眯眯加了一句:“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你真是够了。”薛煦五指扶额,很是无奈,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恋爱脑管家。   夏菱没说话,只是小脸红了红,除了陈管家,无人发现。   吃完饭后,陈管家叫人收拾完碗筷,就静悄悄的离开了,让这对小年轻单独相处,多培养培养感情。   “你下午回学校上课吗?”   吃饱喝足,薛煦舒服的窝在沙发上,问夏菱。   夏菱犹豫了一下,摇头,“我想明天去。”   现在暂时没那个心情。   薛煦点头表示理解,确实,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需要一定时间消化。   “你呢?”夏菱见他又拿出手机,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去。”薛煦看着微信上的几十条信息,全都是周嘉江他们来询问情况的,他漫不经心的回复。   “已经逃课了,不逃一天划算吗?”   这是什么歪理?   夏菱无奈摇头,看着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无聊了,便拿过书包学习,这似乎都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翻书包时,她看到了月考卷子,皱巴巴的,上面还有灰色的脚印,她眼神有些复杂,拿出了政治卷子,97分,这是她所有科目中考得最好的一门,接近满分,熬夜苦背的结果。   到头来,那个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曾以为,只要考试考好了,就能得到夸奖,得到认同,得到他欣慰的笑容,现在想来,天真得惹人发笑。   “呦,你政治考了97啊,挺厉害嘛。”   薛煦撕了一颗柠檬糖扔进嘴里,瞥见她的分数,啧啧称奇,好家伙,比徐寒还多两分,学校张贴的成绩排名表只公布了每个人的总分,他还真不知道夏菱的政治竟然考得这么高。   少年嚼着糖随便夸了她一句,刚要转回脑袋打游戏时,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只见眼前的女孩变戏法似的又从书包里拿出了物理卷子,展给他看,“你看,我物理也考了九十多分。”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忽闪着纤长的睫毛,一脸期待的表情,求表扬求夸奖的意图很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薛煦觉得好像看到了小黑,他哑然失笑,温柔了表情,揉着她的长发鼓励道:“我们小花真厉害,下次继续努力。”   夏菱抿唇笑了,眼睛微微发酸,心里的某块空缺仿佛被填满,或许,她就是想从夏卓群嘴里听到这句话而已。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薛煦是她爸爸。   说起爸爸……   “那个,你把我接过来住,你父母真的不会说吗?”夏菱有些不安的问道,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没事儿,他们知不知道还不一定。”薛煦无所谓开口:“知道了也不一定回来。”   天高皇帝远,管得到谁啊。   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我已经一年多没见到他们了。”   就连他那次重伤住院,右腿骨折,他们都没回来看望过。   不过关于父母,薛煦早就看淡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人回不回来不重要,反正每个月的生活费准时到账就行。   然而这次他失策了,他小看了夏家煽风点火的能力。   在接到夏卓群夫妻俩电话告状的当天,薛煦父母就推去了所有工作,订了下午的机票,当晚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   薛父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挺拔健硕,很高,几乎比薛煦高一个头,气场很强,他身边的中年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戴着金边眼镜,深灰色的职业套装,收腰紧身,虽然很瘦,但气场和薛父不遑多让。   薛父一回来,二话不说,挥手狠狠扇了薛煦一巴掌,痛骂:“瞧你这次干的好事,丢尽了我们薛家的脸!”   少年白皙的脸瞬间浮现了一道五指印。   所有人始料未及,只有薛煦看到他回来了就知道是这个结局,没有躲,无所谓的扬起脸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夏菱看得心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叔叔都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吧。”   “你凑上来干嘛,一边呆着去。”薛煦本来无所谓的表情变了变,连忙把她拉到身后,开玩笑,就他爸那一巴掌下来,她这小身板受得了才怪。   “不是说好了不动粗吗?”薛母不甚赞同的按住薛父的肩膀,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夏菱,扶了扶镜框对薛煦道:“你跟我们到书房来。”   明显是不希望他们的谈话有外人在场。   夏菱担心不已,薛煦安慰她:“放心,没事儿,你在这里等一下。”   书房里。   薛父愤怒的拍桌子,看着薛煦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养猫养狗就算了,现在还敢把女人往家里带,你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不就是养个人嘛,又没让你养。”薛煦懒散的揉了揉耳朵。   “你知道她是谁吗?夏家的私生女!还是妓女生的!你真是给我长脸啊!”薛父吼声震天,说着又来气了,真他妈想扇起他!   “她妈是妓女她又不是。”薛煦嗤道:“你的眼睛看人什么时候能公平点?”   “你!”薛父拿起烟灰缸要砸他。   “行了,那是儿子,你冷静一点,我来说。”   薛母阻止他,严肃的对薛煦道:“阿煦,关键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性别,你还只是个学生,就和女生同居,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你在外面怎么疯我不管,但带到家里来那就……”   “等等……”薛煦打断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那还能是什么关系。”薛母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龌龊的心思。”   男人把女人带回家,除了干那事还能干什么。   薛煦皱眉,啧了一声,“妈,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   薛母:“……”   她默默拿起了烟灰缸。   薛父连忙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老婆,冷静,要冷静,那是我们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自称很纯洁的某人很不要脸的把媳妇压在床上做了一遍又一遍脖子以下不可描述内容的事,咳咳咳。   更新晚了是因为太长了,差不多两更的量了咳咳   关于改书名,是因为首点不好,话说你们觉得《她可甜可盐》还是《我家让你住》哪个好,我有选择困难症,要被逼疯了,跪求你们的感觉   小哥哥的名字决定了,为了不被搞混,又为了又联系,叫凌夏!   怎么样! 第38章   女人年过三十, 最忌讳他人提及自己的年龄,其中薛母对这方面更是异常敏感, 她要强好胜, 在外人称铁娘子,最讨厌别人拿自己的年龄和性别说事, 薛煦这个败家子倒好,专往她痛处戳, 一气之下, 她冷着脸离开书房,把这件事的处理权全都交给薛父, 言下之意就是要打要骂请随便, 她不会再管了。   然而薛父也很头疼, 他缺席了薛煦的成长很多年, 根本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打感情牌没用,薛家的名声他也不在乎,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可薛煦仿佛就是块石头,压根不听劝。   薛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口气略有松动, “你真的只把她当妹妹?”   “……嗯。”薛煦语气有些可疑的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那行,我可以同意她借住到你们高中毕业, 甚至可以资助她上完大学。”薛父目光锐利,“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薛煦微微眯起漆黑的眸,表情不仅没有喜悦,还露出了一丝戒备,“什么条件?”   “那就是……”   客厅里,薛母在沙发上揉太阳穴,平复了心情后,从公文里拿出了一沓资料文件,这次回来是在意料之外,有许多工作不能马上交接好,还需要她亲力亲为,远程指导。   夏菱躲在厨房里偷看她,踌躇着不敢出去,薛母从书房出来时她正好在一楼的卫生间里上厕所,她出来就看到薛母坐到了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吓得她连忙躲进了旁边的厨房里。   夏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可当时身体下意识作出了反应,搞得现在进退不得,纠结着怎样出去才会显得自然一点。   薛母是她见过最有气场的女人,不同于姚雁的妩媚和唐雁梅的温婉,薛母一看就是那种实打实的女强人,干练,严肃,冷漠,眉宇间还带了英气,生人勿近。   夏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时,看到陈管家从房间里出来了,恭敬的对薛母微微躬身,然后走向厨房,他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后,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陈管家从壁橱中拿出一罐茶叶,温杯,醒茶,冲泡。   夏菱猜测他应该是给薛母泡茶,她看见他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托盘上,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夏菱迷惑,看着陈管家笑着把托盘递到她面前,然后扬起下巴指了指薛母的方向,对她使眼色。   夏菱立刻明白过来,他要她来给薛母送过去,帮助她离开这里,夏菱感激的接过托盘,小心翼翼走向薛母。   “阿姨,请喝茶。”   薛母看文件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   她微怔,抬起头,看到了夏菱,女孩礼貌的将托盘举到她面前,表情虽尽量保持平静,但能看出她有一点紧张,睫毛不安的颤动着,不敢与自己对视。   薛母默了两秒,没有为难她,接过茶,点头道:“谢谢。”   她拿在手上没喝,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女孩,长得很漂亮,乌发黑眸,皮肤莹白,眉眼清澈纤秀,水墨画般清雅出尘,给人很温柔的感觉。   薛母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儿子喜欢的女生类型,薛煦从小,就天天在背后骂她母老虎,还立誓说一定要找个比她温柔一百倍的女孩当媳妇儿。   而夏菱,完全符合他的条件。   难以想象,一个被妓女养大的孩子竟会有这般修养,薛母对夏菱的印象有了一点改观。   “你今年多大了?”薛母抿了一口茶,状似不经意问道。   夏菱拘谨的抱着托盘,乖乖作答:“十五岁。”   “你和阿煦是一个学校的吧,他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薛母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挺好的。”夏菱有些紧张,声音较小,“他这次月考还考了年级第五呢。”   “是么。”薛母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里,像是拉家常一般,薛母又陆续问了夏菱几个问题,都是和薛煦有关,平常都吃什么,玩什么,钱够不够用,会不会逃课等等。   夏菱慢慢放松了下来,笑着应答,薛母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严肃,还挺好相处的,而且她其实很关心薛煦,但性格和薛煦一样别扭,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只会旁侧敲击的从别人口中打听。   这时,书房的门终于开了,薛父和薛煦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面色都比较平淡,从脸上看不出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可夏菱看着少年淡漠的侧脸,直觉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薛母站起来问薛父:“怎么样?”   薛父淡淡看了夏菱一眼,道:“就依他吧,反正就三年而已,家里这么大,多个人也无妨。”   薛母讶异,没想到薛父竟然会妥协,微微颔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于是,经过薛煦父母的同意,夏菱真正住进了薛煦家里,借住到高中毕业为止。   “你怎么说服你爸的呀?”   夜晚,趁二老在房间休息,夏菱立刻拉着薛煦问道,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大概是看你可爱吧。”薛煦随口道,见她满面愁容,不由挑了细长的眉,“怎么,不高兴啊?”   “也不是。”夏菱迟疑着摇头,“我就是觉得一切太顺利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薛煦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轻轻开口:“放心吧,就算天塌下来了,哥也会替你顶着的。”   “嗯……”夏菱看他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把疑问吞进了肚子里,点了点头。   薛煦父母工作很忙,没有在家里久留,订了明早的机票,第二天一早就飞回去了,可真是来去匆匆。   夏菱重新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高一(22)班,虽然她的生活发生了剧变,但崔杜晨还没来得及通知她要退学的消息,所以几乎没有同学知道她差点走了,崔杜晨很高兴她的回归,并把她昨天的缺席当病假处理。   只有季修渊他们知道真相。   季修渊知道她搬去薛煦家后,看她的表情很复杂,眼神晦暗深沉,暗流涌动,装着她许多看不懂的东西。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夏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没什么。”季修渊态度突然变得冷淡,转过头去不再看她,阴沉着脸隐忍不发,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夏菱莫名其妙,但没有理会他。   别扭的不只是季修渊,还有夏冉冉,不过她不是因为夏菱和薛煦同居,而是因为夏菱被赶出夏家这件事。   夏冉冉生性单纯,但并非什么都不懂,多少猜到了夏菱被赶走和唐雁梅脱不了干系,所以她现在有点不敢面对夏菱,有种莫名的愧疚感,还是夏菱抓到她,好说歹说,明确表示上一辈的恩怨和她们没关系,才解开了小姑娘的心结,赏脸和她吃了几次饭。   周嘉江听说了夏菱的遭遇,很是同情,特别是听到他送的手机被夏卓群砸了后,直接爆了粗口,然后隔天又送了夏菱一部新手机,颜色依旧是白的。   夏菱这回是真的没脸要,搞坏了人家一部就够不好意思了,哪来的脸再拿他一部。   旁边的薛煦轻描淡写道:“你看不上他的手机的话,改天我去专卖店给你买一部更好的。”   这个人总是能准确无误戳中她的软肋。   “……”夏菱接受了周嘉江的好意,并解释自己绝对没有看不上的意思。   转眼间,双休日到了,薛煦果然如他所说,带她去市中心的商城逛了逛。   首先去看了家具,精雕细刻,款式新颖,中式的古色古香,欧式的奢华大气,种类多种多样,然而转了一圈,少年没有一样是满意的,一路上,他的吐槽就没停过。   “颜色太亮。”   “造型好丑。”   “我去,床柜上多出的那个角是什么,半夜醒来喝口水不会戳死人吗?”   夏菱哭笑不得,拉着他道:“好了啦,你少说两句,你没看到导购员的脸都黑了吗?”   其实她也没有满意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太贵。   薛煦挑挑拣拣了半天,没看上一样,干脆带着夏菱走人,打电话给陈管家,要他找厂家定制家具,陈管家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   薛煦把问题给夏菱复述了一遍。   夏菱糯糯开口:“能用就好了。”   薛煦点头表示知道了,继而对陈管家道:“你听到了吗?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既要美观又要实用,不能太夸张也不能太简朴,设计和材料都要用最好的!”   夏菱:“……”你是怎么从我一句话里延伸出这么多意思的?   家具的事圆满解决了,薛煦又兴致勃勃的拉着夏菱逛了服装店,懒得让她试穿,只要觉得好看的都通通给她买下来,夏菱窘迫的摆手拒绝,他不在意道:“你可以当是借我的,以后有钱再还。”   夏菱看着价格沉默了,觉得以后就算她以身相许也还不起。   薛煦还带她去了小吃街,一路带她吃了过去,少年不注重形象,可可松饼吃得满嘴都是,白皙的下巴脏兮兮的,滑稽可爱。   夏菱笑,偷偷拍了他一张咬松饼的照片,发到了周嘉江新建的群里。   炸出了一众潜水党。   周嘉江:“哈哈哈,阿煦,你的下巴终于有胡子了!”   季修渊:“你们去哪了?”   夏冉冉:“过分,不带我玩。”   夏菱笑得很开心,暗戳戳的把薛煦出糗的照片设置为头像,反正她好友不多,没几个人会看到。   可她的一系列操作被当事人发现了,薛煦眯眼看着微信,一口将松饼咬碎吞进肚中,然后对着夏菱微微一笑。   那笑容,真温柔。   夏菱被晃花了眼,五分钟后,她戴着粉红色的兔子耳朵头箍,脸颊绯红的站在人群中最醒目的位置,尴尬的按照少年的要求摆姿势。   “快看,那个女生好可爱啊。”   “兔耳朵好萌。”   “那是她男朋友吗?好帅啊!”   ……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夏菱羞耻的对薛煦小声喊:“我错了,我把照片删了还不行吗?”   “不行,站好,别动。”   薛煦半眯眼,拿手机对着她拍照,唇角飞扬,笑颜明艳。   周嘉江在群里本来还想损薛煦几句,结果看到他万年没有换过的微信头像突然变了,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少女脸红似苹果,明明害羞得不行,可还是很勇敢的望向镜头,眼眸温柔如水。   周嘉江沉默了,看了看夏菱的头像,又看了看薛煦的头像,领悟到了一个痛彻心扉的事实——人家兄妹之间的情趣,他去凑个屁热闹。   周嘉江含泪更换了个性签名——“嗝,今天也是狗粮满满的一天。”   另一边,徐寒也发现群里有两个人叛变了,扬眉,讶异的发现薛煦的EQ竟然变高了,他默默找出夏冉冉的照片设为头像,同时自拍了一张给夏冉冉发过去,命令道:“换上。”   那边很快回复:“滚蛋。” 第39章   时间飞逝, 夏菱慢慢适应了薛家的生活节奏,日子过得要比在夏家轻松自在许多, 她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开朗了。   期末考试马上要到了, 月考结束后,学校没有马上进行分班, 原因有两个,一来是这个学期快结束了, 二来是高二要分文理科, 现在分了没多大意义。   所以综上所述,学校会在月考成绩的基础上, 重点考察期末考试, 以此作为分班的标准。   选文理科的那天, 薛煦毫无悬念的选了理科, 夏菱跟着他一起选了,她不偏科,文理都还行, 让她稍感意外的是她身边的朋友也都选了理,连姜思柔都不例外,她平时明明文科要好一点。   夏菱问她为什么,小姑娘红了脸, 闪烁其辞的说是父母让选的。   夏菱眯眼看着女孩粉嫩的脸颊, 直觉告诉她肯定没那么简单。   期末考试前一个礼拜,以徐寒为中心的图书馆学习小组又启动了,这次周嘉江和姜思柔也加了进来。   “这题错了, 选B,不是D,How和What的用法完全不一样好吧,How是……”   周嘉江恨铁不成钢的给身旁女孩讲解英语题目,唾沫横飞,口水都快喷到女孩的脸上。   姜思柔小脸涨得通红,很是惭愧,小声说:“对不起,你能讲慢一点吗?我没听清。”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周嘉江话音刚落,一本书砸到了他头上,他声音一顿,凶神恶煞的抬起头,“谁扔的?”   薛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周嘉江秒怂,委屈的揉了揉脑袋,“阿煦,你干嘛啊?”   “你丫的能不能小点声,真当这里是你家啊?”薛煦冷笑。   周嘉江这才想起了这里是图书馆,委委屈屈的闭上嘴,拿笔给姜思柔讲了起来。   夏菱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问薛煦:“嘉江和思柔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嘉江看她可怜,最近天天和她一起吃中饭,这有什么稀奇的。”薛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翻着语文书,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夏菱:“……”什么时候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她感慨着摇头,问少年化学题目:“这道题怎么做?”   “……哪道?”薛煦耷拉着眼皮,脑袋都快要垂下去了,闻言提起了点精神,揉眼道:“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大一点,软绵绵的,听着好想睡。”   夏菱:“……你刚刚不是还教训嘉江来着?”   “他是他,你是你。”   “……”   “话说,徐寒和冉冉哪去了?”薛煦看了一圈,发现对面两个位置空了。   “他们说去厕所。”   “多久了?”   “一个半小时。”   “……拉屎都不用这么久吧。”   徐寒这一次也不负众望的发挥了他的神力,期末考试预测到了百分之四十的题,虽然没有月考多,但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考试,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有了压力,夏菱考试时保持了平常心,沉着冷静,自我感觉发挥得比月考还要好。   考试结束后,暑假正式开始,薛煦如同脱缰的野马,彻底放飞了自我,放假的第一天,就拉着夏菱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一下去浙江的东极岛看海,一下去洛阳的度假乐园滑雪,凌晨两点带着她爬庐山看日出,感受大自然神奇壮丽的美。   夏菱被他牵引着,有些眼花缭乱,觉得她过去十多年的人生,还没短短这一个月来得精彩。   在外面疯玩了一个多月,回家后,两人像是虚脱了一般,赖在家里一动都不想动。   听说他们回来了,周嘉江马不停蹄的拉着季修渊来薛家找他们玩。   季修渊起初不想去,臭着脸不愿理人,还是周嘉江将他强拉硬拽过去的,季修渊这段时间很奇怪,放假后就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心情很差的样子,可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周嘉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让他出去见见太阳。   然而,在薛家待了一下午后,周嘉江忽然明白了季修渊为什么不愿意来。   因为这太他妈虐狗了。   放假后,薛煦为了更自由,给家里的佣人也放了一个月假,连陈管家都放他回老家探亲,所以家里的饭菜现在都是由夏菱掌厨。   夏菱也不想白吃白喝,乐意为他做些什么,连家里的卫生都想一手包揽,还是薛煦阻止了她,开什么玩笑,他把她接回来是来当小公主的,又不是做苦力的。   周嘉江和季修渊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饭点,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薛煦还在床上睡懒觉,夏菱给他们开完门后又匆匆回厨房炒菜。   一缕乌黑的发丝从季修渊的眼前飘过,清甜淡雅的茉莉花香,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   季修渊对这股味道很熟悉,平常上课时,他一转头就能闻到,独属于她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他的思维,将他紧紧缠绕。   他回过神时,夏菱已经远去,柔顺的秀发用一根漂亮的绢沙头绳绑在肩侧,浅蓝色蕾丝在她发间飞舞,温雅恬美,她穿着宽松的白色字母短袖,下身是高腰的牛仔短裤,一双长腿又直又白,像是会发光。   明明是很休闲的居家装扮,却平白让季修渊生出了几分烦闷。   她平时都穿得这么清凉在薛煦眼前晃来晃去吗?   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女生的羞耻心?   “我闻到了鸡翅的味道!”   周嘉江没有发觉他的异样,被空气中的菜香勾走了魂,急吼吼的拉着季修渊跑到餐厅里,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鸡翅,外焦里嫩,色泽艳丽,不得不说,夏菱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两人都是这里的熟客,毫无顾忌的拿筷子夹起了一块尝尝,鲜美嫩滑,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吃得停不下来。   殊不知,一道头上冒黑气的身影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啊……”   阴森森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周嘉江吸着指头哆嗦了一下,颤巍巍的抬起头,薛煦精致的脸比锅底还黑。   薛煦起床下楼,正要迷迷糊糊的去刷牙洗脸时,就看到餐桌上夏菱特意给他做的可乐鸡翅变成了一堆骨头,顿时想杀了这两个人的心都有。   “咳,菱妹妹做的鸡翅实在太好吃了,我一时没忍住就……”   周嘉江讪笑连连,心惊胆战的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   而季修渊像是没感觉似的,不知死活的还在吃,边吃边轻飘飘的吐骨头,挑衅般看着薛煦,仿佛在说:我吃都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表情十分欠揍。   薛煦火大,刚要发作,眼角余光瞥见夏菱端着碗筷出来了,瞬间变了一副表情,泪眼汪汪的扑向女孩,黑乎乎的脑袋埋在她白皙的颈间撒娇,“小花,他们把我的鸡翅吃了。”   少年委屈巴巴的告状。   周嘉江何时见过这样的薛煦,大跌眼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季修渊手心一颤,筷子没拿稳,掉在了桌上。   夏菱仿佛习以为常,看着狼藉的桌面,心中了然,轻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背哄道:“没事儿,我买了很多,等下再给你做,全是你的,先吃饭吧。”   “嗯。”薛煦撅嘴点头,她看不到的角落,冲他们二人得意洋洋的做鬼脸,一脸炫耀的表情。   好幼稚。   周嘉江猝不及防的被塞了满嘴狗粮,心情微妙,忽然一点都不饿了,季修渊更是直接黑了脸。   而更让他们腻歪的还在后面。   吃完饭,三个男孩在沙发上打游戏,夏菱坐在薛煦旁边,静静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外国名著,周嘉江和季修渊则坐在对面。   薛煦玩着玩着,累了,关掉手机打了个哈欠,很自然的往旁边倒去,脑袋枕在夏菱雪白的大腿上,迷迷糊糊道:“小花,我困了,借我躺一会儿。”   “嗯。”夏菱点头,调整坐姿,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一些,“睡吧,到点了我叫你。”   薛煦每晚都会准点收看一档球赛节目,说不看睡不着觉,嗯,虽然夏菱每次看他都睡得很香。   对面两人再次石化,手机里发出的游戏声砰砰作响。   薛煦听得皱眉,堵住耳朵,脑袋又往夏菱怀里拱了拱,夏菱知道是吵到他了,歉意的对周嘉江两人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们能关小点声吗?”   “当、当然没……”   周嘉江结巴,还没从眼前的画面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碰”的一声响。   季修渊冷着脸站了起来,抬腿走人,头也不回的甩出一句:“我有事先回去了。”   “等一下!”周嘉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不好意思继续当电灯泡,干笑着对夏菱道:“那我也走了。”   然后急急追上季修渊的脚步,“喂,都说叫你等一下,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没什么。”季修渊表情阴沉。   周嘉江没察觉到什么,一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表情,“你有没有觉得阿煦和夏菱的关系太近了,一点都不像兄妹,更像是情……”   “不像。”季修渊冷冷打断他,眼眸幽深,“一点都不像。”   周嘉江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遂又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真喜欢上菱妹妹了吧?”   季修渊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至今还陷在刚才那一幕不可自拔,少年的撒娇依赖,女孩的温柔迁就,唯美,温馨,却刺眼至极。   他不甘心。   无数次想着,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如果,当初夏冉冉那通电话是打给他的,那该有多好。   那现在和她住在一起的,就是自己了。   开学了,炎热的夏日终于过去,初秋吹来凉爽的风。   夏菱和薛煦正式升入高二。   期末考试的成绩早在暑假时就出来了,在徐寒的辅导下,他们一群人都挤进了全校前五十名,其中姜思柔进步最大,他们报的都是理科,应该都会被分到同一个班,重点班。   事实上也正如夏菱所料,开学第一天,她拉着某头熬夜打游戏,到现在都还没睡醒的猪,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在分班表的重点班名单中,看到了一连串熟悉的名字。   其中就有她和薛煦,还有姜思柔他们。   让夏菱意外的是,季修渊竟然也在,虽然是垫底。   一定是关系户。   她几乎肯定的想。   重点班不愧是重点班,一切按学习成绩说话,班主任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面容很严肃,等他们安静下来后,便要他们都出去,按成绩排座位,成绩好的可以挑座位,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她叫一个进来一个。   同学们无异议,这样公平。   夏菱有些沮丧,薛煦第三名,而她第三十名,估计成为不了同桌了。   她瞄着那个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歪头打瞌睡的少年,穿着黑色棉T恤,样貌隽秀,瘦削高挑,身姿清朗,从刚刚开始就有不少女生在偷看他,兴奋的小声议论着。   “太好了,我又和薛煦分到了一个班!”   “我第十名,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坐在一起。”   “他不会和女生同桌吧,我记得每次都和周嘉江他们坐一块来着。”   “那可不一定,周嘉江排四十多名,肯定轮不到他的。”   “话说和薛煦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生是谁啊,好像很亲密的样子,不会是女朋友吧?”   “我知道她,叫夏菱,夏冉冉的妹妹,不是女朋友啦,我听周嘉江说过,薛煦就只把她当妹妹。”   ……   夏菱听着女生们窃窃私语,垂下眼看自己的脚尖,不知不觉抿紧嘴角。   妹妹么……   第一名毫无疑问是徐寒,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下,他顶着一张面瘫脸缓缓走进教室,出乎意料的没有选视野最好的正中间位置,而是选择了相对后面,比较偏僻的靠走廊座位。   除了夏菱他们,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那里,班主任还特意问了一句:“徐寒同学,你确定要坐那里?”   “我确定。”徐寒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外面的夏冉冉。   “心机深沉啊。”周嘉江啧啧感叹道,选那么一个位置,明摆着和夏冉冉偷情方便点,徐寒果然是一个可怕的人,在各种方面上。   感觉到了某人炙热的目光,夏冉冉撇开泛着红晕的小脸,轻轻哼了一声。   薛煦是真的困得不行,神情恹恹,老师叫到他的名字后,想都没想,长腿一迈,一屁股坐到了徐寒后面,趴在桌上蒙头睡大觉。   “请问,我能坐到里面吗?”   先前那个第十名姑娘来到了薛煦旁边,含羞带怯的看着他,腼腆道。   薛煦抬起了头,睡眼惺忪的看了她一会儿,懒散的起了身。   教室外,夏菱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而那女生狂喜,笑容还没露出来,就看到薛煦旁若无人的越过她,又往后坐了一排,继续趴下,睡觉。   寂静无声。   女生表情僵住,面前空荡荡的两个位置告诉她,薛煦确实把座位给了她,但却没给她留面子。   女生红着眼睛坐到了别处。   接下来,没有哪个女生敢去打扰薛煦了,只有轮到夏菱时,她毫不犹豫的走向他。   全班不由看向她,惊讶于还有女生有这种不怕死的勇气,目光带了三分同情。   夏菱没想那么多,慢慢走到他身旁,微笑着敲了敲他的课桌,组织语言时,薛煦抬起了头。   众人以为夏菱完蛋了,谁知薛煦只是看了她一眼,屁股便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打了个哈欠,声音沙哑,鼻音很重的问她:“怎么还没排完,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不到。”夏菱好笑着摇头,在他坐过的位置轻轻坐下。   “哦。”薛煦困倦的点点头,又趴了下去,闭上眼,“放学了叫我。”   夏菱无语。   那一边,季修渊看到夏菱和薛煦坐在一起,微眯了眼,意义不明。   班主任最后一个叫的是他的名字,而教室还有两个座位,季修渊对她道:“老师,我和一位同学从高一起就一直是同桌,因为有了她,我的学习成绩才会进步得如此之快,我不想和她分开,你能让我们重新坐在一起吗?”   台下的夏菱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班主任愣了愣,道:“如果对学习有帮助,那位同学又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谢谢老师。”季修渊礼貌微笑,气质优雅似王子,他不急不缓的来到夏菱身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抓住她的胳膊,含笑道:“夏菱同学,我们走吧,那里还有空位。”   “你放手!”   他抓得很紧,夏菱直接被他拽了起来,她沉了眉眼,有些怒气,可季修渊恍若未闻,铁了心要拉她走。   就在这时,夏菱身后,一只漂亮干净的手快速伸出,牢牢抓住了她另一条胳膊。   “季修渊,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薛煦低沉的声音不咸不淡响起,他缓缓从桌上抬起头,细碎凌乱的额发下,一双眼睛漆黑而冰冷。   “我忍你很久了。” 第40章   空气诡异的静了静。   刷——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望向他们三个, 炸开了锅。   “哇塞!三角恋修罗场啊,搞事情!搞事情!”淘气的男生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   “薛煦和季修渊竟然为了一个女生闹矛盾, 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这个夏菱的命也太好了吧。”   “哎哎, 你不是说薛煦只把她当妹妹吗,这算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周嘉江是这样说的啊,安了安了, 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这女的一看就是朵白莲花,喜欢装可怜博取男生同情, 薛煦只是一时被迷惑住了, 不可能喜欢她的啦。”   女生们小声议论, 表情不屑又嫉妒,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酸味。   班主任反应过来,脸色铁青,指着他们厉声道:“薛煦, 季修渊,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放开那位女同学,真是太不像话了!”   “季修渊,你快点放手!”   同学们的议论和老师的训斥声尽数传入夏菱的耳中, 她脸色发白, 对着季修渊怒目而视,清亮的眼眸难得窜起了火光,真的生气了。   “他放我就放。”   季修渊浑然不惧, 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抓着她的手不仅没松,反而越来越紧,他看着薛煦,眼神带着几分狂傲和挑衅,“凭什么我先放?”   “你他妈……”   薛煦彻底冷了脸,站了起来,漆黑的眼凛冽似冰,抓着夏菱胳膊的力气同样无意识增大,想要不管不顾的把她扯过来,可却不经意瞥到了女孩因疼痛而有些苍白的脸孔,他心头一紧,放开了手。   感觉到对方力量的消失,季修渊得意的勾了勾嘴角,还没笑出来,手腕处一阵钻心的疼痛,薛煦竟扣住了他的手腕,狠捏骨头,季修渊吃痛,不得已放开了夏菱。   论力气,他差薛煦一截。   “老师,这家伙突然神经发作,我带他去外面清醒清醒。”   薛煦把季修渊的手从夏菱身上拿开后,没有马上放开他,而是冲班主任道。   然后,他将季修渊拖出教室,出去扔垃圾一般的姿态。   “阿煦不会是要揍修渊吧?”周嘉江坐在第三排,忧心忡忡,转头问后面的徐寒。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希望他们因女人而心生间隙。   徐寒事不关己,淡淡道:“迟早都会发生的。”   季修渊对夏菱有意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冉冉羡慕的捧脸,“有两个这么帅的男人为自己大打出手,夏菱可以吹一辈子了,为什么我就碰不到这样的好事。”   徐寒冷冷瞥她,一针见血,“因为人家不喜欢你。”   夏冉冉:“……”扎心了,老铁。   薛煦把季修渊拖到楼梯口,现在是上课时间,四下无人。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妹,找死呢?”   薛煦气得肺都要炸了,拧着眉,重重把他甩到墙上,攥紧拳头,狠狠朝他脸上挥去。   季修渊竟也没有反抗,当他快打到他的脸时,才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她。”   声音有些飘忽。   凌厉的拳头猛地停在了他的鼻梁前,静止不动。   薛煦深色瞳孔微缩,“你说谁?”   “当然是夏菱啊,还能有谁。”   季修渊笑了,桃花眼看着他,厚脸皮问:“所以你能把她让给我吗?我家也很欢迎她住。”   薛煦沉默,停在半空的拳头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揍在了他的右边脸上。   他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收拳道:“你果然有病。”   季修渊没有生气,也没有起来,不在意的揩去唇角血迹,坐在地上仰头冲他笑,舔着舌头道:“你为什么生气,当初我和你说要追她,你说了不介意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小时候还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呢,现在怎么不叫了?”   薛煦冷笑,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削瘦的指骨暴着青筋,“你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别对她动歪脑筋,否则我揍不死你!”   “我是真的喜欢她。”季修渊语气很轻,却坚定,“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我发誓我会对她好的。”   他顿了顿,看着薛煦,真诚的喊:“哥,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亲如兄弟,我一直都拿你当哥哥看的,你当初可以为了徐寒离冉冉远一点,怎么就不能为了我把夏菱让给我?”   薛煦脸色白了白。   没错,的确是这样,从小,他因为比他们大几个月,就自作主张的把他们都认作是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般都会让给他们。   可是只有薛煦自己知道,他那时,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不得不用物质,把他们绑在自己身边。   “不可能。”   即便如此,薛煦还是一口拒绝了他,没有任何迟疑。   “我不可能把她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季修渊嘲讽,“为什么,你不是只把她当妹妹吗?”   “她当然不只是我妹妹。”   薛煦淡淡道:“我现在更是她爸,是监护人。”   他松了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映着嫌弃,“就你这样的,别想碰我闺女一根头发。”   季修渊沉默了,有那么一霎那,他还以为对方开窍了,还好是他想太多。   “行,那就各凭本事吧。”   他耸肩,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道:“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她喜欢上了我,就算是你,也没有权利干涉什么。”   季修渊别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你说是不是,岳、父?”   后面两字,他咬音极重,成功看到了薛煦阴沉下去的脸。   “她不可能会喜欢你。”薛煦一字一顿,语气极为肯定。   “那可不一定。”季修渊不以为意,愉悦的吹了声口哨。   “先走了。”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回的,竟然是教室的方向。   放在以前,他早就逃课去了,看样子是打算认真了。   薛煦望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嘎嘎响。   妈的,太欠抽了!   薛煦表面上很有信心,斩钉截铁的对季修渊说我家小花绝对绝对不会看上一个花心大萝卜,可暗地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季修渊纵然千般不是,但那张脸长得是真妖孽,特容易迷惑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姑娘上钩。   所以今天放学后,薛煦转头带着夏菱去了一家高档的自助餐厅吃饭。   欧式风格的装修,暧昧的暖黄色灯光,明亮的落地窗,漂亮的壁画,空气中流淌着当下流行的音乐,曲调优美,环境温馨。   这家自助餐厅主打海鲜和牛排,有专门的厨师烹饪,吃多少拿多少,当然生食也有,餐台有火锅和烧烤设备,可以自己弄来吃。   除此之外,市面上各类果汁饮料,水果甜点,炸鸡烤鸭,这里都应有尽有。   “我真的可以随便吃吗?”   夏菱还从来没吃过自助餐,表情天真而懵懂,看着摆在柜台上的各类美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当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薛煦笑得特别温柔,他端来一大盘生肉,什么羊肉牛肉鸡翅鱿鱼都有,他熟练的给锡纸刷上一层油,把肉放上去,撒点胡椒孜然粉,不时翻个面。   除此以外,他还自己调配了一碗调料,夏菱看着他修长晶莹的手指,像变魔术一样,将香辣酱,蒜泥,花生碎,香葱,牛肉酱,混在一起搅碎拌匀,然后浇淋在烤架上翻烤的肉片中。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来,尝尝哥的手艺。”   少年把肉全都放进夏菱碗里,自己一片没留,不仅如此,每当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不等她起身,他立刻就过去给她拿过来,表现得很殷勤。   让夏菱有点毛骨悚然。   “好吃吗?”   薛煦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咬着他做的肉,笑容中透露着期待。   “嗯,好吃。”   夏菱老实点头,肉质松软,味道鲜美,调料配得恰到好处,确实不错,看样子他以前没少在外面烤东西吃。   只是……   她有些奇怪的瞅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自从他和季修渊一起回到班上后,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   薛煦笑意更深,“小花,你看,哥对你好吧?”   夏菱知道正题来了,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嗯?”   “所以你不会扔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被季修渊拐跑吧?”薛煦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搞了半天,他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夏菱又气又好笑,本想说不会,她对季修渊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看着显得有些紧张的少年,心中一动,转了眼珠说:“那可不一定,他人还不错,我挺喜欢他的。”   “哪里不错了?”薛煦心下一沉,“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有过多少女人?”   “那是以前,也许他能为我改变呢。”   “狗改不了吃屎!”   “这叫浪子回头。”   “你!”薛煦气急,漂亮的眼睛瞪着笑得娇俏的少女,忽然将她手中的碗抢过来。   “你干嘛?”夏菱一愣。   “我烤的肉干嘛给你吃?”少年赌气的将肉咬得稀巴烂,鼓着腮帮子瞪她,“想吃自己去拿。”   扑哧——   夏菱忍不住闷笑出声,这人发脾气怎么跟小孩一样。   太可爱了。   “你还笑?”薛煦不可思议,顿时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女孩忍俊不禁,边笑边拿纸巾给他擦嘴,“这在外面呢,拜托你注意点形象,吃得满嘴都是油。”   她的眼睛明净温柔,轻声说:“放心吧,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你。”   她说,不会离开你,而不是,不会离开你家。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可惜以他的情商,估计永远不会懂。   薛煦果然没懂,松了口气,“早说嘛,那你说喜欢季修渊是?”   “骗你的。”   “……我猜也是。”薛煦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夏菱点头,双手成塔状横于桌前,歪头,笑意盈盈的看他,“所以,你刚刚是在吃醋?”   真奇怪,明明寄人篱下的是我,为什么害怕被抛弃的人,却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考试了,明后天不一定更,反正考完会开启双更模式。   唔,看这几章的反响,原来你们不喜欢甜甜日常,放心,考完回来后,我!马!上!搞!事!情!   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小哥哥估计马上出来啦。   还有那啥,这本书的名字叫《我家让你住》,以后也不会再改了。   我又要换封面了,咳咳,没错,我就是封面狂魔,名字当然是《我家让你住》 第41章   “吃醋?我还吃火药呢!”   虽然夏菱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 但薛煦正在气头上,没有多想, 他认真的看着夏菱, 语重心长道:“小花,不是我不准你谈恋爱, 只是你还太小,又傻, 很容易被人骗, 你看看现在的男生有几个是靠谱的,谈恋爱都跟过家家似的, 他们就是为了骗你上……上……咳, 总之你懂的, 所以你要理解我作为你哥哥加爸爸的心情啊!”   “……你高兴就好。”   夏菱= =, 默默低头吃饭,对他的情商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你才傻!   你全家都傻!   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然而薛爸爸的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宝贝闺女的盛世美颜要藏不住了, 最近,夏菱的一张照片传开,像刮起了一阵旋风,莫名其妙的就在学校火了起来。   薛煦的微信好友多, 他把夏菱的兔耳朵照片设置为头像时, 引起了无数好友的猜测和围观,纷纷好奇的问他这个小姐姐是谁,薛童鞋出于某种不知名的自豪感和炫耀心理, 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嘿嘿,我妹妹,妹妹,漂亮吧,可爱吧,是不是很羡慕,哈哈哈哈哈哈!”   好友看着他发的一连串肉麻兮兮的表情符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麻烦你收敛一点好吗?你的高冷男神形象哪去了啊喂!   然后,有那么一个闲得没事干的好友,很喜欢夏菱的这张照片,就保存了下来,顺手发到了学校论坛上,标题取为——   【学校里的宝藏女孩】   出于隐私问题,他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点出女孩和薛煦的关系,纯粹就是抱着和别人一起欣赏美女的想法发的。   他以前就有个习惯,在路上如果碰到美女,就会偷拍下来发到论坛,出于玩乐的心理。   然而这次他发的帖子一出来,和以前秒沉的情况不同,五分钟就有了上百阅读量,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迅速火了,被顶到了热帖,无数人蹲坑围观。   照片中的女孩穿着黄色针织衫,面容秀丽,眉眼恬静,害羞的抿唇微笑。   街道商铺,车水马龙,她站在闹市中心,戴着粉白色兔耳朵头箍,长长软软的兔耳朵自然垂落,落在了她娟秀的乌发上,清纯而可爱,美得不可方物。   女孩小鹿般澄澈的眼眸看着镜头,专注温柔的凝视,放大了图片看,隐隐可以看出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人影。   给她拍照的人影。   “卧槽,这女生是谁?我们学校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迅速有人回帖。   “楼主,给你一分钟,我要她所有的资料包括三围谢谢!”   “啊啊啊,这不就是我心目中的仙女吗!!!哪个班的?楼主快说快说!”   “等等,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操,这不就是一天到晚跟在薛煦旁边的那个女孩吗?”   “对对,没错,就是她,夏冉冉的妹妹,我记得叫夏菱!”   “她和薛煦是什么关系啊?”   “说是妹妹来着……”   “那就是说,她没有男朋友喽?”   帖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热度只升不降。   夏菱就这样火了。   说实话,明德的美女不少,但出名的不多,一般来说,想要在学校里出名,光长得漂亮还不够,你还得有一技之长,比如学生会副主席廖含烟,广播站播音员杜青,还有校园活动常驻主持人姜听……都是学校里赫赫有名,才华洋溢的大美女。   而普通的美女,在学校里你就算遇到了,虽会惊艳,但叫不出名字。   而夏菱,凭借着一张照片迅速走红,而且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忘却,反而随着人们有意无意的关注她,变得越来越受欢迎,学生们虽然没有明确选过明德的校花,但谁好看谁性格好,男生们心里都有一把秤,看得一目了然。   像夏菱这种,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学习又好,说话声音软软糯糯,重点是还会做饭的小仙女,学校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啊!绝对是做女朋友的不二人选啊!   货真价实的宝藏女孩。   于是乎,现在几乎每天都有男生找夏菱告白,一发不可收拾。   夏菱自己也很莫名其妙,她还从来没这么受欢迎过,要说出名,她在以前读过的学校也挺出名的,主要还是因为有姚雁那样的妈,以至于人人对她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几乎把她当瘟疫。   怎么到了这里就反过来了。   “夏菱,有人找你!” 第一节 课下课没几分钟,座位离门口比较近的同学挤眉弄眼的冲夏菱喊了一嗓子。   “这回是个帅哥哦,长得还不错。”   此话一出,班里一片哄笑声,个别男生还揶揄的吹起了口哨。   这已经是来找夏菱告白的第八个男生了。   又来?   夏菱有些头疼,很想置之不理,可把人家晾在外面在良心上又过意不去,只好放下课本出去了。   起身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同桌比锅底还黑的脸。   见夏菱出去了,调皮的男生还想打趣几句,忽然听到“噼啪”一声脆响,看到夏菱的现任同桌,同时也兼任她哥哥和爸爸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属性的薛煦童鞋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笔给折断了。   静——   全班集体沉默。   教室外,夏菱一如既往的打发掉追求者,明确说了我不喜欢你,今天不喜欢明天不喜欢这辈子也不会喜欢后,追求者才捂面泪奔跑走,嘤嘤嘤,不是说是小仙女嘛,说话怎么这么硬,一点都不软T_T   薛煦最近很烦躁,不是一般的烦躁,肝火一直在熊熊的燃烧着,一看到有男的来找夏菱就有种想扁人的冲动。   没什么好气的,他家小花这么优秀,有人喜欢才正常,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他极力说服自己,但那股冲动却没消失半点。   虽然向夏菱告白的人很多,但开追的人几乎没有,小部分是被夏菱坚决的态度打击到了,大部分则是薛煦暗戳戳的带人警告,精致绝伦的面容煞气冲天,就像是黑社会的老大。   他揪着小屁孩的领子阴恻恻的威胁:“再敢骚扰我妹,我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屁孩吓得屁滚尿流,张口便是:“大……大舅子饶命。”   “你叫我什么?”比刚刚冷了一个度的声音。   “大舅子啊。”小屁孩委屈,“他们背后都是这么叫你的。”   薛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第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当夏菱哥哥的滋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年纪轻轻就又当岳父又当大舅子的。   真是见鬼了!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自称过是夏菱哥哥。   当然了,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薛煦还没放在眼里,夏菱的一票追求者中,还是要属季修渊最讨人厌。   如果追求夏菱的男生,是个品学兼优,感情空白,无任何不良嗜好的人,薛煦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但是这货嘛,呵呵。   季修渊和薛煦摊牌后,就放开了胆子,开始对夏菱展开疯狂追求,和以前不同,他不再那么强势,改为柔情攻势,每天对夏菱嘘寒问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他高明就高明在从不直接表露心意,让夏菱拒绝的话无从下口。   薛煦忍无可忍,一天,在季修渊缠着夏菱的时候,再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拖走,季修渊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还笑呵呵的朝夏菱挥了挥手,深情道:“菱菱,我们待会儿见。”   夏菱抖了抖肩膀,诚心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   薛煦把季修渊拖到了楼下的器材室里,还把门关上了。   季修渊笑容不变,“阿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会对我动真格吧?”   薛煦也笑,春风般温暖,摩拳擦掌的靠近他,语气异常轻柔,“你说呢?”   季修渊默默握紧了拳头,视死如归说:“我也不是好惹的。”   ……   那一天,没人知道器材室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人亲眼看到,季修渊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英俊的脸庞鼻青脸肿,特别凄惨。   然后夏菱的愿望成真了,季修渊整整三天没来学校,听说请病假在家休养   不过只有三天,第四天他又满血复活的回来了,脸上除了剩点淤青外,看起来恢复如初,他还没对夏菱死心,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不再有恃无恐,收敛了许多,静静等待时机。   终于有一天,薛煦课后打篮球时摔了一跤,扭伤了左脚,轻伤,但走路不便,医生说至少一个星期才能痊愈。   季修渊借着这个机会,趁薛煦一瘸一拐的去上厕所时,微笑着邀请夏菱。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你都闷在教室里一天了,就当去散个心。”   夏菱婉拒。   季修渊又不紧不慢的道:“我有句话想对你说,说完后就再也不烦你了。”   夏菱轻轻一怔,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说:“好。”   终于可以把话说清了。   薛煦上完厕所回来,发现夏菱不见了,奇怪的问坐在前面的周嘉江:“小花呢?”   “不、不知道。”周嘉江怕他们又打架,目光躲闪,支吾道。   薛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鬼,心脏一突,“不会被季修渊带走了吧?”   周嘉江咳:“你冷静,千万冷静,修渊只是带她去操场散个……”   话音未落,薛煦已经一蹦一跳,跑得没影了。   周嘉江慢慢合上嘴巴,哭丧着脸。   他不小心多嘴了,以薛煦现在的武力值,绝逼干不过季修渊啊。   季修渊拉着夏菱在操场上转了一圈,转完还不够,又带她去了湖边走走,一路上笑容满面,谈天说地,就是不说重点。   夏菱心不在焉的听着,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把玩,有些不耐烦了,停下脚步,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修渊声音顿了顿,看着她,摸鼻子苦笑,“和我出来就这么难受吗?”   夏菱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季修渊道:“还是说,你就那么喜欢薛煦,喜欢到,眼里完全看不到别的男人?”   夏菱心脏狠跳,眼睛猛地睁大,看着他,默然不语。   被发现了吗?   她虽然一直在心里暗骂薛煦笨蛋。   但这份心思,她其实小心翼翼隐藏得很好。   除了夏冉冉,其他人都不知道。   季修渊竟然看出来了。   夏菱沉默了一会儿,承认了,很轻很轻的声音,“没错,我喜欢他,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果然么。”季修渊有些自嘲,看她的眼神变了,“可我不甘心怎么办?我第一次追一个人那么久,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太不划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夏菱皱眉看着他。   “让我亲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粉嫩的樱花色,很漂亮的形状,他早就想尝尝味道了。   季修渊眼眸深沉,“你不想这个秘密被薛煦知道吧?”   夏菱微微眯起眼,“你威胁我?”   “怎么会?”季修渊迷恋的看着她的唇,声音近乎喃喃,夹杂着一丝痛苦,“我只是,很喜欢你而已。”   “随便你说。”夏菱不按套路出牌,无所谓的语气。   “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她慢吞吞道:“被他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我不敢告白,有人帮我告了也不错。”   “你就这么肯定他不会讨厌你?”季修渊表情有些阴翳。   “嗯。”夏菱点头,她肯定。   这甚至无关爱情。   薛煦不是那种人。   季修渊眸底划过一丝狠色,手突然按住她的肩,低下头,想强吻。   夏菱一惊,但没有太过慌乱,手心捏紧那根树枝。   “小花!”远处一声焦急的呼喊。   身上重量一轻,薛煦金光闪闪的出现,狠狠揍了季修渊一拳。   “小花,你没事吧?”薛煦有些滑稽的单脚蹦到夏菱面前,满脸担忧。   “没……”夏菱惊魂未定,不过不是被季修渊吓的,而是被他吓的。   他怎么来了?   “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季修渊看到又是薛煦坏了他的好事,对他的不满上升到了极点,红着眼,抡起了拳头。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薛煦也很恼怒,瞪着漂亮的眼睛,呼哧呼哧喘粗气,跛着左脚,一瘸一拐的朝他扑过去干架。   “你给我退后。”夏菱见他脚受伤了还不老实,嘴角微抽,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自己上前一步,把他护在身后。   季修渊只觉眼前一花,夏菱手里的树枝尖端一分不错的指着他,那样冷漠的眼神,淡淡警告:“离他远点。”   她说,离他远点。   而不是,离我远点。   季修渊怔忡,缓缓放下了拳头,苦涩的笑了,谁能想到,她遇到了危险,第一时间,竟然想的还是保护他。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季修渊轻轻问。   夏菱不言,树枝没移开半分,依旧警惕。   薛煦愤怒中有些蒙逼,小花有喜欢的人?谁啊?他怎么不知道?   季修渊知道了答案,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走了,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夏菱扶薛煦回教室。   路上,少年气不过,把季修渊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如果不是脚受伤了,夏菱觉得他一定会追上去狠踹他两脚。   “小花,他说你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吗?”薛煦骂完了,气顺了一些,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夏菱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垂下眼睛道:“嗯,真的。”   “谁啊?”薛煦紧张起来。   “不告诉你。”   “我认不认识?”   “嗯。”   薛煦见她不肯说,一个个名字猜过去:“周嘉江?”   “不是。”   “冯宇?”   “不是。”   “蒋齐星?”   “……那是谁?”   薛煦几乎把夏菱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男生都问遍了,可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答案。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该…该不会是喜欢……”   夏菱以为他终于要猜到了,手心出汗,心脏怦怦跳得飞快,然后就听到他颤声问:“……徐寒吧?”   夏菱:“……”   薛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痛心疾首,“小花,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夏菱冷漠脸,“你另一只脚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回来了,终于考完了,听天由命吧,为了补偿大家,这章大粗长,然后待会还有一章,十二点没更那就留到明天上午九点钟。   下一章超甜,那种有点限制级的甜,你懂的,哈哈夏菱很宠薛煦的啦,但小哥哥就不一定啦   小哥哥不出三章就正式登场了啦~ 第42章   夏菱和薛煦住在一起后才真正了解到这家伙有多爱吃甜食, 就像季修渊有烟瘾一样,薛煦可以说是有糖瘾了。   特别是脚受伤以后, 因为医生嘱咐说最好多补充点糖分, 他就开始变本加厉的吃糖,有事没事都要剥一颗扔进嘴里含住, 这似乎都成了一种习惯。   夏菱起初觉得没什么,他又不是抽烟喝酒, 吃糖而已, 对身体又没有什么危害,直到有一天, 上化学课时, 薛煦像平常一样, 撕了颗柠檬糖扔进嘴里, 结果还没嚼两下,他面色一白,眉毛瞬间皱起, 突然难受的捂住右脸,乌黑漂亮的眼睛泪汪汪的瞅着她,可怜巴巴的说:“小花,我牙疼。”   “……”   夏菱请假陪薛煦去牙科医院做检查, 诊断结果出来, 龋病。   俗称:蛀牙。   而那时,他的左脚甚至都还没好。   夏菱同学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下颌后牙槽的一颗牙齿蛀了虫,烂得挺严重, 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长久养成的坏习惯导致,需要拔掉补牙。   那天,薛煦在病房里拔牙,夏菱在门外等候,大概是医生打麻药的技术不佳,疼痛在所难免,少年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一浪高过一浪,她挺佩服他的肺活量。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薛煦才从里面出来,整个人都焉了,脸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点精神,捂着有些红肿的右脸,配上美少年的盛世容颜,显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但夏菱没有一点同情。   谁叫他自己作死,活该。   医生说:“恢复期很长,保不准会复发,一定要监督他少吃甜食。”   “好的。”夏菱点头,“谢谢医生。”   她想当然的认为,薛煦拔牙受了那么多苦,肯定也不敢吃了。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他,过了两个月,他的牙齿差不多好了后,一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只是夏菱把他看得很严,让他找不到机会下手。   薛家,深更半夜,一个人影偷偷摸摸溜出房间,打开厨房的橱柜,看到里面满满五颜六色的糖果糕点,人影两眼放光,弯成月牙,刚拿起一块巧克力。   “啪——”   厨房的灯突然亮了。   略有些阴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说过不准碰里面的零食吧?”   薛煦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慢动作回放一般,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夏菱环胸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凉如水,就像一只看着老鼠的猫,仿佛在说:看,又被我抓到了吧。   薛煦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当机立断,将巧克力的包装纸撕开,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从另一个门逃跑了。   “你还敢跑!不对,你还敢吃!?”夏菱大怒,追了过去。   你妹的,自从禁了他的点心,每天都要和他斗智斗勇。   “小花,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块,真的,我以后再也不吃了。”薛煦围着餐桌和她转圈圈,笑得乖巧讨好,嘴里还不断嚼着巧克力。   “去你妈的最后一块,你哪天不是这样说的?”夏菱气喘吁吁的抓他,觉得和他住在一起后,自己的性子变得暴躁了许多,脏话张嘴就来。   泪,明明她以前是个礼貌文明的好孩子呀。   “你给我站住!”   薛煦看着她大汗淋漓的脸,脚步有些迟缓,说:“你保证不会打我,我就停下来。”   夏菱笑得温柔,只是怎么看都有点狰狞,“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你。”   薛煦默默闭紧嘴巴,跑得更快了。   “呀!”身后传来女孩的痛呼声,咚地一声重响。   薛煦回头,看到夏菱摔了一跤,大惊失色,忙跑过去,蹲在她旁边关切道:“小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总算逮着你了。”   刚刚还一脸痛苦抱着膝盖的女孩立马变了一副表情,猛地朝少年扑过去,两条光滑白嫩的大腿跨坐在他身上,生气的揉搓他的脸颊,“看你往哪里跑!”   薛煦知道中计了,无奈笑了,举手投降,哄道:“嗯,不跑了不跑了,随你处置。”   夏菱拧眉看着他,“你怎么像小孩似的,这么幼稚,难道还想蛀牙吗?”   薛煦手背放在唇边,尴尬轻咳,望天花板,“抱歉,我就是忍不住。”   夏菱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也得忍着,下次再让我发现了,有你好看!”   她从他身上起来,朝他伸出手。   “起来啦,回去睡觉。”   “嗯。”   薛煦看着眼前的这只手,纤细莹白,指如葱根,他轻轻握住,肌肤相贴,掌心生温。   夏菱把他拉起来,牵着他上楼回房。   薛煦在后面看着她,目光微闪,他刚刚说的忍不住,其实并不是忍不住吃糖。   而是忍不住捉弄她。   忍不住看她为他担忧。   嗔怪,生气,焦急,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关心他,让他忍不住的,渴求更多。   薛煦垂眸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天知道,他以前才没有那么幼稚,糖果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就是因为有了你。   有了你呵。   夏菱把薛煦领进房间后,没有离开,而是说:“睡吧,今晚我守着你睡。”   “你要和我一起睡?”薛煦惊呆了,俊脸迅速染上一层红晕,还好房间没开灯,看不明晰。   “嗯。”夏菱被他气炸了,斜眼瞪他,“谁叫你不老实,万一等会儿又爬起来偷吃怎么办?”   薛煦觉得有必要矫正一下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我不会……”   “别啰嗦,快上床躺好。”夏菱不耐道:“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这话太有歧义了。   她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的。   “……”薛煦声音喑哑道:“一起睡是没问题,但你不会像上次那样把我踢下床吧?”   他开始怀疑这是她的惩罚手段了。   “不会,放心吧。”夏菱如是保证道,从壁橱里又抱出了一床被子,两人各盖一床,这样就没问题了。   于是两人就一起上床了,呃不,正常睡觉。   薛煦的床很大,两个人睡在两边,翻个身都不会碰到的那种大,所以夏菱还真没有多想,如果床小一点,她还可能害羞一下,但看着这张床,看着距离稍远一点,被厚被子盖住的他。   算了,还是睡吧。   半夜,夏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手还钻入了她的睡衣之中,滚烫的掌心摩挲着她偏冷的肌肤,不断在她腰腹之间流连,而且还有往上延伸的趋势。   夏菱惊醒过来,魂都被吓没了,转头,发现薛煦不知何时钻入了她的被窝,睡得很熟,但睡姿并不老实。   如果不是他绵长的呼吸声,她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夏菱脸红得厉害,怎么会突然忘了,薛煦可是能从床头睡到床尾的奇葩生物,他们之间小小的距离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少年抱着她使劲磨蹭着,就像平时抱着他心爱的软绵绵的被子,嘴里还不断喃喃着:“热……”   夏菱的脸烧了起来,手颤抖的扶住他的肩,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而就是这么一小会儿迟疑的功夫,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胸。   她浑身都僵硬了。   夏菱感觉那里被揉了揉,薛煦好像梦到了吃的,咂嘴流口水,喃喃自语:“小馒头……”   然后,又不知道摸到了哪里,他轻轻捏了捏,迷糊的小声嘀咕:“不对,是旺仔小馒头……”   夏菱脑袋轰地一声炸了,一片空白,她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使劲推了他一把,抬起脚,恼羞成怒的把他踹下了床。   “你个变态!”   薛煦脑壳一痛,脸庞贴到冰凉的地面,才清醒过来,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地上。   大脑死机了几秒钟,才痛心的领悟到自己又一次被嫌弃的事实。   大骗纸,你明明说不会踹我下床的ToT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又晚了一点,负荆请罪,不过今天还有一更,我只说是晚上,时间不确定,反正明天绝对可以看到。   以后每天二更,白天一更,晚上一更,但时间不定哦。   甜甜的日常结束了,之所以写了那么多章,因为这么纯粹单纯的夏菱可能以后就没有了,忍不住多写了一点,咳,当然了,可能,只是可能!毕竟小哥哥比较能搞事,咳咳咳   下章起要搞事!搞大事!   但甜的初衷不会变,相信我!   对了,上章有个地方写错了,就是夏菱心理活动那里,除了薛煦,还有已知的夏冉冉,咳咳,这里顺手写错了,已经修改,把薛煦删了。 第43章   一般, 若是天气晴朗的话,薛煦和夏菱都是走路去学校。   陈管家像个老妈子似的, 生怕他们上课肚子饿, 给夏菱一盒奶油蛋糕,给薛煦一个茶叶蛋, 让他们揣在身上慢慢吃。   薛煦看了看夏菱手里鲜美可口的蛋糕,再看了看自己手里光秃秃的茶叶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管家, “你几个意思?”   想打架就直说。   陈管家笑呵呵道:“少爷, 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还是少吃甜食比较好。”   “……”道理他都懂, 可这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薛煦盯着茶叶蛋愤愤不平。   “好了, 我们快点走吧。”夏菱好笑摇头, 向陈管家告别,拉着他走了。   路上,见少年眼巴巴的看着蛋糕, 夏菱起了坏心眼,故意当着他的面,打开了蛋糕塑料盒,拿起叉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弯着眼夸赞:“好吃, 太好吃了,奶油好香啊。”   “……你真幼稚。”薛煦撇嘴,有些郁闷的移开视线, 突然,眼前一晃,出现了一勺金黄色蛋糕,外面包裹着雪白的奶油,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薛煦怔忪着对上女孩温柔含笑的眼睛。   她说:“可以分你一口,就一口。”   夏菱说完,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异样,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嫌弃她的口水,有些尴尬的要收回叉子,“不想吃就算……”   话音未落,薛煦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拿叉子的手,重新在纸盒中挖了一大勺蛋糕,几乎占了大半,就着她的手,他直接低头张嘴将其一口吞了。   少年鼓起脸颊,睨了她一眼,边咀嚼边含糊不清道:“你刚刚才插那么一小块,当喂猫呢。”   夏菱满头黑线,所以你刚刚看了半天,是在嫌弃她给的量太少了吗?   真不要脸。   可内心,却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嫌弃她……   薛煦和夏菱没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把他们刚才的互动尽收眼底。   唐雁梅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出来晨跑而已,就看到了这么有意思的画面,她看见他们走远后,才慢慢把手机放下,欣赏着她刚刚拍到的照片。   她抓拍的时机不错,正好拍到了薛煦握着夏菱的手,用她手里的叉子挖蛋糕喂进自己嘴里的那一幕。   少年亲昵的态度,少女羞涩的反应,都浓缩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之中。   多好看。   唐雁梅微笑着,将照片发到了一个微信群里,是锦色别墅区物业建的群,几乎所有的住户都在里面。   自然,包括薛煦父母。   发完照片后,她用感叹的语气发了一句:“现在的孩子真早熟,才这么小就谈恋爱了,比我们当年厉害多了。”   她发出去后,炸出了不少家长。   “这不是薛家那孩子吗?”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样,长大了怎么得了。”   “人家的家务事管那么多干嘛,看好自己孩子就行了。”   ……   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中,唐雁梅看到系统弹出消息,显示薛煦的父亲退群了,唇角不由勾了勾。   班里好像来转校生了,还是个超级大美女,夏菱听到男生们压低声音兴奋的议论着——   “你确定她要转到我们班?”   “不会错,我刚刚去办公室看见她和老班在谈话,就是转来我们班的,老班还给她发了新书校服呢!”   “有多漂亮啊?和夏菱比怎么样?”   “不是一个气质的,不好说,你待会见过就知道了。”   ……   夏菱有些疑惑,这学期都快过一半了,竟然还有转校生过来,不等她多想,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老班踩着高跟鞋,威风凛凛的走进来,和平时的严肃不同,她此刻笑容满面,将一个女孩带进了教室。   “安静!都安静!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姜嫣同学。”   班里有片刻的寂静。   所有同学都望着她,眼睛像是磁铁一般粘在她身上,挡不住的惊艳。   讲台上的女孩穿着雪纺碎花连衣裙,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垂落胸前,身姿窈窕,细腰长腿,气质优雅,像是名门望族里的大家闺秀。   她面带微笑,落落大方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姜嫣,请多指教,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和大家相处愉快,共同进步。”   “欢迎欢迎!”   “新同学坐我旁边吧,我罩你!”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男生们激动得手舞足蹈。   夏菱静静打量着女孩,心中也有些惊叹,长得漂亮的女生她见得不少,这个姜嫣绝对能排到前几名。   看着看着,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嫣的视线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这个方向瞄,起初还以为她看得是自己,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顺着对方的目光,夏菱发现她看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薛煦。   她忍不住转头,心惊的发现薛煦也在看姜嫣,只是眉头紧锁,看表情似乎认识。   “你怎么转学过来了?”   夏冉冉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嫣,霍然站起来问道,眼神不善。   不只是她,徐寒,周嘉江也都一副惊讶的表情,看起来都认识她。   “早就听说明德教学水平很高,过来体验体验喽。”姜嫣笑道,问老班:“老师,我能自己选座位吗?”   “当然可以。”老班点头,班上还剩两个空座位,随便她坐哪个。   “谢谢老师。”姜嫣喜笑颜开,随即步伐轻盈的走向了薛煦,指着夏菱的座位说:“我想坐这里。”   全班轰然。   夏菱一怔。   “麻烦你让一下可以吗?”姜嫣笑着对夏菱道,语气还算客气,可态度却强势得近乎命令。   “我……”夏菱张了张嘴。   “你有病吧?”薛煦突然开口,淡淡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嘲道:“一个新来的,有什么资格要别人给你让座?”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没有因为对方是女生,而给她留一点情面。   姜嫣不敢相信他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阿煦,你不记得我了?”   “有点印象。”薛煦没否认,声调懒散,可夏菱却知道,这是他开始不耐烦的表现。   “我们小时候不是关系很好吗?”姜嫣受伤道:“记得我搬家那会儿,你还哭着求我别走呢。”   “你是在说笑么?”薛煦冷笑。   姜嫣有些难堪,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忽而看向夏菱,眯眼问:“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夏菱吧?”   “……对。”夏菱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姜嫣讽刺的笑了笑,“难怪。”   她没有多作纠缠,转身,坐到了班上两个空位子之一,季修渊旁边。   “怎么突然回来了?”季修渊低头玩游戏,头也不抬道。   “要你管!”姜嫣把书包塞到抽屉里,冷哼。   季修渊一枪把敌人爆了头,闻言嗤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懒懒抬头,望了夏菱一眼,暴风雨就要来了,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住。 第一节 课下课后,周嘉江好奇的来到姜嫣桌前问东问西。   夏菱听着他们的对话,大概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姜嫣以前也住在锦色,几乎和薛煦他们从小玩到大,后来升上初中时她搬家了,就慢慢减少了来往,不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联系起来很方便,所以他们的关系也不算生疏,而周嘉江对她突然转学过来很惊讶。   因为姜嫣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   夏菱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薛煦,他趴在桌上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看上去对那边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有些烦闷。   直觉告诉她,薛煦和姜嫣的关系并不简单。   而她的预感从来没有错过。   放学后,夏菱和薛煦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家,虽然薛煦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和她说话时的语气也正常,但夏菱能感觉到他有心事,眉眼有些阴郁。   “阿煦。”身后传来一声娇柔的呼喊。   两人转头,姜嫣笑意盈盈的走过来,直接无视夏菱,俏皮的对薛煦道:“我刚来没多久,对这附近不太熟悉,你能带我去超市逛逛吗?我想买一些文具用品之类的东西。”   “你家里没人?”薛煦神色冷淡,“不会叫他们去买吗?”   “可我想和你去。”姜嫣嘟嘴撒娇。   “没空。”薛煦拒绝得干脆利落,揽着夏菱的肩膀想走,可姜嫣的下一句话却把他定在原地。   “可你爸爸说要你好好招待我,否则的话……”姜嫣意有所指的看了夏菱一眼,故意拖长了腔调。   夏菱皱眉,很讨厌她那样的目光,毫无掩饰的算计和轻蔑。   可薛煦听完却沉默了,许久,深吸口气,对夏菱道:“小花,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夏菱心下一沉,定定看着他,哑声道:“好。”   薛煦点头,转身。   “等一下……”她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问:“你会回来吃饭吗?”   薛煦微愣,转头,夏菱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波清凌,辨不出喜怒,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当然会回来。”薛煦理所当然的点头,笑着承诺:“你做的饭那么好吃,我飞也得飞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出现啦!   小哥哥还远吗! 第44章   和夏菱分开后, 薛煦带着姜嫣去了最近的一家超市,速战速决, 让她想买什么赶紧买。   可姜嫣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 东挑西选,看什么都不满意, 就连一支笔,一块橡皮擦, 都要磨磨蹭蹭选好久。   “阿煦, 你看这只动物形状的笔怎么样?”   “还好。”   “颜色呢,你觉得粉色的好看还是蓝色的好看?”   “都行。”   “你觉得笔记本是买大点好还是小点好?”   “随你。”   薛煦表情极度不耐烦, 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边打发她边拿手机看时间, 眼看快要到七点了, 心情更加烦躁,对她道:“你到底买没买完?我要回去了。”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姜嫣有些生气,美眸瞪着他, “好歹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要回家吃饭,没那个美国时间。”薛煦被旁边玻璃柜台里的一条纯银项链吸引了目光, 漫不经心答道。   “抛下未婚妻和别的女人吃饭,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姜嫣冷笑,“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和我订婚。”   “那是我爸答应的, 你要结找他结去。”   薛煦仍旧看着那条项链,吊坠是一朵粉色的小花,有五片花瓣,剔透晶莹,纹路分明,在其他金银珠宝的映衬下显得清新又可爱。   他一下就想到了他家小花,戴在她脖子上一定很好看。   “你好。”薛煦指着小花形状的吊坠,对柜台员道,“帮我把这条项链打包起来。”   “好的,请稍等。”柜台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爽快的客人,连基本的询价讲价都没有,生怕他反悔,立马喜滋滋的拿珠宝盒过来包装。   那厢,姜嫣看到薛煦买了一条项链,气消了一点,走过来道:“好漂亮,是买给我的吗?”   心想还算他识相,知道买首饰哄她开心,虽然品味不怎么样。   “想多了。”薛煦付了钱,接过盒子放进自己口袋里,淡淡开口:“这链子不值几个钱,怎么配得上你高贵冷艳的身份。”   “你!”姜嫣气得说不出话。   “没事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薛煦懒得理她,抬腿就走。   “你知不知道,华城王家的小儿子王富彬前不久死了。”姜嫣冷不防道。   薛煦脚步一顿。   “听说是自杀。”姜嫣笑容讥讽,“他爱上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嫩模,对她死心塌地,王家自然不可能接纳她,就在上个月,那个嫩模不知怎的,突然出车祸死了,王富彬郁郁寡欢,几天后自杀跟着她去了,而王家把这件事当作耻辱,把他从家族中除名。”   “还有还有,黄家你知道吧?靠石油发家的那个,他家的独生子黄庭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村姑,还为了她和家里决裂,和她离家出走,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人曾亲眼看到他和那女的在街上乞讨为生,他家也做得够绝,不仅冻结了他所有的账户,还找人妨碍他们工作,挣不到钱,连吃饭都成问题,你说可不可怜?”   姜嫣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煦冷了音调,攥紧了口袋中的盒子。   “我只是想问,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姜嫣勾唇,话中带刺。   薛煦沉默,表情无多大变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所以你就愿意当一辈子傀儡,任由家里摆布,随便和哪个男人结婚都无所谓?”   “我可没有随便。”姜嫣笑了,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小时候就对你有好感,和你结婚也不错啊。”   薛煦不屑的扯了嘴角,转身。   “你要走也可以。”姜嫣慢悠悠的拿出手机道:“但我不保证不会向叔叔告状哦,我才来第一天,未婚夫就为了别的女人将未婚妻抛弃街头,真是让人心碎啊。”   “话又说回来,就你家那位的身份,比我口中的例子还要不堪,我很好奇,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出乎姜嫣意料的是,薛煦没有被威胁到,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异常肯定,“她的未来,绝对比你要好一百倍。”   他手插口袋,毫不犹豫的走了。   “至于我爸那里,随便你去说,我无所谓。”   薛煦千赶万赶回到家,还是过了八点半,毕竟没长翅膀,不可能真的飞回去。   他有些忐忑的换鞋,大厅灯还亮着,小花应该没有生气吧。   他走到客厅,望了一圈,沙发上没人,奇怪的来到餐厅,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心一跳,下意识放轻脚步。   餐桌前,夏菱枕着手臂,长发垂肩,闭着眼睡着了。   桌上有很多菜,清蒸鱼,油焖茄子,红烧肉……都是他爱吃的。   薛煦看着这一幕,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观察饭菜,见有被夹过的痕迹,知道她已经吃过后,才安下心。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她身边,目光从上至下,看着她安静的眉眼,秀气的鼻子,还有……柔软的嘴唇。   薛煦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处,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却又怕吵醒她,只敢隔空描绘它的形状,一遍又一遍,缓慢的,细致的。   “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姜嫣的话在脑中不断回响,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入他的心脏,痛彻心扉。   我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薛煦扪心自问,嘴角苦涩,看着夏菱,表情温柔而隐忍。   是的,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一旦跨过那条线,他们都将万劫不复。   她的前半生已经够悲惨了,怎么能被他拖下水,后半生继续活得战战兢兢。   如何舍得。   她是我的妹妹。   薛煦无数次警告自己。   独一无二的妹妹。   世界上最宝贵的妹妹。   未来一定会繁花似锦,比谁都要幸福快乐的……妹妹。   薛煦有些失神,修长的指一个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夏菱的唇。   柔软湿润的触感。   心间酥麻,留恋万分,竟舍不得拿开。   “嗯……”   夏菱眼皮不舒服的动了动。   薛煦吓了一跳,飞快收回手,连忙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咦,你回来了?”夏菱迷糊的抬起头,揉了揉眼,看见对面坐了一个人,讶异的挑眉,“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刚刚……”薛煦视线心虚的乱瞄,脸有些红润。   “……哦。”夏菱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抿了抿嘴,掩去黯淡的眸光,不抱希望的问:“那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不是说了会回家吃吗,我肚子快饿扁了。”薛煦笑了笑,起身拿碗去电饭煲添饭。   夏菱有些意外,也站了起来,“那我去给你热菜。”   菜都放了那么久,早就冷了。   “不用麻烦了,这样吃正好。”薛煦摆摆手,已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看样子确实是很饿了。   夏菱见状,便又坐了回去,没问他在外面和姜嫣发生了什么,静静出神。   相对无言。   这还是两人同居以来,第一次出现冷场的情况。   薛煦有些不自在,不知是因为去陪了姜嫣,还是因为偷摸了她的嘴唇,心里总有一丝心虚,讪讪道:“小花,你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的。”   夏菱道:“可是,我要洗碗。”   “都说了你不是这里的佣人!”薛煦强调,“碗我来洗就行了,你去休息。”   夏菱慢吞吞道:“上次你洗了五个碗,碎了两个。”   “……”这种小事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薛煦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   夏菱洗完了碗,回房间时,薛煦在后面犹豫着叫住了她,“小花。”   “什么事?”她回头。   薛煦捏紧口袋里的碎花吊坠,沉默半晌,松开了手,颓废道:“没事,突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哦。”夏菱点头,关上了房间的门,身影消失在门口。   薛煦狼狈的摸鼻子,苦笑了,妈的,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连送个东西,都畏手畏脚。   他洗了澡后,关掉客厅的灯,也回房间了。   是夜,时针指向十二点。   薛煦没有半点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的抓头发,掀开被子坐起身,拿过手机给薛父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起,声音波澜不惊,“有事?”   薛煦开门见山:“把姜嫣唆使过来的是你吧?”   “……我们明明说好等我毕业后再说,你搞这出是什么意思……那又怎样,喜欢和谁玩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薛煦瞳孔一阵收缩,削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表情变得无比冰冷,他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你敢动她,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他语气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说:“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方不说话,喘息声很重,许久,冷冷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薛煦长吁一口气,抹去额角冷汗,知道对方妥协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   毕业前,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至于毕业后嘛……   薛煦闭眼,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也得拾掇拾掇,准备离家出走了。   还好,小花那时候已经成年,海阔天空,任她翱翔。   只要不和他在一起,她就会是安全的。   只要不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改了结尾,连不上的可以看看上章   下章小哥哥就出来,正式出场啦!   没错,要掉马了!   人格的故事要揭开了。   放心,女主不会被女二虐啦,后面小哥哥戏份会比较多。   给你们理一下感情线,薛煦其实发现了喜欢夏菱,但不知道夏菱喜欢他。   夏菱亦然。   都很认真的在暗恋。   然而这一切,终结在小哥哥的到来为止,小哥哥带你走进成人世界。   纯情什么的,不存在(望天) 第45章   薛煦不知道, 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夏菱也还没睡, 靠在床上, 和夏冉冉聊微信。   夏冉冉紧张的问:“薛煦晚上和姜嫣去哪了?”   夏菱:“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夏冉冉难以想象,“你没有问他?”   夏菱:“那是他的私事, 我问干嘛?”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就一点都不吃醋?”夏冉冉劈头盖脸问。   夏菱默了几秒,缓缓回复:“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和他没有关系。”   夏冉冉没打字了, 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夏菱奇怪点开。   夏冉冉气到爆炸的高分贝声音尖锐传出——“你是猪吗!?”   “……”   夏菱回了一个“你好过分”的表情包。   夏冉冉还没解气,又发了一长串语音过来:“你再这么怂下去, 薛煦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个女人抢走, 到时候有你哭的!”   夏菱奇怪, “你和她不是发小吗?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废话, 她就是一个绿茶婊!我看到她就来气!”   手机另一端,夏冉冉边打字边在心里腹诽:总不能说是小时候因为薛煦总和她争风吃醋吧,太丢人现眼了。   “总而言之, 你别怂,正面刚,一定要赢!”   夏菱却问:“绿茶婊是什么?”   夏冉冉怒:“自己百度去!”   夏菱还真的去百度了。   度娘说:【绿茶婊】是指表面清纯,心机比谁都厉害的女人。   夏菱心里咯噔一下, 对夏冉冉道:“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也是绿茶婊。”   夏冉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蠢的妹妹,说:“放心好了,你就是一个傻白甜。”   想了想, 觉得不对,当初夏菱救她时可拉风了,平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所以她又道:“不对,你是白莲花。”   夏菱又去百度了【白莲花】。   度娘说:【白莲花】的意思类似于【绿茶婊】。   夏菱:“……”   两姐妹又胡诌乱聊了一通,夏冉冉见夏菱好像真的没事,便说自己困了,要睡了。   夏菱回了个晚安。   放下手机,关掉床头灯,她也要睡觉了。   一片黑暗中,她静静望着天花板,眼中没有一丝睡意,但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捏紧了被子。   两个小时后。   夏菱睁开眼,眸中划过一丝懊恼,她坐起身,默默拿出压在枕头下的药,吞了一粒,复又躺下。   这回,她抱着柔软的毯子,终于睡着了。   一夜香甜。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姜嫣美貌过人,才华横溢,进了学生会,频繁活跃在学校里的各种活动中,播音,跳舞,钢琴,她都游刃有余,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女。   渐渐的,她晋升为学校男生们的新一任女神,而他们班的门槛再一次被踏破,只不过再也不是来找夏菱的,全都是来看姜嫣的。   而夏菱仿佛被遗忘了一般,甚少有人提及,不过她本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清闲下来了。   薛煦对她还是一如往常,依旧那么喜欢撒娇,还因她没有男生告白了而沾沾自喜了好久,慈爱的摸着她的小脑袋瓜,说:“你看,我就说现在的男生不靠谱,喜新厌旧,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哥对你最好吧?”   夏菱= =,无奈,“嗯,你最好,你最棒,还不快点把你的臭爪子从我头上拿开。”   你没看到那边的姜嫣同学的眼睛红得快要滴血了吗?   她看着少年浑不在意的笑脸,有些迷惑,她还以为自那天以后,他一定会和姜嫣手牵着手双宿双栖,而她功成名就孤独退场。   可结果有点出乎意料……   那天后,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薛煦对姜嫣爱搭不理,态度比对普通同学还要冷漠,和她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更没有和她一起上过街了。   嗯,这就有点尴尬了。   有时,夏菱看着姜嫣来找薛煦说话,薛煦懒洋洋的玩手机,把她无视得很彻底。   姜嫣脸色青红交错,瞪了夏菱一眼,好像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她头上。   夏菱无辜回视,表面上对她很同情,可心里却有点小高兴。   她想,她也许真的就像夏冉冉说的那样,是朵白莲花。   又当又立。   真贴切。   放学了,夏菱和薛煦刚出教学楼,周嘉江突然跑过来,说找薛煦有事,要拉他走。   “不去。”薛煦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表情厌恶,甩手挣开他的束缚。   “算我求你了,跟我去一趟吧,这关乎着兄弟我的未来幸福啊!”周嘉江装可怜,对着夏菱嬉皮笑脸道:“菱妹妹,阿煦我暂借一下行么,晚点还你。”   夏菱疑惑,“你要带他去哪?”   “咳,秘密,秘密,总之不是危险的地方,你就放心好了。”周嘉江假咳,掩饰心虚。   “好吧。”夏菱看他不愿多说,就没问了,周嘉江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早点回来。”   “OK!OK!”周嘉江喜不胜收,难得强势了一回,生拉硬拽的把薛煦拖走了。   “我都说了不去,你丫的快点放手,否则后果自负。”薛煦语含威胁。   “修渊也去,他说你不去他就不去,然后去找菱妹妹约会。”   “他敢约下试试……”   ……   两人斗嘴的声音越来越远,夏菱失笑摇头,她知道薛煦就算再不愿意,最后也一定会去。   因为他最讲义气了。   “夏菱,能借一步说话吗?”   后面突然有人叫她。   夏菱转头一看,是姜嫣。   她双手环胸,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说:“我想和你聊聊。”   教学楼后面的草丛旁边。   夏菱和姜嫣相对而站,空气有些凝滞。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阿煦?”   姜嫣摆出一副商量的样子,可态度依旧傲慢。   “我知道你被赶出了夏家,无家可归,才会住到阿煦家,这样吧,我出钱给你找个房子住,你从他家搬出去。”   夏菱莫名其妙,直截了当的回绝:“不要。”   姜嫣不屑的看着她,“你就不觉得害臊吗?赖在他家白吃白喝,亏你还是个女生,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夏菱反问:“我住的又不是你家,为什么要害臊?”   “以后那里就是我家!”姜嫣语出惊人,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夏菱愣了,良久,轻轻“哦”了一声。   虽然猜到了一点,没想到还真是。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姜嫣看她表情那么平静,不淡定了。   夏菱想了想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   这剧本的走向不对啊。   她一定是装的!   姜嫣眯眼,“既然你知道,那还不快点从他家里搬出去!”   夏菱依旧拒绝:“不要。”   姜嫣脸色阴沉,“你这是什么意思,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还插在我们中间……”   她冷笑,“难道你要和你妈一样当小三吗?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个还会遗传啊,你们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插在我们中间的是你吧?”夏菱却淡淡道:“你和他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的你既不是他的女朋友,更没有和他结婚,而且他也没说过喜欢你,我为什么要避嫌?”   夏菱看着她,眸色漆黑若墨,把夏冉冉的话原封不动的搬过来——   “你就是一个绿茶婊。”   姜嫣脸都青了,拔高音量:“你说我是什么?”   夏菱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离开。   “如果你找我只是想说这个,那还是死心吧,除非他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夏菱背着书包,缓缓走出校门,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下,脸色有些白,唇角紧紧抿起。   姜嫣不会知道,其实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早已乱成了一团。   心跳剧烈,手心出汗,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从姜嫣说她是薛煦未婚妻的那一刻起。   夏菱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不是姜嫣,也会是别的和他门当户对的女生和他结婚生子。   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得过且过,珍惜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不敢去想未来。   因为没有可能。   走到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绿灯。   夏菱和其他行人一起,静静的站在街边等待,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在她眼中不断跳动着,仿佛预示着她所剩无几的时间。   夏菱悲哀的笑了笑。   心里很清楚。   就算没有身份差距,门第之见,没有现实的种种问题。   她和薛煦也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她本身,   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周嘉江拉着薛煦和季修渊去了一个夜店,离学校不远,不正规营业,未成年人可以入内,有许多学生晚上喜欢偷偷摸摸跑到里面消遣,找乐子见世面。   而周嘉江来这里,是因为他喜欢上了里面一个驻唱的姑娘。   姑娘生得貌美如花,个高腰细大长腿。   三天前,周嘉江和朋友一起去夜店玩的时候,看到姑娘在台上唱歌,烟嗓独特,有种哑厚感,沧桑而清冷,一下就戳中周嘉江的少男心,对她一见钟情。   他厚着脸皮去找她要微信,可姑娘背后像是有什么势力,才刚和她说一句话,他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扔出了夜店。   这次找薛煦和季修渊一起去,主要是想让他们帮忙撑个场面,势必要问到姑娘的微信号。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学校那么多女生你看不上,竟然来夜店找对象,你爸妈要是知道了掐不死你!”   薛煦不喜欢夜店的环境,灯光昏暗,乌烟瘴气,烟味呛人,满眼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穿着暴露,行为大胆,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跳舞。   乱得不能再乱。   如果不是周嘉江,他一秒都不会多留。   “他们又不知道。”周嘉江吸了一口饮料,无所谓道:“不说不就行了。”   “就是,玩玩而已,那么认真干嘛?”季修渊倒是很喜欢这里,白皙的指间夹着一根烟,吐着烟圈笑道。   薛煦要说话,周嘉江已经兴奋的鬼吼鬼叫起来。   “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你们快看!”   薛煦和季修渊同时抬头。   台上果然站出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冷艳的烟熏妆,穿着露脐吊带衫和牛仔短裤,前凸后翘,性感妖娆。   她抱着一把吉他,笑得明艳动人,唱着节奏感劲爆的英文歌,嗨翻全场。   夜店里似乎很多人认识她,她一出来就不停尖叫着喊她名字。   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大明星似的。   “小苏打!小苏打!小苏打!”   这是什么鬼名字?   薛煦嘴角抽了抽,发现周嘉江看入了迷,还跟着一起疯狂的吼叫起来,顿觉这人没救了,朝他扔了一颗瓜子,“别喊了,也不嫌丢人。”   “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周嘉江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激动得满脸通红。   “别想了,这种女人不适合你。”薛煦懒懒吐瓜子壳。   这个小苏打身上的风尘气太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而且身后还有人罩,十有八九名花有主了,周嘉江性子太单纯,绝对吃不下这种女人。   周嘉江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看不起小苏打的身份,生气道:“什么叫这种女人?凭什么你能喜欢菱妹妹,我就不能喜欢小苏打了?”   “你竟然拿她跟小花比较?”薛煦不敢置信,出奇的愤怒,瞪大乌黑的眸子,拍桌而起。   “告诉你!这种女人连我家小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首先,小花就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鬼混……”   薛煦说到激动处,季修渊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眼睛直直望着一个方向,表情难得有些呆滞,“你看,那个跳舞的女人像不像夏菱?”   什么?   薛煦嘴还没闭上,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一看,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瞬间傻了,一动不动的被定在原地。   目瞪口呆。   他真的看到了夏菱。   舞池中央,她抱着一个女生翩然起舞,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紧身裤,长发如瀑,气质妖冶,那腰扭的,比台上的小苏打还带劲。   薛煦神色变换不定,许久,艰难吐出两个字:“我操……”   打脸打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马甲要掉了   女二:来啊,造作啊,正面刚啊   女主:稍等,我换一个号来 第46章   凌夏觉得挺神奇的, 首先他出来的时候是白天,其次竟然没有任何危险发生。   看来夏菱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啊……   凌夏微微眯起眼, 看着湛蓝的天空, 久违的阳光,勾起了唇角, 心情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   他无意间瞥见了对面店铺的玻璃门中,倒映着自己现在的样子。   及腰的乌发用宝蓝色的蕾丝头绳绑成马尾垂在肩侧, 穿的应该是学校校服, 背带黑裙,白衫打底, 短丝袜, 帆布鞋, 一看就是文静乖巧的好学生, 好女孩。   凌夏微微诧异,对着玻璃门,捏了捏自己白嫩的脸颊, 弹性而有光泽。   竟然有肉了……   夏菱什么时候被养得这么好了?   话说今天几月几号?   离他上次出来过去了多久?   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夏菱现在又住在哪里?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萦绕。   凌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些头痛。   这些问题每次醒来都要遇到一次。   烦都会烦死。   凌夏略微的思考了一下,很快把这些抛之脑后,管他呢, 也不知道他这次能出来多久, 还是及时行乐最重要。   他摸到口袋中有几百块钱,毫不犹豫的进了服装店,把这身土得掉渣的校服换掉, 然后就近找了一家夜店,去实现他人生的终极理想——   破处。   即使距离有点远,但薛煦视力很好,能很清楚的看到,夏菱抱着怀中的女孩,在劲爆的音乐声中尽情摇摆,当音乐到了高潮时,她还会低下头,亲吻女孩的额头,炫目斑斓的彩光灯打在她身上,面容在光影浮动中并不明晰。   但她们暧昧的互动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这个社会,女生之间牵手,拥抱,挽胳膊,都是很正常的友谊互动。   别人看到了也只会感叹一句她们关系真好啊。   可夏菱和那女孩的距离,早已远远超出了友谊范围,没人会觉得她们只是普通朋友。   薛煦的表情很精彩,像吞了苍蝇般,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比调色盘的颜色还丰富。   夏菱竟然是个弯的?   她怎么能是个弯的!!   她为什么会是个弯的!!!   这一刻,薛童鞋的内心五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真的是菱妹妹吗?”   周嘉江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也看到了“夏菱”,语气迟疑道:“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校服啊,而且给我的感觉也不太像菱妹妹。”   薛煦和季修渊俱是一愣,仔细打量起了那个“夏菱”。   说是关心则乱一点没错。   薛煦静下心来观察她,发现她确实和夏菱很不一样。   穿着背心紧身裤,偏中性打扮,奔放大胆,夏菱绝对不会穿成这样。   还有她的头发散开了,他送的头绳不见了。   再来以夏菱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跳这么热情火辣的舞,不,她压根就不会跳舞!   电光火石之间,薛煦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快要被他遗忘了的可能性。   曾经受到过的伤痛和屈辱再一次清晰的涌上心头。   薛煦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全身的肌肉紧绷。   难道她是……   她是……   他的双眼瞬间赤红,理智全无,气势汹汹的朝“夏菱”的方向冲过去。   周嘉江“哎”了一声,惊叫:“阿煦,你干嘛去?”   对凌夏来说,找约炮对象不难,只要和对方对视一眼,他就能知道她是弯的还是直的。   而怀里的女孩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身材是真的好,摸起来肉乎乎的,手感极佳,他一向喜欢胖一点的女孩子。   凌夏目光微垂,看着眼前的波涛汹涌,轻笑着咬了一口女孩的耳垂,声音邪肆低哑,“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耳朵染上了诱人的粉色,“彩蝶。”   凌夏挑眉,“真名?”   彩蝶的手环住他细白的脖颈,媚眼如丝,“想知道真名,就得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凌夏秒懂,眼中欲色翻涌,低笑着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搂着彩蝶的腰开了一间包房,关上门,直接进入正题,对她上下其手,彩蝶火热的回应着,眼神迷离的看着凌夏。   谁能想到,这么强势而狂野的人,会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乌发细唇,五官柔美,忽略气质,她长得又乖又软,有种不喑世事的纯洁美。   然而长相这么纯洁的女孩,正把她压在床上,唇齿舔舐着她的脖颈。   彩蝶有些意乱情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还是她先去勾引凌夏的,她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妹妹,想看她在自己身下绽放风情,结果竟然被反压了……   这女孩看着像小白兔,没想到是只深藏不露的大灰狼,力气大不说,调情的手法也娴熟得像个老司机。   想到这里,彩蝶心里竟有些吃味,手扶住凌夏的肩,把他稍稍推出去一点,喘着气问:“你做过很多次?”   凌夏额头有汗,“不,我一次都没做过。”   彩蝶满脸不相信,“你在逗我?”   “我从不说谎。”凌夏舔唇笑道:“我和很多人做过前戏,但没有一次深入过。”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   彩蝶:“为什么?”   “因为她每次都会出来搅局。”   彩蝶没听懂,“谁?”   凌夏没作声,忽然拧了下眉头,能感觉到夏菱快要苏醒了。   Shit!   这才过去了多久!   让他做完不行吗?   凌夏脸色阴郁,重新把彩蝶压了回去,不再温柔,动作带了几分粗鲁。   “我没时间了,我们速战速决吧。”   “等下,你把话说清楚,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咚咚咚!”   彩蝶的呻吟淹没在响亮的敲门声中。   “开门!快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滚出来!”   薛煦在外面疯狂敲门,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只能你来你去的。   而他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无理取闹。   夜店小哥劝阻他:“先生,请您不要影响其他客人的休息,否则我就叫保安来了。”   薛煦无所畏惧,冷嗤,“你叫啊,你叫了我就报警,正好把这家店一锅端了!”   他单手将他推开,继续敲门。   “喂,你听到了没有?”   “我数三下,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啊!”   ……   是哪个龟孙子来坏他好事?   凌夏表情异常难看,二话不说的从彩蝶身上起来,沉着脸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就冲向大门,手刚握上门把。   门外的人静默一瞬,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夏菱吗?”   凌夏瞳孔微缩,身形剧烈的晃了一下。   夏菱已经完全醒了!   他的右手掌心无力摊开,台灯掉在了地上。   滚了一圈。   “我操啊……”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夏菱醒过来的时候,头有点晕,她迷茫的看着四周,白色的衣柜,黄色的瓷砖,粉红色的双人床,以及衣衫不整坐在床上,用异样眼光看着自己的女人。   “你是……”夏菱惊疑不定,想到了什么,即将脱口而出的问句硬生生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女人,不用说,肯定又是凌夏出来过了。   夏菱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迅速恢复镇定,思考着怎么脱身,门外传来的一个声音瞬间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你是不是夏菱?”他轻轻问:“小花,是你吗?”   夏菱脸色苍白。   薛煦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这里是哪啊?   夏菱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薛煦喊了两句后,似乎觉得荒谬,自言自语道:“我一定疯了,竟然把你认作了小花……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   他又恢复了斗志,开始踹门,撞门,喉咙都快喊哑了,“你快点出来,那天的账我一定要找你算个清楚!”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彩蝶看着气场忽然变得柔弱的女孩,有些奇怪,“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菱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心惊胆战的看着摇摇晃晃的门,知道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破门而入,到时候一切就完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她咬紧嘴唇,四处望了望,看到有一扇窗户,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   彩蝶知晓了她的意图,睁大眼睛,“你疯了,这里是三楼!”   “可是我,我,现在这样,不能见他……”夏菱第一次慌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薛煦要是知道了真相。   一定会厌恶她的。   一定会。   和以前那些人一样。   “没事,不是还有我在吗?”彩蝶像个大姐姐一样,柔声安慰她,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总归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也愿意帮一帮她。   彩蝶说:“我可以帮你逃跑。”   彩蝶将夏菱藏好,整了整衣服,去给薛煦开门,薛煦在用身体撞门,门突然被打开,他刹车不及,差点撞到她身上。   “哎呀,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大吼小叫的,信不信我叫警察过来把你抓走!”彩蝶插腰娇斥,暗暗打量薛煦,眸底悄然划过一丝惊艳,哎呦呦,竟然还是一个美少年啊。   “少废话,她呢?”薛煦推开她,警惕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寻找。   “谁啊,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你是不是找错房间了?”彩蝶又挡在了他面前。   “骗鬼呢,我亲眼看见她搂着你一起进来的。”薛煦不耐烦的绕开她。   彩蝶却突然一把抱住他,冲门后大喊:“趁现在快跑!”   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窜出,拿手遮住脸,迅速冲出房间。   薛煦一惊,挣开彩蝶追了上去,可就是被她缠住的一小会儿功夫,夏菱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混入人群中,而季修渊和周嘉江这时刚好走过来。   薛煦急声大喊:“嘉江,拦住她!”   周嘉江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一个很像夏菱的女孩迎面跑来,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挡住她,她拼尽全力撞了他一下又逃走了,成功混入了人群中。   “你真没用。”季修渊啧了一声,一眼望过去,满目都是人,想把她揪出来比登天还难。   薛煦已经跑了过来。   周嘉江挠头道歉,“对不起啊,阿煦,我让她溜了,她真的就是打伤你的那个女人吗?”   之前他还半信半疑,可亲眼看到了后不得不信,原来天底下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和菱妹妹简直长得一模一样,难怪薛煦当初会认错人。   薛煦没有理他,微垂着头,怔怔看着地面,像丢了魂似的。   “阿煦?”   季修渊和周嘉江对视一眼,走到他旁边,奇怪的低头往下看,“你在看什么……”   待他们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后,同时噤声。   一根宝蓝色的头绳静静躺在地面,蕾丝沾到了灰尘,再也不复之前的鲜艳明丽,但其中的花纹图案,绢花形状,他们都再熟悉不过。   这是夏菱最喜欢的头绳。   薛煦送给她的头绳。   作者有话要说:  安了安了,小哥哥下章下下章马上还会出来,不会像之前那样掉线很久啦   我知道你们想看他和男主相爱相杀,也在下章或下下章   问薛煦:请问爱上了自己的仇敌是什么滋味?   薛煦:呵呵 第47章   薛煦看着发绳, 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弯下身子, 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 消失在人群中,径自离开了夜店。   季修渊和周嘉江没有叫住他, 沉浸在震惊之中, 久久无言。   原来,夏菱就是把薛煦打进医院的那个女人。   难以想象。   连他们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那薛煦受到的打击该有多大?   薛煦打的回家, 一路上都面无表情, 精致的五官绷得很紧, 薄唇冷冽,周身气压很低,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根发绳, 瘦削的指骨用力至发白。   空气沉闷压抑。   司机尝试和他说话缓解气氛,然而对方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自讨没趣的闭上嘴,专心开车。   到了小区后, 薛煦下车, 用微信付了车钱,甩上车门,大步流星走回家。   客厅没开灯, 一片漆黑,屋内寂静无声。   薛煦打开壁灯,上楼来到夏菱房间前。   朱红色的房门紧闭,里面同客厅一样,没开灯,没有灯光泄出。   是睡了吗?   还是……没回来?   薛煦眼眸发沉,定定看了房门许久,他轻轻敲了敲门,哑着嗓子道:“小花,在吗?”   等了几秒钟。   里面没动静。   他又敲了一遍,加重了力道。   依旧没人回应。   薛煦沉不住气了,手握住门把,想看看锁了没有。   如果锁了,那她就在里面,故意躲着不出来,因为怕他发现。   如果没锁,那她还在外面没回来,他比她先一步到家。   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洗脱不了嫌疑,因为物证就在他手上,他无法再用单纯的眼光看待她。   她就是那个女人。   那个将他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转头又瞒天过海,装可怜,扮无辜,处处欺骗他的……女人。   而他,竟然就这么傻乎乎的相信了她的一切,把她接到家里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当个宝贝似的宠着,甚至为她赌上了自己的人生。   现在看来,真是一场笑话。   薛煦自嘲,握住门把的手还没用力,把手忽然自己转动了,他心中一动,放开手,退后一步抬起头。   房门轻轻被打开,夏菱走了出来,揉眼打哈欠,迷糊的看着他:“你干嘛呀,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有事吗?”   女孩穿着睡衣,长发披肩,睡眼惺忪,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一样。   薛煦冷眼看着她做戏,一字一句问:“你今天晚上去哪了?”   “我一直都待在家里啊。”夏菱语气自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毫不躲闪的直视他,依旧清澈澄净,黑白分明,再配上那张清纯无辜的脸。   几乎没人不会相信她的话。   如果没有捡到那根发绳,薛煦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她。   就像以前一样。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明明她差点被他抓到了现形,可他还是相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并坚信不疑。   因为,他是那么的……喜欢她。   “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薛煦散去了眸中最后一丝温度,讽刺的扯开嘴角,轻轻展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掌心,宝蓝色的发绳悬挂其上,秀丽的绢花在他细白的指间静静绽放。   夏菱平静的面容咋然变色,瞬间就慌了,“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是我……”   “你不会还要狡辩说这是你掉在学校里的吧?”薛煦笑了笑,带了凉薄的意味,眼底浓浓的失望像一座大山压在夏菱的胸口,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   “……那真的不是我。”   夏菱努力镇定心神,终于全盘托出:“他是我的一个人格,曾经打伤你的,还有你今天看到的,都是他,我真的什么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身体,真的很对不起……”   由于太急了,她一句话说得语无伦次,磕磕绊绊,逻辑颠倒,但她还是很努力的解释给他听,希望他能理解,然而,她的声音在看到他的眼睛时,戛然而止,讷讷闭上嘴。   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丑,在听一个笑话,一丝一毫也不信。   夏菱的心凉了半截。   “说完了?”薛煦嘲讽,“这次的故事编得不错,是从我们上次看的那部电影中汲取的灵感吗?你怎么不去当编剧呢?”   夏菱莹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蠕动嘴唇道:“我说的是真的……”   声音飘忽若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薛煦却问:“你有医院证明吗?”   “……没有。”夏菱低声说:“我没去过医院。”   “那你现在把那什么人格叫出来给我看啊?”   夏菱为难,“这个我控制不了,但是我真的……”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少年垂下眼睫,突然拿过她的手,把发绳还给她,淡淡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薛煦看着夏菱苍白的面孔,硬下心肠,不停的告诫自己这都是假的,都是装的,毕竟她最会演戏了。   他想起了在夜店里,她抱着彩蝶又是跳舞,又是去开房,更加坚定了脑中的想法。   她对自己好,都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能有容身之处。   呵,多高明啊,就算被夏家抛弃,也早早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而他又多傻,竟然还觉得都是真的。   薛煦平生最恨欺骗。   一般来说,有人一旦骗了他,他绝对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但夏菱是个例外,总归于心不忍。   他说:“你以后不要再费心思讨好我了,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抛弃你,按照之前说的,我会照顾你到大学毕业,所以你真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背着我偷偷摸摸。”   就算是……喜欢女生。   薛煦走后,夏菱呆呆关上门,像脱力了一般,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怔怔睁着眼睛,眼泪毫无预警的夺眶而出,一滴,两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滑落,浸湿了睡衣衣领。   她苦涩的笑了笑。   抱紧自己的身体,将脸埋进胳膊中。   肩膀抖动,哭得不能自已。   看吧,没人会信的。   不可能有人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担心,我知道很短,待会还有一章长的,修改完就发!   然后求评论求收藏求催更求花花求动力呀!   我跟菱妹妹一样哭唧唧T_T 第48章   第二天, 夏菱难得睡过了头,眼睛又红又肿, 干涩无比, 她走出房间,看到陈管家在看报纸, 餐桌上是丰盛的早餐,薛煦不见踪影。   “菱小姐, 早上好。”陈管家发现了她, 微微笑道。   “早上好。”夏菱点头下楼,犹豫了一下, 忍不住问道:“那个, 薛煦还没起床吗?”   “少爷说他今天要值日, 就先去学校了。”陈管家和蔼道:“还说如果你睡晚了, 就让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夏菱发怔,半晌,无力的笑了笑, “这样啊,那就麻烦您了。”   教室早上哪里要做什么值日,一听就是借口。   他只是不想见到她而已……   夏菱和薛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不, 应该是薛煦单方面的打响了冷战的号角, 不理夏菱了。   少年整天低头玩手机,阴沉着脸,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夏菱试图和他搭话, 他虽然会理她,但一般都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态度冷硬,不会多废话一个字。   夏菱感觉到了他的冷漠和排斥,心里很难过,慢慢的,也不再和他说话了,被动陷入冷战。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心神不宁,只好静静看着黑板发呆,连课都听不进去。   班上的同学自然察觉到了他俩的不对劲,好奇又不敢上去问。   而姜嫣看他们吵架了,欣喜的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去找薛煦问题目,以此拉近彼此关系。   薛煦头也不抬,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对她的态度比之前还差。   姜嫣心碎的回到座位,明明他和夏菱即使在冷战,但夏菱如果问他题目的话,他还是会解答,哪里会像这样……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他就算生夏菱的气,可对她还是比对自己好。   太不公平了!   唯二知道真相的周嘉江和季修渊倒是挺能理解薛煦的感受,任谁一直被傻傻蒙在鼓里这么久,心里都会有疙瘩,更别说夏菱还是曾经把薛煦打成重伤的罪魁祸首,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季修渊还满心期待着薛煦一气之下把夏菱打包扔出薛家,那样他就可以捡漏,把受伤的菱妹妹抱回家。   然而他等了又等,这个情况一直没有发生,只好灰心放弃。   其实谁都不知道,薛煦会生这么大的气,不单单是因为夏菱骗了他,而是她在夜店里和别人开房这件事。   虽然对方是个女人。   但薛煦还是很生气!   睁眼闭眼都是那天晚上她搂着彩蝶跳舞,亲她额头的画面。   吃饭在想,上课在想,连睡觉做梦都在想,想的还不仅仅是那个画面,还有她们开房后,在里面做了什么。   话说两个女人能做什么?   她们又没有那玩意。   薛煦抱着侥幸心理,偷偷上网查了一下,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脑袋都是懵的。   事实证明,两个女人能做的事可多了,五花八门,尺度之大,比一男一女差不到哪里去。   薛煦看得脸都绿了。   然后……越来越生气。   就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那时候,年少轻狂的他,对感情一知半解,还不知道这种心里发酸,带着强烈嫉妒和不甘,又有点别扭的情绪——   叫吃醋。   周嘉江最近逃课很厉害,上午几乎不来,来了也不听课,趴在桌子上睡大觉,闭着眼睛呵呵傻笑,就像是个傻白甜。   薛煦这几天烦得很,哪有心情管他,直到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季修渊打来的。   那天是下午,他们在上自习课。   不知道季修渊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薛煦眉头深皱,表情冷肃凝重,沉声说:“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他拿着手机站起身,迟疑两秒,对夏菱道:“放学了你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久留,帮我和陈叔说一声,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哦。”夏菱写着作业,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在乎,轻轻点头道。   薛煦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夏菱这才抬起头来,偷偷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掌心握紧了笔,再也无法静下心学习。   薛煦走前还叫了徐寒。   徐寒瞥他一眼,什么都没问,起身跟着他走了。   等到放学,薛煦一直没回来,夏菱为难的看着他抽屉里的书包,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把书包带回家,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大概不会喜欢别人乱碰他东西。   “夏菱!夏菱!你怎么还有心情收拾书包啊,快点跟我走!”   夏冉冉咋咋呼呼的从外面跑进来,表情慌乱,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门外冲。   “怎么了?”夏菱不明所以。   “徐寒他们和别人打起来了!”夏冉冉满头大汗,“周嘉江喜欢的小苏打你知道吧?就是在夜店驻唱的那个女人,真名苏南蓉,周嘉江还真把人家泡到手了,但喜欢苏南蓉的人不少,其中还有混混头子,今天就带着一群地痞流氓来找周嘉江的茬,徐寒他们都过去帮忙干架了!”   夏菱听得一愣一愣的,消化了好久才道:“为什么不报警?”   “周嘉江不让。”夏冉冉道:“他说如果报警的话,那他父母肯定就会知道他和苏南蓉交往的事,到时一定会拆散他们,所以死活不肯报。”   “……薛煦也在吗?”   “废话,他打头阵。”   “受伤了吗?”   “应该没吧,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但对方人数太多了,他们再厉害也顶不住啊,所以只能靠你出马了!”   “……我?”   “没错,就你!”夏冉冉肯定道:“也许你力气没男生大,但你比他们都狠啊!完全可以不要命的那种,你拿砖头把霍林龙废了的场面我至今都刻骨铭心。”   “……”夏菱试图挽救形象,“那真的不是我。”   “行了,你就别谦虚了,我两只眼睛亲眼看到的,不是你是鬼啊!”   夏菱放弃挣扎。   “那个……你们能带我一起去吗?”身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喊声。   她们回头,看到姜思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你去干嘛?”夏冉冉很不喜欢姜思柔这种柔柔弱弱的女生,“给他们当累赘啊?”   “我,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姜思柔咬唇,目露哀求。   “就让她一起去吧,离远点就行。”夏菱叹气,对姜思柔口中的他是谁心知肚明。   所以有点感同身受。   她们赶到的时候,两帮人在小巷里打得不可开交,场面很激烈。   天色已晚,有些昏暗,夏菱看不太清,只能依稀看到对方有很多人,一群人将薛煦他们四个团团包围,个个凶神恶煞,人高马大,而薛煦,还有徐寒的身影在其中异常突出,身手凌厉敏捷,脚下躺了好几个人,都是被他们打趴下的。   季修渊在后面护着周嘉江,打得有点吃力,但总算能应付,周嘉江的右手好像受伤了,手臂不停在流血,但他还是用心护住身后女孩,认真道:“南蓉,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苏南蓉拽紧他的衣服,担忧道:“你要小心。”   前方,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指挥着手下冲过去,“打!给我狠狠打!敢和我严刚良抢女人,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是活腻了!”   老实说,这群混混实力不怎么样,光有一身力气,一点打架技巧都没有,薛煦解决起来很容易,但就是人太多了,没完没了。   他看向徐寒那边,虽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力气耗尽只是时间问题。   “徐寒,你去季修渊那边,帮周嘉江离开。”薛煦一脚踹飞靠过来的一个男的,冲徐寒喊道。   徐寒瞬间明了他的意图,皱眉,“你一个人行吗?”   “少废话,快去!”   徐寒点头,挡住打过来的一个拳头,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狠狠将对方整个人扔了出去,砸到了两个男人,开辟出一条小道,他冲了出去。   另一边,夏冉冉看着徐寒他们逐渐落了下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摇着夏菱的肩膀道:“你快上快上啊!徐寒他们要输了!”   夏菱咽了咽口水说:“我还在酝酿。”   “酝酿什么?”夏冉冉瞪眼,“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夏菱没说话,心里也很着急。   怕?她能不怕吗!   她又不会打架。   就算冲过去了也只会扯薛煦的后腿而已。   她在心里拼命呼喊凌夏。   第一次那么迫切的希望他出来。   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算了,不管你了。”夏冉冉眼尖的看到徐寒的肚子被踹了一脚,气得爆炸,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冲出去。   你妈妈的蛋!敢打她的男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而旁边,姜思柔看到周嘉江死命护着身后的女孩,心脏像被揪紧似的难受。   特别是看到他流血的手臂后,更加难受,见场面渐渐失去控制,她沉下心来,躲到一旁拨打110。   夏菱心系薛煦安危,没心思注意她在做什么,忽然,她目光一凝,看到一个男人偷偷从后面接近薛煦,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   夏菱心中一凛,再也无所顾忌,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薛煦!你后面!后面!”她急声提醒。   她看到那个男人高高举起酒瓶,似乎要往薛煦背上砸。   想都没想,她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背,紧紧闭住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危难之际,她感觉自己的腰被箍紧,然后转了一个圈。   一声闷哼,有些痛苦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夏菱睁开眼,薛煦有些苍白的俊脸放大出现在眼前,他挡在她的前面,刚刚那个酒瓶砸在了他的肩上,血液浸湿了衣服,不断往外流,有几滴还溅到了她的脸上,浓浓的腥味在她鼻间蔓延。   世界突然安静。   夏菱呆住了,他肩膀上的血色逐渐染红了她的眼睛,鲜红可怖的色彩。   “你快点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薛煦蹙眉看着她,冷声呵斥道,虽然知道夏菱是那个女人,知道她很厉害,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她当成他认识的夏菱。   温柔善良的夏菱。   所以他是陷入得多深,即使知道了真相,还是忍不住护着她。   而那边,酒瓶男见伤到了他,得意忘形,趁他和夏菱说话的空档,再次举起酒瓶砸向他,这个酒瓶第一次砸时已经碎了,这回完全是用尖锐的玻璃对准他,看来打算鱼死网破。   如果他躲了夏菱就有危险。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薛煦下意识抱紧夏菱,身体向右倾,护住脑袋。   说时快那时快,一只纤细的手从薛煦的脑边穿过,精准迅速的截住酒瓶男的手腕,还抢了他手中酒瓶,狠狠朝他脸上扔去。   “啊!!!”酒瓶男惨叫。   而薛煦同时腹部一痛,怀里的人用力踹了他一脚,还挺重的,他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捂着伤口撕裂的肩膀,错愕不已的抬头。   “夏菱”一脸嫌恶的表情,搓了搓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陌生而冰冷。   “你谁啊你,谁准你抱我的,恶心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二更了!!!   快夸我啊!!   给我动力我每天都能肝那么多!真的!   夏菱下线中。   小哥哥非常浪,放心吧,比较百合一点的情节都在上章啦,以后不会有啦!!! 第49章   “你说什么?”   薛煦震惊的仰望眼前的少女, 思维有些迟钝,肩膀的疼痛几乎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 “你不认得我了?”   “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凌夏扬眉反问, 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黑衫少年,五官隽秀, 星眸清亮,肤白若玉, 单从男生的长相来说, 少年长得过于秀气了,有点像女孩子, 他的左肩受了伤, 红了一大片, 鲜血直流, 似乎很疼的样子,他流着冷汗,黑发汗湿贴在白皙的额上, 整体呈现脆弱的苍白美感。   凌夏舌尖抵了抵牙槽,轻轻啧了一声,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他不讨厌这种类型的男生,大概是身体是女性的缘故, 他不能完全忽略男性对他的吸引力, 但相对而言,他只喜欢漂亮纤细的美少年,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可惜的是, 除了电视上的明星小鲜肉,现实里他还没遇到过干净好看的男生,通常都是歪瓜裂枣,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很眼熟,凌夏若有所思的蹲下身子,细长的食指轻轻挑起薛煦的下巴,笑道:“美人,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一听到这个称呼,薛煦瞬间黑了脸,种种难堪的回忆浮现脑海。   “果然是你!”他恼羞成怒的拍开他的手,“夏菱,你总算肯承认了吗?”   凌夏微微一怔,看着他的这副表情,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他“啊”了一声,想起来了,恍然道:“原来你是那个弱鸡啊,怪不得这么眼熟。”   从美人迅速降为弱鸡的薛煦:“……”   超级想堵住他的嘴啊!   薛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神经质,明明上一秒的夏菱让他心疼得想要怜惜,而现在的她让他恨不得抡起棍子往死里打。   “不过有一点你似乎搞错了。”凌夏站起来,拍了拍裤腿道:“我不是夏菱,我叫凌夏。”   薛煦拧眉,“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夏菱,菱夏。   在玩什么游戏吗?   莫名其妙。   凌夏淡哂,“夏菱没和你说过吗?这个身体患有人格分裂症,我和她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的人。”   薛煦一怔,想起了夏菱和他说过的话。   难道是真的?   他看着凌夏,除了一张脸,气质和夏菱是天差地别,神态表情,肢体动作,还有说话语速,都和夏菱有着极大区别。   事到如今,薛煦不得不承认,原来真的有多种人格的人存在,他从来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还以为只是虚构的故事假说。   “对了,顺便一提。”凌夏欣赏着他的表情,笑眯眯道:“我是个男的,嗯,十四岁。”   有点意想不到,但薛煦这回没太惊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低声喃喃:“难怪,难怪……”   难怪夏菱会去和女生开房。   难怪她时而柔弱时而强悍。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说得通了。   “等等,你说你才十四岁?”薛煦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也就是说,他曾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干翻了?   薛煦表示难以接受。   凌夏挑眉,“你的侧重点真是与众不同。”   “你们竟然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旁边的小喽啰们骂骂咧咧,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俩。   刚才凌夏把啤酒瓶甩在啤酒男的脸上,扎得他满脸是血,抱头惨叫,震慑了不少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敢向薛煦和凌夏靠近,暗暗防备着,结果竟目瞪口呆的看到他们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   太张狂了!   他们勃然大怒,蓄势待发,眼看就要冲过来。   凌夏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动作,而是问薛煦:“你和夏菱很熟?”   薛煦手撑地站了起来,肩膀的伤疼得他唇色发白,他捂住伤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戒备的看着敌人,不忘回头望一眼周嘉江他们,见他们的身影还混在人群中,皱了皱眉,看来情势不妙啊。   凌夏又问:“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薛煦闻言看向他,表情有些古怪,说:“当然。”   “那行。”凌夏弯腰,在地上众多酒瓶中随手捡了一个,“我就帮你这一回,作为交换,事后把你知道的夏菱所有事都告诉我。”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薛煦一惊,依旧情不自禁的把他代入了夏菱,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叫他回来。   结果,看到他抡着酒瓶,直接砸向一个男人的脑袋,对方当场就晕了。   “……”薛煦改口:“你适可而止一点。”   他自己躲过一个喽啰的攻击,一拳揍了过去,同时分神关注凌夏的情况。   他很强,解决得很快,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他脚下,地上全是血。   后来都没人敢接近他了。   薛煦的眉头不松反紧,他亲身领教过凌夏的厉害,知道他下手是真的狠,无所顾忌的狠,没有道德底线,更不会手下留情,招招都往对方致命的地方打,像是完全不在乎会闹出人命。   就像一头误闯人类社会的狼,凶猛,嗜血,危险。   他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一天会出事。   不多时,凌夏已经杀出重围,来到了混混头子的身边,出其不意的狠踹一脚他的下半身,趁他疼得弯腰时,胳膊肘用力捅了他的背,严刚良被打趴在地,凌夏的脚踩在他身上,酒瓶的玻璃尖抵在他的右胳膊,懒洋洋的威胁:“你们都停手,否则我废了他的手。”   男人们惊悚的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她柔美的面容和沾血的手指形成极大的反差。   他们踌躇不前。   “别听她瞎扯蛋!”严刚良脸涨通红,气急败坏的挣扎:“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没那个胆子,你们都一起上!上啊!”   他话音一落,凌夏握紧瓶口,毫不犹豫的砸向他的右手,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鲜血迸溅。   “啊啊啊!”严刚良嚎得撕心裂肺。   凌夏轻描淡写说:“下次是左手。”   小弟们心惊胆战,连忙转头对大伙儿吼道:“停手!都停手!别打了!”   另一边,徐寒左手边护着夏冉冉,右手边掩护周嘉江他们,总算快要跑掉时,听到这声喊叫,脚步顿了顿,然后周围的男人还真的停手了,夏冉冉不禁回头望去,惊喜道:“是夏菱!夏菱制服了那个光头怪!”   以徐寒处事不惊的心性,亲眼看到夏菱把严刚良的手打得血肉模糊,也不由被震撼到了。   这场面荒诞无稽,却真实的发生在眼前。   “真的假的?”季修渊也呆滞了,他脸上挂了许多彩,青青紫紫,有些狼狈。   周嘉江没空管别人,紧张的抱着苏南蓉问道:“南蓉,没受伤吧?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我没事。”苏南蓉朝他安抚的笑了笑,有些心有余悸,精致的妆容都被汗水洗去了不少,安全下来的第一时间,她立即从包包里拿出镜子擦汗补妆。   她化妆前后容貌相差甚大,素颜其实不及台上小苏打千分之一的美艳,真实的她相貌平平,连清秀都说不上。   她之所以会答应和周嘉江在一起,除了他人傻钱多外,他还无意间撞见了她的素颜,可依旧死心塌地,没有嫌弃。   她才接受了他的心意。   姜思柔来到他们身边时,看到的就是周嘉江和苏南蓉你侬我侬的画面,神色有些黯然。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挥起拳头朝周嘉江打去,脸上带着强烈的愤恨和嫉妒,看来也是喜欢苏南蓉的其中一员,不打算服从那边的命令。   “小心!”姜思柔脸色一白,身体下意识冲过去,帮他挡了那一拳。   “嘶——”   拳头刚好打在了她的左脸,姜思柔疼得直抽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向后倒去,不小心撞到了苏南蓉,她正在化妆,受到了冲击,手抖了一下,镜子掉在地上,当场就碎了,而胭脂水粉洒得满地都是。   “啊!”苏南蓉花容失色,脱口而出:“我的精华乳!”   其他人一惊,徐寒和季修渊迅速将男人制服。   而苏南蓉看着满地的白色乳液,心疼至极,恼怒的看着姜思柔:“都怪你!这里光一瓶乳液就要几百块,你要怎么赔我?”   姜思柔被那一拳打得有些懵,耳朵嗡嗡作响,缓了好久才听清她的话,捂着红肿的脸结巴道:“对、对不起……”   “哎!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夏冉冉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横眉竖眼道:“她是为了救你男朋友耶!你不谢谢她就算了,哪来的脸冲人家发脾气?”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周嘉江当和事佬,感激的看着姜思柔:“谢谢你为我挡了一下,改天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然后赔笑脸哄苏南蓉:“不就是一点化妆品嘛,回去我就给你买新的,乖,别生气了啊。”   苏南蓉:“那我要xx牌子最新推出的那款。”   “行,没问题!”   夏冉冉忍不住臭骂:“周嘉江,你还是不是男人?贱骨头一个!”   她走到姜思柔面前,拿出纸巾给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姜思柔接过,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远方,忽然传来响亮的警笛声,警车闪烁着红蓝灯朝这边开来。   一阵骚动。   “警察来了!!”   “快跑快跑!”   混混们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周嘉江愣了愣,脸色愤怒的涨红:“你们谁报的警?我不是说了不要报警吗!”   “我,是我报的……”姜思柔不懂他为什么生气,吓了一跳,弱弱的举起手,“有什么问题吗?”   “你!”周嘉江气得想飙脏话,身边的徐寒狠狠揍了他一拳,冷冷看着他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凌夏听到警笛声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他有自知之明,在刚也刚不过警察,他伤了那么多人,被抓估计得蹲少管所。   “你跑什么跑?”薛煦想都不想的追上去拉住他。   “警察来了能不跑吗?”凌夏蹙着眉头,神情有些烦躁,不爽的看着他,“我现在住哪?你赶紧说。”   薛煦咳了一声,“我家。”   “啊?”凌夏难得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哪儿?”   “都说了是我家。”   凌夏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目光深沉的看着他:“这个身体才十五岁,你真不是个东西。”   薛煦:“……”   全世界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   “我不跟你开玩笑。”他抓住凌夏的肩膀,严肃道:“你快点变回夏菱,我有话想对她说。”   “你当这个病是超能力呢,想变就变?”凌夏觉得可笑,拍开他的手,冷道:“别做梦了,她不会再出来了。”   薛煦:“什么……意思?”   “因为,”凌夏的声音带着获得解放,终于自由的快感。   “……我不会再让她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了安了ww   知道你们的心愿   让你们看够小哥哥 第50章   听了凌夏的话, 薛煦的大脑有霎那空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寒气瞬间遍布全身。   极度恐慌。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你刚刚还说这个病不由你控制, 这就说明她若是想出来你也阻止不了吧?”   没错,这不可能, 按照电视上演的,凌夏顶多就是个副人格, 而夏菱毫无疑问是主人格, 他不可能抢得过这具身体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凌夏嘲道:“对我们来说,身体即战场, 几乎每天都在抢身体控制权, 她也是够坚韧的, 第一次压了我那么久, 最近终于出现了漏洞。”   “漏洞?”薛煦怔忪,似乎猜到了什么,嗓音艰涩, “什么漏洞?”   “我怎么知道。”凌夏无所谓耸肩,“她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负面居多,直到刚才为止完全爆发, 我能感觉到, 这次的情况和以往不同,她的意识完全陷入了昏睡。”   他说着,兴奋了起来, 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现在终于是我的天下了!”   薛煦心很慌,他完全忽视了肩膀撕裂般的痛楚,一把抓住他挥舞的手,认真道:“去看心理医生能把她变回来吗?”   “……”凌夏危险的眯起眼,“揍你哦。”   这时,警车已经开到了跟前,下来了两个制服警察将他们围住。   “警察!不许动!”   其中一个警察看到地上奄奄一息,手臂混着玻璃碎渣不停流血的严刚良,表情肃穆,问他们:“这是谁干的?”   凌夏皱眉,刚退后一步,薛煦却强硬的拉住他,铁了心不让他逃跑。   凌夏脸色微沉,下颌线条绷紧,眼底戾气浮现,他的目光在警察腰上的枪械处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心里已经开始算计。   如果警察强制拘留,甚至开枪,就把身旁的薛煦推出去,争取逃跑时间。   “是我干的。”   不等凌夏动手,他心里的挡箭牌自己上前一步,主动挡在了他面前,把他护在身后。   凌夏微微一愣。   薛煦面不改色,把肩上的伤口展给警察看,颇有侠士风骨,淡淡道:“这是礼尚往来。”   “……”警察面无表情的挥手,“全都给我上车,去局子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他们默默上了警车,这场混斗有挺多人,溜了一半还有一半,两警察发现一辆车装不下,又联系局里派了一辆,薛煦,凌夏,还有夏冉冉和徐寒先过去,其他人断后。   “什么?夏菱有双重人格?”夏冉冉惊呆了,有点接受不过来,“而且另一个人格还是男的?”   徐寒眼底也有震动。   “我叫凌夏。”凌夏又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了一遍,对夏冉冉道:“美女,又见面了,上次走得急,忘了和你打招呼。”   “可人格怎么有性别和年龄的呀?”夏冉冉有点懵,“你是怎么诞生的?”   “夏菱知道你的存在吗?”   夏冉冉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问题接踵而来。   凌夏对美女一向有耐心,笑着解释:“我当然是从主人格的意识里诞生的,大概在夏菱八九岁的时候吧,她幻想出了我,年龄名字性别外貌,都是我一开始就有的,夏菱当然知道我,我们有时能在精神世界见面。”   “所以上次救我的夏菱真的是你?”夏冉冉豁然开朗,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兴奋得满脸通红,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妹,“我就说你和夏菱怎么一点都不像,简直man爆了!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旁边看你打那个人渣时有多激动,超想给你跪下唱征服,对了,谢谢你救了我!”   凌夏含笑,看着夏冉冉漂亮的脸蛋,心念一动,“就一句谢谢吗?”   夏冉冉歪头:“你想要什么?”   凌夏笑得暧昧,“比如以身相……”   话没说完,徐寒就将夏冉冉拉到他的怀里,冷冰冰的看着他,眼神警告。   “啧啧,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凌夏戏谑的吹了声口哨。   “就算没主也轮不到你。”薛煦脸色同样不好看,没好气道:“她是你姐姐!亲!姐!姐!”   “你给我安分一点!”   “姐姐?”凌夏挑眉,“血缘上的?”   薛煦:“不然?”   凌夏叹气,觉得自己落后太多,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他靠在软软的车垫上,揉太阳穴道:“按照之前说好的,给我讲讲吧,夏菱这几个月来经历了什么。”   有夏冉冉和徐寒在场,薛煦也没说得太仔细,大多都是一笔带过,总的来说就是:夏菱被接回夏家,夏冉冉的妈回来了,再住下去不合适,他就把夏菱接回他家养着了。   凌夏若有所思,作出总结:“所以,你喜欢夏菱?”   “……”   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薛煦故作不屑道:“谁喜欢你了,少自作多情了。”   夏冉冉:“可你的脸好红。”   徐寒:“欲盖弥彰。”   薛煦羞恼:“你们闭嘴!”   他本以为凌夏一定会借机取笑他,再往深了想,说不定夏菱还会知道。   可让他意外的是,凌夏只是眼神微妙的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投向窗外,意兴阑珊道:“玩玩可以,但我劝你不要认真,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薛煦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凌夏不答,手撑着下巴,目光如雾般轻轻扫过窗外的风景,神色寡淡凉薄。   “对了。”夏冉冉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他们:“你们当初是怎么结下梁子的?”   关于那件事,薛煦一直忌讳莫深,不愿在他们面前提起。   “谁让他要挡我的路的。”凌夏轻轻哼道:“活该。”   “有没有搞错?”薛煦漂亮的眸子瞪着他,“是你把我的手机撞到湖里去的好不好?”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至少在薛煦看来,他真的挺无辜的。   3月28日,晚上八点多,薛煦很平常的走在梧州桥上,戴着耳机听音乐,迎面突然跑来一个女生,穿着马甲皮衣,打扮有点非主流,狠狠撞了他一下,他的手机从手中飞出,沉入了桥下的湖水中。   和它一起沉下去的,还有薛煦的整颗心,要说只有手机没了还不怎么样,但这手机跟了他两三年,里面重要的资料文件,联系人电话,还有一些照片,他从来就没有备份过,就这样“扑通”一下,全都没了。   而撞了他的女生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当没看见一样,绕开他又要跑。   虽然他知道无论这个女生怎么赔罪,手机都回不来了,揪着她不放也没意义。   但这样没有礼貌的女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薛煦当时就火了,咽不下这口气,堵着她不让走,但凡她有一点点歉意他都不会这样做。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来了。   女生被他堵着走不了,脸色难看至极,双手二话不说的抓住他的肩,膝盖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她竟然动手了!   撞了人不说,搞掉他的手机不道歉,她竟然还对他动手了!!   哪来的野蛮女!   薛煦气红了眼撸袖子开干,然而,渐渐的,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干不过她。   因为对方是女生,他始终拿不出全力,有点束手束脚,而且还小看她,这女人出手比男人还快准狠,招招都往他命根子踢,太不要脸了!   他有些狼狈的抵抗。   结果完败。   他被打趴在地上,右腿骨折,断了两根肋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凄凄惨惨戚戚。   不仅如此,她还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他。   她说:“你不仅长得像娘们,还和娘们一样弱。”   她说:“仔细一看,你这张脸长得还可以啊,流点血就更好看了,你说是吧,美人?”   她说:“算你倒霉,我今天心情不好,谁叫你撞到我枪口上了。”   她说:“你刚刚不是很能叫吗?有本事再来打啊,弱鸡。”   后面她说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气得吐了两口血,晕过去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薛煦后来想想,觉得自己的脾气是真的好,因为他见到夏菱后,竟然能忍住没有第一时间掐死她。   虽然薛煦只是简单的提了几句,但夏冉冉可以听出他背后浓浓的心酸,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对凌夏道:“你也太过分吧,就因为一个手机,还是你有错在先,你就把他打成那个样子!”   “那是有原因的。”凌夏撇了红唇,“我那时候在追一个人,本来就急得不行,结果拖他的福,人跟丢了,他还拦在我面前叽叽歪歪,我能不发火吗?”   薛煦不信,“什么人?”   凌夏打了个哈欠,“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们去公安局做笔录,折腾到八九点,警察依次给他们家长打了电话,才放他们走人,薛煦带凌夏回家。   凌夏看着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城堡一般的别墅,金碧辉煌,气势磅礴,表情难得有些懵怔,说:“原来你是有钱人啊。”   薛煦看到了他澄亮眼瞳中的羡慕和渴望,恍惚间,竟然看到了夏菱的影子。   看来,无论哪个人格都穷得可怜,对金钱有种天生的向往。   他有些啼笑皆非,却因为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而感到了一丝喜悦。   把凌夏领回家,薛煦叮嘱:“我先去洗个澡,二楼左数第三个门是你的房间,你自己随便逛逛吧。”   “哦。”凌夏的目光被客厅的莲花吊灯和墙上精美的壁画吸引住了,漫不经心应道,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绒毛地毯,空调暖气,茶几上是精致的甜点饼干,他打开了客厅角落的冰箱,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感觉像来到了天堂。   以前睡着阴冷潮湿的地铺,吃过老鼠肉蛤蟆腿的凌夏如是想到。   他想了想,去了夏菱房间。   薛煦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客厅不见凌夏人影,心无来由的慌了慌,连忙上楼,看到夏菱房间的灯亮着,才松了一口气。   房门半掩着,他探头进去看,凌夏坐在书桌上,低头垂眸,认真看着手里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很厚的样子。   灯光下,他安静看书的样子和夏菱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薛煦有些恍神,敞开门走进去。   “想知道?”   他一接近,凌夏便合上了日记本,直勾勾的看着他,唇边泛起古怪的笑意,他已经完全知道夏菱的心事了。   他对着薛煦勾了勾手指头,神秘兮兮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什么啊?”薛煦疑惑走近他。   “再过来一点。”   “头凑过来。”   “对,没错,就这样。”凌夏诱惑着。   薛煦乖乖照着他的话做,反应过来时,暗骂自己又把他当夏菱了。   他看着凌夏狡黠的笑脸,警铃大作,“你不会又想打我吧?”   他想抬起头。   眼前的女孩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拽住他的领子,仰起头,亲上了他的唇。   薛煦震惊的睁大眼,万籁俱寂,耳边只余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凌夏只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就放开了,舔着舌头笑道:“挺甜嘛,夏菱说你爱吃糖,果然名不虚传。”   他揉了揉他的黑发,就像摸着卷毛狗,“你该觉得荣幸,你可是我亲过的第一个男生。”   “……”   薛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调戏了。   很多年后,有人采访薛煦,问他初吻是在什么场景下发生的。   薛煦说:“那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我很普通的走进她的房间,很普通的和她说话,然后她突然凑过来,‘啵’的一下,就没了。”   “当时是什么想法?”   “就……有点遗憾吧。”   “为什么?”   “她亲的时间太短了。”   真的只是“啵”一下,碰一下,他还没开始感觉呢,就没了。   当时吧,太单纯,还没意识到多重人格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潜意识里把他们当作同一个人。   单单看着夏菱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入非非,忽略了她壳子里装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二更了!虽然有点晚!但是大粗长!!快夸我!!!!! 第51章   “你怎么……”   薛煦看着凌夏, 净白的脸上迅速爬满红晕,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面若桃花, 形容艳丽。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亲到女孩子的嘴, 还是喜欢的女孩子的嘴,脑中仿佛有轰鸣声, 烟花炸开, 绚烂缤纷。   “不是吧,这么纯情?”   凌夏被他青涩的反应逗乐了, 促狭道:“你长得也不赖, 以前就没交过女朋友?”   “……你以为我是你啊, 那么随便。”   薛煦表情有些不自在, 嗓音沉哑,他看着女孩玩味的笑容,落落大方, 坦荡自然,一点都不带害臊的,内心渐渐冷静下来,不停的默念:她不是夏菱她不是夏菱她不是夏菱……   这他妈怎么可能是他温柔可爱, 腼腆羞涩的小花!   “喵~”   小黑偷偷溜进了房间, 迈着猫步,欢快的来到薛煦身边,亲昵的蹭了蹭他裸露的白皙脚踝, 肉肉的小爪子挠他的裤腿,仰着毛茸茸的脑袋,撒娇求抱抱。   “呦,这就是小黑?”   由于看过夏菱的日记,凌夏对薛煦养的这只黑猫也略有了解,感兴趣的挑了眉。   “你怎么知道?”薛煦疑惑,不是说他们的记忆不共通吗?   “夏菱在日记里都写了。”凌夏好奇的看着小黑,毛茸茸的大耳朵,心痒难耐的弯下腰,伸手想摸摸它。   “喵!”平日很黏夏菱的小黑不知为何不买他的账,张牙舞爪,竖起全身的毛,碧绿色的猫瞳戒备的看着他,凶光闪烁。   它看到凌夏伸过来的手,想都没想张大嘴咬了过去,还好凌夏反应很快,缩手躲过了。   “吓死老子了。”凌夏拍了拍胸,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却没有半分害怕的表情,歪头看着它,眼底兴趣愈浓。   “这猫挺凶啊,我喜欢。”   “小黑,你怎么回事?”薛煦吓了一跳,连忙把它从地上抱起来,心里奇怪,小黑平时明明很亲夏菱啊,他狐疑的看向翘着二郎腿,身姿懒散,似笑非笑的少女。   沉默。   好吧,若要准确定义的话,她不是夏菱。   猫的直觉何其敏锐,一定在凌夏身上闻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   陌生,危险,残忍,同野兽一般。   这就是现在的“夏菱”。   “好了,我要洗澡睡觉了,你们出去吧。”凌夏懒散打哈欠。   薛煦抱着小黑迟疑了几秒,腼着脸开口:“那个,你刚刚说夏菱写了日记,能给我借阅一下吗?”   他眼神真诚,“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凌夏指着门,表情没有变化,“出去。”   薛煦放低了要求:“不看就不看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日记里有写我吗?我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子啊?”   “……”凌夏摇头叹气,他明明这么温柔的一人,可生活总是逼着他使用暴力,他缓缓起身,一手揪起小黑的后劲肉,一手揪住薛煦的领子,把一人一猫扔出房间,啪的关上门。   “晚安。”   “喵喵……”小黑委屈的用舌头梳理被凌夏弄得乱七八糟的毛发,可怜兮兮的对着薛煦叫唤。   薛煦也委屈,整了整衣服,小花哪里会对他这么粗暴。   弱小,无助,想哭。   一声叹息。   他心有戚戚焉的抱住小黑,“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妈妈找回来的。”   凌夏在房间里继续看日记,想到薛煦的问题,只觉令人发笑。   就他所见,日记的每一页,夏菱都会提到薛煦的名字,而且每页提到的频率不低于十次。   到底是薛煦太傻,还是夏菱太能装,竟连这么浅显的少女心事都没看出来。   凌夏翻到他最新看到的那一页。   最后一段,最后一句话,娟秀干净的小字。   夏菱写道:“如果我和他注定没有未来,那我的愿望就是在分别之前和他亲一下。”   这也太简单了吧。   凌夏暗暗腹诽。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薛煦正好走进来,凌夏心中一动,把他拉过来亲了一下。   看,多容易的事儿。   凌夏翘起嘴角,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在上面写了一行大字。   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和夏菱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刚刚帮你实现了愿望,不用谢我。”   薛煦坐在电脑前,在网上疯狂的查阅有关人格分裂症的资料,寻找把夏菱唤醒的办法。   他看着百度百科对这个病的描述。   【多重人格障碍】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表现为一个人身上显示出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角色”的人格特点。   这些人格各自有着自己的行为习惯,思维方式,可以有不同性别、年龄、种族,甚至物种。   他们轮流出现控制患者的行为,一种人格出现,其他人格就自动退场,而在其他人格控制行为时,主人格或许对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会导致严重的“遗失时间”现象。   所以夏菱才什么都不知道……   薛煦心情沉重,想起了那天晚上夏菱和他说的话。   “他是我的一个人格,曾经打伤你的,还有你今天看到的,都是他……”   女孩模样慌乱,拼命比划着,努力给他解释,睫毛沾着湿气,澄澈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晶莹,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而他竟残忍的选择忽视,还说了句什么来着,哦,对,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他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我都说了什么?   我他妈都说了什么啊!?   薛煦喉中干涩,堵了太多情绪,难受得仿佛有人用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他狠抽一口气,闭上眼舒缓情绪,过了一会儿后,才继续往下看,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眸一沉,整颗心不由为之一颤。   【多重人格的产生与童年创伤相关,若一个人小时候遭受过严重的精神伤害,就可能分裂出不同的人格帮自己承担痛苦,其中患此病的女性居多,童年通常遭受过性侵犯。】   性侵犯。   这三个字组成的字眼让薛煦有些晕眩,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他抑制住手心的颤抖,鼠标点进一个案例。   【二十四个比利】   比利是患有多重人格的典型人物,他分裂出了24个人格,自8岁起,他多次被继父殴打、威胁和强奸,有严重的精神疾患,成长过程中不断分裂出新的人格。   而他有一个同性恋的女性人格,因犯下强奸罪而让他走近大众视野里,身体中隐藏的24个人格才得以被世界发现。   薛煦沉默的看完,关掉电脑,静静的看着黑色屏幕发起了呆。   很多东西,他不去想,不代表没发生过。   周嘉江给他的夏菱资料,从证人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测出夏菱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浪荡的母亲。   不断带回家过夜的男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孩。   她会被怎样对待。   用什么方式。   该有多痛苦。   他有想过,但不敢深想。   因为她就在眼前。   好端端的,活生生的,完好无损的在眼前。   无论她过去发生了什么。   他都不想让那些东西影响她的现在。   小心呵护着,用心宠爱着,希望她能像正常人一样开怀大笑。   可他还是伤害了她。   薛煦眼中布满血丝,懊悔又自责。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那他一定会回到那天晚上,用力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错了。   我再也不会和你冷战了。   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薛煦心里还存在一丝幻想,也许第二天一醒来,凌夏又会变回夏菱也说不定呢?   他整晚都没睡着,早早就起来了,期待而忐忑的去叫凌夏起床。   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门也没锁,薛煦打开房门,被眼前的一幕震了震。   穿着蓝色睡衣的女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衣掀起了一半,露出粉白的肚皮,呼噜呼噜睡得比猪还熟,被子枕头横七竖八。   幻想破灭。   薛煦面无表情。   这比他还豪迈的睡姿,绝无可能是小花。   凌夏感觉很敏锐,薛煦一开门他就醒了,看清来人是他,打了个哈欠没搭理,翻身继续睡,拿屁股对着他。   “……”薛煦:“你给我起来。”   千辛万苦把凌夏叫起床后,薛煦想带他去医院看精神科医生,不管怎样这都是病,早治早超生。   但凌夏死活不肯,说想要和夏菱一样去学校,薛煦也不敢把他逼得太急,无奈同意了。   于是两人吃完早饭后,就出发去学校,路上薛煦奇怪的问他:“你喜欢上学?”   他不像是会学习的人啊。   果然,凌夏喝着牛奶,摇了摇头:“不喜欢。”   薛煦:“那为什么想去?”   凌夏:“夏菱说学校美女多。”   “……”   好巧不巧,他们第一节 课就碰到了数学考试。   凌夏拿到卷子,一脸懵逼,啥玩意啊这是。   薛煦没指望他能看懂,给他传纸条:“我写完后给你传答案,你照着抄就是。”   如果按凌夏的答案交上去,估计明天夏菱就得被踢出重点班。   薛煦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老妈子,为儿砸操碎了心。   然而凌夏还不满意,看着密密麻麻的答案,嫌烦,“干脆你帮我写得了。”   薛煦:“……你怎么不上天呢?”   考完试,课间休息,季修渊凑过来找薛煦。   “冉冉说夏菱有双重人格,真的假的?”季修渊一脸神奇。   “嗯。”薛煦趴在桌上精疲力尽的点头。   “她现在是哪个人格?”   “呵。”薛煦扯了嘴角,冷冷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修渊懂了,好奇的问:“那他现在人呢,我想认识一下。”   “不就在我旁边坐着吗?”薛煦烦躁的指了指旁边,目光看过去,表情僵住了,座位空无一人。   季修渊见他瞬间黑了脸,情绪处于爆发边缘,识趣的离开,自己去找菱妹妹,哦不,菱弟弟。   他觉得他的春天到了,菱妹妹他没搞定,菱弟弟总不能也输给薛煦吧。   凌夏是去参观学校了,顺便看一看美女,当然是以纯欣赏的角度看,学校女生大多都单纯,跟温室的花儿一样,他还真没太多想法。   不知不觉逛到学生会,夏菱在日记本写这里美女最多,凌夏进去逛了一圈,好奇的东张西望。   “你怎么进来的?”一声娇喝。   凌夏回头,一群女生进来了,中间那个最漂亮,穿着黑色洋裙,秀发浓密似海藻,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大美女。   刚刚说话的就是她。   凌夏眨了眨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盘算着怎么搭讪。   “姜嫣姐,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夏菱吧?”   一个女生认出了凌夏的样貌,口气嫌恶,“有够不要脸的,抢了你的未婚夫还敢出现在你面前。”   凌夏眯眼,缓缓走近她们,“刚刚的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了又怎样,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啊?”姜嫣对夏菱深恶痛绝,至今对她骂她绿茶婊的事耿耿于怀,当下冷嘲热讽道:“你妈,还有你,母女连心,就知道勾引别人的男人,天生就是下贱……”   她话没说完,凌夏的右手闪电般伸出,掐住姜嫣的脖子,把她摁在墙上。   “啊!”旁边的女生发出尖叫。   “唔唔……你怎么敢……”姜嫣惊恐的睁大眼,掰着他的手,脸涨通红,不停扭动身体。   凌夏微笑,眼睛却没有温度,左手食指轻轻放在她的唇边。   “说脏话的女孩可不讨人喜欢,再漂亮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呜呜呜   薛煦内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回来啊,媳妇嘤嘤嘤 第52章   “你、你放开我……”   姜嫣呼吸困难, 脖颈处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痛苦不堪,她不断拍打着凌夏的手臂, 在他手上苦苦挣扎。   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姜嫣恐惧的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孩。   感觉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夏菱也很讨厌, 但只是让她感到厌恶和不屑,是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的。   可现在的她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虽然在笑, 可眼中却空无一物,宛若没有尽头的黑洞, 读不出任何情绪。   让姜嫣隐隐有种错觉, 对方就算真的把她掐死了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快住手!放开姜嫣姐!”   “你是不是疯了?”   边上的女生惊恐万状,慌张的上来拉开凌夏。   还有一些人急忙去外面叫人。   凌夏瞥她们一眼, 不声不响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她们每上前一步, 姜嫣的呻吟声就痛苦一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姜嫣美丽的脸孔涨成猪肝色, 艰难开口。   凌夏淡道:“道歉。”   “我……”姜嫣心里涌现强烈的不甘,可触及到他冷漠的眼神时,恐惧战胜了自尊心, 不得已服软了:“对、对不起。”   凌夏放开了手,看着姜嫣瘫在地上,摸着脖子猛咳,赞赏道:“这才对嘛, 知道错就好, 下次注意不要再犯了。”   他看到前门有一群人闯进来,学生老师都有,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都是姜嫣朋友搬来的救兵。   “喂,我刚刚放过了你,你不会恩将仇报吧?”凌夏歪头笑问姜嫣,表情没变,还是那样轻松。   可姜嫣却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暗含的威胁,浑身不由一颤,背部爬上了凉意。   老师怒气冲冲走过来,质问凌夏:“你哪个班的?简直无法无天了!把你家长叫过来!”   “是她先骂我的,我一时没忍住,而且我也放手了啊。”凌夏语气颇为无辜,“不信你问姜嫣同学。”   刚刚有女生喊了姜嫣的名字,被他有心记下了,同时也感慨着世界真小,随便逛逛就能碰到夏菱在日记里写的情敌。   夏菱很讨厌她。   不可否认,他会对姜嫣出手,也是受到了夏菱的一定影响。   一体同胞,感同身受。   欺负到他头上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凌夏微笑注视着姜嫣,语气轻柔。   “我们刚刚只是闹着玩的,对吧?”   姜嫣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脖子的勒痕犹在,痛楚未消。   “姜嫣,她说的是真的吗?”老师狐疑,上下打量姜嫣,关切道:“你没受伤吧?”   姜嫣怨恨的看着凌夏,死死咬紧下唇,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是真的,我没事。”   她忘了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   【千万不要去招惹一个傻子,总有一天她会变成一个疯子,然后把你打成一个瘸子。】   而现在的夏菱,已然变成了一个疯子,姜嫣有种预感,如果她在这里向老师告状,明天夏菱就会拉着她从教学楼上跳下去。   也许过于夸张。   但她觉得现在的夏菱做得出来这种事。   即使玉石俱焚,也要对方粉身碎骨。   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凌夏一直没回教室,薛煦逃课去找他,心急如焚的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湖边的草坪上看见他。   女孩懒洋洋的躺在草丛上晒太阳,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明眸皓齿,侧颜秀丽,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悠闲自在的模样。   他穿着男式校服,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早上他死都不肯穿裙子,薛煦只好把自己另外一套校服借给他,现在看来竟意外的合适。   凌夏淡淡望着天空,澄明的眼睛映着蓝天白云,薛煦的到来未使他的目光移开一分。   薛煦喘着粗气,抹去额角的汗液,看着这样的他,莫名有些恍惚。   历史仿佛在重演。   同样的地点。   当初,夏菱坐在这里背单词,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低着头,眉目清恬。   他找到了她,不经意窥探到了她的过去,不由自主卷入了她的生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和夏菱相处久了,以至于薛煦都快忘了,他找她的本来目的。   快忘了,他一开始要找的人,是凌夏。   薛煦想到这里,眼神暗了暗,安静的走到他身边。   “让开,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凌夏不客气的摆手。   “我们来打一架吧。”薛煦低头看着他,黑发下的眼睛认真而执着。   “啊?”   “如果我赢了,你跟我去医院治病。”薛煦平静道:“我输了,任你处置。”   凌夏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不屑的嗤了一声,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吊儿郎当的冲他笑。   “行啊,让你先上。”   ……   下课了,季修渊也加入了寻找凌夏的队伍里,打电话给薛煦打不通,真是见鬼了。   他拉了周嘉江和他一起。   周嘉江这几天都没有精神,原因无他,纸包不住火,他父母还是发现了他和苏南蓉的奸情,没有任何犹豫的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了他们,周嘉江本来想学祝英台反抗到底,结果他的梁山伯收了父母给的三万块钱高高兴兴的和他断了联系。   再无一点音讯。   周嘉江心灰意冷,固执的认为是父母把她逼走的,妄想有朝一日她还会回来,每天失魂落魄的等待,听到夏菱的事才勉强转移了一点注意力。   “她有双重人格?不会是演的吧,世界上真有这种病?”周嘉江不太相信。   “是真是假去见见她不就知道了。”季修渊道:“而且上次打群架时,是她制住了混混头,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她制住的吗?”周嘉江惊讶。   “你没长眼睛吗?”   “我又没看到。”   “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关心蓉蓉。”   “……”   季修渊找到夏菱时,她依旧在草坪上晒太阳,只是之前她是躺着的,这回她是坐着的,手支着下巴,眺望着湖光蓝天,微风吹拂着她乌黑的发丝,遮住莹白的耳垂,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季修渊几乎看入了迷,看到这个场景的一刹那,就知道她绝对是凌夏无疑。   周嘉江也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她半天,看怪物的眼神。   “你们是谁?”凌夏发现了他们,抬眼望过来。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季修渊。”季修渊笑容尔雅,“夏菱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知道一点,你来得正好。”凌夏笑了,自来熟的朝他伸出手,“来一根。”   “什么?”   “烟啊。”凌夏挑眉,“她说你是烟鬼,烟盒不离身,今天没带?”   “啊?哦,带了,你等一下。”   季修渊的大脑难得慢了半拍,下意识掏了掏口袋。   周嘉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啥,我是周嘉江,菱妹妹,不,弟弟……”   “弟弟?”凌夏似笑非笑。   周嘉江很没骨气的改口:“哥哥,凌哥哥,请问你能从阿煦身上下来吗?”   他的目光投向凌夏的屁股底下,表情于心不忍,“他也太可怜了吧。”   是真的很可怜。   薛煦整个人生无可恋的趴在草坪上,黑发凌乱,清俊白皙的面孔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伤,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难想象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   而凌夏一身清爽的坐在他的背上,大大咧咧的敞着腿,姿势爷们,绝对的胜利者姿态。   好可怕。   这个人格好可怕。   周嘉江小朋友瑟瑟发抖。   “没办法,谁叫他这么弱。”凌夏笑着摸摸薛煦的头,像对待宠物似的,“来,叫爸爸。”   “爸爸你妹!”薛煦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恼羞成怒,“有本事你换个身体我们再来一遍啊!”   薛煦心里是很想痛揍凌夏一顿的,但实施起来才知道难度有多大。   看着她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他最喜欢的脸,属于夏菱的脸,他怎么都下不了手。   而凌夏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看他迟迟不动手,直接一个右勾拳,一个飞踢就把他解决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薛煦自问,先不说夏菱,他对凌夏也不薄吧?给吃给穿给睡,最后连卷子都给他写了,他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薛煦又气又委屈。   “给,你的烟。”季修渊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给凌夏,“我帮你点吧。”   他又拿出了打火机。   “谢了,兄弟。”凌夏笑,把烟咬在嘴里,对季修渊印象不错。   “什么?你还敢抽烟!”   薛煦瞪大眼睛,作为夏菱哥哥加爸爸的责任心被刺痛了,他挣扎着要起来教训他。   凌夏吐出烟圈,漫不经心的望着远方,手重重摁了一下他的肩胛骨,薛煦“啊”的一声,又奄奄一息的躺回去了。   周嘉江在旁边看着,唏嘘不已。   看来薛煦这辈子是被夏菱吃定了。   无论哪个人格。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期间凌夏完全没有变回夏菱的迹象,薛煦越来越急躁,从网上找来了许多千奇百怪的方法,希望能唤醒主人格,可一点用都没有,有时还会被凌夏胖揍一顿。   这日子没法过了!   薛煦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带他去看医生。   可是凌夏根本就不听他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次薛煦忍不住问他:“你就不想治好这个病吗?”   “想啊,但还不到时候。”   凌夏这样回答,眼睛看着电视,表情有些莫测,“现在去看了医生也没用。”   听他的语气,像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在等待着什么。   薛煦皱眉,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周末,做饭阿姨有事回老家,陈管家前两天就休假旅游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就是说,家里没人做饭。   “喂,我肚子饿了,快去做饭。”   凌夏拿手机看动漫,头也不抬的踢了一脚旁边玩游戏的人,命令道。   “你要我去做?”薛煦从游戏中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凌夏反问:“不然我做啊?”   以前可不都是你做的吗?   薛煦看着女孩像大爷似的窝在沙发上,眉眼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的敛着,表情又拽又嚣张。   他默默把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的起身去厨房。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夏菱在时,他是一个宝。   不在时,他就是一根草!   薛煦从没做过饭,但看过阿姨煮面,应该不难,他拿手机查了一下步骤,边看边做。   开火,把水煮开,下面。   一气呵成。   十五分钟后。   他看着锅里的面,挤成一团,粘稠黑黄,好像有点焦,应该能吃吧。   ……应该。   薛煦没什么底气的端出来给凌夏吃。   凌夏看着面条难看的卖相,有点难以下咽,但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还是赏脸吃了一根,然后一口就吐了出来。   又酸又苦。   “你故意整我的吧?”凌夏恶心的吐舌头,“还没我以前吃过的老鼠肉好吃。”   “有这么夸张吗?”薛煦嘀咕,也吃了一口,两秒后,默默放下筷子,转身又回了厨房。   “我去重做。”   等待的过程中,凌夏收到了一条微信,季修渊发来的,问愿不愿意赏个脸和他吃一餐饭。   凌夏问:“你请客?”   季修渊:“当然。”   “吃什么?”   季修渊直接发了一张照片。   牛排海鲜,烧烤鸡翅。   凌夏也很直接:“地点?”   季修渊发了一个定位。   凌夏随心所欲惯了,没想太多,揣上手机就走。   出门后才想起薛煦。   但也只是想了想。   反正他有钱,饿不死的。   薛煦在厨房鼓捣了半天,猛然想起可以带凌夏去外面吃,兴冲冲的放下锅铲跑出厨房。   “凌夏,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   到了客厅,薛煦错愕的发现人不见了。   “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想小花了吗 第53章   季修渊请凌夏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自助餐厅, 环境优美,装潢偏欧式, 桌椅漆成纯白色, 看起来干净又卫生,每张桌上还插了一束红玫瑰, 浪漫有格调。   现在是中午,客人不多, 餐厅里冷冷清清。   如果凌夏有夏菱的记忆, 一定会记得薛煦曾经带他来过一次。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服务员。   不同的座位, 不同的身边人。   可惜凌夏没有印象, 没心没肺的和餐盘中的牛排作斗争。   季修渊当然是故意的, 他知道夏菱和薛煦以前来过这家店吃饭, 所以便特意挑了这里,有意无意观察凌夏的反应。   凌夏表现得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餐台各类食物的摆放位置, 不知道厕所在哪里,不知道这里的食物只要交了入场费,随便你吃。   季修渊对双重人格的事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微笑看着凌夏, 贴心的去拿了一杯西瓜汁给他, 语气讨好,“慢点吃,别噎着, 没人和你抢。”   他表现得很绅士,优雅得体,在内心深处,他并没有把凌夏当成另一个人看待,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崭新的夏菱,忘却了他们过去种种不愉快的夏菱,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谢了。”凌夏眼皮都没抬,手里拿着刀叉,依旧在和牛排作斗争,可不知是他切牛排的方法不对,还是刀太钝了,他斗争了将近五分钟,牛排还是完完整整的一大块。   凌夏心情阴郁。   季修渊小心翼翼问:“要不要我来帮你……”   “切”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凌夏直接用叉子把整块牛排插了起来,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刀子都切不动的牛排被他的牙齿一下给咬烂了。   女孩鼓着腮帮子,咀嚼着肉,抬眼看他,声音有些含糊,“你刚刚说什么?”   季修渊语气顿了顿,无奈的看着他,宠溺了眉眼,“你看你,吃得满嘴都是油。”   他抽了一张纸巾,想帮他擦嘴。   凌夏轻怔,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怎么了?”季修渊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他还以为凌夏答应出来和他吃饭,是对他有了一定好感,难道他误会了?   “你也喜欢夏菱?”凌夏吸吮手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对,没错。”季修渊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微微一愣后很快答道。   不得不说,单看夏菱的脸,听他吐出夏菱的名字,还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违和感实在太强烈了。   季修渊觉得自己都有点精神错乱起来。   “那你还是趁早死心吧。”凌夏喝了一口西瓜汁,“她不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季修渊不甘心问:“那你呢,你也不喜欢我吗?”   凌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嗤,把话挑明:“我不喜欢男人。”   “可你的身体是女的不是吗?”季修渊不以为意,笑容暧昧,“那天你在夜店的所作所为我也看见了,我觉得比起女人,男人更能带给你性爱上的快感。”   凌夏要笑不笑,拿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所以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睡我?”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季修渊直言不讳:“都喜欢用身体交流感情。”   “我和你不一样。”凌夏却摇头,“我如果看上一个人,不会虚伪的说喜欢你,只会问她愿不愿意,愿意就上,不愿意我找别人,就这么简单。”   他从来不玩弄别人的感情。   季修渊问出重点:“那你有考虑过男人吗?”   凌夏想了想,“有吧。”   季修渊欣喜若狂:“你看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夏拿筷子从烤架上夹了一片牛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季修渊大受打击,“你喜欢什么类型?”   凌夏脱口而出:“美少年小鲜肉,长得好看,干净清秀……”   他把肉吃进嘴里,嫩滑多汁的口感让他弯起了漂亮的眼,笑道:“其实薛煦长得就挺合我胃口的,只可惜……”   季修渊挫败的问:“只可惜什么?”   他已经怀疑眼前的女孩是夏菱了。   一定是吧?   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个两个都喜欢薛煦!   “只可惜他太纯了。”凌夏叹息着摇头。   “你一定难以想象,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亲个嘴都会脸红。”   薛煦的恋爱史空白,除了纯情外,对感情也很认真,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男孩子。   是凌夏最玩不来的类型。   因为他只搞一夜情,不谈恋爱。   俗称走肾不走心。   凌夏吃饱喝足,对季修渊表示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但不会有下一次。   季修渊受伤的问:“为什么?”   凌夏依旧那句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做朋友可以,情人还是免了吧。   季修渊死心眼,还想拐他去看电影,凌夏拒绝,季修渊又恢复了霸道本性,想强迫他去,凌夏一脚踹在了他的裤裆,季修渊脸当时就青了。   凌夏潇洒的走了。   他拿出手机,吓了一跳,二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薛煦打来的。   他调了静音,一直没听到。   凌夏内心少见的升起一丢丢负罪感。   他回了个电话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电话被接起,薛煦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   声音有点喘,很急,低沉而沙哑。   应该找了他挺久。   凌夏猜测,难得没和他抬杠,望了望附近,懒声道:“佳得乐超市旁边,前面有家眼镜店,叫什么好视力,红色牌子。”   “好,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就来,别挂电话。”薛煦说着,又是一阵喘气声,然后是打车的声音。   凌夏心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但还真的没动,无聊的蹲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薛煦聊天,给他指路。   “左拐……往前,有个十字路口,再往前……”   凌夏眼睛望了一圈,注意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附近,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少年下了车。   凌夏眯眼看着少年,对着电话说:“……我看到你了。”   语气有点不确定。   从少年的长相来看,他可以确定是薛煦,但从他此刻的样子来看,又有点不确定。   太狼狈了。   少年满头都是汗水,顺着白净的脸庞不断滑落,黑发湿透,凌乱的贴在额前,遮住俊秀的眉眼,他也不显难受,焦急的四处张望着。   可帅哥就是帅哥,都这副鬼模样了还是招人喜欢。   路过的小女生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小声的和闺蜜议论。   薛煦找到了凌夏,不远处,好视力眼镜店门前,小姑娘蹲在那里,摸着下巴,黑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目光有些诡异。   他挂掉电话,一言不发的走过去。   “你去哪了?”   “去吃饭了啊。”凌夏像是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笑吟吟道:“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薛煦拧眉,“谁请?”   “季修渊。”   薛煦没说话,只是眉头拧得越发紧。   凌夏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结果他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开口:“吃饱了没?”   凌夏愣了一下,点头,“嗯。”   “那走吧。”薛煦不置可否,对他伸出了手,“我们回家。”   凌夏问:“你不生气?”   薛煦说:“和你生气有用吗?”   没用。   两人心知肚明,凌夏不是夏菱,不会听他的话。   凌夏却无端生出几分烦躁,拍开他的手,眼睛高傲无畏,说:“我不回去。”   是了,既然不是夏菱,他为什么要回去?   薛煦没恼,定定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平静问:“那你想怎么样?”   人都是有欲望的。   夏菱的欲望很简单,一目了然,容易满足,很好哄。   可凌夏他却看不透,就像一个无底洞,难以捉摸,让人无从下手。   凌夏想了想,道:“我想破处。”   薛煦的表情崩裂了,脱口而出:“你还是处?”   话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嘴巴,因为夏菱的过去,让他对她的一些东西先入为主,才会问出这种失礼的问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   凌夏并没有生气,像是在回忆什么,淡淡说:“我不知道这具身体是不是,反正我是。”   薛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夏菱有没有做过他不知道,反正他没做过。   薛煦有些心累,规劝道:“你才十四岁,是未成年,是祖国未来的花朵,现在做这个是犯法的。”   其实他更想说,他们在大街上讨论这种问题真的好吗?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吗?”   凌夏不答,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姚雁死后。   生活变得平淡如水,他的人生变得空虚了许多,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许久,他想到了一样东西,眼睛亮了亮,问薛煦:“你玩过蹦极吗?”   “没有。”薛煦道:“你想玩?”   “嗯。”凌夏弯弯了眼睛,“我想玩没绳子的那种。”   薛煦面无表情,“你说的不是蹦极,是跳楼。”   “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去玩吧。”凌夏打起了精神,站起来,兴致勃勃道。   薛煦沉吟,“我可以陪你去。”   凌夏:“你不玩?”   “不玩。”   “你是不是男人?”   “随你怎么说。”   凌夏眼神威胁。   薛煦淡定无视,他小时候从两米高的树上摔下来并侥幸存活后,就有了心理阴影,对高空刺激类游戏敬谢不敏。   凌夏突然说:“如果你陪我玩,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薛煦扬眉,“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薛煦率先转身。   “……”凌夏怀疑自己被下套了。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去玩有绳子,死不了人的蹦极。   正好S市有个大型游乐场。   两人打了出租车过去。   周末,游乐场人山人海,几乎每个游乐设备前都排起了长龙,而蹦极更是抢手项目,火爆异常,队伍长得望不见尽头。   薛煦排队时,远远望见一个男人从登台口一跃而下,在空中弹了几下,晃来晃去,下面是一条湖,倒映着他英勇的身影。   薛煦脸色发白。   这真的不会死人吗?   “放心吧,不是有湖嘛,就算绳子断了也死不了的。”凌夏笑眯眯道。   薛煦一脸绝望,“少忽悠人了,你当我物理白学的啊,就这高度,少说都有四十多米,落水和落在地面没什么两样。”   死不了才怪。   将近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登台口有两根绳子,为了赶时间,通常是两人一组,都穿好装备,一人跳完另一个就位,不浪费一点时间。   薛煦先跳,蹦极教练给他绑绳子,讲解注意事项。   他低头望着脚下高空,有些眩晕,呼吸都不太顺畅。   从上来起,他的身体就紧紧的绷着,神经没有丝毫放松。   教练无意碰到了他的手,跟冰块似的,吓了一跳,“小伙子,你手怎么这么冷,身体没事吧?”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薛煦表现得太镇定了,面色平静,没人觉得他会害怕,所以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薛煦缓缓摇头,脚步沉重的走到满脸兴奋的凌夏面前,一副交代遗言的表情。   “你说的话还算数吧?”   “什么?”   “答应我一件事。”   “哦,算数啊。”凌夏心情很好,爽快的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见夏菱。”薛煦一字一顿,神情认真,“可以吗?”   凌夏笑容渐收,看着他,淡道:“当然可以。”   他从不撒谎。   “那就好。”薛煦这才挤出一丝笑容,在教练的指示下,慷慨赴义的走到跳跃点。   凌夏看着他悲壮的背影,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身上的绳子,心情忽然不怎么美丽了。   这时,教练一声令下:“跳!”   薛煦没有犹豫的张开双臂跳下去了,害怕的他,竟连一声都没叫出来。   凌夏没有上去看,敛眉想着心事。   直到教练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绳子断了!断了!”   “人掉进水了!”   “快!下面的人准备!快救人!拨打120!”   他的声音语无伦次,恐慌到极致。   凌夏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空白。   他急忙探头去看。   下面,空荡荡的绳子摇摆不定,断了一截,薛煦不见踪影。   而湖面泛起了一片浪花。   恍惚间。   凌夏想起之间和薛煦的对话。   他问薛煦:“为什么落到水里和落在地面上一样?”   薛煦解释说:“从高空坠落,在地球的引力下会有一个重力加速度,高度越高,到达水面的速度越大,与水面撞击的作用力就越大,人受到的力也就越大。”   “所以高空落水,和落到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   教练心急火燎的打电话,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重响,转身,睚眦欲裂的看到凌夏也跳下去了。   没有任何迟疑的,跳下去了。 第54章   医院。   薛煦醒来时, 仿佛处在一个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被褥,还有趴在他床边, 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孩。   是凌夏。   她睡着了,脑袋枕在胳膊上, 柔软乌亮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面容, 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她脸色很差, 清丽的眉眼透着淡淡疲惫, 皮肤白而透明, 纤长的睫毛下覆盖着一层阴影, 很重的黑眼圈。   窗外的光线轻轻照在她身上,光晕笼罩,像极误入人间的天使。   薛煦的眼神渐渐清醒, 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蹦极的绳子断了,他从高空坠入湖中,掉进去的刹那,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了般, 全身钝痛, 随后湖水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耳鼻,强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撕扯着他的神经,眼前一片漆黑, 手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甚至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   他还以为他死定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念的还是夏菱。   多么遗憾,他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他的小花。   不过现在看来,他竟然活下来了。   薛煦怔怔看着女孩,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女孩睡眠很浅,他一动她就醒来了,迷糊的揉了揉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来,清澈莹润的眼睛欣喜若狂的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你……”   薛煦看见凌夏竟然哭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说一个字,眼前的女孩突然用力抱住自己,双目通红,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哽咽道:“你终于醒来了,吓死我了!”   声音细细软软的,糯糯的音调。   薛煦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意识到了什么,修长苍白的手颤抖着回抱怀里的人,嗓音干涩的问:“是,是小花吗?”   发抖的声线,嘶哑到极端。   “嗯!”夏菱重重点头,破涕为笑,“是我。”   经过确认,少年的眼睛也红了一圈,他抱紧他的姑娘,脸深深埋在她纤细的颈窝中,泪水滚烫了她的肩膀,也打湿了他的面孔。   “你怎么才出来。”他喃喃,舔着发咸的唇,“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久到,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来了。   久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夏菱吸鼻子,声音低落。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薛煦想到这个礼拜过的糟心日子,委屈得不得了,“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赌气,不该不相信你,我发誓再也不和你冷战了!所以你千万别再让那个家伙出来啊,等会儿我们就去看医生,一定把这个病治好!”   “先别说这个了。”   然而夏菱避开了这个问题,好笑的拍着他的背哄道:“你刚醒来,情绪不能太激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煦一心沉浸在夏菱回来的喜悦里,有些忘乎所以,抱着她不撒手,泪眼汪汪道:“我不管,你先答应我,不能躲着不出来了……”   医生进来时,就看到少年抱着陪床姑娘嚎得生龙活虎,哪里像是躺了一整晚气息奄奄的病人。   医生咳嗽了一声,“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才刚醒来就秀起了恩爱,年轻就是好。   薛煦扭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他,慈眉善眼。   “啊。”薛煦脑袋清醒了一点,缓缓放开夏菱,迷茫的问:“话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你小子运气好,绳子是在把你放下去后才断的,所以你在空中停顿了两三秒,相当于从二十米左右掉下去,做了一定缓冲。”医生笑说:“而且你也算机灵,还知道双脚先落水,脑袋才没有受伤,保住了一条小命。”   要知道,高空落水者的脑袋如果先落入水中,很有可能会导致严重的脑震荡,甚至可能会致使头骨碎裂,当场逝世。   薛煦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薛煦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印象,当时发生事故不过两三秒的事,他来不及思考,身体自动作出了反应,努力调整落水姿势,保证双脚先落水。   感谢物理,感谢牛顿,感谢上帝。   “还有你的小女友,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医生话锋一转,严肃的看向夏菱:“你掉下去没多久,她趁工作人员不注意,竟也跟着跳下去了,还好她身上绑的那根绳子没出问题,挂在空中没事,要不然你们就等着阴阳相隔吧。”   不是谁都有薛煦那样的好运气。   夏菱羞得耳朵都红了,有些窘迫的摆手,“我、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薛煦的关注点不在这儿,皱眉看着她,沉了脸,“你后来也跳下去了?”   “我不知道呀。”夏菱小声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而你不省人事的躺在病床上,吓坏我了。”   薛煦明白了,当时跳下去的人是凌夏。   那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   这么想找死吗?   薛煦对凌夏至今没有半点好感。   他问医生:“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今天刚好星期天。”医生笑着打趣道:“看你的样子,明天上学没问题,太好了,没有耽误学习。”   薛煦:“……”一点都不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医生给薛煦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他只是受了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后,宣布他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夏菱在一旁给他讲他昏迷之后的事:“你落水后,叔叔阿姨……也就是你的爸爸妈妈都来看过你,确认你没事后就走了,陈管家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估计马上就到了,周嘉江他们也都来探望过你,还买了水果过来。”   说罢,夏菱望向床头柜上的水果篮,站起身道:“我去削个苹果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我吃根香蕉就行了。”薛煦拉着她坐下,随手在篮子里拿了根香蕉,边剥皮边问:“蹦极的绳子怎么会突然断了,查到原因了没?”   夏菱点头,“蹦极项目的负责人公开道歉,说是工作人员玩忽职守,每天没有按规定检查绳索是否磨损,是否有安全隐患,而你跳的绳子已经用了五六年了,经过第三方检查,内部严重老化,但一直没有换过。”   “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薛煦愤愤,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尝试任何高空刺激游戏,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他有十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夏菱宽慰:“现在这个蹦极项目已经被关闭了,说会全面进行整改,这件事影响挺大的,警察也介入了,相关人员已经停职,负责人表示一定会赔偿你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谁稀罕他们这点钱。”薛煦怨念深重,狠狠咬了口香蕉,碎碎念:“如果我真的挂了,他们就等着坐穿牢底吧。”   “放心吧。”医生被他逗笑了,收起听诊器道:“经过这件事,整个游乐场都名誉扫地,怕是没人敢去他们那玩了,也算得到报应,而你呢,就当买个教训,别仗着年轻任性,用生命去追求刺激。”   薛煦撇了撇嘴,不予置评,他又不是想玩才去的。   医生走后,他神经兮兮的看着夏菱,漂亮的眸子闪动着不安,“小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难受吧,这几天你都在哪啊?凌夏呢,那家伙去哪了?还会出现吗?”   说到底,他对这个病太不了解了。   “我很好。”夏菱笑了笑,“凌夏主导身体的时候,我一般都会陷入沉睡,这一次是我疏忽大意了,凌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不让他出来的。”   “你不需要道歉,你又没错。”薛煦不满的捏她的脸,问道:“凌夏是怎么产生的?你们可以尝试着融合吗?我看到网上说治疗人格分裂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导人格之间交流,达成一致后,然后慢慢融合,恢复成一个人。”   “没有这么简单的。”夏菱苦笑了一声,“他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太喜欢他。”   “那你怎么会幻想他出来?”   “最初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夏菱皱了一下鼻子,“凌夏作为我弟弟出现,是为了保护……我,然后被创造出来的,以前的他很乖,很听我的话,可后来他就变了,变得阴狠暴戾,还色色的,他每次出来,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了保护我了,而是去泡、泡妞……”   夏菱有些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一副困扰的表情,“我以前有很多次醒来,都是在陌生的酒吧或夜店,而身边是衣衫半褪的女人……我和他沟通过很多次,可他完全就不听我的,我们的关系开始慢慢疏远……”   “你说他是你弟弟?”   薛煦嘴角抽搐,还可以这样玩的吗?   哪有这么恐怖的弟弟?   “没事,我们去看心理医生,一定能治好的!”少年把香蕉皮扔入垃圾桶,拍手道:“正好,这里是医院,应该有精神科,我们现在就去问问看吧。”   他说干就干,翻身下床,拉着夏菱就走。   “哎!等等……”夏菱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了。   薛煦带着夏菱去挂号。   夏菱好像不是很想看病,神色纠结,扯着他的衣服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可以压住他的。”   “这怎么行,这是一种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放任不管还可能越来越严重,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薛煦的表情很认真。   夏菱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没说什么了,低头蹙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找到精神科室,医生是个年轻的女性,姓余,三十多岁,眉目温雅,成熟温柔的样子。   听了薛煦的描述,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女,“你有双重人格?”   “嗯。”夏菱低头应道,眼睛却不看她。   隐隐的排斥。   薛煦的手轻轻放在她头上,像是鼓励,礼貌的对余医生道:“抱歉,她有点害羞。”   余医生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看着夏菱,声音很温柔。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你的另一个人格叫什么名字?”   “凌夏。”   “多大?”   “十四岁。”   “你们的关系是?”   “姐弟。”   “也就是说,他是个男的,对吗?”余医生轻柔的嗓音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他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菱简单形容了一下:“他有一头棕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穿着印着骷髅图案的黑色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他很瘦,偏矮,身高比我要矮半个头,性格的话,比较冲动吧,他没有是非观,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对了,他打架很厉害,力气也很大,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薛煦注意到她把凌夏喜欢勾引妹子的最大特点省略了,估计是觉得难以启齿。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凌夏在夏菱的内心世界居然长那个样子。   果然生动形象。   余医生点头,“所以他是保护型的人格对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存在的?”   “九岁的时候。”夏菱语气肯定,代表她记得很清楚。   “他出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夏菱没作声了,长睫轻颤,手指紧紧攥着衣服,闭口不言,不愿提及的姿态。   余医生了然,这大概就是夏菱的精神创伤所在,也是导致她分裂人格的关键点。   她放轻了声调,“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相信我好吗?”   说着,她看了薛煦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夏菱不愿开口的原因。   薛煦收到眼神,心情复杂,揉了揉夏菱的长发,“我出去回避,你们慢慢聊。”   他刚转身,夏菱却抓住了他的衣角,闷声道:“……你别走。”   声音有些不安。   薛煦一怔,便留了下来。   余医生陆续又问了夏菱几个问题,都和她的过去有关,夏菱依旧缄口不言,无论余医生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撬不开她的嘴。   余医生叹气,轻敲桌面,“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很难帮到你。”   她看着女孩正色道:“双重人格是精神疾病,是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诊断标准很复杂,首先我得确认你另一个人格的存在,他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和观察环境的方法,而不是你的幻觉、妄想,你要知道,精神心理类疾病有很多种,有很多和双重人格有相似的症状,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是绝无可能将其确诊为人格障碍,事实上,已发现并被确诊为这个病的人全世界不超过一千,而每年也有许多人和其症状相似,但最终诊断为不是。”   “所以你若是不配合我的话,我很难判断你的病因病情。”   “可是医生,我见过她的另一个人格!”薛煦不服气。   “这都只是你们嘴上说的。”余医生摇头:“不能成为诊断依据。”   她问夏菱:“你能把他叫出来吗?”   夏菱缓缓摇头,脸色苍白,抓着薛煦衣角的手一直没有松过,她仰头看他,表情有些痛苦,祈求道:“薛煦,我不想治了,我们回去吧。”   薛煦皱眉,“可是你……”   “至少等到我毕业。”夏菱急急道:“我想正常的读完高中,之后再治好不好?”   薛煦见她反应这么激烈,有点奇怪,凌夏不愿到医院就诊还情有可原,为什么夏菱的态度比凌夏还要抗拒,他看着夏菱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叹了口气,“好吧,都听你的,但相对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不要勉强。”   “嗯。”夏菱点头,这才露出了笑容。   “你不要太惯着她了。”余医生不赞同薛煦的做法,这简直是把心理疾病当儿戏!   “无论她是不是双重人格,都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不早先控制起来,以后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读完书也不迟。”薛煦不忍强迫夏菱,无奈道:“就先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吧。”   突然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迅速凝重,看着余医生:“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   “就是这个病,不会影响身体发育吧?”   薛煦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瞄向自家闺女的胸,含蓄开口:“她那里,嗯,怎么说呢,是不是小得有点不正常?”   以前他还觉得是夏菱营养没跟上,可现在看来……   操!   她身体里可是住着一个男人!   不会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多吧!?   薛煦忧心忡忡。   “你去死!”   不等余医生反应,夏菱脸上飞快染上一抹红晕,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揪少年脸。   这个人真讨厌!   太讨厌了! 第55章   薛煦从夏菱那里听来了许多她和凌夏之间的事。   他们可以在身体内交流, 但局限性很大,要双方的意识都清醒着, 并且愿意倾听也愿意交流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   基于近几年来他们的关系变得恶劣, 他们的内部交流也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所以夏菱才开始写日记,就是怕凌夏什么时候出来了她都不知道。   夏菱还说, 她的脑中存在一栋房子,类似于假想世界的存在, 她和凌夏都有着自己的房间, 其中一个人格主导身体时,另一个人格则被关在房间里出不来, 处于休眠状态, 当然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这时候他们可以互换人格。   如果是以前又酷又乖的凌夏, 她很愿意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他一段时间,但现在凌夏每次一出来,都只想带女生去酒店做羞羞的事, 让她又气又无奈,现在都不让他出来了。   所以凌夏那句——“身体即战场,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抢身体控制权。”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只要夏菱的精神稍有松懈,凌夏就会有机可乘。   薛煦光听她说都替她感到累, 皱眉问道:“你真的不用看医生吗?”   “不用。”夏菱摇头笑道:“比起以前, 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你以前是过得有多差?   薛煦强忍住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欲望,转移话题道:“你说你身体里有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啊?”   “就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一个地方, 按照喜好可以装饰成不同的样子,比如我,我喜欢蓝色,书籍,还有鲜花,所以我房间的墙壁是天蓝色,四面都是书架,摆满了书本和各种各样漂亮的花。”   夏菱比划道:“至于凌夏的房间,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不过他房间的门都是黑色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到最后她嘟起红润的小嘴,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偏见。   看来对凌夏积怨已久。   “哪有人自己讨厌自己的。”   薛煦失笑,不管怎样,凌夏都是夏菱潜意识里分裂出来的人格,归根结底是夏菱性格的一部分。   殊途同归。   薛煦并没有完全把他们分裂成两个人。   “我和他才不一样。”夏菱认真辩解。   “是是,”薛煦没往心里去,笑着对她道:“小花,我们来对个暗号吧。”   “什么暗号?”   “就是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暗号啊,万一凌夏出来后伪装成你怎么办?有个暗号方便点。”   “可以是可以。”夏菱觉得不错,“暗号取什么好?”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薛煦笑颜得意,“以后我说【阿里巴巴】,你就说【爱你爸爸】,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一般人肯定想不到!”   夏菱:“……你怎么不去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她下套。   后来,因为夏菱抵死不从,薛煦忧伤的把暗号从【爱你爸爸】改成了【爸爸爱你】,忍辱负重的当了一回儿子。   当然了,如果可以确定从身体里醒来的是夏菱,不说儿子,他连孙子都愿意给她当!   只要她不要再消失不见。   陈管家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开车来接薛煦出院,这个为薛家做牛做马了半辈子,从小看着薛煦长大的男人看到薛煦平安无事后,眼角微微湿润,欣慰的抱住少年颤声道:“老天保佑,幸好少爷你没事,幸好……”   “行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薛煦笑骂,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我命大着呢,一点事都没有,放心吧。”   夏菱看着他们,不禁会心一笑,觉得这才是亲情最好的诠释,薛煦父母来看薛煦,真的只是来看他有没有事,像走个过场一般,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   他们欢天喜地的回到家,薛煦第一时间拿上干净的衣服冲进浴室洗澡,而夏菱则回房间检查自己的日记。   她翻开最新一页。   离她最后一次记日记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天了。   夏菱不敢相信的看着日期,有种强烈的错乱感。   对她来说只是普通的睡一觉,可现实里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她知道这是时间缺失现象。   很久以前就有这种现象,甚至在以前,凌夏出来的时间比她要多得多,她有时候两三个月才出来一次,可错乱感还没现在严重。   大概是因为以前她不想出来。   所以感觉不怎么强烈。   可现在不同了,和薛煦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倒计时,过一天少一天。   凌夏一下子就霸占了那么多天,让她心疼得要命。   夏菱唇角抿成直线,暗暗生闷气。   她看了一遍日记本,发现有翻动的痕迹,不仅如此,凌夏还在上面乱写乱画,对她的生活评头论足。   “呦,你竟然有喜欢的人了?还搞起了暗恋,用不用这么纯情,听我的,直接扒了他的衣服上了他,先试用一下,万一不能用你就后悔去吧。”   “这个叫唐什么梅的女人是不是有病?还有你怎么这么弱,不知道打过去吗?孬种!”   “我去,这种人渣哪配当我们的爸爸,也就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对他产生依恋,如果是我一定整得他倾家荡产!”   ……   满满几十页日记。   全都是他的嘲讽,奚落,不屑。   夏菱脸色青红交错,仿佛能看到他不可一世教训自己的臭屁样子。   这个臭小子!   太无法无天了!   改天一定要教训他!   她气呼呼的又翻过一页,不经意的往下看。   视线定格。   整个人都僵住了。   凌夏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清晰显目——“我刚刚帮你实现了愿望,不用谢我。”   还特意用红笔画了一个嘴唇形状的飞吻。   mua~   夏菱惊恐的睁大眼,手一抖,差点没把这页纸给撕了。   第二天去学校时,夏菱异样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薛煦的嘴巴上,色泽红润,形状优美,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她知道他有舔嘴唇的习惯,所以每次他的嘴巴看上去都像是抹了唇膏似的,有些湿润的泛着水光,饱满而光泽。   “怎么了?我嘴上沾了什么东西吗?”薛煦见夏菱眼神怪怪的盯着自己的嘴巴看,不由擦了擦嘴,奇怪问道。   “没什么。”夏菱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素白的面庞微微发红。   因为这些天都是凌夏主导身体,夏菱沉睡在身体里没有意识,所以相当于没有上课。 第一节 课是数学,上课铃打响后,数学老师拿着保温杯走进来,神态威严。   “同学们,请翻开课本的第一百七十八页。”   夏菱一脸懵,机械的翻开课本。   什么时候老师讲到那么后面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几章。   “在上新课之前,我抽几个同学回答一下上节课布置的问题。”   数学老师缓缓开口,锐利的眼神扫视台下。   全班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夏菱仍旧陷在这些天我都学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这道题它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等无限循环的自我纠结中。   “第三排靠窗左数第二位女同学,你来回答一下第一题。”数学老师确定了目标,直直望着夏菱的方向。   夏菱愣了一愣,下意识数自己的座位。   “别东张西望,就是你,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你站起来。”   “噗——”   有同学偷偷笑出声。   夏菱硬着头皮站起来,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连哪道题都不知道,这要怎么回答?   “B。”薛煦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的传入耳中,如同清冽的泉水,救她于水火之中。   夏菱精神一振,信心满满的对老师道:“选B。”   数学老师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她身边的薛煦身上,冷笑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选B?”   夏菱一噎。   薛煦状似认真看书,桌子底下的手却悄悄握住了她冰凉出汗的小手。   温热的指腹在她掌心中写字。   一笔一划,摩挲着她的肌肤,擦起热度,酥酥痒痒的感觉。   夏菱浑身一颤。   他写:看我的桌子。   夏菱条件反射的低头望向他的桌子,他白色的草稿纸正对着她,黑色的马克笔,方方正正的字体,写下了完整步骤,怕她看不清楚似的,他故意把字写得很大,几乎占了一页纸。   夏菱看一眼就记住了,心跳如鼓,做贼心虚的对老师复述了一遍。   “坐下吧。”数学老师哼了一声,“你这个礼拜天天开小差,哪里像是个重点班的学生,以后要专心听课!”   “是。”夏菱乖乖应道,坐下后,小声对薛煦道谢。   “这有什么。”   危机解除,薛煦轻松的在指间转笔,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别难过了,回去我帮你补习,一定能很快补上的。”   他了解她,知道她不是那种挨了老师批评就想不开的人,八成是因为落了学习进度而暗自懊恼。   “嗯。”夏菱感激一笑,目光又不小心瞄到了他的唇,心脏跳漏了半拍,连忙躲开视线不看他。   自从知晓凌夏亲了薛煦后,她就总忍不住浮想联翩。   凌夏是什么性格她清楚,亲人不可能只亲脸,还那么耀武扬威的告诉她,肯定是亲到了薛煦的嘴!   换算一下,也就是她亲到了薛煦的嘴!   薛煦呢,他当时会是什么反应?   惊愕,震惊,讨厌,排斥,还是……喜欢?   他有没有推开她呢?   他是否也喜欢她呢?   这个问题昨天困扰了夏菱整整一个晚上,害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超级想冲进薛煦的房间里把他揪起来,大声问他对她到底什么想法?是不是有意思?有的话我们凑合着在一起得了!   当然,以上纯属幻想,她没有凌夏那么大胆,做不出来这种事。   至于凌夏亲了薛煦本身这件事,夏菱倒没什么想法,反正横竖都是她的身体,怎么着都吃不了亏,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她的意识不清醒,一点感觉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开窍啦   重申一遍,女主人格最后会融合。   主要是记忆融合,性格会相互影响。   心里请默念他们是同一个人一百遍!   下章高能 第56章   班里的同学注意到夏菱的气质变了, 仿佛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温柔安静的小妹妹,纷纷投来探究的眼神。   不得不说, 这段时间的夏菱气场太强, 导致都没什么人敢和她搭话了。   其中姜嫣的感触最深,远远见着她就绕道走。   周嘉江和季修渊昨天去医院探望薛煦的时候就知道真正的夏菱回来了, 不觉奇怪,而夏冉冉还是刚知道, 下课后找到夏菱, 好奇的问:“你这几天都消失去哪了?”   “当然在身体里啊。”夏菱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在身体里干嘛?”   “睡觉。”   “凌夏现在怎么样了?”   “睡觉。”   “……”   夏冉冉还想问,就被徐寒拉走了, 他临走前淡淡瞥了夏菱一眼, “帮我警告他, 别对我女朋友动歪脑筋, 否则我饶不了他。”   夏菱:“……”   凌夏竟已经臭不要脸的对他们的亲姐姐下手了吗?   太可怕了。   夏菱摇摇头,甩去恶寒的感觉,起身去上厕所, 回教室时,无意间往楼下望了一眼,目光一凝,这一看, 眼睛却再也离不开。   薛煦……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   女生身材娇小, 长发飘飘,背影俏丽,不难看出是个美女, 她脸颊绯红的注视着眼前清俊的少年,含羞带怯的说着什么。   应该是在告白。   夏菱猜想,喜欢薛煦的女生挺多,这副场景她见过很多次了。   难怪薛煦去小卖部买吃的买了那么久,原来是被堵在路边了。   下一秒,夏菱就看到薛煦摇了摇头,态度冷淡却未失风度,毫不留情的甩手离开,独留女生一人在原地黯然伤神。   “夏菱?”   身后有人犹豫的叫了她一声。   夏菱回神,转头,看到了姜思柔,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她,表情竟有些畏惧。   “怎么了?”夏菱唇边荡开一抹温和的笑。   “你是夏菱吧?”姜思柔惊疑不定,看到她的笑容后才松了一口气,“你这几天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不敢叫你……”   她不知道双重人格的事。   夏菱没打算说出真相,这种事情一般很少有人会相信,就连薛煦都曾不信,当下只是歉意的笑笑,“对不起啊,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思柔担心道。   刚才薛煦拒绝女生告白的场景历历在目,夏菱咬了一下唇,苦恼道:“我不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我。”   “啊?”姜思柔反应过来,“你是说薛煦吗?”   “你怎么知道?”夏菱讶异。   “你跟他玩得最好啊。”姜思柔不假思索道,用排除法一下就能猜到了。   夏菱脸红了,有这么明显吗?   “对,就是他,然后我,我可能不小心亲了他一下,他应该不讨厌,嗯,至少他没有表现出讨厌我,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啊?”夏菱眼巴巴的看着姜思柔,寻求认同感。   经过刚才那一幕,她再次确定了,薛煦对于不喜欢的女生都是不会给她希望的。   可她都亲过他了!如果薛煦不喜欢她,就算不至于疏远,但也应该会保持距离啊!   但夏菱感觉薛煦待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变过。   “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姜思柔没有辜负夏菱的期望,认真的想了想后,对她点点头,“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离得这么近过。”   姜思柔虽然对薛煦不太了解,但夏菱没转来前,或多或少听过他的一些传闻。   薛煦那时候除了身边朋友,对谁都爱搭不理。   夏冉冉是当时离他最近的女生,可人家都倒追成那样了,他依旧不假辞色。   坚持把高冷男神路线走到底。   直到……   “小花?”   薛煦刚爬上楼梯,就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夏菱,细长的眉微微上挑,“你站在这里作什么?”   “正好。”他把手中的蓝莓果汁扔给她,“呐,给你买的。”   “啊,谢谢。”夏菱下意识接过,看着包装盒上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卡通女孩,不解的问他:“你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   她以前没喝过这种饮料吧?   “看到上面的女孩傻不愣登的有点像你,就买了。”薛煦眼中的笑意促狭温柔。   夏菱_,“去死。”   一旁的姜思柔:“……”   如果之前她还不确定薛煦喜欢夏菱,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   她视线一转,看到季修渊和周嘉江跟在薛煦的后面回来了,睫毛轻颤,沉默的离开。   上午三四节课都是老班的课,她进来后,通知了校庆的事。   “同学们,还有一个月就是校庆了,我收到通知比较晚,所以大部分的节目都被别的班选走了,就只剩下两个名额的个人才艺表演,有想报名参加的同学吗?”   班上一片哗然。   “校庆类似于艺术节吗?”   “我什么都不会,能表演什么?”   “嘿嘿,你别说,咱班美女多,穿着比基尼在台上走一圈绝对燃爆全场!”   “都安静!”老班拍桌子,“想报名的同学现在可以举手,我登记报上去,如果超过两个人就由班级投票决定人选。”   “我报名!”姜嫣第一个举手,声音响亮。   “哇哦——”   男生们鼓掌起哄,吹捧:“姜大美女,你是最棒的!”   姜嫣瞪了他们一眼,看向薛煦,美丽的面容高傲而自信,“薛煦,你等着瞧,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班上又是一阵起哄。   薛煦视而不见,黑发垂额,懒洋洋的靠在身后桌子上,低头玩手机。   关他屁事。   “还有谁要报名吗?”老班记下姜嫣的名字,望着台下问道。   无人作声,面面相觑,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能上重点班的学生大多都只知道学习,性子比较沉闷,哪有什么才艺可展示的。   夏冉冉看姜嫣不爽很久了,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出风头,刚要举起手。   “我也报名。”一个轻柔坚定的声音抢在她前面响起。   夏冉冉一愣,顺着声音望过去,夏菱竟然举手了。   薛煦坐在夏菱旁边,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她:“小花,你没吃错药吧?”   “哇哦——”   比姜嫣报名时更大的起哄声,全班男生沸腾了。   “夏菱也要参加啊,那就有意思了!”   “她会什么才艺?”   “不知道她和姜嫣比谁更厉害。”   “期待期待!”   夏菱和姜嫣是完全两种不同类型的女生,夏菱虽然长得漂亮,但性格偏内向,在班上说的话不多,所以存在感不是很高。   没想到她竟然会报名参加校庆!   薛煦看着夏菱,眼神写满担忧,“小花,你真的是小花吗?”   他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阿里巴巴后面是什么?”他抛出暗号。   “爸爸爱你。”夏菱嘴角微抽。   “你真的是小花?”薛煦还是很怀疑。   夏菱不理他了,不就报个名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姜思柔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告白的念头。   而姜嫣刚才的举动更是刺激到了她,让她想为了他拼一次。   也许她没有那么多才多艺,但至少要把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这样以后才不会有遗憾。   老班也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把夏菱的名字记下来后,继续问道:“还有人吗?”   那厢,夏冉冉想了想,没有去和夏菱抢名额,夏菱和姜嫣比更有意思一点。   确定无人后,老班收起纸笔,“那我就把姜嫣同学和夏菱同学报上去了,好,大家拿出课本,现在开始上课。”   期间,薛煦不停的骚扰夏菱,缠着问她报名的原因。   夏菱含糊开口:“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而已。”   薛煦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无论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只好无奈作罢。   并不是报了名就一定可以上节目,还会有一轮筛选,参赛者做好准备,去指定的教室表演,由评委老师决定给不给过。   筛选就在一个礼拜后。   夏菱很紧张,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停的练唱歌,没错,她表演的是唱歌,相比于其他才艺,这个显然要容易许多。   薛煦多次在门外偷听她在唱什么,但每次都以被她发现而告终。   就比如现在。   夏菱一打开门,就看到差点滑了一跤,在门外听墙角的某人。   “那、那个,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口渴吗?”薛煦尴尬的笑,双手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水。   “不用,谢谢。”夏菱面无表情。   “咳,好吧。”薛煦在她强大的眼神压迫下,灰溜溜的走了。   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夏菱没好气的关上门。   戴上耳机,耳边是欢快的旋律。   蔡依林的《说爱你》。   她想唱的曲目。   很老的歌,第一次听到时,是在妈妈工作的酒吧里,甜美的女声,甜蜜的歌词,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一下就吸引住了尚还年幼的她。   听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幸福。   她想要用这首歌告白。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认了。   夏菱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嘴里不时跟着音乐轻声吟唱着。   我的世界   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直到确定,手的温度来自你心里   这一刻   也终于勇敢说爱你   虽然夏菱用心准备了很久,但其实并无多大把握,权当试一试了,反正无论过了没过,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告白。   筛选那天,她拒绝了薛煦的陪同,一个人走进指定教室,两个老师四个学生十二只眼睛齐刷刷的瞅着她。   心好慌。   “老师好,我是来自高二(2)班的夏菱。”她有些结巴。   评委老师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和的问了她几个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等她慢慢冷静下来后,笑着说她可以开始展示才艺了。   可能是真的没抱太大希望,破罐子破摔,夏菱除了开始唱得有点颤之外,后面发挥得还算正常。   从老师的脸上看不出对她的评价,只是和其他评委小声讨论着,然后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夏菱忐忑的走了,巧的是下一个进去的是姜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姜嫣好像有点怕她,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对她冷嘲热讽,还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姜嫣看到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哼一声,天鹅颈挺得笔直,留给她一个冷艳的背影。   门在夏菱的面前被关上。   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说话声听得并不清楚。   一会儿后。   轻扬悠缓的钢琴声细微传出。   美妙空灵。   夏菱听说过,姜嫣小小年纪就考过了钢琴十级,人人称道的天才。   琴音一落,是热烈的掌声。   夏菱安静的离开了。   她以为她一定会落选,所以当学生会的人通知她去大礼堂排练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她竟然过了。   当然,姜嫣也过了。   薛煦比她还要高兴,当天晚上就带她去外面吃大餐,兴奋的说要买最好的相机把她最美的样子拍下来。   “别别别,千万不要!”夏菱脸红拒绝,丢死人了。   “你唱的到底是什么歌啊?神神秘秘的。”薛煦不满的撅嘴,“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直瞒着不告诉我。”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菱有些不好意思,鼓起勇气对他道:“你一定要来听,我是专门为你唱的。”   “为我?”薛煦怔了怔,脱口而出:“你唱的该不会是《父亲》吧?”   夏菱:“……”   呵呵。   校庆那天,大礼堂人山人海,除了高三外,高一高二年级都来了,少说都有两千多人。   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彩排终究和实演不一样。   夏菱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她掀开一点幕布往外看,场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数千双眼睛望着这边,她所有的动作在他们眼中都会无限放大。   想到等会儿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唱歌,她就紧张得动弹不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那种。   好像又想上厕所了……   旁边的老师见她去了三四趟卫生间,忍不住拉住她道:“别紧张,到时候灯光一暗,你看不到他们的,只要专心表演好就行了。”   “我知道,我在努力的冷静。”夏菱咬手指,内心很慌,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   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台上面对这么多人。   “来,深呼吸,什么都别想,要相信自己。”   老师安抚,见女孩的眼神逐渐呆滞,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像是失去了意识,有些被吓到了,摇着她的肩膀,“同学,你没事吧,同学?”   “……你是谁?”   凌夏一醒来,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布满皱纹的脸放大出现在眼前,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退后一大步道。   “我是李老师啊。”妇女眉头皱起,“你不会紧张过度,意识出现混乱了吧?”   凌夏眼珠转了转,假装捂着头,顺着她的话道:“抱歉抱歉,可能真的是太紧张了,脑袋一时有些糊涂,我这是要干什么来着?”   “学校正在举办周年校庆,你马上就要上台唱歌了,冷静下来了没有?”李老师耐心道。   凌夏差不多理清了状况,随口问:“唱什么?”   “蔡依林的《说爱你》。”李老师眉头皱得很深,“你不会是装的吧?”   “唔,你确定要我来唱吗?”凌夏摸着下巴,语气有些微妙。   这是什么烂俗的歌名,听都没听过,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   “当然,不你唱谁唱?”   “我能换一首吗?”   “你在开玩笑吗?节目名单早就确定好了,年级各班也已经拿到了,下面还坐着许多校领导,哪能随便更改?这又不是儿戏!”李老师严肃斥责。   这时,道具组那边有人喊李老师的名字,她点了点头说马上过来,叮嘱凌夏道:“你前面还有五六个人,加油,好好准备一下上场。”   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凌夏四处张望,找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走到放音乐的女生面前,礼貌笑道:“同学,刚刚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谁啊?”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李。”   “道具组的老师啊,她找我干嘛?”女生嘀咕,不好意思的看着凌夏:“能麻烦你帮我守一下吗?”   “当然可以,你安心的去吧。”凌夏笑,女生走后,他光明正大的坐在电脑前,想了三秒钟他会唱的歌,手指一动,搜索——   《威风堂堂》   十分钟后。   女生一头雾水的回来了,李老师明明没有叫她啊,她看凌夏笑容古怪,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坐到电脑前飞快的检查了一遍比赛曲目,没发现问题,凌夏要唱的歌也好端端的在那儿。   女生心想自己多虑了。   殊不知,在她回来之前,凌夏已经下载好了音源,把夏菱要唱的那首歌删掉,然后把他下的歌的文件名改成【说爱你MP3】。   偷天换日。   完美。   “你没问题吧?”女生还是有点不放心,认真的对凌夏道:“这次台下有很多校领导坐着看呢,不容有一丝马虎。”   凌夏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这时姜嫣刚好在外面表演,优美的钢琴声获得一致好评。   女生惊艳道:“姜嫣学姐弹得真好,评分一定会很高。”   凌夏却嗤了一声,“然而通常能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是最好的。”   “那是什么样的?”女生质疑,觉得他口气太狂。   “当然是最特别的。”凌夏傲慢的抬起下巴,不屑一顾的看着台上的姜嫣。   “接下来我的表演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疯狂的艺术。”   薛煦坐在观众席上,心不在焉的听姜嫣弹琴。   姜嫣穿着黄色晚礼服,乌发挽起,淡妆秀丽,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跳跃,极是雍容高雅。   可却无法吸引到薛煦的半分心神,他脑中想的全都是那张节目名单。   校庆开始后,各班都拿到了节目名单,因为夏菱会上场,他当然也去瞅了一眼。   《说爱你》——高二(2)班夏菱   她要唱的歌是《说爱你》。   薛煦怔怔。   他清楚的记得,夏菱说她的歌是为他而唱的。   这首歌,从名字,到歌词,都很直白。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   “阿煦,从坐下后你就看着舞台傻笑老半天了,节目有这么好看吗?”旁边的周嘉江嫌弃的看着他。   “去!你懂什么。”   薛煦见姜嫣的节目快完了,下一个就是夏菱,内心竟有点紧张,问周嘉江:“还有水吗?”   “有是有……”周嘉江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你没事吧,这都是第三瓶了,身体不舒服?”   薛煦没说话,边喝水,眼睛边紧紧盯着舞台,姜嫣的节目结束后,主持人恰到好处的走出来,“下面,让我们欣赏由高二年级的夏菱带来的歌曲《说爱你》,大家鼓掌!”   话落,熄灯,放音乐。   一个很奇怪的曲调响起,像是皮带摩擦的声音,电音感十足。   全场的人为之一愣。   因为这不是《说爱你》的音乐。   发愣时,随后而来的是女生柔媚的喘息呻吟——   “啊……”   “啊嗯……”   “啊哈嗯……”   全体石化。   舞台上,一个穿着镂空黑色短袖,高腰流苏毛边牛仔短裤的少女踩着白色短靴闪亮出场,妆容妖娆,腰肢纤细,聚光灯下,一双腿又长又直,白得会发光。   少女望着台下,扬起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容,表情狂狷不羁,她拿着麦克风,磁性的嗓音沙哑而有质感,低声开唱——   引诱谁去大胆摘下禁果   甜美滋味闭眼偷咬一口   触及到了最深处的果核   身体开始颤抖   薛煦本来紧张的喝水,听她开始“啊啊啊”的时候就一口全喷了,呛得很厉害。   而听到她唱歌后,胸口更是气血翻涌,肺都要咳炸了。   这就是她专门唱给他的歌???   旁边的周嘉江也惊呆了,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呆呆的望着台上的夏菱说不出话来。   《威风堂堂》他听过,是一首日文歌,在二次元的圈子挺有名,特别受一些绅士的喜爱,因为它是一首彻头彻尾的小黄歌。   观众席上一片轰动,尖叫声惊呼声不断,估计不少人都听出来了。   其实没听过也没什么关系,这是首日文歌,除了开头几句令人浮想联翩的娇喘外,后面没几个人听得懂。   但问题是夏菱学过日文吗?   没有。   她会唱日文歌吗?   当然不会。   所以最骚的操作来了!   她唱的是竟然是中文版!   中!文!版!   以上!她唱的所有歌词!全部都是中!文!   太他妈秀了!   周嘉江战战兢兢的转头看薛煦脸色。   那是多么难以形容的可怕表情啊。   和父母抓到他在家里看黄片的表情何其相像。   而“夏菱”还在台上秀着。   她笑着对麦克风大声唱——   “现在无须再遵守规则!”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夸我!!   肝得命快没了T_T   小哥哥:蒂花之秀,你值得拥有 第57章   俗话说得好,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就像薛煦不知道, 为什么他的姑娘上一秒还是夏菱, 下一秒就变成了凌夏。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在舞台上唱歌的女孩,自信张扬, 台风炫酷,节奏明快, 那么污的歌词被她唱得热血沸腾, 嗨翻全场,一下就打破了之前沉闷的气氛。   想都不用想, 那肯定是凌夏!   能把小黄歌唱得这么燃, 他也算是有本事。   薛煦冷着一张脸, 拳头开始发痒。   观众大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 特别是男同胞,整个一片都是起哄声,纷纷鼓掌喝彩, 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勒了个去!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在学校里听到威风堂堂,还是真人演唱!此生无憾了!”   “6666666!太6了!!不服不行!”   “这女生太牛了!刚刚主持人说她叫什么名来着?”   “夏菱!她叫夏菱!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前段时间论坛里很火的那个宝藏女孩!真是没想到啊,原以为她是一个清纯美女, 结果竟然比谁都浪……”   “快快快, 拍下来……不,录下来发网上,绝对是学校的头条新闻!”   “这哪够啊, 我觉得都能上微博热搜了!”   “那必须的,你看有哪个学校的学生有她优秀?”   “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我女神!什么廖含烟杜青姜嫣通通都无法撼动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一群正值青春期荷尔蒙发达的大小伙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   而女生们则矜持多了,面红耳赤的看着凌夏的表演,实打实的很佩服这个女孩子,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这种歌,这得多有勇气和不怕死的精神啊。   相较于学生们看热闹的玩乐心态,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离舞台最近的校领导和老师们的脸色则相当精彩,特别是校长,略显老态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红,恼怒到极致,高血压狂飙,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背过气去。   “她她……她唱的是什么东西?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耳!”   他浑身发抖的站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力指着凌夏,红着脖子大声怒吼:“还不快给我停下来!把她拉下去!还有这个音乐,都快停了停了!后台负责的人都在干什么!一个个都聋了不成?!”   凌夏自然不可能听他的,依旧唱得浑然忘我,只是这音乐,突然戛然而止。   后台此时寂静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   而负责看守电脑的那个女生更是无地自容,羞愧的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很巧,事故发生的时候,女生去上厕所了,还是大便。   为了防止有人乱碰电脑,她还给电脑设置了密码,才安心离开。   轮到凌夏表演时,女生蹲在厕所上,便意绵绵不绝,正是从屁股里出来的关键时刻,而当凌夏“嗯嗯啊啊”的娇喘声响起来的一刹那,她浑身一个激灵,出来一半的便便被她夹断了。   夹、断、了……   而凌夏后面更加劲爆的歌词让她在屎臭味中凌乱,呆若木鸡。   外面乱成一团。   没人知道女生去上厕所了,电脑又设置了密码打不开,无法关掉音乐。   众人都快急疯了,情急之下,有人把电脑的电源拔掉,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但也就这一会儿功夫。   让凌夏唱了将近一分钟。   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分钟,就足够为明德五周年的校庆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舞台上,凌夏见伴奏停了,无所谓的耸耸肩,也不在意,他没有继续唱下去,而是笑着朝观众席挥了挥手,身姿傲然,用麦克风大声道:“大家好,我叫凌夏,请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即将是让你们刻苦铭心一辈子的名字!”   “哦哦哦!!!”   大家很配合的举手为他欢呼,群魔乱舞。   “女神!请接受我的膝盖!”   “我爱你!mua!”   “奇怪,她不是叫夏菱吗?凌夏是什么鬼?艺名吗?不会真想出道吧?”   ……   “太狂妄了!快,快和我一起上去把她弄下来!”   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伙同其他师生,要冲上台去把她架走,此时后台也出来了许多人,都和校长一个想法。   凌夏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吗?   不可能是。   所以他不屑的扯了嘴角,甩了甩胳膊,继完成在数千人面前唱小黄歌的壮举后,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不等他们动手,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他们之间,挡在了他们和凌夏的面前。   姜嫣也在场,一眼认出了他,难以置信的尖声喊道:“薛煦,她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吗?”   薛煦理都没理她,众目睽睽下,面无表情的走向凌夏。   凌夏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眯眼看着少年,“你……”   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出手了,没有像以前那般犹豫,这回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手掌劈向他的后颈动脉。   凌夏脑袋晕了晕,他意识到了什么,全身无力的瘫在他身上,揪紧他的衣服低低笑出声:“不赖嘛,进步挺快。”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薛煦把他抱了起来。   因为夏菱不愿看病,所以他前段时间为了能控制住凌夏,专门去跟周嘉江做警察的二叔学了几招擒贼的功夫。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击打后颈可以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快速弄晕对方,当然,击打的位置要准确,而且要有足够的力量,这都是薛煦勤练好久的结果。   空气一阵寂静。   校长因为徐寒的关系,和薛煦是熟识,没想到他会大义灭亲得这么干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薛煦淡定的捡起地上的麦克风,因抱着凌夏不方便讲话,干脆把他扛在了肩上,扛麻袋的姿势,温和有礼的对各方校领导开口:“非常抱歉,我妹妹神志有点不清醒,才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一定很想弄死他,请放心,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心情,我这就回去动手,不劳累你们。”   语毕,他风度翩翩的朝他们微微鞠躬,然后扛着凌夏潇洒下台了,没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唉唉!你就这样走了?”校长气愤又担忧,“你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吧?千万别闹出人命啊!”   “校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还能怎么办!夏菱后面是什么节目?快点让他们上场,总而言之先控制住局面,把校庆举办完!”   夏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手脚还被绳子捆住了,如果不是熟悉的环境,她还以为她被绑匪绑架了。   事实上,她的对面还真的坐了一个绑匪,穿着灰色圆领T恤,下身是破洞深蓝牛仔裤,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白皙如玉的手指微微弯曲,有节奏的轻敲膝盖,细碎的黑发下,那双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审问犯人似的,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感。   “你这是在玩什么戏码?”夏菱眼皮微抽,不明所以的看着薛煦。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就变了,有些焦急道:“对了,我不是在后台准备上场唱歌吗?怎么会在这儿?你快点放开我!”   她挣扎着手脚。   薛煦约莫也没想到醒来的会是夏菱,一肚子气没地发,噎了一下,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她,试探道:“阿里巴巴?”   “爸爸爱你……”夏菱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张的问:“凌夏出来了?他做了什么?校庆后来怎么样了?”   薛煦听到了暗号,神经顿时松懈下来,表情缓和了不少,他默默起身帮她解开绳子,昧着良心艰难道:“挺好的,凌夏帮你唱完了歌,挺好听的……”   “凌夏!凌哥哥!凌大佬!”   周嘉江突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他无视在一旁疯狂使眼色的薛煦,激动无比的对夏菱道:“你唱威风堂堂的视频真的上热搜了,评论迅速破万,你出名了!”   他拿出手机给她看。   “我唱了什么?”夏菱一脸茫然。   “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薛煦讪笑着打马虎眼,夏菱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威胁周嘉江,冷冷道:“你敢说一个字试试?”   “难道她是夏菱?”周嘉江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   夏菱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鬼,凌夏绝对唱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垂在周嘉江手中的手机,是微博的界面,上面停留在一个静止的短视频,隐隐好像有她的身影。   夏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身体向前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手机。   两个男生始料未及,薛煦惊慌的伸出尔康手:“小花,别看!”   可来不及了,夏菱已经摁下了播放键。   “嗯……”   “啊哈……”   “嗯啊啊……”   媚到骨子里的娇喘猝不及防的流泄而出,好死不死,周嘉江的手机音量还调到最大,整个客厅都回荡着这个浪荡而色气的呻吟。   夏菱整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   表情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就是她自己!   薛煦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捂周嘉江的耳朵。   “捂我的有什么用?”周嘉江吐槽:“微博上两万多人都听了呢,你有本事都一个个去捂啊!”   “你闭嘴!”薛煦面红耳赤的低吼,凌夏唱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除了掐死他就是掐死他。   除此之外没别的。   可现在夏菱就在这里,让他意识到了,这是由夏菱的声音唱出来的,那样柔媚而缠绵,仿佛她在床上……   咳咳咳!   薛煦喉咙发紧,强迫自己打住,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担心的望着一言不发看着手机的夏菱:“小花,你没事吧?”   夏菱麻木的摇头,精神恍惚的问:“我在舞台上唱了这个?”   薛煦没敢应声,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开导她,而周嘉江神经大条的蹦出一句:“是啊,可带劲了!全场的人都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唉唉唉,你去哪?”   他看着夏菱突然站起来,游魂似的飘到窗边,生无可恋的表情,“我想去死一死……”   “小花!不要啊!”薛煦慌张的跑过去抱住她的腰,去之前还不忘生气的踹周嘉江一脚,“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   委屈的揉着膝盖的周嘉江望着他们二人在窗边上演苦情戏,很想提醒他们一句,这里是一楼,摔下去不仅不会死,连皮肉伤都不会有。   夏菱在家里自闭了好久,而在网上,她的这段视频广为流传,影响甚大,引起了学校的高度重视。   网友们对此事的观点褒贬不一,封建保守的人说夏菱行为恶劣,不知检点,损害了学校的名声,应该把她开除出校;思想前卫的人说这值得赞赏,说明学校校风开放,学生不再是只会死读书的木头,敢于挑战自我。   基于以上种种,又因为徐寒的这层关系在,校长最终没有对夏菱做出严重处分,只要求她写三千字的检讨交上来,然后在升旗仪式上对着全校师生鞠躬道歉。   此事就算揭过。   只是,就算夏菱当众道歉了,她的事迹在明德历史上依旧是个传奇,并流芳千古。   很多年后,微博的一个知名博主提问——【你们高中的艺术节都表演过什么节目?】   “朗读诗歌。”   “写毛笔字。”   “弹钢琴,古筝。”   “我我我!我唱过我偶像的歌!别提多骄傲了!”   这时候,总会蹦出几个明德的学生,无比炫耀道:“你们这算什么,我们上上届的一个学姐,当着一群校领导的面!在校庆上唱威风堂堂!还自带娇喘!你就说牛!不!牛!”   “我操,真的假的,有视频吗?”   ……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管外人怎么看,反正夏菱自从校庆过后,自闭得很厉害,别说和薛煦告白,就连见他的脸都没有。   薛煦每天嬉皮笑脸的哄她:“小花,别介啊,真的没什么,一点都不丢人,其实你叫的,不,凌夏叫的那几声还挺好听的……”   夏姑娘羞怒的朝少年扔了一个枕头,堵住他的嘴,“你去死!”   “对了,小花,你原本在校庆上想唱什么?”薛煦突然正经了表情,深深看着她,目光如雾般不可捉摸,“你说想要唱给我的……”   “啊,这、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歌,就……就是想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夏菱心头一紧,吓得语无伦次。   薛煦坚持问:“是什么歌?”   “就……就你知道的那首啊。”   “哪首?”   “父亲。”   “……啥?”   “没错,就是父亲!”夏菱肯定的点点头,真诚的看着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喊他爸。   “爸爸,谢谢您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我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   薛爸爸表示心情复杂。 第58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 夏菱慢慢走出了校庆的阴影,就在她重新振作时, 迎来了一颗重磅炸弹——   薛煦要过生日了。   这还是她听到周嘉江他们问薛煦生日怎么过时才知道的。   薛煦表现得兴致缺缺, 表情甚至有些厌烦,冷冷的说:“不过。”   夏菱当时还奇怪他为什么会是这副态度, 生日要到了不是应该开心和期待吗?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他的十七岁生日和往年都不一样,往年他都是和要好的朋友一起过, 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切蛋糕, 随性而快乐。   而这次不知为什么,他的父母竟然要飞回来帮他庆生, 说要举办生日宴, 隆重庆祝一番, 他们人在外地, 就早早的订好了本地酒店,发请柬给圈内好友,大张旗鼓, 连夏家都收到了邀请。   夏菱想事情比较简单,初闻时还替薛煦感到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薛煦父母终于开始关心他了,大操大办一掷千金不说, 还特意赶回来给他庆生, 果然血浓于水,他们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这些天薛煦已经陆续收到了不少礼物,手表, 钱包,皮带,领带……什么都有,五花八门,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   单一块手表都是金子做的,上面镶嵌的钻石数目能够闪瞎眼睛。   这样的表戴出去真的不会遭贼惦记吗?   夏菱表示深深的忧虑。   薛煦的品味显然也没那么俗气,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碰都没碰过。   那么多礼物里,夏菱最喜欢的还是其中一只钢笔,通体漆黑,笔身朴素修长,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可在这一群金光闪闪的礼物的衬托下,它仿佛是一股清流,比圣洁的莲花还要出淤泥而不染。   薛煦见小姑娘好奇的盯着钢笔左看右看,好笑的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夏菱赧然摇头,这多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帮他试用了一下,嗯,很好写,顺滑流畅,比其他礼物实用多了。   “还是这种普通的礼物用得舒服一点。”   她盖上笔盖,如是对薛煦评价道。   薛煦当时听了后,表情有些异样,忍俊不禁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笑没说话。   夏菱奇怪,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不禁拿手机查了下钢笔的牌子——德国LAMY2000。   原价五千八。   “……”   夏菱默默把钢笔放回原位,再也没碰一下。   她有些伤脑筋,不知送他什么礼物好,她原本也想送手表,皮夹之类的,结果他不仅已经有了,还各种牌子各种款式的都有,而且贵得离谱,远远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正好,冬天快到了,学校不知何时流行起了织围巾,有好多女生买了针和毛线拿到学校里,趁老师不注意,上课都在抓紧时间织,据说是要赶在圣诞节送给喜欢的人。   而薛煦的生日就在圣诞节前一天。   平安夜。   上帝的宠儿。   夏菱的班上倒没看到有女生织围巾,重点班管得严,学生又自觉,学习第一位,没人有心思做别的。   可夏菱却觉得亲手织条围巾送给薛煦当礼物不错,饱含心意,又实用,还意义非凡,如果当时气氛好还能顺便表个白。   一举三得。   说干就干!   夏菱瞒着薛煦,买来了针线,没敢带到学校去,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后,一个人偷偷织。   因为身边没有朋友会织,所以她在网上找教程,边学边织,有些笨拙,再加上时间不够,所以她织得很慢,但她一想到薛煦收到围巾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干劲十足。   在她乐此不疲时,夏冉冉打了通电话过来,如同当头一棒,把她狠狠敲醒了。   夏冉冉一开口就是:“完了完了!你完了!”   夏菱莫名,“怎么了?”   “你知道薛煦父母为什么要给薛煦举办生日宴吗?”   “呃,出于对儿子浓浓的爱?”   “你是不是傻!”夏冉冉没好气的骂道:“他们是要给他订婚啊订婚!”   夏菱一怔,“和姜嫣?”   “要不然?”夏冉冉冷笑,“生日宴只是他们的一个幌子,他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姜嫣和薛煦在所有人面前订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以后薛煦想赖都赖不掉,而且薛家还无形中树立了威信,薛家姜家联姻,强强联手,谁还敢打歪念头,都恨不得凑上来巴结才是,叔叔阿姨这个算盘真是打得好!”   这下夏菱怔了许久,才轻轻道:“消息可靠吗?”   “当然,刚刚姜嫣亲口在我面前炫耀的,气死我了!”   “……薛煦也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啊!”夏冉冉道:“他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叔叔阿姨一定会想方设法骗他去,所以我才急着告诉你,千万不要让他去啊!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夏菱:“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夏冉冉:“我又没那个立场。”   夏菱想想也是,这毕竟是薛家的家事,外人掺合进去不合适,而且就薛煦订婚这事儿,迟早要发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记得要告诉他哦。”夏冉冉千叮咛万嘱咐,才挂断了电话。   夏菱苦笑,夏冉冉是外人,她就不是吗?她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   而且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没猜到吧,毕竟他比谁都更了解他的父母,以及他们的为人。   除了他自己。   谁都无法替他做决定。   夏菱垂眼看着未完成的围巾发呆,半晌,才重新拿起针线,若无其事的继续织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速度,比以前还要慢上许多。   好在她熬夜赶工,在他生日来临之前完成了。   等待生日到来的日子里,薛煦本人没什么变化,还是原来那副死样子,该吃吃该喝喝,睡得比谁都香,偶尔玩两把游戏,然后带着夏菱去逛街,他最喜欢用手大大咧咧的勾住她的肩,哥俩好的走在街上。   却不知这是情侣才会有的亲密无间。   少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笑颜烂漫,仿佛还是十几岁不喑世事的孩子。   夏菱有点难想象他结婚以后会是什么样。   “怎么了?”薛煦舔着冰糖葫芦,见小姑娘歪头不解的看着自己,挑眉问道。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不早点回去准备吗?”夏菱还是没忍住向他打听这方面的事。   他对他即将被订婚的事到底知不知情啊?   “你也说了是我生日,都是别人为我准备,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薛少爷神气十足道,随即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既然你还记得我生日,那肯定准备了那个吧?”   “哪个?”   “那个啊!”   “那个是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啊!”   “所以到底是哪个?”   “我的生日礼物啊!”   “啊,抱歉,不小心忘了。”   “你真的什么都没准备?”薛煦哀怨的看着她,大受打击,“你是我亲生的吗你?”   “……不可能是吧。”   夏菱= =,然后,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骗你的,准备了,明天晚上回家再给你。”   “为什么那么晚?等下回去就给我吧。”薛煦来了精神,“是什么啊?”   “秘密。”   “透露一个字。”   “秘。”   “……”   两人在外面打闹一阵,就回家了,发现灯亮着,薛煦父母回来了,一地的行李,他们还是老样子,不言苟笑,神态威严,薛父看着夏菱和薛煦相牵的手,冷哼一声。   夏菱看到二老,连忙放开薛煦的手,僵着脸礼貌喊道:“叔叔阿姨好。”   薛父没说话,薛母淡淡颔首:“你好。”   薛煦望着他们,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只是眉眼淡了三分,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间。   夏菱不敢多留,也跟着他上楼了。   那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一下梦到薛煦和姜嫣结婚了,一下梦到他们生孩子了,还附带他们造人的过程……   太恐怖了!   第二天一早,夏菱被薛母安排去梳妆打扮,参加薛煦的生日宴。   乌黑的长发微微烫卷垂在胸前,蓝色水晶的发卡别在发中定型,花朵的形状,钻石镶边,璀璨而晶莹。   她穿着淡蓝色的星空长裙,修身显瘦,吊带一字肩设计,胸口瓷白,颈线纤细,裙角摇曳着细钻镶嵌的碎花,繁星般点点闪耀,明艳动人。   最后,造型师给她的颈间佩戴了一条蓝水晶项链,搭配完美。   夏菱望着镜中的自己,宛如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高雅端庄,却莫名觉得别扭。   就好像穿了不合适自己的衣服。   虽然晚礼服剪裁合体得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夏菱从恍惚中回神,回头一看,薛煦进来了。   他今天也打扮得很正式,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衫打底,帅气逼人。   少年看到她时,明显愣了愣,眼角微微上挑,仔细端详她,从头到脚,从发饰到高跟鞋,一分不错。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   造型师识趣的出去了。   还是夏菱打破沉默,紧张的提起裙摆,问:“好看吗?”   薛煦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她的胸,缓缓叹了一口气,说:“好看。”   夏菱眯眼,“你往哪儿看呢?”   薛煦扑哧,在她发脾气之前,忽然抱住了她,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脑袋轻轻埋在她的颈边,笑着说:“小花,今天你别乱跑,好好待在原地。”   “为、为什么?”夏菱结巴了,红晕爬满了脸颊,伸手想回抱他,但因顾忌着什么,又不敢。   “当然是等我来找你啊。”薛煦嗅着她的发香,眼睛弯弯,“所以记住了,千万别乱跑。”   “哦。”夏菱晕乎乎的点了头,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了很强烈的心脏声。   咚咚咚。   和她跳得一样快。   夏菱后知后觉明白了薛煦话中的意思,薛煦说要她在原地等他,意思是他不能全程陪着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薛父薛母领着他们入场,大厅灯火通明,鼓乐齐鸣,大厅中央的餐桌上摆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还有各式各样的甜点错落有致的散落四周,精致可口的样子。   厅中皆是名流权贵,应邀而来,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薛家的出现吸引了很多目光,立刻有人围过来同薛父打招呼,看着薛煦,笑了。   “这是阿煦?几年不见,我差点没认出来,长得真是越来越帅了,有你爸当年的影子。”   薛煦淡淡点头,“叔叔好。”   “这位是?”男人目光望向夏菱,没见过的生面孔,不由一问。   夏菱局促,不知如何作答才不算失礼。   “我闺女……”   薛煦刚说完就被薛母拍了一下脑袋,轻斥:“你胡说什么呢?”   薛母不好意思的对男人笑道:“她是我朋友的孩子,目前暂住在家里,和阿煦亲似兄妹。”   “兄妹”二字,故意咬音很重。   薛煦瞥了她一眼,懒得争辩。   男人寒暄了一下就走了。   而薛父看样子是要带薛煦去给圈中名流敬酒,结识人脉。   夏菱没有继续跟着,和薛母说了一声,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打发掉一些见色起意,前来搭讪的男人,静静凝望着和别人应酬的薛煦。   不知是不是穿了西装的缘故,她感觉他的样子和平常在学校时差别很大,左手举着酒杯和别人谈笑风生,右手懒懒的插在裤子口袋,身形颀长,举止得体,和薛父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落气势。   有点陌生。   她吸着果汁,这样想到。   夏菱看到了一个打扮名贵的妇人挽着姜嫣的胳膊接近薛煦。   姜嫣穿着紫色的洋装,挽起长发,妆容精致,她害羞的看着薛煦,笑容甜蜜,矜持而淑女。   双方家长笑着交谈什么。   大概在商讨订婚事宜。   夏菱默默移开了视线,拿起一块甜点,轻咬了一口。   她环顾一圈大厅。   周嘉江季修渊他们好像都没来,连夏冉冉都不见踪影。   她发微信也不回。   很奇怪。   照理说薛煦的生日,他们不该错过才是。   忽然,她听到左侧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   “李夫人也来了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夏菱微微一惊,猛地抬起头望过去,唐雁梅竟然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夏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转过身。   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女人对上,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   唐雁梅似乎没有发现她,大概和她今天的打扮有关,她的发型,妆容,穿着,都具有太大的迷惑性,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野丫头。   夏菱低着头,装作吃点心的模样,边吃边偷看她,心里希望她快点离开。   唐雁梅和那位李夫人相谈甚欢,聊的都是琐碎的家事。   然后唐雁梅接到了一通电话,脸色微微一变,和李夫人说了声抱歉后转身到别处讲电话,不巧的是她正好往夏菱这个方向走来。   夏菱头埋得更低。   而唐雁梅依旧没有发现她,略有些慌张的打电话,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但她从夏菱身边快速走过的瞬间,夏菱好像从她嘴中听到了“姚雁”两个字。   夏菱震惊抬头。   唐雁梅怎么会提起妈妈?   因为她的声音太小了。   夏菱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而听错了。   可当那个名字出来的那一刻,她感觉整颗心都狠狠震动了一下。   夏菱惊疑不定的望着唐雁梅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偷偷跟了上去。   唐雁梅一路捂着嘴小声说话,遮遮掩掩的走向卫生间。   夏菱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试图听清她说话,还想要离近一点的时候。   旁边漆黑的包厢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用力把她拽了进去。   “唔……”   夏菱天旋地转,未能反应过来时,对方已将她狠狠摁在了墙上,黑暗中,她睁大眼睛下意识要叫出声,对方似有所感的低下头,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第59章   黑暗中, 辨不清对方的脸,夏菱觉得毛骨悚然, 可下一秒, 从他的唇齿间,闻到了香醇的酒气还有蛋糕的甜香。   推拒挣扎的动作一顿。   她渐渐卸了力气。   夏菱呆若木鸡。   这个人是……   是……   他的力道看似很重, 其实吻得不是很深,只是浅尝辄止的舔了舔她的唇, 然后意犹未尽的吸吮了一下, 像是在嚼他平时最爱的糖果,便放开了她, 乌黑的脑袋撒娇般在她颈间蹭了蹭, 喃喃:“小花, 你身上好香啊……”   声音带着朦胧的醉态。   她就知道他喝醉了……   夏菱抿了抿湿润的唇, 脸颊艳若桃花,无奈的推着身上的人,“喂, 醒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不是在外面应酬吗?   怎么会在这儿?   把父母、宾客,还有未来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丢在外面真的好吗?   “小花,你今天真漂亮。”   薛煦继续说着醉话, 声音低低的, 含糊的语调,却带了认真,他紧紧拥抱着她, 身体烫得像火炉。   “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夏菱的小脸烧了起来,又羞又窘,澄静的眸子染上一层朦胧的水汽,“你突然说什么呢?”   少年抬了头,醉眼迷离的看着她,忽然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蜻蜓点水,呵呵傻笑了起来,说:“真好。”   好什么好……   夏菱羞恼的摸着脸,看他意识不清,站都站不稳,轻轻叹气,扶住他:“别乱动,我带你去外面醒酒。”   她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上,慢慢走出包厢,薛煦这回终于安分了,乖乖靠着她,期间有几次想吐,夏菱连忙把他带到卫生间的洗手池前。   “呕——”   薛煦双手撑在水池边,吐得昏天暗地,反胃得很厉害,黑发掩眸,白皙的面孔泛起大片红晕。   夏菱心疼的拍着他的背。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关心他的同时,她不忘敏感的望向女厕,唐雁梅不在,估计早就打完电话走了。   她暂时放下疑虑,让薛煦待在这里不要动,她去外面接水给他漱口。   去拿水杯时,她远远望见薛煦父母站在餐桌边,脸色都很难看,他们身边围拢了四五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夏菱认出了是酒店服务生,他们穿插在人群间,拿着对讲机,四处张望的寻找什么。   姜嫣和她父母站在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看,特别是姜嫣,左顾右盼,急得都快哭了,不停在跺脚。   他们找的……难道是薛煦?   到底怎么一回事?   夏菱满腹狐疑,倒了一杯水,匆匆回到卫生间,发现洗手池前空无一人,一惊,刚要出声叫人,一只湿润洁白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会被发现的。”   少年的嗓音低沉而喑哑,比平时多了几分磁性。   夏菱听他声音清晰,转身惊喜道:“你酒醒了?”   “嗯。”薛煦笑,温柔的看着她,黑发几乎全湿了,水珠淌过,凌乱的搭在额角,胸前的西装也湿了透顶,略显狼狈,看来他刚刚直接开水龙头冲醒了自己。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夏菱蹙眉,身上没有纸巾,用手将他脸上的水擦去,“以后别喝这么多了,你父母正在找你呢,你这样怎么回去见他们?”   “不回去了。”他轻描淡写的摇头,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极其自然将她的手纳入掌心。   “我过来就是为了找你,结果转头一看你就不见了……”他轻轻瞪她,教训小孩的语气,“都叫你在原地不要乱跑,你怎么不听话呢?”   “你找我干嘛?”夏菱迷惑,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当然是去参加我真正的生日party啊。”薛煦握紧她的手,弯了漂亮的眼,粲然一笑,“好了,我们走吧,大伙都等着呢!”   说着,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牵着她,在人群的遮掩下,成功的从安全通道偷偷溜出了酒店。   夏菱觉得像是做坏事,刺激而隐秘,有好几次服务员发现了他们,当时她的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可惊讶的发现服务员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当作没看到,还故意走远了几步。   夏菱懵圈,这才知道薛煦很有可能早就暗中买通了他们,薛煦父母把他骗来,他将计就计,瞒天过海的逃出来,真不愧是亲生的。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王子摘下皇冠,扔下公主,牵着灰扑扑的灰姑娘逃离宫殿。   王子会幸福吗?   路上,夏菱因为穿着高跟鞋,跑步不方便,薛煦弯腰,直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传统的公主抱,星空裙四处散开。   少年笑开了眉眼,比她裙摆的钻石更夺目,说:“小花,看在今天你打扮得像个公主的份上,我就勉为其然的让你享受下公主的待遇吧。”   “放我下去,我自己可以跑!”   夏菱脸红得不像话,这还是大街上呢,丢死人了!   她羞耻的挣扎身体要下去,可薛煦铁了心要抱着她跑,就是不肯放手。   夏菱累得放弃了,抬头,怀疑的瞅着他光洁白皙的下巴,劲这么大,那会儿醉酒不会是装的吧?   “你还记得你醉酒时发生的事吗?”   “啊,哦,不太记得了。”薛煦眨眨眼,目光闪烁,语气无辜,“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卫生间,其他的就没有印象了。”   若是在平常,以夏菱对他的了解,一定能看出他在撒谎。   但她现在心慌意乱的,小鹿乱撞,不敢看他,只胡乱点了头,脸红小声道:“不记得就好。”   事实上,哪能不记得,薛煦醉得其实没有那么厉害,要不然包厢门外,路过那么多美女,他随便一抓,就抓到了他的小花,然后凭着一股冲动,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浑身燥热不堪,直觉告诉他,这是清凉下来的最好办法。   薛煦带夏菱去了一家KTV,五层楼,灯牌闪着五色的光,装潢高档。   他们一进包间,五颜六色的彩带喷到了他们身上,周嘉江笑容满面的给了薛煦一个大大的拥抱,“生日快乐!兄弟,你可总算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然后看向夏菱,眼前一亮,小姑娘今天盛装打扮,卷发蓝裙,身姿窈窕,皮肤剔透,她化了淡妆,眉目绮丽秀雅,红唇潋滟,乍眼一看比仙女还漂亮。   惹得在沙发上喝酒的季修渊看了她好几眼。   周嘉江调笑,“哎呦呦,菱妹妹今个儿怎么穿得这么漂亮,打扮给谁看啊?”   “反正不是给你看!”薛煦没好气的推开他,把身上的彩带拍干净,“都说了别给我喷这玩意儿,脏死了。”   夏菱笑而不语,室内昏暗,五彩艳丽的变色灯光下,她看到夏冉冉和徐寒在对唱情歌。   徐良的《客官不可以》。   囧。   “客官不可以,你靠得越来越近。”   “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夏冉冉明显是为了逗徐寒,故意唱得嗲声嗲,逼着他和她一起唱。   徐寒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木着脸唱,声音毫无起伏,几乎是一字一句念的,好好的一首情歌都被唱成了镇魂曲。   逗得夏冉冉哈哈大笑。   两人头上都戴着粉色生日帽。   真可爱。   夏菱忍俊不禁。   桌上有一块大蛋糕,巧克力慕斯,插了十七根蜡烛。   看来他们等候已久。   有这样一群朋友不离不弃的陪在薛煦旁边,真好。   主角到场后,派对才算正式开始,薛煦这个寿星被众人推到中间,点蜡烛,熄灯,许愿,吹蜡烛,笑声一片。   夏菱发现他们都没带礼物,后来薛煦告诉她,兄弟之间从来不送那玩意,人到了就行,平时想要什么说一声,不用特地在生日送。   夏菱“哦”了一声,看着手上的橘色围巾,“那这个你是不想……”   “要要要!我要!”少年连忙道,抢过围巾戴到自己脖子上,眉眼光彩流转,笑得眼睛快要看不见。   回到现在。   切了蛋糕后,他们举杯畅饮,其中季修渊酒量最好,从开始喝到现在就没停过,夏菱也喝了一点,觉得难喝,就没碰了,后来大家都喝高了,一瘫烂泥的躺在沙发上,横七竖八,醉得不省人事。   薛煦也差不多,但保留了几分理智,想起了一件大事还没做,他摇摇晃晃的来到夏菱面前,半蹲着身子,扶着她的肩膀,边打酒嗝边道:“小、小花,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他声线不稳,但眼神却是认真清醒的。   “什……什么?”夏菱心跳紧张加速,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   薛煦脑袋有点晕,所以语速很慢,断断续续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了,但顾忌着许多东西,我的父母,家庭……但我想通了,我发誓会保护你,我其实,对你,喜欢……”   他逻辑混乱,说话颠三倒四,说了半天才终于把告白说完整:“我喜欢你,别做我妹妹了,做我女朋友吧。”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她。   眼前的女孩反应平淡,闻言只是稍微挑了一下眉,目光冰凉如水,说:“想得美。”   “哈?”薛煦傻了。   她似笑非笑。   这熟悉的表情……   薛煦心里咯噔一下,颤巍巍问:“你是谁?”   凌夏语气轻柔,“你说呢?”   薛煦呆滞。   凌夏微笑,揉拳头,“上次敢暗算我,胆子挺大嘛。”   薛煦面如死灰,“随便你好了,要杀要剐随便,我已经无所谓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告白啊……   凌夏看到桌上狼藉的蛋糕,“今天谁生日?”   “我。”   “几岁?”   “十七。”   “真小。”   “你没资格说我。”   “算了,看在是你生日的份上,给你一点奖励吧。”   凌夏看着少年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眯了眯眼,手抓了一把奶油,猝不及防的抹在他的脸上。   “你……”薛煦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女孩突然朝他扑了过来,后背一痛,他被他压在了地上。   “你要干嘛?”薛煦酒醒了一点,皱眉看他。   “我们做吧。”凌夏笑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狐狸。   “做……什么?”薛煦一愣,舌头打结。   凌夏凑到他耳边低笑:“爱啊。”   “……那是什么。”薛煦木然,纯洁的表示听不懂。   凌夏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是喜欢夏菱吗?现在正是个机会,她可没我这么放得开,你要考虑清楚。”   “你怎么突然想做这个?”薛煦头疼,他果然看不透凌夏,一天一个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秒想干什么。   “不是突然,是一直。”凌夏纠正道:“你和夏菱都不让我出去猎艳,我只好从身边的人下手喽。”   他轻佻的勾起薛煦的下巴,“你的皮相一直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喜欢夏菱,我喜欢你的脸,这很好,我们互相都不用对对方负责,或许你可以把责任转到夏菱身上,我不介意。”   “可……”   “没有可是。”凌夏舔了一口他脸上的奶油,色气十足,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吧。”   薛煦看着眼前笑得魅惑的女孩,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脸,无话可说。   确实。   他心里从未把他们割裂开来。   凌夏眼眸幽深,把薛煦脸上的奶油舔干净,然后狠狠吻上了他的唇,不是轻碰,没有前戏,舌头强硬的撬开了他的牙齿,粗鲁,蛮横。   薛煦粗喘着气,面色潮红,在酒精的作用下,意识渐渐不清醒,看着这张脸,直接把他当成了夏菱,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热情的回应着。   两个人接吻就像在打仗,没有柔情,像野兽般舔舐啃咬,唾液搅动,互相都想要将对方拆之入腹。   火热而缠绵。   薛煦因为中途离席,回家后被薛父臭骂了整整两个小时。   但也只教训了他没有礼貌,没大没小,有关订婚的事只字不提。   薛父知道自己被这臭小子摆了一道。   他们因为事先没告诉他订婚的事,所以他半途走了也不能说他是因为不想订婚才走的,聪明的没留下把柄。   但薛父才不信这小子没听到一点风声,要不然怎么会掐点掐得这么准,他们依次给贵客敬完酒后,他刚准备宣布薛煦订婚的事,结果转眼人就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场把他气得心脏病快发作了。   薛父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耸拉着脑袋,看上去完全无所谓的少年,心里恨得牙痒痒。   也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就不信他能逃一辈子。   薛煦父母在薛煦生日过后,第二天就走了,心里憋着气,但又无处发泄,脸色憔悴又阴沉,他们奇怪的注意到平日安静少语的夏菱竟然很热情的欢送了他们。   女孩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脆生生的喊:“叔叔阿姨再见,记得常回来看看哦。”   薛父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不知怎的,解读出了“最好永远不要回来”的意思。   莫名其妙。   这女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答案当然是因为她不是夏菱。   凌夏送走二老,关上门,暧昧的对薛煦眨了眨眼,暗示意味十足,“现在终于没人打扰我们了,我们继续昨晚没做成的事吧。”   薛煦无奈的揉太阳穴,悔不当初,“你听着,昨晚我是真的喝多了,把你看成了夏菱才一时冲动,我没想要……等等,你脱衣服干嘛?”   他的声音猛然飙高,无比惊悚的看着凌夏大大咧咧的掀起衣服,他脱得很快,一下就把毛衣和里衫脱得干干净净。   女孩纤细白皙的身体暴露无遗,只穿着白色文胸和一条黑色长裤。   薛煦瞬间红了脸,颤抖的指着他,磕磕巴巴,你你你了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凌夏则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文胸皱眉,自语道:“难怪我昨晚睡得不舒坦,原来她戴了这么个玩意,她也真是,胸这么小还戴这么大号的,自欺欺人。”   他说着就要把文胸摘了。   薛煦虽然很认同他的话,但此时果断上前阻止了他,拿沙发上的毛毯紧紧包住他的身体,面红耳赤的低吼:“你他妈的真是够了!”   一连几天,夏菱都没出来,全是凌夏在跟前晃悠着,薛煦现在是真的怕了他,你说你要是和他打一架都成,来,随便打,不还手都行,可问题是现在的凌夏不玩那套,整天就是想上他。   还天天裸着身体在他面前诱惑着,看着夏菱那张脸,薛煦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把他给办了,最后迫不得已的躲到周嘉江家避难。   玩了一个晚上游戏,快十二点了都不愿回去。   周嘉江不解问:“你还不回去吗?”   “不回,在你家睡一晚。”   “又和凌夏打架了?”周嘉江了然。   薛煦语气沉重,“一言难尽。”   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周嘉江嘀咕,跑去开门,一看,是夏菱,不,凌夏。   “薛煦在你家吧?”他笑容和煦。   “他……他刚刚走了。”周嘉江结巴道。   “真的?”凌夏似笑非笑。   “不信你跟我到里面看。”周嘉江一看到他的笑容就发怵,胆战心惊的在前面带路。   到了客厅,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薛煦应该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反应够快。   周嘉江吁了一口气,对凌夏摊手:“你看吧,没有。”   凌夏置若罔闻,轻车熟路的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柜门。   那是个很大的柜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放,是周嘉江故意清理出来藏人的,就是为了应不备之需,只有身边的朋友才知道。   薛煦缩在里面打游戏正欢,看到他时浑身一抖,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按理说,周嘉江家这个柜子的秘密凌夏不知道才对。   “走吧,回家。”凌夏笑得很温柔,甩了甩胳膊,“需要我请你吗?”   “……”薛煦憋屈的跟着他回去了。   周嘉江同情的看着薛煦凄凉的背影。   然后又看了看打开的柜门。   和薛煦一样奇怪着凌夏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另一边,薛煦刚回到家,还没开灯,凌夏便用力的把他摁在门上。   又来了。   薛煦心累,凌夏这欲求不满的性格能分点给夏菱该多好。   他刚想推开他,无意触碰到他的手,愣了愣,没动了。   凌夏见他终于听话了,满意一笑,凑近他的脸,快要吻到他的唇时。   薛煦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是……小花吗?”   凌夏的动作猛然停住。 第60章   薛煦的话一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突然安静。   没开灯, 室内一片漆黑, 他看不清夏菱的脸,但能听到她陡然紊乱的呼吸声。   她在紧张!   薛煦愕然又欣喜, 还有点不敢相信,再开口时, 语气不自觉温柔下来, 带着三分小心翼翼。   “你真的是小花?”   刚刚,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时, 薛煦感觉她的手抖得很厉害, 根本不像凌夏那样强势大胆,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 如果是凌夏,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早就揪着他的衣领, 仰头吻了过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停顿。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夏菱就不同了,她的反应明显要青涩许多, 而且也不如凌夏熟练, 破绽实在太多。   难怪她对周嘉江家了如指掌,也只有夏菱去过他家,凌夏没去过。   “……我不是。”女孩心虚否认, 声音瓮瓮小小的,底气不足。   “你就是!”   薛煦几乎欣喜若狂。   小花竟然会主动亲他!   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再也没有了顾虑,双手兴奋的抓住她的肩,反客为主,想把这个吻继续下去,可下一秒女孩突然用力把他推了出去,恼羞成怒的骂了他一句“流氓”后,狼狈的转身跑开。   薛流氓一脸懵逼。   明明是你先流氓的好吗?   “小花,你别跑啊!”   薛煦这次一定要和她说清楚,想也不想的追上去,可太黑了,看不清人在哪儿,他打开客厅吊灯,看到小姑娘手慌脚乱的爬楼梯,虽然离得有点远,但他还是清楚的望见了她粉嫩的耳朵和红得滴血的脸颊。   她穿着粉白色棉袄,帽子是兔子形状,上面有两个粉色绒球,此刻正一颠一颠的在她乌黑的发间弹跳。   有点像受到惊吓而慌乱逃窜的小兔子。   害羞的小兔子。   薛煦忍俊不禁,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这里可是他家,她能跑得到哪儿去?   他看到她躲进了房间里,用力关上了门,还把房门锁了。   太天真了。   薛煦啧了一声,唇边噙着笑,也慢悠悠的上楼了。   家里所有房门的备用钥匙可都在他手上。   此时此刻,夏菱抱着膝盖蹲在门边,捂住红透的脸,心脏狂跳,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装凌夏了……   太羞耻了……   其实她今天早上就醒了,和以往不同,脑中突然多出了一堆新的记忆,全都是和薛煦亲吻的画面。   活色生香,缠绵悱恻。   每一处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她压着他,和他激吻,舌头伸进少年嘴里,色情的舔过他的牙齿,然后和他的舌紧紧纠缠在一起,吻得疯狂而激烈,喘息声很重,透明的唾液从两人相贴的唇中流下,却无人顾及。   薛煦明显是醉了的,最后翻身把她反压身下,发了狠似的啃咬她的嘴唇,牙齿碰撞,眼角发红,鼻尖沁着汗,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意乱情迷,混合着陌生原始的欲望。   他们亲了多久,夏菱就傻了多久,全身的血液冲到头顶,羞得连脖子都是红的,想死的心都有。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凌夏干出来的好事!   凌夏一直都很坏心眼,很早以前开始就喜欢把一些黄色的色情记忆分享给她,只是她从来没去搭理过,这次有关薛煦,她潜意识里接受了,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他这是什么意思?   嘲笑?炫耀?故意刺激她?   那他成功了。   夏菱很生气,非常生气!   那些记忆,在脑中过了一遍后,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可一想到是凌夏做出来的,她难免有些嫉妒,她想和薛煦接吻很久了,可一直没敢,最后竟被凌夏捷步先登了。   夏菱羞耻又懊恼。   可内心深处,也想和薛煦也这样亲一次,抛开矜持,放飞自我。   夏菱不敢用自己的身份,便伪装成了凌夏,学着他去占薛煦便宜,结果就差那么一点点快亲到了,就被薛煦发现了。   她的脸火辣辣的,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太难为情了,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夏菱抱紧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房间里,敢做不敢认,红着脸不断自我催眠道。   “小花,你出来好吗?我们把话说清楚。”   薛煦已经拿着钥匙来到了夏菱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憋着笑。   到底没有破门而入,他怕她一激动,又把凌夏吓出来了。   “……都说了我不是夏菱。”   女孩声音低闷,糯糯软软的音调,依旧死不承认。   “不是夏菱你应什么?”薛煦老神在在,笑道:“你怎么知道小花就是夏菱?”   房间里一下就没声了。   薛煦哑然失笑,摇摇头,也慢悠悠的靠着门席地而坐,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空气中的某处,声音是醉人的温柔。   “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就这里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夏菱,我喜欢你。”   舒缓的语气,没有特别用力去强调什么,像是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话,可对于薛煦来说,喜欢她这件事,本来就再正常不过。   即使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的传到了夏菱耳中,她浑身颤了颤。   薛煦的表白还在继续,平静道:“我很久以前就察觉了,但顾忌着许多东西,一直没敢承认,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但没把握自己能让你幸福,你也知道,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又没把我当儿子看,一直都自作主张的决定我的人生,特别是我爸,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淡淡笑了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曾经想过,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彻底死心,可看到围在你身边转悠的那些男孩子,又很不甘心,凭什么他们长得没我好,学习也比不过我,打架也不如我,甚至还没我疼你,为什么站在你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为什么他的宝贝小花,他用生命宠着的女孩,要随随便便的让给一个陌生男人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就算我父母不同意,就算他们撕破脸把我赶出这个家,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或许这很幼稚,很偏激,但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薛煦的声音郑重而忐忑。   “小花,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能从房间里出来吗?”   他屏息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门一直没有动静。   薛煦耐心十足,没有催促。   三分钟后,房门终于开了,他欣喜的转头抬脸,刚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一只白白嫩嫩的脚丫毫不留情的踩在他脸上。   慵懒的女声不咸不淡的响起:“你有完没完,肉麻的话你到底要说几遍才够?”   薛煦笑容一僵,睁大眼睛看着女孩,声音几近崩溃,“你是凌夏?”   “嗯哼。”凌夏抱胸倚着门框,居高临下俯视他绝望的脸。   “你不会是夏菱装的吧?”薛煦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需要我形容下你蹦极那天的惨状吗?”凌夏皮笑肉不笑。   薛煦沉默了,一脸生无可恋。   像是欣赏够了他的表情,凌夏才轻笑着说:“放心吧,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其他的时候都是她在场。”   “真的?”薛煦满血复活,期待的看着他,“她听完后什么反应?”   凌夏没回答,旁若无人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也不点,就那样叼在嘴里,幽深的看着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拷问灵魂的问题。   而薛煦只思索了一秒,“夏菱!”   他很清楚,他喜欢的是夏菱,是小花,对于凌夏,他或许有一些特别的感觉,但那也是基于对夏菱的喜欢之上才有的。   凌夏没什么反应,反而笑了笑,还挺开心,他赞同的点头,“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选夏菱。”   “你不生气?”薛煦觉得他笑容别有深意,可听着又没有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生气?”凌夏淡淡反问:“我就是为了保护她而生的,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这具身体正常运转,正常生活,如果她不需要我们了,为她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叹了一口气,“而且夏菱性子那么弱,如果我能融进去,她多少会坚强一点吧。”   夏菱的性子……也不是很弱吧?   薛煦有些不服,但没说什么,只当是他对夏菱的偏见。   “所以,你愿意接受治疗?”他试探着问。   “愿意啊。”   凌夏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伸了个懒腰道:“也是时候了,我也没什么想做的事了,明天就给我找家医院吧,嗯,你那么有钱,就找家最好的,对了,医生一定要是温柔的小姐姐,否则我拒绝治疗。”   “你就这样同意了?”薛煦不可思议,竟比夏菱还爽快。   “这有什么奇怪的。”凌夏翻了个白眼,“我和她不一样,想当正常人很久了。”   没等到薛煦给凌夏找好医院,夏家近日请客,据说是唐雁梅亲自下厨邀请女儿朋友去家里吃饭,以此表达做母亲的感谢,还特意要夏冉冉叫上夏菱,诚恳的说自己之前对她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想借这个机会道歉。   于是夏冉冉高高兴兴的给夏菱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后,叫她一定要来。   夏冉冉不知道,对面和她说话的,不是夏菱,而是凌夏。   “好啊。”凌夏无所谓开口:“一定到。”   然后挂了电话。   “你真的要去?”薛煦眉头轻皱,对唐雁梅没一点好感,直觉告诉他去了准没好事。   “唐雁梅那么讨厌你,怎么可能道歉,一听就是胡扯,你最好别去。”   “我要去。”凌夏不以为意,咬了一口苹果,“我早就想见见她了。”   见见把夏菱整得那么惨的人,长得什么样。   薛煦劝不动他,叹了口气,就随他去了,吃餐饭而已,总不至于下毒吧。   到了请客那天,在夏冉冉的催促下,薛煦和凌夏一起出门,都一个小区,不远,几步路的距离。   “我还从来没走过这边。”凌夏有些新奇,望着前面那条湖,“夏菱以前住在哪栋楼?”   “那栋。”薛煦随手一指,语气有些闷,兴致不是很高,自从夏菱搬出夏家后,他很少往这个方向走,本能的厌恶。   凌夏见他不想多说,耸肩,也没多问了。   他们进入拱形大门,旁边的夏家仆人等候多时,其中就有李嫂,她恭敬的朝凌夏鞠了一躬,“二小姐,欢迎回来。”   凌夏似笑非笑,“原来我还是这个家的二小姐?”   李嫂面色不变,“您一直都是。”   “呵。”凌夏嘲讽的扯了嘴角,不置可否。   薛煦淡淡道:“带路吧。”   “是。”   在玄关换鞋,走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就是大厅,凌夏打量着室内装潢,和薛煦家没什么区别,只是明显要暴发户一点,到处都金光闪闪的,说好听点是富丽堂皇,难听点就是俗气。   他们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夏冉冉在帮忙端菜,看到他们,开心的招手:“你们来了,先到沙发上坐一下吧,我妈还有几个菜没弄完,马上就好!”   大小姐竟然会帮忙干家事,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凌夏揶揄:“没想到姐姐这么贤惠啊。”   “啊?”夏冉冉吃惊的看着他,这还是夏菱第一次喊她姐姐。   薛煦扫了一圈大厅,打断他们:“周嘉江他们还没到吗?”   “没,他们说马上就来。”夏冉冉摇头,笑得神秘,“这次我也亲手炒了一样菜哦。”   薛煦挑眉表示怀疑,“能吃?”   “我进步很大好不好!”   凌夏笑着刚要接话,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毛衣背心的中年男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身形高大,面庞英俊,鹰隼般的眼眸充满锐气,深深望着他的方向。   凌夏心中一动,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爸!”夏冉冉高兴叫道,拉着凌夏走到他面前:“你看看谁来了?”   “我还没老到眼花的地步。”夏卓群哼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凌夏:“在薛家过得怎么样?”   “比你好。”凌夏掀起嘴角。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卓群的脸沉了下去。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喽。”凌夏笑得玩世不恭。   “你!”   “她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薛煦插话,也走了过来,看着他,神色寡淡,“从你把她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   “你们别这样!”夏冉冉急了,“我妈请客就是来道歉的,你们就不能放下成见心平气和的吃一个饭吗?”   正好这时唐雁梅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了,夏冉冉看到救星般,眼睛一亮,朝她喊了一句:“妈,你快过来说两句!”   “说什么?”唐雁梅把菜放在餐桌上,拿毛巾擦了擦手,微笑着走过来。   凌夏状似无意的望过去,谁知视线就跟定住了一样,再也移不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瞳孔不断缩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淡黄色针织羊毛衫,黑色紧身棉裤,褐色卷发随意的披在肩处,肌肤保养得很好,雪白细腻,一点都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气质雍容端庄。   “哎呀,菱菱回来了,欢迎欢迎。”她看着凌夏,态度和以前判若两人,笑得温柔和善。   薛煦皱眉,心中奇怪的警惕着,不知这个女人目的何在,而旁边的凌夏突然动了,真的是很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如猛虎般冲了过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狠狠将唐雁梅扑在地上,凌夏跨坐在她身上,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额头青筋暴起,情绪变得很激动,双眼赤红。   “是你!” 第61章   “你…你突然发什么疯?”   唐雁梅脸色涨红, 骇然的看着凌夏可以称得上是暴虐的脸。   女孩秀美白净的面孔狰狞的扭曲着,漆黑森冷的黑眸中布满血丝和戾气。   “你……”   唐雁梅艰难的掰着她的手, 脸色由红转青, 再慢慢变成死灰般的白色,说明凌夏掐她的力气逐渐增大。   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唐雁梅瞪大眼睛, 眼前这张脸慢慢和记忆中女孩发狂的样子相重合。   这是那个时候的夏菱!   唐雁梅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抖动着嘴唇笑了, 在被掐着脖子的情况下, 她的笑容难看得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但凌夏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在笑, 是那种胜券在握, 高人一等的轻蔑笑容。   唐雁梅讥讽的看着他, 哑着喉咙, 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你……完……蛋了……”   声音痛苦中夹带着快意。   “你这个女人……”   凌夏眼底血色更浓,完全失去理智,继续加重手上力道时, 突然,不知体内发生了什么,他的瞳孔急遽收缩,几乎聚于一个焦点, 而后, 其中的狂暴戾气渐渐消退,失去了光彩,他手上的力气一松。   夏菱醒来时, 一脸茫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动弹出来了,意识尚未清醒,耳边就听到夏卓群的咆哮:“夏菱,你疯了不成?还不快放手!”   夏菱愣了愣,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她震惊的看到唐雁梅躺在自己身下,美丽的脸庞惨白一片,嘴唇血色全无,衣衫不整,卷发凌乱,要多惨有多惨,而自己的手还掐在她的脖子上。   “啊!”夏菱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松开手,条件反射的从她身上弹开,双手颤抖不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妈!!”夏冉冉大喊,脸色唰地白了。   从凌夏发疯到现在,不过短短一瞬间的事,所有人大惊失色,急忙飞奔过去。   “你给我滚开!”   夏卓群怒不可遏,狠狠推开挡在唐雁梅身前的夏菱,心急如焚的蹲下身子查看唐雁梅的情况,颤声问:“雁梅,你没事吧?雁梅!”   夏菱本身就受到了惊吓,又被他用力一推,脚步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吧?”薛煦扶住她的肩,表情凝重。   “……嗯、嗯。”夏菱这才发现他也在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夏家?还有,我,我怎么会掐唐阿姨的脖子……我……”   由于大脑太混乱了,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薛煦心里也有一大箩筐话想问,事发突然,他也不知道凌夏看到唐雁梅后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可见到女孩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头一紧,盯着她问:“你是夏菱?”   “嗯。”夏菱脸色苍白的点头,无助的看着他,澄澈清亮的眼睛水汪汪的。   薛煦叹了一口气,缓和了神色,温柔的把她抱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儿,你不要多想,回去后我再和你解释。”   那厢,夏卓群把唐雁梅从地上扶到沙发上,夏冉冉急急倒了杯热水过来,唐雁梅喝了一口,摸着脖子咳嗽了几声,脸色才慢慢舒缓过来,除了声音有点哑外,身体并无大碍,夏卓群这才放下心来,眼角余光瞥见薛煦抱着夏菱的画面,怒火熊熊燃烧,气不打一处来。   “薛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护着这个孽种!”   他双目赤红的瞪着夏菱,指着她怒吼:“你出来!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竟敢这么对长辈!真是无法无天,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夏菱咬唇道歉,情不自禁的往薛煦怀里缩了缩,她看着唐雁梅惨白的脸和脖上的淤青,心里也很愧疚,她讨厌唐雁梅没错,可不到伤害她的地步。   “你不知道谁知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来的还敢否认吗?雁梅以前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神经病,是个疯子!”夏卓群铁青着脸大步走过去,伸手要把她从薛煦的怀里揪出来。   薛煦先一步把夏菱护在身后,不卑不亢道:“叔叔,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看到,这里面是有原因……”   “有个屁原因!”夏卓群被愤怒冲昏头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狠厉的看着他,“你让不让开?不让开我就动手了!”   薛煦蹙眉,不知道该不该把夏菱双重人格的事说出来,她和夏家隔阂这么深,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告诉他们。   “刚刚那个人,是凌夏吗?”   夏冉冉突然大声道,看着薛煦和夏菱,表情既生气又不解,她见妈妈安然无恙后,才有心情整理事情经过,说实话,看到夏菱扑上去掐妈妈脖子时,她一开始也是愤怒的,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夏菱不是这种人,那就只有凌夏一种解释了,难怪她今天给她的感觉怪怪的。   “是他。”   不等薛煦开口,夏菱点头承认了,她勇敢的从薛煦身后走出来,直视夏卓群:“我患有人格分裂症,刚刚打唐阿姨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一个人格。”   “你在说什么鬼话?”夏卓群觉得不可理喻,冷笑,“你怎么不说你得了狂犬病呢?你以为随便说说我就会相信?”   “是真的。”薛煦上前一小步,警惕他对夏菱动粗,“不信你可以问你女儿。”   夏卓群看向夏冉冉。   夏冉冉点头,“夏菱确实有两个人格,我亲眼见过,性格完全不一样。”   夏卓群还是不太信,只觉在听天方夜谭。   “卓群,算了吧,我没事,就不要追究了。”   沙发上的唐雁梅虚弱的咳了几声,摇摇欲坠的站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   “雁梅,小心!”夏卓群连忙去扶她。   唐雁梅轻声道谢,脸色苍白如纸,但还是朝夏菱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诸多怨恨,我承认自己之前对你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所以你有这样的举动我也能够理解,我在这里郑重的向你道歉,希望经过这一次,我们能够冰释前嫌,和平共处。”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雁梅,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夏卓群痛心疾首,完全不能理解。   “别说了,他是你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是我以前太不成熟了,才不明白这个道理。”唐雁梅摇头,诚恳的看着夏菱,“菱菱,你能原谅我吗?”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夏菱暗中吃惊,唐雁梅对她大变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谨慎开口:“对不起,刚才冒犯了您。”   同样吃惊的还有薛煦,他这边还在想怎么安抚唐雁梅,这女人向来不是吃亏的主,这次被凌夏弄得这么惨,想也知道不会轻易放过夏菱,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妥协了。   薛煦眯眼看着她,心中更加警惕。   “不碍事,既然事情过去了,我们就开始吃饭吧,我烧了一桌好吃的呢。”   唐雁梅温柔的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向夏冉冉:“冉冉,徐寒他们还没到吗?”   “哦,哦……”夏冉冉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我问问。”   “不了。”薛煦看不出唐雁梅在搞什么名堂,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信了她的一面之词,他礼貌道:“谢谢阿姨宽宏大量,但我们实在没有脸继续留下去,改天我带夏菱给您登门道歉,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牵起夏菱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嗯。”夏菱点头。   “别啊,至少吃顿饭再走啊。”唐雁梅柔声挽留。   薛煦刚要摇头,门铃声突然响起。   “一定是徐寒他们,我去开门!”   夏冉冉也不想薛煦和夏菱那么快走,抢在他们前面去开门,结果一愣,看到门外站了两个威风凛凛的男警察,高大壮硕,穿着一身帅气制服,严肃的看着她。   其中一个警察拿出证件给她看,“请问夏菱夏小姐住在这里吗?”   “啊,她不住这儿,不过她刚好在这里。”夏冉冉傻了,呆呆开口。   “能把她叫出来吗?”   “当、当然。”夏冉冉有些结巴,冲后面喊了一嗓子:“夏菱,有人找你,是警察!”   听到她透露他们是警察时,其中寸头的警察皱了眉,像是怕对方会跑掉一般,做好了随时硬闯的准备,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一个面貌清丽的少女很快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你是夏菱吧?”寸头警察端倪着少女,和照片中的样貌一模一样,以防万一,他问了一句。   “对,是我。”夏菱面露疑惑,“你们找我有事吗?”   寸头警察拿出拘留证给她看,淡淡道:“姚雁,也就是你母亲的案子翻案了,有证据表明,她并不是火灾事故中身亡,而是他杀,有证人指认你嫌疑最大,请和我们走一趟。”   “你说什么?”夏菱震惊。   “你们有没有搞错?”薛煦的脸沉了下去,“她怎么可能会杀人?还有这么久的案子,她妈妈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怎么可能翻案?”   “姚雁的案子本来疑点就很多。”另一个警察解释:“当初尸检时就检查出了她身上有刀伤,但因为尸体毁坏太厉害了,辨别不出是什么时候的,就暂且搁置了,而就在上个礼拜,有一小孩在你家附近的南海公园的草丛间玩耍时,捡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经过DNA比对,正是你母亲姚雁的血迹,也就是说,她在火灾发生前就被人用这把菜刀砍伤致死,这是蓄意谋杀。”   他的目光转向夏菱:“我们带人调查过,住在你家对面的邻居说,那天只有你和姚雁待在一起,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小花,他们说的是真的?”薛煦皱眉问。   “我不知道,我没有记忆。”夏菱脸色白了白。   也就是说,那天是凌夏在她身体里的?   薛煦简直想骂娘。   “姚雁竟然是你杀的?”   夏家全家都跟了出来,夏卓群被震得不轻,“我到底养了个什么孽畜啊!”   “怎么会……”夏冉冉白着脸,不敢相信。   唐雁梅花容失色的捂嘴,“会不会哪里搞错了?菱菱不是这样的孩子啊。”   “哪里不是!”夏卓群气道:“她刚刚还对你动了手,证明她骨子里就有暴力倾向!警察同志,请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去你妈的!”薛煦眼睛通红,暴躁的对他吼道:“你再多嘴一句试试!”   少年脸色难看至极,试图对警察说什么,“能不能……”   “有什么话还是去局子里说吧,”寸头警察摇头打断,拿出手铐拷住了夏菱纤细白皙的手腕,公事公办道:“夏小姐,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押着她,把她强行带到警车前。   薛煦义无反顾的跟过去。   “请你不要妨碍公务。”寸头警察语气不好的对他道。   可薛煦眼里只有夏菱,忧心忡忡,“小花……”   “你别担心。”夏菱稳定心神,勉强对薛煦笑了笑,“我不要紧的,很快就回来,你先回去吧。”   然后便上了警车。   周嘉江他们勾肩搭背的过来了,看到一辆警车从夏家开出去,周嘉江惊道:“卧槽,什么情况!?”   薛煦恍若未闻,记下警车车牌号,打电话给陈管家,念了一串号码:“老陈,帮我查一下这个车号归属哪个派出所,然后赶快开车出来!”   “还有你,你联系你二叔,跟我走一趟。”薛煦满头大汗的拽着周嘉江的胳膊,飞快往家里赶。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嘉江一脸懵逼,嚷嚷道。   留下季修渊和徐寒面面相觑。   “夏菱被警察带走了!”夏冉冉小跑过来惊慌道。   “什么!?”   “我有些不舒服,想回房间躺一下。”   唐雁梅见夏菱被警察带走了,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她扶着脑袋,装作头很晕的样子,虚弱的对夏卓群道:“菱菱那里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一定要帮帮她啊!”   “去吧去吧,你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早该休息了。”夏卓群扶着她到房间,“至于夏菱那里,你就不用操心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那好吧,你和冉冉带客人先去吃饭吧。”唐雁梅无力一笑,关上了房门。   听到脚步声走远,唐雁梅才敛去笑容,拉上窗帘,坐在床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哥,谢谢你告诉我警察来的时间,帮大忙了。”   “小意思,我在公安里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这算什么。”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   唐雁梅:“我那天去姚雁家的证据清除干净没?”   “放心,见过的人我都派人封口了,摄像头记录也删了。”对方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夏菱有点麻烦,你不是说她见过你的脸吗?”   “没事。”唐雁梅淡笑,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痕,声音轻柔,“谁会相信一个杀人犯的话,何况她还有精神病。”   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刺激的剧情要来了!小哥哥被压制的原因后面会讲~ 第62章   夏菱被两个警察押送到派出所, 作为杀害姚雁的嫌疑犯面临审问。   薛煦,陈管家, 还有周嘉江十万火急的赶了过来, 在警务人员的陪同下,站在审讯室外, 透过玻璃门,看到夏菱和一个女警察面对面的坐在长条木桌的两侧。   薛煦眉头紧锁, 深色的瞳眸定定注视着里面苍白瘦弱的女孩, 她低着头,乌发软软垂落在肩膀上, 她虽然面上竭力维持平静, 但拷着手铐, 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薛煦心疼得要命, 恨不得砸碎玻璃把她打包抗走。   他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问夏菱是问不出结果的, 那天主导她身体的是凌夏,事情的真相只有凌夏知道。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凌夏竟然躲着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着她这个病。   审讯室里, 吴旋表情肃穆, 一边向夏菱提问,一边做笔录。   “姚雁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酒吧前台。”   “你和她的关系如何?”   “很差。”夏菱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几乎从小被她打到大, 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吴旋点头,这个确实,根据查到的资料,夏菱曾受到姚雁残酷的虐待,所以她的作案动机也最充分。   “3月24日下午五点到六点左右,你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发现姚雁出事的?”   “……不知道。”   “……”   吴旋将笔重重拍在本子上,皱眉看着她:“夏小姐,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杀害你母亲的最大嫌疑人,如果你不积极配合我们查案,到头来吃苦受罪的可是你自己,而且你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是变相承认了你就是凶手吗?”   夏菱敛着睫毛,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患有多种人格障碍这种精神疾病,当时主导我身体的是别的人格,我清醒过来时,姚雁已经下葬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那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吴旋一惊,记下来问:“有专业医生开的诊断证明吗?”   “没有,我没有接受过医生治疗。”夏菱摇头,“但我可以确定是这种病,他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记忆,身体也不受我控制。”   吴旋沉吟,没有否定她的说辞,多重人格的产生和童年创伤分不开,夏菱完全符合条件,但这样一来案子就更麻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的人格杀害了姚雁?”吴旋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夏菱没有上套,淡淡摇头,“我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只知道我清醒过来时,就已经过去了三天,然后物是人非。”   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说话也没有漏洞,吴旋若有所思,“有人见过你别的人格吗?”   “有的。”   吴旋:“是谁?住哪儿?和你的关系?”   夏菱眨眼,指了指门口,“他就在那里。”   吴旋一愣,扭头,看到审讯室的门上贴了一张脸,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趴在门上,紧张的往这边看,鼻子嘴巴紧紧贴在玻璃门上,原本清俊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乍眼看过去还有些吓人,他看到她们望过来,还敲了敲门,挥舞着双手。   “……”   然后,夏菱暂时出去了一下,薛煦,还有周嘉江作为证人被请进了审讯室,详细的把她的病情说了一遍。   “你们说的我大概了解了。”吴旋把他们说的话简单记录下来,点头道:“谢谢你们的配合,可以出去了。”   “那菱妹妹呢,她什么时候可以走?”周嘉江期待的问。   “在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以前,她都必须留在这里。”吴旋淡淡道。   “可是她的这个病……”   “问题就在这里。”吴旋的手指转着笔,“我不能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有这个病,还必须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后才能作数,在此之前,她作为嫌疑人,哪都不能去。”   “而且就算确诊了,她的这个情况也很麻烦。”吴旋补充道:“刑法有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情况下造成危害结果,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但要严加看管治疗,反之,如果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还是要负刑事责任,据你们所说,夏菱的另一个格有自我判断意识,并且神志清醒,这属于哪种情况还有待判断。”   “可人还不一定是凌夏杀的吧?”   薛煦冷不丁道:“姚雁的工作不干净,社会人际关系复杂,也很有可能是情杀,仇杀……太多可能性,你们调查过她身边的人吗?”   “当然查过。”吴旋道:“但案发当天,住在附近的人都只见过夏菱一个人出入姚雁家,监控录像也没查到可疑的人。”   “邻居也有可能作伪证,被下封口令不是吗?监控录像也可能被替换,如果真的是蓄意谋杀,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真正的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嫁祸给夏菱,这都是有可能的!”   薛煦情绪有些激动,重重拍桌子,黑眸直直看着她:“请你们务必仔细排查。”   吴旋眉头轻皱,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请你冷静一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夏菱就是凶手之前,我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送夏菱去医院接受治疗,把她另一个人格引出来。”   “对对,没错,阿煦,你先别激动哈。”周嘉江摁住薛煦的肩,示意他冷静,然后继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凌夏是受到姚雁家暴,自卫杀人的?这会怎么判?”   吴旋:“这要看她杀人的时候主观上是故意还是过失,量刑会减轻,视案件实际情况而定。”   “所以你是说,她妈把她打得半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犯罪,而她只是稍微反抗一下,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她就是有罪?”薛煦冷笑着挣开周嘉江,“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吴旋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个案子情况复杂,当时的情况谁都不清楚,请你注意措辞。”   “抱歉抱歉,我兄弟脾气比较暴躁,我这就带他出去。”周嘉江讪笑,手机响了,是他二叔来的电话,连忙拽着薛煦出去了。   薛煦在审讯室门口烦躁的转来转去,陈管家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一个人,“少爷,高老先生过来了。”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大叔笑呵呵的看着他。   薛煦精神一振,礼貌的和他握手,郑重道:“高叔,这回我欠您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好说好说。”高老先生慈眉善目的拍着他的手。   夏菱被关在拘留室里,虽然她不懂法律,但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她望着天花板静静发呆,在脑中尝试呼唤凌夏,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好像突然就消失了,特别莫名其妙。   她心灰意冷之际,铁门突然开了,一个警卫人员在门口说:“你可以走了。”   啊?   夏菱迷茫眨眼,还没说话,就看到薛煦从他身后蹦出来,飞快冲过来用力抱住她,哑声道:“小花,别怕,我们可以回家了。”   “哦,哦。”夏菱懵懂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管家开车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夏菱才知道,这回多亏了周家和薛家的关系,周嘉江那个做警监的二叔就不说了,薛煦还特意请来了退休多年的老局长,虽然权力已不在,但威望摆在那儿,才让她暂时被放了出来,而她回去后要保证绝不惹事生非,积极配合治疗,查明真相。   回到家后,薛煦和夏菱都先去洗了个澡,转换一下心情,陈管家贴心的什么都没问,待夏菱一如往常,他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笑容满面的款待他们。   三人吃饱喝足后,就各自回房间……不,薛煦跟着夏菱回她的房间。   少年毫无自觉的坐在她的床上,双手抱胸,一脸肃穆的看着她,目光沉沉。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有那天记忆?”   “你这是什么问题?”夏菱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你也认为人是我杀的?”   “我不知道。”薛煦认真想了一下,摇头淡道:“但如果我有你那么一个妈,我估计早八百年就把她干死了,不会忍那么久。”   夏菱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在侧面骂我傻吗?”   她叹了一口气,“我没说谎,我对警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我妈的坟墓,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   薛煦:“你和凌夏不是能交流吗?”   夏菱:“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没办法。”   薛煦沉吟,“你觉得他动手的可能性大吗?”   夏菱沉默了好久,才轻轻道:“挺大的。”   她垂眸苦笑,“不瞒你说,姚雁死后,我一度都觉得是凌夏放火杀的她,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警察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薛煦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也许只是个单纯的意外,或是有人寻仇,不一定是凌夏……”   “你不懂。”夏菱摇头打断,眸色漆黑若墨,黑洞洞的一片。   有那么一瞬间,薛煦以为自己看到了凌夏。   夏菱轻轻笑:“你不懂我有多恨她,每一天都恨不得她去死,甚至在脑中设想了无数种悄无声息杀死她的方法,下毒,半夜趁她熟睡时拿菜刀砍她,开煤气灶,或者拿她打我的棍子打死她……”   她喃喃,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空洞死寂,“你觉得凌夏很残忍是不是?其实姚雁比他更可怕,她特别喜欢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操着手臂粗的木棍往我背上打,吃饭的时候也是,吃着吃着,她会突然放下碗筷骂我,抓着我头发拿脚踹我,而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弯了弯嘴角。   “我记得有一次,她把一个男人带到家里来,他们在客厅里聊天,我做好饭喊她吃饭,她就又生气了,把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连同碗一起砸向我,菜和油从头上流下来,混着血,从脖子上流进衣服里,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花,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儿呢……”薛煦听得难受,眼睛红了一圈,紧紧抱着她柔声哄道,他知道她以前过得很不如意,所以也避免去谈这方面的话题,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像说别人的事似的,更让他心疼。   “我没事,我知道都过去了。”夏菱靠在他怀里,闭眼淡笑:“知道凌夏是怎么出来的吗?你应该猜到了吧,姚雁每礼拜都会带男人回来,最初的时候,我还小,他们对我不感兴趣,后来,我慢慢长大,就有男的动了歪脑筋,在他扒我衣服时,凌夏出来了,我不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反正我醒来的时候,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晕了过去。”   夏菱声音顿了顿,“而且他的那个没有了。”   “哪个?”薛煦没反应过来。   “拉尿的那个。”   “……”薛煦打了一个寒颤。   “可你知道吗?”夏菱淡淡道:“当时我不但不害怕,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心里隐隐是希望男人变成这样的,从那以后,凌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内心渴望,却又不敢做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煦越听越不对劲。   “意思是,凌夏就是我心里的野兽,是我欲望的集合体。”夏菱轻笑一声,眼神灰暗,“所以我想杀了姚雁,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做到。”   “不,你不能这样想。”薛煦深吸口气,“我问你,凌夏出来后,你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很多?姚雁也不敢轻易打骂你了?”   “嗯……”   “那你之前都能忍住没杀她,为什么之后就忍不住了?”薛煦扶住她的肩,“这没道理啊。”   “而且我不觉得凌夏会杀人。”薛煦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他看着无法无天,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他语气有点迟疑,底气不足的补充:“应该。”   夏菱不作声,柳眉皱起,像是在沉思。   薛煦也没说话了,细细整理着事情经过,总觉得今天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合了,刚去了夏家,警察就来了,说夏菱是嫌疑犯,还被带到局子里,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还有唐雁梅,她很不正常,平白无故对夏菱献殷勤,非奸即盗。   话又说回来,姚雁死的时候是3月24日。   唐雁梅3月到6月不见踪影。   薛煦心念一动,好像抓住了某种关联。   “喵~”   有气无力的猫叫声。   两人抬头望去,小黑慢吞吞的走过来,不复以往的朝气活力,它焉不拉几的趴在他们脚边,半阖着碧绿色的眼,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黑是不是生病了?”夏菱担忧的从薛煦怀里出来,摸摸小黑的脑袋,它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软绵绵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很有可能。”   薛煦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小黑一般都是放养状态,在家里给它弄个窝,每天给它准备吃的,然后就不管了,窗户也给它开着,来去自由。   它这几天真的很奇怪,不愿搭理人,饭也不吃几口,还总喜欢爬窗到外面去,晚上才回来,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   “会不会是饿了?”薛煦起身,去拿了一袋猫饼干过来,喂了它一块,没想到小黑轻轻嗅了嗅,咬了一口就吐了,全身抽搐。   两人大惊,薛煦果断把它抱起来。   “走,去医院。”   他把陈管家叫醒,三人连夜找了家宠物医院,医生说暂时看不出来小黑得了什么病,有待观察。   薛煦:“请救救它,多少钱都行。”   夏菱看着医生给小黑打针,担心不已。   薛煦蒙住她的眼睛,沉声安慰:“放心吧,小黑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   第$1章   医生给小黑打针, 小黑表现得很听话,垂着耳朵,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病恹恹的耸拉着脑袋,任由医生的手按住自己的爪子, 把冰冷的针头刺进自己的血管里。   萎靡不振。   夏菱怔怔看着小黑的样子,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打完针后, 医生问薛煦小黑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薛煦想了想, “它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而且没精神, 还老喜欢躲起来, 我这几天老在沙发下或床下找到它。”   他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 早在这些预兆出现时,他就应该把小黑送到医院。   “医生,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凝眉摇头, “不好说,先观察一晚看看吧。”   由于太晚了,薛煦和夏菱没有在宠物医院久留,薛煦临走前看了看小黑, 它依旧半阖着眼无精打采的趴着不动, 看到薛煦过来了,它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软软的叫了一声, 尾巴轻轻摇了摇,没有一点生气和该有的活力。   薛煦努力压下不好的猜想,强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喵~”小黑又叫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默默目送他离去,没有送行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陈管家开车回家,今天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表情略显沉重,薛煦和夏菱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夏菱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瘦的手腕破了点皮,手铐留下的淡红色勒痕没有消退,她眸光微暗,出声打破平静:“你说,小黑会没事吗?”   “当然。”薛煦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面,然后紧紧握住,“肯定会没事的,小黑是,你也是。”   他坚定不移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极了美丽的夜空,深邃,迷人,又温柔。   “嗯。”夏菱不由自主的点头,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她突然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告白。   好想问还算不算数……   她这样想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被少年的手覆盖着,虽然看不到红痕了,但轻微的刺痛不是遮盖住就能忽视得了的。   还是算了吧。   夏菱淡淡的想,无意识收拢手指。   到家后,薛煦让夏菱回房休息,他和陈管家商量怎么处理姚雁这件事。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凌夏弄出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事不宜迟,明天就联系医院给她治病。”   薛煦作出决定:“还有学校那边,帮她办一下休学,等病情有所好转了再回去上。”   “我知道了。”陈管家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他迟疑了一下,问:“少爷,如果夏小姐真的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薛煦嗓音发沉,“当然是请律师打官司啊,一定要证明是夏菱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同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举动,而且我觉得凌夏不会随便杀人,很大可能是姚雁先动手的,尽量往精神病和自卫杀人两个方向举证就行了。”   陈管家拧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觉得老爷夫人会让你管这事吗?”   薛煦沉默,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如果夏菱真的被证实了是凶手,以父母要强爱面子的性格看,这是家族耻辱,绝对会阻止他插手此事。   但是……   “他们不管,我管。”薛煦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陈管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说话了。   真是造孽啊。   “对了,你把姚雁的案子资料搞一份给我。”薛煦想到了什么,对他道:“再查一下唐雁梅3月到6月的行踪。”   “你查她干什么?”陈管家愣了一下。   “有点好奇。”薛煦含糊道。   道了晚安,他回到房间,用了两个多小时,把整件事情的过程全都梳理一遍,制定了详细计划。   完后薛煦总算安心去睡了,决定在夏菱休学后,也向学校请一个月的假,陪她去医院治疗。   第二天,还不到闹钟调好的六点半,手机就响了,薛煦这一晚上没睡好,立刻就醒了,脸色阴沉的接电话,口气很不好:“谁啊?”   “阿煦,快看微博!出大事了!”周嘉江在那头大呼小叫。   “怎么了?”   “总之你快看,夏菱的事被传出去了!”   薛煦心一跳,挂了电话,迅速打开微博。   一条加了“爆”字的热搜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十五岁女孩弑母被无罪释放】   薛煦心口发紧,点进去,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一个女孩的自述,说她一个朋友在3月24日和其母亲发生争吵,然后心生歹意将其杀害,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买通警察将事情压了下去,天理不容,请大家一定要为这位惨死的母亲讨回公道!   简直胡说八道!   薛煦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里面出现了夏菱和他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别人的故事!   而更让人发毛的是,这篇毫无根据没有证据像是杜撰出来的自述,一夜之间被多家媒体和营销号转发扩散,水军遍布。   网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层浪,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微博一片骂声,引起了巨大民愤。   “才十四岁,我的天啊!”   “这有什么,上次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弑母呢,请直接枪毙,谢谢。”   “未成年人保护法都快成为未成年人犯罪保护法了。”   “强烈呼吁降低未成年人的犯罪判刑年龄,像这样的小畜牲,不枪毙还留着祸害别人?”   “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空气,还有她那什么男朋友是什么来头?有没有王法了?”   “富二代,估计父母当官,用钱解决能出多大的事,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能用钱解决。”   “呵,那可不,现在穷苦老百姓连政府大门都进不了,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贱人们的天下。”   “求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把这对贱男贱女人肉出来!”   “一定要判这个女的死刑,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谁敢保证以后她会干什么。”   “还是别让她死,把她终生监禁,关到精神病院,让她一辈子受尽折磨。”   ……   短短几个小时,评论就迅速破万,转发得到处都是,发酵得如此之快,说背后没有推手打死薛煦都不信。   “Shit!”   他抓了把头发,眼神阴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雁梅。   事情发生没多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夏家人还有他们这些朋友。   其中,只有唐雁梅对夏菱心怀恶意,死咬着她不放。   薛煦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一切全都是唐雁梅在背后搞的鬼。   姚雁的事估计和她脱不了干系。   网上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网络暴力,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薛煦看不下去了,关掉手机,匆匆下床,打着赤脚来到夏菱房间敲门,动作很轻,试探的小声喊:“小花,你起了吗?小花?”   他转了转门把,发现没锁,慢慢打开门,看到夏菱低头坐在书桌前,穿戴整齐,长发掩面,像是在看手机。   薛煦心里一突,慢慢走过去,轻轻叫道:“小花?”   夏菱身形颤了颤,飞快收起手机,神色如常的转头,微微一笑,“怎么了?这么早有事?”   虽然她收得很快,但薛煦还是扫到了她手机上的微博界面,声音发涩,“你都看到了?”   “嗯……”夏菱目光闪躲,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微博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没忍住。”   “放心吧。”她又补充一句:“我妈以前骂得比这狠多了,这点不算什么的。”   “以后不准看了,现在就把微博卸了。”薛煦故意凶巴巴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你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会叫人撤掉热搜,然后把事情查清楚的,你别多想。”   夏菱静默片刻后,轻声道:“薛煦,你还是把我送回派出所吧。”   “你瞎说什么呢?”薛煦皱眉。   “网上反响这么大,已经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先不说我是不是凶手,我确实是靠关系被放出来的,到时候警察查到了你家,会有大麻烦的。”   薛煦不为所动,“在那之前,我会把真相调查清楚,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姚雁不是你杀的。”   “为什么?”夏菱愣了,“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是散布这些谣言的人啊。”薛煦语气异常肯定,“要不然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花大价钱搞这一出,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给你洗清嫌疑!”   他信誓旦旦。   夏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其实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你家里那边……”   少年抢先道:“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啊。”   夏菱微微一愣,瞬间红了脸,讷讷不成言。   “说起来,我还没得到回复呢。”   薛煦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着开口:“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语气带了调侃的意味。   夏菱看不惯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赌气的拿过他的手咬了一口,“不愿意。”   “为什么?”轮到薛煦愕然了,“别说你对我没感觉,上次你扮成凌夏强吻我的事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呢!”   夏菱脸更红了,撇嘴小声说:“没诚意。”   薛煦回过味来,她这是在嫌他的告白没诚意?   “我有什么办法?”少年无辜摊手,“我都告白那么多次了,怎么着都熟能生巧了,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紧张?呵,不存在的。   “快说,到底愿不愿意!”薛煦狡黠的眯起眼,伸出手,作势要挠她痒痒。   “愿意,我愿意总行了叭……”夏菱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她站起来抱住了他,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脸,很羞涩也很认真的说:“我最喜欢你了。”   薛煦轻怔,随即笑了,双臂收拢,紧紧回抱,脑袋埋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笑说:“我知道,我也是。”   多么不容易,她终于成为他的了。   “少爷!”   陈管家突然惊慌的推开房门,夏菱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从薛煦的怀里弹开,羞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薛煦疑惑的看着他,老陈很少会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连门都顾不上敲。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还有很多警察……”陈管家表情不太好看。   他话没说完,薛煦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少说都有七八个人!   他脸色微变,下一秒就看到了父母怒气腾腾的脸。   他们身后不仅有警察,还有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薛煦一眼认出是他们的保镖。   薛父连让他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恭敬的对警察道:“警察同志,夏菱在这里,任由你们处置,我代这个不孝子给你们郑重道歉,他绝对不是故意违法乱纪的,我保证绝没有下次。”   警察点头,拿着手铐走向夏菱。   夏菱表情没什么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没有反抗的拷上手铐,无奈的对薛煦笑了笑,“我就说了吧,你就应该早点带我回派出所的。”   “爸,你……”薛煦愤怒,刚开口,薛父冷冷刮了他一眼,命令保镖:“你们几个控制住他!”   “是!”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都是练过的,薛煦很快就被制服在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你们有没有搞错?夏菱她不是凶手!放开我!”   “是不是去医院后就知道了。”薛母淡淡道,她听说了夏菱所有的事。   薛煦怒吼:“我可以帮她找医院治疗!”   “那可不行。”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菱菱是夏家人,找医院这么重大的事,当然得由我们做监护人的负责。”   薛煦瞳孔猛缩,望向门口,唐雁梅慢条斯理的走进房间,笑容温雅,“你放心,我会给菱菱找一家最好的医院的。”   “你说……什么?你来找?”薛煦不可置信的问薛母:“她找什么找?”   薛母看了唐雁梅一眼,道:“夏夫人说夏菱是她家的人,她要接手这件事,我们无权干涉,虽然夏菱住在我们家,但依旧是夏家人,这是变不了的。”   “放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女人对夏菱什么样子!你怎么能让她负责?”薛煦双眼赤红。   “那难不成让你来负责吗?”薛父冷笑,“臭小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这次的账回头我再跟你慢慢算,警察同志,请把夏菱带走吧,能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玩意儿,我一秒钟都不想看到。”   “你!”薛煦白皙的额上暴着青筋,更加剧烈的挣扎着,四个保镖差点没按住。   夏菱看着唐雁梅气定神闲的笑容,心中明悟了什么,朝警察央求道:“叔叔,我能和薛煦说几句话吗?”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发狂的少年,点头,“可以。”   于是夏菱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酸意压下去,轻轻蹲到了薛煦面前,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哄道:“乖,听你父母的话,别闹了,我这是去治病,治好了就会回来,你一开始不也是这样打算吗?”   “我的打算是亲自带你去!”薛煦一字一顿,深深看着她,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而这个女人绝对不行!”   他多么想说唐雁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但没有证据,说了还会打草惊蛇,事情只会越弄越糟。   “都是医院,没有区别的。”夏菱淡淡一笑,“没有我在,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间一久会习惯的。”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如果将来有看上的姑娘,不用考虑我,大胆的去追吧,我不会怪你的。”   她其实更想说,虽然成为你的女朋友还不到二十分钟,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就是有点小遗憾,没能多使用一点女朋友的权利。   ……比如亲嘴什么的。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薛煦瞪她。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我不知道这个病要治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五六年,都有可能。   薛煦紧紧盯着她,“不会很久的。”   他一定会去找她。   “我的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菱劝不动他,叹气,罢了,以后他就会知道真相的,到那时,自然就会放弃了吧。   凌夏说的对,他们这种人,就不该谈恋爱,害人又害己。   “那,我走了,你保重。”   夏菱强打精神,笑着对薛煦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她朝薛父薛母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然后,又深深看了薛煦一眼,便低头跟着警察走了。   唐雁梅淡哂,看着无能为力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少年,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跟着离开。   薛煦揪着头发,死死咬唇,渗了血。   薛父等他们走远后,才示意保镖松手,“放开他吧。”   薛煦冷冷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迹。   “真可悲。”薛父居高临下睥睨他,斥道:“薛煦你记住了,没有薛家,你狗屁都不是!就连你把那个女孩弄出来的权利,都是薛家赐予你的,我以前真是太纵容你了,从今以后,绝无下次。”   他说完就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薛母叹气,带上了门,让保镖守在门口,禁止他外出。   薛煦咬牙,拳头攥得发白。   手机忽然响了。   他沉默的接起。   是宠物医院的医生。   “薛先生吗?请快点过来一趟,小黑要不行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手机从他的手中无力脱落。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出。   终究太年轻,也太弱小。   什么都护不了。   警察没有直接带夏菱回派出所,而是去往医院。   唐雁梅暗中打通关系,本该是由政府亲自指定医院医生给夏菱作司法鉴定,现在变成由她找医院给夏菱治疗,凭借监护人的身份,允许全程陪同。   夏菱看着车开上了山路,一栋白色的房子若隐若现,墙壁的一侧有医院的铭牌。   龙观台精神卫生中心。   “菱菱,这可是我托关系打听到的最好的医院,绝对能马上治好你的。”   唐雁梅温柔的抚摸女孩柔顺的长发,眉眼和蔼,在外人看来,她们亲密无间,好似一对真母女。   “你终于满意了吧。”夏菱却淡道。   “什么?”   “你不是早就想把我送进来了吗?”   夏菱黑眸沉静,看不出情绪,她遥望着那栋房子,无论外面装修得多么华丽,都掩盖不了它是一家精神病院的事实。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想送你到这种地方。”唐雁梅佯装生气,眼底的笑意却缓缓流转。   是呢,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真是不容易。 第63章   医生给小黑打针, 小黑表现得很听话, 垂着耳朵,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病恹恹的耸拉着脑袋,任由医生的手按住自己的爪子, 把冰冷的针头刺进自己的血管里。   萎靡不振。   夏菱怔怔看着小黑的样子, 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打完针后, 医生问薛煦小黑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薛煦想了想, “它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 而且没精神, 还老喜欢躲起来,我这几天老在沙发下或床下找到它。”   他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早在这些预兆出现时,他就应该把小黑送到医院。   “医生, 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凝眉摇头,“不好说, 先观察一晚看看吧。”   由于太晚了, 薛煦和夏菱没有在宠物医院久留, 薛煦临走前看了看小黑,它依旧半阖着眼无精打采的趴着不动, 看到薛煦过来了, 它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 软软的叫了一声, 尾巴轻轻摇了摇,没有一点生气和该有的活力。   薛煦努力压下不好的猜想,强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喵~”小黑又叫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默默目送他离去,没有送行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陈管家开车回家,今天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表情略显沉重,薛煦和夏菱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夏菱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瘦的手腕破了点皮,手铐留下的淡红色勒痕没有消退,她眸光微暗,出声打破平静:“你说,小黑会没事吗?”   “当然。”薛煦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面,然后紧紧握住,“肯定会没事的,小黑是,你也是。”   他坚定不移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极了美丽的夜空,深邃,迷人,又温柔。   “嗯。”夏菱不由自主的点头,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她突然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告白。   好想问还算不算数……   她这样想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被少年的手覆盖着,虽然看不到红痕了,但轻微的刺痛不是遮盖住就能忽视得了的。   还是算了吧。   夏菱淡淡的想,无意识收拢手指。   *   到家后,薛煦让夏菱回房休息,他和陈管家商量怎么处理姚雁这件事。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凌夏弄出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事不宜迟,明天就联系医院给她治病。”   薛煦作出决定:“还有学校那边,帮她办一下休学,等病情有所好转了再回去上。”   “我知道了。”陈管家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他迟疑了一下,问:“少爷,如果夏小姐真的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薛煦嗓音发沉,“当然是请律师打官司啊,一定要证明是夏菱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同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举动,而且我觉得凌夏不会随便杀人,很大可能是姚雁先动手的,尽量往精神病和自卫杀人两个方向举证就行了。”   陈管家拧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觉得老爷夫人会让你管这事吗?”   薛煦沉默,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如果夏菱真的被证实了是凶手,以父母要强爱面子的性格看,这是家族耻辱,绝对会阻止他插手此事。   但是……   “他们不管,我管。”薛煦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陈管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说话了。   真是造孽啊。   “对了,你把姚雁的案子资料搞一份给我。”薛煦想到了什么,对他道:“再查一下唐雁梅3月到6月的行踪。”   “你查她干什么?”陈管家愣了一下。   “有点好奇。”薛煦含糊道。   道了晚安,他回到房间,用了两个多小时,把整件事情的过程全都梳理一遍,制定了详细计划。   完后薛煦总算安心去睡了,决定在夏菱休学后,也向学校请一个月的假,陪她去医院治疗。   第二天,还不到闹钟调好的六点半,手机就响了,薛煦这一晚上没睡好,立刻就醒了,脸色阴沉的接电话,口气很不好:“谁啊?”   “阿煦,快看微博!出大事了!”周嘉江在那头大呼小叫。   “怎么了?”   “总之你快看,夏菱的事被传出去了!”   薛煦心一跳,挂了电话,迅速打开微博。   一条加了“爆”字的热搜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十五岁女孩弑母被无罪释放】   薛煦心口发紧,点进去,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一个女孩的自述,说她一个朋友在3月24日和其母亲发生争吵,然后心生歹意将其杀害,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买通警察将事情压了下去,天理不容,请大家一定要为这位惨死的母亲讨回公道!   简直胡说八道!   薛煦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里面出现了夏菱和他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别人的故事!   而更让人发毛的是,这篇毫无根据没有证据像是杜撰出来的自述,一夜之间被多家媒体和营销号转发扩散,水军遍布。   网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层浪,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微博一片骂声,引起了巨大民愤。   “才十四岁,我的天啊!”   “这有什么,上次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弑母呢,请直接枪毙,谢谢。”   “未成年人保护法都快成为未成年人犯罪保护法了。”   “强烈呼吁降低未成年人的犯罪判刑年龄,像这样的小畜牲,不枪毙还留着祸害别人?”   “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空气,还有她那什么男朋友是什么来头?有没有王法了?”   “富二代,估计父母当官,用钱解决能出多大的事,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能用钱解决。”   “呵,那可不,现在穷苦老百姓连政府大门都进不了,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贱人们的天下。”   “求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把这对贱男贱女人肉出来!”   “一定要判这个女的死刑,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谁敢保证以后她会干什么。”   “还是别让她死,把她终生监.禁,关到精神病院,让她一辈子受尽折磨。”   ……   短短几个小时,评论就迅速破万,转发得到处都是,发酵得如此之快,说背后没有推手打死薛煦都不信。   “Shit!”   他抓了把头发,眼神阴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雁梅。   事情发生没多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夏家人还有他们这些朋友。   其中,只有唐雁梅对夏菱心怀恶意,死咬着她不放。   薛煦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一切全都是唐雁梅在背后搞的鬼。   姚雁的事估计和她脱不了干系。   网上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网络暴力,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薛煦看不下去了,关掉手机,匆匆下床,打着赤脚来到夏菱房间敲门,动作很轻,试探的小声喊:“小花,你起了吗?小花?”   他转了转门把,发现没锁,慢慢打开门,看到夏菱低头坐在书桌前,穿戴整齐,长发掩面,像是在看手机。   薛煦心里一突,慢慢走过去,轻轻叫道:“小花?”   夏菱身形颤了颤,飞快收起手机,神色如常的转头,微微一笑,“怎么了?这么早有事?”   虽然她收得很快,但薛煦还是扫到了她手机上的微博界面,声音发涩,“你都看到了?”   “嗯……”夏菱目光闪躲,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微博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没忍住。”   “放心吧。”她又补充一句:“我妈以前骂得比这狠多了,这点不算什么的。”   “以后不准看了,现在就把微博卸了。”薛煦故意凶巴巴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你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会叫人撤掉热搜,然后把事情查清楚的,你别多想。”   夏菱静默片刻后,轻声道:“薛煦,你还是把我送回派出所吧。”   “你瞎说什么呢?”薛煦皱眉。   “网上反响这么大,已经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先不说我是不是凶手,我确实是靠关系被放出来的,到时候警察查到了你家,会有大麻烦的。”   薛煦不为所动,“在那之前,我会把真相调查清楚,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姚雁不是你杀的。”   “为什么?”夏菱愣了,“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是散布这些谣言的人啊。”薛煦语气异常肯定,“要不然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花大价钱搞这一出,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给你洗清嫌疑!”   他信誓旦旦。   夏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其实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你家里那边……”   少年抢先道:“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啊。”   夏菱微微一愣,瞬间红了脸,讷讷不成言。   “说起来,我还没得到回复呢。”   薛煦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着开口:“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语气带了调侃的意味。   夏菱看不惯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赌气的拿过他的手咬了一口,“不愿意。”   “为什么?”轮到薛煦愕然了,“别说你对我没感觉,上次你扮成凌夏强吻我的事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呢!”   夏菱脸更红了,撇嘴小声说:“没诚意。”   薛煦回过味来,她这是在嫌他的告白没诚意?   “我有什么办法?”少年无辜摊手,“我都告白那么多次了,怎么着都熟能生巧了,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紧张?呵,不存在的。   “快说,到底愿不愿意!”薛煦狡黠的眯起眼,伸出手,作势要挠她痒痒。   “愿意,我愿意总行了叭……”夏菱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她站起来抱住了他,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脸,很羞涩也很认真的说:“我最喜欢你了。”   薛煦轻怔,随即笑了,双臂收拢,紧紧回抱,脑袋埋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笑说:“我知道,我也是。”   多么不容易,她终于成为他的了。   “少爷!”   陈管家突然惊慌的推开房门,夏菱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从薛煦的怀里弹开,羞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薛煦疑惑的看着他,老陈很少会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连门都顾不上敲。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还有很多警察……”陈管家表情不太好看。   他话没说完,薛煦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少说都有七八个人!   他脸色微变,下一秒就看到了父母怒气腾腾的脸。   他们身后不仅有警察,还有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薛煦一眼认出是他们的保镖。   薛父连让他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恭敬的对警察道:“警察同志,夏菱在这里,任由你们处置,我代这个不孝子给你们郑重道歉,他绝对不是故意违法乱纪的,我保证绝没有下次。”   警察点头,拿着手铐走向夏菱。   夏菱表情没什么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没有反抗的拷上手铐,无奈的对薛煦笑了笑,“我就说了吧,你就应该早点带我回派出所的。”   “爸,你……”薛煦愤怒,刚开口,薛父冷冷刮了他一眼,命令保镖:“你们几个控制住他!”   “是!”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都是练过的,薛煦很快就被制服在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你们有没有搞错?夏菱她不是凶手!放开我!”   “是不是去医院后就知道了。”薛母淡淡道,她听说了夏菱所有的事。   薛煦怒吼:“我可以帮她找医院治疗!”   “那可不行。”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菱菱是夏家人,找医院这么重大的事,当然得由我们做监护人的负责。”   薛煦瞳孔猛缩,望向门口,唐雁梅慢条斯理的走进房间,笑容温雅,“你放心,我会给菱菱找一家最好的医院的。”   “你说……什么?你来找?”薛煦不可置信的问薛母:“她找什么找?”   薛母看了唐雁梅一眼,道:“夏夫人说夏菱是她家的人,她要接手这件事,我们无权干涉,虽然夏菱住在我们家,但依旧是夏家人,这是变不了的。”   “放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女人对夏菱什么样子!你怎么能让她负责?”薛煦双眼赤红。   “那难不成让你来负责吗?”薛父冷笑,“臭小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这次的账回头我再跟你慢慢算,警察同志,请把夏菱带走吧,能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玩意儿,我一秒钟都不想看到。”   “你!”薛煦白皙的额上暴着青筋,更加剧烈的挣扎着,四个保镖差点没按住。   夏菱看着唐雁梅气定神闲的笑容,心中明悟了什么,朝警察央求道:“叔叔,我能和薛煦说几句话吗?”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发狂的少年,点头,“可以。”   于是夏菱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酸意压下去,轻轻蹲到了薛煦面前,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哄道:“乖,听你父母的话,别闹了,我这是去治病,治好了就会回来,你一开始不也是这样打算吗?”   “我的打算是亲自带你去!”薛煦一字一顿,深深看着她,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而这个女人绝对不行!”   他多么想说唐雁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但没有证据,说了还会打草惊蛇,事情只会越弄越糟。   “都是医院,没有区别的。”夏菱淡淡一笑,“没有我在,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间一久会习惯的。”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如果将来有看上的姑娘,不用考虑我,大胆的去追吧,我不会怪你的。”   她其实更想说,虽然成为你的女朋友还不到二十分钟,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就是有点小遗憾,没能多使用一点女朋友的权利。   ……比如亲嘴什么的。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薛煦瞪她。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我不知道这个病要治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五六年,都有可能。   薛煦紧紧盯着她,“不会很久的。”   他一定会去找她。   “我的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菱劝不动他,叹气,罢了,以后他就会知道真相的,到那时,自然就会放弃了吧。   凌夏说的对,他们这种人,就不该谈恋爱,害人又害己。   “那,我走了,你保重。”   夏菱强打精神,笑着对薛煦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她朝薛父薛母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然后,又深深看了薛煦一眼,便低头跟着警察走了。   唐雁梅淡哂,看着无能为力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少年,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跟着离开。   薛煦揪着头发,死死咬唇,渗了血。   薛父等他们走远后,才示意保镖松手,“放开他吧。”   薛煦冷冷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迹。   “真可悲。”薛父居高临下睥睨他,斥道:“薛煦你记住了,没有薛家,你狗屁都不是!就连你把那个女孩弄出来的权利,都是薛家赐予你的,我以前真是太纵容你了,从今以后,绝无下次。”   他说完就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薛母叹气,带上了门,让保镖守在门口,禁止他外出。   薛煦咬牙,拳头攥得发白。   手机忽然响了。   他沉默的接起。   是宠物医院的医生。   “薛先生吗?请快点过来一趟,小黑要不行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手机从他的手中无力脱落。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出。   终究太年轻,也太弱小。   什么都护不了。   *   警察没有直接带夏菱回派出所,而是去往医院。   唐雁梅暗中打通关系,本该是由政府亲自指定医院医生给夏菱作司法鉴定,现在变成由她找医院给夏菱治疗,凭借监护人的身份,允许全程陪同。   夏菱看着车开上了山路,一栋白色的房子若隐若现,墙壁的一侧有医院的铭牌。   龙观台精神卫生中心。   “菱菱,这可是我托关系打听到的最好的医院,绝对能马上治好你的。”   唐雁梅温柔的抚摸女孩柔顺的长发,眉眼和蔼,在外人看来,她们亲密无间,好似一对真母女。   “你终于满意了吧。”夏菱却淡道。   “什么?”   “你不是早就想把我送进来了吗?”   夏菱黑眸沉静,看不出情绪,她遥望着那栋房子,无论外面装修得多么华丽,都掩盖不了它是一家精神病院的事实。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想送你到这种地方。”唐雁梅佯装生气,眼底的笑意却缓缓流转。   是呢,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真是不容易。 第64章   在唐雁梅的带领下, 夏菱进了精神病院,看到很多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病人手挽着手在过道上来回走动, 神色如常的有说有笑, 没有想象中的癫狂和神经质。   后来夏菱才知道,精神病院开设有封闭区和开放区, 开放区的病人病情比较轻,来去自如不受约束, 而封闭式就完全相反, 里面住的都是病情较重,具有一定危险性的病人。   封闭区大门不开放, 进入需要经过医护人员的同意, 而唐雁梅给她办的是封闭区的住院手续。   办手续时, 警察和住院医师说明了夏菱的特殊情况, 要求严加看管,如果夏菱一旦发生逃脱的情况,医院要承担法律责任, 当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要及时通知警方。   住院医师连连点头说好。   警察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唐雁梅和医师仿佛相识,笑着同他握手,别有深意道:“周医生,菱菱我可就交给你了, 她也算是我的女儿, 请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那是必须的,夏夫人的女儿我哪敢亏待,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周医生目光闪烁, 笑着保证道。   他们后面还聊了什么夏菱就不知道了,她被医护小姐带了下去,去领了一个腕带,上面有床号,姓名,还有二维码。   医护把腕带戴在她手上,叮嘱道:“这个不能摘下来,住院期间,你吃药,打针,抽血,做检查,医生都会看腕带确认身份。”   “哦。”夏菱乖乖点头,她没想要反抗,不管唐雁梅有何居心,既然来了医院,她就安心的接受治疗,争取把凌夏叫出来,这样真相才能够水落石出。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姚雁死亡的真相。   医护又带她去换病号服,同时没收了她身上所有尖锐物品,包括手机,首饰,硬币。   夏菱没吵也没闹,全程都很配合。   医护大抵是很少见过这么听话的病人,不禁打量了她好几眼,来这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神问题,不承认自己有病,不愿住院,大吵大闹,撒泼打滚,什么人都有,像夏菱这样的实属少见。   她看着眼前纤瘦的女孩,眉眼秀美,肤色雪白,很漂亮的一小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额前的平刘海长得快要盖过眼睛,模样生得就很乖很听话,她很瘦,气质孱弱,但眼睛却如海水般澄静透明,找不到一丝怯意。   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有病。   医护不由又看了一眼手中她的病例。   多重人格。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   早在很久以前夏菱就查过治疗人格障碍的疗程,这是一个比较复杂而且艰难的过程。   主治医生首先要对患者目前的情况做出一个详细的分析和判断,然后找出造成患者出现多重人格的主要原因,并根据病因对症下药。   一般都是结合药物,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促进人格之间的沟通交流,还可以通过催眠的方式引出体内人格。   过程对于患者本身而言比较痛苦,但夏菱已经做好了撕开过往伤疤的准备,她不会再逃避过去,决心积极配合治疗,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所医院的治疗方法和她查过的所有资料都不一样。   夏菱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门诊室的房间里,前门和后门都是金属防盗门,很结实,房间里有一张床,两侧的床头柜上分别放了两台连着四根电线的仪器,正正方方,每根电线的末端有一个小夹子,连着一根针灸用的钢针。   唐雁梅没有回去,跟着她一路来到了这里,笑意温柔,嘘寒问暖,表现得很关心她,像是舍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似的。   夏菱漠然无视,连陪她演戏的精力都没有。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微胖,戴着眼镜,相貌普通,他看到唐雁梅,起身迎接,谄媚道:“夏夫人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来来来,快请坐,您想喝什么茶?铁观音还是龙井?”   “不用了,我就是陪菱菱过来看看,怕她一个人害怕,吴医生,我可听周医生说您的医术是这里最高超的,我家菱菱就拜托你了。”唐雁梅掩唇笑道。   “那是自然,交给我吧!”吴广仁拍胸脯保证。   “那我就去外面等着,菱菱,要听吴医生的话,这里可不是在家,不能再那么任性了。”唐雁梅对夏菱道。   夏菱看了她一眼,懒得搭理。   唐雁梅笑,不甚在意,优雅的转身离开。   她走后,吴广仁的笑容一收,审视着夏菱,表情恢复了医者的严肃,“你叫夏菱是吧,过来坐。”   “嗯。”夏菱点头,坐在了沙发上。   “你的情况我有所了解。”吴广仁直接进入正题,扶了扶眼镜道:“警察那边也和我谈过,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把你另一个人格叫出来。”   夏菱有些奇怪,“不是要先诊断我这个病是不是真的吗?”   “没有区别,道理是一样的,只有你的其他人格出现后,才能作出诊断。”   吴广仁看着她的病例道:“上面写你每次发生危险,也就是精神受到刺激时,你的人格才会现身是吧?”   “理论来说是这样,但我也不确定,这次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凌夏他……”   夏菱的话没说完就被吴广仁打断了,“先别说这么多,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试?”夏菱一愣,“怎么试?”   “看到这个没?”吴广仁笑着拍了拍床头柜上的仪器,“这是医院刚从国外引进来的电子治疗仪,通过适量的电流,能够很好的刺激大脑,一定能把你的人格引出来,这也是医院最新推出的电击疗法。”   什么?   夏菱震惊,脱口而出:“不,我不要!”   她又不傻,大脑是身体里最复杂也最重要的部分,由那么多脆弱的神经系统组成,怎么能轻易被电?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吴广仁的态度一下就变了,脸上的亲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你是病人,请你配合治疗。”   夏菱蓦然醒悟,终于知道了唐雁梅的目的,吴广仁刚刚对唐雁梅点头哈腰献殷勤,不难看出他们是一伙的,看来唐雁梅早就买通了这家医院的医生,借着他们的手来折磨自己。   夏菱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吴广仁哼了一声,拍了拍手,数名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轻而易举的制住了夏菱。   “放开我!”   他们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把她捆在了床上,给她的脑袋戴上电击器,仪器电线上有三根针,分别扎在了她的额头和太阳穴两边,剩下的扎在掌心虎口两侧,有的甚至扎进了指甲盖里。   夏菱疼得“嘶”了一声,全身上下都被他们按住了,动弹不得,这时候,她听到吴广仁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通电。”   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升起,仿佛无数根银针刺穿了脑袋,夏菱脸色瞬间煞白无比,张口要叫出声,迅速有人拿布条死死堵住了她的嘴,她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咽的挣扎声,全身抽搐不停。   冷汗不断从额前流出,浸湿了黑发,夏菱痛苦的睁大双眼,视线开始出现像电视机里的那种雪花,滋滋的电流声,什么都看不见。   她自以为很坚强,经历了黑暗的童年,她觉得她对疼痛的忍耐程度远超常人,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以前挨过的打和现在一比简直小菜一碟。   两条手臂都是麻木的。   就像针头在手心肉里翻来覆去的搅,也像有人拿利器使劲往肉里插。   痛不欲生。   而整个过程,竟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   夏菱被逼出了泪,呆滞的望着前方,视线空洞而没有焦距,她开始还有力气挣扎,慢慢的就疲软了,像是被海水拍到海岸上的鱼,呼吸都带着刺痛。   吴广仁看着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摆手道:“好了,先停一下。”   电源被关掉。   终于停了下来。   夏菱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大口喘气,湿发贴在脸上,面容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怎么样?第二人格出来了吗?”吴广仁的表情又恢复了和蔼,笑眯眯的问她。   夏菱艰难的抬起眼皮看他,眼睛刚对准焦距,还没说一句话,吴广仁便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没出来,电流的强度不够大啊,你们几个,加大电压,再来一遍。”   夏菱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眸底终于染上了一层恐惧,她死死盯着他,咬紧牙关,依旧没说一句话。   一个字也没有。   吴广仁让医护们把控局面,开门出去了,唐雁梅坐在塑料椅上玩手机,看到他出来了,微微一笑,站起来问:“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吴广仁搓着双手,腼着脸道:“夏夫人,我都按你说的做了,那个,能不能先结一部分……”   唐雁梅淡哂,“这你大可安心,回去我就安排人转账给你。”   “那就谢谢夏夫人了。”   吴广仁舒了口气,惴惴不安问:“还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如果夏菱另一个人格真的出来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唐雁梅拿出镜子补妆,淡淡道:“你们医院这么多人,还制不住一个小姑娘?”   “可万一警察过来问……”   “那在这之前把她逼疯。”唐雁梅抿了抿涂了口红的唇,拉家常的语气,“这不难吧?”   吴广仁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人,表情有些挣扎。   唐雁梅合上镜子,缓缓开口:“事成之后,我给你再加一倍的钱。”   吴广仁迅速点头,笑容讨好,“不难,一点都不难。”   确实不难。   精神病院里,治好病人难,正常人变成病人可再容易不过了。   恐惧和疼痛最容易瓦解一个人的意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况夏菱本身还不算一个正常人。 第65章   薛煦被禁足了。   因为怕他再给家里捅篓子, 薛父和薛母一致决定禁止他外出,派了五个保镖守在家门口, 连学校都不让他去了。   他们给他向学校请假, 准备请个家庭教师给他一对一上课。   而他们给他的唯一空间,就是在家中自由活动的权利。   对了, 薛煦的手机也被收走了,不准再和薛父口中的狐朋狗友联系。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我和夏菱一起关到精神病院算了?”薛煦冷笑, 看着父母, 像看着仇人,眼睛冰冷刺骨。   “因为你是我儿子。”   薛父语气冷漠,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薛家的颜面, 在没有对夏菱彻底死心以前, 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吧。”   然后, 便登上了第二天的飞机。   薛母没有马上走,可能是通过这件事,意识到了这些年对薛煦照顾不够, 作为母亲不称职,以至于他们和他的隔阂也越来越深,所以留了下来,苦口婆心的劝他, 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薛煦不领情, 冷着脸一口都没吃,从夏菱走后,他就一点东西都没吃, 绝食抗议他们的囚禁。   可他狠,薛父比他更狠,走前把私人医生叫到家里住,如果他饿昏了就给他打营养针,或者趁他昏迷时把食物从他嘴里灌下去。   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薛煦想方设法的逃跑,爬窗,硬闯,在周嘉江他们来看他时,要他们拖住保镖,自己冲出去。   然并卵。   保镖有五个,分散在房子的四面,两个守门口,另三个一人守一面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而且他们和普通的混混完全不一样,都是实打实有真功夫的,高大魁梧,肌肉喷张,力气和块头成正比,薛煦撑死可以干过一个,但两个加起来就不行了,关键他们还机灵,从窗户那里突破时,因为只有一个人守着,薛煦咬牙要冲时,对方迅速把其他人都集合过来,严阵以待。   薛煦:“……”   真他妈日了狗了。   陈管家也因为这事儿,被薛父给调走了,身边能帮忙的人一个都没有。   而且先不说逃出去的事,夏菱被唐雁梅送去了哪个医院他都不知道,只能拜托周嘉江他们去查,可一点音讯都没有。   就连夏冉冉去问唐雁梅,唐雁梅都没有松口,笑说警方要求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信了才有鬼。   薛煦表情阴郁,眼底黑沉,不好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而薛母看着儿子日益消瘦,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道:“你就吃点东西吧,你就算倒下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薛煦恍若未闻,站在阳台中,开着窗户,任由寒风刮过自己苍白的脸,静静望着庭中桃树下的土地。   薛母叹气,终于不再管他,听薛父的话,把姜嫣请到家中照顾他。   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忘记一段感情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姜嫣接到通知,当天下午一放学就赶到了薛家。   薛煦不理她,像丢了魂似的,依旧待在阳台里,只是这回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漆黑透明的眼珠淡淡望着窗外,眼皮青黑,嘴唇干裂,他的下巴终于有了胡子,长有一寸,浓重的胡茬。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一点都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颓废而消沉。   他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了。   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和父母对抗。   姜嫣心酸,不停的和他说话。   讲学校的事,讲网上的笑话,讲最近新出的电视剧。   可无论她怎样努力,她说出的话都像扔向湖水的石头,缓缓沉没,得不到一点回应。   姜嫣难过的问他:“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她是个杀人犯!”   “她还曾经掐过我的脖子!”   “她根本就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单纯!”   姜嫣情绪激烈的说着夏菱坏话,希望他能够清醒过来,再不济,也希望他能够因为夏菱而还嘴,和她说一两句话。   怎么样都比现在强,精致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像摆在高级橱窗里的人偶娃娃,漂亮的眼珠木然而没有生气。   可惜无论姜嫣说什么,他都不曾理过她。   姜嫣最终放弃了,顺着他的视线,想知道他到底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一颗光秃秃的树。   盘根错节,枯枝落叶。   树下插有一根树枝。   泥土翻动的痕迹明显。   姜嫣恍然,“里面埋的是小黑吗?”   她听季修渊说小黑死了。   因为薛煦被禁足,尸体还是季修渊他们带回来的,被薛煦亲手埋在了家中庭院的桃树下。   她随口一问,以为薛煦依旧不会回答。   可他的嘴唇却微微蠕动了一下。   “不,是我。”   几不可闻的声音,沙哑到极端。   姜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里面埋的不是小黑,是我。   似乎多数人对精神病院的初始印象都很差,就连夏菱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里面没有戒备森严的铁窗,发疯咬人的病人,混乱不堪的环境。   恰恰相反,这里的生活很平静,病人在药物的控制下,表现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至少夏菱的室友是这样。   每个病房里有4张床,房间干净整洁,窗户经过特殊工艺制作,保证患者安全。   病房两道门都是电子锁,要护士刷卡才能打开,而且还安装了监控,每个角落都在医护人员的视线中,任何一个病人出现问题都能得到紧急处理。   除开某些因素,夏菱对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有三个室友,分别是大壮,阿冷,和红红。   绰号都是红红取的,她是夏菱见过的最活泼的姑娘,有着一头自然卷,爱笑,脸上长有许多雀斑,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性格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行为跳脱,想象力很丰富。   她有精神分裂症。   夏菱来到病房时,第一个迎接她的就是红红,热情的帮她整理行李,深情的喊她:“小四~”   “为什么叫我小四?”   “因为你是第四个进来的呀。”   “那你怎么不按数字叫她们?”   “那时候没想到。”   “……”   不管怎么样,夏菱和红红很快成为了朋友,红红总有说不完的话,相比之下,另两位室友要安静多了。   阿冷长得高高瘦瘦,皮肤略黑,不怎么理人,她有抑郁症,平常看不出来什么,但夏菱见过她发病的样子,使劲咬手指,撞墙,想着法子自杀,然后迅速出现一群医护人员制住她。   大壮人如绰号,长得很胖,是个腼腆又憨厚的女孩,谁都看不来她竟然有躁狂症,发起病来四个医生都制不住她。   和红红熟了以后,夏菱问她:“你为什么管自己叫红红?”   明明和真名一点联系都没有。   “我喜欢红色啊。”她理所当然道,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觉得很有活着的感觉吗?”   这里缺少的感觉。   夏菱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呢,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红红好奇的问,看着她,干净的眼睛有一丝迷惑。   “床头上不是贴了吗?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我看不懂。”   “通俗的说,就是多重人格。”   “可我没见过你发病啊,该不会是弄错了吧,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正常的病人。”   夏菱苦笑,不知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是和她玩得最好的红红,很多时候也会变得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大小便失禁是常事,生活无法自理,还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昨晚就突然发病,歇斯底里的说有人要杀自己。   “还有还有,他们为什么每天都绑你去吴医生那儿啊,你在里面干嘛?每次回来后你都一副快死的样子。”红红想起了什么,皱了皱鼻子问道。   夏菱笑,神色淡了三分,说没什么。   她揉了揉太阳穴,那里一突一突的疼,像有把锤子在敲打着神经。   电疗的后遗症。   可即使夏菱不说,室友们怎么发现不了她的异常?明明没有发病,明明和正常人一样,可每天依旧有医护人员把她带走,然后再把她半死不活的送回来。   人越来越瘦,一天比一天憔悴。   “小四!”   红红看到医护把昏迷不醒的夏菱架到床上,担心的扑上去,看着比床单还要白的女孩,生气的质问医护们:“你们到底是怎么治疗的?怎么把人越治越差了?”   医护们不理她,自顾自离开了。   夏菱醒来时,视线终于清楚了一点,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她愣了一愣,发现自己枕在大壮的腿上,红红给她擦汗,阿冷坐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看。   “你们怎么……”夏菱声音哑得厉害。   “抱歉,我本来是想让你枕在我腿上的,但大壮的肉更多,应该会更舒服一点。”红红解释道。   夏菱:“……”她才不想问这个。   “糖,吃不吃?”大壮腼腆的递过来一颗糖,薄荷味的,可以提神醒脑。   看到夏菱微微点头,她撕开包装纸直接喂进了她嘴里。   “……谢谢。”夏菱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被虐待了?”阿冷抱胸,突然问道。   “是啊是啊,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红红紧张的问。   夏菱沉默了一下,轻轻说:“算吧。”   阿冷没有问太多,只说:“你有什么打算?”   “逃出去。”夏菱的声音虽小却坚定。   “好,我帮你!”红红拍掌大声道,跃跃欲试,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   阿冷和大壮也点点头。   “谢谢。”夏菱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而,虽然她们心是好的,但怎么逃出去是个很大的难题,而且就夏菱这精神状况,估计跑不了多远。   但她们想问题都比较简单,一合计,一比划,都没和夏菱商量一下,就定好了计划,第二天,医护来提人时,三个人扑了上去,红红特别像抗战游击队里牺牲自我的革命先烈,慷慨激昂的大吼:“小四,快跑啊!”   “哦……哦。”   夏菱愣了一秒,拔腿就跑,她这几天身体都很虚,又有那么多摄像头,医院人又多,结果可以预见,她很快就被抓回了电疗室,作为惩罚,比平时还多电了一个小时。   事后,夏菱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唐雁梅刚好过来看她了。   夏菱似有所感,困难的抬起汗涔涔的脸,看到了她,什么都没说,眼睛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   唐雁梅见她眼神清醒,眉头一皱,问吴广仁:“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没疯?”   “我也不知道。”吴广仁也很困惑,“一般人持续被电一个礼拜,还一天两次,早就发疯了,啧,她的毅力比男人都强。”   唐雁梅蹙眉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吴广仁离开后,唐雁梅慢慢蹲下身,摸着夏菱的脸,笑道:“知道吗?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薛煦和姜嫣已经订婚了。”   夏菱怔怔睁大眼。   唐雁梅继续道:“本来是没有这么快的,可他为了救你,就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你是不知道,你来这里以后,他被父母禁足了,不能离开家一步,现在可好,他和姜嫣终于定下来了,他父母也没有阻拦他的理由了,恭喜你啊,估计他明天就会找来这里,你终于不用受苦了,回去后记得好好感谢他哦。”   唐雁梅笑意盈盈,声音忽而放柔,“毕竟,他为了你可是牺牲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啊。”   夏菱努力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可尚未看清前,眼泪缓缓流了出来,视线变得模糊一片。   她知道薛煦的为人。   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她终究,还是拖累了他。   夏菱望着天花板,眼神逐渐空洞,只有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唐雁梅见目的达到了,笑了笑,刚要起身,女孩枯瘦苍白的手突然用力扯住她的裤脚。   唐雁梅一愣,下意识低头。   “啊!!!”   房间外,吴广仁听到里面传来唐雁梅的惨叫声,急忙推门进去,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不仅是他,还有很多护士医生都被吸引了过来,骇然的张大嘴,被震得不轻。   那边,红红趁机挣开了医护的魔爪,也一蹦一跳的跑来看热闹。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最喜欢的红色。   鲜艳美丽,象征着生命的色彩。   红红傻傻站在原地。   看到夏菱将一个女人压在地上,像电影里的吸血鬼那样,张嘴狠狠咬着女人的脸。   然而这不是电影,更不是演戏,夏菱是真的在咬,眼神暴戾,野性十足,嘴里全是鲜红的血,女人脸颊上的肉几乎被她咬下一块来,血肉模糊。   医生护士们一起上,想把夏菱拉开。   但她力气突然变得出其的大,竟然一时没被制住,反而越咬越紧。   女人痛苦挣扎的凄惨叫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红红一向不记事,但她一反常态的记住了今天。   今天以前,夏菱是全医院最正常的病人。   今天以后,她变成了最不正常的那个。 第66章   夏菱疯了。   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不,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发病了。   三个男医护使出浑身解数, 才堪堪把她从唐雁梅身上拉开, 而这时候唐雁梅的右脸已经被她硬生生的咬下了一块肉,血淋淋的肉洞, 恐怖而瘆人。   唐雁梅原本美丽的脸容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夏菱的齿痕, 特别是被咬下一块肉的地方, 血流不止,更是惨不忍睹。   她疼得全身抽搐, 不停的在地上打滚, 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流在地上, 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优雅矜贵, 凄惨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还好这里是医院,虽然是精神院,但多数医生都会外伤处理, 给唐雁梅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叫来救护车把她送到大医院治疗。   人心惶惶。   夏菱被五花大绑在了床上,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吴广仁本以为是她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可冷静观察后才发现不是。   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在床上张牙舞爪, 暴躁挣扎的女孩,披肩散发,衣服和脸蛋都脏兮兮的, 血迹斑斑,和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表情很凶狠,遍布戾气,不管吴广仁怎么和她说话都没反应,只知道对着他嗷嗷乱叫,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好像变成了一只野兽。   吴广仁心惊肉跳。   夏菱正恶狠狠的瞪着他,那是一双充满兽性的眼睛,带着强烈的防备和敌意,不通人性。   吴广仁忽然想到了新闻里报道过的狼孩。   大概就是夏菱此刻的模样。   他毫不怀疑,如果没有绳子,她绝对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夏菱真的疯了。   医生们开始都这么认为,给她打镇定剂,吃药,然而却没有丝毫用处。   夏菱每次醒来后都是这个样子,发狂易怒,没有清醒过一次,她的智力经过测试,只有一两岁,不仅如此,她行走时也不再用两脚直立行走,喜欢用四肢爬行,仿佛真的从人类退化成了动物。   众医生聚在一起,重新看了一遍她的病例,基于人格障碍这个病情点,讨论了很久。   最终确定,夏菱没有疯,而是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下,病情加重,分裂出了新的人格。   是一种未知的生物。   有案例显示,多重人格患者分裂出的人格可以有不同性别、年龄、种族,甚至物种。   虽然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但夏菱明显属于最后一种。   至于是什么生物尚不可知,狼,老虎,豹子,还是狮子,都有可能。   反正不是人。   吴广仁作为夏菱的主治医师,对夏菱的病情一问三不知,也是一头雾水,导致上头的领导狠狠把他骂了一顿。   “我告诉你,到时候警察问起来,责任全在你身上!好好一个人,你给治成这个样子,你就等着吃官司吧你!”   “可是是夏夫人要我……”   “行了,你别解释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在短时间内让她恢复清醒,不然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是……”   吴广仁苦瓜脸,心里后悔不已,他哪里知道夏菱怎么会变成这样,疯起来都和别人与众不同,还把唐雁梅给咬进医院了。   哎,自作孽啊。   唐雁梅受伤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夏家,夏卓群和夏冉冉立刻赶往医院,唐雁梅刚做完手术,此刻正处于昏睡状态。   “妈!”夏冉冉撕心裂肺的喊,扑上去抱住她,眼泪当即就掉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夏卓群气得不能自已,大手颤抖的抚摸唐雁梅苍白冰冷的脸颊,痛心的呼喊:“雁梅!雁梅!”   “唐女士是从一家精神病院里接过来的,据说是被一个发病的女孩咬成这样的。”把唐雁梅抬上救护车的护士道。   “精神病院?”夏冉冉猛地抬起头,“是夏菱吗?”   护士点头,“是叫这个名字。”   “果然是那个孽畜!”夏卓群怒不可遏,转身,气势汹汹走向门口。   “爸,你干嘛去?”夏冉冉急急道。   “当然是去找她算账!”   “夏先生请等一下。”   给唐雁梅动了手术的医生连忙拦住他,“关于你夫人我还有话想说。”   “什么?”   “实不相瞒,她脸上的伤口太深,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不可能恢复如初。”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卓群脸色一白。   医生含蓄道:“我建议你给她找一家整容医院。”   唐雁梅这件事闹得不小,很快就在邻里邻外传开了,周嘉江更是得到了第一手情报,因为和夏菱有关,他马不停蹄的赶去薛家。   薛父不仅限制了薛煦的自由,还不准他们这些朋友到他家里去。   所以周嘉江只好站在薛家庭院,手围成喇叭状对着阳台大声喊:“阿煦,夏菱住的医院找到了!叫龙观台精神卫生中心,听说她疯了,还咬伤了唐阿姨……”   他的声音带着愁绪。   周嘉江又不蠢,这才一个礼拜呢,就传来夏菱疯了的消息,可想而知她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再这样下去,小命都可能不保了。   “你放心好了,我和季修渊,还有徐寒他们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你少操心,好好吃饭吧。”   在被保镖拉走前,周嘉江扯着嗓子最后喊道,他知道以薛煦现在的状况,自身都难保了,何况是去救夏菱,之所以会来告诉他,纯粹是想让他放宽心,安心吃饭,再这么绝食下去,他这条命也够呛。   算起来,薛煦已经坚持一个礼拜没进食了,中间倒了一次,被私人医生抢救回来后,还是不吃不喝,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薛母有好几次都动摇了,薛父也退后了一步,说如果他和姜嫣订婚,就放他自由。   薛煦理都没理,固执得让人牙疼。   此时此刻,他站在窗边,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面庞瘦得几乎脱形,他看着窗沿发呆,周嘉江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入耳畔,在脑中不断回响。   夏菱疯了。   疯了……   疯了的……   是谁?   少年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他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轻轻转身,平静的走出阳台。   姜嫣像往常一样来看望薛煦时,震惊的发现他正在餐桌前吃饭。   她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走近一看,他真的在!吃!饭!   少年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耸软的黑色碎发半湿不干的贴在眉间,发梢的水珠沿着脖颈没入衣领。   他还刮了胡子,换了一身白衬衫,清爽干净,虽然皮肤还是没有血色,但整个人精神多了,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一层阴影,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手上动作很快,不停的拿筷子将饭菜喂进口中。   “你怎么突然……”姜嫣喜不自禁,看着餐桌,有三个菜盘,几乎都空了,说明他吃了很多。   “你来得正好。”   薛煦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姜嫣每天放学后都会六点半准时到这里,雷打不动。   他放下筷子,拿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你和我爸妈一直都有联系吧,能麻烦你把他们叫过来一趟吗?”   姜嫣:“可伯父说如果你不和我订婚,就不会见你……”   她想到了什么,忐忑又惊喜的看着他,“还是说,你答应要和我订婚了?”   是啊,只有这一种可能。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薛煦却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扬起一直隐藏在桌下的左手。   苍白瘦削的手腕上,一条血红的割痕触目惊心,不停在滴血。   “啊!!!”姜嫣面容咋然变色,腿一软,瘫在地上,吓得失声尖叫。   薛煦平静的看着她:“你告诉他们,要是再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一个人到底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用自残来威胁父母。   不为钱,不为利。   只想要自由。   多难。   多可悲。   夏菱被单独关了起来,连续几日都没有恢复清醒的迹象,生活习性依旧如动物,不记得任何人,不懂得任何事,沟通有很大的障碍。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医生发现她会无差别的攻击任何人,特别是穿白衣服的人,反应很是激烈,张嘴扑上来咬,非常危险。   所以通常情况下,医护都会拿手铐把她拷在床上,同时给她的嘴巴贴胶布,只有吃饭时才会拿下来。   夏菱对人类很敏感,不会吃医护喂的饭,医护只好把碗放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吃,她也不会马上吃,而是警惕的看着医护,等他们走了后才趴在地上嗅了嗅饭菜,慢慢开始吃了起来。   在摄像头的监视下,医生发现她吃饭不仅不会用筷子,也不会用手,低头直接用嘴吃着里面的食物,咀嚼吞咽,脸和衣服每次都会被弄得很脏。   和哺乳动物一模一样。   医生尝试通过她的食物偏好来推测她的这个人格是哪种动物,每天给她换不同的饭菜,然后发现她几乎不碰蔬菜,专吃肉,饭多少会吃一点,但如果肉被吃没了,她就不会继续吃了。   很挑食。   而所有的肉中,她最喜欢吃鱼。   但鱼刺容易卡喉咙,他们很少给她吃。   红红在医生的批准下,有时会去看夏菱,她不知道夏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她不记得她了,叫她小四也没反应,红红很伤心,觉得自己快和阿冷一样得抑郁症了。   可她不知道,她是夏菱唯一一个不会攻击的对象。   红红看得开,很快打起了精神,不断和夏菱讲话,就算没人搭腔也很嗨。   夏菱蜷缩在地上,轻轻舔着手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瞥一眼红红,眼神茫然而懵懂,带着一丝稚气。   红红讲到兴起时,夏菱吸了吸鼻子,突然望向了门口,眼神突然变得警惕。   红红声音一停,奇怪的望过去。   哦,原来是有人来了。   医护姐姐带了一个没见过的人过来,高高瘦瘦,清隽俊逸,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帅哥耶。   红红笑开了花,捧着小脸笑吟吟的瞅着他。   帅哥在这里可是稀缺生物,百年难得一见。   夏菱浑身紧绷,双眸紧紧盯着那人,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红红知道她对生人都很紧张,安抚道:“没事没事,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是坏人……”   她这样说着,那人心有所感,目光望向她们这边,红红开始还以为他是看自己,还兴奋的挥了挥手,对方没反应后,才知道他看的是夏菱。   薛煦怔怔看着他的姑娘,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蛋,尖尖的下巴,瘦得不成人形,病号服上落满了灰尘,邋遢到极点。   只有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桀骜不驯的望着他。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屎臭味。   薛煦脸色变了又变,看到她被囚于床边,地上都是屎尿,这哪里是养人,分明就是对待畜牲!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他冷冰冰的质问医护。   医护目光躲闪,“我们也没办法,你刚刚也听说了她的情况,她现在就跟动物似的,不会上厕所,随地大小便,而且六亲不认,见谁都咬,很难控制得住,不过我们每天都会安排人给她洗澡,卫生当然也会搞,一天一次……”   薛煦听不下去了,眼眶发红,胸口钝痛,难以想象,这才几天,夏菱就被他们搞成这个样子。   “小花……”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女孩看着他,眼神陌生而防备,侧头躲过了,贴了胶布的嘴唔唔乱叫,像是警告。   薛煦的手强硬的摸了上去,认真把她脸上的污渍擦干净,见她的嘴被封住难受的呜咽,手腕又因为挣扎而被手铐弄得伤痕累累,一阵心疼,用命令的口吻对医护道:“把她的胶布和手铐都拆了。”   “可是她会……”   “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薛煦看着躁动不安的女孩,内心深处,不相信她会伤害自己。   “好吧……”医护无奈点头,把红红带了出去,同时叫了四五个人进来,万一发生紧急状况,可以随时制止。   然后,当着薛煦的面,他们用钥匙打开了夏菱的手铐,也撕开了胶布。   “小……”   薛煦刚说一个字,夏菱就狠狠的扑了过来,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张嘴,尖利的牙齿,要咬他的脸。   薛煦下意识抬手去挡。   她咬到了他的手腕。   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左手腕,缠着纱布,今天他刚刚割破的伤口。   女孩没有理性,漆黑的眼眸闪着狂暴之色,用尽全力去咬。   白色的纱布慢慢被鲜血染红。   薛煦感觉不到痛,怔怔看着女孩因发狂而狰狞涨红的面孔,她的眼里满是敌意憎恶。   他终于确定,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第67章   最后, 发狂的夏菱被及时拉开,薛煦的伤口被重新包扎, 所幸, 不严重。   医生给薛煦的手腕缠纱布,叹气, “我都劝你不要去惹她,她现在谁都不认, 不管你以前和她多么亲近。”   薛煦像没听到般, 怔忪的眼睛直直望着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她又被拷上了手铐, 嘴巴也被重新封住, 凌乱的乌发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瞪着他, 戾气分明,毫不掩饰的排斥。   他想过无数种和她相见的场景。   没有一种是这样……惨烈。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薛煦声音干涩。   医生说:“这很难说,我们检查过她的大脑, 身体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精神问题,因为交流有障碍,所以很难作出诊断, 以下都是我的个人推测, 从人格障碍的角度出发,当一个人受到难以应付的强烈刺激时,他会潜意识的逃避痛苦, 试图催眠自己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便有可能创造出一个能够代替本人承受巨大创伤和打击的人格,夏菱这个动物形态的新人格就应运而生,为她承受痛苦,因为不是人,所以不会感觉到悲伤或难过,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薛煦抓到关键词,眼神一冷,一字一句问:“她受了什么刺激?”   医生目光微闪,“可能是治疗方法的不当,她童年的创伤对她影响太深,出现了应激反应,在这里我为她的主治医生郑重向你道歉,实在非常对不起,我们保证会尽全力治好她。”   “放你妈的狗屁!”   薛煦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掌间生风,瘦削的指节暴着青筋,“你当我傻呢?你了解她吗?你有把她当病人聊过吗?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一百倍!你所谓的她那些黑暗往事,她早就在我面前说过了,一点事都没有,在你们这待了才几天,就变成这样了,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吗?”   薛煦喘着粗气,赤红着眼大声吼:“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再不坦白,我把你们医院告倒闭你信不信?”   “我们真的没对她做什么,请你放开我,你要再闹我就请保安把你赶出去!”医生色厉内茬。   “他骗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薛煦望过去,是一个女孩,有着一头飘逸的自然卷,脸上有许多雀斑。   她单手插腰,生气的指着医生道:“你们明明每天都把小四带到一个怪怪的房间里,她回来时总是半死不活的,你们一定虐待她了,我和阿冷和大壮都可以作证!”   “你乱说什么呢?”医生瞪了红红一眼,急急对薛煦解释:“她们都有精神病,说话不能信……”   薛煦没理他,看着红红,语气略微柔和,“请问你和夏菱的关系是?”   “我们曾经在一个房间睡觉。”红红口齿清晰,一点都不像是精神病。   她难过的望着缩在角落谁也不识的夏菱,“漂亮哥哥,你一定要救救小四,她好惨的。”   “你闭嘴!”医生阴沉着脸站起来,朝门外喊医护:“小周,小杨,你们都跑哪去了?还不快点把她拖走!满口胡言乱语,该给她吃药了!”   “该闭嘴的是你吧?”薛煦眸色森冷,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再不从实招来,我就报警处理了。”   医生无奈,知道薛煦背后的薛家不好惹,最终供出了吴广仁,还有他电疗夏菱的事实。   薛煦气得手都在抖。   吴广仁被叫了过来,他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薛煦放他一马。   “薛少爷,我的出发点也是为她好啊,我只是想逼她第二人格现身,好尽快给她洗清嫌疑,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急功近利了,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吴广仁磕着头,眼神哀求的望着薛煦。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妻子没工作,全家都靠我一个人供着,我不能去坐牢啊,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薛煦不为所动,冷冷俯视他:“我只问你一件事,是谁要你干的?”   吴广仁支支吾吾,“是我自己想到这个办法的,也是为了治疗,和别人无关。”   薛煦冷笑,“不说是吧,真以为我查不到吗?”   查账户一目了然。   而且猜都猜得到是唐雁梅。   “我……”   吴广仁冷汗直冒,自从夏菱出事后,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多岁,头发长了白丝,佝偻的背脊卑微苍老。   “你去和警察求情吧,和我说没用。”薛煦眉眼凉薄,没起一丝恻隐之心,想到夏菱的遭遇就心里发冷,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虐待精神病人,你在做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了吧。”   吴广仁面如死灰,看着眼前冷酷的少年,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很清楚,就算他供出幕后指使人,薛煦也不会放过他。   他想到昨晚的那通电话,未知的号码,熟悉的嗓音,轻柔中夹带着寒意。   唐雁梅醒了过来。   她说,如果帮她背下这个锅,她保证他妻女老母日后无忧,一生不愁,而他出狱后也可以进夏家公司工作。   天大的诱惑。   吴广仁答应了,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死得快活点。   同时深深忌惮着唐雁梅,他听说她毁容了,可她醒来后,第一时间不是失去理智报复夏菱,而是忍了下来,并迅速抽身,不沾一点腥。   可怕的女人。   警方很快来人把吴广仁逮捕走,薛煦请了最好的律师,把他往死里告,吴广仁构成故意伤害罪的判刑,最后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吊销医生执业证书,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至于他后面的人,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松口,警察查了他的账户,有几笔不正常的交易往来,数额很大,顺着线往下查,发现打款给他账户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调查后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人盗用了身份开户。   线索中断。   这家医院因为传出虐待精神病人的丑闻,被迫查封停业,违法把夏菱送到这家医院的警察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   从种种迹象来看,唐雁梅是幕后人的嫌疑最大,警方把她请过去问话,她一口咬定是因为担心夏菱,才擅自买通关系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如果早知道医生是这副德行,打死她都不会让夏菱来受这份罪。   她说得声泪俱下,脸上还有夏菱咬下的伤,触目惊心的疤痕,多少化妆品都掩盖不住,再也不复美貌。   无形中增添了说服力。   警察问她:“夏菱害你的脸变成这样,你不恨她吗?”   “怎么会?”唐雁梅苦笑,表情极度自责,道:“我受的这点伤哪有她受的苦多,就当是我的报应,我发自内心的对不起她。”   问话结束,做完笔录,无果,没有证据,拘留几天后,唐雁梅很快被放了回去。   薛煦得知,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狡猾精明得很,没那么好对付,暗中叫人继续查,连同姚雁事件,誓要查出真相。   这次夏菱的事情,夏卓群再蠢,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原本,唐雁梅受伤,他想要帮她讨个说法。   可后来他打听到夏菱真的疯了,完全变了一个人,唐雁梅会受伤,主要是因为她主动招惹的夏菱,而夏菱精神病发作,不负法律责任,再然后,警察又找了唐雁梅,怀疑她是逼夏菱变疯的幕后元凶。   虽然因为没有证据而一了了之,但夏卓群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东西,那些让他惧怕的东西。   深夜,房间里,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坐在梳妆镜前的唐雁梅,她已经拿遮瑕膏涂抹自己的脸快一个多小时了。   丑陋可怖的伤疤,在白色的粉底中一点点被覆盖,几乎快要看不到,可她似乎还不满意,不停抹不停抹,像是想把它从脸上抹掉一般。   “别弄了。”夏卓群走过去阻止她,“回头找家好点的整容医院,一定能把疤去掉的。”   “你睡你的吧,别管我。”唐雁梅拍开他的手,语气疏淡。   夏卓群没有离开,犹豫了很久,沉声问:“夏菱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唐雁梅照着镜子,视线都没移开一下,“你也怀疑我?”   “不是吗?”夏卓群皱眉看着她,表情有愤怒也有不解,“你不是说你对她视如己出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她?我以前那么相信你,护着你,难道你全都是演给我看的?”   “雁梅,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唐雁梅呵呵冷笑,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他:“你和那个女人搞在一起时,你说我在想什么?”   “那不都过去……”   “不可能过去!”唐雁梅撕开温婉面具,憎恶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骂:“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人生才不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   夏卓群看着她几乎占了半张脸的疤,看着她布满恨意的眼睛,说没愧疚是不可能的,是啊,是他没控制得住,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自责,把她轻轻揽入怀里,“雁梅,我错了,我认错,放下过去吧,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我们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吧。”   唐雁梅没说话,目光透过他的肩,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   一片漆黑,没有星星点缀。   如同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光亮。   宛如深渊。   她嘴唇蠕动,低不可闻的声音,揉碎在空气中。   “晚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从手上沾上鲜血的那一天起。   夏菱转到了新的医院,由政府指定医生鉴定,警察在场监督。   新的医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长发,姓程,长相清秀,气质干净温柔,她待夏菱很有耐心,知晓夏菱对穿白衣服的人有排斥感后,她便脱下了白大褂,穿居家服和她交流。   然而现在的夏菱不懂人话,心理辅导就像对牛弹琴,几乎没用,程如对她的情况感到十分棘手。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点。   “我知道她的人格是什么动物了。”程如笑着对用棒棒糖勾引夏菱的少年道。   “是猫,对吧?”薛煦逗弄着女孩,漫不经心答道。   “你早就发现了?”程如语气惊奇。   “除了猫,哪种动物那么喜欢吃鱼。”薛煦理所当然,而且夏菱的生活习性都和猫很相像,虽然不会喵喵叫就是了。   他还以为她变成了小黑,尝试叫她小黑的名字。   但她依旧没反应,也不鸟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对人类,包括他,有天生的敌意。   像小黑,又不像。   他想,她变得也许是她心中的小黑,坚强,厌人,暴躁。   没有遇到他的小黑。   薛煦见夏菱半睁开眼懒懒瞟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理都不理他,那傲娇的小表情,别提多神气了。   小黑才不会对他这样。   薛煦有些失落的收回手,把棒棒糖喂进自己嘴里,边嚼边看着夏菱黑乎乎的小脑袋瓜,柔顺的乌发在眼前调皮的轻晃,薛煦眼睛一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摸她的欲望,突然伸出手抱住她软绵绵的身子,摁在怀里。   “呀呀!”   夏菱受到了惊吓,哇哇大叫,四肢并用的挣开他,爪子还在他白皙的脸上抓了一下,薛煦吃痛,放开了她,夏菱趁机一溜烟跑出老远,龇牙咧嘴的警告。   薛煦委屈的摸着脸上的伤痕,嘶了一声,啧,下手真狠。   “都叫你别总去惹她,你偏不听。”程如看到这一幕,叹息着摇头。   “没办法,忍不住。”薛煦不甘心的朝夏菱走近一步,小猫浑身一个哆嗦,跟着退后一步,干净的大眼睛警惕的瞅着他,对他叫得更大声了。   薛煦失笑,举起贴满创口贴的双手投降,“行吧行吧,我不过去总可以了吧,你别激动。”   自从换了一个医院后,夏菱的状态比以前安稳了很多,不会随便咬人了,所以手铐和胶布都不再用了,她安分下来后,洗澡和卫生也好搞多了。   所以现在的夏小猫每天都是香喷喷的,程如正计划一步步教会她上厕所走路等基本常识。   夏菱依旧很讨厌人,特别是薛煦这个臭不要脸的,总是趁她不注意对她又搂又抱,而夏菱则对他又抓又咬,可这人非但赶不走,反而变本加厉,搞得夏菱都怕他了,每次他一来,就躲得远远的,拿屁股对着他。   可她越是这样,薛煦就越喜欢去逗她,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虽然身上多了很多伤痕,但依旧乐此不疲。   薛煦每天都会来,父母终于松口,要他至少不能耽误学习,薛煦答应了,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一放学就来,有时想她了就旷课早点来。   他深谙养猫之道,为了和她搞好关系,拿了以前小黑爱玩的毛球和一些玩具过来,想着法子逗她。   夏小猫不领情,对他爱搭不理,把猫的尊贵冷艳的气质发挥到极致。   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她对他讨厌到了极点。   起因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小鬼头,听说对面房间的病人变成了一只猫,兴致勃勃的从食堂拿来一条红烧鱼,趁程如不在,扔在夏菱的病房里,看她会不会捡来吃。   答案自然是会的。   夏菱闻到了鱼的香味,眼睛锃亮,哼哧哼哧的爬过来,看着地上油腻可口的鱼,刚要兴奋的低头咬,薛煦正好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一个激灵,大吼:“小花,别吃!”   他飞快跑过来,把鱼从地上抢走,夏菱自然不依,鼓腮凶巴巴的瞪着他,“呜哇”的一声扑上来抢,争执的过程中,薛煦一不做二不休,打开窗户,把鱼扔了出去。   “呀啊啊啊!”   夏小猫瞪大眼睛,叫声凄厉绝望,如果不是薛煦使命抱住她的腰,估计要跳窗随着那条鱼一起去了。   薛煦还从没见过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比当初,得知他要和姜嫣订婚时还要万念俱灰。   仅仅因为一条鱼。   那天,夏菱再也没有理过薛煦,一个人,不,一只猫默默蹲在墙角自闭种蘑菇,背影凄凉,落下大片阴影。   她已决定,和薛煦不共戴天,见他就咬他,咬死他!!!(◣д◢)   她暗暗磨着牙齿,虎视眈眈的望着门口。   薛煦刚刚突然出去了。   他一回来她就要报仇。   不多时,他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盘菜,热气腾腾。   夏菱一下就闻到了鱼的味道,比刚才的更香,她流着口水,想都没想,一秒冲了过去。   “唉唉,等等,用筷子才能吃!”   薛煦看着她这副馋猫样,忍俊不禁,将鱼放在书桌上,阻止她用手抓,把筷子拿给她。   他和程如教了她好久。   夏菱皱巴着小脸不愿意,但又怕他像之前那样把鱼扔了,不情不愿的接过筷子,笨拙的去夹,可怎么也夹不起肉。   “唉,算了,下不为例。”   薛煦叹气,把早就准备好的塑料手套给她戴上,示意她用手吃吧。   夏菱欢呼,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中途,她没吃到一根骨头,并不知道是因为薛煦早已将刺一根根的给她挑了出来。   少年看她吃得开心,眼睛也不由弯起,笑得满足。   程如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愣了一下,会心一笑,对薛煦感慨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更像是她的医生。”   薛煦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就是她更喜欢你。”   “她刚才还因为一条鱼和我翻脸。”薛煦心塞。   程如失笑,“那还不好。”   赌气,闹脾气,都是对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虽然薛煦不知道夏菱是不是喜欢他,但她确实对他慢慢卸下了防备,但离亲近还有段距离,她每每望着他,踌躇不前,有种想亲近,又惧怕的感觉。   薛煦不着急,一步一步满满来。   那是一个午后,难得的大好天气,太阳暖洋洋的照进来。   医院公共设备的乐器中新进了一把吉他,薛煦心念一动,借来玩了玩,细长的指随意拨弄着琴弦,流畅的音色,有模有样的架势。   他对夏菱得意的笑了笑,“你知道吗?其实我还会弹吉他,初中时还得过奖,本来之前想给你露一手的,后来……算了,反正今天你有耳福了。”   夏菱还是躲他远远的,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吉他,眼底有几分防备和迷惑。   “喂,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拿这个打你吧?”   薛煦又气又好笑,看着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带了苦涩的意味,白皙的颈微垂,柔软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了眉梢,他打着拍子,轻轻唱着《宝贝》。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   节奏舒缓动听,在空气中缓缓流转,少年嗓音干净清澈。   很温柔很温柔。   夏菱听着,歪头看着他,眼中迷惑更甚,情不自禁的慢慢爬到他身边,轻轻仰起头,舔去他脸上的水珠。   咸咸的。   一点都不好吃。   她吐了吐舌头。   却执着的继续去舔。   想帮他舔干净。   可是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多,怎么舔也舔不完。   她有些不知所措。   而薛煦,却因为她的靠近,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手指滞了滞,定定看着她,表情满是她看不懂的悲伤,他继续弹,只是动作慢了许多。   哗啦啦啦啦啦   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让你知道你最美。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合一,晚了一点抱歉。   至于前面的法律问题,看了评论后我知道存在很多漏洞,我很抱歉,前面有些已经修改,尽量合理,存在漏洞求勿考据。   其实我查了很多资料,但从未接触过,有时也不知怎么下手查,一般查不到的按自己剧情内容调整,和现实有反差请不要惊讶,诚恳道歉,求勿考据。   还有所有的剧情都是我很早就设定好的,包括出现新人格的事,我也不是为虐而虐,夏菱的精神一直都不稳定,人格问题也有着许多秘密,还有当年她母亲死亡的真相也没有我现在写出来的那么简单,可能我埋的伏笔不够,有人觉得突兀,我很抱歉。   小哥哥出来后会解释一切(不远了)   然后唐雁梅以后对女主作不了妖了,女主不会再被她虐了(原计划就那么几章(已经写完),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大(咬手绢)),放心观看,故事主要还是围绕男女主之间感情(甜)问题来讲的。 第68章   薛煦不离不弃的照顾夏菱, 一有时间就陪她玩,给她买好吃的, 日复一日的陪伴, 久而久之,夏菱对他慢慢卸下了防备, 不知不觉对他产生了依恋,每次薛煦一来, 她就亮着眼睛飞快扑上去抱住他, 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面容十分欢喜。   她眼巴巴的瞅着他, 老远就在他身上闻到了鱼的香味, 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 讨食的意味很明显。   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你鼻子是什么做的?这么灵,别急,等我把鱼刺剔了先。”   薛煦表情宠溺, 每次看到这样的她,心总会软得一塌糊度,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   嗯,如果他有的话。   薛煦剔刺的时候, 夏菱在一旁看着, 尖巧的下巴磕在桌上,忽闪着纤长的睫毛,直勾勾的盯着鲜美的鱼块, 口水流得满桌都是,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   但又不敢造次,安分听话的等待着,乖宝宝模样。   少年微微低着头,剔刺是细致活,他不急不躁,神情安静而专注,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骨节清晰,灵活的用刀片将肉块划开,取出里面的刺。   夏菱的注意力起先集中在鱼肉上,慢慢的被他的手给吸引了过去,视线再也离不开。   鱼刺剔好了。   薛煦笑着把菜盒移到她面前,这是他特意从餐馆里打包来的糖醋鱼。   夏菱开心的刚要拿手抓着吃,被薛煦轻瞪了一眼,瘪了小嘴,乖乖的拿起了旁边的一次性筷子,夹着吃,动作比之前熟稔许多。   这都是近些日子训练出来的结果,经过薛煦和程如的不懈努力,夏菱总算学会了走路,穿衣服,上厕所,拿筷子吃饭等基本生活技能。   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应该存在着本能,所以她学东西很快,慢慢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只是人格障碍治疗方面依旧进展缓慢。   程如正打算教她说话写字。   看夏菱恢复得不错,有个人样了,薛煦才批准周嘉江他们过来看病。   之前不让,一来是因为夏菱那时候情绪不稳定,会攻击人,有危险性,二来是将心比心,薛煦觉得换作自己,也不会想让朋友看到自己那么落魄的样子,所以一直都不让他们过来。   夏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那天莫名其妙的热搜,整个学校都在传她弑母,虽然热搜很快被薛煦花钱撤了下去,但热度依旧不减,而夏菱又休学了,更是让人想入非非,除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没人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周嘉江一得到薛煦的允许,第一个跑过来了,看到夏菱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谁也不认识,却还是那么喜欢粘着薛煦,有些百感交集。   或许,这也是一种本能。   薛煦听了,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刚开始她咬我有多狠。”   夏冉冉和徐寒也来了。   夏菱对陌生人一向敏感,躲在薛煦身后不出来,抓着他的衣服,紧张的看着他们。   夏冉冉看到她变成这样,眼睛发酸,心里很不好受,她原本还埋怨夏菱把妈妈的脸伤成那个样子,现在也气不起来了。   她听薛煦说了夏菱在这里的遭遇,生不如死,是有多痛苦,才会连人都不想做,变成动物去承受一切。   她隐约猜到和妈妈脱不了干系,但不敢相信,不相信温柔端庄的妈妈会对夏菱下如此毒手。   “你还记得我吗?”   “……”   “我是你姐。”   “……”   “知道姐姐什么意思吗?”   “……”   夏冉冉尝试和夏菱说话,夏菱警惕的看着她,抓着薛煦衣服的手紧了又紧,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开嘴过,仿佛真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徐寒在旁边看着,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们临走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薛煦对夏冉冉淡淡道:“我不会放过唐雁梅的。”   夏冉冉浑身一震,看着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薛煦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我会找到证据的。”   “可是……”夏冉冉急了。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徐寒深深看了薛煦一眼,硬拉着她走了。   “你也认为是我妈干的?”夏冉冉气愤的甩开他的手。   徐寒摇头,“我不知道。”   “鬼才信!你一定和薛煦一样,把所有的一切都赖在我妈头上对不对?”夏冉冉眼中有泪,抓狂的吼。   徐寒沉默的看着她,许久才道:“真相如何,你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   何必自欺欺人,发泄在别人身上。   夏冉冉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哭着扑到他怀里,哽咽的问:“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那是她的妈妈,她最爱最爱,也最爱最爱她的妈妈,即使全世界都在指责她,她也绝对不可能背叛她。   徐寒温柔的抱住她,动作怜惜,低声道:“遵从内心就好。”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为你遮风挡雨。   那天以后,夏冉冉再也没来看过夏菱。   季修渊是最后一个来看夏菱的,但来的次数却是除了薛煦外,所有人中最多的。   季修渊适应能力强,一下就接受了夏菱变成猫的设定,看她黏着薛煦撒娇打滚的模样,反而觉得她比以前可爱多了。   仿佛回到了当初逗小黑的时候,趁薛煦去上厕所了,季修渊用手指去戳女孩白嫩嫩的脸颊,乐呵呵的逗她,夏菱很反感,凶巴巴的去咬他手指,但没敢太用力,经过薛煦的教育,她现在不敢用力乱咬人了,所以当下只是吓唬吓唬他。   谁知季修渊抓住了这点,不仅没躲,手指趁势伸入她温热的嘴里,挑逗般卷着她的舌头四处翻涌着,唇边泛起愉悦的笑。   像是玩上了瘾。   反倒是夏菱唔唔难受的反抗,憋红了脸,这下动了真力气,狠狠咬他。   薛煦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气炸了,想也不想握紧拳头揍了上去,“季修渊你干什么呢?”   季修渊猝不及防,被打到了左脸,身体晃了晃,夏菱趁机脱身,一溜烟躲到薛煦身后。   薛煦打一拳还不解气,还狠狠踹了他一脚,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这都多久了,你还贼心不死呢?”   “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季修渊嬉皮笑脸,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晓得多欠揍。   他望了一眼皱脸吐舌头的夏菱,不喑世事不能自理。   “你有没有想过,她一辈子都这样怎么办?”   “那我就养她一辈子。”薛煦斩钉截铁道。   “你父母不可能同意吧。”季修渊嘲道:“他们连正常的夏菱都接受不了,何况是精神不正常的她。”   薛煦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季修渊的目光瞄到夏菱低头舔手背的样子,睫毛又长又卷,粉色的舌头软软的,可爱得令人心里发痒。   好像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季修渊口干舌燥,指着夏菱诚恳的问:“这只猫你卖给我吧,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薛煦默,膝盖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腹部,冷道:“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虽然薛煦揍了季修渊一顿,但他说的话并无道理,父母一直都是他和夏菱之间一道过不去的坎,虽然上次割腕威慑到了他们一下,但薛煦知道这不是持久之计。   果不其然,近日薛父突然找他,问道:“夏菱没事了吧?”   薛煦挑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可不觉得他会好心关心她。   “看你的样子,她过得还不错。”薛父一如既往板着脸,淡淡宣布道:“从下个月起,你不准再去医院了。”   “为什么?”薛煦无法接受,愤怒的看着他,“你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的是你吧?”薛父眸子冷厉,“要不是看在你妈心疼你的份上,你以为你在手腕上轻轻划两刀就能改变我的态度?太可笑了!你不喜欢姜嫣,好,我可以让你换一个,那么多名门望族富家千金,随便你选,只要门当户对,我也不会反对,可夏菱不行,她不仅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杀了自己的母亲,还有精神病,这种女人连普通人家都不敢要,你摸着良心说,她怎么配进我薛家的门!”   “她妈不是她杀的。”   “即便如此,其他两样你也否认不了吧?”   “可……”   “没有可是,从下个月起,你要再敢见她,就别怪我对她出手了,你可以继续自残,没问题,但别怪我心狠手辣的反映到她身上。”薛父冷血无情道。   薛煦心头发冷,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孔,第一次觉得无比陌生,他知道他说到做到,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武断,狠绝,强势,擅作主张操控他的人生,从来不会顾忌他的感受。   这就是他的父亲。   真让人恶心。   不知是不是他阴郁的心情影响到了夏菱,她最近也变得没什么精神,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就是躺在床上睡觉,而且一睡就睡一整天。   薛煦来看她,她有时还钻到床底下躲着不愿出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就连最喜欢的鱼,都吸引不了她了。   生命力仿佛在流逝。   薛煦怔怔看着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小黑死前,也是这样的状态。   她把自己当成了小黑,连死前的样子都仿得唯妙唯俏。   程如不知道夏菱哪出了问题,给她做了全身检查,没发现任何毛病,陪她聊天说话,结合药物治疗。   没有一点用处。   急得她焦头烂额。   彼时,变成小猫的女孩正懒洋洋的枕在薛煦腿上安眠。   薛煦看着她憨态可掬的睡脸,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程如:“程姐,不能放夏菱回家吗?我觉得她是因为不喜欢这里。”   是的,她一直都不喜欢。   白色的房间,消毒水的味道,牢牢紧闭的窗户,刷卡才能打开的门,遍布的摄像头,四处走动的医护。   时时刻刻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就连难得去楼下的花园玩,她的身边都总会有人跟着。   所以无论程如和医护人员对她多么温柔,她都亲近不起来,除了薛煦,她都不和其他人玩。   只是最近,她也不和薛煦玩了,大概是慢慢厌弃了这种生活,提不起精神。   “这怎么行?”程如立刻摇头,满脸愁容,“别忘了她还是一个嫌疑犯,相当于警方变相把她关在这里,怎么能回家?不行,我得再去查资料想想办法。”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   薛煦沉默的低头看着夏菱,她睡得很香,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未免太久了一点,他轻轻摇了摇她,竟然没醒,薛煦心里没来由的恐慌起来,又用力摇了摇她。   “小花,醒醒!”   夏菱被弄醒了,迷糊的看着他,眼神懵懵懂懂。   薛煦松了口气。   看他没什么事,夏菱打了个哈欠,似乎彻底醒了,揉了揉眼,转头望向窗外,眼睛黑白分明。   薛煦在她眼中看到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顿了顿,轻声问:“小花,你想出去吗?”   夏菱听不懂,没点头也没摇头,依旧望着窗外,看着明媚的蓝天白云。   薛煦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动。   程如曾对他说过,他太宠着她了,这样对她的治疗没好处。   可是,对他来说,她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程如制定的疗程毫无进展,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他不想她待在这个白色的牢笼里消耗生命。   他不想任由家里摆布把她交给别人。   那么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薛煦微笑着,闭眼抱紧了她,相拥的热度温暖着彼此。   心中已做好了决定。   开始暗中筹划一切。   警察一开始每天都来,可见夏菱这个病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结果,变成了一个星期来一次。   薛煦选了警察检查后的一天夜里行动。   他去了医院,神色如常的和值夜班的医护打了个招呼。   医护都认识他,虽然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但还是打开了夏菱病房的门让他进去。   薛煦轻轻摇醒床上的姑娘,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小花,我们逃跑吧。”   也许,未来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但现在,你只有我。 第69章   我们逃跑吧。   薛煦含笑, 对夏菱伸出了手。   夏菱眨眨眼,以为他是要带她出去玩, 高兴的握住了他的手, 喜笑颜开,无条件的信任。   薛煦牵着她的手走出病房, 礼貌的对值班医护道:“刘姐,今天美食节, 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很热闹, 我能不能带夏菱去逛一逛?”   有两个医护值班,都是女的, 一个年纪较大, 是这里的老护士, 也是薛煦口中的刘姐, 另一个比较年轻,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刚来不久, 她看着薛煦近乎完美的容颜,脸颊红扑扑的,心跳很快。   丁青萍注意薛煦好久了,医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他总是最瞩目的那个, 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帅,还因为他每天都会来看望夏菱,雷打不动。   有时候她超级想问他和夏菱的关系, 但由于害羞不敢搭话,其实不用问也知道,除了女朋友,谁会对一个弱智女这么好。   丁青萍心里泛酸,瞧不起夏菱,智商和三岁的小孩无异,怎么配得上这么优秀的男生?   她不自觉的盯着薛煦看了好久,觉察到自己这样不礼貌,心慌意乱的移开视线,可没过多久,视线又忍不住偷偷飘了过去。   刘姐听了薛煦的话,眉头皱起,“如果是普通的病人没问题,可夏菱她……”   不普通啊。   身上还背着命案呢。   “这我当然知道。”薛煦语气诚恳,“可她最近的状态您不是没看到,一点精神都没有,所以我才想带她去吃点好吃的,说不定对她的精神治疗也会有好处。”   刘姐见夏菱的表情兴奋期待,难得这么高兴,一时有些犹豫。   “要不然这样吧,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一个人跟着我们。”薛煦提议道。   丁青萍眼睛亮了亮。   跟着他们?意思是可以和他一起去玩吗?   “好吧。”刘姐重重叹了一口气,妥协了,站起来,“我亲自和你们去……”   她没说完就被丁青萍急急打断:“您腰腿不好,不宜过多操劳,还是我去吧!”   刘姐看丁青萍那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对薛煦动了心思,忍俊不禁,又坐了回去。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你们早去早回。”   “嗯!”丁青萍点头。   薛煦低声对她道谢:“丁护士,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丁青萍笑容羞涩。   薛煦牵着夏菱的手,带丁青萍一起去了那条小吃街。   真的很热闹。   灯火通明,炊烟袅袅,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吵吵嚷嚷,有许多大人带着自家小孩来凑热闹,空气中充满着欢声笑语。   有好多好吃的,牛肉串棉花糖冰糖葫芦什么都有。   薛煦事先打听过这里今天会有活动,才特意选在今天。   丁青萍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就算不怎么饿也不禁有点流口水。   薛煦一直留心关注她,见状,淡笑,“丁小姐,想吃什么不用客气,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丁青萍连忙摆手,脸上一阵燥热。   话虽如此,只要夏菱想吃什么,薛煦在给她买的同时,也会多买一份给丁青萍。   丁青萍不好意思拒绝,便红着脸接受了,暗叹自己不争气,竟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屁孩撩得脸红心跳的。   薛煦只给她们买,自己则两手空空,夏菱发现了,停住吃东西的动作,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他偏头看她。   夏菱眨巴着大眼睛,笑着把手里的肉串递到他嘴边。   还有两颗肉丸。   薛煦微愣,随即笑了,略一低头,咬走了其中一颗,边嚼边说:“算你有良心。”   夏菱的手还举在空中,看着他,咿呀咿呀的叫,似乎想让他把最后一个也吃了。   “不用了,你吃吧。”薛煦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丁青萍再三犹豫,还是忍不住问薛煦:“我一直就想问了,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感情真好。”   她一脸羡慕。   薛煦看她一眼,刚要回答。   夏菱却忽然跑开了。   她看到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位里有一个大大的铁架,上面挂着一头死羊,鲜血洒了满地,两个新疆大叔在一旁边切边烤。   正宗的羊肉串。   香味四溢。   旁边有许多人围观和排队。   这一切对夏菱是新奇的,她兴奋的跑过去看热闹。   “小花!”   薛煦连话都顾不得说,急忙追了上去。   丁青萍一见,自然也跟了过去。   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总是被绊住脚步。   薛煦找到夏菱时,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叔剁羊脑袋,场面血腥,她却看得津津有味,薛煦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回头看了看,丁青萍没跟上来,这正好是个机会。   时间也差不多了。   “小花,我们走吧。”薛煦拉着恋恋不舍的夏菱,在人群的掩护下,直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人越少。   薛煦在一家关了门的店铺旁边停下脚步。   前方,街道边停了许多辆车,他扫了一圈,径直打开了一辆黑色轿车的门。   司机赫然是陈管家。   “没被发现吧?”   薛煦先让夏菱坐了进去,然后自己坐在她旁边,关上车门问道。   “放心,我确认过了,这地方很偏,附近没有摄像头。”   见他们坐好了,陈管家缓缓发动车子。   现在的夏菱是第一次坐车,好奇的东张西望,她没有惊慌,似乎只要有薛煦在旁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薛煦点头,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羽绒服给自己和夏菱换上,都是比较暗,不显眼的颜色。   “到清南区要多久?”   “最快的话,要两个多小时。”   那应该没问题。   薛煦沉吟。   S市很大,有14个行政区,其中清南区最大,迁徙人口又多又杂,管理比较乱。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出市外,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选择留在市内,清南区是最好的选择。   他带夏菱逃跑的事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问题就是医院会什么时候报警,他们报警越晚,他争取到的时间就越多。   “对了,之前要你去取的火车票你取了没?”薛煦问陈管家。   他故意在网上买了两张去新疆的火车票,应该可以混过警察一下。   “取了,放在背包里,和行李箱一起在后备箱里放着。”陈管家表情有些沉重,“少爷,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嗯。”薛煦垂眼,拿纸巾认真的擦去夏菱嘴角的油渍,轻轻应了一声。   小姑娘像是玩累了,秀美的眉眼有几分疲惫,哈欠连连,歪了身子,靠在薛煦的肩膀上睡着了,面容天真无邪。   陈管家在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不合适,但是少爷,外面的世界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有心理准备。”   “你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受不住的。”   “没吃过不代表不能吃。”   “那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怎么会?”薛煦摇头,温柔的将夏菱侧脸上的发丝拢到她耳后,浅笑,“她的病好了我再回来。”   他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唐雁梅那边记得帮我盯紧点,她很有可能才是杀害姚雁的真凶。”   陈管家知道劝不动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安心照顾夏小姐吧,如果经济上遇到了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啰嗦。”薛煦眸色温暖,看着他,叹惋道:“老陈,你说我为什么就不是你亲生的呢,如果是的话,我就不用跑了。”   陈管家笑,沧桑的眼中隐现泪光,声音有些酸涩,“少爷说笑了,我可没那个福气。”   薛煦不作辩解,谁真心对他好,他一清二楚,老陈在他心中,早已是父亲般的存在,甚至远超了亲生父亲的份量。   “你就等着吧。”他极为认真道:“等我回来给你养老。”   陈管家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老泪纵横。   睡着的夏菱不知何时从薛煦的肩膀滑落到了他的腿上,天使般的睡颜,嘴巴微张,恬静安然,小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跟孩子似的。   薛煦的掌心轻轻穿过她的发,目光温柔专注。   睡吧,天亮以后,我们都将重获自由。   小吃街的人有太多太多,丁青萍以为只是和薛煦他们单纯的走散了,在街上找了好久,急得都快哭了,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他们是不是先回医院了,便又赶紧回去,可依旧没找到人。   刘姐见她一个人回来,听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一下就猜到了薛煦可能带着夏菱逃跑了,大惊失色,立刻打110报警,警察很快出动追捕。   薛父和薛母第一时间接到警察电话,知道了事情原委后,薛父大怒,痛骂薛煦不孝,而薛母终于卸下了女强人的面具,泣不成声,她知道是他们的一意孤行,终于逼走了这个孩子。   原以为薛煦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带着夏菱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少女一定跑不远。   谁知道一天,两天,直到一个礼拜过去了,警察都没找着人。   警察查到了薛煦购买了火车票,虽然火车站没有薛煦的进站记录,但他们还是重点查了一下那趟火车上是否有可疑人物,虽然目的地是新疆,不排除有中途下站的可能。   通过调查薛煦身边的人,陈管家被查到了薛煦失踪那晚,他开车去了一趟清南区,虽然陈管家坚持说是去见那里的一个老朋友,而且也确实有住在清南区的老朋友帮他作证。   但他去的那晚正好是薛煦消失的那晚,未免太过可疑。   警察联系清南区的公安部门搜寻了许久,可依旧无果。   薛煦和夏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唐雁梅得知薛煦带着夏菱出逃,先是意外,后是喜出望外,这不正意味着夏菱坐实了杀人犯的罪名吗?   她也偷偷派人下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同样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雁梅终于放下了这个心头大患,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就算没抓到人,料他们也不敢回来。   薛煦和夏菱走后,夏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夏卓群在董事会上被革除了总经理职务,由唐雁梅接任他。   自从夏卓群和唐雁梅聊过后,知道她从未放下过去,心中有愧,便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给她。   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赔罪的诚意。   唐雁梅当时很高兴,她本身就持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下子一跃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   而这就是祸端的开始,在夏卓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唐雁梅联合董事会的那些老狐狸,一点一滴的架空夏卓群的权力。   等夏卓群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莫名其妙的背了数千万债务,被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撵了下来。   他气昏了头,怒不可遏的去唐雁梅的办公室找她说理。   唐雁梅的助理在门口拦住他:“抱歉,总经理吩咐了,现在谁都不能进去。”   “滚开!”夏卓群一把推开她,踢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清里面的画面,他脑袋翁地一声,一片空白。   唐雁梅,他的妻子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在办公桌上,衣衫半褪,柔媚呻吟,他们最私密的地方紧紧连在一起。   唐雁梅看到了他,唇角勾起讥笑,叫得更大声了,好像故意让他听到一般。   夏卓群睚眦迸裂,受到巨大的刺激,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他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于河朗,是公司里持有股份最多的外姓人,也是他一直忌讳着,想找机会把他铲除的威胁。   如今,唐雁梅却和他纠缠在一起对付自己。   “为什么?”   夏卓群气红了眼,冲过去狠狠给了于河朗一拳,然后去掐唐雁梅的脖子:“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全心全意信任你,股份给你,钱给你保管,家中大小事全都听你的,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唐雁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恶心的女人!”   像是早有准备般,唐雁梅被他掐住的一瞬,四个保安立刻闯了进来,飞快将夏卓群制服在地。   “呵。”   唐雁梅俯视他,摸着脖子冷冷一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论恶心我可比不过你,当初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为了公司,为了冉冉,我怎么可能回来陪你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唐雁梅冷漠的说完,对保安招手:“把他赶出公司,记住这张脸,从此以后,不准放他进来。”   “是!”   “唐雁梅你这个贱女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夏卓群破口大骂。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面。   因为莫名其妙的债务,夏卓群名下的不动产全部被冻结,连夏家别墅都被拿去作抵押,夏卓群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变得无家可归。   唐雁梅趁机起诉离婚,拿婚内出轨的罪名将夏卓群告上法庭,并罗列了多条证据,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夏卓群据理力争,也控告她出轨,甚至在公司账目上做手脚,他是被冤枉的,但可惜没证据。   法庭上闹得不可开交。   夏卓群最后败诉。   唐雁梅带着夏冉冉,搬去了更大的别墅,与他一刀两断。   夏卓群承受不住打击,整个人变得消沉颓靡,借住在朋友家里借酒消愁,落魄到极点,暗无天日的过了几天后,他决心重新振作,誓要找唐雁梅报仇。   他找了份推销工作,从底层做起,   一天,因为太过想念女儿,下班后,他去了一趟明德,想看看冉冉过得怎么样,顺便打探下唐雁梅的消息。   他们闹离婚时,冉冉哭得非常伤心,难过的问他们为什么,夏卓群当然气愤的把实情全部告诉了她,可后来也不知道唐雁梅给她灌输了什么,她最后慢慢接受了,不吵也不闹,就是人变得非常憔悴。   夏卓群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唐雁梅不准他和女儿有来往,他怎能如她所愿,打定主意今天非得见到女儿不可。   路过公告栏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澄静的眉眼,温恬的微笑。   下面写着——   进步之星:夏菱   夏卓群微怔,停住了脚步。   照片落了灰尘,清丽的女孩笑得快乐自足。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公告栏中贴了很多学生的照片,都是学习好的学生,他还看到了徐寒,薛煦……   全校前十的荣耀。   夏菱没进过前十,可她的照片也在,进步之星……那进步得是有多大?   “你认识夏菱吗?”   身后有人问道。   夏卓群回头,看到一个鼻梁高挺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穿着黑色正装,看打扮应该是学校老师。   “你是?”   “我姓崔,是夏菱以前的班主任。”崔杜晨笑道。   他也望向了照片,表情露出几分怀念,“夏菱这孩子,真是可惜了。”   夏卓群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她……成绩进步得很快吗?”   “那可不?”崔杜晨感叹道:“曾经,她在短短两个月内,从全校四百名开外,考到了第四十多名,进步了整整一百倍啊,真是一个奇迹。”   夏卓群发怔了许久,才涩涩道:“真厉害。”   “是吧?”崔杜晨笑了,自豪中透着心酸,“她是我见过的最刻苦的孩子,我每次一见到她,别人都在玩,就她在那儿看书,我找她谈过心,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梦想,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她想让她的爸爸高兴。”崔杜晨现在都能想起女孩眼睛发着光的样子。   “因为这个,虽然后来她被爆出了弑母的传闻,但我一直都坚信她是一个好孩子,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可能是因为太少人和他聊夏菱,崔杜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他说:“可后来,当她考了那么好的成绩后,她突然要退学,好像还是她爸逼的,唉,我真搞不懂她爸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儿……”   他有些意难平,忽然发现旁边胡子拉碴的男人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崔杜晨吓了一跳。   夏卓群缓缓摇头,什么都没说,定定看着夏菱的照片,眼睛很红,泪水不停的流。   “那个,请问你和夏菱的关系是?”崔杜晨小心翼翼问道。   夏卓群沉默了很久,久到崔杜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   “我是她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再归来时,便是王者。   (咳时间不会很长,小哥哥一出来就会回的) 第70章   在夏家经历剧变时, 远在天边的薛煦遇到了一件无比棘手的事。   浴室里,他表情严肃的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 颤抖的双手在她胸前的衣扣上停留了快一分钟, 迟迟下不去手,俊脸通红。   夏菱站在花洒下, 柔顺的长发散在腰间,眉目如画, 烟一般漂亮, 她早已脱去了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单衣和内裤, 光滑白皙的大长腿展露无遗, 旁边的桶中有她的毛衣棉裤, 都是薛煦刚刚给她脱下来的。   夏菱歪着头, 不解的看着他,乌黑的眼睛清澈纯洁,像是在问他怎么还没有动作, 完全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在男生面前有什么问题,毫无性别意识。   可她不懂,不代表薛煦不懂,她整个人搁在他面前, 就是一个杀伤力巨大的诱惑, 何况是几乎成半裸状态的。   薛煦耳朵都红了,懊恼的咬唇,身体燥热得难受,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躲过了医院,躲过了警察,躲过了种种危险,却躲不过给她洗澡……这个美人关。   为什么当初没在医院里教会她洗澡啊?   薛煦悔不当初。   他设想过和她生活后的方方面面难题,夏菱现在的智力与小孩无异,他早就有了面临困难的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自控能力。   夏小猫见他红着脸迟迟没有动作,干脆自己动手,她拽着衣摆往头上一掀,自己将衣服脱光光,她是会脱衣服的,程如教过她很多遍了,也知道薛煦是要帮她洗澡。   在医院里,每当医护把她带进一个装有浴头的空间时,就是要给她洗澡。   薛煦看着眼前赤条条的身体,眼眸骤深,咽了咽口水,自从变成了猫,夏菱嫌穿胸罩难受,就不穿了,所以衣服下面都是雪白的一片。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而夏菱下面的动作直接把他的理智炸得烟消云散。   小姑娘脱完了衣服后,又麻利的把内裤也脱了,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然后又看了看头上的花洒,含糊不清的吐字:“水、水……”   之前医护姐姐就是这样给她洗澡的,每次花洒都会流出水来,姐姐的手温柔的给她揉搓身体,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薛煦也应该要这样给她洗。   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水还没出来,小姑娘迷惑的看着花洒,却不知危险在逼近。   手上软绵绵的触感让薛煦的大脑一片空白,柔软滑腻,也不算小,他呆呆的望着那处,他一只手并不能完全覆盖住,情不自禁的揉了揉。   好软。   薛煦额头全是汗,顺着紧绷的脖颈淌下,他死死咬着牙,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呀!”   夏菱被他弄得痒,喉中发出一声低吟,有些难受的想要躲开,她敏感的察觉到薛煦气息上的变化,迷茫的眨眼。   她软软的叫声崩断了薛煦脑中的最后一根弦。   他深深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欲色翻涌。   喜欢的人一丝不挂的在眼前变相的诱惑他,再忍下去他非得憋出毛病不可。   他的手从她的胸前下滑,紧紧抱住她光裸的身体,把她推到浴室墙壁的瓷砖上,右腿强硬的顶在她两脚之间,低头深深吻了上去。   “呀呀!”   夏菱睁大眼睛,嘴巴被他堵住,呼吸不畅,他身上的衣服布料磨砺着她细嫩的肌肤,很不舒服,她摇头唔唔挣扎着想躲开。   薛煦却不满足,眼角发红,全身像是烧着了般难受,不满足浅尝辄止,越吻越激烈,含住她的舌头深深吸吮。   夏菱却感觉到了痛,这样的薛煦危险而陌生,让她感到害怕,她终于发狂,尖叫着狠狠推开他,不停往后躲,地板潮湿光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小花,小心!”   薛煦一惊,彻底清醒过来,急忙要去扶她。   “嗷!”   夏菱却生气的拍开他的手,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对他张牙舞爪,防备的姿态。   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讨厌他的样子。   薛煦愣愣看着她警惕的眼神,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浇灭了心中所有的罪恶。   “……对不起。”他苦涩的牵动嘴角,打开了淋浴,冷水冒出,将他淋了湿透,他就这样淋了一会儿,才默默把水温调高,拿下花洒,勉强对夏菱笑了笑。   “过来吧,我给你洗澡。”   夏菱没动。   “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了。”薛煦深吸一口气,认真保证道:“我向你发誓。”   夏菱还是没动,狐疑的打量他。   她不动,薛煦也没动,保持着一个姿势,耐心等待着。   夏菱眼中的疑虑渐渐消失,撇了撇嘴,慢吞吞的爬到他面前,把脑袋凑了过去。   薛煦舒了口气。   不敢再有任何杂念。   挤了洗发露在手上。   正襟危坐的给她洗头。   话又说回来,她既然知道洗澡怎么洗,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吧?   薛煦边洗,脑中边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忍不住低头看她,小姑娘仰着脖颈,脸颊红润,一脸享受的模样,舒服的眯起漂亮的眸子。   如果她真的有尾巴,那一定已经翘到了天上。   他的动作不由一顿。   夏菱感觉到了,小脑袋瓜不由自主的往他手里拱了拱,催促他继续。   薛煦:“……”好想打她的屁屁。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其实早就学会了洗澡,除了不会用花洒,其他的问题不大。   她之所以装不会,只是单纯的觉得别人帮她洗更舒服。   说起这个时,夏菱的病已经好了,记忆也融合了,打趣的和他提起当年往事。   薛煦听后危险的眯起眼,一言不发的把她从床上横抱起来,大步走进浴室。   决心这回一定要洗得更彻底一点。   洗完澡后,薛煦很忐忑,怕刚刚夏菱受到了惊吓,不会再理他了,结果他想多了,夏菱现在不仅智力像小孩子,脾气也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薛煦为了节省开销,租的是一间单人公寓,空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他本来是想打地铺,让夏菱睡床的,但她不肯,像是怕冷,非要和他一起睡,床不大,她总是喜欢往他怀里钻,硬是能挤出很多空间。   薛煦看着秒睡的姑娘,无奈笑了,给她盖好被子。   他以为出来后,最难不过讨生活,没想到却是她。   他们已经出来了快两个礼拜。   上个礼拜最终定居在这里。   薛煦知道警察一定查得到老陈,所以老陈送他们到清南区后,他们就和他分开了,老陈已经帮了他太多,他不能再拖累他了。   早在制定逃跑计划时,他就去办了假的身份证,买了新的手机,还在网上买了已经激活的电话卡,足够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刚出来那几天,他带着夏菱一直住在宾馆,东躲西藏,才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地区安定下来,他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不需要学历,也不用检查身份。   如今生活处处都要用到钱,租房吃饭交通费……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缺钱,虽然他从家中带出来的钱不少,但都是现金,撑不了几天,必须得去工作。   还好邻居人都很不错,特别是住在旁边的王大婶,很热心肠,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就来窜门问好,还给他们送了自己做的腌萝卜。   薛煦对外都说他和夏菱是情侣,因为夏菱出了车祸,精神出了问题,她的父母不要她了,所以他把她带了出来,打工给她治病。   多么伟大又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小小年纪,便肩负起了生活的重担。   薛煦说的时候都被自己感动到了,更别说是王大婶,她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儿女外出打工,过年过节才会回来,身上虽然不缺钱,但一个人难免寂寞,她挺喜欢夏菱这个小姑娘,干净漂亮,虽然傻了点,但也听话。   所以当薛煦外出工作时,王大婶会把夏菱接到自己家里,帮忙照顾她。   薛煦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但看夏菱笑容逐渐多了起来后,才彻底对王大婶放下戒心,表达感激。   平时,也是王大婶帮忙给夏菱洗澡的。   今天她有事,这才落到了薛煦手里。   唉,这种事多来几次会要命。   薛煦看着女孩安详的睡脸,笑叹,关上台灯,拥着夏菱闭上了眼,平复有些紊乱的呼吸,慢慢睡去。   “傅飞!傅飞!”   经理喊了薛煦两次,薛煦才反应过来是在喊他,从洗碗池中抬起头望过去。   “在这里。”   他甩去手中的水,心中暗叹,这个新名字无论听多久他都适应不来。   逃出来后,为了掩人耳目,他给自己和夏菱都取了新名字,他叫傅飞,夏菱叫王静,一对苦命鸳鸯。   “别洗了,快去给客人点菜,人手不够!”经理喊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薛煦擦干净手走出后厨,这是一家餐厅,晚上生意总会特别好。   “您好,请问您想点些什么?”   磁性悦耳的声音吸引了叶晴晴的注意,她不禁回头看向后桌,一个少年正在给客人点餐,他年纪看着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精致得不可思议,穿着纯黑棉衣制服,身形清瘦高挑,皮肤在店里的灯光下显得冷白。   他垂眼专注的看着客人,手握着笔,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礼貌温和,给人的距离又十分遥远,带着淡淡的矜贵。   叶晴晴觉得很神奇,她竟然在一个服务员的身上感觉到了矜贵的气质,大概还是受到颜值的影响,在其他服务员的衬托下,少年显得尤为出类拔萃,旁边有好多女顾客偷偷瞄他。   “你在看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曹林不爽的看着叶晴晴,今天他好不容易把女神约出来吃顿饭,可她竟然一直盯着一个服务生看,这让他情何以堪。   “当然是在看帅哥啊。”叶晴晴笑眯眯道,潋滟的眼波在薛煦俊俏的脸上流转开来,“这种绝色,当一个服务生可惜了。”   “一个小白脸而已,能有多大出息。”曹林不屑又嫉妒,突然举起手,大声叫住要离开的薛煦:“服务生,点餐!”   薛煦望了他们一眼,走过来道:“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那个,都各来一份。”曹林大爷般的在菜单上乱指一通,趾高气扬的看着薛煦,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抱歉,您说的太快了,能再报一遍吗?”薛煦平静道。   “我刚刚说的这么大声你都没听见,就这素质还当服务生?”曹林大骂,重重拍桌子,“叫你们领导过来,我要投诉你!”   “曹林,你别闹了。”叶晴晴蹙眉,感觉到不少目光看过来,心中对这个二世祖无语了极点,她今天是抽风了才会答应和他吃饭。   “我怎么闹了,明明就是他耳朵有问题!”曹林唾沫横飞。   薛煦收起纸笔,知道他是故意来找茬的,表情并无波动,只淡淡点了头,“请您稍等,我这就去把我们经理叫过来。”   “哎!我说你这什么态度,做错了事都不知道道歉吗?”曹林被薛煦冷淡的眼神刺激到了,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而已,给他提鞋都不配!他拿起桌上的冷水朝他的脸泼了过去。   薛煦下意识躲开,还是溅到了半边脸。   “你……”   薛煦强压的火气再也忍耐不住,他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主,哪里受过这种气,脸色冰寒一片,握紧拳头上前一步。   “怎么?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曹林不怕死的道,表情十分欠揍。   “哎呀哎呀,怎么搞的?”   经理一来就看到这种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曹林赔笑脸道歉,“这位客人,真是对不起,傅飞他新来的,做事不熟练,请多担待担待。”   “我要投诉他!”曹林指着薛煦大声道。   他刚说完,周围一片骂声——   “明明是你先无理取闹的,还拿水泼人家!”   “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故意刁难人!”   “我们大伙都看在眼里呢!”   旁边的顾客纷纷为薛煦鸣不平。   “你们乱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曹林涨红了脸。   经理见状,心里已经有数了,语气不再客气,“客人,我们这里装有监控,真相如何查一下便知,如果是你有错在先,我们将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算你们狠!”曹林脸色青红交错,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甩在薛煦身上,“拿去!不就想要钱吗?算我赔你的,这些钱够给你买几套衣服了!”   红色的钞票散开,洋洋洒洒,落得满地都是,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经理擦冷汗,曹林这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看来是块铁板,希望薛煦能够识趣一点,顺着台阶下。   然而薛煦看都没看地上的钱一眼,旁若无人的对他道:“经理,我回去工作了,还有客人在等菜呢。”   鸦雀无声。   叶晴晴美眸微亮,对他刮目相看。   曹林气得脸都青了,“你看看,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你们店服务生的架子比老板都大啊。”   “对不起对不起。”经理讪笑,按住薛煦的肩膀道:“人家赔你那么多钱,道个歉不过分吧?”   “做不到就滚蛋。”   这句话,他是在他耳旁说的。   薛煦沉默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弯下腰,细长的手指捡起一百块,看着曹林,缓缓用钞票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说:“对不起。”   这真是史上最贵的道歉。   所有人心中不禁冒出这个想法。   曹林表情变换不定,被气走了。   薛煦被经理叫到后厨臭骂一顿。   “收起你那所谓的傲气,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就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薛煦默不作声的听着,心想还好没扣工资。   同事等经理走后,才敢和他搭话,嬉皮笑脸道:“别往心里去,你长那么帅,最近吸引了不少女顾客,他舍不得把你这棵摇钱树赶走的。”   “我没事。”薛煦淡笑,回到了洗碗池边,还是觉得洗碗最适合他。   下班了,薛煦换衣服时,同事硬塞给他一个饭盒,“今天老杨多做了几个鸡翅,你拿回去吃吧。”   “你不吃吗?”薛煦奇怪,他记得他一向贪吃。   同事撇嘴,“算了吧,自从来到这里后,我足足胖了二十斤!二十斤啊兄弟!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我可不要还没到中年就发福,你那么瘦,还是残害你去吧!”   薛煦本想拒绝,但想到了家里的夏菱,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同事笑容爽朗。   薛煦拿了一个袋子装好饭盒,摸了摸,还是热的,笑了笑,走出餐厅,发现有一个女人等在门口,他认出了是刚刚和曹林在一起的女顾客。   薛煦没多想,礼节性的对她点了一下头,刚要走人,叶晴晴叫住了他,微笑着邀请:“有时间吗,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   “没时间,谢谢。”薛煦直接拒绝。   “你不是下班了吗,还会有什么事?”   “回家给老婆做饭。”   “……”   薛煦无视叶晴晴错愕的表情,迈开长腿离去。   做饭当然是假的,这么晚了,早就过了饭点,夏菱一般都是在王大婶家解决的晚饭,薛煦过意不去,每天都会买菜过去。   回到家,夏菱在玩毛球,五颜六色的线缠在身上,咕噜咕噜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一条毛毛虫。   薛煦:“……”   作为一只猫,太没有尊严了。   夏菱还是比较乖的,自从搞乱过一次房间,看到薛煦那么辛苦的收拾房间后,就没敢乱动东西了,于是开始折腾起了自己。   她看到他回来了,高兴的朝他扑过去。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薛煦笑,张开双手迎接她。   结果落了个空,小姑娘飞快抢走他手上的塑料袋,使劲嗅了嗅,小脸笑得灿烂无比。   她闻到肉的香味了。   “……”   薛煦默默放下手臂。   做人果然不能自作多情。   和夏菱一起解决掉鸡翅后,薛煦教她说话,写字。   这是每晚必备功课。   夏菱学得也认真,已经能够用一两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   “饿”、“鱼”、“吃”、“玩”等等是出现在她嘴里频率最高的字。   今天薛煦决定教她念他的名字,他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名字,教她念:“薛——煦——”   同时指了指自己,“我,薛煦。”   夏菱皱了皱鼻子,结巴道:“鳕、鳕鱼……”   “薛!煦!”   薛煦咬牙纠正,厉害了,这能都想到鱼上,太他妈天才了!   “学……虚?”   夏菱有些艰难的发音,拗口生涩。   “不对,薛!煦!一个第一声,一个最后一声……”   薛煦对读音出乎意料的在意,他想听她叫他名字很久了,但由于太累了,他教着教着就打起了瞌睡,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   “削……绪……”   夏菱发音终于准了一次,开心的看向他,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漆黑的睫毛覆盖下来,眼皮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白皙的俊脸难掩疲惫。   夏菱嘴巴慢慢闭上,安静了下来,黑眼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看向那张纸。   轻声的练着——   “薛、煦……”   一遍又一遍。 第71章   薛煦醒来, 第一眼看到了夏菱的脸,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户, 轻轻洒在了她的乌发上, 笼罩着淡淡金光,女孩趴在桌上睡得很香, 小嘴微张,口水直流, 可爱得不行。   他们竟然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难怪腰酸背痛。   薛煦扭了扭脖子, 看着夏菱,笑了, 戳了戳她的脸, “猪, 起来了。”   哪里像猫, 分明就是头小猪。   夏菱不舒服的躲开了,咂咂嘴,猫咪般缩着脑袋, 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薛煦看着她樱桃般红润的嘴唇,眼眸微沉,动了心思。   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他想。   实在克制不住想亲她的念头。   薛煦紧紧盯着她,缓慢俯下身, 快要亲到她时, 夏菱眼皮微微一动,忽然睁开了眼,她看着少年放大的脸, 迷茫的眼神渐渐清醒。   薛煦猛地刹车,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想起了那天浴室发生的事,强烈的罪恶感袭来,怎么也下不了口,他挫败的垂头,“唉,你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大概是老天爷惩罚他。   以前天天喊她女儿。   现在真的变成他女儿了。   唉。   夏菱不明所以,歪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脆生生的喊:“薛煦。”   薛煦浑身一震,“什么?你喊我什么?”   她又喊了一遍,提高了音量:“薛煦!”   字正腔圆,发音标准。   ——薛煦。   端端正正两个字。   薛煦怔怔,差点以为她恢复了清醒,但心底知道并没有,所以才更加震撼。   “薛煦!薛煦!”   她不停的喊,弯着眼睛笑,语气欢快。   薛煦也笑了,紧紧抱着她,喜极而泣。   忽然觉得,逃出来,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薛煦并不甘心一直做服务生,没有升职空间,工资低,工作又脏又累,纯粹出卖劳动力,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所以他在做服务生的同时,每天都会留意网上的招聘信息,看看是否有更适合他的工作。   【时光回廊酒吧招聘调酒师学徒,工资3000——20000,包吃。】   调酒师?   刷到这条招聘信息时,薛煦的手指不由一顿,微微眯起眼,陷入沉思。   说实话,他找工作的局限性很大,首先没学历,好点的公司进不去;其次他现在算是罪犯身份,工作内容不能抛头露面,尽量不要惹人注意;最后工作不能太正规,那种需要个人资料信息的工作肯定行不通。   这样看来,酒吧处于黑白地带,比较乱,人流量大,鱼龙混杂,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工作环境。   调酒师听起来也不错,是一门技艺,工资上涨空间大,比较有前途。   薛煦投了一份简历过去,收到面试邀请后,便向经理请了假,去了一趟时光回廊酒吧。   面试时间是四点半。   他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在一个胡同角落里找到店,推门进去。   劲爆的音响声震耳欲聋。   门里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明明还是白天,里面却像夜晚一样黑。   不过客人现在不多,零零散散的喝酒聊天。   薛煦随便扫了一眼,走向吧台。   吧台上坐了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穿得很正式,应该都是来面试的,薛煦随便挑了个位置坐。   两个人看到他,俱是一愣,男的面露敌意,不时打量他,薛煦低头玩手机,浑不在意。   倒是那个女的好奇过来搭讪:“帅哥,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嗯。”薛煦看了她一眼,点头。   “唉——”女生故意叹了一口气,“那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   “为什么?”   “成为调酒师的首要条件就是要长得帅,虽然手艺很重要,但有时一张脸加一张嘴更容易吸引客人。”女生笑,对他眨了眨眼,“你看那个男的,一看到你就紧张了。”   薛煦语气淡淡:“那你还是有希望的。”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女生笑容更深。   “不,是嘴巴很能说。”   “……”   他们等了将近十分钟,酒吧的调酒师才姗姗来迟,是一个长相端正的大叔,四五十岁,成熟稳重,穿着黑色西装,气质优雅。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他朝他们微微一笑,目光在薛煦身上停顿了一下,“你是傅飞吧?”   “对。”薛煦站起身,礼貌点头,“您好。”   “只有你的简历上没有照片,我只是确认一下,你别紧张。”   调酒师笑,对他们自我介绍道:“我姓孙,你们可以叫我孙叔,我负责面试你们。”   “我是温杨。”   “我叫吴艳玉。”   另两个人都报上了姓名。   双方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孙叔布置面试题目,他调了一杯鸡尾酒,橘红色液体,上面飘了些许玫瑰花瓣和一颗红樱桃。   “这叫西方的玫瑰,你们尝一下味道,然后说说其中的配方。”   他拿了三个小酒杯,分别倒入一点放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温杨只喝了一口就举起了手,自信满满道:“里面有柠檬汁,白兰地,干味美思酒。”   他来前做了充分准备,把出名的鸡尾酒配方都背下来了,西方的玫瑰就是其中之一。   温杨暗喜蒙到了题。   “还有金酒。”吴艳玉补充道,她显然也做过准备。   “看来你们都下了真功夫。”孙叔赞赏的点头,“不过我在原有配方的基础上,还加了些别的。”   竟然还有别的?   两人微惊,又喝了一口,实在尝不出来,真要说起来,他们也只是背了配方,但配方具体是什么味道,他们是不知道的。   “傅飞,你觉得呢?”孙叔笑眯眯的看向薛煦。   “应该还有可乐,皇涎香利口酒。”   薛煦眉头轻蹙,手中转着已经空了的酒杯,思衬良久,不确定道。   “怎么得出来的?”孙叔审视着少年。   薛煦:“以前多少喝过一点。”   薛父以前经常带他去应酬,喝过的酒数不胜数。   孙叔眼中闪现精光。   尝出可乐还说得过去,但皇涎香利口酒可是意大利进口的名酒,价格贵得离谱,一般人家可吃不起。   孙叔最后选了薛煦,由于只招一个人,其他两个人只能说抱歉了。   温杨很不服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艳玉倒是心服口服,有颜有才,输了也不丢人,对薛煦抛了个媚眼:“帅哥,真的不加个微信?”   薛煦淡淡笑了笑,拿起手机就走。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孙叔说明天正式上班,薛煦走出酒吧后,没有迟疑,打了个电话给餐厅经理辞职。   “什么?你说你明天就不来了!?”经理大发雷霆,“有没有搞错,你才做了多久就辞职?我不接受,明天你必须得来!”   薛煦奇怪,“你不是总说我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人吗?”   “那是气话!气话你听不懂吗?告诉你,如果你敢走,那押着的半个月工资你一分都别想拿到!”经理气呼呼的威胁。   “那就不要了吧。”薛煦云淡风轻,他不至于为了一千多块钱要死要活。   经理见唬不住他,语气软了下去,“小傅,你怎么突然想走了?家里出了什么困难吗?别这么冲动,钱都是好商量的,这样吧,我涨你一百块工资怎么样?”   薛煦似笑非笑,“谢谢好意,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服务生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您一定很快能招到新的,永别了。”   他说着,便要挂电话。   经理急切的挽留,“别啊,加两百怎么样?三百!不能再多了!喂喂,傅……”   电话已经挂断了。   薛煦愉悦的勾起嘴角,有种报复的快感,被骂了那么多天,总算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他的,他想都没想,直往家里奔,家里没人,他不慌不忙的敲响王大婶家的门。   王大婶很快开了门,看到是他,有些诧异,“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嗯,换了一份新工作,夏菱在您这儿吗?”薛煦微笑,没有解释太多。   “在的。”王大婶点头,给他拿了一双拖鞋。   薛煦换上后进去,看到夏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穿着粗线毛衣,身体缩成一团,毛绒绒的一个球,电视机还开着。   “她刚才还津津有味的看电视呢,估计看累了,就睡着了。”王大婶说。   “她没闯祸吧?”薛煦笑,眸色温柔。   “没有没有,可乖了。”   薛煦走到夏菱身边,轻轻摇她,柔声叫道:“小花,醒醒,我们回家了。”   夏菱睡眼惺忪的醒来,看到是他,一开始还不敢置信的眨眼,怕他会消失一般,双手迅速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兴奋的叫:“薛煦!”   “薛……什么?”   王大婶疑惑,“她是在叫你吗?”   “嗯,这是她给我取的外号。”薛煦面不改色道。   他把夏菱从沙发上抱起来,对王大婶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趁休息的时候,好好带她去玩一玩,她天天待在家里都闷坏了。”王大婶摆手。   “我知道。”薛煦含笑颔首。   他回到家,给自己和夏菱都戴上了针织帽和防寒口罩,然后牵着她的手去逛街。   小姑娘兴高采烈。   天气太冷,街上没什么人。   他带她去游公园,去餐厅里吃鱼,细心给她挑刺,等天黑下来后,又带她去逛夜市,一路吃过去。   夏菱很开心,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喜气洋洋的,看到她这样,薛煦不禁反省自己,工作太忙,以至于他很少有时间带她出来玩。   酒吧一般是晚上营业,工作后应该有时间多陪陪她。   这也是薛煦去应聘调酒师的初衷之一。   然而现实却往往不能如意,在酒吧上了几天班后,工作比服务生还要忙,从下午四点上到凌晨一点,主要是因为还在学徒阶段,所以更为艰难,孙叔年纪大了,马上就要退休,所以才抓紧时间教他,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薛煦现在比以前更难兼顾到夏菱,他深夜到家的时候她在睡觉,而她醒来的时候他处在深眠。   作息时间都不一样,就连王大婶都忧心忡忡的说:“小傅,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啊?昼伏夜出的,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小静也舍不得你。”   小静,说的就是夏菱。   她此刻正恋恋不舍的拉着他的衣摆,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我,去,一起……”   她结结巴巴道。   她想跟着他。   “不行,你不能去,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薛煦愧疚的摸着她的头,“对不起,等我放假了一定陪你玩。”   他狠下心,对王大婶道:“她就拜托你了。”   然后转身离去。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王大婶摇头叹气,拉着夏菱的手,“小静,我们进去吧。”   夏菱却还看着薛煦离去的方向,瘪着嘴,不愿动。   “你不能去,上次你偷偷跟着他被发现了,还被骂了一顿,没长记性吗?”王大婶语重心长。   现在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在街上,脑子正常的都有可能出事,何况夏菱这个傻孩子。   厨房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糟了,忘了还在烧水!”   王大婶连忙进去关火,再出来时,惊讶的发现夏菱不见了。   “小静!”   酒吧离薛煦住的地方有点远,要做地铁,他走在街上时,发现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后面,路过的大叔好心提醒他:“有个女孩在跟着你,你们认识吗?”   薛煦不由回头一看。   一眼就看到了夏菱,她穿着粉色的毛绒棉袄,戴着连衣帽,帽子上有两只布料兔耳朵,异常显眼突出。   她看到他转头看过来,惊慌失措,急忙四处看了看,咻地一下躲起来,竟然躲到了旁边一个垃圾桶后面,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瑟瑟发抖。   薛煦:“……” 第72章   夏菱怕被薛煦骂, 躲到垃圾桶后面不敢出来,过了许久, 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偷偷望向薛煦。   却发现他不见了!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一张脸是她认识的。   夏菱睁大眼睛, 倏然站起来,不死心的看了又看, 真的没有……   跟丢了。   她失落的垂下脑袋, 无精打采的转身,打算打道回府。   至少回去的路她还记得……   夏菱只往前走了一步, 头还没有抬起来, 便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清新干净的皂香味。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夏菱傻傻抬起头, 薛煦面无表情的俊脸映入眼帘。   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后面去了。   薛煦如今的样子和以前差别很大, 小小年纪,他就穿得像大人一样,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 银灰色领带,身姿挺拔,绅士优雅,他的头发理短了不少,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眉眼比以前多了几分英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薛煦的气质有了很大变化,虽然面容还有些稚嫩, 但身上几乎找不到学生气了,当服务员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现在成了调酒师,西装一穿,往那一站,气势就显露出来了。   所以他现在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一个人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至少夏菱被吓住了,慌了神,转身就想逃,可没跑几步就被薛煦单手揪着兔耳朵给逮回去了。   他把不听话的小猫抱过来摁在怀里,使劲揉搓她玉琢似的脸颊,黑眸生气的瞪她:“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现在人贩子这么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前两天新闻里报道了一个女大学生被人贩子拐走,卖到偏远山区给一个老汉当媳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用铁链锁着,受尽屈辱和折磨,一过就是十多年,被警察救出来时已经疯了,还生了两小孩。   薛煦当时看到这个新闻时,情不自禁的把女主人公的经历代入到夏菱身上,心里拨凉拨凉的,觉得自己肯定会发疯。   现在的夏菱傻不愣登的,又长得这么漂亮,只要用一条鱼就能把她钓走,实在太危险了。   那晚薛煦担心得寝食难安,睡觉时抱着夏菱的力气很大,深怕有坏人半夜爬窗把这傻妞拐没了,夏菱睡得难受,抬脚一踹,薛煦又滚下了床。   从那天以后,薛煦很注重夏菱的安全问题,明令禁止她单独出门。   此时此刻,夏菱被他捏着脸,有些委屈的撅嘴,开口:“我,要去……”   她也要去。   薛煦叹了口气,彻底拿她没办法,“好吧,我带你去,下不为例,但条件是你得乖乖听话,知道吗?”   夏菱眼珠滴溜一转,没吱声。   薛煦:“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懂,回答呢?”   “哦……”夏菱撇了红润的嘴。   薛煦给王大婶打了一个电话,人家果然都快急疯了,他连忙安抚她的情绪,说小静在自己这儿,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   他牵着夏菱去酒吧上班。   一直不愿带她去,倒不是工作不允许,而是酒吧环境太乱,担心她学坏,或者遇到什么危险。   希望是他多虑了。   地铁上很拥挤,闹哄哄的人,座位都被坐满了,薛煦抓紧扶手,微微躬身,把夏菱护在自己胸前,低声对她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现在已经挤惯了地铁,怕她不习惯。   夏菱没他想的那么娇气,乖乖待在他怀里,无聊的把玩他的头发。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他现在的形象,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扯他的头发,好像扯一扯,就能变得和原来一样长。   可她不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变。   她变成小孩了。   他就必须长大。   薛煦带着夏菱到了酒吧,孙叔惊讶的问:“这位是?”   “我女朋友。”薛煦笑着介绍,“不瞒您说,她精神有点问题,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带了过来,您放心,她很听话,不会惹事的。”   “这样啊……”   孙叔看女孩生得可爱灵动,明眸皓齿,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心生同情,“那你可要好好把她看住了,当然,不能影响工作。”   “是。”   薛煦搬了张凳子,让夏菱坐在他旁边,嘱咐她不准乱跑,怕她无聊,拿来了纸笔,在工作闲暇之余,教她说话写字,还调了杯饮料给她,不含酒精。   夏菱初来乍到,对酒吧很好奇,四处望了一圈后,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没了兴趣,静下心来看他调酒,看腻了便练写字,在两者之间循环往复,竟也乐此不疲。   夏菱这么乖,薛煦反倒有些不自在,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调酒时有好几次手抖,酒差点倒在了杯外。   咳。   媳妇太可爱了。   总忍不住想看她怎么办?   薛煦虽然还没出师,但调的酒已经合格了,开始陆续有客人专门点他调酒,女生居多,主要看脸,几乎每天都有美女搭讪,问他一夜多少钱。   薛煦很无语,什么时候调酒师变成牛郎了?   可这样的女人很多。   今天也不例外。   薛煦看到一个穿着大貂的女人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他,“一杯蓝焰,谢谢。”   老顾客,还是一个有孽缘的老顾客。   叶晴晴。   “稍等。”薛煦淡淡点头,熟练的拿起了一瓶朗姆酒。   叶晴晴几乎着迷的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繁复却流畅的动作,少年神色宁静,容颜倾城,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诱惑女人的本钱。   自从上礼拜天在酒吧里看到薛煦,知道他在这里当调酒师后,她每天下班后都会来找他调酒,顺便调情。   那晚和他分别后,她没死心,还去过那家餐厅吃饭,但他的同事说他已经辞职了。   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失落了好久,没想到偶然和朋友来酒吧喝酒,就又碰见了他。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如果能睡一次,此生无憾了。   叶晴晴托腮看着他,笑容别有深意,忽然感觉到左侧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意,不禁望过去,一个女孩正虎视眈眈的瞪着她,柳眉倒竖,龇牙咧嘴,“嗷!”   嗷?   嗷是什么意思?   叶晴晴打量女孩,粉棉袄,瓜子脸,五官柔美,粉雕玉琢,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她是谁?也是客人?   叶晴晴蹙眉,下一秒就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女孩是坐在吧台里面,也就是说,她和薛煦关系匪浅。   “您的蓝影。”   不多时,薛煦已经调好了酒,端到她面前,蓝色的樱桃在酒红色液体中荡漾起伏。   “她是谁?”叶晴晴仍盯着女孩,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朋友。”薛煦答道,偏头望向夏菱,眼眸温柔明亮。   女孩听到这三个字,并没有反应。   他在心里轻轻叹气。   曾经,他说她是妹妹。   她不喜欢。   现在,他说她是女朋友。   她却听不懂了。   薛煦看到夏菱杯中的饮料没动几口,不由挑眉,“不好喝吗?”   不应该啊,他是按她的口味调的。   “我给你重做一杯吧。”   他伸手要收走饮料。   夏菱却摇头制止,还顺势抱住他伸过来的手臂,耀武扬威的对叶晴晴又“嗷”了一声。   “你怎么了?”薛煦不明所以。   叶晴晴却知道她在示威,在宣示主权。   女朋友啊……   叶晴晴又打量了夏菱一遍,唇边露出不屑的笑,表情暧昧的问薛煦:“这样的小女孩,能满足你吗?有我们那一晚舒服吗?”   她故意说惹人误会的话,观察夏菱的反应。   毫无反应,小姑娘像是没听懂,表情茫茫然,倒是薛煦阴沉了脸,“叶小姐,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有,请你自重。”   叶晴晴当没听见,观察了夏菱好久,摸着下巴问道:“你女朋友,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一开始她就觉得女孩身上的违和感很重,行为举止和年龄不符,像个小孩似的。   薛煦没回答,夏菱的情况,除非不得已,他不会主动透露给任何人。   他不说话,叶晴晴就当他默认了,兴趣更浓,问他:“她是天生的还是得了什么病啊?”   “你喜欢她哪里?”   “你该不会是有恋童癖吧?”   叶晴晴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薛煦懒得搭理,当她不存在。   最后叶晴晴生气了,“喂,你知不知道调酒师有义务陪客人聊天,哄客人开心,你的业务水平也太差了吧!”   “那你可以去别的酒吧找别的调酒师哄你。”薛煦无动于衷。   “你真的很过分!”   叶晴晴心高气傲,受不了别人的冷眼,连酒都没喝一口,起身就走。   这一幕刚好被孙叔看到了,他斥责薛煦:“你怎么能对客人这么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应该拿出耐心和温柔对待她。”   “您之前不是说只要我调好酒就行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不可能拿着死工资过一辈子,调酒师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底薪,提成,还有客人打赏的小费,如果你把他们哄高兴了,大方的客人可能一次性就给你几百,甚至上千,所以你做事要圆滑点,千万不要得罪客人。”   孙叔见他表情不是很赞同,便又加了剂猛药,“你也不想你女朋友一辈子都这副模样吧,当务之急就是给她找个心理医生治一治,医药费不低,你好好考虑清楚吧。”   孙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了。   薛煦默然,低头,夏菱趴在桌上写字,一笔一划,晃着两条小腿,天真而烂漫。   自从离开了医院,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不识人间疾苦,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所以他很抵触给她找医生,想靠自己力量治好她。   但孙叔的话他又不能当耳边风,薛煦不得不重新定义一下调酒师这个职业,痛定思痛后,决定开展一个新业务——陪聊。   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他可以陪客人聊天,但要收费,一小时一百,爱聊不聊。   孙叔听说了后,匪夷所思,怒斥孺子不可教也,但没有去干涉,想让他尝点苦头。   薛煦无所谓,对他来说,收费聊天是让叶晴晴这种客人闭嘴的一种手段,清静的目的远大于挣钱。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自从这个业务开展后,找薛煦调酒的人竟比以前还多,都是冲聊天来的,大多都是欲求不满的女人,比如有钱没地花的贵妇,独守空闺的怨妇……   当然年轻女孩子也有很多。   孙叔万万没想到,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见女孩们都痴迷的看着薛煦的脸后,一下就想通了,他问薛煦:“酒吧里还缺驻唱,你当初怎么没去应聘那个?”   他觉得驻唱更适合薛煦,一定会火,而且挣钱。   薛煦谦虚:“我是一个低调的人。”   万一被拍了照片发网上,这不明目张胆的叫警察过来抓人吗?   他又不傻。   薛煦比以前更忙了,但相对的,钱来得快了不少,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女的喜欢找他聊天,说是聊天,但他的嘴不甜,不会哄人,一般都是她们问一句他答一句,说的还不一定是真的,而且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个倾听者,听她们戒酒消愁发牢骚。   他觉得他快成为情感咨询师了。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夏菱每天都会跟着他上班,王大婶的儿子失业回家住,她不方便照顾夏菱,而薛煦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便干脆每天都把她带在身边。   但夏菱却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薛煦旁边,鼓着腮帮子,不爽的看着他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有说有笑,心里很难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暗暗生闷气,在本子上乱写乱画。   她也想和他讲话。   他都不陪她玩了。   夏菱委屈的嘟起嘴。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把本子翻到前几页。   “薛煦”二字跃然纸上。   他的名字。   夏菱想到当初她叫出他的名字,他那么高兴,如果她把他的名字写会,那他一定会夸奖她!   说干就干!   夏菱兴冲冲的提笔写了起来,花了一个多小时,抄写了将近一页,终于写得有点样子后,她激动的拿起本子,扯了扯薛煦的衣袖,“你看!你看!”   “乖,我还有工作要忙,等下再陪你玩哦。”薛煦对女顾客说抱歉,哄着夏菱。   “可、可是……”   “听话。”   薛煦拍了拍她的头,又转过身去了,夏菱撅起嘴,失落的合上本子,这时,她看到和他说话的女人突然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红色的纸,笑着给薛煦,说:“谢谢,和你聊得很愉快。”   夏菱似懂非懂,这样的一幕她每天都会看到很多次,似乎要有那种红色的纸才能让薛煦陪人说话。   这种红色的纸哪里有呢?   夏菱的脑中第一次萌生出赚钱的念头,她四处望了望,徐彩刚好踩着高跟鞋经过,夏菱眼尖的看到她把一沓整齐的钱塞进包里。   夏菱认识徐彩,她是这儿的主管,年轻漂亮,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夏菱眼睛一亮,又扯了扯薛煦的袖子,指着徐彩的方向,说:“我要,去那里……”   徐彩有那么多红色的纸,一定愿意分她一张。   薛煦望过去,看到的是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上面播放着一个跳舞节目。   “你想看电视?”   夏菱不知怎么回答,就没作声,薛煦当她默认了,也是,一直坐在这里确实会无聊,看个电视也没什么。   薛煦想了想,便带夏菱到电视前的沙发上坐着,叮嘱她坐在这儿别动,不准乱跑,不要理陌生人,更别喝他们的饮料。   夏菱乖乖点头。   薛煦却还不放心,请求徐彩帮忙看一下她。   “好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徐彩答应了,她挺喜欢夏菱的,小姑娘太可爱了,薛煦走后,她笑着坐在夏菱身边,想要逗逗她,却不料小姑娘惊喜的抓住她的手,叫道:“红色的纸!”   徐彩愣,“什么纸?”   经过一番费力的交流,徐彩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钱?”   “嗯,钱!”夏菱笑眯了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徐彩奇怪了,“你突然想要钱做什么?”   夏菱摇头不肯说,只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包,知道那里面有钱。   “包里的钱不是我的,是要发工资的,你眼馋也没用。”徐彩失笑,看着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灵机一动,“这样吧,正好小刘今天生病请假了,你顶替她,帮忙洗洗碗之类的,完后我发你一百块工资。”   夏菱连连点头,只要有钱,做什么都可以。   徐彩觉得这是锻炼她的好机会,她带夏菱去后厨,洗手池里的碗筷堆积如山。   徐彩:“现在客人很多,服务生都忙不过来,你能洗掉这些碗吗?”   她给自己和夏菱戴上手套,先洗了一个碗,给夏菱作示范。   夏菱边看边学,动作有些笨拙。   等她熟悉后,徐彩就把这里交给了她,去做别的事了。   夏菱很用心的洗碗,觉得戴手套不舒服,便脱掉了,冬天的水很冷,手冻得通红,仿佛没有知觉,但她却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想拿到钱给薛煦。   然后买他陪她。   夏菱洗完碗后,徐彩不敢让她端盘子,就让她扫扫地,抹个桌子。   虽然苦一点,但简单。   徐彩发现夏菱挺实在的,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很认真,不会偷懒,而且干完了还会来找她,主动问还要做什么。   薛煦平时宠夏菱,从来舍不得让她干重活,所以她的手细皮嫩肉,连茧子都没有,突然干这么多事,手就磨皮了,红肿的一片。   而夏菱却像没感觉似的,精神满满。   徐彩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有种虐待动物的感觉,没忍心让夏菱做太久,收拾完最后一张桌子后,就给她结算了工钱,说够了可以了再让你做下去我良心何在啊。   夏菱拿到一百块钱,笑得眼睛亮亮的,欢天喜地的去找薛煦了。   远远望见那少年,她小跑过去,兴奋的把钱给他:“给!”   “你哪来的钱?捡的?”薛煦愣了,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还是偷的?”   他严肃的问:“你拿谁的?走,趁还没被发现,我陪你去还了。”   他差点忘了,夏菱现在没有道德观,善恶不分,拿别人东西怕也觉得理所当然。   夏菱委屈,为什么别人给他钱,他就笑脸相迎,而她给,他就发脾气。   不公平。   她刚要说什么,叶晴晴穿着之前那件大貂,又来光顾薛煦生意。   “听说你开展了陪聊的业务?”她笑问薛煦。   “嗯。”薛煦看到她又来了,有些不耐烦。   叶晴晴拿了一千出来,“挺好,那就陪我聊十个小时吧。”   薛煦眉心一皱,“先说好,我不会哄女人,也不会顺你意,这么多钱,你花在牛郎店里更划算。”   “没事,谁叫我愿意呢。”叶晴晴妩媚一笑,“接下来你的时间都是我的,要好好陪我哦。”   她轻飘飘的瞥了夏菱一眼,从来没把这个傻子放在眼里。   可夏菱却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明明是她先来的,凭什么啊!她突然抢过叶晴晴的一千块钱,全都扔在了地上,大声道:“你,走开!”   然后,急急的把自己的一百块钱往薛煦手里塞,口齿不清的吐字:“我先,我的!”   那么多钱,扔在了地上,鲜红得刺眼,引起了极大注意,酒吧的人本来就又多又杂,他们一下就成为了焦点。   “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叶晴晴最好面子,顿觉脸上无光,夏菱的行为无异于扇她巴掌,又被气跑了。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薛煦皱眉看着夏菱,也觉得是她无理取闹了,最近她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无法理解。   “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   夏菱被他骂懵了,虽然他以前有时候也会说她两句,但口气从来没有这么重过。   薛煦累了一天,很难照顾到她的情绪,看着满地的钱,只觉头疼欲裂,深吸了口气,对夏菱道:“你在这里等我下,我马上回来。”   他朝叶晴晴离开的方向追去。   夏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圈慢慢红了。   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生递了张纸巾给她,色咪咪的盯着她的脸看,“美女,别哭了,你男朋友跟别的女人跑了,不要你了,跟哥哥回家吧,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夏菱理都没理他,擦去眼泪,默默蹲下身,把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来。   薛煦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捡起来还给他,就能消气了吧。   突然,她看到一个邋遢的大叔飞快捡了几张钱,转身就跑。   夏菱的眼神瞬间变得暴戾,她立刻冲了过去,追着小偷出了大门。   叶晴晴没有离开酒吧,因为外面正在下大雨,电闪雷鸣,现在回去不方便。   薛煦找到她时,她正坐在角落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醉眼迷离,看到薛煦,噗嗤笑了,“你追来干嘛?不去陪你的宝贝女朋友吗?”   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拿出手机问:“你的电话多少?”   叶晴晴愣了一下,一串数字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你问我这个干嘛?终于发现对我有意思了?”   “转钱到你支付宝账户,记得查收。”   薛煦在支付宝上查了这个电话,确定是她的账户后,便转了一千过去。   “你追来就是为了这个?!”叶晴晴拔高音量,难以置信。   “不然呢?”薛煦语气平淡,还完钱后转身就走,“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再提供给你任何服务,包括调酒。”   叶晴晴不甘心的在身后问,“你就非她不可吗?”   薛煦脚步没有停顿。   这真是个蠢问题。   如果可以替代,他还会出现在这里给别人调酒吗?   搞笑。   路上碰到了徐彩,她打了招呼,问:“静静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想要钱了?”   薛煦诧异,“她问你要钱了?”   “对啊。”徐彩点头,“然后我安排工作给她,她做得挺好的,我给了她一百块钱工钱,她拿到钱就去找你了,你不知道吗?”   她把夏菱工作的详情说了一遍。   薛煦怔忪。   夏菱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给!”   “陪,陪我聊……”   “我先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领悟了她的意思,悔恨得不能自已,想抽自己两嘴巴。   他刚刚竟然还怀疑她,骂了她。   他都做了什么?   畜生!   薛煦胸口抽痛,撇下徐彩,立刻去找夏菱。   “小花!小花!”   回到吧台,他心凉的发现夏菱不见了。   无比恐慌。   不停的喊她名字,在人群中寻找。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粉色棉袄的女孩子?”   “帽子有两个耳朵,长头发……”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   “有没有……”   薛煦急得语无伦次,双手害怕的发抖。   终于,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哥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见过这个女孩,她刚刚跑出了酒吧,伞都没打,就冲进了雨里,我印象挺深的……”   “你说……什么?”   薛煦脸色苍白如雪,耳朵嗡嗡作响。   此时,屋外轰隆一声,雷电交加,雨下得越发猛烈。 第73章   听到夏菱离开了酒吧, 薛煦如坠冰窖,整颗心沉入谷底, 他想都没想, 也冲出了屋外,跑进大雨里。   “小花!”   薛煦喊破了喉咙, 眼睛急切的在雨中四处寻找,希冀那抹熟悉的倩影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   这么恶劣的天气, 她又是一个人, 什么都不会懂,情况糟糕到极点。   薛煦极度恐慌, 完全不敢去想她会遭到什么不测, 心里拼命祈祷她平安无事, 不断放声大喊她的名字。   小花……小花……小花……   薛煦冒雨沿街寻找, 挨个问附近的店铺商家,有没有见过穿粉色棉袄的长发女孩。   幸运的是有一个老板娘见到过,给他指路:“我看到她好像追着一个男人, 拐进了对面那条小巷……”   “太谢谢了!”   薛煦感激不尽,转身要走,被老板娘叫住:“小伙子,我看你还是报警吧, 雨下这么大, 到时候人没找到,你就先倒下了。”   别怪她会这么说。   主要是少年的样子太难看,全身湿透, 这么冷的天,雨水寒气很重,他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啊,何况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找到一个人的几率实在太渺茫了。   薛煦什么都没说,直接冲进了雨里,清瘦的背影在漫天的雨幕中若隐若现,坚定决绝。   薛煦跑进了那条小巷,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他找了很久很久,不断喊夏菱的名字,声音都喊哑了,可至今没看到一个人影。   空荡荡的巷口。   仿佛世界只有他一人。   薛煦气喘吁吁,冰冷的雨水拍在身上,浑身冷得彻骨,他似无所觉,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些新闻就心急如焚。   万一夏菱被坏人绑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要找到她!   必须!   薛煦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又加快了速度,喊得更大声了。   “小花!!!”   由于跑太急了,他被石头绊了一下,狠狠摔了一跤,膝盖剧痛,他低骂一声,深深痛恨着自己,气急攻心,喉中涌起血腥味,他竭力压下去,双手迅速撑地,正要爬起来。   “……薛煦?”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声音微弱,软软糯糯的语调。   薛煦浑身一震,怀疑自己幻听了,竟不敢回头看。   “薛煦!”她叫得更大声了,脚步声逐渐清晰。   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薛煦缓缓回头,真的看到了夏菱。   女孩全身上下灰扑扑的,样子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凌乱的长发,脏兮兮的脸蛋,发紫的唇,她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棉袄沾满了污泥,狼狈不堪,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澄净透亮,水晶般熠熠生辉。   夏菱看清前边趴在地上的人真的是薛煦,激动的朝他跑过去。   她在巷子里迷路好久了,不久前,她追着小偷跑到这里,小偷明显对环境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就把她给甩了。   夏菱灰心丧气,原路返回,发现不认得路了,这里又黑又冷,她急着转来转去,不知道往哪走,心生绝望之际,她听到了薛煦的声音,仿佛黑暗中的一丝光线,她欣喜若狂,立刻顺着声音找过去。   然后,就看到趴在地上的薛煦……   比她还惨的样子。   薛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幽暗的眼眸一直看着她,一眨不眨的看着。   他的脸色白得像鬼,水珠不断顺着下颌滑落,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夏菱打了个哆嗦,以为他还在生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钱,没了,没,没追到……”   她抿着嘴,做好了再次挨骂的准备。   少年却猛地伸出手,颤抖的手指,狠狠抱住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用几乎把她融入骨血的力度。   “你去哪了?”他咬牙,双目通红,声音从喉中挤出来,嘶哑至极。   “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原地别动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夏菱愣愣,感觉到脖颈处有滚烫的液体滑过。   他紧紧贴着她,竟然哭了。   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夏菱不知所措,笨拙的拍他的背,无意识张口:“对不起……”   他明明没有教过她这个词,她却脱口而出,而且还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奇怪。   薛煦背着夏菱回家。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对被偷走的几百钱仍旧念念不忘,心情低落,不停的在薛煦耳旁念叨,钱没了,没了,没了QAQ……   薛煦心想,真是死性不改,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个财迷。   “没了就没了吧,还好你没丢,就当买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薛煦没好气道。   “可没钱,你都不理我……”夏菱委屈的吸鼻子,“你只和她们玩……”   “……所以你才去赚钱?傻不傻啊。”   薛煦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感动,又有些自责,他确实因为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她许多。   他紧了紧托住她的双手,轻声保证:“放心吧,再也不会了。”   “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   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夏菱不说话,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瘦削的背上,漫不经心的望着夜空。   雨不知何时停了。   星星特别亮。   薛煦终止了陪聊业务,专心调酒,闲的时候就陪夏菱玩,教她说更多的话,把所有时间都空给她,孙叔虽颇有微词,但也知道夏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没再强迫他。   夏菱见薛煦身边的莺莺燕燕没了,心情也变好了,翻开本子,把之前写的他的名字展给他看。   薛煦一行行扫过去,内心受到了极大触动,一面纸上全是他的名字,字迹从歪歪扭扭,变得工整端正。   可想而知下了多少苦功夫。   “怎么样?”夏菱期待的看着他。   “真好看。”薛煦笑了,眼角微涩,毫不吝啬的夸奖:“我们小花最厉害了。”   夏菱闻言,弯弯了眼睛,笑得很开心。   现在是深夜,酒吧很热闹,座无虚席,人们跳舞摇摆,喝酒寻欢,天气这么冷,可有些女孩穿得还是很让人脸红。   夏菱看到吧台对面有一对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嘴巴贴着嘴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今天实在憋不住好奇心,指着他们问薛煦:“他们在干什么?”   她记得薛煦也曾对她做过同样的事。   薛煦望过去,尴尬的咳了一声,“接吻。”   见夏菱还是不懂,他吞吐道:“就是对喜欢的人的一种表达方式,嗯……你以后就会明白的,不要想太多。”   喜欢的人?   夏菱似懂非懂,看了看那对情侣,又看了看薛煦,突然踮起脚尖,有样学样的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我最喜欢你了!”   她现在已经能够比较流利的说话了。   甘甜的牛奶香气在鼻间转瞬即逝,薛煦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就没了。   他怔了怔,看着笑容明媚,一点都不知羞的女孩,嗓音有些干哑,“还不够,怎么办?”   还想要更多,更多。   夏菱于是又亲了他一下,这回加大了力气,“啵”的一声响。   “这样够了吧?”   女孩笑着仰起雪白的脸,黑发披散开来,肌肤细腻,眉目清丽,眼睛干净无暇,孩子般纤尘不染。   不够,一点都不够。   薛煦看着看着,眼眸沉了些许,喉结鼓动,欲望在心中升腾,忍不住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吸吮。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吓着了她一般,极尽温柔。   他知道这样做不好,现在的她宛若一张白纸,他的行为无异于禽兽。   可就是忍不住,看她什么都不懂,天真而美好,他总会有一种很强烈的破坏欲,想亲她,抱她,然后……做到她哭,想让这张白纸染上自己的气味。   薛煦克制住自己,温柔的亲吻她,觉得自己有点心理变态。   夏菱不会接吻,呆呆的,闭着嘴巴一动不会动,无措的看着薛煦,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别紧张。”薛煦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轻笑在她耳边低语:“照着我说的做,一步一步慢慢来。”   “哦……”夏菱迷糊点头。   薛煦再次吻住她,边亲边指导——   “首先,把舌头伸出来。”   “对,没错,就这样……”   “放轻松,用鼻子呼吸。”   “慢慢舔……”   薛煦声音沙哑的引诱着,宛若恶魔的低语。   夏菱的脸颊慢慢染上诱人的粉红色,嘴唇樱红湿润,慢慢习惯了亲吻的感觉,还主动用舌头舔他的唇皮。   痒痒的,麻麻的,勾人得紧。   薛煦再也按捺不住,喘息深重,紧紧拥着她,加重了亲她的力度,强势的撬开她的齿,与她共舞缠绵。   疾风骤雨,令人窒息的吻。   虽然薛煦不想承认,但他的吻技百分之八十都来自于凌夏。   此刻全都反馈到了夏菱身上。   夏菱有些承受不住,被迫仰着头,亲得很吃力,口水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但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抗拒,像是掌握了方法,笨拙的回吻,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双手环住他的腰,任他作为,全身心的依赖。   酒吧光线昏暗,所有人都在尽情狂欢。   无人注意到吧台里一个小角落有两人在激烈的亲吻。   不顾世俗的眼光。   忘却了所有。   眼中只剩下彼此。 第74章   在薛煦的不懈努力下, 夏菱现在基本听得懂人话,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虽然行为举止还是有点像小孩, 但比当初要好太多了。   薛爸爸表示很欣慰,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他查阅了许多人格障碍的书籍和相关资料, 开始尝试着给她做心理治疗,但门外汉就是门外汉, 他从网上学来的疗法对夏菱一点都不起作用, 她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人格这回事,不能理解他说的东西。   薛煦不死心, 特地网购了一块催眠表, 吃完早饭后, 他拿着表在夏菱眼前晃来晃去。   “来, 集中注意力,盯着这块表看。”   薛煦凝视着夏菱,语速故意放得很慢, 充满蛊惑的魔力。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块表。”夏菱被晃晕了,打了个哈欠道。   “不是,你就没看到更深层一点的东西?比如房间啊, 门啊, 还有一个穿着骷髅衣服的怪人啊……”   薛煦举着例子,他说的是她的精神世界,这些夏菱以前就和他形容过, 而怪人当然指的就是凌夏了。   “那是什么?”夏菱迷惑不解,完全听不懂。   “唉,算了。”薛煦丧气,放下表,倒在床上挺尸,一脸生无可恋。   这到底该怎么治啊?   太难了吧。   看他这样,夏菱想了想,也上了床,爬到他身边,分开两条白皙的腿,一屁股跨坐在他身上,低下头去亲他,伸舌头进他嘴里,“给你亲亲,别难过了。”   她把少年摸透了,每当他失落时,亲他一下,他的精神总会变得特别好。   果然,被她这样一挑拨,薛煦的火又被勾出来了,女孩脸颊泛着桃花红,眼睛明亮清澈,睫毛纤长,像花芯般簌簌颤抖,轻轻刷过他的皮肤,酥酥麻麻的。   她大胆的亲他,动作却笨拙生涩,毫无技巧而言。   这谁顶得住啊?   薛煦头脑发热,双手抱住她贴紧自己,张嘴,卷着她的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意乱情迷。   每次都这样,他催眠她不成,反倒被她催眠了。   窗外,防盗窗上不时有鸟儿窜来窜去,清脆的啼叫,叽叽喳喳。   美好的清晨开始了。   薛煦不想强迫夏菱,但她要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他不可能让她当一辈子的逃犯。   该怎么办呢?   还是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才行吗?   薛煦给客人调完酒后,侧头,看向旁边的夏菱,她正拿着他的手机聚精会神的玩游戏,那种益智小游戏,可以激发小孩子的智力。   自从会玩手机后,她就把他忘了,再也没有央求他陪她玩。   太真实了。   薛煦觉得自己被打入冷宫了。   唉。   当初为什么要犯贱的教她用手机!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从左前方传来。   薛煦抬头望去,红皮沙发上,一个穿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群人中间,姿态慵懒的搂着……一个男孩。   薛煦眯了眼,平心而论,男人长得不错,高大帅气,袖口卷至手肘处,手臂纹了一条黑龙,像是混黑社会的,身上有股戾气。   而他搂着的男孩面容很稚嫩,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净秀气,唯唯诺诺的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表情讨好,看起来非常怕男人。   薛煦对同性恋没什么想法,酒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每天出入的人那么多,有同性恋也没什么奇怪的,光是男男亲吻他就见过好几次了,有真爱也有约炮。   他事不关己,当没看到,保持着基本的尊重,但如果他们看上了自己就另当别论了。   薛煦皱眉。   他认得那个男人,叫邓延,是酒吧的常客,也常来找他调酒。   这男人骚包得很,每天搂的男生都不一样,类型倒挺统一,都是那种漂亮清秀型,而且年龄普遍较小。   从刚才开始,邓延就一直看向他这边,赤裸裸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而且被薛煦发现后,他非但不收敛,还看得更加明目张胆,优雅的举起酒杯遥遥朝他晃了晃。   薛煦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懒得搭理,又看向夏菱,小姑娘垂着脑袋,黑发散在脖颈间,锁骨纤细,瓷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的手指认真的摁着手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还是我家小花可爱。   薛煦笑着想到,心情一下就变好了,厚脸皮凑过去,“小花,你在玩什么呀?”   “搭方块。”夏菱头也不抬,边玩边道。   俄罗斯方块。   “能不能让我一起玩?”   就不信你不理我。   “不要。”   夏菱声音清脆,毫不犹豫的拒绝。   “……”   薛煦的心碎了满地。   那厢,邓延见薛煦不理他,转而和女朋友卿卿我我,鹰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抿了一口红酒。   他很早就看上薛煦了。   第一眼,心动不止。   少年容貌出众,五官精致得像画儿一样,黑发明眸,鼻梁高挺,比他上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好看,而且气质也很特别,矜冷自持,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学不来卑躬屈膝,即使面对客人,虽温文有礼,却保持着距离。   这是邓延和他搭过几次话后得出来的结论。   直到那个女孩出现,他才看到了另一面的他,眼尾翘起,生动朝气,漂亮的眼睛有星光流转,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明亮了。   原来他真心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邓延望着吧台方向,薛煦和夏菱竟一言不合的又亲上了。   画面极其刺眼。   他微微眯眼,放开怀里的男孩,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在朋友们错愕的注视下,起身走向吧台。   薛煦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来了,克制的放开夏菱,女孩嘴巴得到自由,软绵绵的趴在他胸前,大口呼吸。   她看到邓延后,眼神瞬间变得警惕,邓延常来找薛煦调酒,一来二去的,夏菱也认识他了,但敏感的她,能感觉到他对薛煦的不怀好意。   很危险。   “请问想喝点什么?”   薛煦没什么表情,把他当普通客人看待。   邓延:“不推荐一下?”   薛煦:“菜单第一个就挺好。”   邓延看了一眼菜单。   第一个赫然是:梦醒时分。   他笑出声:“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怎么办?”   “你可以选别的。”薛煦淡道。   “什么都可以?”   薛煦不想和他绕圈子,不耐烦问:“你到底想点什么?”   “你。”邓延目光灼灼。   “有病?”薛煦表情很冷,此情此景,已经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夏菱虽然不懂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敏感察觉到了薛煦的不悦,小手偷偷勾住了他的食指,瞪着邓延:“你走开!”   “呵。”邓延根本就没把这个柔弱的小女孩放在眼里,只看着薛煦:“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因为夏菱的安抚,薛煦的表情略有缓和,平静道:“我记得我拒绝过了。”   上次也是莫名其妙,他调酒好好的,邓延忽然走过来告白,说如果他跟了他,他可以花钱把夏菱的脑子治好,薛煦被雷得外焦里嫩,你脑子才不正常吧,看多了狗血电视剧还是咋的,小花都比你聪明好吗?   薛煦当时只回复了一个字——“滚。”   “所以我又给你一次机会。”   邓延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眼神压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你考虑清楚。”   口气不是一般的狂妄。   薛煦面无表情:“滚。”   他觉得离开家后,自己的脾气真的好了很多,早些时候如果遇到这样的神经病,哪里会废什么话,直接动手了。   “你会后悔的。”   邓延深深看他一眼,手插着口袋走了。   夏菱愤愤不平,“这人真讨厌!”   薛煦抱住她哄道:“小花,没事,别理他,那就是个神经病,不值得生气。”   这一天下来,邓延没再出现在酒吧里。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薛煦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凌晨一点,夜黑如墨,街道冷清,他们下班回家,这时候已经没地铁了,他们都是打出租回去,薛煦看到夏菱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在旁边直打哈欠,心疼得要命。   “小花,你以后还是在家等着吧,你这样天天跟着我晨昏颠倒的,身体会熬不住的。”薛煦低眉,帮她把围巾系好。   和刚开始相比,她成熟了许多,他已经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不要。”夏菱嘟嚷,挽住他的手臂,脑袋贴上去,“要一起。”   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薛煦拧眉,还要再劝,一辆黑色商务车突然从马路上开过来,直直往他们身上撞,速度很快!   薛煦瞳孔猛缩,条件反射的抱着夏菱往后一跳,险险躲过了车,同时身体重心不稳,和夏菱双双摔在了地上。   “呀!”夏菱呼痛。   薛煦心有余悸,连忙起身,焦急的察看她的情况,“小花,你没事吧?”   “嗯、嗯。”夏菱摇摇头,惊魂未定,看到那辆车停在他们旁边,走下来一个人,她瞪大眼睛,认出了他,生气喊道:“坏人!”   正是邓延。   他气定神闲的靠在车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玩味的看着他们。   薛煦脸色微微一变,不只有他,四五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铁棍,凶神恶煞,团团将他们包围。   他扶着夏菱站起来,冷冷看着邓延:“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吧,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邓延歪嘴笑,叼着烟头,表情十分悠闲,“你是要主动跟我走呢,还是我亲自请你走呢?”   “你他妈的……”薛煦气到炸,眼神冰冷,身边忽然一阵风,夏菱竟然冲出去了,张牙舞爪的扑向邓延。   薛煦慌了,大叫:“小花,快回来!”   可来不及了,夏菱还没近邓延的身,一个男的用力踹了她一脚,夏菱腹部剧痛,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口血。   “小花!”薛煦撕心裂肺,眼神阴郁暴戾,他要冲过去看她,男人们却立刻围了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你们都给我滚开!”   薛煦失去理智,发了疯般抢了一个男人手里的棍子,狠狠往他们身上抡过去,以一敌四都没落下风。   邓延没想到他这么能打,意外的挑眉,看着地上疼得蜷缩身体,虚弱咳血的夏菱,计上心头,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出声威胁——   “别动,你打伤我一个人,我就要她一根手指头。”   薛煦心头一震,望过去,邓延蹲在夏菱旁边,抓住她的右手,小刀锋利的刀口抵在她柔软的小拇指上。   “坏蛋!坏蛋!”   夏菱意识尚在,气得发抖,挣扎着,手指头自己往刀口上碰,皮肤被割破,血流了出来,她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你敢动她我跟你拼命!”   薛煦急红了眼,就出神的一小会儿功夫,一个男的拿铁棍猛地打在他的头上,剧痛传来,鲜血从额头流下,薛煦身体晃了晃,迅速被他们扣在地上制服住。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邓延戏谑的看着薛煦,“你说,如果我叫他们当场在你面前上了她,会不会很有意思?”   “你敢!”薛煦暴怒,奋力挣扎,眼中逼出了血丝,“我绝对会杀了你!”   “别激动,我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我对她没有兴趣。”邓延笑了笑,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使眼色,“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刀疤男会意,拿出了一个小透明袋,里面装了白色粉末,扔给薛煦。   邓延说:“把这个吃了,我就放了她。”   “这是什么?”薛煦盯着粉末,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猜到了答案。   邓延没有明说,只笑,“能让你飘飘欲仙的好东西。”   果然是毒品!   薛煦心脏狂跳。   海洛因?冰毒?还是别的什么?   “我数三下,你要再不吃,我就对她不客气了。”邓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拿刀对着夏菱的手指,轻描淡写道。   他就像一头狮子,用玩乐的心态,俯视着两只无力反抗的猎物,丝毫不觉得他们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现在深更半夜,马路上连车都很少经过几辆,不可能会有人多管闲事。   他太自负,以至于没发现夏菱的异常,从薛煦被打的那一刻起,她就突然停止了叫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仿佛晕了过去。   邓延没当回事,小女孩,看到点血腥的画面就受不了,很正常。   “一。”   他开始数数。   薛煦死死盯着粉末,表情变换不定,他知道,一旦沾上这种东西,他的人生就完了。   “二。”   邓延的声音慢悠悠的,故意磨人。   薛煦胸口气血翻涌,喉中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咬紧牙关,手有些抖,却还是捡起了那包粉末。   邓延看见他妥协了,露出微笑,好以整暇的等待着。   而薛煦,才刚刚打开了袋子,对面突然又报了个数——   “三。”   声音又低又沉,微哑,说话方式像男生,可不难听出是女声。   薛煦的手僵在空中,袋子落地,粉末洒得满地都是。   邓延则是愣住,这数不是他报的,低头看向夏菱,他听得很清楚,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此时女孩已经抬起了脸,微笑看着他。   “你……”是故意找死吗?   邓延的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她没有受控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他拿刀的手。   邓延没有防备,刀子脱落,女孩的右手稳稳接住,刀尖朝外,狠狠刺向他,邓延拿手去挡,掌心被她划破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啊!”邓延疼得抽气。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让人始料未及。   疼痛刺激着邓延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倾身靠前,揪住他的衣领,笑得阴森。   “敢打我男人的主意,胆儿挺肥啊。” 第75章   夜色寒凉, 一阵冷风吹过,空气很安静, 局面扭转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制住薛煦的小弟们震惊的看着自家老大被一个小姑娘扯着领子摁在车上, 画面十分感人。   趁他们力气有所松懈,薛煦发力挣开他们, 手掌出其不意击向一个男人的后劲,曾经对付凌夏的那招, 男人当场晕了过去, 其他小弟吓得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不敢靠近他。   薛煦没心情管他们, 捂着额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愣愣望着“夏菱”不说话, 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狂喜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朝她走了几步,怕是一场梦, 脚步有些迟疑,几分小心翼翼,嘴巴张了又合,迟迟叫不出那个名字。   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名字。   凌夏笑吟吟的拿刀在邓延英俊的脸上比划道:“别乱动哦, 万一我不小心手滑了, 毁容了别怪我,脸可比手指值钱,你说是吧?”   “你以为我会怕?”   邓延又惊又怒, 逐渐冷静下来,觉得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大能耐?他迅速出手要抢回刀子。   可他快,凌夏比他更快,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凌夏手起刀落,在他的右脸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血液飞溅,流得到处都是。   “啊!”邓延脸色瞬间苍白,表情痛苦的扭曲着,不敢置信的叫道:“你真敢动手?”   “我从不开玩笑。”凌夏微笑,眼睛漆黑幽暗,黑洞般望不到尽头。   这女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邓延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阴狠道:“原来你不是个蠢子,平常装得挺像啊。”   凌夏淡哂,懒得废话,因为薛煦已经过来了,两人对视,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薛煦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口难开,却不料对方突然蹦出一句:“会开车吗?”   “啊?”薛煦愣了一下,“不会。”   “真没用。”凌夏嫌弃道:“你是男人吗?”   “那你会?”   “废话。”   薛煦:“……”   所以你只是为了秀一下优越感?   邓延明显也忍受不了凌夏,对着小弟大吼:“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来把他们干掉!”   除去晕倒那个,他们还有五个人,怎么都不至于干不过两个人。   “哎哎,别动,都别动哦!”凌夏把刀架在邓延的脸上,学着他之前的语气,神气活现道:“我数三下,你们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邓延气得脸色发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薛煦则是好笑的摇头,这家伙果然还是那么记仇。   凌夏置若罔闻,数道:“一。”   小弟们面面相觑。   “二。”   小弟们犹豫不决。   “三……”   凌夏拉长了音,边数,边拿刀尖磨着邓延的左脸,隐有血珠浮现。   小弟知道他来真的,扔了棍子一哄而散。   邓延表情阴沉的咒骂:“一群没用的!”   凌夏嗤笑,突然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车上拎起来,压下他的头,把后颈露出来给薛煦。   不需要言语,薛煦一下就领悟他的意思,手掌劈向邓延的动脉,邓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刀你收着。”凌夏打开车门,把邓延扔进后座,同时把刀扔给薛煦,自己拉开了前车门坐在了驾驶座。   “你想要干嘛?”   薛煦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邓延旁边,以防他突然醒来。   “当然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咔擦掉啊。”凌夏半玩笑,兴致勃勃的发动了车子。   薛煦狐疑的打量他,“你其实只是想开车吧?”   “顺便为你报仇不好吗?”凌夏笑,没有否认。   薛煦望着窗外:“这次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凌夏踩了刹车,红绿灯的光线投过挡风玻璃射进他眼里,琢磨不透的色彩,他语气漫不经心。   “谁知道呢。”   凌夏开车兜了两圈,尽了兴,随便把车子停在马路边,在处置邓延上,他和薛煦的脑电波第一次对上了。   给邓延喂那包白色的粉末。   当时看到凌夏醒来了,薛煦激动得手抖,粉末洒了半包,而剩下的半包被他揣进了口袋里,本来是想交给警察留着举报用,现在想想还是喂给邓延吃下去比较爽。   毕竟嘛,万一不是毒品岂不是很尴尬?   还是试试再说。   两人一拍即合。   邓延现在还昏迷着,中途醒了一次,被薛煦又一掌劈晕了。   薛煦买来了一瓶水,凌夏捏住邓延的下巴,使他的嘴巴张到最大,薛煦把白色粉末一股脑全倒了进去,然后灌水逼着他咽下去。   “这应该不是毒品。”   完事后,凌夏闻了闻透明袋道。   “你怎么知道?”   “不是这个味儿。”   “你接触过?”   “以前姚雁带回家的一个男人喜欢吸。”   “那你没碰吧?”薛煦紧张起来,凌夏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喜欢去尝试一下,这种人最容易沾毒。   凌夏哼笑,“你当我傻啊。”   他话音刚落,邓延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呻吟。   两人同时望过去。   药效发挥作用了。   邓延剑眉紧蹙,汗水大滴滚落,脸上布满红潮,身体难耐的扭动着,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凌夏啧啧摇头,目光不自觉飘向他的下半身,那里果然已经竖起了帐篷。   他早该想到这是什么药的……   凌夏瞥了薛煦一眼,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怕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你真该好好谢谢我。”凌夏坏笑,“要不然你今晚就要失身了。”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把他们打趴了。”薛煦俊秀的脸黑成锅底,听着邓延的呻吟声,一阵恶寒,推开车门出去了。   凌夏:“去哪儿?”   “你还要和他待多久?还不快走。”薛煦表情很臭。   “你就这样放过他了?”凌夏不可思议,如果是他的话,绝对要……   他下意识瞄了眼邓延的帐篷。   薛煦平静的看着他:“现在你的事更重要。”   凌夏挑眉,定定与他对视一秒,无所谓的耸肩,行吧。   他跳下车,甩车门,毫无心理负担的把邓延扔在大马路上,和薛煦并肩走了。   “那个粉,你就没有留一点?”凌夏无厘头的问。   “没有,干嘛?”   “真可惜。”凌夏遗憾摇头,“我觉得挺适合你用的。”   “……”   “真的。”凌夏不依不饶:“你发情的样子一定比他更诱人。”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薛煦的反应,以他对他的了解,薛煦受不了这种荤话,以前一说就脸红,然而如今的薛煦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我发情不需要用药。”   多坦然多淡定,好像他真的发过情一样。   事实上,他确实发过。   凌夏:???   他的纯情小可爱呢?   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啊……   凌夏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薛煦身上的西服,微微眯起眼,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抬头望天,浓墨一般的夜空,星星寥寥无几。   他叹了口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薛煦:“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凌夏:“你表情那么可怕,我确实不想知道。”   “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有一点吧,比较模糊。”   凌夏随口道,缩在身体里时,偶尔会清醒,所以他对外界发生的事并不是一点感知都没有,但也只是零碎的记忆片段,他皱了皱眉,“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唐雁梅。   他记得沉睡前,他还掐着她的脖子。   “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我,姚雁是不是你杀的?”薛煦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凌夏何等聪明,一点就透,表情变了变,极其阴沉,“她这样说的?”   他望了四周,陌生的环境,远处连绵的山脉,猜后续:“然后我变成了杀人犯,你带我浪迹天涯了?”   一猜就中。   薛煦:“……你不要转移话题,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其实凌夏的反应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但薛煦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当然不是。”凌夏翻白眼,“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   薛煦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个多月。   事发后一共过了整整七十五天。   即使逃出来了,薛煦的神经也没得到丝毫松懈,带着夏菱东躲西藏,无家可归,如今得到凌夏的保证,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如释重负。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出来?”薛煦抓着凌夏的肩,情绪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医生叫了你多久?尝试了各种方法,可你就是没反应!”   凌夏:“大概你叫的姿势不对,如果你脱光了衣服,摆个sex的pose,然后给我一个法式舌吻,说不定我一兴奋就出来了,当然,还有更直接一点的方法,你拿刀捅自己肚子,我可能会念着我们的情谊出来看你最后一眼。”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薛煦瞪他。   “我哪里开玩笑了?”凌夏眼尾上挑,淡淡开口:“你没发现,我现在每次出来,都是因为你吗?”   薛煦愣住。   “我肚子饿了。”凌夏转移话题,“你现在住哪儿?我们买点夜宵回去聊吧。”   “……”薛煦无异议,打包了许多肉丸烤串,带凌夏回家。   一路上,薛煦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凌夏笼统的讲了一遍,包括夏菱被送进精神病院,受到电疗折磨,然后新的人格出现的事。   凌夏听完,若有所思,显得有些沉默。   到家,开灯,坐好。   薛煦迫不及待问:“姚雁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唐雁梅杀的她?”   凌夏缓缓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薛煦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没有亲眼看到吗?”   “没有,我是在她放火时醒的。”凌夏咬了一颗肉丸。   “怎么可能?”薛煦震惊,“夏菱说她那天不在,你又说你刚醒,那那天在身体里的是谁?”   凌夏似笑非笑,“没猜到吗?”   “你们……不单单是双重人格?”薛煦艰难开口。   “嗯。”凌夏很平静的点头,“那天,在身体里的是主人格。”   “什么意思?”薛煦猛地睁大眼睛,意识空白,心彻底乱了。   “意思就是,你认识的夏菱,不是主人格。”凌夏嘲弄,“我提醒过你不要和她认真,是你自己不听劝。”   “虽然她在日记里求我不要告诉你,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迟早都会知道。”   可能是薛煦的表情实在太惨了,凌夏难得安慰:“是不是主人格不重要,反正对于你们外人来说,不管我们怎么变,总归都是夏菱。”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煦思绪混乱,“你说我认识的夏菱不是主人格,那主人格是谁?她又是谁?”   “主人格是真正的夏菱,这点毋庸置疑。”   凌夏又从饭盒中拿出一串虾丸,“至于你认识的那个,是夏菱最早分裂出来的人格,生来就是为了承受痛苦,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能把那些痛苦的回忆记得那么清楚?如果主人格有她一半坚强,我们就不会分裂了。”   他条理清晰的说着,明明是自己的事,他却仿佛置身事外,声音不带情绪。   薛煦震撼到难以言喻。   “不要那么惊讶,现在还算好的了,曾经的我们还要混乱一百倍。”   凌夏舔去手指的油,看他震惊得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叹了口气,“我从头说给你听吧,曾经,我们发现了存在,有独立意识的人格,至少有七个。”   “你说什么?”   这无疑又是颗重磅炸弹,炸得薛煦措手不及。   凌夏回想,“这还只是我们发现的,没发现的缩在身体阴暗角落的也有很多。”   “你说的那只猫我没找到。”他说:“不管存不存在,它都不是主人格分来的,应该是夏菱潜意识里产生的,人格形成不完整,自我意识不强烈,估计不会再出来了。”   不会出来了?   薛煦怔怔,胸口空落落的,难言的刺痛。   “那它会去哪儿?”   凌夏笑了,看着他的眼睛,“薛煦,你记住,我虽然说了那么多人格,但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就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的自我幻想罢了,人格不过是存储情感和记忆的载体,人格可能会消失,但情感与记忆不会。”   他缓缓阐述:“夏菱……唔,为了防止你搞混,我就称她为主人格,主人格,也就是最初的夏菱,她在长期的家暴下,性格十分懦弱,敏感而自卑,而且有抑郁症和社恐,她最初会分裂人格,单纯就是承受不住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而幻想了另一个人替她承担,然后你认识的夏菱就产生了,她出来的条件就是当主人格遇到了虐待或不想面对的事情,会被强拉出来被迫承受。”   “我是后来才产生的。”凌夏说:“那时夏菱不仅受虐待那么简单,生命还遭到了威胁,主人格真正爆发,然后我就出生了,在这之间,主人格也陆陆续续无意识创造了很多别的人格,比如慈祥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各种性格鲜明的朋友,都是她没有然后渴望得到的。”   “我出来后,姚雁不敢再随便打骂我们,生活好了很多,但主人格的精神问题没有得到改善,她的人格障碍十分严重,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醒来时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脑海里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声音,她开始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可后来和同龄人接触,慢慢发现不是,这是一种病,一种精神病,只有她一个人有。”   凌夏语气淡淡,“她接受不了,她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又不敢告诉家长和老师,情绪每天都处在崩溃边缘,因为没有人可以依靠,后来,一个充当医生角色的人格出现了,这也是主人格分裂出来的最后一个人格,他积极寻找治疗办法,然后我们……我不知道其他同病的患者是怎样的,反正我们从诞生起就知道自己是人格,共同协作,维持身体运转,虽然也有恶意的人格,但我们一般都会及时发现并镇压,所以我们还是很配合治疗的,除了一个人……”   薛煦心念一动,看着他,嘴唇微微蠕动。   “没错,就你想的那样,是夏菱,你认识的那个夏菱,她不赞同融合。”凌夏撇了撇嘴,“说什么融合之后就不是她了,女人就是女人,搞得那么矫情,你不要被她的假象骗了,那家伙看上去无害,其实心眼多得很,而且性格阴郁……被人欺负不还手也不吭声,跟个木头人似的,我每次看到她就火大!”   薛煦怔忪。   这确实是小花。   初见时,小花就是这样,眼中空无一物,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疼痛麻木到忽略不计,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她原本就是为了承受痛苦而生。   凌夏继续道:“当然了,她反对没用,她比较特殊,承载着主人格绝大多数的悲伤记忆,她是最大的麻烦和障碍,要放到最后解决,医生开始尝试融合,先从两个性格相近的人格着手,过程很艰辛,失败了很多次,中间大概过了四五年吧,人格们的意识慢慢走向统一,包括我……”   凌夏看着薛煦:“你现在看到的我,不是最初的我,夏菱和你说我是她弟,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我最初诞生的时候是她弟没错,但后来我融合爸,妈,还有其他各种人格……”   凌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包括医生,他所有的知识都在这里,可以说,我是全新的一个人格,是所有人中记忆最完整的一个……”   他语气有些自傲,“我是不是很天才!”   多么伟大的自我救赎啊!   “所以夏菱才说你变了很多。”薛煦恍然,“她说你原本很乖,会听她的话。”   “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凌夏:“因为我性格变了太多,让她以为她弟消失不见了,更加排斥融合,但其实不是这样……”   凌夏把烧烤全部解决了,打了个饱嗝道:“没有谁会消失,融合只是让我们的意识变得统一,记忆的重叠和情感的交汇,会改变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一个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多面的,复杂的,就算是正常人,也不可能永远一层不变。”   他的声音很平静,超乎年龄的成熟。   薛煦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夏这么感性的一面,他平时看起来张狂,但处理问题其实冷静而理智,比起夏菱,他就像一个大人,维持着这个身体的方方面面。   薛煦沉默半晌,问:“后来呢?”   凌夏:“后来经过我们不断开导,主人格慢慢走出了阴影,出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我正要一鼓足气的把所有人都融在一起时,事故发生了……”   “唐雁梅吗?”薛煦沉声。   “嗯。”凌夏眼神晦暗,“虽然我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难猜测,主人格放学回到家里,亲眼看到了唐雁梅杀害姚雁的那一幕,精神受到重创,我出来的时候,周围都烧起来了,姚雁的尸体在不远处,而唐雁梅在放火,她想把我一起烧死,我立刻扑过去,抓到她正要逼问什么,后来出来一个男的,和她一伙的,很强,啧,我一个没注意,被他推进了着火的屋子里,让他们跑了。”   薛煦听得惊心动魄,“然后呢?你怎么出来的?”   “从窗户里跳出去,我家住二楼。”凌夏轻描淡写道:“不过当时我受了不小的伤,在医院里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警察问话,当时我不认识唐雁梅,只形容了长相,后来不了了之,什么都没查到。”   “不过我住院那段时间,那个男的偷偷找过我一次,在医院楼下徘徊,然后被我发现了。”凌夏不知想起了什么,看着薛煦的眼神有些古怪。   薛煦凝重,“什么时候?”   这可能成为线索。   凌夏慢悠悠道:“他估计是来看我伤得怎么样吧,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然后立刻追了出去,追到桥上时,被某人挡住了去路,人跟丢了,你说气不气人?”   薛煦怔了怔,“我们撞到的那晚?”   这么巧?   “是啊,你损失了一部手机,我失去的可是我的人生。”凌夏斜眼睨他,“你看,我都成杀人犯了。”   薛煦嘴角微抽,“你能不能正经点?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看到唐雁梅时你突然消失了,不应该当场指认她吗?”   “主人格当时是醒着的。”凌夏叹气,看薛煦不明白,解释得更详细:“姚雁死后,主人格彻底自闭了,在身体里陷入沉睡,不愿意面对任何事,而替她面对的就是夏菱,因为怕我惹事,夏菱一直压着我不让我出来,然后就是与你相遇,让她更加眷恋生活,有意识的想要把我们都铲除……”   凌夏啧了一声,“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吧,太自私了,这女人,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她不可能一直压得住我们,那天我问你,我和夏菱你会选谁的时候,主人格就在慢慢苏醒。”   薛煦喃喃,“难怪你那时说话那么奇怪……”   凌夏认同的夏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而不是小花。   “主人格看到唐雁梅,再一次受到刺激,不管夏菱愿不愿意,她都被强迫弹了出来,至于姚雁死的时候她没出来,我认为当时主人格可能直接晕了过去,我就出来了……”   凌夏揉了揉太阳穴,“而我被压着出不来,还有可能就是夏菱潜意识里不想我出来,她发自内心的认为我就是凶手,不敢承认……”   “不可能,她明明……”   “需要我?”凌夏扯了嘴角,“别说笑了,她除了遇到危险时会真正需要我外,其他时候都巴不得我消失。”   他道:“我是她们最后一道屏障,我出来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夏菱的意识出现破绽,但你要知道,她是苦痛的承受者,意志力……说实话,我比不过她,这也是她能一直压住我的原因。”   “而她现在多了一个弱点,就是你。”凌夏摸着下巴打量薛煦,调笑:“我也纳闷了,她竟然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以啊,老弟。”   他拍了拍薛煦的肩,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薛煦心很乱,没心情开玩笑,凌夏说了那么多,关键性的证据没有出来,唐雁梅杀人的证据。   “案发那天,没人看到你和唐雁梅发生争执吗?”   “有吧。”凌夏喝了一口水润嗓,“动静挺大,邻居应该看到了。”   “可他们明明说……”   薛煦想到什么,揪住头发低骂一声,“都被买通了吗?”   “帮唐雁梅的那个男人是她哥哥,我听她喊过。”凌夏补充。   “原来如此,那一切都对得上了……”   薛煦表情阴晴不定,陈管家早些时候就查到了唐雁梅失踪那段时间一直都躲在娘家。   如果是唐雁梅的哥哥全程帮唐雁梅擦屁股,那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薛煦沉下心,打了个电话给陈管家,这是他离家这么久来,第一次联络他。   陈管家激动得语无伦次。   薛煦把目前的情况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包括凌夏苏醒的事,叫他重点去查唐雁梅的哥哥,买通人,调监控,应该都有证据。   凌夏听他有条不紊的吩咐,扬眉,觉得薛煦变了很多。   生活啊,最能磨砺人……   “关于证据,我有一点要说。”   凌夏插了一句:“我和那个男人打架时,拿刀捅了他胸口,嗯,左胸,我估计他不敢去正规医院治,疤痕不知还在不在。”   薛煦提了精神,对手机道:“听到了吗?把他那几个月的所有行程都查一下。”   “是。”   挂断电话。   “终于解决了。”凌夏打了哈欠,躺床上,拿被子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笑眼看薛煦,“反正都这么晚了,要不要来点睡前运动?”   疯狂暗示。   “别闹了,累了就睡吧。”薛煦淡笑,帮他掖好被子。   关灯,也上了床,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被子上。   凌夏沉默,忽然低头掀自己领子往里看,费解,“不可能啊,你和我同居这么久,还挤在这么小一张床,什么都没发生?”   “你不会不行吧?”他狐疑的瞅着他。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大片阴影笼罩,薛煦的轮廓漆黑深邃,下巴的线条很好看。   薛煦笑了笑,望着天花板,突然问:“她叫什么名字?”   “什么?”   “人格不是都有名字的吗?”   凌夏明白了,默然,许久才轻叹,“夏花。”   他说:“她叫夏花。”   薛煦笑,静静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果然么……   “不过后来她说她要改名,叫薛花。”凌夏话锋一转,嘲笑,“真难听,是不是?”   薛煦微愣,然后笑得更厉害了,眼泪滑落,“你们这名不靠谱啊,怎么说改就改?”   凌夏:“这有什么,她弟原先还叫夏草呢,我觉得土,就改了。”   身边没有动静。   他轻轻叹气,转身,压在他身上,低头,舌头舔去他的泪。   “别哭了,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都是为了两章!   郑重声明:其他人格包括主人格没啥戏份,几乎不会出来(就是一个过去,和唐雁梅也没关系),有的话也是番外写着乐,和男主没有感情戏。   这章可能有bug,看得懂看不懂都没关系,对后文不影响。   然后快没几章就要融合了。   童叟无虐。   突然想问一下,你们想看凌夏和薛煦生活日常吗,我犹豫要不要单独开番外嗯嗯……纠结 第76章   “叮”地一声响, 唐雁梅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身黑色职业套装, 气质凛然端庄, 她脸上的疤做了植皮手术,几乎找不到痕迹, 原先褐色的卷发被她染回了黑色,拉直披在肩上, 赫然从一位优雅的妇人转化成了一个女强人。   “唐总慢走。”前台弯腰恭敬道。   “工作辛苦了。”   唐雁梅淡淡一笑, 推开大门,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公司门口, 于河朗靠在车前等候她已久, 他现在是除她之外, 公司最大股东。   当初唐雁梅能那么快扳倒夏卓群, 他功不可没。   虽然她付出了一定代价。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雁梅看着他勾唇,“为什么不在车里等?”   “这样才醒目,好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总经理是我的。”于河朗一脸春风得意, 绅士的帮她打开车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晚去我那儿?”   “随便。”唐雁梅淡哂,上了车。   于河朗边开车边问:“晚饭想吃什么?”   “你决定就好。”   “那就去吃日式料理吧,我记得你喜欢吃寿司卷。”   “好啊。”   唐雁梅侧头, 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街景飞速倒退,灰色的玻璃窗映出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可她的嘴角却一直微微上扬, 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自从她上台后,凭借自身努力和于河朗的帮助,把公司运营得风生水起。   过得很累,比依附夏卓群的生活要累得多,但她不后悔,夏卓群的出轨告诉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把金钱和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让人安心。   手机忽然响了。   是唐霄。   唐雁梅看着来电显示,笑容真心了几分,接起电话:“喂,哥?”   从小到大,无条件不求回报的对她好的男人除了父亲外,也就只有她这个亲生哥哥了。   “阿梅,你现在立刻回家收拾东西,我已经给你订了去美国的机票,刻不容缓,你快点飞过去。”唐霄语气急切。   “怎么回事?”唐雁梅笑容微僵。   “那件事警察查到我身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暗中调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露馅,趁我还能顶住,你赶紧出国避避风头!”   唐雁梅脑袋空白,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哥,谢谢你,不要勉强,撑不住了就把我供出来吧。”   她呆呆的挂断电话。   “什么供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于河朗在后视镜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转头问。   唐雁梅不说话,看着手机发呆。   于河朗还要再问,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孩,他大惊失色,踩刹车已来不及,连忙转动方向盘,险险避开了小孩,却冲出马路撞到了一颗树,安全气囊弹出,有惊无险。   于河朗惊魂未定,后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转头,看到唐雁梅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阿梅,你要去哪儿?!”   于河朗倏然一惊,急忙解开安全带要追上去,可交警这时围了过来,严肃询问:“先生,这是你的车吗?”   “……”   一定是夏菱搞的鬼。   唐雁梅几乎可以肯定。   而且是那个残暴的,知道所有一切的夏菱。   果然没有真正变疯吗?   唐雁梅无力牵动嘴角,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自嘲的笑了笑。   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结局不是夏菱疯,就是她死。   还好,她想做的事也都完成了。   唐雁梅打车,直奔明德。   这个时间,夏冉冉还在上课,自从父母离婚后,她性子变了许多,沉静缄默,再也没有当初任性小公主的影子,她撑着脑袋,无聊的看着黑板,教室窗户忽然被敲了敲,她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了唐雁梅,她微笑着朝自己招手。   “妈!”夏冉冉睁大眼睛站起来。   全班都望了过去。   老师放下课本走出去,五分钟后回来,对夏冉冉道:“冉冉,你妈妈说有事找你,今天你就早点回去吧。”   “……哦。”夏冉冉有些疑惑,唐雁梅之前还发信息说她今天工作忙,晚上就不回家了,要她好好吃饭,怎么突然又来接她了?   “我先走了。”她飞快整理东西,对旁边的徐寒打了声招呼,背上书包就走了。   徐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黑眸深沉,悄然握紧了拳头。   “你说唐阿姨找她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周嘉江在后面嘀嘀咕咕,对唐雁梅没半分好感,徐寒没理他,目光又转回黑板听课,面无表情,周嘉江说了半天发现是自言自语,悻悻闭了嘴,不自觉望向身后两个座位。   布满灰尘的桌面,已经空了许久。   他的眼神有些伤感。   薛煦和夏菱,会在哪啊……   距离他们走后,都快两个月了。   “妈,你要带我去哪啊?”夏冉冉不解的看着身旁美丽的女子。   “吃饭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吃全虾套餐吗?妈妈今天就带你去。”唐雁梅温柔的笑道。   “现在?”夏冉冉惊讶。   “不然呢,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这么突然……”夏冉冉摸不着头脑,让她早退就是为了去吃饭?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唐雁梅道:“吃了饭再说吧。”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报出了一家店名,是S市有名的虾主题餐厅连锁店。   夏冉冉发现唐雁梅说话很急,时不时的抬腕看表,像是在赶时间。   她压下满腹疑虑,安静的望着窗外,发现这条街很熟悉,直到一块闪着五彩灯的“MIX”字样招牌从眼前划过,才忆起这里是她曾经差点被裴高强奸的地方。   MIX,当然就是MIX酒吧。   物是人非。   夏冉冉想到了夏菱,心里发堵。   当初如果不是夏菱救她,她都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可如今夏菱有了麻烦,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薛煦……   他竟然真的带着她逃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什么都不要了……   夏冉冉苦涩的弯了弯唇。   真有他的作风。   唐雁梅带她去吃虾,龙虾基围虾炸虾应有尽有,夏冉冉受宠若惊,问道:“妈,今天你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唐雁梅含笑摇头,给她夹了一块虾肉,“喜欢吃就多吃点,没人和你抢。”   夏冉冉觉得很诡异,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不会是要和爸复婚吧?”   唐雁梅看她那么高兴,心中一动,“你就那么希望我和你爸和好?”   “是啊是啊,你就原谅他吧,爸爸他是真心爱你的,我能看得出来!”夏冉冉眼巴巴的看着她。   唐雁梅叹气,“冉冉,你还太年轻,男人都有劣根性,他们一旦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他现在说爱我,等我年老色衰,他一定还会找的。”   “可是……”夏冉冉难过的咬唇。   “不提他了,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唐雁梅打断她。   “什么事?”   “就是家里的财产情况。”唐雁梅认真看着她:“冉冉你记住,我在公司里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全部写的你的名字,万一将来我不在了,你是我女儿,又是公司最大股东,完全有继承公司的资格,当然,你还太小,我会委托给你舅舅打理,等你长大后,再把公司交到你手上,徐寒这孩子不错,又有能力,你和他发展得好的话,届时可以把他培养成你的左右手,但绝对不能让他爬到你头上,要牢牢把握主动权。”   “妈,你突然说什么啊?”夏冉冉筷子上的虾掉回碗里,心很慌,“什么叫万一你不在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听我说完。”唐雁梅摆手,“还有就是家里的不动产,不包括现在住的这套,我还买了五套房,两套海景房,两套市中心,还有一套在城东,房产证也都是你的名字,所有的备用钥匙都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再来是理财保险,我给你买了……”   “我不听我不听!”夏冉冉心里的不安浓烈到顶点,大叫着摇头,“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听!”   唐雁梅声音顿了顿,慈爱的看着她,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不说了,我会委托律师帮你处理好一切的,公司那些事,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就把股份卖了吧,到时也能够有几千万,再加上那些房子,保险,还有家里各种值钱的古董首饰,可以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冉冉,你要记住,这世上妈妈最爱的就是你,无论如何,这都是永远不变的。”   “妈,到底怎么了?搞得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夏冉冉哭了,红肿着眼睛问:“你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怎么可能?”唐雁梅失笑,眼角也有湿意,她看了手表,“没时间了,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美国,我有工作要去那边处理一下。”唐雁梅含糊其辞,温柔的拿纸巾擦掉她的泪,“别哭了,傻孩子,妈妈没事,可能是最近飞机失事的新闻太多了,有点多愁善感,我去个几天就回来。”   夏冉冉不信,“我也要一起去!”   “你还要上学呢,怎能说走就走?快升高三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   唐雁梅起身抱了抱她,“好了,我走了,你好好吃饭吧,虾还有这么多,不要浪费。”   她恋恋不舍的亲了她一口,狠心转身离去。   “妈!妈!”夏冉冉急急追上去,可唐雁梅走得很快,她没跟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坐上出租车远去。   唐雁梅火急火燎赶回家里,连灯都不敢开,走进房间,刚打开衣柜。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一道声音。   “谁?”   唐雁梅吓得魂飞魄散,转头,惊悚的发现她床上竟然躺了一个人,黑暗中,人影掀开被子坐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鼻音浓重。   “你这床真舒服,真丝的吧?啧,我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时候你竟然睡得这么好,真是不公平。”   认出她的那一刻,唐雁梅全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骇然尖叫:   “夏菱,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已经把灯打开了。   刺眼的亮光下,女孩穿着黑色棉袄,肌肤润白如玉,柔软的乌发散在肩头,更加衬得那张脸精致小巧,她要笑不笑的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似深渊般不可度量。   “好久不见。” 第77章   唐雁梅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孩, 渐渐冷静下来,冷声:“你怎么进来的?”   “呐, 从那儿。”凌夏下巴指了指房间的落地窗, 冷风把窗帘轻轻吹起,一个大大的洞若隐若现, 地上满是玻璃碎片,“你家窗子质量真好, 我砸了好久才烂。”   唐雁梅疾声厉色:“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完全可以控告你!”   “控告我?”凌夏啼笑皆非,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我没告你诬陷就不错了。”   唐雁梅表情难看, 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别想着逃跑哦, 阿姨, 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打不过我。”凌夏慢条斯理的下床,靠近她,有意无意堵住她的退路, 笑道:“这一回,可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   “你想干什么?”唐雁梅面具破裂,色厉内茬,“我警告你,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你敢杀我你也一样跑不了!”   “怎么就跑不掉了?”凌夏挑眉,“你不就活得好好的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阿姨, 别仗着我是病人就欺负我,当初是谁杀我妈的,你心里没数吗?”凌夏讽刺。   “我才没有,少信口开河!”唐雁梅表情逐渐扭曲,“你说我杀了姚雁,证据呢?证据拿出来!没有就别诬陷好人!”   凌夏摆明是在套话,指不定在用手机偷偷录音,唐雁梅哪里会上他的当,只要没有证据,他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夏嗤笑,“阿姨,拜托用你愚蠢的脑袋想一想,要是没有证据,我敢随随便便闯入你家吗?”   他话音刚落,警笛声忽而在屋外响起。   从微弱,慢慢变得响亮,由远及近。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唐雁梅脸色煞白,迅速走到窗边,趴在上面往外望,看到了数辆警车开到了别墅楼下,团团将他们包围。   插翅难飞。   “你回来的时候喽。”   凌夏弯起半边嘴角,吊儿郎当道:“有什么话,还是进局子里慢慢说吧。”   唐雁梅面如死灰,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双手无力的垂在腰侧。   唐雁梅被警察带走了,凌夏的嫌疑并没有洗清,也跟着一起去了。   今天早上,他就和薛煦一起回来了,据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们手里掌握了不少唐雁梅作案的证据,同时委托陈管家的警察朋友秘密跟进,而唐霄终于发现有人在查他,早早订好机票,想让唐雁梅去美国避风头。   凌夏哪能让他得逞,和薛煦火速赶回来,凌夏爬进唐雁梅现住别墅守株待兔,而薛煦带人去她其他房子里守着,分头行动。   公安局里,面对警察的审问,唐雁梅的脸皮和她的粉底一样厚,死不承认。   凌夏气定神闲的拿出证据。   “首先你哥,也就是唐霄唐先生花钱买通了我家附近的邻居作伪证,证据就是他们的账户,在四月到六月的这段时间,都收到了一笔不明人士转来的钱,金额相差不大,后来经过对质,住在我家对面的关文盛先生承认被收买,这是他的录音口供,还有一段视频。”   凌夏把一个U盘交给警察。   “视频是案发当天他偷偷拍下的我与唐阿姨搏斗的画面,说明唐阿姨也在事故现场,关文盛说他本来想给警察,但后来唐霄的人找到他,威逼利诱,就没敢给出去。”   “视频里唐霄也出现了。”凌夏笑说:“铁证如山,不知唐阿姨还有什么话讲?”   关文盛的视频真的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原本还要去扒唐霄的衣服看有没有疤,现在都不需要了。   唐雁梅脸色灰白的看着凌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警官也很吃惊,叫人立刻去查U盘,对凌夏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去做侦探了?”   “没办法啊。”凌夏摊手,意有所指,“被人关着出不去,总得想办法自救吧?”   警官讪讪,听出了他在拐弯抹角的嘲讽公安办事不力。   这事儿他们确实有责任,如果凌夏说的是真的,那他们是实打实的冤枉了人家,还害他在精神病院里受虐待,于情于理都难辞其咎。   U盘的内容很快得到证实,视频和录音都是真的,没有伪造痕迹,证据确凿,唐雁梅无话可说,低头发呆,警官肃容,郑重的对凌夏道歉:“对不起。”   “没事,记得赔偿就好。”凌夏笑得唇红齿白,“我记得《国家赔偿法》里规定了我这种情况可以申请赔偿,我要求不高,拿个万把块钱意思一下就行。”   警官噎了一下,说:“我相信你有人格分裂症了。”   “哦?”   “我听说患这种病的人智商一般都很高。”警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夏:“奉承我没用,赔偿金一分都不能少。”   “……虽然很抱歉,但这块不归我们管,你可以去赔偿机关问问看。”   “不是我先动手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唐雁梅突然抬头叫道,戴着手铐的双手用力拍桌子,表情近乎癫狂,“是姚雁先拿菜刀砍我的!我是出于自卫才错手杀了她!不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她终于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但其中的转折似乎另有隐情。   凌夏挑眉。   警官立刻记下来,对她道:“请把那天发生的事完整说一遍。”   唐雁梅颓然的瘫在椅子上,低声交代了一切:“我从来没想要杀她,真的,我保证。”   她没想要杀害任何人。   那一天,回想起来,依旧是一个噩梦。   那时候,得知夏卓群出轨,还生了一个和冉冉差不多大的孩子后,唐雁梅崩溃了,尤其是,小三还带着孩子找到家里闹事。   闹得沸沸扬扬,在街坊邻居之间传了个遍,谁都知道她看不住男人,还多了个小孩争家产,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唐雁梅就连出门,都仿佛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她。   你看你看,就是她!   真可怜啊,都结婚几十年了吧。   不过那小三长得是真漂亮,我上次远远看了一眼,也难怪她老公忍不住。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背着老婆乱搞的男人多了去了,是这男人太蠢,被发现了。   唐雁梅听着闲言碎语,辗转难眠,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最后忍无可忍,不留只言片语离开了夏家,觉得再待下去自己会发疯。   她现在一看到夏卓群那张脸就想吐,她考虑要不要离婚,可又怕对冉冉成长不利,就一直忍在心里。   起初,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可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的打听到姚雁家的地址,过去了一趟。   那个女人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唐雁梅按着地址找过去,很破烂的房子,像是即将拆迁的危房,姚雁开的门,穿着性感睡裙,吊带滑落至手肘处,胸口半露,大腿白皙,她化着很浓的妆,风骚而美艳。   看着就像一只狐狸精。   唐雁梅对她深恶痛绝。   姚雁似乎没想到她会来找她,慵懒的笑了一下,就让她进来了。   “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姚雁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道:“一百万,只要你出一百万,我发誓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唐雁梅站在她对面,冷冷一笑,“睡明星都不用这个价,你这个坐台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唐雁梅忘了她们那天说了什么,只记得大吵了一架,她不断的拿恶毒的语言骂她,宣泄心中的愤懑,姚雁不甘示弱,同样骂骂咧咧,她脾气明显很差,骂红了眼,理智全无,最后竟然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要砍她!   唐雁梅又怒又怕,和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回过神来,她竟抢过她的菜刀,把她给砍死了。   地上全是血,她的手上,身上,腥味冲天。   姚雁两眼空洞的歪倒在地上,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唐雁梅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的去摸她的鼻息,没气了。   门口一声重响。   唐雁梅呆呆回头,夏菱背着书包瘫在门口,像见了鬼一般,吓得失声尖叫,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唐雁梅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杀人了,她会坐牢吗?还是要枪毙?完全不敢想……   她哭着打电话给最亲的哥哥求救,唐霄听闻事情经过,叫她冷静下来,他马上赶过去。   可唐雁梅怎么冷静得了?由于太害怕了,她做了一个决定,放火掩盖掉一切,伪造成失火事故。   她擦去菜刀上的指纹,拿布包好放在包里,把姚雁拖到厨房里,在厨房里放火,然后把夏菱也拖了进来,想要一起烧死,没想到夏菱中途醒了过来,而且力气惊人,她竟然制不住她,反被她掐住了脖子,幸好唐霄及时赶到救了她,经过一番争斗,夏菱被他推进了厨房,当时火已经烧得很大了。   谁都以为她会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她最后竟活了下来。   唐雁梅当时躲在娘家,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夏菱会带警察上门抓她,可一个礼拜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   虽然唐霄清除了他们去姚雁家的痕迹,但夏菱依旧是个威胁,姚雁曾经带她去过夏家,应该见过自己才是。   可从唐霄那里得来的消息看,夏菱没有供出她,她好像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连姚雁是怎么死的都没印象。   唐雁梅觉得事有蹊跷,详细调查了一番夏菱,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夏菱的同学说夏菱很奇怪,喜欢自言自语,忘性大,每天性格都不一样,一下开朗一下沉闷,像是被鬼上身似的,没有人敢接近她。   唐雁梅想到了曾经跟在姚雁身后,默不作声的夏菱,还有疯狂掐着自己脖子,和唐霄搏斗的夏菱,完全像是两个人。   她开始查资料,咨询医生,医生说这种病症和人格障碍有点像,但具体的还要看过本人才知道。   唐雁梅惊疑不定,虽然不确定夏菱到底是不是人格分裂,但她确实因此躲过了一劫。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夏菱被接回夏家的消息,唐雁梅怒不可遏,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夏卓群这个狗东西!竟然趁她不在的时候接那个杂种回家,她如何能忍?   为了保护夏家财产不被外人拿走,再加上想确认夏菱到底是不是这个病,唐雁梅回到了夏家。   后来,见夏菱似乎真的对她没印象,唐雁梅松了口气,但依旧日夜难安,想要把她撵出夏家,送她到精神病院去,只有把她彻底逼疯,秘密才永远是个秘密。   然而快成功的时候,薛煦竟把她接回了自己家,唐雁梅心怀不满,但看着日子风平浪静,也就没有过多关注夏菱了。   可万万没想到,当初她随手扔在公园的菜刀被发现了,旧案重翻,警察又开始调查姚雁的死因,唐雁梅接到唐霄的电话后担惊受怕,最后想到了栽赃给夏菱这一招。   一步错,步步错。   唐雁梅难堪的说完,省去了对她诸多不利的细节,恳切道:“我这都是迫不得已,真的是姚雁先动手的,夏菱应该看到了全过程!”   唐雁梅看向凌夏,眼神像是在看最后一根救命草,“你可以作证,我是自卫的!”   凌夏似笑非笑,“抱歉,我只看到了你往我妈尸体上浇油的画面。”   “你撒谎,我才没有!”唐雁梅情绪失控。   “请你冷静,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警官皱眉安抚,对凌夏道:“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回去了。”   凌夏:“钱呢?”   警官:“……不归公安管,谢谢。”   凌夏撇嘴,最后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唐雁梅,悠哉的走了。   出了局子,薛煦静静等在门口,高高瘦瘦,双手插在口袋,穿着米黄色条纹毛衣,灰色绒毛围巾,身形挺拔隽秀。   他望着空气的某处,像是在发呆,凌夏出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凌夏扬眉看着他,倒也不急,好以整暇的抱胸等待着。   薛煦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回神,总算发现了他,讶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凌夏:“你不知道的时候。”   “……”薛煦:“搞定了?”   “你说呢?”   薛煦哑口无言,是了,他是凌夏,有什么搞不定的。   见他光滑纤细的脖颈冻得通红,薛煦叹气,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你既然怕冷,出门多穿点会死啊?”   凌夏眯眼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神情有几分高深莫测,突然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薛煦指尖顿了顿,“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凌夏勾唇,“想夏菱了?啊不,夏花?”   薛煦没作声,系好围巾后,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凌夏也不恼,慢悠悠走在他身旁,“如果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早点和我们断了吧,我相当于夏菱性格的一面,融合后也不会消失,你讨厌我就等于讨厌夏菱,趁早断了干净,省得以后相看两厌。”   他非常的善解人意,“就是别忘了给我分手费,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一穷二白,无依无靠,作为一个合格的前男友,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没有讨厌你。”薛煦听他越说越离谱,青筋突突直跳,无奈抚额。   “那你摆脸色给谁看呢?”凌夏冷笑。   “我真的没有讨厌你。”薛煦强调,落寞的垂下眼睛,一声叹息。   “就只是,很想她……”   薛煦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回了一趟家,出乎意料,父母竟然都在,他回来时,薛父在看报纸,薛母在敷面膜,两双眼睛看到他,空气诡异的静了静。   “呃,我回来了。”   薛煦尴尬的摸鼻子,纳了闷,父母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吗?怎么这会儿都在?老陈竟然也不和他说一声,他还没做好见他们的心理准备啊。   他以为他们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一顿,可薛母见了他后,瞬间红了眼眶,忘记面膜还敷在脸上,立刻冲过来抱住他,泣不成声:“你这个臭小子,这么多天跑哪去了!竟然真的不要我们了,好狠的心啊!”   “我就是……”   薛煦刚张开嘴,就看到薛父也走了过来,脸色铁青,握紧双拳,朝他的脸扬起了手。   挨巴掌的节奏。   他默不作声的闭上眼。   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了他头上,狠狠的揉了揉。   “回来就好。”   声音哽咽而心酸。   薛煦愣愣睁开眼,薛父沉重的看着他,脸上长了许多皱纹,双鬓微白,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冷肃威严。   沉默。   眼角发涩。   那是薛煦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   此前,他一直怀疑他是老妈和别的男人生的,薛父对他才会不是冷眼就是臭骂。   现在总算有点亲生的感觉。   后来陈管家告诉薛煦,老爷在他走后,开始非常生气,派了许多人去找他,一个礼拜过去后,还没找到人,老爷才有点慌了,加派人手;一个月过去后,依旧没有音讯,老爷真正慌了,天天抽烟,日益消瘦;二个月过去后,老爷的精神萎靡,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每晚看着他小时候的照片发呆,应该是在后悔。   夫人更不用说了,郁郁寡欢,还跟老爷要闹离婚,家里乱成一团。   薛煦心情复杂。   又高兴又……愧疚。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对他们那么重要。   不过他也真切感受到了,经过这次离家出走,他们确实不再逼他,订婚的事再也没提过。   凌夏理所当然的又回到了薛家,一点都不怕生,漫声喊叔叔阿姨好。   薛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煦,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在外面流离失所两个多月,依旧活得好好的,摇头叹气,什么都没说,像是成全他们了。   薛煦松了口气。   原以为,他们回来后,第一个找过来的会是周嘉江他们,却不想是夏冉冉和……她爸。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薛煦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语气冷淡。   凌夏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抽空从游戏中抬头瞥他们一眼,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   无视。   夏冉冉张嘴,急急想说什么,被夏卓群挥手制止,“你别急,先让我说两句。”   他对薛煦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替唐雁梅求情的,只是想来找回我的女儿。”   他眼神复杂的望向凌夏。   薛煦愣了愣,下意识也望了过去,凌夏发现他们望着这边,挑了眉,也跟着回头往后看。   “……”   夏卓群窘迫的咳了一声,“别东张西望,我说的就是你,夏菱。”   “不,现在应该叫你凌夏吧?”夏卓群缓缓走过去,看着他,表情充满愧疚,“以前都是爸爸不好,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和我回家吗?”   凌夏一言不发,低头玩着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   当他不存在。   夏卓群有些尴尬,“凌夏?”   他看着女孩,眉眼恬静柔美,还是那副温柔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脑袋。   凌夏却偏头,毫不犹豫的躲过了,淡淡道:“不回,你走吧。”   夏卓群的手僵在空中,艰涩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凌夏:“那倒不至于,只是我有爸爸了,并不需要你。”   夏卓群愣,“谁?”   他不禁看了薛煦一眼,心想不会在说他吧?现在的小年轻花样真多。   薛煦抽了抽嘴角,他断定凌夏说的绝对不是他,这家伙一直都想当他爸爸,怎么可能会低头。   可凌夏没有回答,或许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继续玩他的游戏。   夏卓群只好又问:“你的那个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夏沉默了一下,开口:“栗色卷发,蓝色眼睛,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像外国人,中文却说得很标准,他对我很好,会讲故事给我听,成绩考好了还会给我奖励,他很幽默,喜欢说笑话,虽然大多都是冷笑话。”   夏卓群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能问出来,本来以为是他随便骗人的,可现在听他形容得这么详细,有点不确定了。   “那他现在人呢?”   “我心里。”   夏卓群:“……”什么意思?   薛煦却听明白了,凌夏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人格爸爸,讶异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鲜明生动,仿佛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似的。   “你请回吧。”   总被人这样看着,还能不能好好玩游戏了?凌夏有些不耐烦的抬头,“从你抛弃我的那天起,你就失去了成为我父亲的资格。”   夏卓群哑口无言,紧紧皱着眉,一脸难过。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夏菱,自尊心强,倔强,高傲,和她的外表呈现出来的样子完全相反。   长了一身的刺。   这是个伤不得的孩子。   因为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夏冉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凌夏,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爸爸,和你有血缘关系,你就看在他把你接回夏家的份上,原谅他吧。”   “接回来,然后又送回去?”凌夏看着手机,淡淡笑了笑,“你们有钱人的游戏真好玩。”   “你……算了。”夏冉冉深吸口气,“我今天是为了别的事找你。”   “求你放过我妈妈吧。”   当着所有人的面,夏冉冉竟然直挺挺的朝凌夏跪下来了,祈求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求我有什么用。”凌夏无动于衷,盘起腿,懒洋洋的看着她,“她可是杀了人,刑事犯罪,由检察院起诉,我又干涉不了。”   “妈妈说她是出于自卫才错手杀人的,你当时站在门口都看到了,如果你作证的话……”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凌夏打断,眼睛冷淡凉薄,“她曾经伙同别人把我推进大火中,后来还嫁祸给我,虽然我不知道精神院里发生了什么,但能把夏花逼到那个地步,她真是够可以啊。”   “我知道我妈错了,我们一家都很对不起你,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夏冉冉忍着屈辱,在地上磕头,“求你了,求求你了。”   夏卓群看到女儿这样,有些动容,也向凌夏求情:“虽然我也很恨唐雁梅,但我希望你能站出来说出真相,让法律公平的判吧。”   “我就明确说了吧。”   凌夏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我只能接受两个结果,一死刑,二无期,如果法院判得让我不满意,我会上诉。”   “你们与其来求我,不如去找个好点的律师,做好打官司的准备吧。” 第78章   夏卓群父女走后, 凌夏见薛煦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怎么, 觉得我很残忍?”   薛煦慢吞吞摇头:“那倒没有, 正相反,我还以为你只接受死刑。”   凌夏挑眉,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么狠毒的人啊。”   “中国的无期一般不会真的无期。”薛煦看着他:“如果在监狱里表现好的话, 大概关个十五到二十年就会放出来了。”   凌夏淡笑, 撕了一颗糖扔进嘴里,“那也不错啊, 唐雁梅今年三十多岁吧, 到那时候就五十多了, 年老色衰, 女人最美的时候都在监狱里度过,对她这种人来说比死更残酷吧。”   “你就不怕夏家动用关系把她提前放出来?”   “她当初用舆论压我,我就不会在网上博可怜吗?”凌夏嚼着糖, 话锋一转:“当然了,如果能够死刑最好。”   薛煦:“……”说了等于没说。   最后,经过漫长的侦查审讯,出乎所有人意料, 唐雁梅真的判了死刑, 故意杀人罪成立。   连凌夏都有些意外,找来准备上诉的律师都无用武之地。   当然了,能判这么快, 他功不可没,唐雁梅无论是故意杀人还是自卫杀人,都推脱不了她事后毁尸灭迹,想要置夏菱于死地的罪名。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虐待夏菱的医生吴广仁在牢里听闻唐雁梅落网,心神不宁,知道唐雁梅这回自身都难保,不可能兑现得了对他的承诺,咬牙把唐雁梅指示的事说了出来,请求减刑,使唐雁梅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而后,怕夏冉冉和唐雁梅的娘家动用关系妨碍判决的公正性,凌夏在网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发微博,澄清了他弑母的事,揭露唐雁梅才是真凶,把视频录音还有一系列证据全都贴了上去。   除此之外,凌夏还写了事件发生的始末,他没否认自己是私生子,把事情经过全写了出来,包括他长期受到生母家暴,包括他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疾病。   引起了社会高度关注,网友口诛笔伐。   “小三恶心得要死,原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可怜了孩子。”   “对不起,我们错怪你了。”   “人格分裂是真的假的?这种病真的存在?”   “不管真假,小三的死都和小孩没关系,视频那么清楚,你眼瞎啊?”   “天啊,我看到那男的把女孩推进火里的时候眼泪都掉出来了,太不是东西了!”   “死刑!必须死刑!小三罪有应得,你杀了她我无话可说,可事后装什么白莲花呢,这样和小三有什么区别?”   ……   短短几个小时,文章阅读量就过了十几万,成为微博头条,评论转发上万,舆论不断发酵,在公众的监督下,如果判得不公正将会引起滔天的民愤。   就这样,唐雁梅一审就判了死刑,缓刑两年。   庭审当天,夏冉冉伤心欲绝,哭得喘不过气,晕了过去,被徐寒和夏卓群背走了。   薛煦和凌夏听到结果后,除了略微的诧异,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罪有应得。   他们不会同情唐雁梅。   就像夏菱遭到迫害时,她也不会同情她。   或许对夏冉冉不公平,可当初在精神病院时,如果她能够勇敢一点,对夏菱伸出援手,及时阻止唐雁梅,事情也许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夏冉冉在徐寒的帮助下,请了律师上诉,打官司,四处找人拉关系。   凌夏听后一笑置之,再也没去关注这件事。   尘埃落定。   那天以后,夏冉冉徐寒和他们明显有了间隙,关系疏远了许多,这也是人之常情。   还好周嘉江和季修渊没太大反应,他们本来就和薛煦更亲一点,关系一如往常。   薛煦回来的当天晚上,周嘉江特地在家搞了一个party,他们四人狂欢了整整一夜。   周嘉江喝醉后,抱着薛煦哭得死去活来,“阿煦你太不够哥们竟然不带我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有多苦逼多寂寞多累啊……”   “你别恶心人了。”薛煦嫌弃的把他一掌拍开。   季修渊在一旁看着他们,尤其是薛煦,发现了他身上的变化,叹息着和凌夏碰杯:“祝福你们。”   “终于放弃了?”凌夏笑着抿了口酒。   “从知道他带你离开的时候,就彻底放弃了。”季修渊苦笑着摇头,扪心自问,他再怎么喜欢夏菱,也做不到薛煦这样。   “你呢?喜欢上他了吗?”他不着边际的问。   凌夏晃了晃杯中的酒红色液体,敛眉轻笑,“我和他不是在交往吗?”   “我知道夏菱喜欢他,所以我是在问你喜不喜欢。”季修渊:“你自己的想法呢?”   凌夏没说话,抬起眼,对面沙发上,薛煦也喝得有些上头,白皙的面孔浮起大片红晕,醉意醺然,漂亮的眼睛有氤氲的雾气,朦胧迷离,忽然,少年转了头,四目对视,凌夏看到他眼中有怒气积聚。   “小、小花,你怎么和季修渊坐一起?”薛煦倏然站起来,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走过来,“你知,知不知道,他是个混账!”   季修渊:“……”说坏话请到背后说,谢谢。   小花?   凌夏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喊他,叫谁?夏花?人还没出来就叫得这么熟练了?   不待他多想,薛煦醉醺醺的,脚步一滑,直直朝他摔过来,凌夏条件反射的扔了酒杯接住他。   少年撞在他怀里,女孩子的身体软绵绵的,他舒服的埋头蹭了蹭,撒娇:“小花,你好香……”   凌夏脸黑了。   季修渊看到他的表情,“你不会在吃醋吧?”   “哈?”   “你脸色很难看。”   凌夏面无表情的狠揪薛煦的脸。   “我吃的明明是屎。”   薛煦和凌夏的生活回到正轨,他们没有立刻回学校上课,薛父给他们请了一个私人老师,先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除此之外,还找了一个医生给凌夏看病。   医生姓黄,单名一个盛字,是个岁数很大,胡子花白的老爷爷,他是美国华裔,长期定居美国,是权威的精神医生。   他是薛家私人医生介绍来的,对人格障碍这种病有浓厚的兴趣,不远千里的坐飞机赶过来,暂住在薛家。   虽然不是漂亮的大姐姐,但凌夏对黄医生并不反感,大概是他长得很面善,小眼睛,圆鼻子,笑呵呵的,慈祥温柔,很有亲和力,气质缘故,连他脸上的皱纹都看上去很可爱。   他一到薛家,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对凌夏进行诊断,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快一个下午,一直没有出来。   薛煦忧心不已,在房间门口转来转去,但又怕吵到他们,脚步声不得不放得很轻,十分憋屈。   可能是治出阴影了,他对医生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   实在等不下去,薛煦轻轻敲了敲房门,试探的问:“那个,你们好了吗?”   等了一会儿。   黄医生苍老温和的声音传出。   “你进来吧。”   薛煦没有迟疑的推门进去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黄医生对面的凌夏。   为了方便治疗,客房已经被改造成了门诊室,床被搬了出去,长条书桌放在正中间,黄医生和凌夏面对面坐着,易于沟通。   凌夏的样子有点怪,深深低着头,长发掩面,看不清表情,他耸动着肩膀,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盖,战战兢兢的样子,气质变得柔弱许多。   她不是凌夏!   薛煦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激动的大步走过去,“小花?是小花吗?”   “啊……啊?”女孩受到惊讶,小鹿般清澈水灵的眼睛怯生生的望向他,结结巴巴道:“你是谁呀?”   她看着眼前漂亮俊秀的男孩,只一眼就低下了头,紧张得手抖。   薛煦怔了,明白了什么,“难道你是……”   “没错,她是主人格。”   黄医生肯定了他的猜测,摸着胡子笑道:“我通过催眠把主人格叫醒,诱导了回来,这是真正的夏菱,她是融合的关键,让她对原先无法承受的悲伤痛苦慢慢接受,加强她和人格之间的沟通交流,促进相互理解,这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薛煦点头,表示知道了,温和的看着畏畏缩缩的女孩,伸出手,习惯性的想摸她的头,安抚她的情绪,却发现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眼神一黯,收回了手,微微一笑,春风般沁人心肺。   他说:“初次见面,你好,我叫薛煦。”   主人格正如凌夏说的那样,是一个性格柔弱的女孩,不敢看人的眼睛,说话带有结巴,动不动就说对不起,唯唯诺诺,很怕生人。   看多了凌夏无法无天的样子,薛煦再看她,违和感非常强烈。   薛煦趁她睡着了,找到黄医生,“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想问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对吧?”黄医生了然一笑。   “嗯……”薛煦觉得自己都快得精神分裂了,“他们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   无论凌夏,主人格,还是夏花,性格差别都很大,大到薛煦怀疑她的身体里是不是真的住了不同的灵魂。   他坚定的唯物主义信念在遇到夏菱后可耻的动摇了。   “这个嘛,首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他们是同一个人。”   黄医生语气笃定,看薛煦似乎无法接受,他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我问你,假如你小时候性子内向,经历过一些事情,长大后变得外向,你能说小时候的你和长大后的你不是一个人吗?”   薛煦蹙眉,若有所思。   “夏菱这个病就相当于把两个时间段的你割裂开来,放在了同一个时间段。”黄医生尽量讲得通俗易懂,“这里我要提醒你一点,我不确定融合后的她还会不会喜欢你。”   薛煦握紧拳头,“什么意思?”   “就比如一个人小时候喜欢吃零食,长大后喜不喜欢就不一定了。”黄医生:“同理,融合后的她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薛煦表情阴晴不定,最后长舒一口气,松开拳头,说:“那也没关系。”   “哦?”   “大不了再追她一次。”薛煦想开了,笑了笑,表情自信,“别的不说,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绝对没人比我更爱她。”   大概少了夏花的压制,夏菱的人格互换变得非常频繁,上一秒主人格还腼腆害羞的喊他薛哥哥,下一秒就可能变成了凌夏,邪笑着咬他耳朵,暧昧的吹气,“哥哥,是不是听得很爽?”   他的手悄然探向他的下身,“让我看看有没有硬。”   薛煦每次都被他挑拨得面红耳赤,但表情却正经得不得了,抓住他的手,“你给我适可而止。”   时间流逝,主人格在医生的开导和薛煦的陪伴下,慢慢敞开了心扉,积极配合治疗,尝试着去接受那些不敢面对的记忆。   这段期间,小花始终没有出来过,薛煦憋不住了,问黄医生可不可以像叫主人格那样,把她也叫出来。   黄医生说:“我叫过,她意识应该是清醒的,自己不愿出来,好像顾忌着什么,慢慢来吧,作为承受型人格,她是融合最关键的一步,可以说主人格如果接受了她的全部,融合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愿出来?为什么?   薛煦不甘心,又去找了凌夏。   “大概是不敢面对你吧。”凌夏看着电视,懒洋洋的摁遥控器换台,“骗了你这么久,换我也没脸出来。”   “你能不能跟她说我不介意?”薛煦殷勤的给他捶背,讨好道:“帮我把她叫出来吧。”   凌夏扯了扯嘴角,表情竟有些不爽,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她不出来更好,看着就烦。”   薛煦好说歹说,凌夏也不为所动,便无奈放弃了,虽然小花没出来,但她好像也在配合治疗,愿意把自己黑暗的记忆分享给主人格,一点点让她接受,这就要看主人格的承受能力了,有时候主人格治着治着就会难受的晕厥过去,说明她依旧无法承受,融合失败。   过去到底多痛苦?   薛煦不敢想,小花以前说得轻松,可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漫无边际的等待着。   从盼望,到失望。   心里像是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不知是心事重,还是着凉了,天气回暖之际,薛煦竟然感冒了,发烧四十度,浑浑噩噩,吃了药也没用,躺在床上不愿起,也不愿去医院。   薛母看着干着急,请医生过来,医生说睡一夜出了汗就好,不是什么大毛病。   趁薛母不在,凌夏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里闹他,怀疑的表情,“喂,你不会是在装病吧?我告诉你啊,你装可怜我也不会让她出来,绝!对!不!可!能!”   薛煦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额头滚烫,唇色发白,浑身没力气,听到他的声音,半睁着眼虚弱的笑了,“你出去吧,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凌夏还想说什么,被薛母发现,拎着领子出去了。   “我的乖乖呦,哥哥现在生病了,不能陪你玩,忍耐一下啊。”   不知道为什么,薛母总喜欢把凌夏当小孩子。   淘气的小男孩。   凌夏撇了撇嘴,嘀咕,“我才没有这么弱的哥。”   夜深人静,薛煦头疼欲裂,睡得很不舒服,昏昏沉沉时,忽而感觉额头一片清凉,有人温柔的用湿毛巾敷在他额上。   他微微睁开眼,昏黄的灯光下,隐约看到了一个清丽纤瘦的剪影。   “妈?”他以为是薛母。   剪影顿了顿,扑哧一声笑,“不是爸爸吗?”   薛煦怔怔睁大眼,静默了表情,好半晌,才轻轻的,颤抖的问:“阿里巴巴?”   那人给他换毛巾,在脸盆中拧水,声音温软细柔,却清晰连贯。   “爸爸爱你。” 第79章   “小花!”   薛煦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激动过度,忘了头还痛着, 起来后一阵眩晕, 又软软的倒回去了,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 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喘着气, 雾蒙蒙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女孩面容温柔明净, 唇畔含笑,多次出现在他睡梦中的模样。   他喃喃开口:“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真的是小花吗?”   “别乱动, 你还病着呢, 好好休息。”   夏菱, 不,应该是夏花稳住他的身体,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轻斥道。   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渴。”薛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孩子气的撒娇:“可我没力气喝, 你喂我好不好?”   夏花起身, “那我去拿个勺子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喂我就好了。”薛煦连忙拽住她的衣服。   “怎么喂?”夏花一愣。   “用嘴啊。”薛煦纯洁的眨着眼睛。   “……”夏花的脸羞耻的红了,心想这根木头什么时候这么能撩了?想当年她告白暗示那么多次他的榆木脑袋完全听不懂。   她还没说话, 薛煦像是想到了什么,嘟嘴道:“还是算了,我现在生病了,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说着,他费力坐起身,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哪里像是需要喂的样子。   “你……”夏花知道被骗了,刚横起眉毛,薛煦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往怀里一带,夏花倒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薛煦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体上方。   “你的心真他妈狠!”少年咬牙切齿,喘息剧烈,汗水洇透了黑发,他埋首于她纤细的脖颈中,贪婪的嗅了嗅,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自以为用尽了全力。   可他现在的样子,发着高烧,弱不禁风,能用力哪儿去?   夏花没感觉到痛,他的身子像个火炉,炙热滚烫,她鼻间全是他的气息,独属于他的,太阳般令人眩晕的味道。   从以前开始,他就是她的太阳,一点点将她点亮,然后……燃烧殆尽。   夏花沉默的看着天花板,轻轻笑了笑,说:“对不起。”   “你还知道对不起?”少年更气,咬得更加用力,看到上面的红色牙印,又心疼了,舌尖舔了舔,摩挲着那块肌肤,落下一个个吻。   夏花觉得痒,想躲开,可他的手却强硬的摁住她,不让她动。   夏花内疚抿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怕告诉你真相,你接受不了。”   “谁在乎这个了?”薛煦抬起头,又气又委屈,“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医生说你明明是醒着的,可就是不愿出来,得亏我病了,要不然你是不是要缩在身体里一辈子?”   夏花没想到他是气这个,愣了一下,才缓缓道:“我现在不敢见你。”   “为什么?”   “我怕出来见了你后,就不想融合了。”她嘴角苦涩,“薛煦,我很自私的,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应该听凌夏说了,这个身体曾经有很多人格,有爸爸,妈妈……还有我弟弟,他们,所有人,都喜欢围着主人格转,迁就她的喜怒哀乐,除了我,我讨厌她,我讨厌她每次挨打时就把我推出去,讨厌她遇到麻烦就躲起来全都让我面对,所以我不想融合,我怕我好不容易承受了一切后,又那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后来遇见了你,我就更不想融合了,保持现状,不让他们出来,仿佛自己是一个正常人,自欺欺人……”   她自嘲,“我就是这么自私。”   脖颈忽然一痛。   薛煦竟然又咬了她一口,骂道:“你是不是傻?”   “??”   “这算什么自私,很正常好吗?要我也这个想法,不过医生和凌夏不是都说了嘛,融合后你们都不会消失。”   薛煦煞有其事,捧着她的脸,“乖,别多想,老老实实由内而外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吧。”   夏花撅嘴,“你不懂,你看看凌夏,融合后变成这副鬼样子,找不到我弟的一点影子,你是不知道我弟以前多乖多听话的一人……”   薛煦笑了,抵住她的额头,双颊嫣红,气息不稳,眼睛却明亮温柔。   他说:“要说自私,你比不过我,不管怎样,我希望融合后的人是你,也许你会变得像凌夏那样任性,也许又会有点主人格的懦弱,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只要是你,就好,我希望你是完完全全基于自己的想法行动,做你喜欢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夏花眼中落了泪,却仍旧微笑,说:“我会努力。”   “什么努力,必须要做到,知道吗?”薛煦捏捏她的鼻子,“还有就是,和凌夏融合后,千万不要受他的影响喜欢女的啊,要不然我会疯了不可。”   夏花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发现他的脸越来越红,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好烫!   她连忙把他从身上推下去,“你别闹了,快躺下休息吧。”   她把掉落的毛巾又一次洗净敷在他额上,刚要下床。   薛煦立刻抓住她的手,急道:“你要去哪儿?”   “回去啊。”夏花:“我在这里会打扰你休息。”   “不打扰不打扰,你陪我睡吧,大不了我不亲你就是了。”薛煦眼巴巴的看着她。   夏花受不住,就留下了,陪他一起睡。   但这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她一躺下就凑过来亲亲摸摸,占尽便宜后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闭上眼睛。   夏花被他折腾得累死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薛煦神清气爽的醒来,晨光熹微,微弱的阳光射进来,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自己的怀里,女孩安静的趴在他胸口,看着很乖,可睡姿却一点都不安分,白生生的大腿豪迈的跨在他腰间,小手扒着他的脖子,睡得很香,细碎的长发遮住她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覆盖下一片阴影,光滑的肌肤白里透红,给水墨画般清丽淡雅的眉眼添了几分亮色。   因他才有的亮色。   薛煦笑了,眼波柔和,低下头,吧唧亲了她一口。   夏花眼皮微动,被他弄醒了,困倦的打哈欠,“你就醒了啊……”   想到什么,她急急去摸他的额头,体温恢复了正常,她舒了口气,问:“头不痛了吧?”   薛煦食指弹了她一下,笑容明媚如阳,“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谁。”   早上好,亲爱的。   “小花……”   “嗯?”   “没事,就想叫叫你。”   夏花因为薛煦的一席话,决定更加积极的面对治疗,出来的次数多了起来,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去压别人,所以现在谁想出来就出来,三种人格来回切换得很频繁。   薛煦表示头很大。   主人格一般安安静静的,很少主动出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凌夏和夏花就不一样了,关于融合治疗的方法有很大的分歧。   凌夏是激进派,想让夏花直接把最痛苦的记忆放出来给主人格,让她从最刺激的地方开始承受,这样一来后面就容易多了。   夏花觉得他是来搞笑的,之前相对缓和一点的记忆都让主人格晕了过去,再刺激的还不把她逼崩溃,而且主人格愿不愿意接受也是个大问题。   两人开始了漫长无比的争吵,嗯,在身体里。   主人格告诉薛煦,凌夏和夏花的关系以前就不好,天天吵架,有时还会动手。   黄医生本来准备了一本本子方便他们交流,而前面几十页,全都是夏花和凌夏的口水战。   薛煦翻了翻。   两人字迹差距很大,很容易辨别出谁是谁。   凌夏:我告诉你,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没商量!   夏花:说的记忆是你的一样,我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样?   凌夏: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故意不想融合拖延时间对吧?做人不能太自私!   夏花:随你怎么想。   凌夏:你这个丑八怪!   夏花:你才@!#$%&……   ……   薛煦看到后面,默默合上本子,他觉得他对小花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这脏话飙的,一溜一溜的,凌夏竟然都骂不过她,可怕。   虽然他们都积极配合治疗,但效果并不理想,主人格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而且隐隐开始排斥,再加上夏花对薛煦的依恋也不能让她全身心的投入融合。   黄医生不可能慢悠悠的等,他马上就要回美国了,他左思右想,提出把夏菱也带到美国去,那里有他的诊所,医疗设备齐全,环境自由开放,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多和夏菱患有同样病症的孩子,主人格之所以不能完全敞开心扉,是她否定了自己,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是一个异类,如果有相同病症感受的人,她应该能够更好的接受自己这样特殊的存在。   这个提议得到了薛煦父母的同意,凌夏也觉得没问题,对他来说,只要能融合,去哪都行。   夏花低头不说话,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表情一看就是不乐意的。   “那边有专门的学校可以上,你可以边治边学,完成高中学业。”黄医生劝道:“中国很少有学校会要一个精神有隐疾的学生,就算靠家里关系读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别人也会拿异样的眼光看你,再说了,你不想看看别的人格患者是什么样子的吗?有融合成功的病例,你可以和他们沟通聊一聊,对病情有很大帮助的。”   夏花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说真的,这个病一直困扰了她许多年,从来都是孤军奋战,没见过和她一样的人。   可那里是美国啊,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巨大,她能适应得了吗?最重要的是,他不在……   薛煦听说后,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响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下午,出来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的对夏花说:“你去吧。”   夏花咬唇,满眼的不舍。   薛煦也很难受,但他知道她的病不能再拖了,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生活,她还小,现在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可慢慢长大,步入社会,开始工作,这就是一个严重的隐患。   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没事,去吧。”薛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坚定的说:“等我考上了那里的大学来找你。”   如果夏菱去美国,他也可以去那边留学,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考取那边的名校。   不过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们一直主张他读完大学后就来公司工作,没必要出国留学。   他正想着怎么说服他们,薛父竟主动找到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夏菱去的时候,你就和她一起去吧。”   “啊?”薛煦一愣,“你同意我去?不,等等,这么快?不应该考到大学吗?”   薛父一如既往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只道:“我会给你联系那边的高中,直接在那边上吧。”   “可是……”太突然了吧?   “你就去吧。”   薛母坐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看,但声音平静:“我知道你不放心夏菱,去的话,也能有个照应。”   薛煦看着父母,发现他们的样子都很憔悴,心事重重,尽显老态,眉宇间的忧愁郁结不散。   他回来后,他们就没出去过了,留在了公司总部,每天也都会回家,他被夏菱分去了太多心神,竟然一直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公司出现问题了?”薛煦只能想到这个。   “没……”薛母刚刚张口,就被薛父摆手阻止,“还是告诉他吧,他是我们的儿子,有必要知道这件事,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他看着他说:“你总是恨我们逼你结婚,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薛煦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对,公司是出问题了,问题一直存在,特别是近几年来国家新出台的政策下来,我们有很多工程项目都不合规,大把的钱打了水漂,融资出现问题,资金链断裂,大项目接连亏损,向银行借了几千万也还不上来……”薛父缓缓道来。   薛煦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本来指望你和姜家联姻缓解资金压力……算了,公司变成这样也是我一意孤行的结果,后果确实不该由你承担。”   薛父揉了揉太阳穴,“家里还有点积蓄,但我和你妈不打算去填公司的无底洞了,给你拿着,你带夏菱去美国,好好治病和读书,有出息就自己创业,没出息就这样过吧。”   薛煦有些心慌,退后一步,摇头,“不,我不能……”   “你就不能听话一次吗?”   薛父看着他,声音有些苍凉,“我们不指望你什么,好好活着就行。”   “……”   薛煦魂不守舍的离开,打开房门,夏菱竟然站在门口!   他一惊,“你都听到了?”   女孩缓缓转过头来,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薛煦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松了口气,“是凌夏啊。”   很奇异的,他现在只要和他们对视就能知道谁是谁。   凌夏双手抱胸,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你什么打算?”   薛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别告诉她。”   “她迟早会知道的。”凌夏不置可否,算是答应了。   “谢谢。”薛煦笑了笑,低下头,不想被看见狼狈的一面,转身回房。   凌夏看着他的背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不是夏花,不会感情用事,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融合,或许他是喜欢薛煦,但那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不会是他的全部。   但此时此刻,看着他萧索的样子,胸口闷闷的,竟有些难受,很多年后他回味过来,这种感觉,大抵,是后悔。   如果当初留下来陪着他就好了。   无数次这样想着。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   不远处,薛煦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转头。   “什么?”   “她……长什么样子?” 第80章   夏菱跟着黄医生去美国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薛母给她办护照,差不多两个礼拜后就可以出发了。   太快了。   夏花有些闷闷不乐, 可没办法, 黄医生出来够久了,诊所无人坐镇, 时间本来就不多。   她后悔了QAQ   那可是美国啊美国,在异国他乡她活得下去嘛, 她英语又不是很好……   而且人生地不熟的, 一个朋友都没有,好可怕……   重点!重点是和薛煦离得也太远了,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异国恋, 夏花在网上查了下, 异国恋的情侣分手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oh!no!   她委婉的对黄医生说自己体弱多病娇生惯养可能受不了美国的气候变化所以我还是不去了吧……   黄医生是什么人?专门研究心理的人!哪能看不出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呵呵笑道:“舍不得小煦了?”   夏花心虚,“还、还好吧,也不是, 额,怎么说呢……”   “他不是说到时留学去美国找你吗?就一年多的时间,如果你们的爱情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分手是迟早的事。”黄医生老气横秋, 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黄爷爷, 你不懂。”夏花沮丧着脸,“他可是薛煦耶,你不知道他有多受欢迎, 全校那么多女孩喜欢他,好不容易瞎眼看上了我,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他和别的女人跑了怎么办?”   黄医生忍不住笑,“你对他就这么没信心?我看那孩子也不是花心的人啊。”   “我不是对他没信心,是对自己没信心。”夏花语气低落,“我不觉得有人会一直喜欢我这种人。”   “那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如果真如你所想,那么不管你在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一直是你的。”   夏花语塞。   黄医生不愧是玩心理的,总能一下指出她的矛盾,透过现象看本质。   是的,前面她说的都是借口,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他而已,有这么难吗QAQ   “黄爷爷,我是病人呀,你这样欺负我真的好吗?”夏花泪目。   黄医生大笑起来,“好了,我不逼你,你自己考虑清楚,只是你这病,我敢断言,继续留在他身边,是治不好的,他对你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夏花不说话了,愁眉苦脸,纠结得死去活来。   而薛煦却仿佛没感觉似的,和平常一个样,一点都没有即将离别的伤感,有条不紊的给她准备要带去的东西。   “记得带点感冒药,听说那边的药好像不能随便乱买,你多带一些备用,然后还有零食,喝的,不过飞机上都有,你想吃什么不要客气,问空姐要,还有就是衣服之类的……我刚在网上查了,可以买一个U型靠枕,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呢,你垫着能舒服点,不行,太多东西了,家里行李箱装不下,明天我带你去商城买个大一点的吧,然后顺便逛街,看看你还需要什么。”   薛煦熬夜列了张清单给她,“你看看,有没有漏了的。”   夏花不可置信,“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薛煦无辜眨眼,“没有啊,你能去美国见见世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花鼓起腮帮子,“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太过分了!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就不怕我在外面另结新欢?”   薛煦:“这有什么怕的,你这么傻,除了我谁会要啊?”   夏花恼羞成怒,“我要和你分手!立刻!马上!”   薛煦憋笑抱住他的女孩,“没事儿,离别只是暂时的,又不是没手机,我们可以天天视频啊,高中毕业后我就去找你,到时你也成年了,然后就可以……”   他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夏花羞得满脸通红,手肘捅了他一下,“你你你突然说什么呢,太不要脸了,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那种事吗?”   “如果是的话我早就把你办了。”薛煦哼哼一笑,使劲揉她脑袋,想起了他们在外面的生活,那时的她多可爱,傻乎乎的,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屁虫似的粘着他。   怎么可能会舍得呢?   心明明在滴血。   夏菱要去美国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周嘉江在她离开的前三天,又搞了一次聚会,上次是欢迎他们回来,这次是送别,周嘉江还邀请了姜思柔,在KTV开了间包厢,晚饭点的外卖,唱了一整夜。   姜思柔和夏菱许久未见,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抱着她哭了很久,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目前在身体里的刚好是夏花,她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泪水也有些止不住。   气氛很伤感。   她所有的朋友几乎都来了,只有夏冉冉和徐寒不在。   周嘉江很惆怅:“邀是邀请了,不过他们没理我。”   谁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薛煦给夏花剥虾,闻言抬了眼皮,“他们还在打官司?”   “嗯,二审马上就要开庭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周嘉江嗑瓜子。   夏花神色复杂,听说了唐雁梅的事之后,她并不可怜她的下场,只是为失去了两个朋友而感到惋惜。   可世事古难全,哪有什么两全其美。   一只皮皮虾被喂到了她嘴边。   夏花愣愣抬头,对上薛煦漆黑温柔的眼眸。   “傻了?吃啊。”薛煦见她不张口,直接把虾塞进了她嘴里。   鲜嫩酥麻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夏花连忙就着他的手把全部的虾肉吃进去,边吃边吐舌头,“好辣啊。”   “……”一旁的周嘉江:“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体谅一下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薛煦嗤笑,“你的那个小苏打呢?你对她不是情比金坚吗?”   “唉,别说了,我不想提她。”周嘉江一脸沉重的摇头,拿起一瓶酒全干了。   姜思柔偷偷看他,抿了抿嘴,眸光暗淡。   那天,他们举酒畅饮,鬼哭狼嚎了一晚上。   歌唱离别。   感叹物是人非。   谁都不知道,此后一别,再相见会是何年何月。   夏花原以为她和夏家已经彻底做了了断,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所以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出门,看到站在家门口的高大男人时,是吓了一大跳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比她上次见到时要瘦了很多,眼底发青,胡子拉碴,颧骨凸现,穿着普通的T恤长裤,哪里像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   夏花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把自己接回夏家的样子,西装革履,仪容仪表一丝不苟,皮鞋擦得油光发亮,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人。   夏花当然也记得他赶自己走的样子,抿了抿嘴,淡淡叫道:“叔叔好。”   夏卓群听到她的称呼,愣了愣,又仔细端详了她,慢慢变得激动,“你是真正的夏菱?”   并不是。   但对于他来说没区别,所以夏花点了头,“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夏卓群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我听说你后天就要去美国了,想过来看你一眼。”   这是什么戏码?   夏花不明所以,不知怎么接话,就没作声。   夏卓群看着她冷淡的表情,苦笑了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钢笔,“我知道你恨我,事到如今,我也不厚着脸皮求你原谅了,今天来,除了送别外,我还想把这只笔给你。”   “当初说好的,如果你考好了就给你奖励。”他见她像是愣住了,迟迟不伸手,就拉过她的手,把笔塞进她的掌心,“这支笔其实在你考前就准备好了,后来……唉,你要不喜欢就扔了吧,祝你一路顺风。”   夏卓群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等等……   夏花向前走了两步,怔怔望着他伶仃落魄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握紧笔,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爸爸……”   人走后,她才小声对着空气呢喃,手里的笔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是恨他的。   可到了这个时候,爱和恨都没有意义。   他们注定没有当父女的缘分。   第三天,也是夏菱走前最后一天,不知是不是为了更好的向薛煦告别,今天掌控身体的依旧是夏花。   说是告别,应该也和平常一样宅在家里,没什么特别的。   夏花打算亲手做一顿饭给薛煦吃,让他永生难忘,梳洗完毕后,她走出房间,忽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眼睛。   “别动,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超级大惊喜,你闭上眼睛跟我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吹过。   是薛煦。   “你要干嘛?”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鼻间熟悉的气息可以抵消掉所有不安。   夏花没有挣扎,歪头好奇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薛煦给她戴上事先准备好的眼罩,然后将她一把背起,笑容灿烂。   “走喽,抱紧我!”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夏花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上楼,左转,听到了开门的响动,他把她背进了一个房间。   “拜托你了。”薛煦道。   “放心吧,我会尽量还原的。”一个女人回答。   薛煦是在和谁说话?   夏花迷惑。   而且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夏花努力回想,直到她被摁在椅子上,女人的手解去她头发上的发绳时,夏花才想起她是曾经给她化过妆的阿姨。   那时候参加薛煦生日宴的妆就是她画的。   夏花一脸懵逼。   所以她现在是要化妆吗?   可好端端的画什么妆啊?   “可以把眼罩摘掉吗?这样化不了。”化妆师捋顺夏花的头发道。   “好吧。”   十分不情愿的语气,薛煦紧张的叮嘱她:“小花,你现在千万别睁眼。”   “知道了。”夏花闭眼道,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也很想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说完她就感觉到化妆师把眼罩摘了,然后对她的脸涂涂抹抹,还给她的头上戴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顶假发。   夏花忍住好奇心,不确定的想。   长长卷卷的毛发刷过她的皮肤,酥酥痒痒的。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夏花都快睡着的时候,薛煦一声令下,“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夏花猛地惊醒,迷迷糊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镜中的自己。   然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镜中的女孩皮肤偏黄,暗色调粉底掩盖住白皙的肌肤,单眼皮,高鼻梁,脸颊上有许多细细小小的雀斑,栗色的卷发散在瘦弱的肩头,比本来的面貌要失色很多。   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女孩子。   但对于夏花来说,这副面貌却是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夏花摸着脸,震惊的看向薛煦,嘴唇蠕动,“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的本来面目?   薛煦很满意的看着她,挥手示意化妆师可以离开了,笑着对她道:“我问了凌夏,像不像?”   人格都有自己的外貌性格。   夏花也不例外。   所以他才问了凌夏。   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样。   “……像是像,你不觉得丑吗?”夏花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有感动,但也有随之而来的自卑,“我其实长得并不漂亮。”   “怎么会?”薛煦笑,食指温柔摩挲她的眉眼,戳了戳小雀斑,“我觉得挺可爱的。”   “走吧。”他再一次将她背起,大步走向门口。   “去哪儿?”夏花没反应过来。   “约会啊。”少年语气理所当然,“交往这么久,我还没带你好好出去玩过呢,想去哪儿?今天带你玩个痛快!”   “唉等下,我换下衣服……”夏花手忙脚乱。   事实上,她的男朋友永远都是说风就是雨,总能猝不及防的给她惊喜。   他们说是约会,不如说是故地重游,薛煦把夏菱变成了真正的夏花,带她回首过去。   他带她去了以前去过的电影院看电影,晚饭是在曾经吃过的海鲜牛排自助餐厅里解决,完后带她逛商城,还去了以前没有进去过的电玩城里玩了一圈。   很痛快。   在一台游戏机器面前,两人举枪打僵尸,薛煦一枪嘣掉一个,问她:“你知道今天约会的意义是什么吗?”   “哄我开心?”夏花从自卑到自恋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酣畅淋漓的开枪道:“你终于有点男朋友的样子了。”   “你的思想能不能有点深度?”薛煦白了她一眼,“我之所以带你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是为了提醒你不忘初心!警告你啊,千万别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惑了眼睛,全世界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牢牢记住这点,不准和别的男人走太近,听到没有?”   夏花忍俊不禁,说到底,他还是在意嘛。   “我偏不呢?”她笑意盈盈。   薛煦平淡看她一眼,又投了三个币,对着汹涌而来的僵尸,他单手拿枪,眯眼瞄准,姿势帅到不行。   突突突。   几分钟后。   全灭。   “看到没,这就是下场。”薛煦傲慢的抬起下巴。   “……”   夏花看着僵尸血淋淋的胳膊和腿,再看着他牛气冲天的表情,不想说话,觉得应该把凌夏叫出来和他一较高下。   打不死你丫的。   总的来说,夏花对这次约会还是挺满意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接吻。   是的,你没有听错,他们竟然没接!吻!   这和西红柿炒鸡蛋没有蛋有什么区别?   没有灵魂啊!   在电影院,看着唯美浪漫的爱情电影,情到深处时,他也就最多亲了她的脸,从眉毛,亲到下巴,唯独不碰嘴唇。   妆都被亲下来了一层,可就是不亲嘴!   特别磨人。   有好几次,夏花都想扯着他的领子吻上去,可又放不下面子。   而且他的表情又是那么自然,眼神透着揶揄,搞得自己好像欲求不满似的。   气得她牙痒痒。   真正算起来,他们以前虽然吻过很多次,但是和她却没有一次。   唯一的一次,还是生日宴上被酒醉的他强吻,他的意识都不清醒。   夏花一直怨念深重。   所以她走前想体验一下接吻的感觉怎么了?有问题吗?没有啊!   这男朋友怎么中看不中用啊!   两人回了家,玩了会儿游戏,清点了下行李,互道晚安,各回各房。   什么都没发生。   夏花心想她应该没口臭吧?   他明明和凌夏可以亲得那么激烈……   夏花幽怨的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   隔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薛母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上絮絮叨叨,提醒她注意安全。   “护照,身份证,还有冬天的衣服,都带齐了吧?”   “都带了,阿姨,你就放心吧。”夏花乖乖道,眼睛却瞄向薛煦,他低垂着眉眼,显得异常沉默。   到了机场,办好托运,安检时,黄医生识趣的先去排队,薛母也离远了一点,让小两口单独相处。   薛煦深深看着夏花,他最爱的女孩,即将远航。   “没什么东西忘带吧?”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想道:“还有点时间,在飞机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有。”夏花竟点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躲不闪的看着他。   “什么?”   “你。”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她用坚定的,倔强的,甚至可以说是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你敢吗?   薛煦忍不住笑了,他的女朋友,就是这么不知羞。   满足她的愿望,他低头,在她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下,缓缓贴近她的唇,却在快要亲到的时候,顿了顿,往上移,唇滑过她的鼻尖,虔诚的在她白皙的额上重重烙下一吻。   夏花不满的瞪大眼:“你……”   “这是一个遗憾。”   薛煦怜惜的抚摸她的脸颊。   “而我们需要这个遗憾,我欠你一个吻,你必须靠自己找我讨回来,知道吗?”   他想亲她,想得不得了。   但他不敢现在亲,因为他知道她是多么的容易满足。   即使医生说得肯定,即使他拼命说服自己,可他还是怕,怕回来的不是她。   怕她没有动力去争取。   怕她毫无遗憾的离去。   他绝不允许。   夏花听懂了他的意思,咬咬唇,忽然踮起脚,也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认真说:“你也一样,如果我发现你变心的话,揍死你哦,我会在那边等你的,你一定要快点来。”   “嗯,我会的。”薛煦用力点头,许下承诺,“一定。”   夏花笑了,“那……我走了。”   她不舍的挥手,转身,刚走没几步,浑身颤了颤,突然又跑了回来,抱住他,大庭广众之下,她强硬的扯下他的衣领,抬头吻上他的唇。   深吻。   薛煦一怔,女孩在耳边调笑,声音略沉:“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这是奖励,保重了。”   她大笑着推开他,又跑走了。   薛煦反应过来,凌夏出来了。   这……真的是……   薛煦摸着唇,看着女孩洒脱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真的不跟着一起去吗?”薛母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嗯。”薛煦轻轻点头。   她问:“不后悔吗?”   “怎么可能……”   薛煦凝望着女孩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蓝色的背包,大大的行李箱,身姿笔直高傲。   他喃喃:“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第81章   2020年4月, 锦州大学心理学院201号女生宿舍,晚上十点半。   “然后, 我去了美国治病, 和他分开了。”   夏菱刚洗完澡,懒洋洋的盘腿坐在床上, 低头看着心理学课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室友聊天。   “后来呢?”阮丹穿着哆啦A梦睡衣, 抱着枕头, 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 “你和他后来怎么样了?”   “分了。”夏菱翻了一页书, 语气平静。   “什么!?”阮丹拔高音量, 瞪大眼睛, “怎么分的?”   夏菱说:“他找了别的女人,不分留着过年啊?”   这也太现实了……   阮丹不敢相信,“你把他形容得这么好, 不像是会出轨的人啊。”   夏菱淡淡开口:“这是我作为前女友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唉,怎么这样……”阮丹倒在床上仰天长叹,脸上难掩失落,“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有联系吗?学校那么多男的追你, 就没见你心动过, 不会是对他还有旧情吧?”   “想多了。”夏菱轻嗤,眼睛不离课本,“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   “……”阮丹想想也是, 认识夏菱快两年了,从没见过她为了男人要死要活。   但也没见过她身边有过男人啊!   “你有他照片吗?”阮丹有些好奇她喜欢过的男人长啥样。   “没,不过你见过。”   “在哪儿?”阮丹愣了。   “就你墙上贴的那个。”夏菱扬起纤细的手,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贴在阮丹身后墙上的海报。   阮丹傻傻转头。   海报上,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表情平静淡漠,他半眯着眼凝望远方,容貌绝美如夜色月光,肌肤雪白,眼眸漆黑似深谭,看不出情绪。   海风吹乱他的头发,夕阳的晚霞给他的脸笼上了一层光,几只海鸥飞过,意境很美。   海报右下角,有他的签名,龙飞凤舞两个字——   薛煦。   很艺术的字体,艺术到夏菱曾经看了很久很久,都认不出这是薛煦两个字。   一点都不像。   阮丹呆呆看了海报半晌,才反应过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所以刚刚都是你意淫我老公编出来的故事?”   薛煦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凭借出色的相貌和过人的演技在近两年崭露头角,因出演了一部现象级电视剧的男二一炮而红,撑起了娱乐圈流量的半边天。   大红大紫。   阮丹就是其中一个迷妹,爱惨了他,床铺周围贴满了他的海报。   夏菱表示很影响睡眠质量。   没等她说话,坐在下面看电视的蒋月然忍不住道:“你们能不能不要说话了,大半夜的吵不吵啊。”   空气立刻安静,只有她手机发出的电视剧声响。   夏菱瞥了蒋月然一眼,眼尖的发现她看的电视剧正好是薛煦主演的那部。   夏菱扯了扯嘴角,突然没心情看书了。   她把课本扔在一边,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看到薛煦又上了热搜。   是粉丝接机时抓拍的一组照片,穿着一身黑,高挑清瘦,气质凛然,戴着墨镜帽子,低着头,看不清脸,只露出白皙光洁的下巴。   照片很模糊,却引得粉丝尖叫不已——   “哥哥今天也很帅!”   “爱你,比心!!”   “啊啊啊我想你了!求翻牌!”   “哥哥注意休息啊。”   ……   这热搜是买的吧?哪里帅了?连脸都看不到。   夏菱自认为是个路人,随手评价一句:“丑死了。”   迅速有粉丝维护——   “不好看你干嘛点进来?找骂呢?”   “人家再怎么样也比你这种键盘侠好。”   “你长得是有多好看,有本事发照片啊。”   夏菱:“……”怕了怕了溜了溜了,惹不起。   薛煦虽然是演戏红的,但女友粉不是一般的多,而且战斗力惊人,除了得益于他那张符合时下潮流审美的脸外,他背后的营销团队应该也功不可没。   夏菱一共就三室友,都贼喜欢他,让她匪夷所思。   她本来不想理会这些脑残粉,但见微博私信越来越多,骂得也越来越难听,最后还上升到她父母身上。   成功激起了夏菱的火气。   你妹的,她父母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但也不至于被一群疯狗追着骂吧?   她冷脸回复:“薛煦是你祖宗还是你爹啊,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告诉你们,他其实早就结婚了,隐婚,你们都被骗了,有时间花在他身上还不如想着怎么孝敬你爹妈。”   夏菱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群愤。   “无良营销号能不能要点脸,不要随便造谣?”   “有证据就上,没证据就闭嘴!”   “你是他谁啊?你怎么知道他结没结?怎么不说是和你结的啊,搞笑。”   “前面的真相了,他是结婚了,早就和我去民政局领证了(微笑脸)。”   “瞎说什么,明明是我老公!”   “滚开,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   夏菱又被骂得狗血淋头,气得她想把以前和薛煦的合照甩出来闪瞎他们的狗眼,可翻遍了手机,发现一张都没有= =   遂想起,当初他们所有的照片,都存在以前那部手机里,而那部手机又被她给砸了……   真是断得一干二净。   夏菱慢慢冷静下来。   没有也好。   前女友甩出照片证明她和男主角认识然后证明男主角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听着就悲催。   而且行为也很low。   太跌价了。   夏菱打消了这个幼稚的念头。   微博又陆续收到私信,叫她不要妖言惑众。   夏菱淡淡笑了笑,卸载了微博,不作搭理。   拿被子蒙住头,闭眼,睡觉。   她妖言惑众谁了?   明明句句属实。   他结婚了。   两年前,他亲口说的。   亲口对她说:“夏菱,我们分手吧,我喜欢别人了。”   十一点,宿舍熄灯,一片黑暗,睡觉的时间。   蒋月然还在下面看电视,声音放得很大,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尤为清晰。   而某人作为主演,戏份和台词不是一般的多。   夏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受不了的掀开被子,烦躁的对下面道:“蒋月然,你能不能戴上耳机滚回你的床上看?”   “等会儿,这集马上就完了。”   蒋月然敷衍应道,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她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一卷纸巾砸中了。   “再开声音我就把你手机砸了。”夏菱语气冰冷。   “你……”蒋月然恼怒,要发作,可门外响起了查寝的脚步声,不情不愿的闭嘴,气呼呼的戴上耳机上床。 第82章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班主任在班会上公布了结果,毫无疑问, 夏菱又是第一名, 而且还是年级第一,不出意外, 奖学金又是她的,哦对了, 除此之外, 她还是一名贫困生,这回应该能拿到国家励志奖学金, 比普通奖学金高出将近两倍。   众人啪啪啪鼓掌, 膜拜之。   班主任和颜悦色, 看夏菱的表情别提多温柔了, “多好的孩子啊,大家看看,看看, 这就是榜样,这就是目标,你们要多多向她学习,夏菱同学, 你有什么感言想说吗?”   夏菱淡定, 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基操,勿六, 皆坐。”   哄堂大笑。   班主任咳,“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夏菱:“没什么特别的,还是要看肯不肯努力,毕竟学习方法这块,各位老师肯定比我有经验。”   众人再鼓掌,不愧是学神,说话水准就是高,连推脱都这么有内涵。   鼓掌!   必须鼓掌!   星期天,夏菱早早起来,穿着T恤长裤,扎着马尾辫,往背包里放充电宝和水,拉上拉链。   “你要去哪儿?”阮丹还赖在床上,见她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急急道:“中午会回来吗?下午我们一起去沃尔玛逛街,你来吗?”   “不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拜拜。”夏菱淡淡摇头,没有说太多,绑好鞋带后,背起包就走,我行我素的姿态。   “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学习好一点,瞧把她能耐的。”蒋月然敷着面膜,见夏菱头也不回,翻了个白眼。   “是吧,我觉得她好装,明明穷酸得要死,还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也不知道我们班的男生吃错了什么药,成天把她当女神供着。”丁蓉蓉对着镜子剪刘海,语气酸溜溜的。   “真的,我也是这种感觉!”蒋月然连连点头,望向阮丹:“丹丹,你觉得呢?”   “啊?额,我觉得她还好吧……”阮丹含糊开口,眼睛心虚的望向别处,声音越说越小。   她不想得罪她们,毕竟还要一起生活两年,她做不到夏菱那么洒脱,被孤立被排挤也无所谓。   夏菱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说她冷漠,不如用随性来形容比较恰当。   阮丹觉得夏菱考试第一很正常,因为她有事没事就泡图书馆,有男生喜欢也很正常,因为她在她们宿舍里长得最漂亮,除此之外,她还在学校外面打了多份工,每天下课就不见人影,生活过得忙碌充实。   这女孩看着懒散,但其实是她们之间最努力的一个。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夏菱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会解释什么,和这间宿舍格格不入。   室友觉得她装,说她假清高,有意无意的忽视她,吃饭上课出去玩从来不叫她,夏菱不痛不痒,根本没放在心上,别人无视她,她能把别人无视得更彻底,所以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   阮丹起初也以为她不好相处,直到有次大姨妈来了,痛经,她躬着身子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丁蓉蓉和蒋月然安慰了两句,就去上课了,而夏菱竟然留了下来,第一次逃课,买来红糖水给她喝,还用热水袋给她敷肚子。   阮丹感动得哭了,虽然有一半是痛哭的。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女孩冷漠的表象下,有一颗温柔的心。   她泪眼汪汪的握住她的手:“菱菱,是我以前误会你了,以后刀山火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夏菱点头,“红糖水加热水袋,一共二十四块八,完后记得微信付清。”   阮丹:“……”   撤回前言,是有一颗小气的心。   夏菱去医院复查,以前是定期去一次,后来精神稳定后,就减少了去的次数,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心理门诊室,在门外,望见里面没有病人,才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伏案桌前,很年轻,戴着眼镜,长相斯文,样貌温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夏菱,笑了,扶了扶镜框,“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有点累。”夏菱坐在他对面,耸耸肩,叹气。   “还出现过失忆的情况吗?”   “没有。”   温翰云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夏菱如实回答,最终,他长舒一口气,作出判断:“恭喜你,你的人格障碍症应该完全治愈了。”   “谢谢温医生。”夏菱淡笑。   “我其实也没帮到你什么,是你自己的意志坚定。”温翰云欣慰:“一直没问你,人格融合后是什么感觉?你觉得你有什么变化吗?”   夏菱想了想,“感觉就是想通了很多事吧,有没有变化我说不上来。”   人格融合的过程,也是自我接受的过程。   温翰云打量她,“你今年才十九岁吧?”   “嗯。”   “感觉不太像。”   夏菱挑眉,“我长得很嫌老?”   “怎么会?”温翰云失笑,“正相反,你长得很年轻漂亮,可行为举止却不像十九岁的小姑娘,给人很成熟的感觉。”   “这有什么。”夏菱不以为意,“我以前分裂出来的人格最大有三十五岁。”   温翰云笑了笑,拉家常般同她闲聊,问她的校园生活和学习状况,等她慢慢放松下来后,忽然问:“你和你的男……前男友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能怎么样。”夏菱情绪没有波动,垂下眼喝了一口水,“说了很多遍,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即使过了两年,她依旧记忆深刻,那年那天的那一通电话。   虽然是两年前分的,但真要算起来,她和薛煦其实已经三年没见了。   她刚去美国时,和薛煦一直保持着联系,有时候视频聊天到很晚,那时她虽身处异地,周围尽是不熟悉的语言和面孔,但因为有他的陪伴,心中并无不适感,积极的学习,积极的接受治疗。   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通话渐渐少了,他说他高三复习有点忙,父母不让玩手机,过段时间再联系。   然后就真的没联系了。   夏菱虽然寂寞,但也能体谅,毕竟美国的名校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就算是他,想必也有很大的压力。   那个时候,她依旧天真的幻想着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直到人格彻底融合,她想起了全部,知道薛家可能面临着危机,她立刻打电话给薛煦,怎么也打不通。   夏菱当机立断,订了当天的机票回国,赶回薛家,发现人去楼空,荒废了许久。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夏菱记不太清了,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晴天霹雳。   不断打薛煦电话,可就是没人接,好不容易逮到了周嘉江,他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事情原委,最后在她的胁迫下,周嘉江联系到了薛煦。   明明是同一个号码,她打的他不接,别人一打就通。   好不好笑?   时隔数月,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第一句就是:“夏菱,我们分手吧。”   夏菱强压愤怒:“你在哪儿?”   薛煦没有回答,只淡淡道:“抱歉,我喜欢别人了,而且已经结婚了,你别缠着我了。”   夏菱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眼泪,没有任何表情,轻轻问:“薛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他的声音冷漠,不带情绪,比空气还没有重量。   “好,如你所愿。”   夏菱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周嘉江,轻声道谢,转身就走。   周嘉江连忙拦住她:“你要去哪儿?”   夏菱:“让开。”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周嘉江紧紧拽住她的胳膊,一脸坚定。   话落,他的手腕一痛,夏菱面无表情的掰开他的手,用力一扭,疼得周嘉江嗷嗷直叫,“菱、菱妹妹,有话好说,不动粗行吗?”   他快哭了。   夏菱没说话,用力把他推开,自顾自的走了。   当时脑袋很空,什么都没想,在街上浑浑噩噩晃荡了许久,竟然不知去往何处。   她没有家了。   再后来,记忆模模糊糊,还出现了断片。   病情复发。   夏菱意识到这点,坐上了火车,辗转去了别的城市,认识了现在的医生,继续治病,在他的帮助下,参加高考,考到了当地的大学。   彻底和那个人断了联系。   “你在想什么?”   温润的声音打断她飘远的思绪。   夏菱回神,摇头,“没什么。”   温翰云叹气,“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故意那样说,逼你离开?”   从夏菱对整件事的描述来看,这种可能性最高。   夏菱不作声。   温翰云看着她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他轻轻念道:“有些人觉得爱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许爱就是这样,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什么?”夏菱蹙眉。   温翰云笑,“没听说过吗?这段话出自塞林格的短篇小说,我觉得这是对爱情的最好诠释。”   夏菱冷漠:“这是懦弱吧?”   温翰云摇头:“不,这是爱,因为太爱,所以怕被拒绝,因为太爱,所以怕对方吃苦,因为太爱,所以即使埋葬自己也要对方得到幸福。”   夏菱笑得不屑,“我才不稀罕这样的爱,不过是因为软弱和不相信对方而找的借口。”   “如果是我,就算是死,他要不陪我一起死,要不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到我生命最后一秒,哪都别想跑。”   温翰愣了愣,无奈一笑,“那被你爱上的人还真倒霉。”   “谢谢夸奖。”   从医院出来后,夏菱去面包店打工,下班时已经很晚,回宿舍,阮丹在床上看电视,丁蓉蓉和蒋月然在桌前玩自拍,看到她回来了,蒋月然转了转眼珠,笑嘻嘻道:“夏菱,你考试拿了第一,怎么着也该意思一下请客吃饭啊。”   夏菱头都没抬,提桶去洗澡,“没钱。”   丁蓉蓉撇嘴,“谁信。”   奖学金助学金都是她的。   在外面打了那么多份工。   同时还在食堂勤工俭学,包一日三餐。   怎么可能没钱?   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小气。   一毛不拔,比铁公鸡还铁公鸡,爱钱爱到了骨子里。   “算了算了,看电视。”蒋月然捧着手机,眉开眼笑,“云箭更新了!”   丁蓉蓉:“薛煦演的那部剧?”   “对对,他超帅的!”   门口的夏菱听到她们的对话,有些无语,觉得这世界疯了,走哪都不得安宁。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她现在手头上是真没什么钱,不多赚一点,学费都可能交不起。   而原因说来可笑。   谁都不会知道,夏菱是第一个在电视上注意到薛煦的,大概是去年,那时候他还没火,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   就是那种,在一百人中,由粉丝投票选出组合出道的偶像养成类节目。   当时这种节目多到恐怖。   夏菱在微博上刷到了薛煦,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也多亏于此,从来对综艺明星都不感兴趣的她,专门跑去看了这档节目。   说实话,薛煦在里面不怎么打眼,虽然他长得好看,但能来参加节目的男生哪个长得不好看?   歌唱得一般,舞跳得难看,而且话不多,安安静静的,性格不鲜明,表现不活跃,镜头也没几个。   夏菱看着他淡漠的眉眼,化了妆,刘海长到快要盖住眼睛,安静漂亮的样子。   她觉得他变了,眼神都是死的,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活力,虽外表看着光鲜,但整个人却好似慢慢腐朽。   他现在的老婆对他不好吗?   夏菱嘲讽的想。   静静看着他。   从不追电视的她,这档节目倒是一期没落下。   他的镜头很少,偶尔扫到几眼,都是他在一旁练舞练歌,很少参与别人的玩闹。   比她还要不合群。   他的人气很低。   夏菱搜了搜他的名字,有关他的话题没几个。   顶多就是称赞他长得好看,然后就没了。   夏菱有点看不下去。   太惨了。   她没有真正恨过他,薛煦从来不欠她什么,虽然劈腿的是他,说分手的也是他。   可是这段感情里,虽然是她先喜欢他的,可他付出的比她要多很多。   夏菱依旧记得,她众叛亲离时,黑暗中,牵着她逃跑的手。   骨节分明,坚定有力。   指引她前行。   是那个寒冷冬夜里唯一的温暖。   第一轮投票结束,夏菱看到他票数排在四十多名,侥幸进了第二轮。   啧啧啧。   这时候,她听说买冠名商的水可以多投票。   一瓶一票。   然后夏菱做了一件直到现在都还后悔的事。   向来一毛不拔的她,出资六万,也是她全部的积蓄。   买了三万瓶水。   三万张票。   全投给他一个人。   就当分手费。   送她儿子C位出道。 第83章   夏菱是匿名买的水, 填的某个贫困山区的地址,权当爱心捐款了。   可虽是匿名, 但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被节目组拿来做宣传,买热搜上了头条, 竟给薛煦带了一波热度。   哪个粉丝这么蠢,花重金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投票, 怕不是疯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理, 很多人好奇的去看薛煦是何方神圣。   这一看,就不出来了。   “啊啊啊, 他长得太好看了吧!声音也好听,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以前怎么没发现!”   “都怪节目组给他的镜头太少了, 决定了,我要粉这个小哥哥!”   “他给人的感觉有点冷,不过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有种冰雪初融的感觉。”   “他和易白关系是不是很好?CP感好强啊,我要站这对!姐妹们,加油投票啊,一起送孩子们出道!”   ……   夏菱刷着微博, 看着评论里清一色的彩虹屁, 心情有些复杂,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后悔。   就好像本来是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发现围观, 并且试图把东西抢走。   夏菱把这种感觉归于恋子情节。   叹息。   儿砸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爸爸。   节目组的官博私信她,说为了表达感激,想送她一张公演门票,薛煦等选手都会上台表演。   夏菱婉拒,回复四个字:不用,谢谢。   没有说原因。   官博意外,但没有强求。   后来夏菱看到有一期,薛煦录了一个感谢part,面带官方微笑,礼貌生疏,漆黑的眼睛看着镜头。   他说:“谢谢那位给我投了三万票的粉丝,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继续加油的。”   夏菱= =,谁喜欢你了,少自作多情了,要不是看你太可怜,鬼才理你。   她从没在网上发过声,但一直关注着节目走向,薛煦的票数虽然上来了,但离出道位还差得远,而第一名是易白,他的话题度最高,唱跳俱佳,长相不俗,他以前就参加过很多节目,有庞大的粉丝基础。   到了第九期的时候,薛煦的人气像是遇到了瓶颈,票数总在十几名徘徊,死都上不去,和他同组的人蒸蒸日上,就他一人原地踏步。   夏菱看得都快急死了,你特么能不能争点气啊?我在你身上可是投了六万啊六万!   主要还是因为薛煦表现得太高冷了,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表现,性格沉闷,其他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会说自己是什么什么担当,或是在队伍里负责什么,提高观众对自己的印象。   可薛煦不会,拿到麦克风,就一句——“大家好,我叫薛煦,请多指教。”   鞠躬,感谢,中规中矩,然后迅速把麦克风传给后一个人,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而当组里其他人都争着当center当队长,就他佛系的坐在一旁,无所谓的擦汗说都可以,毫无进取心。   呵呵。   夏菱觉得这个人没救了。   出得了道才怪。   果然,最后一期,公布最终投票结果,薛煦第十五名,与出道位失之交臂。   夏菱的心在滴血。   为她的六万块钱滴血。   果然真情实感的追星会有报应的。   血淋淋的教训!   后来,夏菱看到他又参加了很多别的节目,其中有一档智力节目,他在里面的表现比选秀时抢眼,淡然自若,智力超群,竟然坚持到了最后一轮比拼。   嗯……虽然结果还是输了,但她看到他的微博粉丝越来越多,直到年初出来的古装剧《云箭》大火。   《云箭》制作精良,剧情跌宕,大牌云集,都是老戏骨,他作为男二,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演技丝毫没有逊色,看得人直呼过瘾,在全国掀起了一股热潮。   薛煦得以真正爆红,加上背后的经济公司给力,出圈,以演员的身份,国民度远超当初的易白等人。   之后他又陆续拍了很多戏,什么类型都有,现在就有一部都市情感剧在连载,叫什么调酒师,男主职业是调酒师,和女主在酒吧认识,陷入爱河,角色挺适合他的,他本来就会调酒。   然而夏菱没看过。   当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消息时,她就不再关注他了。   也许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但与她无关。   夏菱洗澡回来,吹头发时,阮丹趴在床上看电视,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蒋月然和丁蓉蓉吓了一大跳。   夏菱也侧目望去。   “薛煦的荧幕初吻没有了!”阮丹鬼哭狼嚎。   “什么什么,我看看!你在看调酒师对不对?”蒋月然立刻走过去,“我早就听说调酒师里有吻戏,没想到是真的,亲得怎么样?激不激烈啊?”   阮丹哭丧着脸点头,“我的男神不纯洁了,嘤嘤嘤。”   蒋月然好奇的拿过她的手机看,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转头,惊讶的看到了夏菱,“你怎么也过来了?”   夏菱不说话,静静看着阮丹的手机。   屏幕上,正上演着一出吻戏。   暧昧的灯光下,他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低头,黑发垂落,面容埋在阴影中,唇齿与她热烈纠缠。   光线明暗不定,欲望横生。   拍摄得很清晰。   夏菱甚至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舌头和女子唇边流下的唾液。   蒋月然看她的表情,嘲笑,“喂,你该不会和丹丹一样,也是他的女友粉吧,看不出来你也这么幼稚。”   夏菱说:“我不是。”   “可你明明……”   夏菱看她一眼。   蒋月然噤声,因为她的表情太恐怖了。   夏菱看着她,一字一顿,“我、不、是。”   #薛煦吻戏#今晚就上了热搜,大爆。   薛煦正在接受采访,穿着卡其色毛呢格子卫衣,黑发垂额,清俊秀雅,话筒对着他,记者提问:“拍吻戏是什么感觉?”   薛煦说:“那是替身。”   “啊?”   想来是没采访过这么真实的明星,记者的手抖了抖。   “那是替身。”薛煦再次肯定道,不好意思的对着镜头笑了笑,“抱歉,让观众朋友们失望了,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种戏,今后可能也不会去拍,希望理解。”   记者愣了许久才道:“为什么?”   “只是我个人的原因,与他人无关。”薛煦淡笑。   ……   采访结束,薛煦进化妆间休息。   周嘉江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西装革履,浓眉俊目,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薛煦一脸无所谓,“估计会被喷死吧。”   周嘉江简直要被他逼疯了,抓狂,“知道你还乱说,天啊,我又要被王姐骂了!”   薛煦凉凉开口:“周嘉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记得我当初力排众议让你当我经纪人的原因吗?”   “当然了!”周嘉江肃容:“处理你的日常活动和经济事务,尽最大努力帮你拿到第一手资源,接戏接代言接广告,助你走向人生巅峰!”   “屁!”薛煦拿书扔他,“明明是减少工作量争取假期让我早日退休。”   他揉了揉太阳穴,面色疲惫,“妈的,怎么感觉你接手后,我越来越累了。”   “哎哎,在外面你注意点形象行吗?”   周嘉江瞪了他一眼,四处看了看,幸好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做贼心虚的锁上门,嘀嘀咕咕:“要不是为了我家薇薇,我才不来受你的气呢。”   薇薇,原名郝薇,是某著名女团的成员,青春靓丽,甜美可爱,是周嘉江的女神,他的性子一向贪玩,毕业后,工作换了十几份,就是安定不下来,后来在一档节目中,对郝薇一见钟情,为了接近她才涉足娱乐圈,以成为她的经纪人为目标,近水楼台先得月。   本想先带个薛煦练练手,结果一练就是地狱难度的。   周嘉江后悔莫及。   薛煦满不在乎,无聊的看着镜子,沉默了一下,问:“人有消息没?”   周嘉江顿了顿,心生感慨:“你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吗?想当年,她揍了你一顿,你也是这样……”疯狂的找她。   薛煦不耐,“少啰嗦,有没有?”   “没有。”周嘉江很干脆的摇头,“你现在这么大能耐,怎么不自己找?”   “我找得到还会问你吗?”薛煦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两年多了,他找了她快两年多了,而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彻底不见了。   她会去哪呢?   薛煦拧着眉,唇角紧抿。   周嘉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叹气,谁能想到台前光鲜亮丽的薛煦,台下消沉而颓然。   “你还是死心吧。”周嘉江道:“谁叫你当初要撒那种谎,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而且你现在这么红,她不可能不知道,却从来没有找过你,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闭嘴。”薛煦冷道。   “我看啊,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粉丝上,她们对你才是真爱啊。”周嘉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长吁短叹,“你刚出来那会儿,什么名气都没有,就有个土豪粉丝一口气花了六万给你投票,真的,当时我都被感动到了,你真的忍心谈恋爱伤她们心吗?”   “……”   薛煦不想理他,当耳旁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当初她从美国回来,他一直以为,她会回夏家的,毕竟过去这么久,夏卓群也表现出了悔意,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他以为她会回家的。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这些年来,夏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雁梅终究还是判了死刑,去年十二月份枪毙,夏冉冉伤心欲绝,毕业后就去了外地工作,很少回家。   夏卓群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重新开了一家公司,只是规模较小,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他老了。   薛煦多次到访夏家,恳求夏卓群,如果她回来了,请一定要告诉他。   这个苍老的失去了妻儿的男人,满脸悲怆,用过来人的语气对他道:“你放弃吧,她不会回来的,她其实和雁梅很像,心比谁都狠,受不了背叛,即使你曾经对她多么的好。” 第84章   夏菱接到陌生的电话, 对方说:“你好,这里是xx医院, 孙千南女士今天上午脑梗发作被送到我院救治, 你能过来办一下住院手续吗?”   夏菱差点以为是诈骗电话,孙千南是谁?不认识, 她刚要挂掉,想起了什么, 不确定问道:“孙千南女士年纪多大?”   对方答:“五十八岁。”   夏菱:“……”这种时候应该称呼为奶奶或婆婆吧, 很容易误导人的知不知道!   确定了身份,她问清医院地址, 当晚就过去了一趟。   孙婆婆是她以前的邻居, 刚来锦州的时候, 她租了一间普通的民房, 隔壁就住着孙婆婆。   孙婆婆是一位慈祥温柔的老人,身材矮小佝偻,却很有精神, 她一生未嫁,膝下无子,老无所依,夏菱搬来以后, 对她很照顾, 把她当孙女看待。   夏菱心怀感恩,上大学搬走以后,隔三差五的会买些水果或保健品来看望她。   到了医院, 孙婆婆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年迈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她的意识是清醒的,看到夏菱时,眼睛红了一圈,苍老的手颤巍巍的伸向她,老泪纵横,“对不起啊,菱菱,麻烦你过来一趟,可是我除了你,实在不知道找谁才好,我只相信你。”   “没关系的,婆婆,你好好休息吧。”夏菱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不太好受,帮她把被子盖上去一点。   孙婆婆虚弱的笑了笑,把退休金的存折给她,就安心的睡去了。   夏菱什么都没说,拿着存折去给她缴住院费,密码婆婆早就告诉过她,所以手续很快办好。   孙婆婆不缺钱,缺的是陪伴,是一个照顾她的人,曾经她给自己请过保姆,但最后保姆卷钱跑了,从此很难相信别人。   医生说,婆婆的情况不容乐观,最好有人留下来守夜照顾。   夏菱便没走,打电话给阮丹,告诉她实情,要她帮忙糊弄查寝,糊弄不过去就实话实说。   孙婆婆一直陷入昏睡状态,中途,大小便失禁,护士不管这个,夏菱亲力亲为,面不改色的给她换衣服裤子,装在盆里拿去卫生间洗。   邻床的病人看到她的举动,好奇的问她和婆婆是什么关系。   夏菱说:“邻居。”   病人不信,邻居当的比孩子还孝顺,这不扯淡呢。   夏菱淡淡笑了笑,没解释,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孙婆婆能让她找到共鸣,透过她,仿佛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安静得死在一个角落都没人发现。   似乎孤儿天生就有这种不安全感。   孙婆婆醒来了,看到她,皱纹舒展,眯着眼睛笑说:“我家菱菱真漂亮。”   夏菱哭笑不得,“您好些了吗?”   “嗯。”孙婆婆咳嗽一声,“你上大学这么久,有没有谈恋爱?”   夏菱摇头,“目前没这个打算。”   “唉,这怎么行,再不谈就老了,有喜欢的就要把握机会。”孙婆婆劝,见夏菱想说什么,摇摇头道:“你先让我说完,我知道你一定想说你还年轻,不急,但不是这样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她苦笑了一下,眼睛混浊苍茫,“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要强,独立,努力,从来没爱上什么人,也不喜欢和男生接触,觉得一个人能活得更好,随着年龄增长,我到了三十岁都没谈过恋爱,而那时候,父母急了,逼我相亲,可他们越逼,我逆反心理越重,不想将就着找男人嫁了,可一大把年纪,哪有好男人让我挑,父母总会老去,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我才开始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我自作自受。”   “所以菱菱啊,不要冲着爱情去找男人,那都不靠谱,现实里太少了,要谈就奔结婚,看他爱不爱你,有没有责任心,这个最重要。”孙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苦口婆心。   “嗯……”夏菱敛眉轻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我想看电视,能帮我打开吗?”孙婆婆看向对面墙上的液晶电视。   “好。”夏菱拿遥控器打开了,调到对方平时喜欢的都市新闻。   “不看这个,我来调吧。”孙婆婆一反常态的摇头,拿过遥控器,调到了一个卫视台,里面正播着连续剧。   夏菱看到熟悉的面孔,微微一愣,“婆婆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狗血肥皂剧?   连续剧正是热播的调酒师,薛煦正在调酒,微微低着头,面孔俊俏,眉眼秀致,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技巧性的搅动杯中紫蓝色液体,帅气炫酷,把女主迷得神魂颠倒。   夏菱= =,他已经红到老少皆宜的程度了吗?太恐怖了吧。   然而孙婆婆蹦出一句:“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们一起看吧。”   夏菱:???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孙婆婆:“我好几次看到你拿手机偷偷看他,不是喜欢是什么。”   手机自动弹出来的垃圾广告,怪我咯?   夏菱想解释,孙婆婆摆手打断:“没什么害羞的,我年轻时还喜欢张国荣呢,小女孩追星很正常。”   “可是,”她加重语气,叮嘱:“这些都只是镜花水月,不能当饭吃,不要太过沉迷了。”   夏菱默默合上嘴,转眼,又看到了薛煦的吻戏,正好演到了那一幕。   激烈如斯。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眸色漆黑若墨。   镜花水月吗……   她紧了紧遥控器。   从医院回来后,夏菱开始交男朋友,但有要求,试用一个月,如果她不满意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条件摆在这儿,你愿意就试试,不愿意就靠边站,不强求。   此话一放,她以前的那些追求者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踊跃报名,数目不少,让夏菱颇为意外,她自己都觉得条件苛刻,没想到他们不退反进。   阮丹觉得她疯了,看着宿舍楼下排的长长的男生队伍,快哭了,对夏菱说:“姐姐啊,你没看报道吗?薛煦的吻戏是替的!替的!他的纯真还在,咱不折腾自己了行吗?”   彼时夏菱已有了男朋友,凉凉瞥她,“我想谈恋爱和他有什么关系,你别诬陷人。”   阮丹心想得了吧,谁不知道你爱他,有时候她半夜三更被尿憋醒,就见到夏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睁着眼睛,黑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她……背后的海报,惨白的月光,寂静的空气,阴森森的,不晓得多渗人。   阮丹吓得不敢去上厕所。   “你……认真的?”她观察夏菱的表情,波澜不惊,实在看不出什么,无奈放弃。   “嗯。”夏菱点头,“我是认真在找结婚对象。”   孙婆婆在医院说的话给了她很深的感触,她不想晚年也变成她那样。   阮丹嘴角抽搐,“试用一个月还叫认真?”   “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夏菱语气理所当然:“日久见人心,男生在追求的时候都只会表现好的一面,谁知道真实性格是什么样。”   阮丹:“……”说的竟然还有些道理。   然而说的简单,实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夏菱换了四个男朋友才发现,她可能有吸引渣男的体质。   其中有两个很奇葩,一个刚交往没几天,硬拉着她上宾馆,最后被夏菱扭送到了公安局;另一个同样没交往几天,求欢不成,公然和别的女人在图书馆的一个小房间里办事,还被夏菱撞见了。   空气陷入空前的尴尬。   夏菱眨眼,默默退出门外,礼貌的带上门,“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等等,夏菱,你听我解释啊!”   男生提起裤子慌里慌张追出去,引得图书馆安静看书的学生失声尖叫。   “啊啊啊!变态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其他大多数男生,每每交往不到三天,就被夏菱踢了,说话太油腻,太粘人,还幼稚,玻璃心……总能挑出那么多缺点。   还有个男的因为夏菱不陪他,大吵大闹发脾气,问她是不是不爱他。   夏菱= =。   她每天要上课要备考下课后还要去打工,哪抽得出时间陪人,你出钱供我吃供我穿帮我付学费吗?   你又不是……他。   啧,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夏菱很烦,超级烦。   似乎无论怎样努力,都甩不掉那人的影子。   多无奈。   下午没课,丁蓉蓉和蒋月然外出逛街去了,阮丹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七八点,窗外漆黑,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阮丹难得有些多愁善感,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下床觅食,忽然听到阳台传来动静,她一愣,紧张了,该不会是进贼了吧?   阮丹拿起扫把提心吊胆的走过去,看到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姿态慵懒,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眼瞳深黑,肌肤皓雪,深蓝色棉衣被风吹起了一个边角,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肩头,气质干净冷冽。   是夏菱。   地上,满是半截的烟头。   她手中还夹着一支,指尖星火明灭,烟雾缭绕。   阮丹愣了,慢慢放下扫把,“你会抽烟?”   “很少。”夏菱收回目光,转头看她,淡淡道:“放心,我会打扫干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丹不知该说什么,女生抽烟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也不算什么大秘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时间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   夏菱:“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因为男人?”阮丹小心翼翼问。   夏菱吸了口烟,含混开口:“算吧。”   “那么多男人,你就没有一个心动的吗?”阮丹觉得问题挺大的,这注孤生啊,“我觉得赵宇浩挺好的,长得帅,性格又阳光。”   赵宇浩是英语系的校草,追夏菱大半年了,这次终于等到机会,是阮丹觉得唯一挑不出毛病的男朋友,然而也被夏菱踢了。   “他人确实还行。”夏菱叹气,掸了掸烟灰,“可我就是没那方面的感觉。”   “哪方面?”阮丹傻傻的问。   夏菱瞥她一眼,“你以为只有男人有性需求?”   阮丹脸色腾地红了,咬牙道:“你知道外院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什么?”   “说你文静漂亮,浑身充满着艺术气息,长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夏菱笑了,“有眼光。”   阮丹:“……”能不能要点脸。   会抽烟会说脏话还又黄又暴力,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真面目呢。   夏菱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放着没管。   阮丹:“你不接?”估计是前男友们中的一个。   “没必要。”   夏菱摁灭烟头,来电铃声是阿黛尔的some one like you,舒缓动听,她干脆当是听音乐,脑袋靠在冰冷的窗户上,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阮丹听着,有些惊讶,“你竟然换铃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谁叫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从来没换过,那首英文歌叫什么来着,we are never……never……”   “we are never ever ever getting back together。”夏菱接道:“Taylor唱的。”   歌译——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复合。   “对,对!”阮丹用力点头,“我记得你超喜欢这歌,铃声闹铃都是它,就连梦话都听到你在唱,而且唱着唱着还会爆粗口,像在骂着什么人。”   夏菱=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可不是,月然她们都听见过。”阮丹遗憾,“我应该录下来的。”   夏菱翻了个白眼,抵死不认。   她才没有那么幼稚。   才没有。   薛煦有一部电影即将上映,他接到通告,要和电影主创团队跑四十个城市做宣传,其中包括姚市,谷镇,冬木,晋城……和锦州。 第85章   近日, 薛煦的活动行程在网上曝光,得知他要来锦州宣传电影后, 阮丹在床上激动的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 我没看错吧,薛煦要来我们这儿了!啊啊啊!!”   “真的吗真的吗?什么时候?锦州哪儿啊?”蒋月然连忙问道。   阮丹笑得合不拢嘴:“就天工商城那边的会展中心, 下个礼拜六下午三点,电影的主演好像都会来, 全是大牌明星, 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吧,正好那天不上课!”   “去去去!铁定去!就算有课也要逃课去啊!那可是薛煦耶, 难得的大好机会!”蒋月然立刻拿手机确认, 发现是真的后, 兴奋得手舞足蹈。   丁蓉蓉举手:“带我带我, 我也去!”   全寝都沉浸在幸福中无法自拔。   除了一个人。   阮丹望向对面床铺,夏菱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书,耳朵戴着耳机, 侧脸莹白平静,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们的话。   她张了张嘴:“夏菱,你……”   “不去。”夏菱淡淡吐出两字,拒绝得干脆果断。   阮丹:“……”原来你听到了啊。   “少装了, 谁不知道你也是他的粉丝。”蒋月然忍不住道:“承认喜欢他有这么难吗?”   “就是。”丁蓉蓉道:“我好多次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听到你说梦话……骂他, 这就叫爱到深处自然黑。”   “……”夏菱面无表情的合上书本,冷冷望着她们。   三人齐咽口水,都以为她要发脾气时, 就见她扔了书,躺下,盖好被子,转身,拿屁股对着她们,高高拱起一个包,拒绝交流的姿态。   三人:“……”你是小孩子吗?   世间明星万千,粉丝更是多种多样,可像夏菱这种闷骚别扭,又傲娇小公主的粉丝,大概世间少有。   生起气来,连偶像都哄不好。   三人很快把夏菱抛之脑后,数着日子盼望礼拜六的到来,然而乐极生悲,离薛煦到锦州还有一个礼拜时,他的工作室忽然在网上发出声明:档期问题取消后十个城市的宣发,望体谅。   粉丝一片哗然。   阮丹三人集体自闭。   夏菱对谈恋爱进入了倦怠期,看到男生都犯恶心的那种。   阮丹看不下去了,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男票的室友,人品绝对有保证,听说他一直都默默暗恋你,只是不敢靠近。”   夏菱受到暴击,“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阮丹:“哦,就上月,我不是捡到了一张饭卡吗,看照片是个帅哥,我就直接送到他宿舍去了,然后逼着他以身相许了。”   夏菱:“……牛。”   “还好还好。”阮丹羞涩,猛地回神,“重点,重点不是这个,是我男票的室友!他长得蛮帅的,我见过,怎么样,要不要约个时间见一见?”   “算了吧,我对男人绝望了。”夏菱摇头,不感兴趣,经过无数次血的教训,她已经做好找女的过日子的准备了,就算没有爱情,也能相互陪伴携手扶持共度下半生。   只要有人给她收尸就行了。   “他真的特别好。”阮丹怕她不信,咬重音保证:“除了喜欢吃甜食外没什么缺点,性格温和,是个暖男,学习也超好,虽然没你厉害,但人家一直有拿奖学金,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夏菱:“……甜食?”   阮丹:“对啊,他超爱吃糖,还得过蛀牙,口味是有点娘,不过现在的男生长得一个比一个妖艳,这算不了什么。”   “嗯……”夏菱沉吟,咬碎嘴里的巧克力,散漫道:“行吧,你挑个时间。”   时间定在星期五晚上。   阮丹搞了个四人约会,借此把他们都约出来。   夏菱见到了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穿着条纹衬衫,白色运动鞋,一身书卷气,气质很好,干净清朗的男孩子,难怪阮丹对他赞不绝口。   男生看到她时脸红了红,“你,你好,我叫陈钰。”   声音有些结巴,格外纯情。   “你好。”夏菱扑哧笑。   挺可爱的。   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阮丹挽着男票的手故意和他们走散。   陈钰很紧张,一路上不停的和她说话,怕冷场,夏菱没有反感,微笑着把控节奏。   她问:“你喜欢吃糖?”   陈钰拿不准这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含糊应道:“还行吧,会吃一些。”   夏菱:“那你一定喜欢薄荷味的。”   陈钰愣,“你怎么知道?”   夏菱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淡道:“以前,在一个朋友身上闻过很多次。”   ……   陈钰提议说看电影,夏菱没意见,选电影时,他绅士的让她选,夏菱没客气,眼睛在排片屏上看了一圈,指着最后一部道:“就荒坟厉鬼吧。”   “……”陈钰看了看血淋淋的海报,又看了看乌发细唇的她,艰难道:“你确定?”   夏菱:“如果你不想……”   “就这部吧!”陈钰坚定道。   一锤定音。   恐怖片的排片一向少,看的人也少,两人在候影室等到九点才入场。   加上坐在前排的一对情侣,偌大的观影室一共只有他们四个人。   气氛十分到位。   陈钰看着银幕上血衣黑发的女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明怕得要死还不停的安慰夏菱:“别怕别怕,都是假的。”   “我没怕,倒是你能不能别抖了。”   夏菱撑着下巴无聊道,她不仅不怕,还想睡觉,打了个哈欠,心里叹气,国产鬼片的五毛钱特效什么时候能改进一下唉。   陈钰心惊胆战的看到主角快要被杀时,肩膀忽然一重,他吓得转头,夏菱竟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电影的光线打在她柔美的脸上,鬼魅般幽蓝的色彩。   近距离看,夏菱长得是真漂亮,不施粉黛,巴掌大的瓜子脸干净莹白,纤长的眼睫像羽扇般覆在眼帘上方,呼吸很轻,刘海轻轻飘动,遮住眉梢,女孩双唇嫣红,下巴小巧,五官精巧清透,烟水般柔软。   陈钰脸红,心跳特别快,一下就忘了电影,满脑子都是她。   他大一就喜欢夏菱了,在体育课上对她一见钟情,她身上仿佛有光,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他太害羞了,一直都不敢搭讪,如今靠室友牵线,才终于有了机会。   陈钰不敢乱动,为了让她能靠着他久一点,硬是保持一个姿势直到电影结束。   等片尾曲放完,他才不舍的叫她:“夏菱,醒醒,电影放完了。”   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夏菱没醒,像是在做美梦,睡容安详如婴孩。   陈钰只好轻轻拍她:“夏菱?”   夏菱眼睛依旧没睁开,皱眉咂嘴,不耐烦的拍开他,“薛煦,再吵我一巴掌扇死你。”   陈钰愣住,手慢慢垂下。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来赶人,夏菱才醒了,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看周围,问陈钰:“电影都完了啊,你怎么不叫我?”   陈钰笑了笑,“你睡太香了,没舍得。”   两人走在街道上。   夏菱直打哈欠,困得不行,没有说话的心情,而陈钰不时偷瞄她,欲言又止。   过桥时,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夏菱,你有喜欢的人吗?”   告白?夏菱挑眉,对陈钰有点好感,张口想说没有,可看着他期盼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改口了:“有。”   这么美好的男孩,还是别糟蹋了。   陈钰眼中的光芒熄灭,勉强笑了笑,“我就知道,谢谢你今晚陪我出来,我很开心。”   夏菱笑,“我也是。”   两人最终不了了之,没强求,没挽留,现实的爱情大多就是这样,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合不合适。   陈钰提出送她回去,被夏菱婉拒,说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陈钰担心的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叫她注意安全,就走了。   夏菱趴在天桥上,望着漆黑的湖水发呆,冷风大,睡意被吹走了大半。   不时有情侣经过,成双结对,笑语嫣然,落在夏菱的耳中尤为刺耳。   她想起了和那个人的初见,似乎也在这么一座桥,然后火星撞地球,噼里啪啦,结下了梁子。   夏菱思绪放空,忆起往日种种,像发生在昨日般鲜活。   全世界都说她喜欢他。   可那又怎么样?   就算比他老婆还喜欢也没用。   一个已婚之夫……   他们有什么未来可言。   像她妈一样当小三?   还不如死了算了。   夏菱嗤笑,摸了摸口袋,没带烟,顺手拿出了手机,垂眼把玩,琢磨着。   其实也不一定,过去这么久,离没离不好说,而且他进了娱乐圈,整天沾花惹草,他老婆竟然不闻不问。   不太正常。   要不,问问?   这个念头一出,一发不可收拾。   很贱,还自作多情。   但她还是无意识的按出了一串号码,自以为早就忘记的号码。   当初,她疯狂的打了这个号码无数遍,可从来没被接起过。   这次大概也一样,估计早就被注销了,人家现在可是大明星,怎么还会用以前的号码。   夏菱嘲讽勾唇,随手按了拨打。   反正打不通,让自己彻底死心也好。   漫不经心的摁下免提。   想让冰冷机械的女声更大一点。   更大声的嘲笑自己。   嘟——嘟——   居然通了。   夏菱愣了零点一秒,第一时间认为是他的号注销太久,给别人用了。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   沉默。   没有人声,呼吸却很重。   夏菱奇怪着,刚要询问。   对方忽而开口,嗓音低沉,轻轻试探着叫了一声:“……小花?”   声音有些颤。   夏菱猛地睁大眼睛。   手抖了抖,一时没拿稳,手机掉入湖中。   噗通,溅起一片水花。   淹没不见。   夏菱反应过来,低头望着湖面,脸庞吓到变形,煞白。   “啊啊啊我的手机啊!”   我好不容易下血本买的上千块钱的手机啊!!!   所以,报应这东西,真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另一边,薛煦听到电话挂了,一脸懵逼,一时不知道是骚扰电话还是夏菱打的。   这个号空置了许久,知道的人也只有她了。   所以他一直保留着。   拨通回去,提示对方关机。   薛煦怔忡间,手机又响了,工作号,私家侦探打来的。   薛煦接起:“喂?”   “我找到夏小姐的下落了。”对方开门见山。   “真的?”薛煦霍地站起来,声线激动,“在哪儿?”   侦探微信发了一张照片和一行地址。   照片中的女孩似乎在上课,手里拿笔望着黑板,侧脸秀美,神情平静,专心致志的模样,明显是一张偷拍照。   薛煦一眼认出是夏菱,心跳加快,血液冲上头顶,兴奋得不能自持。   侦探说这是在锦州大学的贴吧里发现的照片。   锦州?   薛煦立刻翻出那通神秘电话,来电显示的归属地赫然就是锦州!   原来她在锦州!   他喜不自禁,深吸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   薛煦想都没想,打了周嘉江电话,说:“恢复行程,我要去锦州。”   周嘉江愣,“你不是说不想去……”   薛煦吼了:“谁不想去了,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马上去立刻去!其他行程都帮我推后!” 第86章   知道夏菱和陈钰没成后, 阮丹扼腕,对夏菱道:“我打赌, 赌一千块!你绝对还没放下初恋, 夏菱,你完蛋了!”   她痛心疾首:“你这辈子都完了!”   夏菱哦, “你高兴就好。”   阮丹:“敢赌吗?”   夏菱:“……没钱,穷。”   总之, 她找男朋友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了, 先前,有个别前男友被她甩后不甘心, 到处散播流言, 还专门在学校贴吧里开了一个帖子, 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字, 骂她公交,碧池,万人骑的贱货。   名声一落千丈。   夏菱一笑置之, 没当一回事。   阮丹刷着微博,忽而,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啊啊啊啊,薛煦的行程恢复了, 他还会来锦州, 而且今天下午就会来!”   她的大嗓门吵醒了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蒋月然,垂死梦中惊坐起,迷瞪着眼, “真的假的?”   “消息可靠吗?”丁蓉蓉也探出了脑袋,揉了揉眼。   “真的,比珍珠还真!”阮丹欣喜若狂,在床上打滚,“他还亲自发了微博,说锦州的粉丝待会见,啊啊啊,不愧是我男人,我没看错他!”   丁蓉蓉:“淡定,记住你是有男票的人。”   阮丹:“说的好,但我选爱豆。”   夏菱眯眼,爬下床,来到她的床前,“借我看看。”   “呐。”阮丹把手机给她。   夏菱手指滑了滑屏幕,微博首页果然飘的全都是#薛煦锦州#   就算按原先行程走,锦州也排在很后面啊,怎么会突然跳过那么多城市?   而且真巧,昨天她刚打了电话,他今天就要来……   夏菱若有所思。   阮丹嘿嘿坏笑,“怎么了,这副样子,难道你也想去?”   原以为又会被否定,谁知夏菱抬头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嗤笑一声,扔还手机,“去,为什么不去?大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既然是来找她的,为什么不去?   来啊,互相伤害啊。   谁怕谁。   阮丹吃了一惊,看着夏菱,“你今天吃错药了?”   忽然这么坦率,怪不适应的。   夏菱笑而不语,爬回床换衣服。   “那我们现在就去吃中饭吧,吃完直接出发!”蒋月然兴奋道,也开始换衣服。   天气越来越热,天空透蓝,阳光普照,金灿灿的大地,空气闷热无比。   两点不到,天工商城外面的空地上就被挤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头,大多都是花季少女,打扮得漂漂亮亮,举着横幅或写有薛煦名字的牌子,满脸兴奋的望着会展中心,骚动不断,可惜在她们期待的注视下,会展中心的门始终没有开启的迹象,坚如磐石,五个人高马大的保安面无表情,如门神般牢牢坚守阵地,不曾离开一步。   夏菱也面无表情,和室友一起蹲在树荫下,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来?”她纳闷,薛煦貌似很早就进去了,具体几点不知道,但三点离开是肯定的,所以她们两点钟等在这里意义何在?   “拜托,不早点来抢位置,你连他的头发丝都看不到。”阮丹翻白眼,下巴指了指离会展最近的那批女生,“我们千赶万赶,还是没她们早,更别说后面来的人了。”   蒋月然擦防晒霜,“有什么可抱怨的,追星的正常操作,你要习惯。”   “是啊。”丁蓉蓉低头看小说,无所谓道:“等一等而已,玩玩手机一下就过去了。”   问题是我现在没手机啊!   夏菱黑脸,擦去额头上的汗,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刺激她。   她后悔了,无比后悔。   当初说分就分的是他。   无论有什么苦衷,他都跟别的女人跑了。   现在可好,对方一发话,她就眼巴巴的凑上来,在大树底下和一群人在烈日炎炎下等他出来宠幸,而她都快晒成人干了,他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操!   夏菱脸色阴沉,拿手扇风,在心里骂娘。   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来越多,她们连这一小块树荫都快要保不住了,夏菱越来越不耐烦时,耳边突然听到激动的尖叫声,人群涌动,阮丹挥舞双手,啊啊的大叫:“薛煦!是薛煦出来了!”   夏菱望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被簇拥着走出来,戴着帽子墨镜面罩,根本看不清脸,身材颀长,气质冷峻,高不可攀。   人头攒动,你拥我挤,场面混乱。   粉丝们兴奋的跟着他,狂热的喊他名字,递出纸笔想请他签名,少年却仿佛没看到似的,置之不理,在保镖的保护下,他低头快步离开,一秒都不想多留。   夏菱皱了下眉。ヾ(oo)^ ^)ノ泡(((?Д?Д?Д?)))沫( ???×??` )团???? ? `????队( ?° ?? ?°)?独乀(ˉεˉ乀)滚家( ~'(oo)')~整(ˊ?ˋ)?理(??????ω????)??????   蒋月然激动得手脚颤抖,不停拿手机拍照,“是真人,是真人耶,好帅啊,丹丹,能不能给我和他照一张?不管离得多远,只要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里就成。”   阮丹也在狂拍,闻言,看了看距离和人数,为难,“这么多人,能拍到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拍得到你啊。”   像是听到了她们的愿望,薛煦竟然朝着她们走过来了,大概离场方向就是这边。   夏菱往后望了望,不远处果然停着他的保姆车。   尖叫呐喊声不绝于耳,这边越来越挤,阮丹见薛煦越走越近,满脸通红,不管不顾的想挤过去,身后有股重力推她,她惊呼一声,眼见就要摔倒,一只纤细的手横空伸出,精准有力的拽住她的衣服,把她给扯了回来。   “没事吧?”夏菱低声问,另一只手扒住树干。   “嗯、嗯。”阮丹心有余悸的点头,“谢谢。”   太多人了,事态渐渐控制不住,有好多女孩相继摔倒,其中就有丁蓉蓉,头发衣服乱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划痕,她生得娇小,摔倒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没人注意到她,还在疯狂的往前挤,脚毫不留情的踩在她身上。   “别挤了!别踩……好痛啊!”丁蓉蓉疼哭了,眼镜碎在地上,声音淹没在人潮中。   “我朋友摔了,你们都退后,退后!”阮丹急得满头大汗,伸手要拉她起来,可就是够不到。   蒋月然也慌了,艰难的挤过去,大叫:“蓉蓉,蓉蓉!”   夏菱皱眉,试着几次伸手去拉她,可总是有脑残女挡在她面前,最后终于火了,扯着那人头发,大吼:“你们他妈的能不能让开!闹出人命你负责?”   那女生头皮刺痛,“啊”的大叫出声,怒瞪夏菱:“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她们的动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同时也终于有人发现摔在地上的丁蓉蓉,一片哗然,纷纷往旁边退,不敢再冲了。   夏菱感觉到有很多道视线射向她,抬起头,发现薛煦竟然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并且望向这边,然后侧头对着维护秩序的保安说了什么,其中一个保安点头,走了过来,扶起丁蓉蓉,关心道:“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谢谢。”丁蓉蓉腿脚发软的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脸色苍白的摇头。   薛煦已经走远。   夏菱眯眼,虽然他戴着墨镜,但她很确定他刚刚看到了她,目光轻轻略过,雁过无痕。   没有反应。   她目送他的背影,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迅速钻入车内,绝尘,消失不见。   退场,人散,落幕。   夏菱淡哂,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室友道:“我们回去吧。”   周嘉江不想被挤成肉酱,所以每次出来都断后,这次也一样,他从会展中心出来时,天空下起了大雨,他随意一望,粉丝都散得差不多了。   忽然,目光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张大嘴,表情变得极为夸张,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一个穿蓝色衬衣的女孩。   “菱妹妹!”   他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   “菱妹妹!等一下!”他大吼。   然而距离太远了,没等他追到人,夏菱伙同其他三个女孩打车走了。   周嘉江气喘吁吁的弯腰撑住膝盖,仍旧没有回神。   “原来是真的……”   他喃喃自语。   “难怪他死活都要来。”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蒋月然嘟嘴抱怨,拍了拍身上的水,“我衣服都湿了。”   “不过算了,能见到薛煦,也不枉此行。”   她又美滋滋道,看向另三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丁蓉蓉恹恹摇头,“头还难受着,不想说。”   而阮丹有些失望,“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挺幻灭的。”   蒋月然:“哪儿不一样了?”   阮丹:“太冷漠了,我们等了他这么久,他一句话都不说,慰问一句也好啊,结果头也不回的走了,感觉和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还说他宠粉,这哪里宠啊。”   蒋月然:“我觉得还好啊,蓉蓉受伤他还叫保安过来关心呢。”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阮丹摇头,看向夏菱:“夏菱,你说呢?”   夏菱懒洋洋的望着窗外,语出惊人:“人都不是他,感觉对了才有鬼。”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   蒋月然:“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依据?”   夏菱对着窗户哈了口气,食指在上面乱写乱画,“感觉而已,信不信由你。”   ……   明天是五一,放四天长假,阮丹三人没回宿舍,都是本地人,直接回家了,所以最后只有夏菱一个人回学校。   雨势渐大,学校又不让车进,夏菱只好在校门口下车,还好她带了太阳伞,正好派上用场。   她心不在焉的撑伞走在雨中,思考着薛煦究竟在哪里。   在会展中心里宣传电影的肯定是他,这个替代不了,只有可能是他为了躲粉丝,事先找好替身,自己从另一个门逃了。   这人啊,一旦有了名气,就忘本。   夏菱摇头,不再想他的事,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也许注定没有缘分。   她快步走向宿舍,路上没什么人,今天放假,下雨天很少有人愿意出来。   走到宿舍楼时,她看到楼口蹲着一个流浪汉,淋了个落汤鸡,脏兮兮的,缩着脑袋,黑发掩住面容,凄惨的蹲在墙角。   宿管阿姨也放假了吗?这都不管。   夏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路过他,大步进了楼道。   上了二楼时,她越想越不对劲,那个流浪汉……好像有点眼熟。   夏菱神情古怪,缓缓退后一步,再一步,然后转身飞快下楼。   他还在蹲在那里,双眼紧闭,唇色发白,不省人事。   他可怜巴巴的躲在屋檐下,不时有雨水飘到他身上,墨绿色衣衫尽湿,混着泥水,脏兮兮的,黑发贴在耳侧,水珠沿着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肤色苍白透明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   夏菱静静打量他。   多年不见,瘦了很多,比电视上还瘦,人不人鬼不鬼,要是被阮丹她们知道男神卸妆后是这副鬼样子,估计才是幻灭吧。   夏菱开始以为他晕了过去,可凑近了,发现他只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咂嘴舔舌,睡得还挺香,偶尔,还飘出几句梦话。   “……小花,我饿了,想吃鸡腿……”   夏菱沉默,伸手,狠狠掐他的脸。   吃你奶奶个熊!   “啊!”薛煦倏然惊醒,睁开眼,看到了他朝思夜想的面孔。   “小花……”   他立刻直起身子,怔怔看着眼前女孩,乌发红唇,清雅秀美,长大了的模样,眉眼长开,褪去稚嫩,又漂亮了许多。   他没做梦吧……   薛煦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些什么,乌黑的眼睛默默打量着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最后,停在了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地方,表情有些震惊,张了张口,总算憋出一句——   “你胖了。”   夏菱:“……”   她冷静的判断他是不是来找茬的,他们三年不见,跨越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相见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胖!了?   分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道歉不是解释不是愧疚是一句:你!胖!了?   他老人家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嘲讽她一句:你!胖!了?   呵呵。   夏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揉了揉手腕:“你是专门跑过来讨打的?” 第87章   薛煦说完就想咬舌头, 后悔不迭,他都说了什么混账话啊他, 主要还是被夏菱的胸围惊到了, 以前瘪得像个男的,现在突然变得像个正常女人的尺寸,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后吧,一直蹲在这儿, 被冷风吹久了, 又淋了点雨,脑袋变混沌了, 再加上见到夏菱的激动, 有些话就这么不过脑的……脱口而出了。   其实还是过了脑的。   他本来想说——“你大了。”   但修养素质是融在骨子里的, 出口时就变成了——“你胖了。”   ……其实好不到哪去。   薛煦摸了摸鼻子, 漂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讪讪闭上嘴。   沉默,呼吸却越来越重, 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以为她见到他会生气,会愤怒, 或带着强烈恨意, 然后打他,骂他,叫他滚。   这很正常。   他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是他有错在先,他会解释清楚,努力寻求她的原谅。   现在不原谅……也没有关系。   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她耗。   来日方长。   可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她对他还有感情的基础上。   就算是恨,那也是一种感情。   但他在她的脸上什么都没看到,没有惊讶也没有错愕,表情平静的看着自己,仿佛他和地上的石头没有区别。   薛煦准备的一大箩筐话,在她淡漠的眼神下,硬是被憋回了肚子里,吐不出一个字。   三年不见,她的气场变强了很多,不知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融合凌夏后才有的性格转变。   薛煦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夏菱撑着伞,要笑不笑,“勇气挺大啊,你哪来的脸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我……”薛煦刚说一个字,就看到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来了,有说有笑。   “哎哎!你看,那像不像薛煦?”   “真的耶,好像啊,不会是真人吧……”   两个女生看到薛煦,捂嘴惊呼,惊疑不定,似乎还想靠近确认。   薛煦拧起秀气的眉,当机立断,一手抢过夏菱的伞给她撑着,另一只手拽起她就跑,闯进了大雨里。   夏菱猝不及防,脚步有些踉跄,看着他们相牵的手,皱了皱眉,目光上移,黑眼珠静静看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   终究,没有甩开。   “对不起,我只是条件反射……”   跑到一个偏僻而且可以躲雨的地方,薛煦才放开夏菱的手,怕她生气,局促着解释,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哪里像是曾经无法无天的高傲少爷,也没有电视上的沉静高冷。   他还给她撑着伞,瘦削的手掌紧握伞柄,指节分明苍白,掌背青筋浮现。   明明自己浑身湿得不成样子,却仍旧想给她遮风避雨。   可太阳伞总归不是雨伞,小得可怜,能遮得住什么?   夏菱微哂,揉着湿漉漉的长发,漆黑的眼睛直视他,“薛煦,我身上已经湿了,再怎么遮也没用。”   一语双关。   薛煦身体一僵,脸色白了白,眸光复杂的看着她,眼底沉淀着晦涩的痛苦,他抿紧嘴唇,手还是倔强的举在空中,不愿放下,有水珠不断顺着他的黑发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夏菱叹气,摸了摸口袋,有一包纸巾,她抽出一张给他擦脸,取笑,“喂,好歹我们这么久不见,干嘛摆出一张苦瓜脸,好歹笑一个啊,你吃晚饭了没?”   薛煦下意识摇头,“没有。”   “那就走吧。”   夏菱望了望天空,乌云散去不少,天色重新变得明亮,已经停雨了。   这个季节的雨,大多是阵雨。   “啊?”薛煦愣了下,傻傻问:“去哪儿?”   “当然是吃饭啊。”夏菱翻白眼,“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木?”   薛煦:“……”   这和他想过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啊,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已经原谅他了?   她表现得这么正常,他表示很慌。   夏菱却笑,从他的手中拿回自己的伞,收起,甩了甩水道:“有朋自远方来,我请客,我们边吃边聊吧。”   薛煦舔舔干燥的唇,“怎么能让你请,多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你想吃什么?”   夏菱:“牛排鸡翅海鲜,对,还有鱼,烤鱼。”   薛煦:“……”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他看着笑吟吟的小姑娘,熟悉的眉眼,弯起来的弧度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依旧是曾经密不可分的模样。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夏菱让薛煦在这里等一下,然后去不远处的精品店里买了帽子口罩围巾,本来还想买墨镜的,但觉得戴上会更显眼,就拿了个无框眼镜。   结完账后回去,薛煦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夏菱把买来的东西给他,斜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薛煦噤声,乖乖把装备戴好,把脸捂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夏菱想吃的东西很多,然后又不知道薛煦喜欢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鬼知道他口味变没变,所以老样子,带他去吃自助餐,应有尽有,随便你点。   她说是让薛煦请客,但结账时却主动站在了柜台前,拿手机付款,“两位。”   “好的,一共两百四十八。”收银员道。   薛煦哪能让她掏钱,连忙过来抢着付款,“我来付吧。”   夏菱头也不抬,拿手机扫码,淡淡说:“不吃就出去。”   薛煦默默收回手,没骨气的跟着服务员找位置坐。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姐姐,边带路边用探究的眼光看他,说不出的意味。   薛煦被看得毛骨悚然,以为被发现了身份,刚要否认,服务员说:“您长得好像薛煦呀,我开始还以为见到了本人……啊,薛煦您认识吧,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个……”   “我认识他。”薛煦羞耻的打断她,紧了紧围巾,压低嗓音开口:“很多人说我像他,但我不是。”   “我知道。”服务员笑了,“看您那么怕……呃,宠女朋友,我就觉得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是了,电视上的薛煦,多高冷多倨傲多光鲜的一人啊,怎么可能会惧内?   薛煦= =,有点不甘心,但莫名被女朋友三个字取悦了。   所以没有说话。   服务员问:“请问锅底要什么口味的?”   薛煦^_^,“等女朋友回来决定。”   “……”   夏菱很快过来了,随便点了个清汤,就去食物展台拿吃的。   薛煦看她熟练又漫不经心的端着盘子,不禁会想起以前他第一次带她来餐厅吃饭的样子。   小姑娘那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清澈乌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袖,流着口水看着展台上的食物,想吃又不敢乱拿,不停的反复确认:“我真的可以随便吃吗?真的可以吗?他们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薛煦慈祥的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闺女啊闺女,你怎么这么这么的可爱,放心昂,敞开肚子大胆吃,想吃什么哥帮你拿。   时间回到现在。   夏菱看他手中的盘子空空如也,挑眉问:“你想吃什么?”   薛煦受宠若惊,“鸡、鸡腿。”   夏菱啃着牛肉丸子,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含糊道:“在那边,自己去拿。”   ……哦。   他们边吃边聊,好像真的只是阔别多年的老友,慰问着彼此近况,至少,从夏菱的反应来看是这样,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读的心理专业,虽然不是985也不是211,但也是个不错的一本,年年有拿奖学金,吃喝不愁,室友和睦,生活美满。   总之,过得很好。   没有他,也很好。   薛煦暗暗着急,无数次想解释当年的事,但夏菱就是有本事让他说不出口,笑眯眯的道:“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刷了两部剧,挺好看的,我强烈推荐你去看,第一部 ,男女主千辛万苦走到了一起,男主家里忽然破产,他为了不拖累女主,故意和女二在一起,逼迫她离开。”   薛煦:“……”   夏菱优雅的抿了口水,继续道:“第二部 ,男主家里也是忽然破产,为了挽救家庭,他终于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和其他家族联姻,与另一个女人结为夫妻,不得已的甩了女主,多年后,他还是惦记着女主的好,瞒着老婆偷偷来找她,你说女主该不该原谅他?”   薛煦:“……”   夏菱吃饱喝足,满意的打嗝,看着他眨眼,“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被你说了,我能说什么?   薛煦憋得胃疼,虽然她猜的和现实有些出入,但也大同小异。   是了,他早该知道,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他分手的理由,而是分手的事实。   无论如何,他都曾抛弃过她。   “……我不知道。”薛煦垂眼,额发被汗水浸湿,声音无比干涩,“你觉得,女主会原谅他吗?”   夏菱慢慢敛去笑,拿纸巾擦了擦嘴,刚要开口。   “呦,这不是夏菱学姐吗?几天不见,又找新的男人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望去。   一个面容俊朗的男生搂着一个女生,嘲讽的看着夏菱,脸色阴郁。   “和你无关吧。”夏菱一眼认出了他,卓少柯,同专业学弟,也是她前男友中的一个。   “他是?”薛煦皱眉。   夏菱:“前男友。”   “什么!?”薛煦拔高音量,喷了口水,瞪着她,“你你你再说一遍!”   卓少柯怀里的女生好奇的打量夏菱,咯咯笑,意味深长,“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夏菱,长得果然漂亮,难怪能迷倒那么多男人。”   夏菱淡定,“多谢夸奖。”   见薛煦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卓少柯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听我一句劝,别被她清纯的外表骗了,她就是一个臭婊子!特别喜欢勾引男人,不知道被人睡过多少次,身体早就被玩烂了,鬼知道有没有病,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薛煦表情瞬间阴沉。   夏菱非但没解释,还很赞同的点点头,笑着火上浇油:“他说的没错,快点离我远点,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薛煦捏紧装了饮料的玻璃杯,直直盯着她不说话,忽然拿起杯子,动作似乎要泼人。   夏菱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他拿着杯子,往旁边一倒。   西瓜汁把卓少柯灰色的马甲毛衣染上了红色。   “你父母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嘴这么臭,平常吃的都是屎?”薛煦冷冷看着他,起身,面无表情的拉起夏菱的手,“你和我来。”   “哎!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卓少柯气急败坏,要冲上去和他动手,被服务员拦住,“这位先生,请冷静。”   女生也挽住他的胳膊拉住他,“好了,别生气,被狗咬了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薛煦拽着夏菱狂奔,拐进了胡同口,到了没人的角落才停下来,气喘吁吁。   “很失望?”夏菱扯开嘴角,甩了甩被抓痛的手腕,“发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破灭了?”   薛煦看着她,很用力的皱眉。   “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会守着你不放吧?”夏菱仰起头,挑衅的笑道:“我找了,很多个,你觉得你排老几?”   太他妈欠收拾了!   薛煦磨牙,成功被激起了火气,眼神暗了暗,忽然捏住她的下巴,摘下口罩,狠狠吻了上去。   从见面起他就应该这样做的。   夏菱轻愣,但没有反抗,也没回应,像个木头人似的,任他的舌头在她嘴中探索,眼睛冷静的睁开,看小丑般看着他。   薛煦怎么挑逗都引不出她的热情,心渐渐冷却,无比恐慌。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不爱他了。   他离开她的唇,脑袋挫败的埋在她的颈间,声音卑微如尘埃,沙哑痛苦,“……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夏菱笑了下,擦拭嘴角,忽然问:“离婚了吗?”   “啊?不是,那是骗你的,我没结,当年,其实我……”薛煦急急要解释。   夏菱轻轻打断,“现在有女友吗?”   “没有。”薛煦飞快摇头,跟钟摆似的,“绝对没有。”   夏菱笑了,“是么。”   她忽然,用力把他推到墙上,扯下他的衣领,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抬头吻了上去,激烈的撕咬他的唇舌,力度比他刚刚更加疯狂。   解释?其实不需要解释。   从她打了那通电话,从她主动愿意去见他开始,就意味着原谅。   无论他犯过什么错,就算他真的出轨,但只要他如今还单着,还喜欢她,她愿意原谅他一次。   见面后,之所以那么钓着他,就是想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演的很成功。   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爱他。   夏菱有时,觉得自己真挺贱的,比唐雁梅还放不开。   当初唐雁梅因为夏卓群的出轨,永不低头,可她却做不到,她做不到真正去恨这个人,也做不到不爱这个人。   毫无底线。   曾经,她疯狂的喜欢Taylor的歌,更喜欢她这个人,Taylor交过很多任男友,喜欢时是真的喜欢,但断也能断得干脆,不惧流言蜚语,把自己活得像个女王。   那首We Are Never Ever Getting Back Together,被她循环播放了一百多遍,可到头来,却被阿黛尔的一首someone like you击中了心灵。   Nevermind,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别担心,我会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for you too   (我别无他求,只是希望你能一切安好)   唇分,她喘着气,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脸,恶狠狠的道:“下一次,你要是再敢给我玩消失,就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88章 结局   雨后空气清新凉爽, 让人心旷神怡,夏菱牵着薛煦的手, 走在古老的麻石板小巷, 长满青苔的围墙,雕花的屋檐, 黑瓦红柱的四合院,透着浓厚的历史气息。   锦州就是这样一座别有风味的古城, 夏菱当初,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原本打算在这里平静的度过一生。   现在看来, 是没可能了。   那个少年,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傻笑, 毛茸茸的围巾裹住了他半张脸, 都无法挡住他魔性的笑声。   “嘿嘿——”   “哈哈哈——”   “噗哈哈哈——”   他不时偏头看她,喉中止不住的笑意溢出,无框眼镜下, 那双弯弯的大眼睛明亮温柔,像冬日的暖阳。   夏菱==,“你能不能别笑了。”   笑了都快半个小时了,有必要乐成这样么?   薛煦继续傻笑, “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我就知道,我就说嘛,我又帅又暖, 我家小花怎么会不要我……”   夏菱瞥他,眼凉如水,“你说谁爱谁?”   薛煦被口水呛到,“是我爱,我爱你,我最最最最爱你了^_^。”   夏菱却奇了怪,“你不觉得我变化很大吗?”   似乎,从见面以来,他对她还是以前那态度,没有改变。   她一直以为,他只喜欢夏花。   薛煦挠头,“还好吧,就是粗鲁了点野蛮了点胸……凶了点。”   他干咳,差点又要拿胸说事,还好及时改口。   这还变得不多?   夏菱费解,“我以为你只喜欢夏花那样文静温柔的女孩。”   薛煦莞尔,“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夏花不是看上去那么温柔,而凌夏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不讲理,你们之间其实有很多共通点,我觉得并不冲突。”   “……”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无论哪个医生,都说她融合后变化很大。   夏菱抿了抿嘴,不太自在的转移话题,“说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得癌症了还是出车祸了?”   薛煦讪讪,“那还不至于。”   他说:“其实和你猜的差不多,我家当时的确垮了。”   然而不只是破产那么简单,情况还要糟糕一百倍。   薛父管理不善,决策失误,公司早已出现颓势,而他们家是家族企业,一直存在弊端,公司的管理层全都是薛家的直系亲属,有很多薛煦的堂哥表姐,毕业后,不管有没有能力,都会被叫到公司工作,随便拿个高层的位置坐,更有甚者仗着自己身份,光拿钱不干事,颐气指使,混吃混喝,公司对内腐败,对外又适应不了国家经济发展的形式。   夏菱走后,薛家不到一年就倒了,生意亏损,背负着五千万债务,所有的不动产,存款,加起来都只够填三千万。   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公司被搬空,人都跑光了。   薛父向来刚愎自用,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一蹶不振,精神数度恍惚,在一次过马路时被一辆轿车撞了,没死,躺在医院里吊着一口气,一直没有醒来。   而坚强的薛母终于崩溃了,陪护在薛父病床前,整天以泪洗面。   家里所有的重担,包括剩下的两千万债务,全都落在了薛煦头上。   当时,他十八岁,风华正茂,准备着高考,做着最美的梦,梦里和他最爱的女孩上同一所大学。   也只是梦罢了。   他以为自己成大了,成熟了,其实并没有,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他一下子从云端坠入谷底,连普通人都不如。   薛煦从学校退学了,站出来处理家中的事,那时候,每天都有人上门催债,骂骂咧咧,脏话不堪入耳,就连出门,都会碰到债主找来的打手,围堵他,逼他还钱。   他也就算了,薛母有次差点被绑走,那些流氓看她长得貌美,竟丧心病狂的想让她卖身还钱,还好薛煦及时赶到,暴怒,拿铁棒狠狠挥向他们,救下了母亲。   后来他卖了房子,变卖家产,还了部分债务,带着薛母租了一间小公寓,薛父一直没有醒,脑袋受到重创,医生说他可能明天就醒,也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成了植物人。   怕那些讨债的去医院闹事,也为了节省开支,薛煦把薛父从医院里接了出来,放在家里照顾。   那段日子,是他最黑暗的时光,不见天日,也不见未来。   而夏菱和他不一样,他负债累累,深陷泥潭时,她的病正逐渐好转,康复后,以她的能耐,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他知道她打了很多电话,很多很多,可他一个都不敢接。   呆呆看着手机,看着它响了一声又一声。   薛煦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懦弱,给不了她光明,也舍不得她离开,无法作出抉择,连听她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一旦接起这个电话,就是他们分手的时候,电视剧有些剧情虽然狗血,但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绝望。   如果薛家只是单纯的破产还好说,大不了重新来过,可数千万的债务,他怎么能让她和他一起背负?   怎么可能……   薛煦使劲揪着自己头发,皱缩了面孔,痛哭出声。   周嘉江打电话来的时候,要债的找了过来,在外面咒骂着砸门。   薛煦拿桌子抵住门,戴耳机接的电话。   阴暗的房子,潮湿的空气。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薛父,又看了看哭得像个泪人,苍白憔悴的薛母,声音平静的对那头道:“夏菱,我们分手吧。”   他说:“我喜欢别人了,已经结婚了,你别缠着我了。”   挂掉电话,他的手有气无力的垂在身侧,表情空洞木然,许久,讽刺的笑出声。   他沦落到这般田地,有点脑子的女生都不会靠近他。   姜嫣,曾经信誓旦旦说喜欢他的姜嫣,薛家出事后,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也只有他的傻姑娘觉得他是块宝,所有女人都争着抢着要。   后来,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他记不怎么清了,他在朋友的介绍下,签了一家经纪公司,公司很看中他,帮他还了一部分钱,但要求他必须签七年合同。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进了娱乐圈。   他火起来后,还清债务,才敢去找夏菱。   慢慢的,就找到了现在。   薛煦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偷看夏菱表情,怕她生气。   然而没有,她一直很平静,没有难过,没有埋怨,什么都没有,和他当初说分手时一样,她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事实。   这个女孩,出生起就伴随着苦痛,麻木成自然,仿佛无论多大的苦难都无法把她压倒。   夏菱轻轻说:“薛煦,你真的很自私。”   薛煦苦笑,摸鼻,“对不起。”   夏菱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头,“我问你,你有信过我吗?”   薛煦轻怔,喉咙堵塞,说不出话。   “从没信过对不对?”夏菱抬头,静静的看着他。   “你不信我承受得住打击,不信我有改变现状的能力,甚至,不信我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离你而去,因为这更让你难以承受,所以,你主动提出分手,让我去承受。”   “我没有……”薛煦慌张的想解释,夏菱却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薛煦,我不会同情你,生活本来就不会一帆风顺,万一有天你得了绝症,无药可救,你是不是打算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夏菱紧紧皱着眉,表情忽然变得很难过,看着他说:“薛煦,不只你有心,我也有,会疼,会难受,有时还会抽搐着喘不过气,你凭什么就认定了,你的离开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薛煦看着她的样子,心脏揪紧,痛入骨髓,手足无措的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脸埋在她的颈窝,眼睛渐红,低声下气的哄:“对不起宝宝,再也不会了,再也没有下次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夏菱估计是太久没哭过了,这一哭,眼泪就不带停的,抽抽噎噎,眼睛通红,瞪着他,发了脾气,说:“你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讨厌死了。”   薛煦无奈,却宠溺了眉眼,弯下腰,背起了她,说:“这样也算看不到吧。”   他千哄万哄,总算把姑娘的眼泪哄没了,她吸了吸鼻子问:“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薛煦说:“醒了,今年年初醒的,我妈天天陪着他做复健呢。”   夏菱点头,又问:“你会在这边待多久?”   “……”薛煦心虚小声:“明早的飞机。”   光速被打脸,他刚刚才说不会离开她,转眼就要去另一个城市。   可没办法,工作使然,电影的宣发还没有结束。   他赚了足够多的钱,老早就想退圈了,但签的是七年合同,时间还没过三分之一。   夏菱倒没别的想法,不说他,她天天上课打工,忙得要死,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彼此彼此。   所以她很平常的问了一句:“那你今晚住哪儿?”   薛煦:“酒店啊,你要不要……”   他意识到什么,猛然停住,“一起”两个字被他咽了回去。   这话太暧昧太带有那方面的暗示了,他们才刚和好,会不会太唐突了?   薛煦怕把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媳妇又吓跑了。   而他背上的夏菱则琢磨着要如何矜持的表达自己想和他睡觉的想法,太主动会不会很掉价?   两人默契的陷入沉默。   薛煦嘴上没说,身体却很诚实,兴冲冲的背着媳妇找酒店。   夏菱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偷偷上扬,故意说:“我想回宿舍……”   薛煦瞬间垮了脸,脚步慢吞吞,不情不愿的转变了方向。   而这时夏菱又凑近了他的耳朵,挑逗的吹了口气,“……拿牙刷毛巾。”   她笑着说:“外面的我用不习惯。”   薛煦的眼睛倏然一亮,紧了紧背她的手,沉声:“抓紧我!”   长腿开始跑了起来。   夏菱窝在他肩上偷笑。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到了宿舍楼下时,夏菱在楼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着急的四处寻望。   “孙婆婆?”   她愣了下,从薛煦身上下来,快步走向她,“您怎么会在这里?”   孙婆婆看到她,长舒一口气,抹眼泪,“你这丫头去哪了?打电话总是关机,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   夏菱愧疚,“抱歉,我手机掉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这位是?”孙婆婆看到了薛煦,目露疑惑。   夏菱:“男朋友。”   “我叫薛煦,婆婆好。”薛煦礼貌颔首,虽然不知道老人家和夏菱是什么关系,但跟着一起叫准没错。   孙婆婆惊喜了眉眼,欣慰的笑,“菱菱终于恋爱了,真好。”   她打量着薛煦,高高瘦瘦,眉目清朗,不知是怕冷还是什么原因,脸裹得像个粽子,细看,还有点眼熟。   孙婆婆没想太多,笑呵呵道:“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烧了好多菜的。”   她看着夏菱,脸上难掩欢喜,“五一你不是放假嘛,你在外面无依无靠,我今天本来是想把你接到家里住的,现在有人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夏菱笑了笑,“您费心了。”   盛情难却,他们跟着她回去了,路上,婆婆听说他们没地方住,强烈邀请他们来自己家住一晚,强调不收房租。   夏菱和薛煦哭笑不得,恭敬不如从命,答应了。   孙婆婆仔细盘查薛煦,问了他许多问题,严肃的架势像是丈母娘审视女婿。   薛煦不敢怠慢,有一说一。   孙婆婆越看他越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直到回到家,他摘了围巾口罩,拿掉眼镜,干净清爽的露出了全脸,孙婆婆“呀”的惊叫一声,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是章富昼?”   章富昼,薛煦在《调酒师》里的角色名。   薛煦含笑,说:“我是。”   “oh my god!”老太太竟然飙出了一句英文,身体抖了抖,随时要晕厥的样子,不等夏菱扶她,她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冲进房间,出来时已戴上了老花镜,还拿了纸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薛煦:“孩子,给我签个名吧,我可喜欢你演的富昼了,演的太好了,死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夏菱:“……”what?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偷偷追他的剧?   薛煦哪敢不从,乖乖写上自己的名字,老太太不满意,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说:“你画的爱心小了,太小了!”   薛煦:“……”   真是一个时髦又充满少女心的老婆婆啊。   完后,孙婆婆心满意足的拿着签名,看着这字儿,怎么看怎么满意,终于想起问夏菱:“你比我当年强多了,是怎么把人拐到手的?”   夏菱= =,“拐”字多难听,明明是他一厢情愿,她勉为其难好吗?   她说:“我们其实是高中同学。”   孙婆婆恍然,“难怪了。”   薛煦却听得心念一动,看着她不说话,高中同学,多遥远的称呼,毕竟离真正同班,成为同学之前,他们便已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密不可分。   和她分开的那些年,他很难用言语去准确定义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就算抛开情爱,她也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了长在心头的一块肉,生命中不可割舍。   孙婆婆的房子够大,有三个房间,住下他们绰绰有余。   晚饭时,夏菱因为吃自助餐饱了,没吃两口就去洗澡了,她以前经常来这儿住,换洗衣服都有,一点都见外,留下薛煦一个人正襟危坐。   老太太今儿高兴,红光满面,把珍藏多年的白酒拿出来,“富昼,你来了正好,陪我这个老婆子喝一杯,菱菱都不喝酒的,真是可惜唉,无福消受。”   薛煦:“……其实,我酒量也不太好。”   孙婆婆:“怎么可能?我看你在电视上不是挺能喝的嘛,一干就是一瓶。”   薛煦:“……”你也说了那是电视。   “还有还有!”孙婆婆想到什么,紧张兮兮道:“虽然漫蝶是不错,但我家菱菱更好,你可千万不能不要她啊。”   漫蝶,《调酒师》女主。   薛煦好笑摇头,“奶奶,那都是演的,当不得真。”   “演的也不行。”孙婆婆虎着脸,“你和漫蝶亲上的时候,你是不知道,菱菱有多伤心。”   薛煦愣,“她……会伤心?”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可不,一直一直看着,什么表情都没有,不是伤心是什么?”孙婆婆道:“菱菱太犟了,脾气也硬,不善于表达,又要面子,其实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可脸上总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你要多体谅她,多让着点她,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有多喜欢你我都看在眼里的。”   薛煦心怦怦的跳,一脸期待,“比如呢?”   孙婆婆笑眯眯的把一瓶白酒给他。   薛煦想也不想,接过瓶子,仰头,一口干了半瓶。   孙婆婆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也给自己倒了杯说:“比如啊,当时,她买了好多你的照片,卡贴什么的,什么都有,然后一把火全烧了。”   薛煦:“……”   “对了,还买过一个等身抱枕,吊在房间里,每天当沙袋打。”   薛煦:“……”   “她还喜欢拿你的海报垫餐桌,你知道这可不比报纸,贼贵贼贵的,她也真是舍得。”   薛煦:“……”   孙婆婆说:“还有好多好多,我从来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   薛煦表情一言难尽,“她对我确实爱得深沉。”   “还有件事,我不确定是真的假的。”孙婆婆慢悠悠喝了口酒,眯眼道:“那时候,你还不是富昼时,我就发现菱菱特别关注电视上一个男孩子,整天搞什么投票,还花了六万多块……”   “什么?你说什么?”薛煦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她,不可置信,“那三万张票是她投的?”   “我不知道她投了多少票。”孙婆婆摇头,“只知道她花了很多钱,那段时间过得可惨了,连饭都差点吃不起,我当时怕她在网上乱花钱,被人骗了,偷偷拿她的手机看了一下,有条短信就是说她花了六万多买了水,我当时奇怪啊,上网查了查,发现和投票有关系。”   孙婆婆看着薛煦怔忡的面容,叹了口气,“我其实很怕她沉迷,因为不现实,但她又那么理智,除了给你投过票,也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但我知道她放不开,还怕她一辈子走不出来,当时还奇怪,她这种性格的人为什么会追星,如今知道了你们以前的关系,也难怪了。”   孙婆婆语重心长,“菱菱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薛煦思绪万千,脑子很乱,整颗心又酸又涩,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当年他的决定有多错误。   他表情沉郁,一言不发的把手中的半瓶酒喝完,抹嘴,指了指其它几瓶没有开封的,哑声问孙婆婆:“这些我可以喝吗?”   “当然。”孙婆婆眯着眼睛笑。   于是薛煦又陆续开了几瓶,一瓶一瓶的往嘴里灌。   夏菱洗完澡出来,拿毛巾擦着头发,看到餐桌上只坐了孙婆婆一个人,奇怪问:“薛煦人呢?”   孙婆婆:“他喝多了,我扶他回房间休息了。”   “他喝酒了?”夏菱皱眉,转身进房间察看薛煦情况。   一片漆黑,她打开灯,一眼就看到薛煦烂醉如泥的倒在床上,走过去,发现他鞋都没脱,一身酒气。   夏菱扇了扇风,嫌弃的皱了鼻子。   少年乌发凌乱的散在额间,眼睛半阖,长长的睫羽覆盖下来,瑟瑟轻颤,他白皙的脸颊泛起大片桃花红,难受喘着气,眼波迷离的看着她,大着舌头不确定的叫:“小,小花?”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夏菱抽了抽嘴角,弯下腰,要给他脱外套。   薛煦努力睁开眼看她,鼻子嗅了嗅她的味儿,仿佛确定了是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自己方向拽,紧紧抱住她,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小花,小花……”他深深的看着她,声音喑哑的喃喃。   “你起开。”夏菱皱了眉,手推了推他,竟然没推动,少年身体烫如火炉,碰一下仿佛都会被灼伤。   “你别乱动。”薛煦突然变得很霸道,扣住她的手一同压在床上,认真看着她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夏菱挣了几下,没挣开,这人明明醉得一塌糊涂,力气却很大,她无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落,狂热的吻落了下来,细细密密,极尽缠绵,他亲吻她的眉,她的眼,边亲,边说对不起,语气愧疚,动作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凶猛,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的舌头滑到了她的樱唇,破开她的牙齿,又亲又咬,含住她的舌深深吸吮。   空气温度上升,夏菱被亲得意乱情迷,意识清醒又不太清醒。   薛煦很热,全身都热,而身下的女孩是他唯一的解药,亲着亲着,他的手不老实起来,钻入她的衣服,女孩柔嫩偏凉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不知摸到了哪处,异常柔软的触感,他有些粗鲁的捏了捏。   夏菱脸通红,羞恼的推了他一下,骂道:“你他妈就不能轻一点吗?”   “小花,我好热,好难受……”   少年还委屈起来了,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要忍不住了……”   “我好想……”   “好想……”   夏菱心跳强烈得仿佛心脏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她强忍害羞,面上依旧淡定,“想上就上,废话那么多干嘛。”   她话音刚落,薛煦张嘴,哇地一声吐出来,污秽物全都喷在了她脸上,他面颊潮红,醉醺醺的吐出最后一字——“……吐。”   然后,整个人歪倒在了她身上,不省人事。   “……”   “……”   “……”   “啊啊啊啊啊,薛煦我要杀了你!!!”   夏菱崩溃了,狰狞大喊,淡定不再。   好不容易把他搬到卫生间,夏菱面不改色的扒光他的衣服,随便给他冲了个澡,给他穿上睡衣。   夏菱全程冷着脸,没有一点旖旎心思,最后,扔抹布似的把他扔在床上。   夏菱累得精疲力尽,口渴,出去倒杯水,一打开门,孙婆婆赫然蹲在门口,没想到门会突然被打开,整个人僵了僵,立刻摸着地板装模作样,“眼镜,我的眼镜在哪呢,眼镜……哎!菱菱你出来得正好,我的眼镜不见了,帮忙找找。”   夏菱倚着门框,要笑不笑,“婆婆,别装了,眼镜不是好端端的戴在您眼睛上吗?”   “对,对哦。”孙婆婆摸了摸眼镜,讪笑,从地上爬起来,“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越来越不记事。”   “酒是您灌他的吧?”夏菱揉了揉太阳穴,很无奈。   “我都是为了帮你。”孙婆婆像做错事的孩子,撅嘴,“网上多少小姑娘想睡他,多难得的机会。”   夏菱笑了,“哪里难得,以后多的是。”   孙婆婆一愣,皱纹舒展,“也是,你们还年轻,路还很长。”   她感慨,“我们菱菱,终于有家了。”   夏菱神色微动,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嗯。”   接了杯水回房间,薛煦东倒西歪的躺在床上,睡得像头猪。   真是没救了。   夏菱冷漠脸,关灯,走过去,掀开被子,睡在另一侧。   那人似有所感,卷着被子滚过来,抱住她,嘟嚷:“小花……”   “滚。”夏菱毫不留情的推开他。   薛煦又滚了过来,抱着她不撒手,腻歪,“小花,我爱你,最最最爱你了……”   他非要粘着她,不停往她怀里拱。   夏菱都怀疑他是不是装睡了,最后,软了眉眼,实在拿他没办法,轻轻回抱他,笑叹:“我也是。”   她终于有家了。   这个傻瓜,一直觉得,薛家倒了,他给不了她家,可哪里知道,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了,撒花,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了,最初构想时就是一个相互救赎的故事,我一直都向往着这样的爱情。   相濡以沫,爱你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番外还有呢,都是他们的甜蜜番外,日常,结婚什么的都有,过两天更,你们还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里留言。   PS:确定会出版,实体书文名征集中,欢迎留言评论,到时抽粉丝送书~谢谢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