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叫我设计师/他，真香
作者：潇湘碧影


文案：
在顾盼眼里，刘思宽就是个幼稚冒失的富二代，直到他端出一盘荔枝虾仁。
顾盼：真香！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主角：顾盼，刘思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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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平米的卧室1
　　花城阳光乐园商场内，一个男人在熊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步履飞快的赶路。只用了三分多钟，就穿过了半个商场，把令人头痛欲裂的喧嚣彻底甩在了身后。
　　没了魔音穿耳的折磨，男人自然而然的放缓步伐，开始悠然的逛起了商场。
　　男人名叫刘思宽，是广厦地产公司里，负责旧楼改造的一名项目组长。年纪轻轻，事业蒸蒸日上，是长辈眼里的大好青年。于是不出意外的，上了长辈的相亲名单。
　　27岁就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实在让人有些不爽。然而长辈的淫威从来难以反抗。刘思宽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围攻下，毫无节操的跪了。为了表示自己跪的心悦臣服，特意腾出了周日的上午，跑到商场来挑选合适的衣服。不管怎样，穿着得体是相亲的基本礼仪。他可以在相亲的饭桌上委婉的说明自己的为难，但不应该失礼。毕竟对方很可能是真心实意来相亲的。
　　阳光乐园距离刘思宽的住所不到千米，因此即使商场东区的儿童乐园能吵到人灵魂出窍，他也毅然的选择了此地。要知道在停车位比老婆还难找的大都市里，不用开车是多么让人心旷神怡。至于熊孩子么，忍忍就过去了。
　　花城是个很奇特的城市，身为一线却毫无一线的尊严。长三角随便拎出来个叫得上名号的城市，都能在房价上秒了它。最奇葩的是生活在此地的居民，日常随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CBD以外的所有区域，入目所见的几乎都是休闲装。偶尔能看到个化了妆的妹子，都能让人莫名惊喜。
　　刘思宽自打从老家来到花城上学，至今已生活了小十年，被花城人民传染了周身放飞的气息。走到某中档品牌店，直接让导购小姐给配了三套，连试穿带买单，总计15分钟，堪称效率之楷模。
　　拎好装衣服的袋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他更显悠然，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个经常光顾，却没仔细观察过的地方。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瓷砖上落下一片片金光。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向下望去，一楼西中庭里的植物，被中央空调的风吹的微微摇曳。假山石上有细细的水珠落下，在荷叶造景上溅起点点水花。几尾锦鲤在浅池里游弋，为商场平添了几分静谧安宁。
　　此情此景，勾的刘思宽心神荡漾。他做梦都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庭院，可以只占地几平米，但一定要有小假山，有蝴蝶尾的小金鱼。可惜别说庭院，在一线城市里，能有个像样的房子都算理想。他刚入手的那两房一厅，不单楼梯陈旧，户型更是诡异到地产业的人都啧啧称奇，只好打折出售的地步，都已是掏空了他所有积蓄，才堪堪够上了首付。
　　毕业五年，仅靠自己，不让家里出半毛钱，在一线有了房产，让刘思宽在亲戚中脱颖而出。可在房地产行业打滚的他，并没有多少得意。因为见了太多太多的好房子，难免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幻想暂时没有转化为理想的可能，他只好趴在商场的栏杆上，盯着别人的室内园林过个眼瘾。
　　商场的东区主要贩卖男装和家具，在主打儿童市场的阳光乐园，顾客很是稀少，因此显得十分安静。坐在商场提供的木制长椅上，似乎能听见中庭内树叶轻微摇晃的沙沙作响。中央空调的轻风温柔的拂过脸颊，刘思宽舒服的长吁一口气，人迹罕至的商场，比公园舒服多了！
　　突然，不远处炸起一声尖叫。把闭眼享受安闲的刘思宽吓的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居然看见两个大人拉扯着个小女孩，周围几个穿着制服的疑似店员的女人着急撩火的劝说着什么。
　　刘思宽腾的从长椅上站起，当机立断，右手拨电话报警，左手往耳朵上挂蓝牙，耳朵里刚听到嘟声，利落的把手机往兜里一踹，抬起大长腿冲进了人群里抱住了小女孩，怒喝：“你们干什么！？别乱动！我已经报警了！”
　　小女孩就着刘思宽的胳膊对着男人嚷嚷：“对！报警！打妖妖灵！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重男轻女！垃圾！都是垃圾！让警察教育教育你们！”
　　刘思宽：=口=！？
　　蓝牙耳机里传来了警察的询问，刘思宽默默的放开小女孩，退到边上低声跟接警人员解释。看到疑似拐卖，都是宁枉勿纵的，警察没有责怪刘思宽的冲动，而是礼貌的感谢了热心市民，挂断了电话。
　　尴尬的刘思宽发出几声呵呵的干笑，拔腿想跑。没想到刚才哭闹的小女孩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泫然欲泣：“叔叔，我爸妈根本不爱我，你带我走吧！”
　　刘思宽：“……”小姐姐，请问你是中央戏精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吗？
　　女孩的爸爸王先生顿时脸黑的似锅底，挤出个笑脸，勉强对刘思宽说了句抱歉，赶紧拉住女儿，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行压着火，拿出常年面对客户的好涵养，耐着性子解释：“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就是因为想让你们都有独立的房间，才重新买了房子的呀。”
　　女孩怒了：“所以就让我住杂物间？”
　　女孩妈妈王太太说：“总共不到80的使用面积，哪来那么大的杂物间？”
　　女孩冷笑：“对啊，既然不是杂物间，为什么给我住？为什么弟弟就可以住朝南的大房间！？”
　　王太太干巴巴的说：“就多了3平米……”
　　“3平米是三分之一，你当我没上过学！？”
　　王太太扯出个笑：“弟弟比较调皮嘛。”
　　然而王太太不走心的解释，仿佛火上浇油。女孩厉声尖叫：“那我今天开始调皮，行！不！行！”
　　虽然这边人少，但毕竟是商场，王家人的争吵引来了路人频频侧目。好在大都市自有冷漠，没有停下来围观的群众。只有倒霉催的见义勇为刘先生依然被拉着胳膊，走脱不得。
　　不想掺和别人家务的刘思宽无聊的抬起头，看到了店家的名字——晓意家居馆。白底黑字，干净利落的标题设计，充满了现代感，看起来像个大品牌。但刘思宽并没有听说过，再加上店员掩盖不住的慌乱，明显训练不够充分，应该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心里暗暗对该店设计师的色感打了个高分。
　　女孩不依不饶的争取着自己的权益，父母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在国家长达几十年的强势宣传下，重男轻女早已是能做不能说的事。王家人穿着普通，但介于他们能够冷静的跟孩子装模作样的沟通，想必也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人。不然换成蛮横的，就让女儿住杂物间，敢闹直接打，一个小女孩，又能怎样呢？
　　可惜刘思宽低估了小女孩的战斗力，漫长的权益战争，终于引来了零星的吃瓜群众。女孩见有人围观，不知从哪里抽了两张纸巾抹干净脸，开始跟她爸苦口婆心的讲起了道理：“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思宽：！！？画风切换这么纯熟的吗！？
　　女孩指着年仅三岁的弟弟说：“客观上，房间有大有小。我并不是一定要住大房间，而是希望你们公平的对待我。毕竟从法律上来讲，将来的赡养并不因为我是女孩子，就只需要承担弟弟的三分之二的责任。”
　　刘思宽的视线再次落在女孩身上，她才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年纪，现在的小孩子要上天！
　　女孩接着说：“所以，我觉得，要么猜拳看运气；要么用客观通行的标准——比学习成绩。书上说，只抱怨不提解决方法是幼稚。现在我提出解决方法了，你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全场：“……”
　　刘思宽倒吸一口凉气，深深感觉到了后浪磅礴的霸气，自己分分钟要被拍死在沙滩上的节奏，决定等下去吃个大餐冷静一下……
　　王先生面子上挂不住，终于憋不住脾气，低喝：“够了！你闹够了没有？父母尽可能的提供好的条件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挑三拣四的？让你上学，是学知识，不是学撒泼打滚的！你不服气，将来凭自己的本事，买别墅都随你的便！现在，你得听我的！”
　　女孩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她自以为的无懈可击的说辞，在大人眼里不过是不懂事的任性。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说：“我没闹！”紧接着她环视周围，“谁觉得我在闹？而不是合理的表达诉求？”
　　但周围的成年人都默契的沉默了。刘思宽暗自叹了口气，小女孩的思维逻辑很清晰，但是，世界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讲理的。路人更不可能替她做主，并非清官难断家务事，而是小女孩终究要在父母手底下讨生活。冒然插手，只可能激化矛盾，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气氛诡异的僵持，良久，王先生找了个台阶：“设计已经做好了，我们不要给人添麻烦。”
　　女孩毕竟年纪小，她看起来成熟理智的话语，仅仅是对网络课程的现学现卖。她心中十万个不服，却找不到出口。只得又化为了简单粗暴的拒绝：“我不满意设计。”
　　晓意的设计师周放苦笑，小女孩不愿住小房间，那他的设计怎么改都是不会满意的。
　　店长曹海良出来打圆场：“我们小周才刚来，经验不足，现在就改。”说毕，冲周放使眼色。
　　周放今年才毕业，毫无工作经验，傻不愣登的问了句：“女孩房改到南向吗？”
　　女孩脸上一喜，王先生夫妻齐齐皱眉，却没有直接否决。
　　站在旁边看戏的刘思宽若有所思，会哭的孩子，真的有糖吃吗？
　　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有很多插图，鉴于晋江除PC端以外，其余两个端口都不能带插图。请大家在围脖搜索“晋江-框框”，关注我的围脖，在有插图的章节，我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提示的。


第2章 六平米的卧室2
　　事实证明，能不能吃糖，并不取决于会不会哭，而是父母乐不乐意给这份施舍。很显然王先生并不乐意，从业多年的晓意店长曹海良敏锐的察觉到了王先生的情绪。不咸不淡的瞥了周放一眼，带上职业化的笑容，对王先生说：“小周才毕业，我们本来想多给新人一些锻炼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不能独当一面。给王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我代表公司，深表歉意。现在立刻把单子转交到资深设计师那边，您看怎么样？”
　　王先生闻弦知雅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对曹海良说：“那就麻烦你了。”
　　周放目瞪口呆，心里疯狂的质问曹海良，我怎么就不能独当一面了？王先生来之前，你不是说设计的挺好吗？说话就抢我的单！我招你惹你了啊？王先生不满意，我改还不行么？我说了不改么！？
　　周放委屈的要炸裂，曹海良却懒的跟他多说。家居设计的首要目标，是让客户满意。哪怕客户要在客厅中央修个浴缸，你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份。摆明了王先生并不想改动格局，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你委屈个屁啊委屈！
　　又跟王先生寒暄了几句，曹海良确定王先生是诚心想定家具的，于是叫住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资深设计师袁彬：“今天盼盼轮休，你来接手吧。”
　　周放真的快哭了，他们这行底薪低，全靠提成。单子移交给袁彬，他就只有基本工资了，让他个月光族怎么活？
　　哪知袁彬更不乐意，皱着眉抱怨：“总共6平方，怎么做都是这样子，我做和他做还不一样？我手上还有别的活，你让周放自己改吧！”
　　当着客户的面，袁彬公然撂挑子，曹海良差点被梗出口老血。好在晓意确实有价格优势，王先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话。可就是这一笑，让曹海良感觉很不好。社会精英看起来好说话，善解人意。但不满的时候，也很少直接表露，不声不响能整的你半死。比如说，让你改个百八十回后，反口说不想定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瞪了袁彬一眼，曹海良直接对周放吩咐：“去，打电话给你盼盼姐，让她立刻来公司！”
　　周放更加郁闷了，不住腹诽，盼盼姐连续上了21天班，现在才早上10点半，她肯定还在睡觉好不好！你自己不敢打电话，怕她发飙，推我顶缸。店长都是王八蛋！
　　曹海良看着周放拨通了电话，又堆起亲切的笑容，开始唾沫横飞的跟王先生吹起了传说中的盼盼姐：“我们顾盼啊，是业界有名的设计师。新开盘的金色时光公寓二期，就是她设计的样板楼。效果特别赞，二期开盘，不到三天全卖光啦！很多参观了样板房的客人，下定之后，都跟售楼部的人讲，让他们联系设计师，照原样帮他们装修好。我们老板特别看重她，连续跑了好几个项目，今天正好轮休，不在店里。您稍等一下，她家不远，让她打车过来，马上到。”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曹海良吸引，正准备撤退的刘思宽，听到“金色时光”的时候，不由顿住了脚步。他知道那个楼盘，对狭窄的厨房内坚持保留了双水槽的设计印象深刻。越是小户型，空间越珍贵。但再珍贵的空间，也是为使用服务的。原来金色时光的设计师，是晓意的啊！这么彪悍的设计师，行业巨头爱家家居竟然没有出手挖人？这不科学！
　　王先生倒也听过金色时光，何况他在附近找遍了所有商家，晓意真的是最便宜的。
　　曹海良稳住了王先生，大大松了口气。最近地产行业不景气，连带他们生意也有些难做。跑来要设计的人多，真正下单定家具的却少。倒手的鸭子再飞了，他能吐血。一边拉着王先生夫妻就客厅、厨房等非敏感地带调整细节，一边在暗自冷笑，公司不止一个资深，你傲娇给谁看？
　　门店的热闹暂时压下，资深设计师顾盼家里却开始鸡飞狗跳。昨晚赶方案赶到半夜两点才睡的顾盼，在今晨的睡梦中，被周放的连环夺命call叫醒。从起床到出门的十分钟内，接了三个电话。在把新人周放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同时，又在心里把店长曹海良用飞刀射成了个渣渣。如果不是曹海良的吩咐，借周放二百斤熊胆，他也不敢隔三分钟打个电话。
　　单手拎着背包，顾盼从6楼飞奔而下，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了小区门口。起床时叫的网约车，刚好抵达。二话不说跳上车，大口喘着气的顾盼从包里掏出平板，登陆账号。她的权限比周放高，可以直接调阅周放的信息。快速的浏览过王先生一家的资料和户型，以及周放的设计稿。啪的按灭屏幕，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内打起了草图。
　　周日早上10点50分，自西向东的马路上车辆稀少。网约车师傅心情愉悦的踩着限速直行。11点03分，抵达了阳光乐园。顾盼收起平板，留下句：“我回头支付。”奔向了公司。
　　离门店10米的地方，顾盼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才端起大设计师的气场，故作从容的走进了店内。以前台段婷婷为首的一群小姑娘异口同声的喊：“盼盼姐早上好！”
　　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险些把顾盼惊个踉跄。还没想明白曹海良又抽哪门子风，那位罪魁已经迎了出来：“盼盼快来，王先生等你半天了。”
　　刘思宽听到盼盼两个字，条件反射的背出了句广告词：盼盼到家，安居乐业……顿时觉得顾盼神飞的霸气女王范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只憨态可掬的亚运大熊猫和他的老伙计盼盼防盗门。
　　顾盼并不知道吃瓜群众刘思宽的心理活动，她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礼貌的跟王先生握了握手，自我介绍：“王先生您好，我是晓意的首席设计师顾盼，您可以叫我盼盼。很高兴为您服务。”
　　说毕，又一一跟王太太、王家女儿握手，也没落下尚且被王太太抱在怀里的安静的小男孩。
　　干净利落的风格，获得了王先生的好感。他开门见山的说：“我女儿对房间设计不满意，你可以出个令她满意的方案吗？”
　　顾盼早从周放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个大概，情知说服小女孩接受现实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确认些事情。于是当着大家的面，拿了张白纸，刷刷几笔，横平竖直的画出了王先生家的户型图。顺手标出尺寸与各房间的面积。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别的不论，光这一手绘图的基本功，当即镇住了在场的众人。顾盼从容不迫的拿出了支红笔，在女孩房靠门的墙上画了个圈，抬头问王先生：“请问这面墙可以拆的吗？”
　　王先生点头：“可以，不过拆墙做什么？”
　　刘思宽看着户型图沉思，女孩房的南墙紧挨着主卧的厕所，拆墙有什么意义？
　　顾盼的手指沿着女孩房的墙壁走了一圈，然后说：“这间房长3米，宽2米，总计6平方米。原本的门开在3米这面墙的最左侧，如果我们把门往右挪60公分，最左侧的地方就变成了墙。”顿了顿，顾盼指着图纸上的红圈道，“60公分大概这么长，刚好是衣柜和书桌的深度。我们可以把衣柜和书桌沿墙摆放。这样，衣柜和书桌前面所需要的空间，与房门正对的过道空间重叠。空间的重复、多样性使用，是我们小户型设计的关键。”
　　刘思宽暗赞了声好！相比起房间内的其它设施，衣柜的使用频率并不高。把衣柜靠在南墙上，开门的时候虽然会遮挡衣柜，但关上门，衣柜就能正常使用了。而高频率使用的书桌靠着窗边的墙，完全不受影响。然后在衣柜对面摆个儿童床，就在仅仅6平米的房间，留下了整整3平米的整块空间。相对而言，非常奢侈了。
　　然而，王家小女孩，要的不是单纯的空间，而是父母的公平。就在王先生点头的刹那，女孩大声喊：“不行！我不喜欢！”
　　王先生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飘窗！”
　　“你找到了个任性的新借口。”
　　语气冰凉的话，似牛毛细针，在顾盼的心口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亲生女儿当然比顾盼更为敏感，她的眼泪扑扑的落，哽咽着说：“我没有任性，飘窗可以招待朋友，我同学家都是那样子的！”
　　王太太埋怨：“你什么时候学了攀比的坏习惯？妈妈不是说过了吗？攀比是没有尽头的，爸爸妈妈已经尽力了。”
　　“你们没有！”女孩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更加显得她不懂事。曹海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呀，真是太娇惯了。
　　顾盼却反应极快的抓住了点灵感，她试探性的问女孩：“你其实并不是一定要那间房，而是想要个可以接待朋友的地方，对不对？”
　　“对。”女孩子哭着说，“可是6平米的房间，没有飘窗，放不下沙发，放不下小茶几。我根本不可能请朋友来家里玩！弟弟才三岁，他还不需要交朋友，为什么不能让我先住几年？等他大了，我都上大学了，不住家里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你们就偏心到，宁可把大房间给弟弟浪费，也不给我住的地步了吗？”
　　霎时间，王先生脸上红白交替，好不热闹。
　　顾盼赶紧转移话题，对女孩说：“我能让你的房间有接待4个以内好朋友的功能，你相信我吗？”
　　女孩红肿着眼，倔强的说：“不信！”
　　王先生额上的青筋直跳，紧握着拳头冷静着情绪。他深刻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孩子太娇宠了。王太太更是满脸不高兴，一边哄着儿子，一边不停的数落女儿。
　　顾盼深吸一口气，找准机会，打断了王太太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站起身来，对女孩招招手，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跟我来看，你会喜欢的。！”
　　女孩扭头，对上了爸爸阴云密布的脸，不由的低下了头。
　　良久，王先生淡淡的说：“去吧。”
　　女孩低不可闻的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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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人不是顾盼，设计水平有限，插图仅供理解，不代表顾盼的真实水平。
　　= =||我不是家居设计师啊……


第3章 六平米的卧室3
　　办公室的玻璃门阻隔了内外的视线与声音。女孩缩到了沙发角落，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顾盼没说话，只不停的递着纸巾。青春期的孩子，刚刚触摸到成人世界的边，却对现实无所适从，所以尖锐、敏感、暴躁、顺从，无数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成就了成人嘴里的叛逆期。可是当过了这几年，就真豁然开朗了吗？不是的，很多时候，只是学会收起了刺而已。
　　等到女孩哭声渐止，顾盼递过去了包湿纸巾，示意女孩简单的洗个脸，又倒了杯橙汁，塞到了她手中。
　　女孩收拾好自己后，抱着橙汁，没有喝。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才开口：“姐姐有弟弟吗？”
　　“有。”
　　女孩咬了咬嘴唇，定定看着顾盼的眼睛：“所以你懂的，对吧？”
　　“嗯。”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么？”
　　女孩抿紧了唇。
　　顾盼坐回自己的位置，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对爸爸妥协，一点也不丢脸。”
　　女孩又哽咽起来：“如果我住小房子，朋友来我家的时候，会不会笑我爸妈不爱我。”
　　“不会，她们只会羡慕你，有个超漂亮的房间。”
　　听到这话，女孩胸腔里没来由的生出了股说不清的怒意，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顾盼，可惜看在旁人眼里，全是色厉内荏。
　　顾盼突然问：“你要看看我的房间吗？”
　　女孩怔了怔。
　　“有弟弟的地方，不是家。”
　　女孩胸腔一痛，仿佛肺叶猛地被人攥住，怎么都提不上气来。
　　“所以长大以后，我买了自己的家。”顾盼微笑着说，“很小，但很漂亮，你想看么？”
　　女孩的眼眶再次涌上了泪。
　　顾盼没有半点不耐烦，安静的等待着。或许小姑娘还在纠结，她的父母到底爱不爱她。可是真相往往比她的想象更纠结。因为父母一定是爱她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爱。所以她会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如若不爱，一刀两断；如若爱，自然是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可介于爱与不爱之间怎么应对？恐怕得小姑娘碰壁无数次，才能掌握得了那微妙的分寸了。顾盼不是家庭问题专家，她无能为力。
　　“我知道没办法改变他们。”女孩忽然说，“我只想让他们做的别那么明显。我才可以跟别人说，他们爱我。而不是……而不是把我当个累赘。”
　　“只是想要看起来公平吗？”
　　女孩愤世嫉俗的道：“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顾盼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女孩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吐出口浊气：“房子是不会换的，你把刚才的随便改改就是了。”
　　很多事就是如此，不必人劝说，只要让她能倾诉或者发泄，思路自然而然清晰了。
　　顾盼轻笑：“还是不相信我。我说了，可以给你个至少能招待4个朋友的空间，就是有点挤。”
　　女孩确实不信。
　　顾盼没再废话，启动电脑，打开了设计软件。现在定制家具行业的设计师，所使用的早已不是功能强大但操作困难的3D max了。几年前，爱家家居的老板，抓到了小户型总买不到合适家具的痛点，率先开创了全屋家居定制解决方案的模式，而后迅速风靡全国。
　　其中居功甚伟的，是他们家开发的实时渲染的设计软件。
　　相比专业性更强的3D MAX，他们的软件更傻瓜，更好操作，同时自带光源和海量的模型库，能让客户站在设计师身后享受布置家居的幸福感，更能实时渲染出比实际好看数倍的效果图，是忽悠客户下单的绝佳利器。同时自动计算精准的报价，便于客户根据预算增减，时刻让客户产生自己掌控了全局的错觉。
　　在巨大的市场面前，各家小公司紧密跟进。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小公司的软件也日益成熟。尽管在操作上依然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但起码够用了。
　　顾盼先把王先生家的户型图调出来，将开始说好的厕所外墙往后退了60公分，顺便客观的说：“主卧的厕所本来就小，不退这60公分，用蹲厕的话，里面勉强能洗澡，生活品质会更高。可我刚才只提了提，你爸爸立刻同意了。他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女孩没说话。
　　顾盼继续操作着电脑，把刚才在大厅里说的衣柜和书桌放到指定的位置，又从模型库里拽出了个下方全空的高低床，摆在了书桌的对面。
　　女孩大声说道：“我讨厌高低床！”
　　顾盼没接话，飞快的在库里找出合适的地毯铺满了房间，又在第一层地毯上，加了个圆形的地毯。在女孩不解的目光中，沿着床底下的墙，放了若干个抱枕和一个小熊公仔。而后，点下了渲染按钮。
　　优化过的软件，渲染速度极快。仅仅10秒，女孩房的效果图铺满了显示器的窗口。
　　女孩看着床下温馨的小空间，怔住。
　　顾盼笑道：“从来没有人说过，招待客人一定得坐在沙发上。当然如果你实在喜欢沙发，床底下也可以放个沙发。世界是立体的，不要只盯着一个面。只是把床架高而已，你能招待朋友的规格，就远远高过了飘窗。如果不钻牛角尖，一切都很简单，不是吗？”
　　女孩若有所思。
　　“表面上的公平是最容易的。”顾盼的鼠标点到了男孩房，把具有儿童特征的，色彩斑斓的东西统统换成了成人款，南向带飘窗的房间，立刻变的乏味。
　　女孩目瞪口呆，半晌，干涩的问：“我爸妈会同意吗？”
　　“会的，我有办法说服他们。”顾盼冲女孩笑了笑，“你喜欢我的设计吗？”
　　女孩试探着问：“我能要个小茶几吗？”
　　顾盼索性打开模型库，让女孩自己挑个满意的。
　　女孩终于笑了。
　　顾盼也在微笑，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事实就像女孩子质问爸爸时说的那样，何必做的那么绝呢？所有重男轻女的家庭，到最后，又有几个女孩子，不会对现实认命呢？反正房子都是留给儿子的，让女儿住几年大房子有什么要紧？十几年的虚情假意都不愿给，当初干脆别生她不就好了吗？
　　把女孩送到大厅，大家看到女孩的笑脸，齐齐松了口气。当着女孩的面，顾盼拿起平板，指着男孩房的布局，对王先生夫妻说：“我改了下男孩房的设计。”说着她诚恳的笑了笑，“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我认为男孩房的款式和颜色偏稳重些比较好。毕竟，儿子穷养，女儿富养嘛！”
　　虚伪的育儿名言很好的取悦了王先生。是的，女儿富养，所以房间内铺上地毯，摆满公仔，看起来精致热闹又娇气；儿子穷养，朝南的大房间内，原木的色调、落地的大书架，昭显了父母望子成龙的渴望。顾盼出手，一床锦被盖住了王家所有的不公。把骨子里没把女儿当自己人的王先生，包装成了个一碗水端平的绝世好爸爸。
　　王先生握住曹海良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厉害！你们的设计师真厉害！我会跟同事推荐你们家的。”
　　曹海良干瘦的脸上笑成了朵花：“王先生太客气了，您的满意，是我们最大的福气。请问王先生是微信支付，还是刷卡呢？”
　　心情愉悦的王先生没再犹豫，掏出手机，爽快的付了账。接待员范娇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诸如汤勺套餐、空调被等礼品，热情洋溢的送给了王先生。还特别找了个山寨米奇的公仔，送给了闹出场好戏的王家小女孩。
　　女孩撇了撇嘴，没看上明显糊弄她的礼物，好歹没当着人面丢掉。揪着米奇的耳朵，无聊的上下晃着。却在跟着父母踏出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对顾盼喊：“那个，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顾盼递了张名片给女孩：“你暑假的时候，碰上我轮休，就可以去参观了。不过要爸爸妈妈同意才行。”
　　王太太皱了皱眉，不愿女儿去陌生人家里，像顾盼这样出来打工的外省人，谁知道家里是干什么的。于是随意敷衍女儿：“暑假再说吧，姐姐很忙的，不要打扰人家。”说毕，拉住女儿的手，示意她赶紧走。
　　女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道：“盼盼姐，我叫王晗，日字旁的那个晗，你轮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啊！”
　　顾盼对名叫王晗的女孩挥挥手：“好。”
　　王晗心满意足的走了。
　　目送王家人远去，周放冲到顾盼面前，竖起大拇指：“盼盼姐，你牛逼！”
　　顾盼神色一肃，抓住周放的胳膊，咬牙切齿：“你个熊孩子，到我办公室来！”
　　周放惨叫一声，又要被训了！
　　周放满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把吃了个满场瓜的刘思宽逗的直乐。趁顾盼没开始训小弟，忙站起来拦住她的去路：“顾盼小姐，能给我一张名片么？”
　　顾盼忙放开周放，绽开了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请问先生是？”
　　“对你的设计，感兴趣的人。”


第4章 遗落的衣服1
　　顾盼还没说话，曹海良的耳朵已经竖起，警惕的盯着刘思宽，心想：妈的，现在挖人的手段已经使到美男计了吗？
　　刘思宽浑然不觉，微笑着问：“你们晓意的客户不能指定设计师？”
　　顾盼回过神来，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职业性的问：“请问先生住哪个小区呢？是想全屋定制，还是想单独做几个家具？”
　　刘思宽正要说话，忽然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脸色开始变的不好。没几分钟，他沉声说：“我知道了，马上回公司。回见。”说毕，抱歉的对顾盼笑笑，“工作上有点小麻烦，下次电话约你。”
　　顾盼善解人意的说：“先生您忙，我电话24小时开机，您可以随时来电。”
　　刘思宽点点头，把手机踹进兜里，飞快的跑了。完全忘记了，他今天是来买衣服的，而衣服，还躺在晓意的沙发上。
　　顾盼把周放拽进办公室，没好气的问：“今天什么情况？你怎么让客人在门店里吵了起来？不知道了还当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
　　周放大呼冤枉：“房间分配是王先生直接指定的，我还劝过他来着，他不肯。我想着小女孩怪可怜的，特意给做了高低床，床下放了个两米长的大衣柜，方便她以后放衣服。谁知道小女孩看到自己住朝北的那间小屋，设计都不肯看，直接闹了起来。他们自己家的矛盾，关我什么事啊！”
　　顾盼气的卷起个纸筒，直往周放脑袋上拍：“要不是老板指定我带你，我简直懒的理你个榆木脑袋。入职第一天，我怎么跟你说的？需求！需求！需求！你光记得问王先生，问过王小姐了吗？”
　　周放耿直的说：“可是王小姐又不是掏钱的那个。”
　　顾盼咬着后槽牙说：“她是可以给你生意搅黄的那个！”
　　周放顿时怂了，蔫头巴脑的说：“盼盼姐，我这个月一单都没接着……”
　　顾盼翻个白眼：“放心，不会让你白忙，回头我会写申请，这单算我们两个的。”
　　周放眼睛一亮：“真的！？”
　　顾盼呵呵：“我解决的关键问题，我7你3！”
　　周放的欢呼戛然而止。晓意的提成按难度分为四档，分别是销售额的0.2%，0.15%，0.1%，0.05%，听着好像跟普通的销售提成差不多，但实际上成交一单平均只有3万块。诸如王先生家的情况，属于户型方正，难度最低的那种，也就是说只有0.05%的提成，即150块。被顾盼拿走了7成之后，仅剩下45块。可他真不好说什么，顾盼被她害的休息泡汤，没揍他都不错了。
　　顾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重心长的说：“凡事得多想，想好了再做，宁可慢点都没关系。哪怕走个过场呢，该收集的资料不能漏。王先生家的够简单了，你都做的七零八落，我之后怎么敢把其它的设计交给你？你一个月3000块的基本工资够干什么的？将来找不找女朋友？买不买房？”
　　周放垂头丧气的说：“知道了。对了，盼盼姐，你是怎么摆平王家小姑娘的？”
　　顾盼想了想，说：“面对客户的时候，得学会听音辨位，了解他的真实诉求。王晗想要公平，想要在同学中有面子，至于设计成什么样，她不在乎。”
　　周放郁闷的说：“没法公平。如果朝北的那间9平米，朝南的那间6平米，还能糊弄过去。可是朝北那件，真的条件太差了。”
　　“所以就要把朝南的那间在软装上降级。”顾盼看着周放，“王先生不会反对表面上的公平。”
　　周放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给儿子最好的，但不介意给女儿些许甜头。”顾盼的声线没了之前的明亮，“儿子穷养女儿富养这句话，有时候，只是家长为了彰显政治正确，显得自己有修养，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上等人而已。”
　　跳脱的周放依然没懂，顾盼却没有再解释。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说破了嘴皮子，照样不懂。老板白晓东让她带周放，她就认真带。可是周放能在这行做几天，却是未知数。周放叫她盼盼姐，只是职场的礼貌，她当然不会真把周放当弟弟。抓着人重复强调了几点关键要素，就把人放走了。
　　坐回位置上的顾盼，疲倦的闭目养神。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其中艰辛不为外人道。尤其是她怀揣着做出番事业的野心，比别人更敢打敢拼。工作过多、思虑过重，造成她睡眠质量奇差。今早被人从梦乡中惊醒，心情是很糟糕的。尽管她自带工作狂的光环，但有时候也想好好休息一两天。最近连轴转的日子，让她有些不堪重负了。
　　顾盼小眯了半个钟，恢复了些许精神，重新启动了软件。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被耽误了半天，索性梳理下手头的活计。
　　时代在剧烈的变化，三年一代沟的笑谈背后，是人们快速迭代的需求。上世纪八十年代，有房子即幸福。户型通风统统是浮云。那时候各单位自行盖房，基本没有统筹设计，三拍政策下的房子群魔乱舞，奇葩程度直接上升到了只有后人想不到，没有当年盖不出的高度。
　　然而那些看似被时代抛弃的老破小，却是当年的时代弄潮儿。比起平房，楼房代表了干净、整洁、电灯与自来水，更有些有条件的单位，做了相当不错的绿化。之后城市以各个单位为中心扩张，造就了老破小在光鲜亮丽的大都市里，独树一帜的超然地位。
　　比如说它们通常关联了名校的学位；又比如说，因建设的早，有着逆天的公共交通资源。
　　至于市中心的新房，那当然更好。房屋敞亮，且设计充满了人文关怀，同时交通学位甚至超越了老破小，可是，普通的老百姓买的起么？于是苦逼的年轻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市中心的老破小，要么在那遥远的地方买套不错的新居。二者孰优孰劣，端看个人选择。
　　当然，花城作为一个没有尊严的一线城市，打工仔们还有得选，大不了楼房外观破点，面积小点，户型要命了点，再不济买个单间凑活，总归有个落脚落户的地方。其余的几个大城市，能在市中心安安生生租个两房一厅都快成奢望了。
　　但，也正是因为海量的奇葩老破小，催生出的全屋家居定制，让有着绝佳空间想象能力的顾盼一展长才，在仅仅毕业两年半的时候，买下了属于自己的老破小。
　　顾盼的手速飞快，摆平了两三个看起来成交概率极低的方案，想给自己倒杯果汁，就看见前台段婷婷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外。起身拉开门，段婷婷立刻举起手中的纸袋，一脸八卦的说：“盼盼姐，我在外面发现了这个，刚才打电话给王先生确认了，不是他的东西，也不是我们店里其他人卖的，是你买给男朋友的吗？”
　　顾盼好笑：“你看着我七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画风，像有男朋友的人吗？”
　　段婷婷：“……”
　　顾盼仔细看了看纸袋，是商场内某中档品牌的男装。男装一般走量少而精的路数，中档的已算不上便宜。三四个纸袋，少说要四五千上下，不算小数目了。赶紧嘱咐：“排查今天来店里的客人，实在没头绪，找店长调监控。衣服放店长的办公室锁好，如果有人来领，记得让他报出失物，核对准确了再给他。”
　　段婷婷不住的点头：“盼盼姐真细心。”
　　顾盼：“……”这是常识……
　　打发走了段婷婷，顾盼再次沉浸在了工作中。谁料没多久，段婷婷又探了个头进来：“盼盼姐，丢东西的客人找到了。是今天早上看王先生家的吃瓜群众，我们没有登记他的联系方式。”
　　顾盼莫名其妙：“然后呢？”
　　段婷婷说：“监控显示他要了你的名片，店长说让你留意电话。”
　　顾盼无语了，曹海良真能给她找事。东西在店里落下的，当然会来店里找。有毛病才打她电话。
　　没想到顾盼刚默默吐槽完，电话响了。陌生的来电，手机上并没有显示推销之类的标记。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个低沉的男声：“请问是顾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
　　“顾小姐好。我是刘思宽，今天想跟你谈设计，被公司电话叫走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顾盼当然记得，忙说：“记得的，请问刘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刘思宽不好意思的说：“呃……今天上午，我好像把刚买的衣服落在你们店里了。”
　　顾盼深深的震惊了！居然真的打电话给她了啊？曹海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去学算命了？
　　来不及细究曹海良疑似改行的问题，忙回答：“是的，我们确实捡到了几袋衣物。你可以随时来取。”
　　“太好了，我以为丢了呢。请问你们几点下班？我可能要七点以后过来，你们方便吗？”
　　“今天吗？本店周一至周五营业到晚上六点，周六日营业到晚八点。今天周日，七点能赶上。”
　　刘思宽哑然，他今晚至少加班到9点，而相亲时间则是下周六早上，如果晓意平时6点下班的话，他岂不是得为了三套衣服请半天假？晓意离他家近，但离他公司很远啊！话说卖家具的6点钟下班，真的好吗？
　　犹豫了好几秒，刘思宽试探性的问：“那个，你方便帮我快递一下吗？”
　　顾盼想了想，问：“衣服很重要？”
　　那头苦逼的说：“周六相亲。”
　　顾盼轻笑：“那快递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呢？”
　　“顾小姐，你没有铁口直断的技能吧？”
　　顾盼沉吟了两秒：“我其实是乌鸦精转世。”
　　刘思宽险些给口水呛着，半天才反应过来，顾盼是婉拒了他的不合理要求。想想也是，真弄丢了，算谁的？萍水相逢，无缘无故，谁爱去招惹麻烦。
　　没想到电话里又传来顾盼的声音：“你公司在什么地方？我下周要去好几个客户家测量户型数据，看顺不顺路。”
　　刘思宽赶紧报上地址，真心实意的夸赞：“顾小姐真是个好人！”
　　然而，听完地址的顾盼毫不留情的吐出了一句话：“四个客户三个区，没有一个是顺路的。”
　　刘思宽：“……”现在可以打电话给阿姨，说老天不看好这段姻缘，下周六的相亲能别去了么？


第5章 顾盼的家
　　三套衣服总共花了五千六，尽管刘思宽现在勉强算的上是个拿年薪的人，也不至于土豪到完全不放在心上。东西是自己看热闹看太嗨弄丢的，没理由让别人负责。略作思考，他开口问：“顾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周一6点下班，赶到你们商场大概是7点，你们能不能安排人等我一个小时？为表感谢，我请你吃饭。”
　　刘思宽作为潜在客户，顾盼本着服务业的职业操守，在对方愿意请吃饭的前提下，答应的相当爽快。并决定趁机加上刘思宽的微信，每天朋友圈发图，勾到他成为自己真正的客户为止。
　　解决了个小麻烦，刘思宽心情不错。他问顾盼要名片的时候，其实打的是挖人的主意。他的团队正好招设计师，与其在海量的简历里闭着眼捡个不熟的，不如挖别人家有经验的老手。
　　但顾盼爽快的性格，让他真的动了认真装修的念头。他刚入手的那户型难度略大，之前爱家的设计师出的方案简直一言难尽，导致他干脆放弃治疗，想着随便对付着住住算了。但晓意的板材他是不放心的，他宁可多花几千块，请顾盼接个私活，再让爱家的人定制家具。于是他对于麻烦顾盼的事，立刻变的心安理得起来。现在他是甲方，所以甲方麻烦乙方，那叫麻烦吗？那叫爸爸爱你啊孩子！
　　顾盼挂了电话，段婷婷凑过来问：“是丢衣服的那个人吗？”
　　顾盼点头。
　　段婷婷挤眉弄眼：“盼盼姐，我特意看了监控，他长的挺帅的哦！”
　　顾盼对刘思宽印象不错，客观评价：“是挺帅。”
　　这话让人怎么接？段婷婷哀怨的看着顾盼，觉得盼盼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感了。好不容易在现实中碰到个大长腿的帅哥，你半点不感兴趣的吗？而且监控显示，他从看到王先生一家开始产生误会，到打电话阻拦纠纷，一气呵成。很像当惯领导的人。很有做男朋友的潜力啊！
　　顾盼哪有美国时间跟段婷婷闲聊，最近店里生意不大好，活却不少。家居行业目前的行规——先做设计，再谈定金。有时候来个路人甲往店里探个头，接待员都要热情相迎。路人甲很可能被忽悠的找不着北，紧接着设计师上门测量出方案。等经过无数次修改调整的方案定稿，路人甲冷静了，摆摆手说过阵子再考虑。设计师白忙活一场，半毛钱提成都没有。给你发固定工资，就是用来损耗的，不然当老板都是做慈善的？
　　按照顾盼惨痛的经验，百分之十的成交率即算中奖。最坑的是越奇葩的户型相对越便宜，而越没钱买好户型的客人必然越斤斤计较。经常提出无数不合理要求，把设计师气了个够呛，完了他照样觉得定制家具坑钱，最终随便去批发市场买几个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现在顾盼手上就有个坑爹的锐角梯形的户型，八成要凉。可第二只靴子没落下，她就得按照成交的态度去做事，万一成了呢？
　　折腾到下班，顾盼也没能把那变态的户型变出朵花来。郁闷的关了电脑，走到商场中央，随便进了家餐厅，打算吃了晚饭，避开了下班高峰期再回家。
　　阳光乐园主打儿童游乐，整个东边三层，都是儿童消费相关。从琳琅满目的游乐场，到花样繁多的培训班，还有数不胜数的童装、亲子餐饮，凡是儿童消费项目，应有尽有。每到周末，东区人头攒动。不过到了晚上七点，孩子们都跟着父母回家了，仅有极少数父母带着孩子在商场吃晚饭。整个商场好像被按了静音键，凭空生出了些许高档餐厅的味道。如果紧临下班的服务员们，别那么倦怠就更像了。
　　吃完饭，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满载着乘客的车厢，却只有引擎的嗡鸣，和时不时报站的声响。大部分刚下班的社畜，都不爱说话。即便座位旁边坐着同部门的同事，也经常全程没有交谈。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看着窗外发呆的顾盼醒过神来。手指在触摸屏上方停滞了七八秒，终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妈妈陈彩欣的声音：“盼盼啊，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顾盼压着声音回答：“还行。”
　　陈彩欣说没两句，开始了例行抱怨：“你说你，出去打个工，就和丢了一样。电话不打家不回，养你有什么用？”
　　顾盼沉默的听着妈妈发泄着不满，没有接腔。
　　陈彩欣几乎以为信号断了，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喂了好几下，顾盼才懒洋洋的说：“听着呢。”
　　陈彩欣气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顾盼直接说：“说吧，顾启明又闯什么祸了？”
　　“什么叫闯祸，你就不能盼点你弟弟的好？”
　　“行吧，算不上闯祸。花钱大手大脚是他们这代人的通病，反正你们乐意惯着，挺好的。”
　　顾盼的犀利直接点炸了陈彩欣的怒火，她尖利的叫：“顾！盼！你亲弟弟的学费，你到底管不管了！”
　　顾盼挂断了电话，果断的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陈彩欣气个半死，却不敢再拨电话，怕女儿又把她拉黑。陈彩欣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冷漠到可怕。
　　顾盼收好电话，却收不住嘴角的冷笑。在她刚毕业拿2500块月薪的日子里，为了每个月节省出1000块寄给家里，她不舍得租单间，而是在嘲杂的群租房里，租个床位，权当生活。一周买根8块钱的鸭脖犒劳自己，都觉得是奢侈。什么衣服口红包包，通通都是浮云。
　　直到她转正之后，薪水开始大幅提升，才慢慢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那时候的顾盼，总是怜惜父母早早下岗，在学校门口摆摊炸油条，艰难的养大了她们姐弟。所以在拿到薪水后，想方设法的补贴家里。后来她才知道，炸油条的远远称不上贫穷。不然他们也不会胆敢顶着罚款，再生个儿子。
　　跟大部分有弟弟的姐姐一样，顾盼从小就知道，家里的一切肯定都是弟弟的。她不想跟至亲吵的那么难看，所以选择了退让，认为自己尽到本分就好。父母对弟弟顾启明的娇宠，顾盼早从最初的不忿，变成了麻木。
　　去年顾启明考上大学，父母生怕他在外地受委屈，在金钱补贴上毫不手软。从小备受宠爱的顾启明从来不知道稼墙艰难，还当自家炸油条炸成了土豪。其实也怪不得顾启明，没有人跟他仔细讲过做人的道理，又怎能怪他不体谅家人呢？
　　所以在相亲市场上，有姐姐的男孩子，是要打折出售的。因为，有姐姐通常代表着弟弟在家庭内部地位特殊。孩子不怕穷养，怕的是唯我独尊的家庭环境。顾启明如果不成朽木，怎对得起父母十几年兢兢业业的溺爱？
　　顾盼是个有才的人，有才，难免骄傲，因此她根本懒得跟弟弟吃醋。可不吃醋，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丝毫的怨。
　　今天她对王晗说的那句“有弟弟的地方，不是家”，体现的正是这种怨。怨念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最后却长成不同的模样。在顾盼这里，种子长成渴望，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渴望。
　　所以在顾盼来到花城上大学的第一天，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密密麻麻的钢筋混泥土，就在想，什么时候，这里有个窗户，能属于我？
　　于是在去年年底，路过房产中介门店的顾盼，瞥见同小区40万总价的单间出售，就定在了广告下，再也挪不动腿。40万，代表首付12万，加上税费手续费，总计只需要15万，她即可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尽管房子在没有电梯的6楼，尽管只有25平米。
　　顾盼的眼中冒出了火，她那时手头正好有12万。只要找家里借3万，她就可以在花城安家了！
　　但顾盼万万没想到，工作两年半，已经为家里提供了3万家用的她，没有从父母手里借到一分钱。因为顾家父母觉得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完全没必要买房。无论顾盼怎么解释，他们始终无法理解。既不理解顾盼明面上所谓的保值的理由，更不能理解顾盼说不出口的心中隐秘。
　　房子于顾盼而言，是信仰，是一无所有的女孩，迫切想死死攥在手里的……安全感。而不是房子本身能有多大的价值。
　　顾盼知道，二手房的机会如同夜空的烟花，转瞬即逝。而父母的反对，致使亲戚们都不愿插手。年轻的女孩，朋友们当然都是年轻且贫穷的。求助无门的她，整个人都暴躁了。她对家的渴望，超过了自己的想象。3万块，她三四个月的收入而已，竟就如同巨龙，横亘在了她与产权的咫尺之间。
　　房产中介的催促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顾盼似乎看到了那套唯一能够着的房产，即将与她擦肩而过。心理的防线终是崩溃了，下班后，无助的她独自躲在商场楼道里大哭。
　　那天，晓意的老板白晓东不知为何，找到了她，听她凌乱颠倒的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后，拍着她的脑袋笑：“真是傻孩子，3万块也叫事？”
　　顾盼抽噎着，对白晓东而言，3万可能只是零花钱，但对现在的她而言，无疑是天堑。
　　短信的提示音突兀的响起，白晓东在顾盼额头上弹了个镚儿，丢下了句“看短信”，飘然而去。
　　顾盼打开短信，上面赫然是3万5千块的到账通知，转账人是白晓东。
　　从此顾盼扎根在晓意，任凭对面的爱家店长使出浑身解术挖人，她的内心再无动摇。
　　公交很快到了站，顾盼浑浑噩噩的顺着小区的道路往家里走。打开房门，按亮电灯，顾盼对上地毯上微笑的熊公仔的眼睛，她条件反射的跟着扯起了嘴角。而后，终于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温暖的灯光洒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顾盼的笑意传到了眼睛里。这里是她的家，她的立足之地。脚底平价的瓷砖，仿佛充满了来自异次元的能量，可以瞬间把踩在其上的人充满电，重新拥有了面对生活的无限勇气。
　　顾盼欢快的哼起了不知哪里听来的洗脑神曲，在狭窄的厕所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抱着她的小熊公仔滚到了床铺上。蓬松的床铺让她更觉得通体舒泰。顾盼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广场舞动次打次的旋律，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陷入了绚丽的梦乡。


第6章 刘思宽的家1
　　周一下午6点半，顾盼收拾好东西，拿上刘思宽的衣服纸袋，走出了商场的大门。阳光乐园周一到周五生意都不怎么好，中午餐厅还有些生意，晚上就门庭冷落了。所以老板们晚上不爱营业，整个商场统共没几家开门的。
　　因此当顾盼知道刘思宽住在附近时，干脆约他在小区门口见面，顺便在让他在小区周围找个吃饭的地方，比在商场内面对随时可能打烊的环境自在的多。
　　6点55分，刘思宽的车出现在了小区门口。他住的小区叫福庆花园，三栋楼圈起来的个院子，居然有勇气叫花园，给小区起名的大佬算是不要脸之典范了。
　　见到了大门口的顾盼，刘思宽摇下车窗，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稍等我一下，我找个停车位。”
　　但凡老破小，其特点必定有一条——停车位极其难找。刘思宽人没迟到，停车位愣是找了二十分钟，才堪堪把他那辆银灰色的比亚迪塞进了块小空地，倒车技术简直高超到令人炫目。两边距离之狭窄，让刘思宽不得不秀了番演技——提臀收腹，举臂横行，活灵活现的一只英俊螃蟹，从夹缝中挤了出来。
　　顾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纸袋，忍不住问：“你穿正装的时候怎么下车？”
　　刘思宽一脸苦逼的说：“只能为干洗店的脱贫致富略尽绵薄之力了。”
　　顾盼笑出声来，这人还挺幽默。伸手把纸袋递给刘思宽：“物归原主，你看看有没有少。”
　　刘思宽接过纸袋，并没有翻开，而是问顾盼：“想不想去我家坐坐？”
　　顾盼挑眉看着他，兄台，你的剧本有些不对啊！
　　刘思宽一本正经的说：“作为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我不单心系洗衣店，还想为设计师的小康生活添砖加瓦。既然约在小区里，顺便看看户型？”
　　顾盼顿时了然，看来刘思宽属于真的想装修的那一拨。观察了下周围，三三两两的老人在院子里散步聊天；广场舞准备就绪，只等人齐；楼道灯火通明，保安亭内的保安尽忠职守。判定是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便爽快的答应，跟着刘思宽上楼。
　　刘思宽家住4楼，在没有电梯又潮湿多雨的地方，是黄金楼层。楼道比较狭窄，一梯六户的格局昭示着户型不大，且通常比较坑爹。走进401后，顾盼收回前言，该户型不是比较坑爹，这特么是坑的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饶是顾盼久经沙场，如此奇葩的户型也是生平仅见！整个客厅状似斧头，足有7面墙！顾盼粗略扫了一眼，在堂堂大约15平米的空间内，硬是找不到个放沙发的空间。
　　当年的设计师到底拥有怎样清奇的脑回路？才能创造出如此玄幻的建筑？
　　再看厨房，居然有6平米。求问剩下的两个房间怎么分配面积？
　　刘思宽很快解了她的疑惑，一间卧室5平米，另外一间9平米。其实小倒没什么，但是哪怕两间卧室，都没有个正常的。5平米的面积包含了飘窗。而9平米的主卧更绝，居然是个L形！简直白瞎了9平米的面积！对了，阳台也是个折角。
　　顾盼被户型惊吓的晚饭都不想吃了，连忙摆手：“这单我不接！”
　　刘思宽含泪说：“价钱好商量。”
　　顾盼：“不，我拒绝透支脑细胞。”
　　刘思宽放下诱饵：“算你私活。”
　　顾盼摇头：“我司规定，设计师严禁向顾客索要设计费。”
　　“我不打算在晓意做家具，我只想请你设计。”
　　顾盼敬业的说：“我们晓意的价格很有优势。”
　　刘思宽笑笑：“我是广厦地产的员工，资源大把，找你们定家具不划算。我们跟爱家有长期合作，能半价拿到他们的家具。”
　　顾盼道说：“我们的板材跟爱家是一样的。”
　　刘思宽摇头：“昨天我在你们门店看了，五金件不行，做工也差的有点远。”
　　顾盼忍不住吐槽：“就你的户型，还想住一辈子不成？”
　　刘思宽笑着说：“我找晓意，那三瓜两枣的提成，你肯定不想给我干。不如单独找你，再去别的地方定做。这样我既能得到满意的设计，你也不违规并且赚了笔外快，而爱家的设计师白拿笔提成，不是皆大欢喜？”
　　顾盼心想，这货真会说话。不过接私活的确比提成价格高的多，心中的天平开始不受她控制的摇摆起来。
　　按道理来讲，顾盼房贷才2000多，且生活节俭，以她现在每月万把块钱的收入，不至于如此经不起诱惑。可是谁让她不满足于现在的小窝，总想着想尽快还清房贷，再买套正经的二房或三房呢。她强大的小户型归纳能力，是打算服务别人的，而不是往自己身上招呼的。
　　刘思宽常年跟各个家具商打交道，对行情门清。看顾盼犹豫，立刻开价：“4000，干不干？”
　　顾盼当场被4000块的价格梗的胃疼，再高点她肯定没二话，再低点更是没二话——必须拒绝。可4000块，对房奴来说不是小数目，偏偏设计难度有不小。顾盼瞪着刘思宽：“你敢再精一点吗？”
　　刘思宽嘿嘿笑：“半个同行，见笑。”
　　所以说同行的生意根本不想做！
　　顾盼没好气的说：“你既然是做地产行业的，为什么能买下如此销魂的房子？”
　　刘思宽理直气壮：“等拆迁！”
　　顾盼无言以对。
　　刘思宽解释：“附近有大型运动场和商场，根据规划，将有不少产业园落户于此。福庆小区9层楼梯楼，拆迁是早晚的事。哪怕我等不及拆迁，也可以卖掉换别的房子。怎么都划算的。如果你有买房的打算，建议你下手。”
　　顾盼服气了，忍不住问：“多少钱买的？”
　　“42万。”
　　顾盼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跟她家差不多的价格，面积却大一倍，坑是坑了点，一个人住的话……扫了眼房间，依然感觉是天坑啊口胡！
　　刘思宽轻笑：“单身宿舍，没那么难改吧？”
　　顾盼认真的问：“确认是单身宿舍？”
　　刘思宽摊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标准的单身汉。”
　　顾盼心里大致估算了下，点头：“单身宿舍我有点把握。”
　　刘思宽略带深意的说：“福庆花园的房价远低于平均水平，很有价值的。”
　　顾盼忍住呵呵刘思宽一脸的冲动：“现在拆迁概率极低，且该楼有9层，一梯六户，拆迁的概率不会高于1%。”
　　刘思宽笑：“是。拆迁涉及了赔偿和回迁，非常麻烦。但是，住的不舒服的地方，大家都想卖掉对不对？”
　　“然后呢？”
　　“你知道旧楼改造工程吗？”
　　顾盼摇头。
　　“很简单，”刘思宽科普，“有些老旧小区，地段不错，但户型极糟，必然出现价格远低于市价的情况。比如说我家，在今年初房价往上跳了个台阶的前提下，均价仅9700。如果把整个小区买下来，装上电梯，重修大门和绿化，你觉得价格会怎样？每平方米净赚五千，算保守估计了吧？”
　　顾盼不赞同：“可是你们家的户型，三口之家根本没办法舒服的生活。”
　　“高新科技园内的公寓，又能住几个三口之家呢？”刘思宽笑，“定位在年轻单身人士，或者情侣加个宠物，40多平米，不是刚刚好？既不显逼仄，也不难打理。总比公寓楼的20多平米舒服吧。”
　　家里25平米的顾盼膝盖中了一箭，好半天才顺过气来问：“主营出租？”
　　刘思宽点头：“可租可卖。户型小，价格低，对于手头有点闲钱的投资客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盼明白了，从一开始，这类的户型就没打算用来做居民楼。附近公司不少，是个不错的思路。地产商的骚操作真是层出不穷，长见识！
　　“所以如果你的设计令我满意，我们公司在别的项目上，也可以请你设计。或者，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跳个槽。”刘思宽图穷匕见，“我个人非常欣赏你，很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广厦的福利待遇都是一流的，我这个人呢，也不难相处。至少，比大早上10分钟内连续打你3个电话的上司温柔的多。”
　　顾盼婉拒：“我们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
　　刘思宽没指望初次见面就能挖走别人家的得力干将，故作退让：“平时接点私活，总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刘思宽看看手表：“快八点了，耽误你这么久不好意思，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附近有不错的餐厅，吃完我送你回家。”
　　“不了。”顾盼摇头，“我看了你的屋子，刚有点灵感，吃饭太耽误时间，我测量下具体数据，自己打车回家就行。”
　　顾盼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平板和微型激光测距仪，一副准备干活的架势。
　　刘思宽目瞪口呆，兄台，你这么拼，你老板知道吗？
　　不得不说激光测距比卷尺方便多了，十来分钟的光景，顾盼已在平板上画出了刘思宽家的户型图，顺便解释：“今天算粗测，主要用于设计。等到定制家具的时候，会有人来精确测量，保证误差不超过五毫米。”说毕歪着头问，“真的不考虑晓意吗？”
　　刘思宽笑问：“晓意老板是你亲爹？”
　　顾盼摇头：“只是老板。”
　　刘思宽感叹：“模范员工啊！”我们家怎么就招不到顾盼同款？
　　“拿钱办事而已。”顾盼笑问，“刘先生在家居上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刘思宽看了看自己家逆天的户型，试探着问：“如果我要求放台钢琴，会不会很过分？”
　　顾盼木着脸：“加钱！”
　　刘思宽喷笑：“以饭抵债可以吗？”
　　顾盼不解：“为什么一定要请我吃饭？”
　　刘思宽叹气：“还是想挖你。”
　　被肯定了才华的顾盼心情愉悦，客气的说：“万分荣幸！”
　　刘思宽眼前一亮：“你答应了？”
　　顾盼认真的摇头，露出个抱歉的表情。
　　刘思宽满脸期盼的说：“我们团队待遇超好的！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吗？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插图，看微博


第7章 刘思宽的家2
　　面对刘思宽殷切的眼神，顾盼表示十动然拒。
　　刘思宽只好作罢。然后又冒出幺蛾子——执意送顾盼回家，顾盼不好拒绝，于是站在院子里，看刘思宽四平八稳的把车开出来，由衷赞：“我觉得南翔技校可以请你去做代言。”
　　刘思宽故作忧伤：“凭我的长相，凭我的大长腿，如果不是一口标准的广谱，分分钟上电视当明星，做人生赢家啊！所以，惨痛的经历告诉我们，学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顾盼被逗的直乐，侧过头问：“刘先生是做销售的吗？”
　　刘思宽看着前方，目不斜视的反问：“你见过房屋面积只有40平方的销售吗？”
　　“刘先生才刚毕业不久吧？已经能买40平米，正是金牌销售的起点。”
　　刘思宽喷笑：“你们待人接物的设计师，瞎话随手就来。我这年纪才刚毕业，学历得直奔博士后了吧？倒是你看起来年纪不大。”
　　顾盼笑：“看来刘先生说瞎话的本事不遑多让。”
　　刘思宽好笑：“行了，我们俩别商业互吹了。既然是半个同行，不如交个朋友。我公司的同事都叫我阿宽，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阿宽。”
　　“好。”好像有个方便面品牌叫阿宽……记得挺好吃的。
　　“说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名字很好听？”不用顾盼回答，刘思宽自顾自的说，“顾盼神飞，相当有气场！”奈何似乎她的同事都不叫她全名，可惜了。
　　“很遗憾，因为盼盼防盗门和盼盼熊猫，绝大多数人会下意识叫我盼盼。”顾盼不以为意，“不过挺好的。很多时候客户忘了晓意，却不会忘了我。”
　　刘思宽听到顾盼豁达的话语，忍不住用余光再次打量她。鹅蛋脸，眼睛不大不小，留着潇洒的短发。身材瘦削挺拔，气质洒脱随意。跟他平时工作接触的女性都不太一样。需要跟各色客户打交道的设计师，有着介于行政与纯技术人员之间的独特气场，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车子很快开到了顾盼居住的海棠花园。海棠花园是个庞大且成熟的社区，比刘思宽家更靠近市中心，停车位的紧张程度，比福庆花园有过之而不无及。小区门口大排长龙，都是等着进小区的业主。而大门上的液晶屏上的剩余车位数，是令人绝望的0。
　　刘思宽看的咋舌：“你平时不开车吧？”
　　“住我们小区，最好乖乖的利用公共交通，否则每天晚上在门口排队的时间，够我做份设计了。”顾盼对刘思宽笑笑，“多谢你送我，在这里停吧。再往前开你容易堵住。”
　　刘思宽不敢挑战老小区的路况，二话不说解锁车门，目送顾盼下车。却见顾盼没有往小区里走，而是进了家面包店，没两分钟手里拎着个袋子出来了。
　　刘思宽隔着马路的栅栏喊：“你晚上啃面包？”
　　顾盼掏出面包，慢条斯理的说：“从大门走到我楼下大概五分钟，刚好边走边吃。今晚给你大致方案。”
　　刘思宽肝疼的说：“靓女，我真没那么着急。”千万别把我误会成黄世仁啊！
　　顾盼笑：“没事，挑战奇葩户型，是我为数不多的人生乐趣，不然不会跑去做家居定制的设计师。你快走吧，待会交警来了。拜拜！”说毕，在马路边看了看左右，确定没车，快速穿过斑马线，消失在了刘思宽的视野中。
　　刘思宽啧啧两声，再次感叹：干一行爱一行，熊猫姑娘有前途啊！更想挖过来了肿么破？
　　顾盼果然如她所说，拿着个面包边走边啃。在路上吃东西，当然是非常不雅观的。好在光怪陆离的大都市，裸奔都未必有人多看两眼，边走边吃的小事，更难引人注意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顾盼抵达了楼下。不疾不徐的爬上了6楼。
　　回到家中，顾盼启动电脑，打开3D max。尽管家居设计上，晓意使用的软件更方便快捷，但接私活最好别用公司的软件，因为内部软件每人一个ID号，谁做了什么一目了然。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设计师鲜少有不在外面接私活的，但太嚣张了总归不好，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
　　在使用软件之前，顾盼先用铅笔和白纸打起了草稿。她的空间能力极为强悍，只要在画草图的过程中整理好思路，通常个把小时就能做出大致的效果图。因此，和其它人不同的是，她花在草图上的时间，可能是别人的好几倍。但总时间，却又能比别人少一半。算是她的个人风格了。
　　顾盼现在的工作，表面上是定制家具的设计与摆放，实际上为空间规划。重点在于，如何把有限的空间最大限度的利用，同时能让业主住的舒心合适。
　　尴尬的是，她们的工作经常不被人理解。因为对于任何事物，外行的第一印象是美术上的。功能使用方面，非得住进去，甚至住了大半年，才能渐渐察觉出各种不方便来。而且，甚至有人意识不到，生活的不便，源自于不合理的设计。
　　偏偏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即便是顾盼，也很难一次性设计到位，因为绝大多数时候，客户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生活。只能靠设计师在漫长的工作中积累经验。
　　现代社会日益多元化，每个家庭每个人的需求都不相同。有些看起来不合理的设计，恰恰是某个客户心中迫切需要的。所以，想要做好设计，必须在粗通心理学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跟客户详尽的沟通。好的设计在于适合，而不是看起来高大上。
　　大致整理好思路后，顾盼登陆网页微信，找到刘思宽的头像，飞快的打下一行字：“刘先生，请问你的钢琴，是机械钢琴还是电钢琴？”
　　“机械钢琴，怎么了？”
　　“据我所知，机械钢琴比电钢琴体积更大，能提供给我你钢琴的尺寸吗？”
　　“还没买。”
　　顾盼：“……”
　　刘思宽发了个呲牙笑的表情：“房子刚买，装修都没弄，怎么买琴？”
　　顾盼只得又问：“那你打算买机钢还是电钢？”
　　“机钢吧。”
　　“那建议你的硬装上隔音墙，否则按贵小区的密度，大概三栋楼的邻居都会疯。”
　　刘思宽狂汗：“我不至于弹的那么差。”
　　“不，哪怕是莫扎特重生，在我休息的时候弹《小星星》，我也只会想打的他两眼冒星星。”
　　刘思宽看的大笑，笑完又开始怀念起老家的自建房。前后带院子的独栋建筑，从来没有因为练琴被邻居投诉过有木有！好在建材方面，他只怕比顾盼更精通，忙回信息：“知道，明天我先找找合适我家的隔音材料。”
　　顾盼接着再问：“钢琴放哪？客厅还是房间？”
　　“你为什么一直跟钢琴过不去……”
　　“因为家居设计里，最难搞的就是钢琴。”顾盼紧扣话题，“我不建议你放客厅。因为你客厅不小，隔音材铺满会很贵。而且客厅有大窗，你得用双层夹胶的玻璃才能保证不扰民。当然，如果你实在喜欢在客厅，我会考虑布局的。”
　　刘思宽想了想自家令人牙疼的户型，非常有逼数的说：“随便，能放下就是奇迹。”
　　“那不至于，请相信我的专业素养。”顾盼换了个话题问，“喜欢养花吗？”
　　“我有一种在网络相亲的错觉。”
　　“正好，今天的经验可以带去周六的会面上，祝你马到功成。”顾盼拉回话题，“如果喜欢养花，阳台面积不宜太小。如果仅仅只是晾个衣服，小阳台反而是好事。”
　　“花城的气候，阳台太小的话，回南天晾不开吧？”
　　“小阳台有小阳台的用法，可以用玻璃窗封闭阳台，然后安装带暖风的晾衣杆。彻底摆脱被回南天支配的恐惧。”
　　“相当于一个大型的烘衣机？”
　　“对！”
　　“可以有！”
　　“那行，请耐心等待，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好。”
　　问明了关键问题，顾盼开始建模。通常而言，设计稿很难一次通过。修改，本质上是对客户加深了解的过程。但是第一次问题不能太多，问多了客户会烦，更会懵。顶好是挑两个最重要的点，先出个大致的设计图。
　　有了客观的设计图，客户就能知道自家真实的模样，继而产生诉说的欲望。于是设计师自然而然的，便抓住了真实诉求。
　　晚上11点半，随着微信叮咚的提示音，刘思宽先收到了新的户型图。并且顾盼细心的再发了张新旧户型图叠加在一起的效果，便于理解。
　　刘思宽看了看，厨房缩小了一半，退出来的空间，与打通的阳台连成一片，客厅达到了接近20平米的奢侈面积。如此一来，厨房省出来的空间，总算让客厅有了放沙发的地方，3米长的沙发在小户型中相当奢侈了。刘思宽对此很满意。
　　弯钩形状的阳台，被截成了两半。短的那段只有1.24平米，说是干衣机，就是个干衣机啊！社会我顾哥，人狠话不多！
　　而原阳台长的那段与客厅打通，成为了餐厅。餐桌离厨房门很近，动线设计的相当老练。
　　客厅内的家具很简单，沙发、茶几、餐桌和组合鞋柜，硬生生的把那倒霉户型，搞出了正常房子的现代简约风。不过想想，现在20平米的客厅，是算奢侈了。
　　再看两间比客厅更倒霉的房间，刘思宽不由咦了一声。出乎他意料的，两间房都没有使用榻榻米。他之前找的所有设计师都说，房间太小，唯有榻榻米可破。可是刘思宽是真的不喜欢榻榻米，进出房间不单要脱鞋，还得爬上爬下，想着都糟心。
　　因此看到顾盼正儿八经的设计出两间房，简直喜出望外。5平米那间作为纯粹的卧室，挨着飘窗放了张1.5米宽的床。床头是个0.8米的衣柜。虽然有些小，当季的衣服勉强够了。剩下的衣服收在床底下的空间，勉强能接受。
　　等看到9平米的L型房间时，刘思宽再次收获惊喜。这间房最宽的一面墙足有3.9米，顾盼用了2.5米做了个大衣柜。虽然换季衣服得两间房倒腾，但比撅着屁股跟床底死磕那可是强太多了！衣柜旁边剩下的1.4米，放的是组合书桌，即上方带书架的那种，一次性解决书桌与书架问题。反正现代人都上网看书了，只有专业类的实体书要安置。三排书架绝对够用，实在不行，不太重要的塞床底下去。
　　沿墙转个弯，是个1.4*1.3的空间，有着房间内唯一的窗。之前刘思宽看着就糟心，将近平米的空间，干什么都不行，摆个柜子都嫌挡光。对于小户型而言，浪费两平米，真是心都在滴血。那都是钱啊！血汗钱啊！
　　没想到，顾盼却在这尴尬的角落，放了台钢琴。
　　狭小的空间，只与自己分享的钢琴。
　　刘思宽突然觉得，自己在被世俗的浮躁碾压后，仅剩的那一点点浪漫，被人珍而重之的保护了起来。看着渲染图上洁白如玉的琴键，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脚下所踩的地方，是他在花城安下的家。
　　刘思宽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原来，好的设计，真的能让人触摸到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插图


第8章 这个爸爸是亲的
　　发了效果图的顾盼，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担心发图发丢了，试探性的问了句：“有什么想改的地方吗？”
　　微信叮咚一声响，顾盼接到的是4000元转账，目瞪口呆。
　　顾盼收了钱，发了个眨眼的表情：“真的不需要改了吗？墙体、灯光、门窗的细节我还没开始。”
　　“不必了，其它的我自己弄就好。”
　　顾盼震惊了，她多久没有一次过的方案了？哪怕是横平竖直、没有必要调整空间的方正户型，客户至少要在各种细节上反复的考量，最少五版才能通过。因此她第一版设计图，主要是在布局上看个大概，家具模型配色基本都随便放放。确认了大方向之后，再一点点抠细节。现在，刘思宽的家里，别说硬装的规划了，她窗帘都没挂呢！
　　然后，刘思宽就给钱了！完成交易了！
　　这么爽快的吗？这个爸爸是亲的吗？顾盼有些晕眩。
　　刘思宽发了个笑脸：“最艰难的部分你已经完成了。至于旁枝末节，随便谁都能做，不必浪费你的时间。设计我很满意，尤其是放钢琴的角落，我很喜欢。谢谢你。”
　　顾盼的眼睛笑成了个月牙，她也很喜欢那个角落。长1.4米，宽1.3米的空间，总是显得特别的无用。可顾盼偏偏对犄角旮旯情有独钟。因为恰恰是别人弃之敝履的东西，最容易得到，也最容易带给人惊喜。
　　钢琴，通常被认为是小户型设计的天敌。它不是生活必需品，它只有单一的功能，却需要占据足足三平米的空间。而且它吵。只要有人练琴，邻居会烦，家里人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但它真的很美，因此很多设计师，会把钢琴放在客厅。可顾盼不一样。或许钢琴放在客厅是很好的装饰品，家里来了朋友，还方便主人演奏分享。
　　可是，钢琴本身是寂寞的。演奏的时间何其短暂，枯燥练习的时间，又何其漫长。在它“无趣”的生涯里，唯有他的主人才可能常年相伴，不离不弃。何况，钢琴的练习充满了艰难反复，主人想给大家展示的却永远是成品，而不是练习时的噪音。顾盼始终认为，放在客厅里的钢琴，早晚会成为家庭的矛盾点。要么因此争吵，要么被人放弃沦为纯粹的装饰。
　　顾盼是个现实的人，所以她的设计充满了对现实的考量。客人可以拥有浪漫的期望，她也可以尽可能的去帮客人实现梦想。但她本人，必须冷静，必须客观。因为舒适了，才可以美好；摆脱了生活麻烦后，才有精力追求更精致的生活。反之，如果动线和布局不合理，生活只剩下忍受，那还有什么浪漫可言呢？
　　夜过12点，干完活的顾盼关机睡觉，刘思宽却兴奋的睡不着。他的显示屏上，并排放着两张图。左边的是他家原始户型图，右边是顾盼规整后的户型图。他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顾盼就把那别扭到极致的户型，规划的整整齐齐。
　　刘思宽不是没想过改布局。比如说假如把卫生间挪到现在放钢琴的角落，主卧会方正的多。把厨房跟次卧对调，两房一厅不是梦。可惜厨房有烟道不能挪，卫生间的墙是承重墙。顾盼没动烟道，没有天真的动承重墙。她反其道而行之，把卫生间扩大，不但对齐了房间的墙，让空间不再因为墙面太多显得凌乱。同时把洗衣机塞进了卫生间，于是把阳台缩到1平米，都不再有任何顾忌。
　　打通阳台，是很多人家都会选择的做法。可刘思宽没见过如此畅快的思路。看到顾盼的设计图，会产生一种“很简单”的错觉。然而从事相关行业的刘思宽知道，越是看起来寻常的质朴，越体现设计师的境界。家居设计，不是设计师炫技的战场。可惜多半设计师为了推销出更多的板材，大量使用诸如榻榻米之类有眼缘的方案，从不考虑三个月后，居住于此的客户，是怎样的心情。
　　话说回来，刘思宽还是有些理解从业人员的。外行总是很难摸清楚行业内的深浅。质朴的设计，便鲜少能获得赞扬，反而是繁复到令人炫目的操作显得更专业。顾盼逆流而上，恐怕在工作中没少吃亏。
　　时针走向1点，兴奋劲儿终于过去的刘思宽打了个哈欠，带着对新家的期盼，美美的睡了。
　　次日一早，刘思宽春风满面的走进办公室，同事钟志祥见状，吹了声口哨：“阿宽满脸春色，昨晚跟哪个女妖精为爱鼓掌了？”
　　刘思宽笑笑没说话，钟志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认真解释倒显的心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熟练的打开电脑，处理起了新收到的邮件。
　　广厦地产是家本地品牌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广家永在前期激烈的竞争中，不幸落败，因此始终没走向全国，只达成了本省知名品牌成就。好在口碑不错，资金运转良好，在业界算是有名有姓的大佬之一。
　　本地品牌有本地的优势。比如说，在众多地产商疯狂圈地的当下，广厦分出了部分资金，盯上了散落在城市各个黄金地段的老破小。
　　从地产行业的现状来说，圈地盖新楼无疑利益更大。动辄30层的高楼，可以将土地利用到极致。但圈地盖楼的风险也是巨大的。像广厦地产这样资本不足以傲视全国的公司，很可能一个钉子户，便足以让他们庞大的资金链直接崩断。因此广厦地产不得不退到郊区，对荒山野岭进行深度开发。
　　可是做地产的，谁又真愿意放弃市中心的肥美蛋糕呢？于是广厦的老板，在老破小中发现了商机。
　　就如刘思宽与顾盼说的那样，拆迁是艰难的，但游说人卖掉逼仄的小房子，却相对容易。只要比均价稍微高出一点点，业主自然欢天喜地的搬家。万一不幸碰上钉子户，在不拆楼的前提下，只要是他能忍受的了全楼大装修的嘈杂和灰尘，那就随他去了。反正房子重新装修后总是要卖的，全当预卖出去。只要钉子户比例不高，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没有了钉子户的威胁，自然没有了庞大游说团体和利益纠葛。开发变的简单。蛋糕虽小，奈何小有小的滋味。广家永在该项目上着实闷声发了笔大财。等到别的公司反应过来时，发现广厦已经打好了深厚的根基。地产并不是个没门槛的行业，为了这几口小蛋糕，大动干戈是不划算的。还不如接着开发大森林，你好我好大家好。于是琐碎麻烦的小蛋糕，大部分落尽了广厦的嘴里。
　　刘思宽正是因为拥有广厦庞大的平台，才能发现福庆花园这颗暗藏在灰尘里的明珠。福庆花园所处的地段，莫名的没发展起来。旁边的阳光乐园商场，全靠儿童消费支撑。且找遍周围都没有菜市场。离公交车站和地铁都有不小的距离。
　　但是，周围隐隐崛起的高新产业园，对居民楼来说，是绝佳的利好。如果不是福庆花园的户型实在是过于一言难尽，应该不会如此的廉价。不过，地段不好的房子，普通人也真的不容易知道，在充满高新产业园的金湾区，还有个福庆花园的存在。就算是在隔壁上班的顾盼，都没发现她身边有个大便宜可占。
　　当然，顾盼住的海棠花园地段非福庆可比。光环小区27条公交线路的彪悍数据，就能让花城半数以上的居民楼跪下叫爸爸。此外两条地铁分别从小区东西门穿过，800米外则是金湾区的大动脉之一——拥有BRT公交线路的金湾大道。要不是小区与金湾大道中间横亘着个巨大的城中村，海棠花园绝不会是刚毕业两年多的顾盼胆敢肖想的存在。距离她不过1000米的小区，均价已达3W。别说单间，厕所都买不起！何况新小区，可没有25平米的小单间可以挑。人家动辄68平米起步价，买不起拉倒。
　　占了大便宜的刘思宽没有彻底满足，他还想接着薅羊毛。整理了下手头的资料，敲开了顶头上司的办公室大门。
　　花城占地广阔，旧房改造部门按照行政区域分了若干个版块。刘思宽的顶头上司章春刚正是金湾区的负责人。
　　章春刚长的圆脸大肚腩，江湖人称“圆哥”。此外号来自老板广家永，在他老人家十年如一日的亲切的“圆仔”称呼下，爬到了项目经理的章春刚自然荣升为了“圆哥”而非“章哥”。爸爸赐名，谁还能不接着？章春刚只好认命。
　　不过章春刚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带的手下自然各个逗比，项目组气氛素来是整个广厦集团最好的。
　　章春刚看到刘思宽，笑的好似个慈祥的邻家大伯：“阿宽啊，有什么事？”
　　刘思宽笑：“我发现了个不错的项目。”
　　“说来听听。”
　　刘思宽拿起平板，放大屏幕上的地图，指着一个标记点：“圆哥，你看，这是我刚买的小区。现在均价10000出头，我觉得可以申请做旧房改造。”
　　章春刚摸着下巴：“福庆花园啊，我知道。之前有了解过，户型太糟，地段不是很好。去年底就被赵总否了，你没听说吗？”
　　刘思宽有些得意的划过平板：“看我家新改的户型图！”
　　章春刚接过平板，手指连续拨动好几下，一口气看完了刘思宽家的详细设计图，惊讶的问：“你请人改的？你仔细看过没？户型改动，是不可以动承重墙的。”
　　刘思宽笑：“我看过施工图了，承重墙除了外墙，只有洗手间两侧，其余都是隔墙，可以拆。”
　　章春刚眼中闪过惊喜：“你马上写个方案给我，我报上去给赵总看看。”
　　刘思宽眼睛笑眯了缝，如果公司确定要在福庆花园搞旧楼改造，那他可就赚大了！房子本身升值不算，搭着公司大宗采购装修材料的顺风车，装修钱都省了！爽！
　　章春刚看着效果图，满脸赞赏：“谁设计的？是设计部的杨晨伟？”
　　刘思宽不好意思的说：“我请的外援。”
　　“谁？”
　　“晓意家居的一个叫顾盼的女孩子。我请她做的私活。”
　　章春刚拍桌当机立断：“挖过来。”
　　刘思宽捧心肝肠寸断：“没挖动。”
　　“美男计用了吗？”
　　刘思宽：！！？这么没节操的吗？
　　章春刚恨铁不成钢：“要你何用！？”
　　刘思宽：“……”


第9章 你是装修家族的少爷吗？
　　真不怪章春刚不淡定。家居设计，随着设计软件的简易化与普及化，门槛陡降，且人员流动极大。大量冷门专业不好找工作的毕业生，没头苍蝇似得满世界乱撞，不少就这么撞入了行。以至于行业内资深人士非常罕见，入目全是刚入行的小年轻。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从业人员是怎样一种良莠不齐的惨状。人力资源每天都在含泪看简历，各级领导每天都在流汗做面试。招人不难，招个靠谱的人却太难。最恨的是好不容易弄到个不错的苗子，花两三年时间培养出来，被对家乘以1.5倍、甚至2倍的薪水挖走。算算账，加薪挖走别人家的设计师，确实比自己培养划算多了。
　　可惜人才竞争从来激烈，挖人也看天时地利人和，多半要人的时候不能恰好挖到。企业管理可能承受太多不可控风险，所以主管只好呕心沥血重新培养。可以说从老板往下，一直到刘思宽这类中层领导，提起带新人，无不肝疼。相比之下，挖别人家的人，是多么舒爽的存在。无怪乎猎头市场欣欣向荣。
　　在章春刚看来，刘思宽找的设计师，就是个血统优良且经过一定训练的名品幼犬。不趁着她软萌的时候下手，等她长成了斗牛犬，呵呵，她不开个工作室暗戳戳的来撬你的墙角都不错了，还想把人挖过来？做梦！
　　面对章春刚鄙夷的目光，刘思宽头痛：“我真的尽力了。”
　　章春刚倒是没真的跟刘思宽计较，调戏了他几句之后，笑着摇摇头：“阿宽啊阿宽，你还是太嫩了。这么耿直，以后怎么往上走呐？”说着，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内线，“阿妍吗？我是圆仔。帮我查下晓意家居的顾盼。跟猎头打个招呼，看看她那边什么情况。”
　　人力资源部经理薛利妍接到工作，立刻拨给了熟悉的猎头，打探起顾盼的私人情况。与很多人印象中的不同，人力资源部最大的价值，并不是什么校招、什么KPI考核，而是她们手中庞大的猎头关系网。像顾盼这样的小角色，她们半天就能把资料翻个底儿掉。
　　章春刚挂了电话，很有耐心的培训着自己看好的手下：“挖人呢，要讲究技巧，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想要钱的最好说，无非是价格谈不谈的拢的问题。但人活在世，总有比单纯的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或是野心、或是平台、或是工作环境，甚至于工作时间、老板性格等等，都是考虑的因素。其实，万法同宗，招人，跟我们卖房子的道理是一样的。她的痛点，才是你下手的机缘。”
　　刘思宽受教。
　　章春刚笑：“你还年轻着呢，招人方面略有些经验欠缺没什么，补上就是。只不过招人也看缘法，晓意我是知道的，我跟他们老板白晓东打过交道，挺不错的一人。如果他给了设计师股份，基本就挖不动了。”
　　刘思宽想了想，点头：“有股份的可能性占八成。她说白晓东对她有知遇之恩。不是股份的话，没什么称得上知遇之恩了吧。所以我也没死缠烂打。”
　　章春刚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说毕又感叹，“哪哪个岗位都不好招人呐！”
　　对于招人这等世纪难题，暂时只是大透明的刘思宽默默怂了，他无法改变行业现状，更无多少薪资上谈判的权限，一切技巧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都是浮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顺手挖个人，已算是他工作上心了。
　　跟章春刚说了两句其它项目的事，刘思宽便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拟写福庆花园改造的方案去。写给总监看的东西，可不会像给经理看的那么随便。首先采集大量的数据，其次分析相应的政策，再估算未来的发展。还要做出尽可能准确的预算。投资不是拍脑门凭感觉，通常得经过详尽的数据对比，没完没了的讨论会议，反反复复的方案修改，层层领导的审核确认，公司才会下手。而对盈利的估算与风险控制，正是刘思宽团队的价值所在。
　　完整的方案，包含了复杂的市场调研，一周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刘思宽昏天黑地的忙了到周五下班，在被堵到纹丝不动的路上，接到了顾盼的微信，心情莫名有些飞扬。
　　仔细看向对话框，白色的气泡里，显示着一行文字：“刘先生，我们晓意的周年庆即将结束，你真的不打算在晓意定家具吗？很划算的！”
　　刘思宽抽抽嘴角，感叹了句顾盼的敬业，只好回：“不是我不想在晓意做，你的设计那么好，我很可能在福庆花园长住，晓意的五金件不耐久呀！”
　　“晓意的五金件是可以定制的，如果您不介意稍微多花点钱，我们可以给您换满意的五金件。”顾盼继续游说，“说实话，家具最重要的是板材的安全性，其它方面，爱家那样的大公司，灵活度是远不如我们的。比如说五金件，他们的就没有随意更换的服务。”
　　刘思宽仰天长叹，接着回：“其实我也不大喜欢爱家。只是我那奇葩的户型，肯定要用定制家具。现在看到你的设计，好像除了书房内一体化的衣柜书桌，别的似乎都可以直接购买。所以，我不一定要走定制的。”
　　顾盼顿时头痛，她的设计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很不幸，她的风格，恰好就是“留有余地”。留有余地，代表着装修过后的房子，可以小范围的微调。但是，如此一来，定制家具的优势就被削弱了。比如说刘思宽的卧室，非常简单的1.5米的床和0.8米的衣柜，标准尺寸的根本不需要定制，直接购买省时省力且省钱。这也是为什么，成品家具的供应商，远远多过于定制家具的主要原因。二者的市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可是要把设计做到严丝合缝，逼的客户不得不选择定制，顾盼心里又十分抵触。她始终觉得，自己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在卖板材，而在于解决实际困难。从顾盼自己内心的真实诉求来看，她也宁可买而不愿定制。定制往往代表着无法更改，而人的需求，永远是在变化的。
　　顾盼的沉默，让刘思宽有些不安。好半天，刘思宽又解释了一句：“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喜欢原木家具。很感谢你的设计，让我在那样的户型里，能有机会选择原木家具。”
　　顾盼郁闷了：“我也喜欢原木。但是原木家具要么是成品，要么高档定制，没有适合我们打工仔的。”
　　刘思宽说：“如果有家原木定制的店就好了。”
　　顾盼心中隐隐划过什么，却稍纵即逝，没有抓住。
　　刘思宽又发来一条：“不过原木比较麻烦，估计不好做。传统的制作工艺做出来的东西又太难看。相当纠结啊！”
　　顾盼笑出声来，陪着刘思宽感叹：“是啊，做的东西总脱不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味道！”
　　“对！对！”一语引起了刘思宽的吐槽欲，“我跟你说，我爸就是做木材生意的，认识的木工师傅不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做成品家具的时候还可以，一定制就能土回上个世纪。要不我堂堂一个装修家族的少爷，谁要去爱家定制了！”
　　装修家族的少爷是什么鬼！？
　　下班被堵在马路上的刘思宽很无聊，自顾自的说：“你别不信！我爸那边，兄弟几个都是做木材的。我妈那边，好多做瓷砖的。草台班子的家族生意，也是家族生意嘛！”
　　顾盼算看出来了，刘思宽显然是没事找事，随便找个人闲扯淡，于是顺着话头问：“那你在广厦地产，没少为家族牵线搭桥吧？”
　　刘思宽膝盖中了一箭：“呵呵，小本生意，够不着。”
　　懂了，山寨散户批发市场式家族生意。即，整个家族都是流窜在各个批发市场的中坚力量。顾盼当然不会把看起来逼格很低的实话说出来，何况她自家就是炸油条的，知道“小本生意”做的好，收入吊打白领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岔开话题：“你是乐城人？”
　　“是。看来乐城的装修建材批发名震九州，一说我家干什么的，十个有九个猜的准我老家。”刘思宽顺嘴问，“你呢？听口音不像本省人。”
　　顾盼含糊的说：“外省来的打工妹。”
　　刘思宽发了个笑哭的表情：“谁还不是个打工的了。”
　　“不，你是装修家族的少爷。”
　　刘思宽果断把自己刚说的话咽了回去：“我不是，我没有！”
　　远处的交通灯变换，车流终于缓缓往前挪动，刘思宽切换到语音输入：“我开车了，回头聊。欠你的那顿饭，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兑现。”
　　“好。祝你明天相亲顺利。”
　　“嘎！？”看到屏幕信息的刘思宽直接噎住，手在方向盘上重重拍了下，特么他把相亲这茬给忘了！新买的衣服还没有洗烫过的啊啊啊啊！


第10章 请你吃小龙虾
　　刘思宽心急火燎的赶回家，拆出纸袋里新买的衣服，当场蔫了半截。他本来想剪了吊牌直接穿上算了，没想到这几套衣服因为命途多舛，已经不幸被揉成了盐菜。刘思宽急的团团转，福庆花园内没有洗衣店，他又搬来没多久，不熟附近的情况。总不至于开车带着衣服回公司那边，明天早上再去拿一趟吧？
　　想了半天，刘思宽拿出手机，点开了顾盼的头像：“那什么，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洗衣店吗？”
　　顾盼：“……”
　　刘思宽急了：“附近真没有？”
　　顾盼：“你出门700米有个地铁站。”
　　刘思宽不解：“抱着衣服坐地铁去别的地方洗？”
　　“不，少爷，您看哪个地铁站没有洗衣店？他们顺便还给公交卡充值，如果你要坐地铁去别的地方洗也是很方便的。”
　　刘思宽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有家连锁洗衣店的确是开在地铁里的。最近智商下降的有些厉害啊！啊，不对！但凡跟相亲有关的，都各种幺蛾子！肯定是老天在阻止他去相亲！
　　于是刘思宽跟顾盼道谢之后，又戳了下自家小姨羊晓萍女士：“那个，小姨，近来我夜观天象，不宜桃花，您看，明天早上的相亲……是不是斟酌一下？”
　　羊晓萍：“你27了。”
　　“不是，我没说笑。我从买相亲的衣服起就不顺，兆头不好啊小姨！”
　　“你27了。”
　　“不是，我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好。但你27了！”
　　刘思宽：“……”亲姨啊！亲生的啊！
　　羊晓萍女士一锤定音：“明天早上10点，不见不散。”
　　泪流满面的刘思宽抱着衣服，徒步往地铁站走去。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才27岁，要颜值有颜值，要工作有工作，家里怎么就不相信他自己能找女朋友呢？好吧，他是被甩过两回，但是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过几次性格不合？被甩怎么了？他不也甩过别人吗？他家就不能记他点好？整天记得他被甩的黑历史！是不是亲生的？啊呸，被迫甩人也不是好事！果然被气糊涂了，一遇到相亲，脑子都打结了，还说不是上天示警！
　　把衣服扔进干洗店，约定好明天早8点来取，刘思宽步履沉重的往回走。他倒是对相亲没什么抵制，问题是对家中长辈的眼光报以深深的怀疑。三年一代沟，他跟小姨差了快三十年的岁月，那三观还能好？
　　可是能讲道理的就不是中国大妈了！
　　周六清早，刘思宽先跑去洗衣店拿回了衣服，换了身正装，手里还拎着套备用。下楼时发现，坏了！请问他穿着正装怎么挤进车门？
　　当时顾盼问他的时候，他怎么潇洒的回答的来着？是啊，下车没问题，那上车呢？刘思宽长叹，老话说的对，为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现在看来，开车是不可能开车的，尼玛谁能想到，能有开车跟穿正装冲突这种骚操作啊！？刘思宽果断折回房间，把备用的衣服甩在家里，掏出手机叫了个网约车，就这么轻轻巧巧的去相亲了。
　　某知名餐厅二楼的玻璃窗旁，羊晓萍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外甥，眼中射出道道寒光！把正付账的刘思宽冻了个激灵。
　　羊晓萍保持着微笑，对同桌的中年和青年女性说：“那小子的车估计又去修了。我早说了让他换辆新车，别开着那辆小破国产，他死活不干，说不想用爸爸的辛苦钱。”说着假装叹口气，“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是个死心眼？他一个独生子，跟家里分那么清做什么。”
　　同桌的两位，正是今天来相亲的对象。中年女性名叫代红梅，旁边的是她侄女代姮。代姮长的眉清目秀，气质温婉，乃是标准的中老年妇女们最喜欢的宜家宜室的长相。加上性格安静，说话轻言细语，还能煲一手好汤，羊晓萍满意的不得了，就指望她外甥今天别掉链子了。
　　很快，刘思宽走进了餐厅。远远看去，肩宽窄腰大长腿，代红梅眼前一亮，对着侄女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
　　刘思宽走到餐桌前，礼貌的向三位女士问了好，而后从容落座。作为广厦地产旧楼改造部金湾区分部的金字招牌，刘思宽不知被总监赵荣林和经理章春刚带出去参加过几多饭局，基本的餐桌礼仪驾轻就熟。
　　大方得体的应对，让刘思宽疯狂刷了波好感度。连文静的代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羊晓萍心中暗暗得意，刘思宽绝对是她晚辈中的青年俊彦，要不是亲外甥，她都想抢回去做女婿。
　　然而自家人和外人的判定标准从来不同，虽然第一印象不错，但在代红梅眼里，远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刘思宽目前的表现，只是堪堪相配而己。
　　人到齐了正好点菜。刘思宽并不看菜牌，只让三位女士点，表示自己什么都吃，就不点菜了。
　　处事大气，代红梅又满意了几分。等上菜的功夫，双方长辈开始进入正题。
　　羊晓萍先说：“我们阿宽从小就聪明，是粤理工毕业的。”
　　代红梅淡定的答：“我们阿姮是中大的，现在在电力上班。”
　　刘思宽：“……”
　　代姮：“……”
　　羊晓萍继续：“嗳，阿宽嫌国企拘束，在广厦地产管了个项目组。要我说，不是他爸爸那摊子太累，还不如回去做生意，打工能有几个钱。”
　　代红梅倒是挺赞成的，岭东自古商业大省，本地人对经商的利润门清，绝对闹不出某些地方歧视个体户的笑话。两位中年女性巴拉巴拉将自家孩子吹嘘了一番，两个年轻人差点尴尬到原地爆炸。
　　服务员端来了一盅汤，刘思宽赶紧帮代红梅和羊晓萍各装了一碗，企图用老火靓汤堵她们的嘴。
　　出乎意料的，两位长辈非常上道，接过汤碗后，丢下句“你们年轻人自己聊聊”之后，埋头喝汤，再不发一言。
　　万万没想到，场面更加尴尬。
　　过了足足五分钟，刘思宽打破沉默：“代小姐平时有什么消遣？”
　　代姮柔声细语的回答：“看看剧追追综艺什么的，也没别的了。”
　　刘思宽：“……”别告诉他是那种哭的要死要活的韩剧……
　　羊晓萍忍不住插话：“看剧好，我也爱看剧。”说毕又暗示了外甥一句，“比逛街好多了。”逛街巨花钱！
　　知道自家小姨是什么禀性的刘思宽在心里给了个大大的白眼，谁告诉你非要逛街才花钱的？当网购是死的吗？
　　代红梅捅了自家侄女一下，代姮才干巴巴的问：“刘先生平时做什么？”
　　“打游戏。”
　　羊晓萍不动声色的掐了把刘思宽：“你不是喜欢弹钢琴吗？”
　　刘思宽答：“那不是小时候我妈打着学的吗？现在我妈又打不过我了。”
　　代姮噗的笑出了声。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两个长辈简直服气了，只得出山救场，替自家孩子发问，顺便抖落些孩子的特征。
　　刘思宽越听越没意思，他不知道代姮对她的印象如何，反正他觉得不怎么样。不是说代姮有什么问题，实在是他不喜欢乖乖女。刘思宽唯一甩掉的，就是个乖乖女。
　　那时候他刚毕业，谈了个女朋友，说结婚是早了点，做做准备却是差不多了。结果呢？女孩本身没问题，真没问题。漂亮乖巧会做饭，真是扣着贤良淑德四个大字长的。但这女孩子吧，对你乖巧了，她对别人也乖巧啊！刘思宽理解对方家里长辈的拳拳爱女之心，提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是人之常情。可妹子你跟着犯糊涂，就过分了好吧！三番五次折腾后，当时年轻气盛的刘思宽直接撂挑子走人，从此对乖乖女产生了心里阴影。
　　眼前的代姮，不用往下接触，就知道必然是他前前前女友的翻版。刘思宽实在敬谢不敏，又实在不便失礼，只好表现的越来越冷淡。
　　双方都是尘世打滚的狐狸精，不用把话说明白，见刘思宽的态度，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代姮没对刘思宽一见钟情，抱着结婚目的相亲本来就比其它的情况更挑剔，既然刘思宽无意，代姮姑侄也没兴趣纠缠。礼貌的告别，算是好聚好散。
　　代红梅走后，羊晓萍的脸就挂了下来：“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刘思宽严肃的说：“性格不合。”
　　“你都没处你怎么就知道性格不合？”
　　刘思宽无奈：“我好歹工作五六年，跟那么多人打过交道，吃顿饭对方是什么性格，当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就是不想结婚，想学那些人搞不婚主义。”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小代，她那么好。”
　　刘思宽崩溃的说：“不是我的菜啊！”
　　羊晓萍想了想：“你喜欢活泼点的？”
　　“对！”
　　“那行，你等着，我给你找。”
　　“别！”
　　刘思宽反对无效。接下来整整的一个月，他都在不停的相亲！相亲！家里的长辈大有在今年底把他清仓的意思！可惜他真的一个都没相上，不是他没看上别人，就是别人没看上他。本来么，长辈组织的相亲，能有几个靠谱的？光只考虑硬件，偏偏年轻人看重的是软件。还不如让游戏社团给组织个相亲，没准概率更大。
　　六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不幸的刘思宽相了个素食主义者，满桌的青菜豆腐吃的他胃疼。火速找了个借口开溜，跑到了阳光乐园点了盆大份的麻辣小龙虾。
　　小龙虾店在三楼，客流量比顾盼他们家具店所在的二楼还寒碜，店租特别便宜，所以老板格外的实诚，说是大份，真的就端了个盆！惊的刘思宽以为自己被瞬移到了北方！花城的大份没有盆这种操作的好吗！老板你犯规！
　　刘思宽简直悲从中来！他顺风顺水的人生，惨烈的跌倒在了相亲的天坑里！
　　吃了两只小龙虾冷静了情绪，刘思宽终于想到，他有个熟人顾盼在楼下上班，而他还欠了她一顿饭。视线挪到了两只小龙虾的尸体上，面不改色的掏出纸巾，把红彤彤的壳包好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装作还没开吃。然后戳开顾盼的头像，扔了个笑脸：“吃饭了没有？我请你吃小龙虾，味道绝赞，在你们三楼，速来！”


第11章 堵路上了
　　正准备下班的顾盼看到信息，二话不说的上了楼。熟悉商场的她很快在小龙虾店靠窗的位置找到了刘思宽。
　　看着刘思宽面前的超大份小龙虾，顾盼猜他可能被放了鸽子，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说：“刚好我明天休息，今晚又蹭到了小龙虾，真是双喜临门。”
　　刘思宽脸上绽开了笑，几次跟顾盼相处，都觉得她分寸感把握的很好。不过分热情，也不刻意疏离。一个人点盆小龙虾肯定有问题，顾盼不问，他反而乐意解释：“阿弥陀佛，相亲碰见个吃素的，赶紧逃回来打个牙祭。还好你没下班，不然我一个人真吃不完。”
　　顾盼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对塑料手套，边往手上戴边笑：“便宜我了。”其实刘思宽召唤，只要不是看起来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拒绝？哪怕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也必然会就近下车，加价打车折回。因为混迹在地产行业的刘思宽，通常手里攥着大把的资源。不仅仅是广厦的商业项目，地产从业人员本身收入颇高且信息充沛，是买房的主力军之一。或许刘思宽随便朋友圈发几张图，就能实实在在的给顾盼多拉几个单。这样的“朋友”，当然要好好相处。
　　刘思宽倒没想那么复杂，单纯因为人在阳光乐园，所以想到了顾盼。他热情的推过菜单：“你还没吃饭吧？小龙虾太辣了，空腹吃伤胃，你先点些别的菜。”
　　话音未落，老板端了碟拍黄瓜上来。
　　刘思宽忙说：“我没点黄瓜。”
　　老板笑呵呵的说：“知道，送盼盼的。”
　　刘思宽惊讶的问：“你们认识？”
　　“那可不！”老板指了指顾盼，“他们白老板说了，我是晓意家居馆员工聚餐指定供应商。”
　　刘思宽囧……
　　顾盼扶额：“我们老板酷爱小龙虾。”
　　龙虾店老板爽朗的笑了几声：“既然是盼盼的朋友，今晚你们桌打八折，欢迎下次多带朋友来光顾。”
　　刘思宽赶紧说：“一定、一定。”
　　老板寒暄两句，绕回后厨继续忙活去了。刘思宽笑对顾盼说：“你们老板真有烟火气。”
　　顾盼说：“他就是个吃货！阳光乐园被他吃了个遍。偏偏怎么吃都不长肉，气死个人。”
　　顾盼提起老板的语气很是亲密，仿佛多年老友。没放弃挖人的刘思宽不动声色的问：“你跟他关系挺好？一起创业的吗？”
　　顾盼答：“算不上一起创业吧，我是他招的第一个设计师。”
　　刘思宽接着套话：“那你有晓意的股份咯？”
　　“有的吧。”
　　顾盼不确定的语气，让刘思宽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没签股权合约吗？”
　　顾盼摇了摇头：“晓意没做起来，谈股权太早了。”
　　刘思宽试探着问：“只有口头承诺？”
　　顾盼点点头。
　　“能跟我说说怎么承诺的吗？”
　　这没什么好保密的，顾盼直接说：“他到时候会个人拿出5%作为创始团队的股份。”
　　刘思宽抽抽嘴角，想提醒顾盼，口头承诺约等于放屁，偏偏他有挖人的前科，反而不好出口。
　　顾盼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微笑着说：“我相信他。”
　　刘思宽哑然，共同创业情分不同，他不便交浅言深，只好十指翻飞，迅速的消灭着小龙虾。
　　顾盼完全跟不上刘思宽的速度，两个人面前的龙虾壳高度很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吃了个半饱的刘思宽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起身从隔壁桌抄了个干净的碟子，一口气剥了六七个虾，推到了顾盼面前。
　　顾盼受宠若惊：“太、太谢谢了。”
　　刘思宽无所谓的说：“没事，反正我剥的快。”说话间，又剥出了两块雪白的虾肉，“你没见过我拆螃蟹，绝对职业级。拆完肉壳能拼回螃蟹的样子，看呆过好几个服务员。我们赵总最爱带我出去跟客户吃螃蟹，我一个人能对付三张嘴。”
　　顾盼：“……”真.多才多艺。
　　碟子里的小龙虾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底，见刘思宽确实手速非凡，顾盼不客气的动起了筷子。盆装小龙虾看着吓人，其实能吃的部分不多。全剥成虾球，两个成年人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扫完小龙虾，刘思宽问：“吃饱了没有？”
　　“七分饱。”顾盼笑着说，“楼下有家甜品店，不是商场里，在商场外围，营业到晚上11点。等下我请你喝酸梅汤，降降火。”
　　“小龙虾有点辣吧？你吃的惯吗？”
　　“荆南人感觉受到了羞辱！”
　　“我错了！等下酸梅汤我请。”
　　“好吧，看在酸梅汤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刘思宽抱拳：“女侠爽快！”
　　顾盼轻笑出声。
　　阳光乐园里的餐厅，晚上营业时间是个玄学。经验丰富的顾盼表示，最好尽快转移。于是刘思宽喊来老板结了账，跟着地头蛇顾盼跑去买了两杯酸梅汤。
　　夜早已黑尽，吃饱喝足的刘思宽对顾盼说：“谢你今晚抽空陪我。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吧。”
　　刘思宽笑着说：“我约你出来吃饭，哪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我的车停在商场外，很方便的。”
　　顾盼只得答应，然后，两个人被堵在了高架桥上。前方两辆货柜车发生了追尾，导致高架桥瞬间变成了个巨大的停车场。
　　刘思宽望着看不到头的车龙，深吸一口气：“我决定明天请假去庙里拜一拜！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盼有些同情的说：“看你的朋友圈，感觉你最近是不大顺。房子买太便宜，把上半年的运气预支了？”
　　上半年只剩最后一天，刘思宽苦笑：“借你吉言。”
　　两个人说来算不上熟，彼此不了解，不找些话题容易冷场。敬业的乙方找了个安全的话题切入点：“你是从小学的钢琴吗？”
　　“是啊，四五岁的时候吧。”
　　“等你装修好了，一定登门聆听天籁。”
　　“停。堵车已经很苦逼了，禁止商业互吹。”刘思宽从车里翻出包零食扔给顾盼，“按照我的血泪经验，货柜车追尾事故，堵车将以小时为单位。我们吃点零食，聊点八卦，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顾盼接过零食，是包蔬果干。撕开袋子，拿出根秋葵咔擦咔擦的咬着。
　　诸事不顺的刘思宽终于憋不住吐槽的洪荒之力，长叹一声：“我这个月总计相了12次亲，比赶项目的时候还累。”
　　顾盼放下秋葵，不解的问：“你长的挺帅的呀，应该很多女孩子追你，不至于去跟陌生人相亲吧？”说完忙补充，“真心话，不是商业互吹。”
　　刘思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传说中的长房长孙，肩负传宗接代之伟任，好继承家里的皇位。”
　　顾盼不厚道的笑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阿哥！失敬失敬！”
　　刘思宽哀怨的看着顾盼：“你别笑，等你被摁着相亲的时候，别怪我无情报复。”
　　“你不乐意，跟家里说清楚就是了。”
　　“说不清啊。”刘思宽怅然，“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跟父母，成了两代人。他们留在前朝，我们走在现代。他们是真的为我好，可也是真的理解不了我。我跟你说，我爸妈特别强势，不想被他们安排人生，才一个人跑出来。”
　　顾盼了然：“令人窒息的爱。”
　　刘思宽怔了怔，点了点头：“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法理解。尤其是刚工作的头几年。那时候过年过节，回家比通宵加班还痛苦。我家是长房，年年好多亲戚来吃饭，七大姑八大姨围着我数落个不停。我以为买了车，他们会认可我，可是没有。所以我又买了房。结果，你看到了。”
　　“逼着你相亲，是因为他们不放心你。”
　　“是。”
　　“应该的。”
　　“嘎？”
　　“车太便宜房太破。”
　　刘思宽不服：“我没花家里一分钱，自己买房买车，难道不够独立？他们凭什么不放心我？”
　　顾盼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的手特别灵巧，是不是因为会钢琴？”
　　刘思宽懵了下：“啊？应该是吧。”
　　顾盼笑了：“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们赵总监因为你螃蟹拆的好，带你参加过很多次饭局。”
　　刘思宽越发迷糊：“呃……是……所以？”
　　“那，你因此在工作中占了多少便宜呢？”
　　刘思宽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过钢琴的人都能把螃蟹拆好。我也不大了解你的人生经历，不好妄下评论。只是，我觉得……”顾盼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你是个富二代，钢琴只是你父母给你的技能之一。你父母养育你的成本，可能是我父母养我的十倍。所以当我月入过万的时候，我父母的投入，盈利是相当可观的。但我相信，跟我买同样价位房子的你，应该没有我十倍的收入。”
　　顾盼顿了顿，“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功利。父母养育子女，不是为了计算投入产出比的。可是，如果你的收入没办法维持你作为富二代应有的体面，父母怎么可能放心呢？如果他们爱你的话，会想，你工作那么辛苦，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还不如做个天真的富二代算了。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想给你最好的条件吗？”
　　刘思宽呆住，每当他抱怨父母，有些人会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恨爹不成刚，你一个富二代矫情个屁；也有些人会跟他一起吐槽父母的霸道和落伍。却从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解析过他父母的行为。
　　看了眼顾盼，她说的是真的吗？
　　车内陷入了沉默。
　　不知哪处的喇叭突兀的响起，刘思宽惊觉前面的车已缓缓开动。忙踩下油门，汇入了车流中。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海棠花园的大门口。顾盼下车前，有些后悔自己多话。因此，解释了一句：“刚才的话，我随便猜猜，你不用当真。”
　　“不，”刘思宽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序的敲击着，语气却极认真的说，“醍醐灌顶。是我幼稚了，多谢。”
　　“不用谢，放个嘴炮，不值一提。我对富二代，还是羡慕嫉妒恨的。”说毕，顾盼拿起包，“特意送我回来，路上还堵车，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
　　刘思宽开着车窗，看着顾盼的背影远去。
　　夏夜的热浪带着湿润的空气涌进车中，吸入肺里，化作了一团小小的火苗，落入了心底。脸上不自觉的带起了笑意，来自不易察觉的，遇到某个人的欣喜。
　　刘思宽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手机屏幕，明天……她会有空吗？


第12章 谢主隆恩
　　6月30日，周一。上午11点15分，顾盼接到刘思宽的微信：“起床了没有？”
　　顾盼打了个哈欠，回复：“刚起，有事？”
　　刘思宽先发了个呲牙笑的表情，接着说：“我今天下午刚好有空，打算去庙里拜拜，你有兴趣一起吗？”
　　顾盼的第二个哈欠给刘思宽的话硬生生的憋住了，看不出来啊，这货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封建落后分子！忍不住调侃：“我们已经唱着东方红，走进了新时代。你拜哪门子佛？不如抽出张百元大钞供在桌前，安宅镇邪保平安！”
　　刘思宽囧：“那是千年古刹，文化遗产。”
　　想着庙里烟熏火燎，PM2.5可能突破仪器上限的浓度，顾盼坚定的拒绝：“我热爱科学。”
　　刘思宽诱惑：“我们稍微分点热爱给传统文化嘛！步行街的古寺，闹中取静，特别宁静悠远。拜完出来我们正好去吃凉拌鱼皮。”
　　顾盼：“……”拜了佛之后吃鱼皮，是什么操作！？你对佛祖有五分钱的尊敬吗？
　　刘思宽见顾盼半天没回，不由问：“还是你今天有别的约？”
　　“那倒没有。一般人今天都上班，只有我们服务业是反着来的。”
　　“比我们好，我们是7*24小时待命。”刘思宽又说，“那我开车来接你？”
　　顾盼没抗住鱼皮的威力，爽快答应：“行。”
　　约定好时间，顾盼伸了个懒腰，起床梳头洗脸。花城全年气候湿润，往脸上招呼的东西不必太多。又因为气候炎热，化妆的风气始终无法蔓延。毕竟长达整整六个月的夏天，分分钟脱妆。放飞的花城人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化了！有那闲钱不如煲个花胶养颜。
　　对于顾盼来说，煲汤是不可能煲汤的。在等刘思宽电话的功夫，撸起袖子开始搞卫生，省的晚上回来再收拾，太累。超小户型的唯一优势，大概只剩好清理了。再加上又是顾盼自己设计的家具，动线和收纳经过反复思量，优化到最适合自己的习惯。因此短短二十分钟，她轻轻松松的把家里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12点整，电话响起。接通后，刘思宽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你们小区白天停车位充足，保安把我放进来了。你住哪栋？”
　　顾盼赶紧说：“我们小区巨大，从A-G整整七个分区，我来找你更方便。”
　　刘思宽解释：“公司今天到临市搞扩展，摘了很多荔枝。我提前撤走了，顺便带了一箱给你，你告诉我你住哪，我帮你拎上去。”
　　“一箱！？”
　　“嫌少的话我车里还有两箱。”
　　顾盼想想荔枝的含糖量，以及糖分对身材的摧残，惊悚的说：“没有嫌少！”
　　“哈哈，骗你的！我总共只有一箱。你家有冰箱吧？吃不完明天带去公司分给同事呗。就是过夜了味道没那么好了。”刘思宽发了个奸笑的表情，“我特别想直观感受下设计师家里的装修。”
　　得，爸爸永远是爸爸，甲方要看产品，顾盼只得报上家庭住址，又去厨房烧了开水，准备待客。
　　刘思宽找路的本事不错，十来分钟后，门铃响了。顾盼打开楼下的门禁，没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
　　顾盼拉开门，对上了刘思宽热情洋溢的笑脸：“给，荔枝。”
　　荔枝用精致的纸箱装着，透过缝隙，飘散出新鲜荔枝特有的清香。顾盼接过荔枝，笑着道谢，又客气的邀请刘思宽喝茶。
　　刘思宽跨进大门，顾盼的小客厅便尽收眼底。房间真的特别小，进门的右手边是个两人坐的圆形小餐桌，餐桌过去是个带书架的电脑桌，再过去，就是墙了。大门对面是张地毯，上面堆了些抱枕和一个熊公仔。如果刘思宽看过王晗房间的设计的话，他就知道，这只熊公仔，跟设计图上的是同款。
　　顾盼请刘思宽在餐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房子太小，见笑。”
　　“我能看看厨房吗？”
　　顾盼点头，带着刘思宽往厨房走。客厅与厨房之间，为了节省空间和尽可能保证客厅的采光，用的是玻璃折叠门。厨房和卫生间连成一线，也就是说厨房的行动区域，实际上也是通往洗手间的道路。
　　而厨房的右边，是个1平米的阳台。刘思宽见状笑着说：“看来做小阳台是你的常规操作。”
　　顾盼无奈的说：“这个户型原来没阳台，我缩小了厨房和卫生间的面积，才腾出的地方。”
　　刘思宽又看了看厨房，点点头：“你家用大厨房没什么意义，确实不如做了阳台。”
　　厨房与阳台，同样用了玻璃折叠门相隔。顾盼拉开门，在墙上按下个按钮，头顶上的晾衣架自动下降。降到合适的高度，她按下停止键，抓住晾衣架给刘思宽看：“喏，带暖风的晾衣架，超级方便，强烈推荐！”
　　刘思宽抓过来研究了下，不由笑：“在晾衣架上加装暖风机，真会想。我之前倒是考虑过封闭阳台，再放台抽湿机。不过……”他指了指阳台上的洗衣机，“你家阳台放不下抽湿机了，如果没有晾衣神器，回南天有你受的。”
　　顾盼笑：“怕什么，大不了换台自动烘干的洗衣机。反正我又没什么特别怕褶皱的衣服。实在有衬衫之类的，那再配买个百来块的手持式挂烫机。总有办法处理的。”
　　刘思宽感叹：“小创意层出不穷，表示市场相当难混，逼的厂家不得不追求差异化啊。”
　　“我觉得差异化是未来的大趋势。”两个人呆在厨房和阳台的交界处，实在太挤。顾盼退后两步，闪到了客厅，“多元化社会必然造就多元化的性格。加上社交网络表面上看是扩大交往，但实际上形成了一个个看不见的壁垒。每个社群的人，都有相当高的封闭性与独立性。因此，就像电视剧再不可能出现什么万人空巷一样，任何产品，都很难真正的风靡全国了。”
　　“但对我们挑选商品，造成了不小的困难。”刘思宽笑着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完全不知道还有此等神器。”
　　“多逛淘宝有惊喜。”
　　刘思宽又看了圈房子，路过卧室门时，装作没看见，只是认真的打量着客厅装饰的细节。大约是房子太小的缘故，顾盼没做吊顶，照明简单粗暴的用了LED灯管。但墙上挂着漂亮的画框，平添了几分精致。
　　地面使用了好打理的复合板，配上白色的家具，显得干净又温馨。
　　小小的空间，处处有主人精心维护的痕迹。是个很认真在生活的女孩。刘思宽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顾盼随刘思宽走来走去的观察，自己坐在一旁拆荔枝。当场拆礼物感觉有点失礼，但荔枝特殊。一日变色两日变味的脆弱水果，最好先收拾出来塞冰箱。
　　桂味曾经是贡品，大规模人工培育后，终于飞入了寻常百姓家。刚摘下来的荔枝，叶片上挂着一颗颗小水珠，显得十分诱人。然而顾盼只有个50升的小冰箱，根本塞不下整箱荔枝，只好分出小半放到篮子里，端到了餐桌上。
　　刘思宽看见，赞同的说：“赶紧吃，这会儿最好吃。冰久了简直暴殄天物。”
　　“一颗荔枝三把火，你今天是给我送了个火焰山啊！”
　　“没事，等下我们去喝凉茶。”
　　“谢了，我不自虐。”花城的正宗的凉茶，可不是广告里铺天盖地的红罐饮料，正经的中药，苦的让人终身难忘。
　　刘思宽笑笑，别说外省人，他都觉得凉茶堪比生化武器。不过，入夏时节，荔枝是必定要吃的。他坐到了顾盼对面，拿了个荔枝剥开，塞进嘴里。桂味核小肉厚，爽脆多汁。小小一颗荔枝下肚，能从舌尖甜到心底。好吃！
　　“你们外省人可能不知道，”刘思宽被荔枝的香甜滋润的心情愉悦，笑着对顾盼说，“比荔枝更美味的是荔枝菌，可惜产量少，多半荔枝农自己家吃了。有机会带你尝尝。”
　　顾盼的确不知道荔枝菌，只好感叹：“说起吃头头是道，你真是纯种岭东人啊！”
　　刘思宽眉飞色舞的说：“祖上十八代都是吃货，纯种无疑了。”
　　这么得意是怎么回事？大吃货省没有节操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扯了几句荔枝的闲话后，刘思宽突然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很多。”
　　顾盼忙摆手：“别，我真的是随便说说。”
　　“你说你家不是富二代，也是随便说说？”
　　“这个是真的。”
　　“所以，你自己买的房子。”刘思宽肯定的说。
　　“是。”
　　“厉害！”
　　“我为什么感觉到有房有车的你在炫耀？”
　　刘思宽认真的说：“没有。就像你说的，我父母给我的东西，能让我在工作中占很大的便宜。而你们，却得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前行。所以我很佩服你的。”
　　顾盼笑：“刘先生今天格外殷勤。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甲方爸爸打算怎么虐我？不用拐弯抹角，尽管放马过来，本宫扛的住。”
　　刘思宽哭笑不得：“朋友间谈个心，怎么扯到甲方乙方了？”
　　“不，我拒绝跟甲方爸爸谈心，我们一般只谈钱。”
　　刘思宽笑了笑：“发现我们挺聊的来，不如正经做个朋友，而不仅仅是商业往来，怎么样？”
　　顾盼挑眉：“帮我介绍客户吗？”
　　刘思宽斩钉截铁：“帮！”
　　顾盼手一挥：“好，朕准了！”
　　刘思宽立刻弹了两下袖子，狗腿的说：“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插图，感兴趣的同志们可以登录微博，搜索我的用户名“晋江-框框”，在#他，真香#的话题里，找到相应内容。


第13章 待遇从优考虑一下？
　　步行街位于西关区，是花城老城区之所在。绵延的骑楼，鳞次栉比的商铺，构建出了绚丽多姿的独特风情。
　　画面很美，如果人没那么多就更好了！
　　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的刘思宽有些崩溃：“今天不是星期一吗？”
　　顾盼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放暑假了。”
　　刘思宽：“……”
　　顾盼忍住笑，突然明白了一副精英范的刘思宽为什么需要相亲了。买房的时候那么精明，出来玩简直是车祸现场啊！看着刘思宽变幻不停的脸色，顾盼善解人意的出言救场：“你说的寺庙在哪边？”
　　“直走600米左转，”刘思宽赶紧做出补救，指着旁边水果摊问，“吃椰子吗？”
　　顾盼点头。
　　于是他们一人抱着个椰子，沿着骑楼往前走。步行街人声鼎沸，基本没有谈天的兴致。刘思宽越发觉得尴尬……
　　二十分钟后，熟悉的标志性建筑映入眼帘。刘思宽忙对顾盼招手：“我们快到了。”
　　顾盼跨了一大步，跟上了刘思宽，沿着高耸的大商场，拐进了巷子。
　　百货商场高大的建筑挡住了步行街的喧嚣，进入巷子的瞬间，耳畔立刻清净下来。轻风顺着小巷的夹道游过，为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些微的凉意。
　　顾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从来不知道，步行街后面，是如此古意盎然的风景。青砖的围墙，圈住了一座座灰瓦白墙的建筑。仿佛瞬间穿越了时空。
　　沿着墙转个弯，巷子的尽头，安安静静的伫立着座寺庙。既不巍峨，也不沧桑。听不到诵经，闻不见熏香。如果不是匾额上苍劲的几个大字，甚至会产生一种，这是古代哪个大户人家的错觉。
　　顾盼紧皱的眉头展开，刘思宽也跟着放松了表情。
　　两个人沿着光滑的青石板路向前走，在距离寺庙约50米的地方，刘思宽停下脚步，敲了敲街边店铺的柜台：“老板，麻烦来一束鲜花。”
　　正在打盹的店铺老板被惊醒，没精打采的问：“要咩啊？”
　　“一束鲜花。”
　　老板睡眼惺忪的看着刘思宽，再看看他旁边的顾盼，抽了抽嘴角。是来求姻缘的？老板瞥了眼店里的时钟，确定自己没睡糊涂，糟心的看着小情侣，暗叹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讲究，大下午跑来拜佛，长辈没说过，拜佛得上午吗？
　　两位以吃鱼皮为驱动力跑来寺庙旅游的人，压根就没有任何封建常识。只有刘思宽郁闷的看着店里蔫了吧唧的切花，抱怨：“老板，你没有更好的花吗？”
　　老板抓了把香递给刘思宽：“鲜花都是早上来的人挑剩下的，你不喜欢，请把香吧。”
　　比刘思宽对宗教更无知的顾盼问：“拜佛可以用鲜花？”
　　刘思宽笑着科普：“等下你进庙里就知道了，他们在墙上贴着呢，鲜花的香气才是最好的。不过没有合适的鲜花，只好烧香了。不过拜佛嘛，心诚则灵，最要紧的是诚意。”
　　老板震惊了，你居然有脸科普！不对，你居然曾经进过寺庙！？你进过寺庙的大下午的来拜佛？阿弥陀佛，佛主糊你一脸啊！
　　顾盼却连连点头，长见识！原来鲜花不止用来追妹子。
　　老板简直无力吐槽，默默的递出二维码，收钱睡觉！
　　两个佛教盲拎着线香进了大门，寺庙空无一人。别说和尚了，香客都没有。静悄悄的感觉像被包场。刘思宽站在墙边看了半天烧香指示，正准备撸起袖子实操时，发现……他根本没带打火机！他上次来的时候是怎么点香的来着？仔细想了想，对，在蜡烛上点的。然而，香炉里别人点的蜡烛，已经烧没了啊！这个时候，他终于隐隐约约记得，上次陪总监赵荣林来的时候，是清晨……
　　刘思宽深刻的反省，最近误操作似乎有点超标！
　　顾盼笑喷：“佛祖会出来打我们吗？”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刘思宽立刻双掌合十，“烟熏火燎污染那么重，佛主未必喜欢。我们还是捐点香火钱，助菩萨普度众生吧！”
　　顾盼：“……”兄台，你对佛主的道德绑架玩的很溜啊！不愧是地产从业人员！
　　地产从业人员刘思宽淡定的把刚买的线香塞进包里，对顾盼做了个请的手势：“尊敬的女士，我是导游阿宽，很高兴为您服务。下面，我带您参观千年古刹，感受一下穿越时空的静谧安宁。还可以抽个运势签哦！”
　　顾盼噗的笑出声，饶有兴致的听着刘思宽一顿大侃。令她意外的是，明显不是信徒的刘思宽，竟然能把庙里的菩萨典故说了个七七八八。真实性待考，但忽悠外行绝对够了。心中感叹：能在社会上混的，各有绝技啊！
　　在离开寺庙之前，终于碰见了个收拾香灰的和尚，对他们双掌合十，行了一礼。
　　和尚刚好站在功德箱旁边，两个无神论者默契的掏出手机，各自对着二维码扫了笔香火钱，才撤出寺庙，直奔鱼皮店而去。
　　刚才卖香的店家，看着进去不到二十分钟的两个年轻人远去的身影，觉得心好累。自己家传的行当怕是已经走到了尽头……是时候考虑转型去卖伦教糕了。
　　步行街的鱼皮店远近闻名，S型的长队，昭显着鱼皮店的人气。太阳暴晒下，顾盼撑起了遮阳伞。刘思宽自然而然的接过伞，跟顾盼挤在了小小的遮阳伞下。
　　三十几度的桑拿天威力非凡，整个城市仿佛被架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上，脚底下腾腾冒着炽热的水蒸气，热的人喘不过气来。然而恶劣的天气，丝毫不能阻挡花城人民对吃的热情。一朵朵遮阳伞下，居然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足足半个钟，才轮到了顾盼他们。快被热化了的刘思宽火速掏出手机付账，店员速度更快，打包的手似乎都出现了残影。一分钟内，鱼皮交易完毕。两人迈开大步，躲进了骑楼内。店铺里空调的凉风不断的吹出，稍微缓解了点室外的热浪。
　　刘思宽扭头问顾盼：“我们去哪吃？”
　　顾盼左看看右看看，果断的决定：“回车上，今天人太多，到哪里都吃不安生。”
　　刘思宽点点头，两个人接着赶路。
　　幸亏刘思宽把车停在了树底下，没有经过暴晒的洗礼，温度尚能接受。进到车内，打开空调。两个人齐齐吁了口气。
　　刘思宽从车内找出湿纸巾递给顾盼：“花城哪都好，就是热的受不了。”
　　“关键是夏天长，5月到11月，除了刮台风，桑拿天一天都不会少。”顾盼也是常年在外跑的人，包里装备齐全，掏出把折扇，唰的打开，边扇风边吐槽，“我们真是闲的神蛋疼！”
　　刘思宽大笑：“放假不折腾，能叫放假吗？”
　　顾盼暗自撇嘴，鱼皮虽好，但这鬼天气不在家里吹空调玩手机，跑出来排队。为了客户爸爸的青眼，她真是豁出去了。老板必须加工资！
　　刘思宽的车别看是个小破国产，空调竟然相当给力。没几分钟，半死不活的顾盼，就让冷气渡了口真气，原地满血复活。
　　刘思宽奸笑的把手伸向鱼皮：“翻过了火焰山，该到了俺老孙吃鱼妖的时候了！”
　　顾盼哭笑不得：“那个，你不怕你车里满是鱼腥味？”
　　刘思宽摆摆手：“没事，鱼皮没什么味。”
　　顾盼刚才被热昏了的头冷静下来，在车里吃鱼皮实在太别扭。吃点零食还好，鱼皮这种带汤的东西，不小心落在车里，不是给甲方爸爸找麻烦嘛！给爸爸找麻烦，那就是给自己的钱包找麻烦！根正苗红的顾盼能忍吗？不能！
　　于是顾盼提议：“反正鱼皮在空调环境里，几个小时不会坏。我们两个又顺路，要么去我那边找家饭店边吃晚饭边解决鱼皮，要么去阳光乐园找吃饭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刘思宽想了想：“那还不如去你家做饭吃。正好有荔枝，可以做荔枝虾仁！”
　　顾盼惊悚了：“做、做饭！？”特么的她一个从小吃食堂的小公主，让她炒荔枝虾仁！？就算是甲方爸爸的要求，那也太过分了好吗！
　　刘思宽看到顾盼扭曲的脸，猜到她大概不会做饭。赶紧解释，“我家厨房没收拾好，不然就去我家了。”
　　“不是，荔枝虾仁这种一听就是五星级酒店的菜，你会做吗？”
　　刘思宽惊讶的看着顾盼：“你不是来花城好多年了吗？”
　　顾盼一头雾水，跟花城有什么关系？
　　“我们乐城人，有不会做饭的吗？”
　　擦！对！乐城不仅擅长做生意，他们整个地区，特么的全民皆厨！顾盼的思绪不知不觉得飘向了双皮奶、姜撞奶、陈村粉、虾饺、无骨鱼……口水顿时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赶紧打住！用极为谄媚的眼神看着刘思宽：“宽爷，荔枝虾仁好吃吗？”
　　刘思宽不知为何，也咽了咽口水：“还、还行吧。恰好有荔枝……”
　　顾盼感动的两眼星光，这个爸爸真的是亲的啊！
　　刘思宽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无比。贪吃的顾盼，有着别样的鲜活。
　　面对顾盼灵动的眼神，刘思宽不由的心间一颤，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个，老刘家大厨云集、待遇从优，考虑一下？”


第14章 齐大非偶
　　刘思宽说完立刻后悔了，他应该在今天分别的时候表白，万一顾盼拒绝，有时间和空间缓冲的两个人不会在狭小的车内尴尬的沉默。
　　老天大概对刘思宽的情路特别看不顺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5点50分，周一的花城正式进入了晚高峰。繁华的步行街周围的道路，毫不意外的成为了巨型停车场。车载导航无情的提示：“前方拥堵，请绕道行驶。”
　　刘思宽盯着显示屏上鲜红的一片，顿时心事成灰……
　　顾盼更是心情复杂，她第一次在工作中觉得，性别成了她发家致富的巨大阻碍。如果她是个男人，能跟刘思宽好基友一辈子！偏偏是个女的，谈的来就招人追……郁闷！
　　刘思宽觑着顾盼的神色，心中忐忑。顾盼是完全拒绝呢？还是只觉得认识时间太短，彼此不够了解？
　　顾盼想了想已经到手的4000块设计费，他们的交易其实已经完成了。虽然刘思宽或许代表着的资源，但是为了没到手的资源去勉强自己，顾盼是不会干的。
　　“我觉得不大合适，”顾盼整理了下思路，决定实话实说。很多人认为情商高是谁也不得罪，尽量让所有人满意。但是，拒绝的话，再怎么样对方都不会很高兴。还不如一开始说个清楚明白，省的耽误大家的时间。她不相信刘思宽有多深情，自然也没有爱之深责之切的困扰。拒绝之后做不了朋友，但商业往来是不会有影响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有，刘思宽也不是强大到让她真的叫爸爸的地步，她损失的起。
　　意料之中的拒绝，刘思宽却不甘心：“能说说原因吗？”
　　顾盼冷静的吐出了四个字：“齐大非偶。”
　　刘思宽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硬是被噎了一下：“不是，我一年薪30万的项目组长，怎么跟齐大扯上关系的？”
　　顾盼也被噎了下：“地产行业的薪资缩水这么严重的吗？”
　　“你对冲不进全国市场的本土公司有什么误解？”刘思宽转回话题，“好吧，即使我拿大约45万的平均薪资，那特么不是还没进中产阶级吗？你们设计师，好歹一年小20万没毛病吧？我扣完五险一金和税，只有20万出头啊！不然我能找你帮忙折腾老破小？”
　　“我离20万远着呢。不过按照社会常识，女方比男方工资低一半，都算相配，我们的收入没什么问题。”
　　“对啊，你们拿提成的，各种方法避税。算税后工资，我顶天了比你多三分之一，远没达到一半的标准！”
　　顾盼平静的问：“那我们两家的收入相比呢？”
　　刘思宽怔住。
　　“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顾盼的音调没什么起伏，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并不是我思维僵化传统，现实点来说，家世不匹配的婚姻，对门第低的那方，通常非常不友好。”
　　刘思宽苦笑：“我想要自由，所以才出来打工。你这番话，把我一切的努力都否认掉了。”
　　顾盼微笑：“没有否认，是我不想太麻烦而已。跟你没关系的。”
　　刘思宽无言以对。因为家世太好被拒绝，听起来搞笑，却不算罕见。岭南自古以来，商业繁茂，相对而言，比荆南富庶的多。加上改革开放后，作为重点发展的经济区，与荆南的贫富差距与日俱增。他的家人，是真的很有可能看不起荆南来的打工妹。
　　车子走走停停，速度堪比乌龟。西关区建立在旧城区的基础上，古时候的街道与街区，远没有现代的宽广，导致旧城区的十字路口尤其的密集，市民戏称其为“红灯区”。好不容易爬过了一个路口，毫不意外的再次动弹不得。
　　刘思宽深吸一口气：“客观事实我不粉饰。但我想问问，除了家世方面，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仿佛在问我，抛开小学没毕业的前提，请问怎么考大学？”
　　刘思宽：“……”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因为改革开放，岭南成为了人口净流入省份。期间，大量的打工妹，嫁给了岭南人。结果又如何呢？”顾盼无奈一笑，“不是我说，岭南女孩的顺从乖巧，跟我们荆南的死霸蛮泼妇，完全不是一样的物种好吗？二者的差距，比人和恐龙还大。无数吵闹分手的案例在前，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呃，你也很……犀利吗？”
　　顾盼撇嘴：“不用那么委婉，在我们看来，泼辣不是贬义词。你看，我们两个的认知差异，已经很明显了。”
　　“那是我的确对荆南文化了解不够。可是，认知方面的东西是可以弥补的。我喜欢你有条理的思维方式，我认为这才是重点。而其它的，都是可以解决的困难。”刘思宽顿了顿，“当然，你没必要创造困难。我想说的是，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愿意去解决这类仅仅是技术层面的麻烦？”
　　顾盼囧，越谈越像在工作，社畜的浪漫细胞还能抢救吗？不过，出于习惯，她还是认真的想了下：“得看性价比吧。”
　　刘思宽意味深长的说：“在婚姻里，女性比较担心婆媳关系。而门不当户不对无疑会加剧婆媳之间的矛盾。我说的对吗？”
　　顾盼不置可否。
　　“所以，”刘思宽瞬间变的犀利，“那你找个门当户对的老乡，就能保证没有婆媳问题了吗？”
　　顾盼结结实实的被堵了。
　　“只是个概率问题。”刘思宽继续，“我认为，我们作为现代人，应该直面传统。婚姻自由，包含了是否结婚的自由、是否离婚的自由，以及与谁结婚的自由。权益是要靠自己争取和维护的，不是吗？如果大家都对传统低头，那先辈们争取的，又算什么呢？”
　　顾盼没说话。
　　“荆南的女孩子，我认识不少。不畏艰难，勇往直前，是你们的显著特征。”刘思宽看着顾盼，“所以，你只是不想答应我，随便找个借口拒绝，是吗？”
　　“非要刨根问底干什么。”非原则问题，关系搞的太僵不是她顾盼的风格啊！
　　刘思宽理直气壮：“找不到问题的根由，就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
　　顾盼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了解你。答应太轻率。”
　　刘思宽委屈了：“那你也不能拿个那么严肃的话题恐吓我啊！”
　　“我说的是事实。”顾盼笑，“我想，你身边应该没少类似的八卦。两个地区文化的冲突，是很难规避的。”
　　“谁跟你两个地区啊？我们生活在花城，认可的当然只有花城的价值观。”停在马路上的车子，无需操纵。刘思宽腾出手来，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顾盼，“你、我，都是花城的本地人。不信的话，让你花城和家乡二选一，你选哪个？”
　　顾盼拿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用行动表示了拒绝交流。刘思宽说的是大道理，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她清新脱俗，视金钱如粪土，把富二代等同于阿堵物。实在是，跟个富二代搞在一起，麻烦多的难以想象。岭南俗语，甘蔗没有两头甜。刘思宽不是阿里巴巴的少爷，远没有要顾盼秒跪的地步。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自己赚钱自己花。哪怕相对少点，起码舒心不是么？
　　刘思宽也没再说话。认识顾盼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她已经带给了他不止一次的惊喜。可惜对方似乎不以为然。
　　感情的事不可强求，好在刘思宽并没感到多么沮丧。他不是小孩子，不会天真的以为表白即成功。写个PPT都至少修改三四遍，追女孩子马到成功？不存在的。反正顾盼是服务业，周末肯定是上班。他大可以好好利用周末，机会有的是。
　　又艰难的过了两个红绿灯，刘思宽笑着调节气氛：“希望我今天的话，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顾盼笑了笑：“放心，不会。”
　　刘思宽问：“还吃荔枝虾仁吗？”
　　“我们8点前能开回金湾区吗？”
　　刘思宽膝盖中了一箭：“你饿了的话，先吃点鱼皮垫垫吧。”
　　“我吃着你看着？”
　　“算了你还是别吃了，省的司机情绪不稳。”
　　顾盼眺望了下遥远的红绿灯，顺势岔开话题：“我以为金湾区的路况已经是人间绝色，没想到西关区有过之而无不及。吃了没见识的亏啊！”
　　刘思宽笑问：“你没有西关区的客户？”
　　“我是公共交通的忠实拥趸，只体会过死亡3号线，没体会过绝望的路面。”
　　“事实证明，我买车是个愚蠢的决定。”
　　“那不至于，你们地产行业纸醉金迷。见客户的时候，从地铁上挤下来，怕是控制不住场面。”
　　刘思宽沉痛的说：“比亚迪没有场面可言。要不是急于向家里证明自己，拼命攒钱买房，我肯定不买国产。不是说崇洋媚外，很多时候确实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我下阶段的目标，就是换车了！”
　　顾盼惊讶：“不是升职吗？”
　　刘思宽咬着后槽牙：“顾小姐，你不能因为我表白了，就不拿甲方当爸爸，直接插刀了！我跟你港，我很记仇的！”
　　顾盼但笑不语。
　　“呵，我今年底升职一个给你看。到时候就是拿50万年薪的大佬了。跟大佬谈恋爱是什么体验，想知道吗？”
　　顾盼笑的肩膀直抖：“要不，我发个帖问一下？”
　　刘思宽面无表情：“天凉了，让X乎破产吧！”
　　顾盼大笑。
　　气氛终于活络，道路也慢慢畅通。7点半，刘思宽的车抵达了海棠花园。顾盼拎着盒鱼皮道别：“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刘思宽挥挥手：“有空再约。”
　　“好。”顾盼客套了一句，自行进了小区。回家躺在抱枕堆里，忍不住跟朋友发了条微信：“我刚刚拒绝了个一夜暴富的机会。”
　　在游戏公司做策划的朋友毫不留情的回复：“不用遗憾，你没那八字，洗洗睡吧。”
　　顾盼：“……”这个朋友没办法要了！靠！


第15章 爱猫的熊少女1
　　本来想跟朋友诉说刚刚拒绝富二代的复杂心情的顾盼，万万没想到朋友直接火力全开。富有战斗精神的她岂能示弱？在微信上跟损友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胜负，困的眼皮直打架，赶紧洗了澡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哪知道，半夜12点，手机骤然响起。顾盼从睡梦中惊醒，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了个略熟悉的男音：“盼盼，我是刘思宽，很抱歉这么晚打搅你。”
　　顾盼从语气中听出了急切，条件反射的把刘思宽当成了客户：“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刘思宽看了眼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远房表妹，忍着阵阵肝疼的说：“是这样的，我有个在上大学的表妹，跟男朋友吵架，气的要独自回学校。公交车上一直跟朋友打电话哭诉，没注意坐反了公交车。结果坐到了开发区那边，没有回来的公交了，又打不到车，只得打电话给我求助。”
　　远房表妹羊宗敏抽噎着抱怨：“你干嘛把我的糗事到处说！？”
　　刘思宽没搭理她，继续跟顾盼说明：“我接到熊孩子才发现她带着只猫，大半夜的我没办法找靠谱的能带猫入住的酒店，我想问下，能否麻烦你收留她一晚？就一个晚上，天亮了我立刻送她回老家！”
　　“我不回家！”
　　刘思宽严厉的目光扫过羊宗敏，把小姑娘吓的闭了嘴。
　　顾盼木了下，他们俩到底谁才是本省人？
　　大概是猜测到顾盼的疑虑，刘思宽忍着想打死熊孩子的冲动，牙疼的解释：“她不肯去亲戚家，时间太晚，我实在不好打扰长辈。”说毕补充了一句，“是我外公的堂哥的孙女。”
　　“……”不太了解宗法的顾盼险些被遥远的亲戚关系弄死机，不过她立刻理解了为什么刘思宽本人没办法收留表妹。虽然从习俗上来讲，他们是表兄妹，但血缘太淡，标准的孤男寡女。岭东是个比较传统的省份，传统绝大多数时候代表的是禁锢，收留一晚对小女孩的名声很不利。想必事发突然，刘思宽是没办法，才找到她帮忙。人在他乡，难免有困难，于是顾盼爽快的答应了。
　　刘思宽松了口气，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开车带着羊宗敏往海棠花园开去。
　　顾盼不是傻大姐，她仔细检查了房间与客厅的隔门是否牢固，万一有突发状况，她能暂时躲进房间里报警。不是她被害妄想，独居的女性，总归是小心无大错的。她胆敢收留陌生人，也是因为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小区内的海棠小学。小学保安亭有人值班。在房间里扯着嗓子喊一句，下面肯定会报警。而派出所，就在小区中。
　　超级大社区有大社区的好，虽然人员混杂，晚上7点到9点广场舞吵的人灵魂出窍，停车位紧张的堪比中东局势。但是配置齐全，适合单身女性居住。不然换成刘思宽那小区，安静是安静了，有事等警察赶到，八成人都凉了。
　　夜里一路畅通，可惜小区停车位满，刘思宽只好停在路边，心里已做好了交罚单的准备。领着羊宗敏找到顾盼家在的单元，按下了门铃。
　　顾盼在监控里看了眼情况，确实是刘思宽带着个抱着猫的小姑娘，才按下了开锁键。
　　没多久，顾盼听到安静的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透过猫眼，再次确认后，打开了房门。
　　刘思宽扬起个笑脸，把羊宗敏从身后拎了进来：“就是她了。”
　　羊宗敏被刘思宽的低气压恐吓了一路，怯生生的喊：“嫂嫂好！”
　　刘思宽：“！？？？”
　　顾盼：“！？？？”
　　“我不是。”
　　“她不是。”
　　两个人同时：“……”
　　羊宗敏自以为懂了什么，赶紧换了称呼：“姐姐好。”
　　话音刚落，她怀里的猫就挣扎着跳到了地板上，撑腿伸了个懒腰。
　　刘思宽的视线落在了猫身上，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带着只破猫，没办法住大酒店，怎么可能半夜骚扰顾盼。人情欠大发了！
　　顾盼也看着猫，忍不住问：“猫可以上公交车了吗？”
　　羊宗敏弱弱的说：“我开始把它藏在书包里……”
　　顾盼忍着抽前客户家亲戚的冲动，把“你有没有考虑过，封闭环境下有人可能猫毛过敏的问题”憋回了肚子里，同时深刻的体会到了刘思宽糟心的心情。
　　小猫绕着羊宗敏不停的叫唤，顾盼忙关了门，尽可能的避免打扰邻居。又问：“猫是饿了吗？”
　　羊宗敏手忙脚乱的翻背包，可是找了半天，她发现自己没带猫粮。
　　刘思宽含着一口老血：“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吗？”紧急猫用品必须立刻备齐，不然顾盼今晚别想睡了。
　　顾盼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问羊宗敏：“我没养过猫，请问猫日常需要什么？”
　　羊宗敏懵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回答：“猫粮、猫砂、猫窝？”
　　刘思宽咬着后槽牙：“你的疑问句是什么意思？”
　　羊宗敏又要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养，我看它好可怜，就抱回去了。谁知道郑聪非要我把它丢了，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呜呜呜……”
　　刘思宽终于忍不住，劈头盖脸的对着熊表妹骂：“你长脑了吗？不知道半夜单身女性出门是高危行为吗？你为了这点破事，大半夜的跑出门！？”
　　羊宗敏顶嘴：“什么叫破事？它这么小，丢出去会死的。这是生命！”
　　刘思宽险些被如此振聋发聩的回答气炸。这个熊孩子管不了！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找着羊宗敏她爸的号码。什么破家教，猫是命，自己就不是命了！？
　　然而，号称刘思宽堂舅的人数太多，羊宗敏她爸是哪个来着？妈蛋！要不是半夜，他现在就摁着熊孩子送去羊晓萍家，让她接受中年妇女铁拳教育！
　　刘思宽脸上青白交错，顾盼赶紧打圆场：“天亮再吵，我们先去买猫用品。刘……”嘶……刘思宽的表妹应该不姓刘吧？只好改口，“表妹你暂时在家休息，我们很快回来。我有带钥匙，任何人敲门都别开，保持手机畅通，有事打电话，知道了吗？”
　　羊宗敏暗赞表嫂真是个好人，抹着眼泪答应了。
　　借着路灯的光，刘思宽找到了车，居然没被贴条。心情好了一丝丝，扭头问顾盼：“最近的24小时便利超市在哪？”
　　顾盼忍着哈欠，痛苦的说：“附近的24小时超市没有猫用品，走吧，开车进城。”
　　刘思宽砰的关上车门：“孩子就不能只养一个，宠成傻逼了都！”
　　顾盼缓解气氛的岔开话题：“你家有几个？”
　　被气糊涂了的独生子刘思宽同学，被自己射出的箭插中了膝盖。
　　刘思宽揉着太阳穴，无力的说：“我家只有我，但我是儿子，哪有这么惯的。”
　　顾盼懂了，又是一个女儿富养的经典案例。她想不明白，这帮人正常养个孩子会死么？不是把女儿打压成废物，就是把女儿宠成废物。十几年那么多精力时间金钱砸下去，结果养个废物出来，不觉得亏吗？不擅算账的荆南人勉强忍了，岭东自古多商人，也不会算账了？顾盼毫不客气的在心里吐槽：妈的智障！
　　“今晚真的是太给你添麻烦了。”刘思宽非常抱歉的说，“我没想到她那么不靠谱。对不起。”
　　已经这样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问题。因此顾盼开了句玩笑：“是相当对不起我，明天我得请假。你不介绍三个客户给我弥补损失，提头来见！”
　　刘思宽被逗乐了：“行，明天我就去公司楼下发传单。”
　　“希望明天晚上我不会接到贵司老板通知我收尸的电话。”
　　刘思宽突然问：“晓意的板材真的和爱家是同一个供应商吗？”
　　“是的。”顾盼闻弦知雅意，立刻打起精神，“提供板材的总共就那么几家，你们可以查。爱家是把运营费用折进了板材里，所以贵。其实复合板材那东西，能卖到700多块钱1平米，真的很……有本事！”
　　刘思宽点头：“我知道了。”
　　等了半天，刘思宽没说下文，顾盼心中有数，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从刘思宽的薪资来看，他的权限应该不大。这也正常，除了互联网行业，其它的地方，没几个二十几岁能担重任的。知道他欠了人情，放在了心上，够了。
　　海棠花园附近没有通宵营业的大超市，刘思宽干脆开车到了以前租房的地方。熟门熟路，比就近原则更省时间。顾盼第一次来，站在宠物用品的货架前，拿着手机对比着网友推荐的物品。
　　刘思宽看着眼晕：“你先挑猫用品，我去买点其它东西。”
　　“稍等，”顾盼侧头问刘思宽，“你表妹家有钱吗？”
　　“特别有！开超大瓷砖厂的。”
　　顾盼明白了，不用考虑性价比，拿货的速度快了不少。
　　等她对着清单拿齐全了，刘思宽也拎着一篮子鸡零狗碎的生活用品过来了。
　　站到了收银台前，顾盼看着收银员嘀过的油盐酱醋，忍不住问：“你……平时没时间买这些吗？”
　　刘思宽快速的往塑料袋里塞东西，头也不抬的说：“我白天才看过你的厨房，盐都没有，你折腾半晚上不饿？”
　　顾盼瞪大眼：“花城号称不夜城，叫个外卖不更快？”
　　“呵呵，你真甜。”刘思宽丢了个鄙视的眼神，“没通宵加过班吧？你现在打开外卖软件，能找到洋快餐、烧烤、粥和吃了就拉肚子的桂林米粉以外的食物算我输！”
　　顾盼不解：“为什么桂林米粉会拉肚子？”
　　刘思宽生无可恋：“半夜偷偷营业的苍蝇馆子了解一下？”
　　顾盼不厚道的笑了。
　　刘思宽迅速打好包：“走，白天欠你的荔枝虾仁，做给你当夜宵。”


第16章 爱猫的熊少女2
　　刘思宽不止买了虾仁，他准备的材料够五菜一汤的标准了。他并没有打着赖在顾盼家的主意，只是他与羊宗敏不是很熟，对她的性格有比较大的误判。如果现在把羊宗敏扔给顾盼自己撤走，看起来是保持了礼貌，但为了照顾小姑娘，顾盼今晚是完全没办法休息的。
　　因此刘思宽稍微调整了策略，把顾盼从托付羊宗敏的角色，变成了孤男寡女的“第三者”。年轻人在一起玩个通宵的体验，比独自收拾熊孩子闯下的烂摊子舒服的多。
　　凌晨两点半，两个人回到了海棠花园。跟着顾盼进门的刘思宽又被表妹熊了个跟头——羊宗敏正在猫爪下抢救顾盼的熊公仔，而熊公仔早已半残。熊脸撕开了个大口子，棉絮飞的满屋都是。地毯上的抱枕乱七八糟，甚至有两个飞去了厨房。书架上的书掉了满地，餐桌上的玻璃花瓶也打碎躺在了地上。好好一个精致白领的住所，仿佛遭了贼。
　　羊宗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我、我不小心睡着了，起来就看到这样了。”
　　刘思宽拦住要往前走的顾盼：“你先别动。”又指着羊宗敏，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动，地上到处是玻璃渣，等我打扫干净了再说。”
　　“那，姐姐的小熊……”
　　顾盼摆摆手：“地摊上买的，不值钱，送小猫了。你没穿鞋，千万呆在原地。”说着顺手从鞋柜的抽屉里拿出卷胶带，“我来收拾玻璃，阿宽你先把超市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去。我家里窄，大家都别乱窜。”
　　刘思宽二话不说，拎着东西去了厨房收拾。顾盼快速的捡起抱枕，用力在墙上拍了几下，避免玻璃渣粘在抱枕上没看见。然后拿扫把将可以看见的玻璃扫干净。又把大小姐转移到自己卧室，掀起地毯，抖落碎屑。再从地毯边上，摸出了两个小布圈，把地毯挂在了墙上。
　　一直关注着客厅的刘思宽惊讶：“你墙上那两个玩意不是装饰？”
　　“是挂钩。”顾盼利落的挂好地毯，“这样好收拾。”
　　长见识！
　　做惯了家务的顾盼手脚相当麻利，先清理出门边的区域，把餐桌茶几都挪过去。再扫地拖地，最后趴在地上，用胶纸把地板全部粘过一遍，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谁跟她说薄胎的玻璃花瓶好看，她跟谁急！
　　幸亏房子小的可怜，才没把顾盼累出个好歹来。刘思宽一边在心中组织天亮后跟长辈告状的语言，一边更加卖力的做菜，还得轻手轻脚，免得在高密度建筑内，影响顾盼邻居的睡眠。
　　搞完卫生的顾盼从柜子里翻出个旧包，眼疾手快的抓住猫，很不温柔的塞了进去。小猫发出不满的叫声，顾盼没理会羊宗敏焦急的表情，摸到小猫爪子的方位，在旧包上开了个口，揪出小爪，拿着刚买的指甲剪，在小猫挣扎的叫声中，剪掉了猫指甲。小猫大概没经历过这么奇葩的阵仗，直接吓怂了。顾盼满意小猫的识时务，抓紧时间，把猫爪塞回去，三两针缝好破口，在其它地方依样画葫芦摆平了四只猫爪。羊宗敏都看呆了，操作这么溜的吗？
　　顾盼把委屈的直叫唤的猫放出来，扔进了自己卧室。又找出了刚买的逗猫棒递给羊宗敏：“你在房间里陪它玩。”
　　羊宗敏忙不迭的点头：“好。”
　　顾盼关上门，坐在地上开始组装猫砂盆和猫窝。没多久，客厅原先放地毯的角落，搭建出了猫的临时生活区域。搭完之后，顾盼的职业病发作，忍不住调整了造型和间距，加上放猫玩具的小层架，原本居家的客厅，俨然变成了宠物店的一角。跑出来上厕所的羊宗敏激动的尖叫：“啊啊啊，好可爱！”
　　一个荔枝壳当空砸来，站在厨房做菜的刘思宽低喝：“闭嘴！这不是你家的小洋楼，大半夜的别拆房子！”
　　羊宗敏秒怂，答应了一声，溜去了厕所。出来路过厨房时，拉了拉刘思宽的袖子，用极低的声音说：“嫂嫂好棒，你今年带她回家吗？”
　　刘思宽转身指着房间门：“滚进去，别出来添乱！”
　　还想说什么的羊宗敏乖乖的进了顾盼的卧室，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在宗法氛围浓郁的环境，长房长子自有其特殊的威严，很多时候可以代表家族说话。也就是说，如果羊宗敏惹毛了刘思宽，人家告状是可以直接call羊家族长的，并且按规矩族长得给刘思宽一个回应。那今天她干的糗事，瞬间全族都知道了，那酸爽！由不得羊宗敏不屈服！
　　没了羊宗敏和猫的捣乱，忙完的顾盼进了厨房打下手。
　　刘思宽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天亮送她走后，再陪你重新置办家当。”
　　“没事，都是店里换季时，淘汰下来的东西。库房里堆了好多，我再拿几个回来就是。”
　　看着顾盼眼底的憔悴，刘思宽提议：“我听着里面没动静了，你要不回房间睡会儿？”
　　“你做饭要做多久？”
　　“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怕开油烟机和炒菜的动静太大。你饿了吗？我先下个鸡丝面给你？”
　　顾盼困的没胃口，摇了摇头：“我去椅子上休息会儿，你自便。”
　　刘思宽点点头。顾盼两步走到了电脑桌前，调整好椅子，带上眼罩，闭目养神。加班党在电脑椅上睡觉是常态，好的电脑椅，半躺着的时候算不上舒服，也称不上难受。顾盼本来只想眯会儿，却是因为太累，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刘思宽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甚至在顾盼的橱柜里翻出个没拆封的电砂锅，炖了锅凉瓜老鸭汤。看了看手表，凌晨5点。放下厨具，房间里最后一点声响消散。凌晨的小区，安静的能隐隐听见远处菜市场小三轮的马达声。
　　顾盼均匀的呼吸，萦绕在耳旁，挥之不去。刘思宽定定的看着顾盼的睡颜，回想起认识以后的种种。冷静、克制、专业，任何时候，以解决问题优先。即使在今晚层出不穷的乌龙中，也没有半点情绪失控的征兆。
　　社会人都自称社畜，可合格的社畜何其稀少？熊猫就是熊猫，确实珍惜！
　　刘思宽打了个哈欠，困的两眼冒泪花。可他不能睡，在单身女青年家倒头睡觉，简直猥琐。掏出笔记本，盘腿坐在顾盼旁边的地上，处理起了工作。
　　窗外的天空渐渐明亮，楼道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刘思宽盖上笔记本，起身走到厨房，洗干净手，从玻璃碗中，取出几个小时之前预备好的澄面团，包起了虾饺。
　　等下顾盼看到手工虾饺，会不会有小惊喜？
　　然而，熊孩子的破坏力是惊人的。早上7点，睡梦中的顾盼被刘思宽的手机铃声吵醒。刘思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客厅，接起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对顾盼抱歉一笑，电话里传来了羊晓萍女士高亢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阿宽！我们四房家老三的女儿，就是你晓明舅舅的女儿，昨晚跟男朋友吵架，离家出走了。他男朋友刚开始以为她只是赌气去楼下，几个小时候没见人影，手机又打不通，才吓的一家家亲戚找。可是我们都找不到，阿宽，呜呜，阿宽，她才二十岁的小姑娘，要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没事，她……”
　　“我们报了警，可是警察也没找到。你那边有没有熟人，跟警局那边打招呼，要他们加紧查。你说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要出什么事，她爸妈可怎么办啊！”
　　“她在……”
　　“你说那孩子不会出事了吧？她电话都关机了，一定是被坏人抓到了啊！”
　　“……”插不进话的刘思宽不得不对着小姨喊停。
　　找人找疯了的羊晓萍早丧失了冷静，根本停不下来。刘思宽不得不很不礼貌的冲长辈大喊：“闭嘴！”
　　羊晓萍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小姨，你听我说。”刘思宽语速极快的说，“你说的是羊宗敏那孩子吧？她在我这，人没事，我昨晚就接到她了。她手机应该是没电了。麻烦你通知所有亲戚，不用找了，警察那边也撤销报案吧。”
　　羊晓萍哇的大哭起来：“太好了！太好了！阿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找了一整夜！”
　　见顾盼完全被吵醒，刘思宽打开了手机免提，一边温言安抚着受惊过度的小姨，一边群发报平安的短信。又把被屏蔽了的微信家族群，一一找出来，分别复制——羊宗敏没事，我把她安顿在一个女的朋友家，请各位长辈和兄弟姐妹们放心。
　　很快，各路接到消息的亲戚纷纷发表意见，羊家亲戚分别在微信里，对刘思宽表达了感谢与夸奖。此起彼伏的微信，让刘思宽的手机响成了过年的鞭炮。
　　刘思宽糟心的把手机调到静音，跑去厨房闷头包虾饺。这特么的连续给人包一个月的虾饺，都无法弥补从天黑闹腾到天亮的鸡飞狗跳。
　　刚把虾饺放上蒸笼的刘思宽再次接到了羊晓萍的电话：“阿宽啊，我叫你姨父开车出来啦。我来接敏敏，你发个定位给姨父啦。”
　　刘思宽捏着电话的手青筋直跳，这事没完了是吧！
　　“喂！喂！信号不好吗？你干嘛不说话？”
　　刘思宽深吸一口气：“我在做早餐，等下送她去你家，你们不用过来了。”
　　羊晓萍眼神唰的亮了！半夜、女性朋友家、做早餐！三个关键词，让她脑补出了场八十集的都市偶像剧。于是摆出长辈无理取闹的特权：“我就要去接，你赶紧发定位给我！我也想吃你做的早餐！”
　　刘思宽震惊了！中年妇女这么不讲理的吗？
　　“你早餐做了什么？煎堆吗？”
　　谁有病大早上的做煎堆！刘思宽耐着性子解释：“我不在自己家，不好招待。下次我新房子进火的时候，您点菜行吗？”
　　听筒里出现了羊晓萍的哭声。
　　刘思宽：“……”
　　“发定位。见了面她就知道她想多了。”在旁边听了个全场的顾盼，依着门框，双手抱胸，淡定的说，“我会让她相信我们两个只是纯洁的甲乙方。”
　　刘思宽收敛起打电话时的习惯笑容，沉声说：“我不会让他们来的。你放心。”


第17章 爱猫的熊少女3
　　刘思宽直接挂了电话，他尊重长辈，却不代表没有脾气。平常相个亲的小事，权当彩衣娱亲。可是为了好奇心，肆意给人添麻烦，就不能忍了。
　　顾盼搞不清楚刘思宽家族复杂的生态，不予评价。她收留刘思宽兄妹一晚上，仁至义尽。打了个电话给曹海良请假，不意外的听见了他的啰嗦。顾盼没往心里去，随口应付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被外甥挂了电话的羊晓萍瞪着手机，半天反应不过来。小姨父陈耀荣把车停在了路边，按下车窗，点了根烟。
　　羊晓萍再次拨了过去，刘思宽又挂断了。羊晓萍疑惑的问：“他单位有事吗？怎么突然不接我电话。”
　　陈耀荣吐了烟圈 ：“他发脾气了呗。你们一大家，搞了整晚，还不够吗？”
　　羊晓萍怒了：“你什么意思？帮忙找孩子累着你了！？”
　　陈耀荣瞥了妻子一眼，懒得废话。半夜爬起来找离家出走的孩子没话说，孩子么，几个不作妖的？抓回来抽一顿就是。但他一直反对羊晓萍上蹿下跳的给刘思宽张罗女朋友。人家有房有车的大好后生，犯得着你操心？
　　羊晓萍被丈夫气个半死，抽完烟的陈耀荣不理会羊晓萍的碎碎念，扔下烟头，一踩油门，直接回家去了。
　　刘思宽用切姜丝平复着情绪。材料都是昨晚做好的，等着虾饺放凉的功夫，他快速起油锅，依次放入虾仁、姜丝、西芹和荔枝。几分钟后，厨房里弥漫出了荔枝的甜香。刘思宽麻利的装盘，把传说中的荔枝虾仁端到了顾盼面前：“我再炒个水牛奶。”
　　顾盼被羊晓萍隔着电话冒犯的不悦在香味中慢慢消散，心中升起佩服：“你们乐城人，真的个个好厨艺吗？”
　　“你觉得里面那位大小姐会吗？”刘思宽无奈笑笑，“我家年年开大宴，不帮着爸妈打下手，他们累死去。”
　　“我们那边如果聚餐，都是亲戚一起上。”
　　“亲戚帮手归帮手，但是很多事亲戚帮不来。”刘思宽锅勺飞舞，牛奶渐渐成型，“我离家早，会做的也不多。”
　　顾盼视线转移到荔枝虾仁上，米黄色的荔枝与鲜红的虾仁撞出明亮的色彩，翠绿的西芹更添几分清爽。味不知道，总之色香两项绝对可以在顾盼心里打高分。好吧，乐城人民对厨艺的判定标准，跟全国人民不在一个次元。
　　炒牛奶出锅，刘思宽又掀开了老鸭汤的盖子，尝了尝咸淡：“好了，我们吃饭吧。半夜里买不到好东西，下次再给你做大餐。”
　　顾盼自觉地拿碗筷，顺便问：“你妹妹不用叫起？”
　　“叫屁，饿死算了。”刘思宽没好气的说，“再说现在的小屁孩，一个个毫无时间观念，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叫她还不高兴。我们吃我们的，吃完我把她扔小姨家去。”
　　“你刚才要小姨来接人，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刘思宽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家的不好。看在荔枝虾仁的份上，求放过。”
　　顾盼噗嗤笑出声。
　　刘思宽赶紧夹了个虾饺放在顾盼的碗里：“冻虾仁做的，你凑活着吃。”
　　顾盼夹起虾饺，发现比外面卖的小一圈，刚好可以整个放进嘴里。一口咬下，首先感受到的，是爽脆蟹子的咸香弥漫在口腔，紧接着虾肉猪肉混合的香味在舌尖上层层绽放，又包裹在弹牙的澄面皮里，萦绕不去。整个虾饺口感层次丰富，清爽又不失厚重。顾盼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呦我去！这还是凑活着吃！？乐城人的厨艺，名不虚传！
　　咬着满嘴虾饺的顾盼说不出话，伸出大拇指，表达了自己惊艳的心情。
　　刘思宽笑弯了眼：“你喜欢吃就好。我多包了几个，放在你冰箱的冷冻层里。饿了拿出来蒸着吃。可惜你的冰箱太小，冷冻层放不了多少，大概只够你吃两天的量。”
　　顾盼咽下虾饺：“很好了！有时候半夜在家里加班赶进度，我都是方便面解决。”
　　“那多没营养？”刘思宽趁机卖好，“干脆换个大冰箱，我帮你做些点心，放在冷冻层里动好。就算不加班，当早餐吃也是不错的。”
　　顾盼：“……”
　　刘思宽眨着他长睫毛的大眼睛：“我很有诚意的，真的！”
　　顾盼盛了碗汤，放到了刘思宽面前，无言的提示：吃饭，闭嘴！
　　刘思宽立刻低头吃饭。
　　吃饱喝足，顾盼大手一挥：“我善后，送你妹妹回家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顾盼好好休息，于是刘思宽没客套，隔着门把熊孩子敲了醒来。毫不意外的，熊孩子没带毛巾牙刷。刘思宽先勒令熊孩子给手机充电，自己一阵风的冲下楼在便利店买了日用品折回。在带着熊孩子出门前，顾盼已经收拾干净了。
　　刘思宽大包小包的提着猫用品，跟顾盼告别。
　　顾盼把兄妹两个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下了楼，回房换了床单和空调被，倒头就睡。
　　刘思宽把猫用品、猫和熊孩子统统塞进车里，揭下车窗上的罚单，用手机交了罚款，踩下了油门。
　　羊宗敏年轻，睡了几个小时，简直神采奕奕。拿着手机低头应付着长辈们的问话，还不忘对刘思宽大加赞扬：“宽哥的眼光真好。要是我，男朋友的表妹把家里弄的那么乱，肯定要发飙的。”
　　刘思宽心好累，真是女朋友就好了，他宁可等下回去跪搓衣板。问题是下午刚表白，夜里就来场大乌龙，现在他想给自己唱一首凉凉。
　　羊宗敏跟她捡来的猫一样不消停：“宽哥女朋友是哪里的呀？”
　　为了避免不可控的谣言传播，刘思宽认真解释：“那不是我女朋友。”
　　“骗人。不是女朋友，半夜给你开门？早把你打出去了！”
　　“我是甲方，她是乙方。”刘思宽没好气的说，“我大学勤工俭学的时候，还不是干过帮客户接送孩子的破事！”
　　“啊？”羊宗敏睁大眼，“工作党那么苦逼的吗？”
　　“废话！你以为你爸妈养你容易啊？”刘思宽开口训斥，“知道昨天晚上把长辈们吓成什么样了吗？我记得我们出门买猫用品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手机保持畅通。结果你呢？手机没电了！平常拿手机玩游戏，怎么没见你忘充电呢？”
　　羊宗敏嘟着嘴不说话。
　　刘思宽深呼吸，再深呼吸，黑着脸，把倒霉表妹送到了小姨家。
　　小姨父陈耀荣一贯喜欢刘思宽，拍着他的肩膀说：“辛苦。”
　　“没事，”刘思宽扯出个笑，“晓明舅舅已经道过谢了。小姨父昨晚没睡好吧？我不打搅了，改天请你饮茶。”
　　陈耀荣刚点头说好，羊晓萍插话：“昨晚你到底在谁家里啊？”
　　刘思宽收敛笑容，严肃的说：“小姨，昨晚敏敏和猫在别人家大闹天宫，你知道我欠了多大的人情吗？”
　　羊晓萍满脸遗憾：“不是女朋友啊？”
　　“我前几天才和你去相了个尼姑！”
　　羊晓萍讪讪的：“别说的那么难听嘛，那叫素食主义者。不过不吃肉不好，太瘦了，不好生孩子的。”
　　“小姨，”刘思宽严肃的说，“我希望，即使我真的找了女朋友，在我们准备好之前，你不要来打扰。我们家没有皇位可以继承，请给女方一点基本的尊重！”
　　羊晓萍张了张嘴，想说看看又没什么，怎么就不尊重了。可是觑着刘思宽的脸色，选择了闭嘴。毕竟不是她儿子，吵起来不好看。
　　刘思宽又看向羊宗敏。
　　羊宗敏忙腾出一只手，对天发誓：“我保证不乱说！”
　　刘思宽才顺了口气，又听羊宗敏弱弱的说：“但是，我觉得顾姐姐真的好好的。”
　　刘思宽脸色沉了下来：“管好你自己先！”
　　羊宗敏猛点头。
　　陈宗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不早，催促刘思宽：“你迟到了，先回公司，其它的事有我。”
　　刘思宽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姨妈家，往公司赶去。为了送羊宗敏，他是请了半天假。可是工作不会因为请假消失，刘思宽早无睡意，不如回公司做事。
　　下午6点，刘思宽从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连续30个小时没睡的他，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同事钟志祥喊：“宽哥，外卖吃什么？”
　　刘思宽摆摆手：“我今晚不加班，等过了高峰期，先回家休息。”
　　“哦。那我自己定了哦。”钟志祥翻着外卖APP上的店家，顺嘴抱怨，“家豪为了省钱，天天吃三明治，也不叫外卖，我一个人怎么叫啊！”
　　刘思宽闭着眼问：“他干嘛那么省钱？”
　　“买房了呀，你不知道？”钟志祥叹气，“延续我们部门的风格，坚定的在老破小的道路上不回头了。”
　　刘思宽立刻清醒：“那他要装修吗？”
　　“肯定啊，前两天我听他跟爱家的打电话呢！”
　　刘思宽腾的从位置上站起，扫了眼办公室，没发现叶家豪，直往露台的抽烟处奔了过去。
　　7点30分，在家吃着虾饺的顾盼接到刘思宽的短信：“我同事急需设计师，明晚是否有空面谈？”
　　顾盼眼睛一亮：“地点！”
　　“距离你家大概两公里的玉泉新村，知道吗？”
　　“知道！我做过那个小区的项目，层高3.2米的罕见户型，有很大的利用空间。”
　　刘思宽发了个笑脸：“那好，我们明天见！”
　　顾盼咽下虾饺，发了个小人跳舞的表情：“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图。微博定时发表带不了图，所以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推迟到7点，这样我就能同步处理了。


第18章 爱猫的熊少女4
　　玉泉小区始建于80年代。从外观上看，墙体陈旧，道路狭窄，后来补种的绿化带杂乱无章，户型更是千奇百怪。但在普遍层高只有2.8米的大环境里，3.2米的层高，简直是一股清流。
　　因此这个要学位没学位、要交通没交通的地方，硬生生的在众多老破小中杀出条血路，以仅低于海棠花园800块每平米的价格，屹立在了花城。
　　毕竟对于小户型而言多40厘米的层高，占的优势可就大了。比如说现在常用的高低床，考虑到2.8米的普遍层高，通常只敢做1.5米的高度，以免睡觉的空间过于狭窄。但是1.5米，下面的空间真的太矮了，孩子长高点都嫌不方便。、
　　多了40厘米，首先高低床就可以做到2米左右，上面做床下面坐沙发不是梦。其次，管线的规划多了上方的选项，对于不愿意敲地板的人家来说，很有吸引力。再次，像厨房这种地方，如果做成2.2米的高度，上方直接多出了1米，可以做超大的储物空间，甚至能伪装成loft，凭空多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做临时客房。
　　但是，立体的空间设计，对设计师的要求无疑会更高。刘思宽的同事叶家豪和他一样，处于对空间利用半懂不懂的状态。很多设计师设计的东西觉得不满意，又说不上来。偏偏能看到设计后，准确的分辨出好坏。而自己公司的设计师呢，虽然水平不错，可是披着层同事关系，价格不太好谈不说，如果遇到不合心意的，也不好意思反复修改，不如花几千块找外援更省事。
　　叶家豪与顾盼的会面，可谓是一拍即合。尤其赞叹顾盼对行动路线的细致考量。详细的设计图一出，叶家豪立刻满公司的嘚瑟。于是同样买了老破小的另两个同事，纷纷找刘思宽要顾盼的联系方式。
　　正儿八经替顾盼拉了几单生意的刘思宽大大松了口气。应该……拉回点分数了吧？
　　刘思宽还是不了解顾盼。生意上门，何止拉回了一点分数，简直好感值爆表啊！恨不得天上再掉十个八个熊表妹，让她脱贫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顾盼真挚的呼唤，一个月后，刚刚下班到家的顾盼，在门口捡到了一只羊宗敏……
　　顾盼：“……”莫非本宫真的是乌鸦精转世！？
　　羊宗敏抬头看见顾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差点把顾盼吓个趔趄：“怎么了？”
　　羊宗敏扑到顾盼怀里，哭的说不出话来。顾盼忙单手搀住羊宗敏，另一只手掏钥匙开门。趁着没被邻居开门围观前，先把人拉进客厅，安顿在了地毯上。
　　羊宗敏的哭声渐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顾盼坐在旁边，伪装成人形抽纸机，一张张递着餐巾纸，顺便感叹熊孩子肺活量当真了得。
　　不是顾盼没有同情心，实在是不认为熊孩子能遭遇什么大事。真的很严重，就不会跑来找她了。
　　羊宗敏哭的难过极了，不一会儿身边就落了满地的纸团。顾盼想想最近的额外收入，我忍！听说海X捞的店员能帮客人带孩子，她四舍五入也算是服务业的楷模了。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羊宗敏终于冷静了点。顾盼趁机问：“你怎么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羊宗敏抽噎着问：“姐姐有没有看到爱酱？”
　　顾盼木了一下，那是神马？
　　“爱酱，你见过的，那只小黄猫。”羊宗敏说着又哭了，“爱酱不见了！我在附近找了七八天都没有，所以来你家碰碰运气，看她是不是跑你们家来了。”
　　“猫在哪里丢的？”
　　“在我学校附近。我跟郑聪分手了，重新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可是学校里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我明明给她带了猫牌的。为什么没有人捡到她？哇！！！”
　　顾盼耐着性子问：“你学校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打车25块钱。”
　　顾盼晕，那不得六七公里去了？
　　羊宗敏眼泪汪汪的：“你真的没看见吗？”
　　顾盼摇头：“你还是得在学校附近找。”
　　“我找了哇！找了好多天了！很多人说，她可能被人抓去做火锅了！”羊宗敏说起来就伤心，“姐姐你说，真的有人会吃猫吗？猫猫那么可爱，为什么有人要吃呢？”
　　槽多无口，顾盼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满脸黑线的掏出手机，拨了刘思宽的电话，但刘思宽没有接。
　　工作党不接电话，最大可能是正在开会，手机调成了静音，基本非十万火急或甲方爸爸电话，是不会接听的。顾盼没有再打，反正等下刘思宽看到未接来电肯定会拨过来。
　　为了找丢失的猫，羊宗敏这几天满城的跑。把学校掘地三尺不算，当初捡猫的地方也翻了个底儿掉，甚至打电话求她前男友郑聪帮忙。猫去过的地方，可能去的地方，一个都没放过，却是杳无音讯。顾盼家已经是最后的希望，可惜羊宗敏没有遇到奇迹。想着爱猫可能尸骨无存的下场，羊宗敏伤心欲绝，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哭声惨的，顾盼都怕邻居听了报警。可她劝不住，于是继续装她的人形抽纸机，省的熊孩子把鼻涕抹到她新换的抱枕上。公司库房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搬的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羊宗敏换成了抱膝的姿势继续哭，刘思宽却没有打电话过来。再次拨过去，依然无人接听。顾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10点多，心里有些着急了，熊丫头不回家的吗？
　　又过了十几分钟，羊宗敏大概是哭累了，挨着靠枕，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顾盼揉着太阳穴，很想问问刘思宽，贵表妹的智商超过6岁了没有。
　　开着空调的房间有些凉快，顾盼从房间里拿了个毯子，给羊宗敏盖上，自己玩起了手机。
　　11点的时候，电话响起，顾盼愣了下，发现不是自己的。羊宗敏显然听到了熟悉的铃声，但是没有接，反而抄起个抱枕盖住了头。
　　顾盼：“……”忍不住打人的洪荒之力了肿么破？
　　电话不死心的响，打了一个又一个，顾盼忍不住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房三姑，默默感叹了下传统家族之庞大，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里立刻传来喝骂：“你个死孩子又死哪去了？电话不接！找猫找癫了！？”
　　顾盼把手机拿开半米，听里面骂了个够本，才用平缓的语气解释：“您好，请问您是……”熊孩子叫什么来着？顾盼糟心的换了个说法，“请问您是刘思宽表妹的长辈吗？”
　　对方显然也被如此长的一段定语梗了一下：“呃，你是？”
　　顾盼利落的解释：“大概晚上8点多的时候，小姑娘跑到我家里来找猫。但是没找到，所以哭睡着了。”
　　“那个死孩子！”对方咬牙切齿的说，“看我不抽死她！麻烦你报下地址，我现在去接她。”
　　对方说的是本地方言，顾盼只听了个半懂，于是问：“您能说普通话吗？”
　　“哦哦，不好意思。”对方立刻换成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顾盼的家庭住址。
　　顾盼头痛的告知了对方小区名字，然后，电话屏幕一闪，没电了。
　　顾盼：“……”
　　羊宗敏的手机，是高大上的水果机，而顾盼只有国产神机，接口对不上，没办法充电。顾盼仰天长叹，决定明天就去找刘思宽讨债！
　　临近12点，刘思宽的电话依然打不通。顾盼郁闷的跑到走廊上，看隔壁家亮着灯，敲开了房门，幸运的借到了充电线。把充电线接上自己的移动电源，再强行把羊宗敏摇醒：“你姑姑来接你了，跟我下楼。”
　　羊宗敏迷迷糊糊的：“哪个姑姑？”
　　“二房三姑。”
　　羊宗敏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她为什么会来接我？”
　　“她打你电话你不接，我接的。”
　　羊宗敏发出连声惨叫：“姐姐啊！亲姐姐啊！那是宽哥的小姨，你告诉了她地址，我会被宽哥打死的！宽哥一定会打我爷爷的电话，打我爸爸的电话，扣我零花钱，啊！我活不下去了！”
　　顾盼一脸莫名，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
　　羊宗敏抱住顾盼的大腿：“宽哥狠起来不是人，姐姐你一定要救我！”
　　顾盼面无表情的拎起熊孩子：“先给你姑姑回电。”
　　羊宗敏想着即将远去的零花钱，生无可恋的拿起手机，却没通话，而是发了条微信：“三姑你不用来接我了，我在姐姐家挺好的。反正宽哥又不在。”
　　发完没两秒，电话响了，羊宗敏无奈接起，就听见羊晓萍尖利的叫骂，劈头盖脸的骂了五六分钟，才没好气的说：“我在小区门口，这个小区怎么这么大？车子也进不来，你们在哪栋楼？”
　　“我们现在下来。”
　　“下来你个头！”羊晓萍快气炸了，“你是女仔！女仔懂吗？现在都快12点了！你长脑了吗？我羊家造了什么孽，养出你个叉烧！快报地址！”
　　羊宗敏无助的看着顾盼。
　　顾盼总算记起来了，这位大概是上次误会她和刘思宽关系的那位。12点送熊孩子下去是有点不安全，但是感觉报详细的门牌号将来更不安全。但想了想，熊孩子知道地点，凭她老人家的智商，她三姑真想知道，恐怕十分钟她就得招。于是顾盼翻了个白眼，告知了对方门牌号。
　　大约15分钟后，门铃响了。顾盼等到人上来，打开门，撞上了羊晓萍审视的目光。
　　羊宗敏躲在顾盼身后，弱弱的喊了声：“三姑。”
　　羊晓萍对顾盼挤出了个笑：“你好，麻烦你了。”
　　顾盼微笑：“不客气，刘先生是我司重要客户，能帮上他的忙，万分荣幸。”
　　羊晓萍惊讶了一下。
　　跟在后面的小姨父陈耀荣挑了挑眉。
　　就在这个时候，刘思宽的电话打了进来。顾盼看了眼手机，按下了挂断。
　　不到20秒，屋内响起了另一个铃声，羊晓萍接电话：“喂？阿宽啊！你刚才手机怎么打不通？”
　　“哦，哦，开会啊？你们大半夜的开什么会哟！这么累，不如回家帮你爸爸啦。”
　　“没事了，敏敏跑到了你朋友家，我来接她。”
　　“对，海棠花园那个，我现在刚到她家。”
　　刘思宽顿时五雷轰顶，卧草！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造福广大人民群众，我提供一个解馋的思路。大家淘宝搜索“广州酒家”，找到“速冻点心”那一栏，里面就有超多的点心。个人推荐虾饺、流沙汤圆和核桃包。当然别的腊味啥的同样很有风味，总之大家搜一搜就知道啦！不过本作者就比较幸福了，可以去吃现场，酒店现做的一级棒！！！


第19章 爱猫的熊少女5
　　刘思宽心急火燎的掐断与羊晓萍的通话，又发了条微信给顾盼：“我立刻过来！”
　　顾盼：“……”私活确实挺不好接的哈！
　　羊晓萍收起电话，没忍住又数落起侄女：“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羊宗敏不服气：“我哪里不让人省心？”
　　羊晓萍给气乐了：“大半夜的到处乱跑，叫省心？”
　　羊宗敏理直气壮的回答：“我没有乱跑！我不是在顾姐姐家里吗？她又不是外人！”
　　顾盼震惊了，等下！什么叫不是外人？熊孩子你乱攀亲戚真的好吗？
　　羊晓萍却被噎了个够呛。羊宗敏笃定的语气，让她刚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浮上了心头。现在的年轻人，有事不大愿意跟长辈们说，所以同辈往往是消息最快的。假如顾盼真的是刘思宽的女朋友，那小姑子来表嫂家过夜，确实没毛病啊！
　　现在的问题是，顾盼真的是刘思宽的女朋友吗？羊晓萍的眼神不自觉的再次看向了顾盼。
　　顾盼不动如山。从业三年，什么奇葩的客户没见过？只要不被人误会成小三，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搞事，剩下的都是浮云。
　　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这时候，楼道里照进来了一束光，紧接着响起了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家在干什么？”
　　几个人齐齐回头，是个穿制服的保安。顾盼隔着楼道，冲保安笑了笑：“没事，家里来了人，说话忘记关门了。不好意思。”说着，为了避免保安起疑，顺手关上了门。
　　人都进来了，不好不招待。顾盼请羊晓萍夫妻在小饭桌边坐下，转身去厨房里倒了两杯茶，又洗了些水果，放在了桌上。
　　红茶包泡出来的茶，对爱喝茶的岭东人是喝不惯的。小姨父陈耀荣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干净整洁精致；桌上的茶杯，釉色清亮、造型古朴、品味不俗。心里觉得刘思宽眼光不错，因此和颜悦色的问：“还没请教小姐贵姓？”
　　“免贵姓顾。”顾盼的餐桌是两人位的，容不下第三人，于是她斜靠在墙上，微笑着回答，“我叫顾盼，你们可以叫我盼盼。我是个家居设计师，如果二位有装修的意愿，或者有朋友要装修，欢迎来找我。”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张名片，递到了陈耀荣面前，一副标准的推销人员的嘴脸。
　　陈耀荣饶有兴致的接过名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起来。
　　这是顾盼今晚第二次提及工作，看似礼貌，却透着股疏离。羊晓萍皱着眉，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陈耀荣记下了顾盼的工作单位，把名片放进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笑眯眯的点头：“怪不得顾小姐家里这么漂亮，有机会一定请顾小姐出手，给我们家收拾收拾。冒昧问一句，房子是你自己买的吗？”
　　顾盼微笑：“是的。我家境贫寒，父母给不了什么帮助，只好买个小套间，见笑。”
　　陈耀荣继续问：“听口音，顾小姐不像本地人？”
　　“是的，我是荆南人。先生耳朵真灵，我在花城呆了7年，每次回荆南，家里人都说我带岭东口音，没想到先生一听就听出来了。”
　　陈耀荣笑着客套：“是看出来的，荆南女仔更靓啦。”
　　羊晓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外省来的打工妹，不太配啊。尤其是荆南的女仔，太凶了！阿宽到底怎么想的？
　　羊宗敏听的暗叫不好，她不明白顾盼为什么轻易掀自己的老底。她这个身份，家里势利眼的长辈会反对的呀！可是以她捉急的智商，实在想不出什么化解的方法，只好偷偷给刘思宽发短信：“宽哥，你快来！三姑在顾姐姐家查户口！”
　　刘思宽正开车，没看见微信，更不可能回了。羊宗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打电话通风报信，硬是在空调房里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陈耀荣得到了关键信息，不再追问，以免引人不悦。他对顾盼礼貌的笑笑：“家里孩子不懂事，给顾小姐添麻烦了。时间不早，我们先告辞。对了，我姓陈，是敏敏的姑父，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顾盼笑意加深了三分：“天太晚，不留你们了，慢走。”
　　羊宗敏立刻从地毯上跳起：“不麻烦姑父了，我今晚在顾姐姐家睡！”开玩笑，她才不要去姑姑家，为什么今晚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都是懵逼的。虽然羊晓萍经常打电话监督她，可是只要确认她安全，一般不会多管。今晚顾盼怎么就让姑姑来接她了呢？
　　最恐怖的是，她预感顾盼会跟刘思宽吵架！
　　羊宗敏脑袋没有二两重，恋爱经验倒是一箩筐。像上回她半夜打扰，虽然害的顾盼没得休息、还把客厅拆了，但她感觉问题不大。今天晚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这特么是标准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啊！羊宗敏越脑补越想死，退回角落里，怂成了一团。
　　羊晓萍瞪着侄女，咬牙切齿：“你嫌自己添的麻烦不够多？快跟我回去！”
　　羊宗敏赶紧向顾盼求助：“顾姐姐，我喜欢你这里，你让我住一晚好不好？”
　　顾盼无情的打破了羊宗敏的幻想：“我明天早9点上班，实在不方便招待你，抱歉。”
　　羊宗敏快哭了，她不想听姑姑的唠叨啊啊啊！何况她肯定会被审问关于顾盼的事。但她其实半点不了解顾盼，所以八成得被姑姑当成故意隐瞒，那酸爽，想想都绝望好吗！
　　顾盼不耐烦了，她知道刘思宽正往她家赶，如果她不速战速决，很可能会在她狭窄的客厅里上演伦理大戏。她有毛病才提供这个舞台。于是挂上了诚恳的笑：“小妹妹下次再来玩吧，不过要先打我电话，免得我在加班，你白跑一趟。”言外之意，你们可以滚了。
　　深更半夜的，稍微要点脸的人都不会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万一惹毛了人家，叫了保安，没准上个本地新闻，那就相当不好看了。羊宗敏还要闹，被陈耀荣严厉的眼神镇住，只好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姑父姑母走了。
　　顾盼刚去洗了个澡，刘思宽的微信到了：“盼盼，我在你家楼下。”
　　顾盼回复：“你家亲戚回去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上来给你道个歉，可以吗？”
　　顾盼直接拒绝：“不用道歉，我要睡了。”
　　刘思宽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抬头看楼上的窗。半夜12点多，绝大多数家庭已经熄灯，只有零星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其中包含了顾盼的家。
　　刘思宽走回门禁前，按下了另一户亮着灯的门铃。对讲机接通，刘思宽非常礼貌的说：“你好，我是本楼一家住户的男朋友。女朋友生气了，不让进门，您能帮我开下门吗？”
　　门禁没有回应，刘思宽坦然的面向摄像头，耐心的等待。没多久，咔哒一声轻响，门禁开了。刘思宽对着话筒道了谢，三步并作两步的往6楼跑。
　　到了顾盼家门口，刘思宽再发了条微信：“我在你门口，能开门吗？”
　　顾盼啪的把灯按灭，然后回复：“我明天要上班。”
　　“对不起。”
　　顾盼无奈了，揉着眉心，打开了房门，隔着防盗门问：“少爷，工作党表示非常困，求放过。”
　　刘思宽无比惊讶，张大着嘴：“呃，你居然开门了。”
　　顾盼隔着防盗门，问：“你怎么上来的？”
　　刘思宽傻笑了两声，没敢说实话。
　　顾盼似笑非笑的说：“如果我是你，会找亮着灯的人家，一家家按门铃，编各种理由让他们开门放人。等到了6楼，实在敲不开房门，明天会直接去晓意堵人。”
　　刘思宽干笑：“感觉我们上过同一个培训班。”看，多么相似的思维方式啊！简直天生一对！
　　顾盼翻个白眼：“谁让我做的是服务业，没有交代保安，把你拦在公司门外的可能呢？所以，有什么非要说的话，请在15分钟内陈述清楚，不然电量告急的我，恐怕控制不住脾气。”
　　刘思宽正要开口，却被顾盼的补充说明打断：“远房亲戚不靠谱的锅不必自己顶，今晚我跟你小姨也没有任何不愉快。”
　　刘思宽无奈：“你把话堵死，是不是想撤回刚才15分钟的陈述时间？”
　　“我顾某人从来一言九鼎，”顾盼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刘思宽轻笑：“伸手。”
　　顾盼疑惑。
　　刘思宽穿过防盗门，抓住了顾盼的手。
　　然后，顾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入了自己的手心。
　　“网上订的，没来得及包装。”
　　顾盼打开手掌，上面躺着只圆滚滚的水晶熊猫。请问这是什么操作？
　　刘思宽笑笑，“熊猫盼盼很可爱，但熊猫眼的盼盼我会愧疚。不打搅你了，晚安！”
　　本以为会有长篇大论的各种道歉的顾盼呆了一下，回过神时，刘思宽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顾盼生于1990年，那一年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家喻户晓。刚出生的她，被父母起名叫盼盼，表示她在他们心中像熊猫一样宝贝。可是7年后，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年顾盼，不能准确的描述复杂情感，幼稚的把一切不满都迁怒给了熊猫。于是慢慢的，所有的亲友都知道，因熊猫得名的盼盼，讨厌熊猫。然后，再没有人送过她熊猫。
　　熊猫吊坠挂在细细的白金链子上，异常的精致。水晶的切割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斑斓的光芒。
　　顾盼走回卧室，打开了梳妆台的第二层抽屉。抽屉垫着绒布，绒布上纵横的薄木板隔出了一个个5平方厘米大小的首饰格子。20个格子里空无一物，因为主人买回梳妆台后，从来没打开过它。今晚的熊猫吊坠，总算让精心设计的抽屉，有了用武之地。
　　凌晨1点的街道上，几家烧烤店和甜品店里，三三两两的坐着聊天的人。刘思宽把车停在马路边，透过两栋楼之间的空隙，刚好可以看到顾盼家的窗。总算凉下来的空气带着榕树的清香，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放松。刘思宽静静的等着，一直到顾盼的灯熄灭，才发动引擎，离开了海棠花园。
　　希望水晶熊猫，能伴你一夜好眠。


第20章 吃里扒外？
　　晓意家居馆。
　　曹海良坐在办公室，盯着朋友圈里，爱家设计师龙立新刚晒出来的图，脸上阴晴不定。前段时间，有人传顾盼帮爱家做设计的风言风语，居然是真的！最近生意不大好，顾盼，是对收入不满了么？
　　他给老板白晓东发了条信息，又坐在电脑前想了一阵，才在微信上点开了顾盼的头像：“盼盼，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盼接到信息，起身走到了曹海良的办公室，敲门而入。
　　曹海良心情不是很好，开门见山的问：“你是不是帮爱家做设计了？”
　　“啊？”顾盼莫名其妙，“我帮爱家做什么设计？”说完心里一突，刘思宽曾经说过，他们跟爱家有合作。难道刘思宽的同事拿了设计稿后，是拿去爱家做的定制？确实很有可能。
　　做技术的多半城府不深，且顾盼年轻，远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曹海良揣度着顾盼微妙的表情变化，心里有了底。他拿起手机，指着朋友圈里的图片：“那这个玻璃门你怎么解释？”
　　顾盼看了看图，有个书架玻璃门的特写，配的文字说明是——不要让你心爱的书籍，与灰尘共舞。当场无语了。家居行业的生存之道，其实在视觉效果。书架装玻璃门的设计，在效果图阶段，很容易显的特别土，所以设计师都不爱用。可是客户又不都是没有生活经验的小白领，但凡做过家务，谁不知道书架玻璃门的重要性？玻璃门倒真是她做的，但是曹海良拿张设计图来诈她，当她二百五？
　　曹海良见顾盼不说话，点开另一张图说：“还有这个梳妆台，不是你的设计！？”
　　顾盼忍不住嘲讽：“曹先生，您这是刚从美利坚留学回国？不知道我们知识产权是一纸空文？”
　　曹海良啪的把手机拍在了桌面上：“顾盼！你接私活是违背合约的，看在你是老员工的份上，公司没跟你计较。但是你接到竞争对手家里就过分了！”
　　顾盼冷冷的说：“第一，我与公司签的是劳动合约，不是卖身契，并且没有签竞业协议。换句话说，我上班时间归公司，下班时间则属于我自己。不管我是做兼职也好，还是在家里看电视剧追综艺也好，都属于个人自由。第二，从道义上来讲，我的确不合适帮爱家做设计，事实上也没有帮过。你拿着两张图，凭空污蔑我，是什么意思？”
　　曹海良气乐了，一下下指着图上的玻璃门：“这不是你在公司做的设计稿？梳妆台我们有出品，爱家抄走不奇怪。可是玻璃门并没有投入生产，你别告诉我，爱家黑进了我们公司的电脑！”
　　顾盼冷笑：“不是你说做这款玻璃门，成本控制不住，所以这稿设计你根本没给我通过。既然你代表公司否认了我的工作成果，我不能用在别的地方了？”
　　“所以你承认你帮爱家做设计了？”
　　“请问你的逻辑是体育老师教的吗？”顾盼难以置信的问，“别的地方等于爱家，你当花城的装修公司死绝了，只剩我们跟爱家了？”
　　“你以为我光凭一张图纸就轻率的找你谈话？”曹海良阴着脸说，“我和白总都是从爱家出来的，这点从来没瞒过你。我有的是在爱家的熟人，你帮他们做设计的事早有传闻，我一直没信。直到今天，看到了原本该属于我们公司的设计图，被龙立新晒在了朋友圈里！顾盼，这件事很严肃，不要逼公司动用法律手段。”
　　顾盼抽抽嘴角，曹海良是不是对老油条有什么误解？话说，这话拿去吓刚毕业的周放够使吗？她与曹海良本来就矛盾重重，于是很不给面子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随意！我等律师函。”
　　曹海良当即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别说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打官司有多扯，即使真的撕破脸，又怎么取证？只要没被抓到在公司接私活，劳动仲裁是不可能偏向公司方的。
　　顾盼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抱胸，不动如山。她对曹海良早有不满。外行指挥内行，做事毫无条理。能当上店长，无非是他有注资晓意，目前持股10%。不是说曹海良对晓意没有贡献，日常管理、以及对外业务，都是他操持。但是，对设计师的态度，真的相当刻薄了。
　　曹海良敲着桌子：“你不要忘记你是晓意的员工！平常工作态度我就不说你了，难道你还觉得接私活理直气壮了？”
　　“请问，我平时工作态度哪里值得说？”
　　“你前两天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我说了你什么没有？”
　　“刮台风，暴雨积水堵路怪我咯！？我迟到，你扣我工资，天经地义。哪条劳动法规定，员工因台风迟到，罪不可赦！？”
　　曹海良火了：“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顾盼腾的从椅子上站起，居高临下的说：“想炒我直接点，不用拐弯抹角！”
　　曹海良从椅子上弹起：“你是不是跟爱家谈好了？”
　　顾盼差点被气炸，因为她记得白晓东的人情，爱家出到两倍薪水，她都婉言谢绝，对外只说白晓东给了她股份。妈的曹海良竟然真的敢拿她当傻逼！
　　顾盼不知道白晓东的口头承诺毫无保障吗？她一清二楚。她只是选择相信白晓东，相信那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可是，那不代表她是个好骗的智障！曹海良把她三年兢兢业业的付出当什么了？成功把一个资深设计师忽悠瘸了的成就吗？
　　艹你大爷！三年来，顾盼头一次产生了离职的念头。她留在晓意，是因为有感情，而不是晓意真的那么值得留恋！从今年初开始，晓意的生意一直不大好。聪明的设计师，早应该找好下家，远离泥潭。顾盼无非仗着老天饿不死手艺人，愿意与晓意同舟共济。万万没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在股东曹海良眼里，一文不值！
　　“爱家也不是那么好的。”曹海良发现自己太激动，赶紧放缓了语气，“在那边工资再高，也是个打工的。你别忘了，你可是晓意的创始团队的成员。你想想阿里巴巴的八大金刚，现在是什么身价？你还年轻，眼光可以放长远一点。”
　　顾盼单刀直入：“股权协议什么时候签？”
　　曹海良刚缓和的表情，再次变的僵硬。
　　“互联网时代了，画饼麻烦走点心好吗？”顾盼从来不是个温良恭俭让的性子，她对客户的温和耐心，纯粹因为爱钱。她还没有火气全开，只稍微露出点锋芒，曹海良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技术工种，自有来去如风的霸气。跟管理层掀桌是常态，曹海良大概是被她的敬业惯的找不着北了！
　　“那个……早晚的事嘛，不急一时，公司现在情况不大好，谈股权也没意思。”曹海良干笑，“没有融到资的时候，合约也没什么用。公司等到融资的时候，会正式更大家签股权协议的。到时候你肯定是最多的，这个你放心。”
　　曹海良嘴上说着安抚的话，心里却越来越沉。他不清楚爱家跟顾盼谈到了什么程度，如果顾盼被爱家挖走，晓意损失的不止是一个设计师，还有捏在她手中的大把客户。那对目前举步维艰的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盼不想撕的太难看，因此没有在股权上穷追猛打。但是她也不想让曹海良觉得她好欺负，于是拉回话题：“我给爱家做设计的事，你听谁说的？”
　　曹海良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顾盼木着脸：“怎么不是大事了？嘴皮子一张，我就变成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了。不把造谣的人揪出来照脸抽，当我顾盼是菩萨？”
　　曹海良哪里肯说，他阴着脸，含混的敷衍：“你不认识。”
　　“没关系，你说出来，我等下就认识了。”顾盼没那么好糊弄，“爱家阳光乐园店在我们斜对面，我跟他们店长挺熟的。”
　　曹海良心下一突！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顾盼在向他暗示，如果不让她满意，她很可能跳槽！
　　曹海良咬牙切齿！但他怎么可能把消息来源告诉顾盼？一方面，顾盼真跑去对面闹场，他会很没面子；另一方面，他的消息渠道，对顾盼是种制约——我在这行资历老人脉广，你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但很显然，顾盼开始胡搅蛮缠。女人要撒泼，男人多是没办法的。
　　曹海良忍着气，语气尽量平静的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说不是就不是。”
　　顾盼点点头，转身甩门出去了。
　　曹海良脸色更加难看，拿起手机给白晓东发了条信息：“盼盼脾气越来越坏了！还有，她好像的确跟爱家那边有联系。”
　　白晓东正坐在咖啡厅里，与客户谈生意，晓意继续做居民市场，绝对是条死路。他们迫切需要转型，去做商业项目。可是，商业项目的丰厚且稳定的利润，不止他能看到。三年前，他在爱家提议做地产市场时，当时的爱家高层否决了他的申请，于是他辞职，出来创业。但没想到，他经营两年，刚刚站稳脚跟向地产伸出触角时，巨无霸的爱家突然出手，直接与数家地产公司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小小的晓意，对上蛮横的资本，是漂浮撼大树一般的无力。白晓东一退再退，在夹缝中艰难求存，寄希望于自家低廉的运营成本，能取得些许优势。他当然挂心曹海良与顾盼的谈话，顾盼目前对晓意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他现在顾不上，只看了眼屏幕，知道谈话效果不是太好，暗自做了个抽空与顾盼谈谈的决定，又进入了工作当中。
　　但很快，他没办法淡定了！随着手机叮咚一声响，屏幕闪出新邮件提示。邮件的标题为“辞职信”，落款：顾盼。
　　白晓东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旧从容不迫的跟客户推荐着自家产品。好不容送走客户，白晓东立刻小跑进地下车库，坐进车里，一踩油门，直奔晓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要出门，为了避免老年痴呆发作，中午提前发，但是明天依然是7点。


第21章 我们聊聊？
　　顾盼静静的坐在桌前，看着工作计划里成排的未完成设计，一动不动。她没有迫切离开晓意的想法，工作三年，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不会天真的以为换个地方，就不会有二逼上司。她只是不满的情绪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难免要消磨掉一些感情。
　　号称辞职，也算办公室斗争里常见的招数了。在“忠心一票否决制”的职场内，这招算不得高明。因为一旦叫嚣着辞职，老板心里必然产生疙瘩。想要消弭疙瘩，要付出的心血，比一个没闹过辞职的新人多的多。
　　顾盼是有些疲倦了。她站在了走与留的两可之间。欠下白晓东的人情，她自认为顶住高薪的诱惑，已经仁至义尽。何况，还人情不止在他手下工作一种方式。
　　白晓东迟迟不肯签股权协议，是顾盼心中从不与人诉说的刺。就如曹海良所说，没有融到资之前，股权协议并没有什么卵用，公司做不下去或者发展不起来，即成废纸。可话说回来，一张废纸都不愿意给，白晓东对她的信任，就很值得考量了。
　　下午6点，顾盼接到了白晓东的信息：“今晚有空吗？如果没有别的事，能不能在公司等等我？我堵在路上了，大概七点钟到。你可以先去吃个饭，算加班餐，月底填单给我报销。”
　　顾盼神色沉了沉，她之前一直没想过，白晓东和曹海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可能。白海东从来是温柔和气的，不像老板，倒像个体贴的大哥哥。不止对她关怀备至，每逢天气恶劣，总会在公司群里殷殷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如果因天气原因，迟到人数过半，立刻取消当日考勤，显得十分人性化。
　　可是如此细致的一个人，却放任曹海良的严厉，稍微想想，便知道是驭下之术了。
　　那么，今天的谈话包括律师函的恐吓，也是白晓东授意的吗？顾盼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度白晓东，因此寄出了辞职信试探。实在闹翻了，重新找工作而已。她平时生活节俭，拒绝信用卡，拒绝不理智消费，银行卡里躺着不少存款。哪怕她不想工作在家浪一整年，房贷都不是问题。
　　不得不说，顾盼对白晓东多少有些失望。天热，她没什么胃口，泡了杯奶茶，抱在手里慢慢喝着。
　　白晓东很准时，7点钟踏进了公司。晓意已经下班，外面的卷闸门拉的严严实实，他从后门开锁进去，看见了顾盼办公室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亮了一方天地。
　　敲开玻璃门，白晓东笑问：“等久了吧？来我办公室，请你尝尝我刚买的祁门红茶。”
　　顾盼起身，笑着应了声好，跟着白晓东进了他的办公室。
　　岭东人对茶有股别样的执着，几乎每家公司，都能在老板或者员工的桌上翻出几套装备。区别在于，老板通常有独立的办公室，配置漂亮的茶桌，普通员工则可能就是个小茶盘了。
　　白晓东烧着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茶具。顾盼低头玩着手指，也不先开口说话。
　　白晓东泡好茶，用木制的镊子夹住杯沿，轻轻放在顾盼面前，轻笑：“跟海良吵架了？”
　　顾盼没正面回答，而是问：“我在外接单的事，你知道？”
　　“知道。”白晓东没藏着掖着，“之前有听爱家的人提过一点。”
　　顾盼笑：“你不怀疑爱家的人挑拨离间？”
　　白晓东笑出声：“你不是挺精明的么？那还发辞职信给我？害的我在外面跟客户喝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没有给爱家做过设计。”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盼认真解释，“我有个朋友，在广厦地产工作。他同事在玉泉新村买了套房，户型特别糟，拜托我帮忙规划规划。我本来想拉到晓意来，可惜人家地产行业的，爱家一贯给他们超低折扣，大概最后选择了爱家。”
　　“他有给设计费吗？”
　　顾盼点头：“给了些。”
　　白晓东追问：“多少？”
　　“4000。”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顾盼还想看看白晓东问这个干什么。
　　白晓东点头：“没亏。”
　　顾盼：“……”
　　“唉，”白晓东叹了口气，“其实你接点私活无可厚非，毕竟晓意开的薪水，确实有点对不住你的才华。”
　　顾盼眼眸微沉，俗话说，听话听音，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白晓东看似通情达理的话语里所包含的真正含义——假如晓意能开出足够的薪水，那么下班后的时间，也该归晓意买断。果然曹海良才是白晓东的心腹，他揣摩上意的本事比自己强的多。也许只是久居领导之位，性情变得傲慢，才会在跟她谈话时表现的那么的难看。并非曹海良弱智，而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办公室不是学校的辩论会，顾盼没必要辩驳白晓东的话，她顺着台阶下来：“我平时不接单，朋友的朋友，不收钱反而容易闹的不愉快。”顾盼抬头正视白晓东，“接单难免熬夜，影响第二天工作状态。我知道的。”
　　白晓东把预备出口的长篇大论的鸡汤默默咽了回去：“行，你一向聪明，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下次跟海良吵架归吵架，不能乱飞辞职信了。”
　　顾盼严肃的说：“我不认为在他手底下，我能有什么设计师的尊严。”
　　白晓东无奈的笑：“太夸张了吧？”
　　“没有夸张。”顾盼低下头，露出了些许脆弱，“接单的事挺简单的，无非是朋友所托，不好拒绝。我们做设计的，谁没出手帮过亲戚朋友？三言两语清清楚楚。我在他面前，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上来直接定罪。死刑犯尚且有申诉的基本人权，在他手下，我连死刑犯都不如了？”
　　白晓东顿时头痛，曹海良在方案设计、招标文件方面，做的又快又好。头脑也灵活，理解力非常不错。但人无完人，他的沟通能力和情绪管理简直一团糟。白晓东不是不知道曹海良的缺点，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无缺的人可用？即使有，人家又凭什么呆在晓意？
　　下属捅的篓子，老板背锅天经地义。白晓东只好出言安抚：“大家认识好几年了，你该知道他的性格。工作能力确实有所不足。你也有你的缺点，比如说有些设计没考虑到工厂制作成本。你们两个取长补短，才能扶持着晓意向前。今天是他急了，回头我说说他。”
　　顾盼低头不语。
　　白晓东脑子快速的转动，想找个合适的切入点，彻底摁下顾盼离职的心。他知道顾盼那帮朋友做设计的话只是托词，作为老板，他并不在乎员工私底下干什么，也在乎不起。然而，在此反应的是，顾盼随时能够接单的底气。
　　当时借给顾盼三万五，确实有让她背上房贷，不敢随意离职的小心思。可惜月供不到两千的数目，想绑死一个设计师，无异于痴人说梦。尤其是在爱家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真是连上班地点都不用换——爱家阳光乐园店恰好在晓意的斜对面。大家在同一个商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顾盼真跳过去了，周围十七八家同类型的店立刻能知道，先不说实际损失，光面子就很难挂住啊。
　　顾盼脑海里思绪更多，她并没有考虑得失，而是福至心灵般，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起白晓东的言行来。今晚的谈话，白晓东从头到尾，透露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是曹海良嘴上说着不计较，言语里还非要占点便宜那种。而是自然而然的，把她辞职的大事，轻描淡写的往两个熊孩子吵架的氛围上带。
　　由此可见，白晓东想留下她——这不奇怪，招人难是每家公司亘古不变的痛点。同时，更想让她跟曹海良和谐相处。这就很让人玩味了。曹海良什么尿性，想必白晓东比她更清楚。如果要和谐，代表的是她需要退让更多。
　　偏偏，顾盼现在特别烦曹海良。
　　白晓东很想找个按摩师来给他按一按发胀的脑袋，他今天让曹海良找顾盼谈，简直是个愚蠢的决定。当然他也没想到曹海良能把顾盼气到辞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上司的鲜少不被下属记恨。所以顾盼袁彬跟曹海良关系不好，他很能理解。包括顾盼和袁彬互别苗头，他都见惯不惊。可是，一旦人事上的矛盾，影响到公司运营，他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了。
　　白晓东又泡好了一壶茶，发现顾盼面前的茶杯没动。摇摇头，泼掉残茶，重新倒满两个杯子，白晓东不慌不忙的说：“你从来不是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性格。今天的事，只是□□，而不是根本原因，对吧？”
　　顾盼没回答。
　　“可以告诉我你心里，真正不满意的地方吗？”
　　顾盼依然不说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常零零碎碎的积累的小事，特意说出来，显得小气。但，小事确实影响心情。
　　叮咚，顾盼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她的微信里太多客户，除了吵个不停的群，一般不会静音，省的客户找不到她。
　　白晓东当然知道服务业从业人员的微信多么重要，正好顾盼不配合谈话，不如找件事先缓解气氛：“你先看信息。”
　　顾盼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自刘思宽的微信：“下班了吗？我今天下班早，已经到家了。你没下班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呀！”
　　顾盼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白晓东瞥见了三五个字，猜测：“男朋友？”
　　“朋友。”
　　“那行，不耽误你跟朋友聚会。”白晓东笑笑，“有什么事别放在心里。就跟我们做设计一样，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顾盼也不想接续谈下去了，她刚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一条门缝，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怎么都抓不到，她得好好想想。再说，不论她是否留在晓意，都免不了跟各种各样的曹海良打交道。怎么与曹海良合作，确实是她应该思考的问题。
　　“过两天我找个时间跟曹店长谈谈。”顾盼慢慢的说，“我先梳理出个大概……嗯，我先找你，可以吗？”
　　白晓东眼中闪过惊喜：“我随时有空，等你电话。”
　　顾盼点点头：“好。”


第22章 聊到你高兴为止
　　顾盼给刘思宽回了个信息：“正准备下班。”
　　刘思宽抱着手机眉开眼笑，先丢了个撒花的表情：“我来找你。”
　　“阳光乐园晚上没什么好吃的。”
　　“海棠花园附近吃的多，我们去那吃，你回家方便。”
　　“你不是到家了吗？不嫌麻烦？”
　　“你仿佛对开屏的公孔雀有很深的误解。”
　　顾盼无言以对，是啊，刘思宽追她来着……
　　刘思宽抄起个包，一边换鞋一边语音输入：“你到楼下狗好了，我开车来接你。”
　　顾盼：“？？狗？什么狗？”
　　刘思宽泪流满面，语音输入你怕是人工智障吧？不要普通话不好的客户了是吧！？
　　顾盼再看了遍信息，反应了过来，噗的笑出了声。
　　刚走到顾盼门口的白晓东听到这声笑，不由想起了顾盼刚才的话——我有个朋友，在广厦地产……一句MMP含在舌尖，差点脱口而出。所谓的朋友，不会刚好是男朋友吧？艹！怪不得爱家要挖她！对于爱家总部而言，或许广厦某个项目不值一提，可对于爱家阳光乐园店，意义就大不同了。至少代表了店长吴胜辉几十万的年终奖！
　　白晓东感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悄悄的退回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沉思。顾盼与曹海良的结，怎么解才好呢？
　　顾盼没注意白晓东刚在她门口晃了下，关上自己的办公室后，远远的看见白晓东没离开，留了后门的小灯，径直出了公司。
　　阳光乐园修建的时候，金湾区的开发尚在西南角，这里一片荒芜，开发商廉价的圈了好大一片地。以至于如今，在寸土寸金的花城，它居然拥有大块地面停车场，尽显奢华。顾盼穿过南门，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看见了醒目的比亚迪。比车更醒目的，是刘思宽45度角凝望夜空的脸。
　　顾盼被雷的够呛，走到刘思宽面前：“你在思考人生哲学？”
　　刘思宽扭过头来：“不，我看报表时间长了，脖子疼，据说抬头望天有助于修复肩颈疲劳。”
　　顾盼：“……”她错了，她不该对花城市民刘思宽先生有烟火气以外的猜测的。
　　刘思宽笑的露出八颗白牙：“你今天下班好迟。”
　　“有点事耽误了。”顾盼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今天工作不顺，我没心情出去玩。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刘思宽关切的问：“能说说吗？”
　　顾盼摇头：“我得捋一捋。”
　　“我觉得，对别人叙述的过程，也是很好的整理思维的方式。”刘思宽笑了笑，“我工作时间比你长点，要不要听听前辈的意见？”
　　“不大想说。”顿了顿，顾盼解释，“主要是不知道从哪里说。”事情跟刘思宽有关，更不想让他知道了。
　　“那就先吃饭。”刘思宽想了想，“别去太吵的地方，我知道金湾大道附近，有家主营椰子菌汤的店。是套餐的形式，有点小贵，不上不下的，所以人不多，环境挺好的。”
　　顾盼好奇：“小贵是多贵？”
　　“49块钱一份套餐，包含一个椰子菌汤，一份五谷杂粮饭，一个肉菜，一个青菜。”
　　那不就是个盒饭套餐嘛！？卖49块你不如去抢！土鳖顾盼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生意能好才怪！
　　“走吧。”刘思宽想揽一下顾盼的肩，推她上车，又觉得有些冒犯，改成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他家汤不错，离海棠花园只有几公里。吃完饭我们散散步，刚好送你回家。”
　　顾盼糟心的看着刘思宽，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她仿佛记得自己尚未答应做他女朋友啊！
　　追女仔的时候，太矜持不就凉凉了吗？刘思宽又戳了戳顾盼的胳膊：“我觉得去马路上打车是个不错的主意。”
　　郁闷了一天的顾盼，确实不想用桂林米粉虐待自己的肠胃，只得答应。刘思宽锁好车，跟顾盼一齐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直奔目的地而去。
　　顾盼下了车，站在路边，欣赏着汤店的整体装潢。黑漆的木板上，写了个大大的汤字。墙体装饰以黑色为主，座椅则是选了原木色泽，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静谧且安宁，营造出了浓郁的温馨感。
　　刘思宽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领着顾盼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从桌子旁边抽出菜牌，递到顾盼面前。菜牌很是别致，常见的黑底，配图却不是照片，而是水彩。菜单则是毛笔行书。跟外面的招牌字体很像，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顾盼试着点了个鱼饼杂粮饭，和一个椰子竹荪竹丝鸡汤。
　　刘思宽笑问：“吃的惯花胶吗？”
　　“还行。”
　　“那我推荐你喝松茸菌花胶汤，那个更鲜美。”
　　顾盼在喝汤上没有研究，看看二者差了一倍的价格，按照一分钱一分货的准则，大概刘思宽推荐的是招牌。顾盼无所谓的更改了菜单，刘思宽叫来店员，点了两份同样的汤，搭配米饭和菜之后，添了个桂花椰子糕和一小份芒果班戟。
　　原盅椰子汤都是事先煲好的，下单没两分钟，服务员端来了汤。浑圆的椰子里，堆了满满的料。花胶煲出来的汤，醇香厚重，喝多了可能会有点腻。于是店家在花胶汤里，添了爽脆鲜嫩的松茸菌，再佐以清香的椰蓉，瞬间达到了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足的均衡境界。
　　刘思宽慢慢的喝着汤，一言不发。他看的出来，顾盼心情不好。如果是他自己，工作疲倦的时候，旁边有人嘚吧嘚吧的搞美食分析介绍，绝对想打人。将心比心，他安安静静的等着顾盼回血。今晚都不想说话也没关系，能够在她不愉快的时候陪着吃个饭，好过放她一个人寂寞的闷着。
　　一盅热汤下肚，顾盼的心情逐渐明亮。服务员送上了两个人的套餐。说是五谷杂粮饭，实际上并没有五谷。金色的小米混在晶莹的大米中，加上些许糙米点缀。在橙白两色的碗里，显出诱人的色泽。两个黑色的碟子分别放着雪白的鱼饼和翠绿欲滴的生菜。看得人食欲大开。
　　夹了一团米饭放进嘴里，糙米的口感略微有些硬，更衬托出大米的柔软香甜。顾盼的筷子没有伸向鱼饼，她空口吃起了米饭。
　　差不多吃完饭时，服务员再次出现，端上了点心，又帮顾盼和刘思宽杯子里续上了茶。茶叶是常见的铁观音，但不知为何，特别的香。顾盼盯着茶杯看了半天，很想问店家：这么操作不会亏本吗？
　　茶叶洗净了嘴里的残味，刘思宽夹了个桂花椰汁糕放在顾盼的碟子里，轻声说：“比我手艺差点，下回我做给你吃。”
　　顾盼咬了口椰汁糕：“桂花糖有些甜。”
　　“是吧。”店里很安静，刘思宽压着嗓子说话，“椰汁糕在于清爽，加了桂花，味道有点重了。不过他们家的芒果班戟是真好吃，跟一般的店里不一样，他们用的是进口的动物奶油。动物奶油成本高，又不好保存，很多店都不喜欢用的。你试试？好吃的话，等下我们再点一份，打包带走。”
　　顾盼笑问：“芒果班戟是西点吧？你不会做？”
　　“看着教材应该可以吧？我没做过。”刘思宽端起小碟子，仔细研究了半天，“总不会比澄面难搞。”
　　“澄面，是虾饺的皮吧？”
　　“嗯。粉果也是用澄面皮的。算是岭东点心制作的第一道关卡，不好包。我练了蛮久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两个人吃完了椰汁糕和芒果班戟。刘思宽问：“打包吗？”
　　“不了，晚上吃的有点多。我想吃再来买。”
　　刘思宽点头：“我来他们家吃饭，主要为了芒果班戟。”
　　“我以为是为了汤。”
　　刘思宽悄悄说：“骗你们外行勉强凑活，骗我有些段位不够。”
　　“你做的更好喝？”
　　“我不行，被鄙视的货。”刘思宽笑眯眯的说，“你有机会尝尝我妈的手艺。”
　　顾盼翻了个白眼。
　　刘思宽笑呵呵的结账。
　　海棠花园与金湾大道之间，隔着庞大的城中村。顾盼熟悉地形，带着刘思宽抄了条小路。城中村里的小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店铺，服装店、小超市、山寨牛排、洋快餐、面包店、早点摊子、水果铺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头顶则是密布如蛛网的电线与网线。基本上如果有人跳楼，消防员都不用垫气垫，跳楼的人绝对能挂在网线上下不来。
　　刘思宽少有进城中村，左顾右盼的看的热闹，走到半路，拉了拉顾盼的袖子：“十块钱一只的蒸螃蟹，是死蟹蒸的吗？”
　　顾盼低声说：“快死的和刚死的。”
　　刘思宽嘶了一声：“不怕中毒吗？”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店家到底哪里来的勇气，万一有人中毒，闹起来怎么办？”
　　此乃路边摊一大未解之谜，反正顾盼不敢吃，刘思宽更加不敢碰了。
　　走到了小路尽头，刘思宽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研究起路边摊的水果。令他意外的是，摊子上的西瓜品质异常的好。没忍住掏钱买了一块，老板手脚利落的拿出个食品袋套在篮子上，然后飞快的把西瓜去皮切块，再插上两根竹签，兜好递给了刘思宽。
　　顾盼对刘思宽的吃货属性简直服气了！他要住海棠花园，恐怕得胖三圈不止！
　　刘思宽高高兴兴的拎着西瓜，非常自觉地跟在顾盼身后进房间，脱鞋关门一气呵成。放下包，赤脚跑进厨房，把塑料袋里的西瓜挪到碟子里。端出来时，在饭桌和茶几之间犹豫了三秒，果断选择了茶几。
　　顾盼忽然回忆起他熊表妹的辉煌战果，咬牙切齿：“茶几下是我刚洗好的地毯！沾上了西瓜汁你给我洗吗？”
　　“但是聊天肯定坐地毯上啊。”刘思宽理直气壮的说，“谁让你家没沙发。”
　　顾盼扶额：“少爷，现在是晚上9点半，请问你打算聊几块钱的？明天不上班吗？”
　　刘思宽一屁股坐在抱枕堆里，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不要钱，聊到你高兴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有美食图


第23章 职场斗争指南
　　刘思宽拍拍身边的空地：“来，我们烦恼不过夜。”
　　顾盼在茶几的另一边盘腿坐下：“称不上烦恼，跟上司相处不愉快而已。打工的大部分都有类似的困扰。”
　　“性格问题还是工作方法不同？”
　　“都有吧。以及我觉得纯粹的管理，与技术人员之间的矛盾，也是很显著的。”顾盼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很多设计师喜欢半夜工作，说半夜更有灵感。实际上就我的感觉而言，并不是灵感总在半夜爆发，而是半夜大家都睡了，设计师很容易获得整块的不被打扰的时间。因为创作型的工作，思维连贯性很重要。很可能她的灵感刚抓到个线头，有人打断，就再也接不起来了。”
　　顾盼说着苦笑：“反应到我的日常工作里，我的上司曹海良性格比较着急，想起什么是什么，难免打断我的工作。再有，设计嘛，是没有统一标准的。我可能纠结客厅里的墙到底是灰色还是蓝色，到底灰偏哪种色、蓝到什么程度。这些微调需要大量的时间，他没办法理解。”
　　刘思宽点点头：“明白了。那位曹先生不懂设计，而你作为设计师也没有做出一套外行能看懂的规则，两边纯粹按照自己的思维干活，当然是冲突不断。”
　　顾盼噎了下：“我做设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他来干涉我的工作习惯，还得我去出个规则给他看？”
　　刘思宽插了块西瓜塞到嘴里，唉声叹气的说：“作为一个正在追你的男人，我们换个话题吧。”
　　“嗯？”
　　“我好像刚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
　　顾盼拿起另一根竹签对着刘思宽的咽喉：“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把剩下的半截话说清楚。”
　　刘思宽仰天长叹：“不作不死啊！”
　　顾盼呵呵。
　　刘思宽放下西瓜，换了副正儿八经的表情：“我目前算是个基层领导，我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说我的看法，怎么样？”
　　顾盼点点头。
　　“怎么说呢？作为领导，我不可能精通每一个步骤。你们公司相对简单，如果我是曹先生，我大概率会主动研究下设计，毕竟手底下主要是设计师，了解一个群体，才能更好的掌握一个群体。所以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懂设计，我个人认为要给个差评。”
　　顾盼脸色立刻黑了，按照职场谈话的潜规则，先被批评的那个，多半是问题比较小的那方。
　　果然，刘思宽接着说：“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下属。只有你去揣摩上意的，没有上司迁就你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不能说你伺候好了客户，为公司创造了价值，你就敬业了。一家公司的生存，并不是单纯的生产与售卖，还有运营、流程优化等等。因此，你有天然的义务，去维护你们公司的流程，其中包括服从上司合理与不太合理的要求。”
　　“所以，我个人判断，是你的心态失衡了。”刘思宽看了顾盼一眼，“你预设了一个立场，即你认为作为公司的管理层，理所当然的应该懂设计。可是盼盼呀，曹先生跟我，都是甲方爸爸，你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
　　顾盼陷入了沉思。
　　刘思宽赶紧闭嘴，借着吃西瓜的动作，偷偷观察着顾盼的表情。是在思考，而不是酝酿风暴。心中比了个V字，赞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前面三次纯属业务不熟练，操作失误！
　　顾盼其实觉得刘思宽依然没说到点子上，毕竟他在自己的三言两语中，无法得知事件的全貌。但是，刘思宽的话，点亮了她另一种思路。对曹海良的抵制，到底真是因为曹海良不专业，还是因为日常矛盾的积累，然后在曹海良不专业点上爆发？进而持续不满，陷入恶性循环？
　　面对客户的时候，除了客户能直接带给她提成以外，细究心态上的区别，明显在于“熬一熬就过去了”；而面对曹海良时，则变成“这个傻逼得熬多久才能过去？”。当然，刘思宽说的预设立场，也是很关键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顾盼再次开口，谦虚的问：“之前你说的我的规则，能详细说说吗？”
　　刘思宽瞬间精神抖擞，笑的极其专业，仿佛小区内骗老太太买保险的推销人员：“用刚才你的例子吧。墙体用什么颜色，你在调整的时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但在外行看来，你的工作状态是静止的。作为上司，我有权怀疑你在偷懒啊。毕竟，轻微的色差我看不出来。同时，一定有设计师在偷懒。因此，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要想你自己怎样怎样，而是要想你这个岗位上的人怎样怎样。”
　　顾盼没太明白，皱着眉看着刘思宽。
　　“很简单，你是顾盼，你的岗位是设计师。”刘思宽笑着说明，“你不做设计师，你依然是顾盼。嗯，认真专业的顾盼。但是，设计师的岗位上，充斥着大量的别的性格的人。你们那个特别糟心的小设计师叫什么来着？周放对吧？现在，你的角色置换一下，如果你是曹海良，对着周放，你是不是得盯死他？”
　　顾盼猛的睁大了眼，刘思宽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她的脑子瞬间变的清明。
　　“站在讲台上，俯瞰全局。”顾盼做了个比喻。
　　刘思宽打了个响指：“宾果！你是设计师，你来管的话，凭借专业素养，小猴子们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将来你踏上更高的平台，你可能面对完全不了解的财务，你准备怎么管？”
　　“设立一套可量化的、透明的规则。”顾盼回答。
　　刘思宽点头：“你抓结果就是了，过程不重要，你管不了，也不能管。大家都是普通人，总有个偷懒耍滑的时候。我们得允许人开小差。”
　　“那么……”顾盼露出个狡黠的笑，“这个规则，如果由我来定，似乎对我更有利。”
　　刘思宽鼓掌！熊猫宝宝已得办公室斗争之三味矣。
　　“规则，代表话语权。”顾盼边一边梳理着思路，一边问，“我跟曹海良的争执，即使我是对的，在老板眼里，都是错的，对吗？”
　　“我的下属互砍，我会先在心里给他们各打五十大板。上战伐谋！高手过招，没有撸起袖子对砍的，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理解规则、利用规则、完爆规则、修改规则。”刘思宽收敛了笑容，“但是，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一切斗争，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否则，你斗赢了上司有什么用？宫斗剧很流行，可能很多人会把职场理解成宫斗。然而，宫斗的所有参战人员，都是寄生在民脂民膏上的食利阶级。”
　　刘思宽指了指顾盼，又指了指自己：“你、我、都是得靠自己的才华，换生存资源的人。”
　　顾盼微笑：“我们的意义，在于创造价值。斗争，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对！”
　　“因此，曹海良无力制定规则，那么这一步我可以来做。”顾盼的笑容加大，“保障设计师权益的规则，更是优化公司流程、减少沟通成本的规则。”
　　刘思宽也笑了起来：“这就叫真正的工作经验。”
　　顾盼愣了愣。
　　刘思宽一针见血的说：“你的设计再好看，价值都是有限的。因为好看，不是刚需。而且，怎么搭配，是有套路的。可能你的色感，比周放他们强太多。可是我看不出来呀。我没有那么精细的美感，大部分人都没有。看着差不多就可以了。所以你跟周放，在我眼里的区别不大。起码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能理解规则的人则不同，如果你能够优化整个公司的设计流程，把设计套路化、模板化，让羊宗敏那样的熊孩子，拿到手里三个月，能复制出你80%的设计水平。那么你与普通的设计师，就是两个物种的区别。”
　　“所以我欣赏爱家。”刘思宽无比认真的说，“她降低了整个家居行业的门槛。他们玩的就是规则，而你们晓意，还在玩家具。做出花来，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看好晓意？”
　　刘思宽点头：“一条绝路。”
　　“为什么？”
　　“老破小总是会消失的。新的楼盘，优化到了极致。65平米的套内空间，可以做非常舒适的三房两厅两卫两阳台。定制家居还有存活的空间吗？厨房和壁橱的定制，各大装修公司都是熟手。你们唯一的优势——全屋定制，没有土壤了。”
　　顾盼整个人都呆了，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刘思宽点了点顾盼的额头：“老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现代不分男女，大家都怕入错行。因为，行业通常代表了眼界。我并不比你牛逼，我只是……一开始，站在了天台上，一览众山小。而你，始终呆在平地上，周围的建筑，遮挡了你的视线。可惜了。”
　　“被你说的想跳槽。”
　　刘思宽笑眯眯的说：“我现在不建议你跳槽了。”
　　“哦？”
　　刘思宽耸耸肩：“曹海良连个规章制度都整不出来，这么二缺的上司你上哪找？趁机找个菜鸟练练手，把斗争技能刷到满级，再跳槽时，轻描淡写的秒了HR，吓的她滚去找BOSS求助，你就直接进入年薪序列了。”
　　一番谈话，顾盼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眼前所有的迷雾消散，只余清明。她恍然觉得，之前跟曹海良斗气的自己，像个任性懵懂的小女孩，幼稚的可笑。退一步没有海阔天空，思想上走上一个台阶，才能看见天高云阔。
　　顾盼由衷的生出感激之情：“很幸运能认识你，多谢！”
　　刘思宽笑的见牙不见眼：“不客气，应该的。保护熊猫，人人有责！”
　　顾盼：“……”
　　刘思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我不打扰了。”
　　居然已经接近11点了吗？顾盼暗自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刘思宽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周末我有空，请你去我家吃饭？”
　　“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到时候再说。”
　　“好。”刘思宽打开门，转身过来，微笑，“再见，晚安。”
　　“再见，晚安。”


第24章 大阿哥！
　　几场大暴雨后，花城不知不觉溜进了秋天，当然，南岭以北，已是寒风呼啸了。
　　顾盼按下邮箱中的发送键，把第三版晓意设计师流程细则发送给了白晓东。
　　刘思宽不是设计师，更不是晓意的人。他给顾盼指明了路，但具体怎么走，得靠顾盼自己。作为一个毕业即被白晓东网住的小鱼，顾盼纵向战斗经验丰富，横向则是大有不足。于是顾盼整理出自己想法后，理直气壮的发给了白晓东，求他斧正。
　　白晓东自然惊喜万分，做老板很多时候跟做老师很像，喜欢聪明的孩子，尤其是一点即透的优等生。他不知道那天谈话后，刘思宽给顾盼上了个加强班。从他的角度，只会判断，顾盼在飞速的成长。尽管写出来的方案漏洞百出，依然代表了顾盼的思维，开始由纯粹的技术人员向管理层转变。
　　这是技术人员极难跨过的一道门槛。不是说纯技术不好，只是多半时候，非核心技术，是可以使用人海战术去弥补短板的。各个中小微企业，最缺的正是技术与管理双强的人员。
　　白晓东仔仔细细的看过顾盼的方案，甚至关键处在笔记本上认真的记录。然后再抽时间找顾盼谈话，引着她的思维前进。
　　谈话的效果是斐然的，顾盼在书写第二份方案时，数次与曹海良沟通，尽可能的贴近他的思维方式，以减轻他的管理负担为首要目的。呈现方案的表格还是混乱不堪，但这一步，取得了曹海良的认可。
　　第三版，顾盼开始梳理整体逻辑。经常什么注解都没有，直接发给周放，让他阅读。看不懂的标出来，并说明为什么看不懂。周放被调戏的醉仙欲死之后，顾盼又把方案发给了刘思宽。
　　成天跟方案表格打交道的刘思宽，指导起顾盼来简直驾轻就熟。他没有一次性帮顾盼修改完美，而是每次仅仅提供思路，让顾盼自己去撞个七荤八素。这绝不是他故意勾着顾盼多说话，事实上工作上的坑，是永远绕不过去的。前期不踩，后期必踩。
　　大部分人普遍对新人是宽容的，哪怕新人再愚蠢，前辈们多半一笑了之。可是几乎所有人，对老鸟的要求都是专业的。好比顾盼与曹海良，劝顾盼长进的时候，当然要多批评。跳出上司下属的立场，曹海良就是个该打死的货。明确的设计师评判标准空白，放任顾盼后来居上，这是把胜利的果实拱手让人，典型的前期太顺，导致后期掉坑。刘思宽碰上的如果是曹海良，他大概礼貌的微微一笑，渐行渐远。帮助指导？不存在的！关他屁事。
　　来回折腾了近三个月，顾盼的流程细则第三版才算大功告成。白晓东看完邮件后，回复：“这版能用了，先在公司试运行，后期慢慢改。任何成熟的流程，都是从不成熟开始的。你们在使用的过程中，注意积累经验。”
　　顾盼秒懂，初中课本上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即使她被天神附体，吐出个完美的管理制度，随着公司的发展和人事变迁，必然要做相应的调整。现在，能用即可。
　　因为流程里包含了大量曹海良的“智慧”，顾盼没有受到什么抵制，顺利推行。至于袁彬的意见？老板装作没看见，那就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顾盼又更深刻的理解了教材上的那句听到耳朵起茧子的话——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当她把曹海良绑上同一辆战车的时候，曹海良会成为她坚定的盟友。没有什么比利益更稳固的关系，至少看起来，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曹海良不是傻白甜，他自然看的出顾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顾盼搔到了白海东的痒处，他不得不表面上一团和气。公司话语权的争夺，从来不是一场定乾坤。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曹海良手指夹着烟头，轻蔑一笑。他在爱家多年，什么妖风没见过？顾盼，还太嫩了，咱们走着瞧。
　　花城12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干爽宜人。柔和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晒的人舒服的想眯起眼来。现在是花城最舒服的季节，阳光乐园的客流量比其它时候多了两倍不止。
　　星期六的下午，两个大学生打扮的小姑娘走进了阳光乐园。其中一个拿着张名片，边走边四处打量。及至发现与名片相对应的店名，兴奋的拉起同伴的手，沿着楼梯，向上跑去。
　　两分钟后，两个小姑娘站在了晓意的门口。
　　穿着小西装的接待员范娇满脸笑意的迎了出来：“靓女下午好，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拿着名片的姑娘笑出两个酒窝：“请问设计师顾盼在吗？”
　　范娇笑容不易察觉的僵了下，接待员和设计师一样，是拿提成的。谁接待的客人，游说其成交后，谁拿奖金。碰上冲过来直接找设计师的，多半是熟客口碑，接待员没有功劳，自然拿不到提成。
　　不过进门的客人不能往外赶，范娇很快调整了微笑，引两位靓女到会客室坐下，端上茶来，又跑去办公区找顾盼。
　　顾盼撒出去的名片不知凡几，有人来找并不奇怪。保存好设计图，跟着范娇进了会客室。见到来人，当场囧了。熊少女羊宗敏，已经不满足祸害她家了吗？
　　羊宗敏见到顾盼，高兴的从椅子上跳起：“顾姐姐，好久不见了呀！”
　　顾盼忍住打刘思宽电话让他来接熊孩子的冲动，挤出个假笑：“你来逛街？”
　　羊宗敏转身指着与她同来的女孩：“我朋友叶雪林，她家刚给她在学校边上买了房子，要装修，我就带她来找你了。”
　　顾盼的假笑瞬间变的真诚，好孩子，你以后就是我的表妹了！她走到叶雪林面前，伸出右手：“叶小姐你好，我是晓意的设计师顾盼。”
　　叶雪林站起来，大方的笑着与顾盼握手：“顾小姐你好，久闻大名，请问你能帮我做设计吗？”
　　“不胜荣幸！”
　　两个人笑着坐回椅子上，顾盼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新的客人。叶雪林穿着白色针织衫配格子裙，丝袜小皮鞋，规规矩矩，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良好的教养。跟熊宗敏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到底怎么成为朋友的？
　　羊宗敏很快解答了顾盼的疑惑：“顾姐姐我跟你说哦，林林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我们两家在一条街上，从小一起玩哒！”
　　叶雪林微笑着点头：“我跟敏敏是青梅竹马，和宽哥也是认识的。请姐姐多多照顾。”
　　顾盼：“……”熊孩子到底跟朋友乱说了些什么？顾盼在心里默默把刚认下的表妹退回给了刘思宽，熊表妹要不起。
　　羊宗敏还在邀功：“顾姐姐，我有很努力的安利你哦！给林林看了那天晚上你搭的猫窝的照片，她才肯来你们家的。”
　　“多谢。”提起猫窝，顾盼又问，“你的猫找到了？”
　　羊宗敏顿时垮下了脸，摇了摇头：“没。”
　　顾盼摸了摸羊宗敏的头，以示安慰，转头问叶雪林：“叶小姐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呢？有户型图吗？”
　　“户型图？房产证后面贴的那个？”叶雪林摇头，“房产证我妈妈收着，放在老家。没有户型图不能装修吗？”
　　顾盼赶紧解释：“没关系，你带了户型图，我们可以立刻讨论需求。没有的话，我可以去你家实地测量。反正真的做设计的时候，都得要测量出精准数据才行。”
　　叶雪林表示理解：“今天周末，我没有课，现在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我拿上包，马上能走。”
　　“好。”
　　顾盼让两个妹子稍等，先去曹海良办公室说了声：“我去客户家测量下现场数据。下午可能赶不回来，我测完直接下班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曹海良正打字，头也不抬的说：“好的，记得上传客户地址，顺便在叮叮上定个位。”
　　顾盼应了声，跑去自己的办公室拿起包，检查了下平板、激光笔等装备，就跟着叶雪林走出了阳光乐园。
　　三个人打了辆出租，顾盼本来想坐前面，等下好付账。羊宗敏非拉着她坐后面，三个姑娘挤成了一团，顾盼坐在了正中间。
　　报了地址后，羊宗敏开始叽叽喳喳的跟叶雪林讨论起装修来。两个对空间毫无概念的妹子，说来说去都是废话，没有一个字提到户型。顾盼得到的唯一信息，是叶雪林的房子，买在了大学城附近。
　　问她为什么要在学校附近买房？答：养了只猫，不方便住宿舍。
　　顾盼险些一口老血，这理由！必须是土豪家的孩子啊！
　　叶雪林微笑：“我爸爸说，大学城地段好，将来不住了，卖掉了能赚差价，比钱放银行贬值划算。”
　　羊宗敏噘着嘴：“我爸爸偏不给我买，他说给我在花城买了房，我就野了，不想回乐城了。小气！”
　　“其实买了投资是不错的，房价一直看涨。”叶雪林有些遗憾的说，“可惜花城限购，我上学把户口迁了过来，才有购买资格。你的户口还在乐城吧？买房要先迁户口哦。”
　　羊宗敏郁闷了：“我专科，好像不能迁。”
　　“啊，可惜了。现在买了，一准赚。”
　　顾盼听的泪流满面，赚毛啊！她想换大房子，房价一直涨，她看起来赚了，换房会想死的好吗！富二代的话题，简直让人嫉妒到质壁分离！
　　“对了。”羊宗敏转头看向顾盼，“顾姐姐你们什么时候买房？我好想看你们家怎么装修哦！最好是那种带超大露台的，好看！”
　　顾盼膝盖中了一箭，仇富的种子滋啦啦的往外冒，好想打熊孩子肿么破？
　　“带露台的房子？”叶雪林双手轻轻一拍，“我有个亲戚在龙腾帝景买了套房子，顶层复式，天台是个大花园那种。总面积580平米的，好像是在金湾大道东？那个不错耶！”
　　顾盼：“……”那不废话吗？龙腾帝景，顾盼居住区附近最有名的豪宅区。叶雪林说的那套房她太知道了，隔三差五的路过好吗！价格美到不敢看！
　　羊宗敏歪着头问：“顾姐姐听过吗？”
　　顾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买、不、起。”
　　羊宗敏咯咯笑起来：“你让宽哥买呀！”又扭头问叶雪林，“那房子多少钱啊？”
　　“一千多万吧？现在不知道涨了没有。”
　　羊宗敏吐吐舌头：“有点小贵哦，幸亏宽哥是独生子。要是多几个兄弟，他们家的流动资金就不够啦。”
　　啥！？一千多万叫小贵？等下！刚羊宗敏说什么来着？流动资金超千万！？顾盼晕眩，刘思宽，你居然真的是大阿哥啊！靠！
　　作者有话要说：　　那神马，下周四入V鸟，大家做好准备哈~
　　记得帮我安利，捂脸！


第25章 真正会养猫的少女1
　　出租车司机目送两位土豪下车，此刻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只有同车的顾盼能懂。
　　跟着叶雪林进了小区，顾盼观察着周围，看起来很朴实，符合周边土豪们低调踏实的性格。小区大约修建于08年，整体保养的不错。庭院里的绿植郁郁葱葱，喷泉水池流水潺潺，很是赏心悦目。
　　叶雪林进了电梯，按了6楼，有些遗憾的说：“二手房看缘分，看中的小区，只有6楼了。”
　　电梯房从来是楼层越高越值钱，总计18楼的高层，6楼是有些矮了。不过，这是有钱人家的烦恼。譬如穷人顾盼，同样住6楼，她家压根没电梯。物业一直试图游说住户出钱装外置电梯，结果顾盼那栋楼的二楼住户怎么说来着？
　　“没电梯的时候我家最值钱，装了电梯之后你们楼上的比我值钱，我心里不爽，坚决反对装电梯。”
　　如此清奇的理由，顾盼差点没给气死！倒不是说她年纪轻轻，爬不了6楼。明显装电梯是小投资大回报的事好么！海棠花园能让她捡个漏，不就是没电梯遭人嫌弃么？想换房的顾盼，恨不得自家狂涨，别人家不涨。
　　可惜，房产市场踩高捧低是传统。越是均价高的楼盘，涨起来越疯。比如说大名鼎鼎的龙腾帝景，开盘的时候8800，同年海棠花园的旧楼，是4000的均价。现在呢？海棠花园20000，龙腾帝景48000。都是差不多贵了5倍，但人家5倍的体量，是你老破小能比的吗？所以，装电梯是现今老破小能够逆袭的唯一机会。居然有人宁可自家穷着，也不允许邻居比自己富。你有本事跟楼上死磕，有本事去跟龙腾帝景的人比一比啊？蛇精病妥妥的！
　　电梯很快抵达6楼，顾盼收回思绪，继续看环境。标准的一梯四户，结合楼下看到的外形结构，顾盼猜测，应该是两户三房、两户两房的格局。等叶雪林打开门，方方正正的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双阳台的户型，展现在了几个人的眼前。
　　除了配色，在功能上，几乎没有顾盼发挥的余地。她不由想起了那天晚上，刘思宽跟她说的话。老破小终是会消失的，新建的楼盘，不需要全屋家具定制。是的，叶雪林的家，应该是传统装修公司的战场。
　　顾盼垂下眼眸，原来新兴的全屋定制行业，已然快走到尽头了吗？
　　叶雪林站在房屋中央：“就是这样子。我不喜欢现在的装修，想拆掉重装。”
　　顾盼掏出装备，一边测量着数据，一边说：“硬装也要改吗？那可得找装修公司。”
　　叶雪林有些郁闷：“我找了几家，效果图不喜欢。”
　　顾盼笑问：“为什么呀？”
　　“要么特庄重，像皇宫；要么特冷感，全是黑白灰；要么特幼稚，粉红的冒泡泡。”叶雪林头痛的说，“我想要个正常的。全屋木地板，软装粉色系，但不是儿童房那种。你能明白吗？”
　　顾盼心里大致有点数。以粉绿色为主，稍微点缀些粉红，效果应该不错。叶雪林估计是经验不足，找的装修公司不太靠谱。装修行业确实鱼龙混杂，外行容易上当受骗。
　　“我画好户型图，先出一版设计给你看看。”顾盼拿着平板标着详细数据，“看我画出来的，是不是你想要的感觉。不是的话，我们慢慢沟通慢慢改。”
　　叶雪林答应了声好。她不是羊宗敏那个学渣，庞大的阅读量不但让她审美在线，同时能明白，沟通是一定有损耗的。比如说装修的时候，她认为表达清楚了，设计师认为理解明白了。然而，通常都是自以为是。她不会美术，无法准确的描述自己想要的效果，设计师不熟悉她的语言风格，产生大量的误解，必然是常态。那设计师先出一版，让她来说NO，是个不错的主意。
　　顾盼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阳台上：“叶小姐的阳台，要做封闭吧？”
　　“我不喜欢封闭阳台，”叶雪林说，“装上玻璃窗，阳台就没意义了。”
　　“养猫的话，我建议你封闭，可以不做玻璃窗。有一种钢丝防盗网，也叫隐形防盗网。不遮蔽视线和光线，又能阻挡猫跑出家门。”
　　叶雪林原本想说自己的猫不爱动，可万一呢？确实封闭更好，又在心里暗赞：设计师蛮细心的，简直不像羊宗敏推荐的人。
　　提起猫，羊宗敏的心揪了下：“我的猫，可能就是从阳台上跑的。”
　　顾盼点了点羊宗敏的额头：“你知道难过呀！”
　　“我很难过的！”
　　“那你大半夜离家出走，想过家里人怎么担心吗？”
　　羊宗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顾盼看着羊宗敏的眼睛，温柔的说：“妈妈爱你的心，比你爱猫的心，深厚成千上百倍。以后不要晚上乱跑了，即使去亲近的人家，也要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羊宗敏身边的人都反对她养猫。说她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养什么猫。说的多了，她难免生出了逆反心理，觉得父母长辈好烦。顾盼从猫入手劝说，她竟然能听进去两句，低着头思考起来。
　　叶雪林是羊宗敏的邻居，自然知道这货什么脾性。看她被问住了，暗笑：原来熊孩子得嫂子来治。
　　画好户型图，顾盼拿出纸笔，坐在沙发上，跟叶雪林讨论起设计来。
　　叶雪林指着次卧说：“我喜欢榻榻米，这间房能做榻榻米吗？”
　　最贵就是榻榻米了，这是亲客户啊！顾盼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可以。次卧朝南，采光优良。做成榻榻米，冬天可以躺着晒太阳，很舒服的。”
　　“嗯。猫都喜欢晒太阳，我觉得次卧里铺上垫子的榻榻米，比阳台舒服的多。尤其是冬天，玻璃窗下，超暖和的。”叶雪林笑的甜甜的，“我家艾莎肯定喜欢。”
　　顾盼没养过猫，无法体会叶雪林的心情。她的养猫的常识，全拜羊宗敏所赐——那天半夜上网查的，现在记得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今天能用上。想了想，试探着提议：“榻榻米连接的柜子，不如做成阶梯状，方便猫爬到高处。”
　　叶雪林眼睛一亮：“你是说，柜子相当于大的猫爬架？”
　　“对。甚至可以沿着墙，架一圈层架，做猫专用的通道。”顾盼指着次卧的门说，“我刚才敲了下墙，你们家室内用的都是隔墙，可以拆卸和打洞。我们在门上或者角落开洞，让猫能自由进出每一间房。房间的墙壁和走廊，设置一些让猫攀爬的点，猫的活动范围，从地面变成整个立体空间，对它而言，地盘扩充了三倍。高低错落，也更符合它的生活习性。”
　　叶雪林开始兴奋了：“顾姐姐好了解猫啊，你养过吗？”
　　顾盼干笑：“在网上看了些帖子，算云养猫吧。”
　　“我也是云养了好久的猫，最后忍不住自己买了。”叶雪林拿出手机，给顾盼看照片，“我的艾莎很漂亮吧！”
　　“是布偶吗？”顾盼问。
　　“是的呀。”
　　“不愧是颜值担当，眼睛好像蓝宝石！”
　　“嗯，嗯！”温柔端庄的大小姐，提起猫，秒变话唠，讲的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顾盼耐心的听着，适时的提出疑问，引的叶雪林说更多。除了人际交往障碍的人，倾诉与分享，能带给人强烈的愉悦感，所以倾听者往往很受欢迎。叶雪林家不需要定制，更不差钱，那么哄她高兴最重要。
　　羊宗敏在旁边听的咋舌：“养猫这么复杂的吗？”
　　“是的。”叶雪林严肃的说，“养猫跟养孩子一样，要么不养，要养必须负责。除了最基本的做好绝育不遗弃之外，还得好好教它怎么与人相处。有些人养的猫，可爱粘人；有些人养的猫，招人讨厌。虽然说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可是我们不可能脱离社会，我们的猫也得跟家里人相处。如果性格太糟，很容易被家长、亲人丢出去。到时候找不到了，它变成了流浪猫，很可怜的。”
　　羊宗敏想起被家里人逼迫丢猫的日子，非常不爽的说：“养猫是我的自由，别人凭什么丢？”
　　叶雪林笑着说：“道理是这样子没错。可是哪怕你占理，猫也丢掉了找不回来了呀。就像你过马路，司机闯红灯，确实是司机的错，可是受伤的是你。所以他事后赔钱认错又怎样？能弥补你的损失吗？”
　　顾盼顿时对叶雪林刮目相看！没出校门的孩子，居然活的这么通透。
　　羊宗敏委屈的说：“可是要猫猫学着讨好人，不是很可怜吗？”
　　“并没有说非要猫学着讨好人。”叶雪林仔细解释，“比如说不能乱咬电线、学会用猫砂盆之类的，不仅仅是讨人喜欢，对它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咬电线被电到了怎么办”
　　羊宗敏苦恼了：“猫咬电线是天性吧，怎么教呀？”
　　“每只猫性格不一样，具体问题具体对待。调皮点的小猫，可能要教几百次。”叶雪林笑，“养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羊宗敏不由的抖了下，感觉，比想象中的艰难百倍。
　　顾盼趁机插了句：“最起码，得学会做猫饭。”
　　羊宗敏快哭了：“我、我只会泡方便面。”
　　顾盼笑：“现在开始学呗，又不难。猫没有人挑食。还是说，你将来不打算养猫了？”
　　“不！我要养！”羊宗敏坚定的说，“我喜欢猫！”
　　“那你先正儿八经了解养猫的常识吧。”顾盼气定神闲的说，“从看我们设计人猫同居的房子开始。”
　　聊天不忘谈生意，商人家庭出身的叶雪林了然一笑：“那顾姐姐先出个设计图吧。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第一版？”
　　“最迟下周五。在此期间，有新想法，欢迎随时补充。”顾盼微笑，“我第一次设计猫主题的房屋，有不妥当之处，请多指教。”
　　“好。”


第26章 真正会养猫的少女2
　　从叶雪林家出来，顾盼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果然已经赶不回公司了。坐地铁回到小区，楼下第二次贴着加装电梯的公告，公告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如果有人停下来仔细看，会发现是支持派与反对派的战火，由业主群蔓延到了现实。
　　顾盼眼不见心不烦，径直上楼。进了家门，赶紧开电脑，全网搜索养猫的信息。两个小时后，她的电子文档里复制粘贴了好几万字的零碎资料。
　　起来伸个懒腰，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在等外卖小哥的空挡，她对房屋进行了例行打扫。干净整洁的生活环境，让她感到愉悦。顺便，当做轻量运动了。
　　不多久，外卖送到。顾盼放了点轻音乐佐餐。毕竟每天都吃的外卖，实在没什么新意，很难引起太多的食欲。
　　吃完饭，收拾好餐桌，把盒子扔去了外面指定的垃圾集中点，顾盼又回到了电脑前，开始梳理电子文档里的资料。猫的饮食与护理，跟设计没关系，顾盼的重点放在了习性与生活环境上。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11点，顾盼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去公司接着研究。叶雪林家不差钱，属于优质客户，顾盼决定给她的设计稿插个队。其它的可以给周放练练手，省的他一直没办法独立完成工作。
　　顾盼从来奉行磨刀不误砍柴工，面对有特殊情况的客户，她都是宁可多花功夫在前期准备上，这也是她与曹海良的一个冲突点。因为表面上看，如果当天查资料的时间过长，总结的时候，会看起来没有进度。而顾盼非常反对用每日总结的方式来约束设计师。
　　顾盼认为，设计是一份讲究创意的工作。不是说不让公司设立节点，但是工作大可不必一天一结。以她自己的感受来说，灵感来了，一天四套方案妥妥的。没灵感的时候，难免速度变慢。设计不是生产线，每周总结最为合适。
　　然而，即便是顾盼出手做了一套管理规范出来，在这点上依然没什么改变。所以为了保证设计质量，她只好在家加班。虽然经常安慰自己，提成是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钱，可是心里怎可能没有怨言呢？
　　顾盼躺在床上，带着发热眼罩闭目养神。加班到11点，最大的问题不是累，而是大脑过于兴奋导致失眠。听着手机12点自动关机的震动，在床上翻了大半个小时的顾盼暴躁了。
　　实在睡不着的她起来打开床头灯，重启手机，无聊的点进了微信朋友圈。现在的朋友圈，几乎丧失了生活分享的功能，只剩满目的微商，刷朋友圈相当于逛商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顾盼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房产中介的花式介绍，顺手给认识的人点个赞。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响，刘思宽发来微信：“还没睡？”
　　顾盼楞了下，才想起刚才给刘思宽点了个赞，于是回复：“你表妹介绍了个优质客户，为了给她做设计，兴奋的睡不着了。”
　　看到信息的刘思宽差点没拿住手机，惊悚的问：“我表妹？羊宗敏？”
　　“嗯，她今天带了个叫叶雪林的女孩子来找我，你认识吗？”
　　刘思宽顿时肝疼，他当然认识叶雪林，6月份12顿相亲饭里，就有叶雪林的亲姐。乐城总共屁点大的地方，出个街能遇到三拨熟人，相亲自然脱不开父母亲戚的老关系。刘思宽特烦这种鸡零狗碎的人际关系，看上顾盼后，更加不愿配合长辈，也就再没联系过叶雪林的姐姐。
　　“叶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刘思宽回忆着当时相亲获得的信息，“家教挺不错的。”
　　顾盼本能的对姐弟组合反感，她没接受刘思，宽很大程度是因为岭东的传统——讲究重男轻女，讲究多子多福。这里商业氛围浓郁，乃打工赚钱的好地方；但是找个本地人结婚，绝对不是好主意。
　　想着刘思宽的目的，顾盼立刻丧失了聊天的兴致。找了个时间太晚的借口，跟刘思宽道了别。看着时针走向1点，顾盼使出了绝招。从万能的APP里扒出了个历史讲座。老教授缓慢的声线飘散而出，顾盼设置好自动关闭时间，闭眼睡觉。
　　两天后的午休时分，刚吃完饭的叶雪林感到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是顾盼发来的一个笑脸：“叶小姐你好，我是晓意的顾盼，效果图已经做出来了哦，你现在有时间看吗？”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叶雪林看到了一张户型布局图，和一张客厅的效果图。
　　户型图用线条的形式表现，非相关专业的人员，多数只能看个大概，没什么趣味性。叶雪林扫了一眼，手指直接滑向了下一张。
　　充满现代感的几何风吊灯率先印入眼帘，吊灯下是柔和的木沙发。淡绿色的坐垫整齐的摆在沙发上，看起来柔软舒适。靠枕选择了浅黄与白色，丰富了客厅的颜色。胡桃木的扶手承担柔和沉稳，压住了满屋子的浅色软装，顿显庄重与精致，可谓是点睛之笔。
　　沙发前方是与扶手同色系的茶几，浅色木纹的茶盘上，摆放着白底粉彩的茶具。茶具边，粉红色的小花，在透明的花瓶里绽放。
　　阳光透过窗，洒落在木地板上。白色轻柔的纱帘隐约能看到上面的花纹，有种通透的美感。遮光的浅绿窗帘上印染的白色小花，由密到疏，从底部一直向上蔓延，直到与浅绿融合在了一起。
　　而沙发与窗帘的夹角处，放了个树形的猫爬架。视线顺着猫爬架，能看见沙发背后的墙上错落有致的层架。层架一路延伸到画面之外，让人不由的脑补出未知的更精彩的空间。
　　叶雪林盯着效果图看了好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却发现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用手指充作比例尺，以门框的长度，估算猫爬架的每个落点的距离。让她惊讶的是，她的目测竟然没错，顾盼设计的落点，确实比普通猫墙的要短。
　　布偶不算弹跳力很好的猫，落点之间距离太长，很可能艾莎跳不过去，那空中通道就没了意义。顾盼应该专门查过资料了。
　　叶雪林闭上眼，想象着入住后的生活，露出了温柔的笑。她不是设计师，不能准确的表述自己想要的，只能一遍遍重复，我带着猫生活。但她遇到的所有设计师，做出来的效果图都是以人为主。叶雪林并不否认以人为本的正确性，可是她自己的小窝，她想任性一点。
　　她现在要上学，将来要工作，在家的时间很短。因此家里只是她休息的地方，却是猫的全世界。十多年的短暂的生命，将在此居住、玩耍、抚育幼崽，怎能草草应付了事呢？
　　叶雪林笑意不知不觉加深了几许，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下午两点，叶雪林给顾盼发了条微信：“顾小姐你好，我不怎么看电视，电视柜撤了吧。”
　　现在城里的年轻人，都是抱着手机不撒手的，电视已然退出历史舞台。顾盼从善如流的答应了，并且细心的问：“不用电视的话，那边你想放什么呢？”
　　叶雪林想了想：“上次你给敏敏搭的放猫用品的架子很不错呀。我家适合放那个吗？”
　　顾盼抽抽嘴角，这孩子真是爱猫成痴。您家客厅可比我家的大多了，不单能放，还能放个超大的呢。领会了客户精神的顾盼抓到了设计的核心方向——人别管，把猫伺候好了先。
　　有了确切的思路，不论是与叶雪林沟通还是修改设计，都显得相当顺利。次日下午，第二版设计稿发到了叶雪林的手机上。两个人再次就细节进行了讨论，又调整了两版后，顾盼收获了客户的高分好评。
　　被设计打动的叶雪林再次来到了晓意，爽快的下了订单。本来她有很多地方，是可以使用成品家具的，但不差钱的土豪懒得操心，全屋家具橱柜卫浴以及地毯窗帘抱枕乃至挂画等装饰品，统统甩给了晓意。
　　要知道软装一般采用批量采购赚取差价的形式获利，既不用仓储，也不用生产，某种程度上来说利润比家具本身还高。直把曹海良乐的眉开眼笑。
　　他亲自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的一顿按，最终在液晶屏上显示出了127569的总价。曹海良端着计算器指着数字给叶雪林看，叶雪林笑着说：“店长不给点折扣吗？”
　　曹海良运指如飞，经过复杂的折扣计算，又给出了个新的价码，依然是递到了叶雪林面前让她看。这是花城做生意的规矩，具体的价格并不报出来。早年是拿个手掌大的小算盘给客户看价格，后来硬件升级，换成了计算器，老规矩却保留了下来。叶雪林显然很适应，并习惯性的接着杀价。几个来回之后，最终以125888元的价格成交。叶雪林带着高清设计图，飘然而去。
　　看着叶雪林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整个晓意瞬间沸腾了！
　　前台段婷婷抱住顾盼尖叫：“12万的单子！我们店私人家居设计的最高纪录！盼盼姐牛逼！”
　　几个接待员妹子也围了过来，“太厉害了！板材家具定到12万，从来没见过啊！”
　　“如果我有那么多钱，肯定买原木家具了！”范娇满脸崇拜的看着顾盼，“肯定是盼盼姐的设计，征服了叶小姐！恭喜恭喜啊！老板今年肯定给你大红包！”
　　袁彬跟随大流笑着，心里却闪过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从进晓意开始，一直被顾盼死死压在头上。他刚看了设计，并不觉得有多么出彩。不免酸溜溜的想——她运气真好。周围不断的恭维，异常的刺耳。趁人不注意，他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翻开专业书籍，认真苦读起来。
　　周放则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情，他也好想做个12万的单啊！
　　顾盼灿烂的笑着，成就感快要爆表。没忍住在朋友圈晒出了设计稿，迫不及待的跟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分享着快乐的心情。
　　永远在外跑生意的白晓东，率先发来祝贺。
　　紧接着，是努力刷存在感的刘思宽：“这种时候，该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今天周末，有没有兴趣来我家吃大餐？”
　　刚想答应的顾盼，蓦的想起了羊宗敏的话，手指不自觉的僵在了屏幕的上空。
　　按掉屏幕，顾盼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或许，她真的该跟刘思宽保持距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啥叫猫墙的可以上我的微博“晋江-框框”瞄一眼，我放了三张参考图


第27章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刘思宽半天没有收到回信，心里有些忐忑。忍住拨打电话的冲动，瞪着墙上的挂钟，看着分针一圈圈转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度日如年。终于等到6点15分，估量着顾盼下了班的刘思宽，毫不犹豫的拿起电话，按下了一串铭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女声：“喂？”
　　“盼盼，是我，刘思宽。你下午没看到我的信息吗？”
　　顾盼顿了顿：“什么信息？”
　　“约你来我家吃饭那条。”
　　“不好意思，下午忙，没看见。请问有什么事吗？”
　　刘思宽一怔，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感到了明显的疏离？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下班了吗？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
　　刘思宽追问：“明天呢？”
　　顾盼张了张嘴，在脑海里飞快的编造着理由。
　　刘思宽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分钟：“我最近有惹你不高兴吗？”
　　“没有。”这次顾盼回答的很快。
　　“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刘思宽没头没脑的问话，顾盼听懂了，却无法在三言两语间说个清楚明白。
　　又是久久的沉默，刘思宽没憋住先开口：“你等我15分钟。”
　　顾盼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她揉了揉太阳穴：“你呆家里吧，我来找你。”
　　“好，我等你。”
　　二十分钟后，刘思宽家的门铃响了。刘思宽开了锁，打开了房门，依在门口，等着顾盼上楼。
　　很快，顾盼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刘思宽扬起笑脸：“你时间卡的正好，笋饭刚出锅。”
　　顾盼笑了笑：“笋饭是什么？”
　　刘思宽很自然的接过顾盼的包：“你吃过就知道了。”
　　顾盼进了门，惊讶的问：“你怎么还没装修？”
　　刘思宽带着顾盼在简易餐桌前坐下，笑着说：“有点原因，暂时不方便说。”
　　顾盼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抱歉，没有刻意隐瞒你的意思。”刘思宽补充了一句，“不是私人原因。”福庆花园改造工程已经通过了公司内部会议，即将开始动迁。福庆花园目前市价极低，广厦决定先采取低调购买部分的方式，等居民发现了之后，再谈赔偿。毕竟在拆迁富的环境下，开发商真的很不想谈赔偿款的问题。因此，作为方案的提出人，刘思宽更加不能泄露消息。
　　“这是你的私事，没必要跟我解释。”
　　“要的。”刘思宽走到厨房，端了个碟子出来，“下午你没回信息，我不确定你来不来吃饭，所以没买菜。这是早上做的笋饭，我刚热了热。一半煎的，一半蒸的，你尝尝。”
　　顾盼好奇的看着碟子里两头尖尖像纺锤的食物。莹白色半透明的面皮下，隐约见到颗粒状的东西。笋饭？是指竹笋拌饭么？
　　刘思宽替顾盼夹了一个，放在她碗里：“先吃个蒸的。”
　　胖乎乎的笋饭有十几公分长，顾盼夹了两次都掉回了碗里，脸不由的开始发红，尴尬的说：“我筷子用的不好。”
　　刘思宽伸手拿起个香煎笋饭咬了一口：“别那么斯文，我做的有些大，是不好夹。”
　　有刘思宽示范在前，顾盼也放弃了筷子，用手拿起了笋饭，送入嘴中。
　　竹笋的咸香顿时充满了口腔，零星几颗泡发的花菇丁，有着与新鲜时截然不同的风味。简简单单的两种鲜味竟然混合出
　　了丰富的口感。细细咀嚼，才能发现隐藏在竹笋中的极细的肉沫，让笋饭有了更复杂的层次感。笋丁、菇丁与肉沫，一股脑的收进了厚实弹牙的澄面里，美味萦绕，久久不绝。
　　原来这就是笋饭！
　　刘思宽又夹了个香煎的给顾盼。
　　香煎的与清蒸的有着完全不同的滋味。煎过的澄面，不同于煎面皮的那种脆，它脆的地方特别薄，只浅浅的附着在表面，与内里的Q弹，合成了别样的滋味。
　　澄面真是能带给人无数的惊喜。虾饺、水晶糕、钵仔糕、冰皮月饼、粉果、笋饭，这些点心都是用了澄面做皮，可是在每一种点心里，澄面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不知道在岭东人的手里，它还有多少种令人惊艳的风采！
　　两个笋饭把顾盼喂了个七成饱，刘思宽笑问：“还想吃点什么？”
　　顾盼摇头。
　　“那我去切点水果。”说着，刘思宽手脚麻利的收了碗筷，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他捧着个玻璃碗出来。碗里殷红的车厘子挂着细碎的水珠，鲜嫩欲滴的青提散发着阵阵清香，让人口舌生津。
　　顾盼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刘思宽是打算用糖衣炮弹轰死她啊！会下厨的男人堪比生化武器，恐怖非常！
　　刘思宽在对面坐下，笑问：“现在能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顾盼一脸生无可恋：“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得罪了我？”
　　“你最近对我特别冷淡。”刘思宽单刀直入，“今天你看到了我的信息吧？”
　　顾盼简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刘思宽笑着戳顾盼的额头：“你是服务业，不存在没看到微信的选项。”
　　顾盼：“……”
　　“你可不是喜怒无常的画风，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
　　顾盼继续趴在桌子上，扭着头看着刘思宽：“我其实很早之前已经说过了。”
　　“什么？”
　　“齐大非偶。”
　　“你至于么？”
　　“很至于。那天去叶雪林家的路上，羊宗敏跟我说，你是独生子，家里够钱给你买豪宅。”顾盼轻笑，“少爷，你藏的很深啊。我只知道你是富二代，没想到你家随手千万的流水。都不敢想生意到底有多大了。”
　　刘思宽：“……”现在打死羊宗敏还来得及吗？
　　顾盼直起身子，正视刘思宽：“你很好，真的。”
　　“停！”刘思宽摆手，“拒收好人卡。”
　　“第一，我们两家的阶级差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虽然理论上人人平等，可惜现实没有这么甜。作为一个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纯血土鳖，我是真的很不愿意去做小媳妇受气。我不希望今天的美好，变成我日后鸡飞狗跳的开端。”
　　刘思宽苦笑：“第二呢？”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长房长孙是吧？”
　　“嗯。”
　　顾盼木着脸说：“按照惯例，你这种有皇位要继承的出身，老婆生几个儿子才够？”
　　刘思宽一口老血：“特么什么年代了！我家又没真的有皇位！”
　　顾盼摊手：“你不在乎，你父母在乎。我肯定是不愿不停生育的，那么假如我前两胎都是女儿，你准备怎么夹在我和你父母之间做人？”
　　刘思宽：“……”
　　“何况，”顾盼笑了笑，“我生个女儿来到世间，不是给人羞辱的。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包括祖父母，摁着我女儿的头，让她接受她比兄弟卑贱的思想。如果我无法给孩子创造健康的家庭环境，我宁愿不生。”
　　顾盼垂下眼：“我们不是孩子，不能捂着耳朵假装所有的阻力都不存在，只要爱过一场，就无怨无悔。与其日后撕到天昏地暗，不如……”最后半截话，顾盼说不出口，所以选择了咽回了肚子里。
　　刘思宽十指交叉，灵巧的手指一张一合。他没急着反驳顾盼门不当户不对的言论。因为貌似落后的观点，往往代表的是广泛存在的真实。
　　保留着大量宗祠的岭东，尤其的传统。而所有传统的基石，来自于三纲五常。这是现代独立女性最憎恨的部分，包括他的家族，因性别闹出的宅基地和分红的矛盾，层出不穷。顾盼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是，顽固腐朽的宗法，总需要人去打破。在开明开放的今天，年轻人不应该畏惧传统的糟粕。刘思宽对家族不说不屑一顾，也多是应付了事。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谁也别想摆布。
　　组织了下语言，刘思宽看着顾盼的眼睛：“如果我说，我能保护你，不受家族的干扰，你信吗？”
　　刘思宽并不想愚蠢的表达，自己的父母多么通情达理，或许父母对他是开明的，但更可能是仅仅只对他开明。
　　顾盼没有回答。不提刘思宽本人，仅仅是一夜暴富的机会，就让人拒绝的特别艰难。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了运气爆表的头等彩票之外，所有的暴富，都至少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份代价，恐怕她承受不起。有钱人没几个傻子，一系列的协议签下来，到头来落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掉了自己宝贵的升职加薪的机会，太不划算了。
　　“盼盼，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刘思宽顿了顿，问，“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你刚才拒绝了我的好人卡。”
　　“看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好人，谈不上喜欢的人。”刘思宽叹了口气，“因此，你不愿意因为我，去面对未知的风险。”
　　“我资本太少，赌不起。”
　　刘思宽点头，又过了许久，他郑重的问：“抛开家世，不谈，你喜欢我吗？”
　　顾盼无奈：“哪有你这样穷追猛打的？”
　　“我不认为你是个不敢表述自己心意的女人。”刘思宽笑，“荆南女人彪悍泼辣直爽，我为什么不能穷追猛打？”
　　顾盼确实不是扭捏的性格，既然被问到了头上，她爽快的承认：“喜欢，但是……”
　　刘思宽抬手：“不用但是，后面的话我知道。”
　　顾盼静静的等着下文。
　　“距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年前我们应该没时间再见面。”刘思宽突然露出个温柔而坚定的笑，“那我们先暂停在这里。等过完年，我带着解决方案回来，跟你详细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微博有笋饭，大家注意去看~微博名“晋江-框框”
　　笋饭，准确的写法是“笋粄（ban,三声）”，但是我们都叫笋饭，大概因为粤语里面饭的读音跟粄很像吧→_→。具体是为了神马，有请广东客家的同学回答，反正我不是广东人，我不造。
　　总之是个很好吃很好吃的食物就是了


第28章 各自的迷茫
　　临近年关，街上挂满了吉祥如意的饰品，商家的促销活动更是铺天盖地。拒绝了刘思宽相送的好意，坐在公交车上的顾盼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独在异乡、挣扎求存，是绝大多数务工人员的真实写照。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年关下的顾盼，没有归家的渴望。
　　顾家并不富有，陈旧的单位福利房，非常的狭窄。父母省吃俭用，一分一厘的攒着顾启明的老婆本，除了宝贝儿子的开支，其余地方异常的节省。所以原该因做生意而小康的家庭，没有换掉原本的房子。用两房一厅强行隔出来的三房，无一处不显逼仄。顾盼极擅于小户型布局，很有可能来自于幼时对房间规划的幻想。
　　因此，在顾盼考上大学离家后，父母火速把“三房”改回了两房，在家乡的一家三口才在居住上得以喘息。而丧失了房间的顾盼，每每回家，只能睡在沙发床上。白天把被子枕头收起，晚上拉上布帘，就是顾盼的“房间”。
　　没有衣柜，没有私人空间。她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行礼箱里，每天如同住在酒店，随时可能走人。这样的环境，顾盼自然不爱回老家。久而久之，她与家乡，渐行渐远，成为了漂泊在花城的一叶孤帆，不知去处。
　　公交车停在了路边，顾盼下了车。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包子铺蒸腾着热气，烤红薯的摊子飘来甜香。
　　低头走路的顾盼，忽然发现脚尖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团清晰的水渍。她停下脚步，把冒出来的泪水憋回了眼睛里。
　　谁也不曾知道，用理智与冷漠打造出的盔甲内，包含的是柔软且脆弱的灵魂。
　　顾盼喜欢刘思宽，绮念不知何时起，却清晰的知道该终了。
　　但她还是拒绝了他。因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坚不可摧的，名为金钱的墙。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刘思宽不是富二代会怎样？甚至于说，他如果没有宗族会怎样？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顾盼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羊晓萍探究与挑剔交织的眼神。荆南纵然有重男轻女，亦有政治正确。就像几个月以前“穷养儿子富养女”的王先生一样，他至少想要粉饰太平。而传统的岭东人，那么理所当然的，觉得男尊女卑。
　　荆南好强的堂客们与固守传统的岭东家庭之间的战火硝烟，已经弥漫了几十年。以至于在民间几乎形成了新的传统——不许嫁娶外省人。
　　寒风吹起发梢，寒意灌进了脖子里。顾盼理了理围巾，继续往前走。哪怕正确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没有正确的姿势，终究只是浮云。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上班族们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中。服务业声嘶力竭的冲着年底业绩，普通职员则是交不完的报表开不完的总结会。等到进入了农历十一月中，所有人绷着的弦骤然松开，集体进入了贤者状态。公司的业务渐渐停滞，员工们无心工作，唯有各交通部门进入了最高战备。
　　私企老板们总算记起了人性化三个字，陆陆续续的放起了年假。网络上一片晒年假、年终奖的欢乐气氛。因春节前后家居行业通常没有生意，白晓东大手一挥，一口气放了十五天假，并力所能及的给员工们发了年终奖。其中顾盼直接拿到了年底三薪。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顾盼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刚买了房子，年底双薪简直是救命。可是她在今年，遇到了刘思宽。
　　整整一个月，只能从朋友圈获得刘思宽只言片语信息的顾盼，想通了很多事。最残酷的莫过于，两个人的差距，不仅仅有两个家庭不同，最主要的却是她个人能力不足。也就是说，假如她是个年薪百万的大佬，他们之间，还会有天堑吗？
　　可是，在家居这条路上，她能有什么赚大钱的手段呢？顾盼研究了很久，没有找到答案。即使跳槽去爱家，撑破天每月能多几千块的收益。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原来设计师的天花板，那么那么的低，低到触手可及。
　　或许在普通的打工族看来，天花板低点有什么关系？从国家统计的人均薪资来说，顾盼平均过万的月收入，已经打败了大部分人。可看似丰腴的薪水，对没有家的顾盼而言，远远不够。她迫切的想要真正的屹立在花城的土地上，不被人轻视，不会因为家世，拒绝自己喜欢的男人。
　　收拾了存折，提前还了一笔房贷的顾盼站在银行门口回望，新的一年开始，我确实该仔细规划前路了。
　　万家团圆除夕夜。小洋楼里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刘思宽端着酒杯，满屋子巡游。刘家四代几十号人齐聚于此，实在是热闹非凡。
　　刘家人丁兴旺，老爷子刘广威和老太太共养育了四子二女，而四个儿子，除了长子刘昌源只生了独子刘思宽以外，后面三个弟弟，都有三四个孩子，计划生育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些孩子里，靠前的几个长大成人，自然而然的孕育了刘家第四代。
　　宽阔的客厅里，什么年龄段的孩子都有，吵的刘思宽头痛欲裂，还得硬挤出一脸吉祥如意恭喜发财的表情。作为长孙，他“有幸”夹在祖父母中间，成为了唯一坐在首桌的晚辈。
　　从刘思宽有记忆开始，他们家的新年就是如此的热闹喧嚣，区别在于曾祖父母的离世和新生命的诞生。这也符合绝大多数国人对于新年团聚的定义。
　　精于厨艺的乐城人，在除夕夜里，把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散发出阵阵香味，却被浓郁的酒气，压的没了脾气。
　　二叔刘昌泽拿起酒杯喊：“阿宽，陪二叔喝一杯！”
　　刘思宽笑笑，举起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然后亮出杯底：“我干杯，二叔随意。”
　　酒桌上顿时一片叫好声！
　　其他两位叔叔不甘示弱，加入了拼酒大军。刘思宽的酒量，自然比不上生意场上打滚的长辈，短短半个小时，就被灌的面红耳赤。
　　奶奶赵兴梅看着心疼，埋怨的说：“又不是在外面，喝那么凶做什么！”
　　刘昌泽打了个酒嗝，对大哥刘昌源笑：“妈子最疼阿宽，我不敢喊他喝了。”
　　刘思宽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再听到二叔意味不明的话，差点吐出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站起来跟长辈告了声罪：“我去下洗手间。”
　　酒精顺着咽喉进，又顺着咽喉出。带累的先前吃下去的饭菜，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上名牌大学走社会精英路线的刘思宽，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厌烦。
　　从小混迹大家族，毕业后参加了不少酒会饭局的他，太能明白灌酒所代表的含义——无非是一种威权的释放。让你喝你就得喝，讨厌喝酒也好，酒精过敏也罢，通通都是浮云。这不是朋友间小酌两杯调节气氛，而是在酒桌上，一遍遍确立让人作呕的尊卑关系。
　　身为晚辈的刘思宽，在大环境下无从反抗。家族聚会的其乐融融背后，是无数的小算盘在噼里啪啦的脆响。并不是说刘家不团结，只是较劲几乎成了本能。扭曲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族关系坚若磐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吐完的刘思宽洗了把脸，走到了客厅的窗台边吹风。十几度的气温非常宜人，他望着庭院里树影婆娑，心想：假如难得的年假，能自己一家人，月下打边炉说家常，该有多好。可惜，每逢佳节，有且只有阖家团圆一个选项。
　　酒，从来是助兴的好物。喝高兴了，离席一桌桌的敬酒。慢慢的，离席的人便多，客厅里开始人影攒动。刘思宽能感觉到他的长辈和兄弟们真心实意的愉悦之情，但他怎么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亲人之间的感情联络，非要借助酒精。到底酒精是桥梁，还是不靠着喝醉的胡话，彼此之间很可能无话可聊？
　　“阿宽。”妈妈羊晓娟走过来，关切的问，“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酒喝的有点多。”刘思宽笑问，“你吃饱了吗？”
　　“过年从早到晚不停嘴，都吃撑了。你刚吐了吧？应该没什么胃口了，我做点姜撞奶给你吃？”
　　“不用了，桌上都是菜。今年我回来的晚，没帮上你们的忙，累的很吧？”
　　羊晓娟叹了口气：“长子媳妇都是这样的啦。我只盼着你娶个老婆回来搭把手。”
　　刘思宽轻笑：“我要是娶个不会做饭的呢？”
　　羊晓娟白了儿子一眼：“谁天生会做饭啊，不都是学的。”
　　“明年过年去酒店吃吧。”
　　“酒店哪有气氛？再说你爷爷奶奶也不习惯，没家里自在。”
　　刘思宽暗叹了口气，岔开了话：“你要做姜撞奶当甜品吧？我去厨房帮你。”
　　“材料早准备好了，我不用你帮，你陪爸爸喝酒去。”
　　刘思宽头痛的说：“你嫌我吐的不够狠呐？”
　　羊晓娟笑着点点儿子的额头：“你二叔炫耀了一晚上孙子了，你爸心里不高兴，你多陪他喝两杯，让他消消气。”
　　“妈，人生的意义真的不止结婚生孩子。”
　　“可是你过了年28岁了。妈妈生了你之后，没得生，你又是正子嫡孙，大家当然都看着你。你从小到大什么都好，从不让我们操心过。怎么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叛逆了呢？”
　　刘思宽噎的半死，叛逆是这么用的吗？
　　羊晓娟又问：“你小姨给你介绍的对象，都没看上？”
　　刘思宽摇头：“有些是别人看不上我。”
　　“你少胡说。我知道，就是你眼光太挑剔了。”
　　“还行吧，我想找个有点主见的。小姨尽给我找没意思的。”
　　羊晓娟不满的嘀咕：“再拖下去，只好找外省的了。”
　　刘思宽一顿：“外省的不好么？”
　　“当然不好了。又凶又不讲规矩。娶回来家宅不宁的。”
　　刘思宽把“我就喜欢外省女人”的话抵在舌尖上，良久，考虑到正过年，终是咽了回去。
　　夜风徐徐，劝走了妈妈的刘思宽独自走到庭院里。客厅的欢笑，被墙壁阻隔，传到耳里，带着些许朦胧。临近11点，周围的鞭炮声骤然炸响，与大家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交相呼应。
　　刘思宽掏出手机，群发祝福微信，在勾选时，手指顿了顿，跳过了顾盼。
　　然后，他重新点进了顾盼的头像：“盼盼，过年好。”
　　我有点想你了，你……会想我吗？


第29章 叫顾盼对吧？
　　旧式新年，亲戚们互相串门。明明在休假，却比工作日还要忙碌。直到年初六，刘思宽才找到了跟父母谈一谈的机会。
　　在遇到顾盼之前，刘思宽是不想跟父母谈及婚姻问题的。因为那时候他没想法，看对眼的人未必与父母的观念冲突，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遇到顾盼之后，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他喜欢的女孩子，跟传统审美是相悖的，因为他自己，从骨子里不认可传统。那么，无论能否跟顾盼在一起，这件事必须先与父母沟通清楚。
　　岭东人爱茶，刘思宽拆出一包凤凰单丛，放进了茶壶里。洗、泡、分三个步骤，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茶叶特有的芝兰香从杯中飘散而出，萦绕在鼻尖，似有若无。。
　　刘昌源暗自得意自己的儿子风采出众，脸上却不表现出来。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不咸不淡的说：“还行。”
　　刘思宽笑笑：“我们赵总给的，我不大会饮，老豆①品品看。”
　　羊晓娟端了一叠伦教糕放在茶几上，当做茶点。然后挨着刘思宽坐下，郁闷的说：“你明天就得去花城，年都没过完。”
　　刘思宽无奈：“建国后就没有过完正月十五才上工的单位了吧？”
　　羊晓娟忍住不吉利的叹气，扯了扯嘴角：“我听你小姨说，你们上班很累的，还不如你老豆做生意呢。”
　　说完，觑了觑丈夫的脸色，发现丈夫面无表情，气的丢了个卫生眼。
　　“我喜欢现在的工作。”时间不多，刘思宽直接转入正题，“工作的事先放一边，我有事跟你们说。”
　　刘昌源放下茶杯，看着儿子，简单直接的一个字：“讲。”
　　“有两件事。”刘思宽决定先说个轻松点的，“今年我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公司决定采用我的建议，收购一个旧的小区。现在已经在动迁，目前进度是60%。”
　　刘昌源点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说。
　　“那里正是我目前住的地方。周围有产业园，我判断未来升值空间很大。现在收购价是10000出头，预计以18000到21000之间的价格售卖。在此之前，我有个内部购买的机会，一方面算是赵总监给我开的后门，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快收拢资金的意思。老豆有兴趣的话，可以买两套做投资。”
　　“内部价多少？”
　　“16000起，具体看楼层、朝向和面积。”
　　“你很看好？”
　　“嗯。随着房价不断攀升，将来有闲钱的中产阶级在房产投资上一定比现在艰难。那么，他们的目光必然投向小户型。以及，年轻人结婚买房，也会因为高额的房价降低心理预期，舒适的过度小户型是将来的主流。因此我认为，现在投资是很好的机会。”
　　“你为什么自己不买？”
　　“限购，没钱。再说内部价，只接受全款。”刘思宽解释，“便宜谁都想占。我们做的就是分析精算的活，公司想完全阻挡员工在其中搞事是很艰难的。不如公开放个口子，以全款作为限制。如果员工真的有本事搞到全款，公司也乐意大开方便之门。毕竟我们这种旧楼改造工程，通常体量小，宣传资源少，售卖还是有压力的。”说着，刘思宽又补充了一句，“公司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直接翻新，那就是我刚才报的价格。另一个是，把院子地下挖空，做地下停车场，地面走人不走车，往高档小区靠。这样成本更大，将来售价更高，内部价肯定高于16000。现在公司没讨论出结果，我先跟你打声招呼。”
　　刘昌源了然，顺嘴提了个建议：“如果你能说两句话，我认为后一种方案更好。做地产，升值潜力更紧要。”
　　“其实大家都赞同后一种，目前的问题是看公司能有多少预算给我们。谁都知道精益求精当然最好，但总要跟着预算做事。”
　　“我知道了。你的内部价权限只有两套？”
　　“嗯。这是个潜规则，老豆不要往外说。”
　　“我知道。”刘昌源追问，“提前预定有没有优惠？”
　　“得问销售部门。”
　　刘昌源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笑着说：“你尽管去问，我们家别的不说，亲戚朋友一大群。反正都是要投资，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做的项目有人捧场，就是你立足于公司的筹码。你要善于利用人脉，别埋头苦干，那是穷酸佬没办法，你别跟着犯傻。”
　　刘思宽蓦地想起了顾盼的话，身为富二代，在工作中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原本以为全凭自己的努力，理所当然获得的收益，却不过是在父辈的羽翼下自鸣得意。值钱的从来不止真金白银，庞大的家族关系网共享的信息，亦是巨大的财富。
　　刘昌源盘算着家底，刘思宽的房子大概40多平米，按照第二种方案，全款的话，两套至少准备160万，倒也承受的起，过几年，没准能翻倍，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投资方案。这两年实体经济越来越难做，他虽然不屑于赚炒房的快钱，但不妨碍他分散风险，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毕竟生意有亏有赚，作为老豆，总得给儿子留下翻身的本钱。
　　感受着气氛越来越轻松，刘思宽引入了第二个话题：“其实这个项目，去年底我们章经理有提过，被赵总监驳回了。”
　　刘昌源被儿子勾起了兴趣：“为什么重启？”
　　“驳回的原因是户型太奇葩，不适宜居住。而重启的原因……”刘思宽郑重的说，“是我找到了个设计师，她修改了户型。基于改良的户型，我重新做的方案。”
　　羊晓娟嘴角翘起，怎么都掩盖不住得意的表情。
　　然后，刘思宽平地丢了个炸雷：“设计师，是我喜欢的人。”
　　刘昌源挑眉，铺垫了半天，原来重点在后面。不以为意的说：“带回来看看。”
　　刘思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的说：“她……是荆南人。”
　　羊晓娟脸色微变，刘昌源的表情也挂了下来。
　　刘思宽没说话，静静的等着父母的意见。
　　良久，刘昌源开口：“两个地方的风俗差异，你考虑过没有？”
　　羊晓娟忍不住插话：“你六房二叔家里，就是讨了个荆南媳妇，大戏唱了几十年，你没看见吗？”
　　“我们以地方来作为判断人的标准，是不是太武断了？”
　　刘昌源瞥了儿子一眼，淡定的说：“你说的有道理，所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先。”
　　刘思宽干笑：“还没追到。”
　　刘昌源：“……”
　　“我想先征得你们的同意。”刘思宽笑的特别真诚，“不然的话，假如你们实在无法接受，我岂不是白费功夫？追女仔也很费神的。”
　　刘思宽用了个巧妙的话术，好似把父母的意见放在了首位，而不是独自抗住压力，为身后的女人遮风挡雨。那么，矛盾点自然集中在了观念上，至于女朋友到底是谁？是什么性格？哪里人？都不重要了。
　　还没成啊！羊晓娟轻轻的松了口气，她最怕两个年轻人不声不响的搞出孩子来，那他们家不认也得认了。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站在婆婆的立场，她真的相当不喜欢荆南女人。她们做媳妇的时候多乖顺呐！荆南的女人倒好，刚进门就敢跟公婆掀桌子，这日子还怎么过？
　　尤其是近年来，兴起的什么新思想，外省来的女仔都不肯生孩子。她那是没得生，要是有得生，哪里会只有刘思宽一个。连个帮手的兄弟都没有，从小孤孤单单的，跟堂兄弟打架都不灵，长大了才跑去花城不肯回来，留他们两个老人家在家里，冷冷清清、没滋没味的。
　　“这些年，家族里的龌龊事不少。”刘思宽突然出声，打断了羊晓娟的胡思乱想，“现在是你们在处理。将来恐怕得让我担着。”顿了顿，刘思宽继续说，“其实现在，我也不得不担了。去年羊宗敏离家出走，回不来的时候，打的是我的电话。羊家在花城的人不少，她找不到伯父家的堂哥，为什么不找族里的哥哥们？无非是因为，不熟的哥哥们未必理他，但我一定会理他，因为我是未来的族长，姻亲之间该我去帮忙。”
　　刘昌源猜的到儿子想说什么，但他巍然不动：“然后呢？”
　　“宗妇泼辣点，有什么不好？从我记事开始，族里的妖魔鬼怪，给我妈添的堵还少吗？我看上的那位，你给她添个堵试试？”
　　刘昌源：“……”
　　羊晓娟急了：“那她凶我怎么办？”
　　刘思宽笑：“妈，你儿子没那么废吧？”
　　羊晓娟一噎，既不愿意要泼辣儿媳，更不肯觉得儿子是废物，顿时败下阵来。
　　刘思宽摊手，对爸爸说：“看，我妈的好脾气。换个厉害点的，我该挨揍了。”
　　刘昌源再次：“……”
　　羊晓娟气的直拧儿子的胳膊：“没讨媳妇就忘了娘！”
　　刘思宽痛的直吸冷气：“冤枉！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帮手！本地的一定好？二婶三婶不是本地的？嫉妒爷爷最疼我，天天对你冷嘲热讽。我们家就缺个能掀桌的！我还嫌她不够泼呢！那天晚上为了安顿羊宗敏，闹了她一晚上，她都没对羊宗敏动气。愁死我了好不！”
　　“你不用在我面前耍滑头。”刘昌源点燃了一根烟，“她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了解吗？我不是说要门当户对，但是，，穷成那个样子，你们真的能过到一起吗？”
　　刘思宽猛的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爸爸。
　　刘昌源没搭理儿子，吐了口烟圈，云淡风轻的说：“叫顾盼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老豆。这个词很多人会误以为单纯是爸爸的别称，其实不止。老豆来源于老窦，即窦燕山。《三字经》里“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因此，老豆不单是老爸，还是“非常非常好的”老爸的意思，属于尊称。


第30章 尼玛这是亲爹啊！
　　刘思宽心里闪过了大大的不悦，他爸爸远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能定位到顾盼，只能是羊晓萍那边泄露了关键信息。他与父辈截然不同的择偶标准，注定了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谈判。而现在，因为羊晓萍的多事，让他丧失了主动权。
　　刘昌源抖了抖烟灰：“你说你没追到，为什么？”不是他带着偏见，刘思宽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小半年还没追到，有些奇怪了。
　　“我的魅力没大到让她愿意跟我一起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刘思宽的语气沉了下来，“比如说，无时无刻都存在的多嘴的亲戚们。”
　　刘昌源笑了，被戳到痛处就发脾气，这孩子还是有点嫩呐。
　　羊晓娟倒是不知道顾盼的家境，忙不迭的问丈夫：“她家什么情况？”
　　刘昌源言简意赅：“穷。”
　　刘思宽稍微冷静下来：“穷不是判定人的唯一标准。”
　　“是，老豆也穷过。发家不过几十年。但是，女仔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得有点本事吧？我们家的家底，还养不起拜金女。让你带到家里来让我看看，不过分吧？”刘昌源干脆按灭烟头，“你想先说通我们，是很男人的做法，老豆很欣赏。可你得体谅父母担心你的心情。”
　　“我们认识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家有没有钱。”
　　刘昌源嗤笑：“不需要太多信息。言谈举止穿着，三两句话，我能差不多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家底。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就像城里孩子跟乡下孩子，气质完全不同，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刘思宽沉默，刘昌源说的是事实。
　　刘昌源又问：“为了个不喜欢你的女仔，跟父母作对，值得吗？”
　　“我为我自己。我没有把责任往女人头上甩的习惯。”
　　“行。”刘昌源懒得抬杠，“如果今天你是问我意见的话，答案是不同意。”
　　刘思宽尽可能平静的问：“为什么？”
　　“不相配。”
　　刘思宽很讨厌相配这个词，尤其是用到自己身上时，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红楼梦》，里面的奶奶太太们，动不动就说把丫头们拿去配人，那语气跟拿家畜配种差不多。于是他语带犀利的说：“我不是狗舍里的金毛，首要考虑出身血统。人和人之间，应该考虑的是思想和人格。”
　　羊晓娟低声抱怨：“她到底哪里好？弄的你非她不可。”
　　“你先别说话。”刘昌源打断了羊晓娟。自家儿子自家知道，这事跟女人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刘思宽翅膀硬了，非要当家做主。只不过别的事可以随他折腾，婚姻大事，涉及今后的人生，他不得不管。然而，这个儿子，相当的不好管。
　　刘思宽不傻。他在猜测到父母很可能反对时，有策略的选择先谈投资。地产商不是做慈善的，想拿到所谓的内部价，恐怕得花费不少功夫，至少表示了他在公司有一定的地位。于是，他在父母为儿子得意的当口，提出自己的要求，在良好的气氛下，很难产生特别激烈的冲突。
　　商业谈判，鲜有马到功成。良好的开始，只是成功的一半。那么，不太良好的开始，自然也不是全无挽回的机会。只要没闹到不欢而散，父母与子女的博弈，总归是子女更占优势的。
　　刘昌源仔细思考着对策，他不能太强硬，否则容易引起刘思宽的逆反心理。这不是个没用的熊孩子，他跟几个靠祖荫吃饭的堂兄弟不同。他凭自己的本事，在花城站住脚。只要豁的出去肯吃苦，父亲的权威完全制约不了他。而他这个儿子，从大二开始，没再花过家里的一分钱。这是他生平幸事，也是刘思宽敢于在婚姻上谈判的底气。
　　“我们希望你找个家世差不多的本地人，考虑的正是思想。”刘昌源语调平缓的说，“我们家虽然称不上豪门，但也不必指望媳妇的嫁妆。老豆没必要为了钱反对你们。”
　　“本地的生意人家，有更多的人脉。”刘思宽一针见血的戳穿了爸爸虚伪的谎言，“做生意最讲究人脉。”
　　刘昌源状似客观的说：“亲戚不见得都好，人脉未必有用。”
　　“那我跟她在相处上没有任何问题。”
　　“谈恋爱的时候是最单纯的，成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无非是沟通交流、商量妥协，寻找彼此的利益平衡点。这种能力，在工作中我们已经形成本能。”刘思宽微笑，“老豆，职业病很难痊愈的。”
　　刘昌源：“……”
　　刘思宽顺着爸爸的话往下说：“我支持老豆的看法，好不好，总要你们见过才能下判断。但我觉得，事先跟你们沟通好，再进行下一步比较有效率。老豆你觉得呢？”
　　刘昌源收敛了笑：“万一我和你妈坚决不同意呢？”
　　刘思宽从容应对：“得看不同意的理由。如果是地域、家世等客观问题，恕我不能接受。出身仅仅是人格形成的一部分因素。我不能用局部否认全部，即使出身是缺点，那又怎样呢？人无完人。当然，如果你们发现她人品有问题，并且不是你们偏见的臆测，我肯定会听你们的建议。目前而言，你们是我最亲的人，在我心里，比她重要的多。”
　　刘思宽没把话说死，反而让刘昌源觉得有些棘手。当一个父亲无法用金钱权势控制孩子的时候，只好选择讲道理。偏偏地域、家世这些道理，听起来像无理取闹。
　　“老豆。”刘思宽认真的说，“我已经28岁了，我知道自己想什么、要什么。我小的时候，妈妈听人说，学乐器磨性子，所以送我去学了钢琴。我觉得妈妈是对的，因为我从小到大，几乎没给家里添过什么麻烦。我想，以我过往的经历，应该有点信誉吧。何况富二代最大的福气，不就是有容错资本吗？”稍停，刘思宽看着爸爸的眼睛说，“老豆，给我一次任性的机会，好吗？”
　　刘昌源被儿子的示弱梗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刘思宽要是大吵大闹，他有的是手段等着接招。可惜很遗憾，在职场历练多年的儿子，选了个极漂亮的切入点。他不可能撒泼打滚，尤其是儿子暂未开始恋爱，搞不好他们吵吵架直接分了。可现在抵死反对，很容易诱导年轻人生出激烈的情绪，到时候非得闹的父子反目不可。他竟被儿子逼到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地步，这既让他郁闷，又让他有些骄傲。颇有些五味陈杂。
　　羊晓娟单纯多了，脑海里闪过无数街坊四邻与外省媳妇的八卦，无比担忧的问：“我跟她处不来怎么办？”
　　刘思宽挠挠头：“妈，我还没追到她，你是不是担心的有点早？”
　　刘昌源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杀手锏：“好吧，你说服我了。”
　　刘思宽笑的眼睛弯弯，却没有立刻的接话，他知道爸爸肯定还有后手。
　　刘昌源没说话，羊晓娟却着急了。刘昌源有朋友在荆南做生意，顺路打听过顾盼家的事她隐约知道一点。但丈夫没告诉她细节，只稍微了解了顾盼的家庭构成。现在听说顾盼家里穷，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穷不是问题，可是她有个弟弟。她要是鱼鹰女怎么办？不是我封建老古董，你年轻，根本不懂。娶个鱼鹰女要祸害全家的！”
　　刘昌源糟心的瞪了眼老婆，刘思宽刚说了不接受臆测的理由，现在说什么鱼鹰女，不是往他挖的坑里跳么？
　　被丈夫瞪了的羊晓娟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没敢再说话。
　　被打了岔，刘昌源顿时觉得气势矮了许多，更加郁闷，老婆简直像专帮儿子的。无奈的清了清嗓子，重新捡起话题：“你妈妈虽然是瞎操心，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能接受婚前协议的话，我没什么意见。就像你说的，大不了吃个亏，反正有了孩子，我们家养得起、能兜底。你觉得呢？”
　　“可以。”刘思宽爽快答应，“不过我觉得婚前协议未免太难看。”
　　刘昌源摇摇头：“这是我的底线。”
　　刘思宽噗的笑了：“老豆，我目前的财产——市价大约50万的房产，一辆从买回来就开始贬值的国产车。顾小姐的财产——市价大约50万的房产，地段比我的更好，最近在讨论加装电梯，即使不能抵扣掉我的国产车，我们两个的身价也是差不多的。所以，签婚前协议，显得我特别不要脸啊！再说万一她将来发财了，我岂不是很亏？”
　　趁着刘昌源愣神的功夫，刘思宽笑眯眯的补充：“土豪的是老豆你啊，儿子我连中产都没混上呢！至于将来你想把财产留给我，公证指定继承人不就好了吗？我没那么笨，把自家的底牌递给别人。”
　　麻蛋！听起来好有道理！
　　“当然，很可能我结婚的时候，你和妈妈可能买个豪宅什么的送给我。”刘思宽继续笑，“那套房，可以写你们自己的名字嘛。”
　　刘昌源冷笑：“怎么？跟老豆划清界限？”
　　“不，写我名字耽误我买房资格。全款买房才有各种避开限购的操作，打工仔买房怎么可能不贷款！”
　　特么的更加有道理了！这天没法聊了！
　　羊晓娟看父子似乎达成了协议，没好气的说：“你讲赢了我们算什么？跟你爷爷奶奶讲去。”
　　刘思宽略作思考，然后坐到了爸爸的身边，极其谄媚的喊：“老~豆~”
　　那一波三折的语气，把刘昌源恶心的鸡皮疙瘩齐齐起立，差点忍不住抽儿子的洪荒之力！
　　“老~豆~儿子28岁了，你想不想抱孙子？爷爷一定想抱重孙了吧？你想想嗳！我们长房的长孙嗳！”
　　刘昌源额头上青筋直跳：“滚！”
　　刘思宽笑着滚回了羊晓娟身边，伸出胳膊，搂住妈妈的肩：“帮我想想儿子的名字？”
　　刘昌源呵呵：“你追到人再说。”
　　刘思宽信心满满：“放心，你儿子的魅力毋庸置疑！”
　　心里不高兴的刘昌源毫不客气的插刀：“是吗？希望我不必看到你第三次被甩。”
　　刘思宽当场一口老血，尼玛这是亲爹啊！！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①鱼鹰女，就是扶弟魔。鱼鹰的脚上栓了绳，嗓子眼捆住咽不下去，捕鱼后只能交给渔翁，自己不吃。
　　我明天就V了啊！V当天三章，你们千万千万别养肥啊！！！千字收益直接跟收藏夹榜单的位置挂钩的，订阅太低的话我会排在很后面很后面，然后奏扑街了啊！！
　　虽然今年我准备调薪，经济好转，蓝而我娃的学区还木有着落啊_(:з」∠)_，缺钱！特别缺钱！
　　大家走过路过别忘给我安利啊！！！


第31章 这个坎我过不去的
　　大年初七， 部分回到岗位上的上班族们明显没回过神来， 工作效率趋近于无。6点按时下班，刘思宽拿出手机， 给顾盼发了个红包：“开年利是！”
　　顾盼习惯性的点开红包， 发现居然是刘思宽发的，百思不得其解。岭东的红包要么是已婚发给未婚， 要么是老板发给员工， 刘思宽发她红包做什么？甲方爸爸的福利？
　　提示音打断了顾盼的思绪，只见手机上又收到了一条：“什么时候回花城？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我一直在花城。”
　　刘思宽眼睛一亮，抓起外套， 火速奔赴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 又追问了一句：“那你在家？”
　　“嗯。”顾盼惆怅的问，“少爷，说吧， 大概让我等多久， 大概需要占用我今晚多长时间？”
　　被看穿的刘思宽咧出个笑：“我带了核桃包， 想吃吗？”
　　“行了，你从哪里过来？我掐着点去小区门口的湘菜馆等你。”
　　“那你还不如去菜市场买点菜，我做给你吃。”刘思宽嫌弃的说， “外面的菜重油重盐，鲜味全靠味精，大过年的我们吃点好的行不？”
　　“不是，你们岭东菜也很重油啊！”
　　“饭店肯定重油，家常菜很清淡的。乖， 你们西门口有个菜场，虽然种类不算特别全，我们俩凑活着够了。你要愿意走，去东门的大型菜场，种类更丰富。”
　　顾盼无语了，特么谁才是住海棠花园的人呐？还有，这人做饭有瘾吗？
　　刘思宽发了个笑脸：“再说，在外面吃饭，不好说话。尤其是湘菜馆，太热闹了，我得扯着嗓子说话。你实在嫌弃我的手艺，至少找个西餐厅。放心，我请客～”
　　“不敢不敢，无脑吹凤城厨艺，是岭东的政治正确。”顾盼认命了，“我下楼买菜，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什么都吃，特别好养活。”
　　外卖小公主顾盼叹了口气，打开橱柜，发现果然没有米了，油盐酱醋倒还好，上次刘思宽做菜还剩下不少。看了看架子上的调味品，顾盼嘶了一声，椒盐、胡椒粉、香葱碎、辣椒粉、胡椒粉、五香粉……突然感觉当时做设计的时候，刘思宽的厨房面积被她缩减的太多了！这得至少8平米的厨房才够少爷使的啊！
　　刨出了个购物袋，顾盼默念着需要买的东西，下楼购物。没到正月十五，忙碌整年的菜贩子很多在休假，菜市场有些冷清，可选择的余地不多。不过，她意外的发现，有新鲜的豌豆卖。清炒豌豆是荆南家常菜，她还蛮喜欢吃的。但问题是她有些估不到该买多少。青菜不比肉菜，一顿吃不完，就得倒掉，因为热过之后很难吃。
　　生意不好的菜贩子见了顾盼停在摊子前，赶紧上来招呼：“靓女买菜啊？今天的豌豆很好哦！山药也很靓！过年吃太多油腻了，做个清新素小炒爽爽口啦！”
　　这道菜顾盼在饭店吃过，但是具体的配方记不起来，于是问老板：“你们家能配齐吗？”
　　“没腰果。腰果对面的超市有，别买乱七八糟口味的，要原味的。”
　　顾盼傻傻的点头：“那，你帮我配一下？”
　　“厚！”拉到生意的菜贩子很高兴，“你们几个人吃呀？”
　　“两个。”
　　“那我给你砍小段山药就得了。”菜贩子麻利的截了段山药，飞快的削了皮，又熟练的往秤上秤豌豆、西芹，马蹄同时朝对面大喊，“卖蘑菇的，给我拿包白果，顺便送八朵木耳呗！”
　　“嗳，好！”卖蘑菇的隔空对顾盼说，“靓女，今天的白蘑菇很新鲜，买点回去炒菜啦。放点肉，很香的。”
　　顾盼转身走到蘑菇摊前，看到一个个白蘑菇圆润的躺在篮子里，看起来确实好好吃。她小心的挑了十来个白蘑菇，又指着旁边的蘑菇问：“这是什么菇？”
　　“姬松茸，炖鸡汤最好。靓女来点吗？”
　　原来这就是姬松茸啊？顾盼想起上次刘思宽带她去喝的汤，印象深刻，拿起一朵端详了半天，问卖蘑菇的：“我们两个人，炖汤买多少？”
　　“四五个够了。还要别的吗？”
　　顾盼摇头。看着卖蘑菇的装好自己要的姬松茸、白蘑菇、白果和赠送的八朵新鲜木耳，付了账折回了卖豌豆的摊子，拿好了鸡零狗碎的小蔬菜，又往肉铺子里走去。
　　买了肉，又买了些花甲，以及姜蒜辣椒等物，拎着菜的顾盼走去了超市，找到了菜贩子推荐的原味腰果，再挑了个最贵的大米品牌，买了个1.5公斤装的。结完账的顾盼两只手提满了东西，深深感叹做饭之艰难。
　　回到家中，把菜蔬捡出来，才发现自己被菜贩子埋沟里了！逛了一圈，山药开始发黑，赶紧清理掉表皮，按网上的指示，切片泡在盐水里。然后……豌豆居然是要一个个掐头去尾的！！西芹切片？姬松茸不会整，白蘑菇的杆要不要？顾盼百度的两眼发晕，默默退出了厨房，决定先把腰果拆出来吃几个冷静一下。
　　没多久，刘思宽到了，顾盼一脸老乡见到解放军的表情：“少爷，菜买好了，我实在不会收拾！你上吧！”
　　刘思宽笑喷：“那你居然有脸管我叫少爷？”
　　“咳，允许你叫我公主殿下！”
　　刘思宽笑着走进厨房，看着摊在操作台上的各种蔬菜，不用顾盼提示，三下五除二的分好类，清洗案板，手起刀落的斩好鸡块，起油锅，煎炸的香味瞬间飘的满屋子都是。接了勺水放进锅里。然后拿起姬松茸冲洗干净，削掉根部切片，鸡汤刚好滚开，放入姬松茸，断火，打开炖锅，把鸡汤移入炖锅，小火慢炖。
　　再看了看厨房，扭头对顾盼说：“公主，你饭都没煮的吗？”
　　“啊！忘记了！”
　　“启奏公主，做大餐的第一步，一定是先把饭煮上！”
　　顾盼干咳了两声，从购物袋里找出大米，舀了两杯放进电饭煲。洗干净米后，把内胆放在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盯着内胆里的刻度，看着水慢慢的注入。
　　“关水。”
　　顾盼条件反射的关了水，再仔细看看，咦了一声：“离两杯的刻度还有一点点哦。”
　　刘思宽哭笑不得：“我看的是米和水，刻度不准的。你买的泰国香米，水太多了会糊。”
　　顾盼：“……”每次呆在厨房，她都觉得自己宛如智障。
　　“话说你怎么想吃清新素小炒？平时嫌麻烦，专门等着我？”
　　“菜贩子推荐的，我真不知道这么麻烦。”
　　“是挺麻烦的，”刘思宽拿着去皮刀，一边削着马蹄的皮一边说，“不过你喜欢的话，我常做给你吃。”
　　顾盼：“……”
　　削皮切块的马蹄跟西芹等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刘思宽熟练的破开辣椒，轻轻松松的去掉了籽，切成了块状。紧接着，姜丝迅速的在他的刀下成形。
　　刺啦一声响，姜丝和葱花倒入了油锅内，却又很快被漏勺捞走，只留下锅中的姜葱油散发出奇香。马蹄片、木耳、豌豆依次放入，放料酒翻炒。最后放入熟白果和腰果，撒盐淋香油，出锅装盘！
　　上次刘思宽做菜，顾盼注意力在羊宗敏身上，没多留意。今天才发现，厨房里的他，简直会发光！
　　在顾盼眼花缭乱间，三菜一汤已然大功告成。
　　刘思宽看了看操作台上的菜，又看了看饭桌，认真的对顾盼建议：“换个大桌子吧！那个真不够我发挥。”
　　顾盼意有所指：“你想怎么发挥？”
　　刘思宽挤眉弄眼，却转移了话题：“先吃饭！今天的菜有点素，下回给你做大餐。”
　　顾盼笑笑，拉开餐椅，坐在了饭桌前。她放假宅在家里，自己不会做饭，全靠外卖和速冻食品打发。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肚子很没节操的溃不成军。
　　刘思宽今天第一天上班，尝了不知多少个同事带回来的特产，没什么胃口。舀着碗里的汤，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你过年没回家？”
　　“嗯。”
　　“买不到车票？”
　　“懒得回去，花钱找罪受。”
　　“一个人在花城，会不会很寂寞？”
　　“回去看到别人的和乐融融，更寂寞。”
　　刘思宽顿了顿，不由想起喧嚣之极的年夜饭，点了点头：“也是。”
　　家常菜确实清爽可口，不用太多的调味料，食材原本的滋味更加分明。清甜的豌豆和马蹄，在腰果的点缀下，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奇妙变化。瘦肉炒的白蘑菇清脆咸香。顾盼吃了满满两大碗饭，还有些意犹未尽。打了碗汤慢慢品味，权当溜缝儿。
　　刘思宽笑着说：“你喜欢饭后喝汤。”
　　“饭前饭后都可以，我们没有喝汤的习惯，所以挺无所谓的。”
　　过了一会儿，刘思宽又问：“你喜欢清心素小炒？”
　　“嗯，好吃。”
　　“我以为你会更加喜欢有辣子的白蘑菇炒肉。”
　　“刚上大学的时候，看到满食堂的清淡菜，内心是崩溃的。不过我都来花城七八年了，口味慢慢的变的清淡。偶尔回荆南，辣的受不了。”
　　刘思宽笑弯了眼：“看来注定要做我们岭东人啦。”
　　顾盼挑眉。
　　“会做饭的男朋友考虑一下？”
　　“你今天就找我说这个？”顾盼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没有啊，我说的是过年后，带着解决方案来找你。”刘思宽委屈的控诉，“你赖账！”
　　顾盼：“……”
　　“门当户对不代表天下太平。”刘思宽收敛了玩笑的表情，“客观来讲，不同的阶层，会产生不同的价值观。生活在一起的话，容易爆发矛盾。但是两代人本来就矛盾重重，我跟父母也会有很大的观念冲突。所以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除非，你能不结婚。”
　　“单身没什么不好。”
　　“考虑到我国暂时无法全面保障老年人的生活，我们很大程度得依赖孩子养老，我觉得单身所面临的风险，是远远大过于婚姻的。”
　　顾盼轻笑：“阿宽，我们之间是有天堑的。”
　　“我父母已经同意了。”
　　顾盼怔住。
　　“他们确实提了一些要求。我不想粉饰太平。”刘思宽实话实说，“第一，是不能无限制的帮扶娘家，我认为这点，他们纯粹是瞎操心。以我对你的性格了解，无限制三个字，基本是不存在的。”
　　顾盼淡淡的说：“我买房的时候差三万块，父母拒绝借钱给我的同时阻止了亲戚伸出的援手。这是我过年不回家的理由。”
　　刘思宽惊讶的看着顾盼：“为什么？”
　　“说来话长。你先说第二点。”
　　刘思宽回过神来，干涩的说：“第二点比较困难。”
　　“一定要生儿子，对吗？”
　　“嗯。”
　　“我父母阻挠我的理由是因为重男轻女，我不幸是个女儿，所以我对此一定有应激反应。”顾盼苦笑，“阿宽，这个坎，我过不去的。”


第32章 民间收藏家1
　　刘思宽沉默了。生育对女性的事业是毁灭性打击， 因为不仅仅怀胎十月， 更重要的是养育无比的耗时耗力。他听很多女同事提过，两胎是极限。以刘家的家底， 当然可以为此进行一系列的补偿， 但是这个补偿，顾盼大概不想要。
　　世间对两性最大的不公， 并不是表面上的财产分配， 而是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告诉她，干的好不如嫁的好， 让她不知不觉的， 退出了残酷的社会竞争。但是，唯有在社会上厮杀沉浮，才能练就真正的安身立命的本事。
　　当被连续生育栓在家里， 女性丧失了生存资源， 她自然而然会焦虑、会恐惧。这个时候， 她不可能还有美好，只会沦落成面目可憎的黄脸婆。
　　刘思宽当然不喜欢黄脸婆，顾盼更不可能让自己陷入无法翻身的泥淖。
　　良久， 顾盼开口：“不管我跟谁在一起，生孩子的概率都是上天注定的。问题在于，以我的收入，遇到普通人家，我能理直气壮的嚷嚷， 我没工作了，你们养的起吗？以现在的消费压力，婆家基本接不住这口恐怖的巨锅。你们家不同，不但养的起孩子，还能给我每月发万儿八千的零花钱。钱是人的胆，人的脊梁。面对你父母，我直不起腰来。”
　　“这是我目前在家庭上，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不管娶谁，我都得抗住这份压力。”刘思宽坦然承认，“我一个人没办法抗住，你能帮我吗？”
　　顾盼不知如何回答。
　　“我喜欢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刘思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没有办法改变年岁渐大的父母，但更不愿意向愚昧妥协。我知道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80%的压力会直接压到你头上。我会尽可能的在其它方面补偿你，可以吗？”
　　顾盼郁闷的说：“兄台，我们两个谈论的话题是不是次序有点不对？现在还没开始谈恋爱呢！”
　　刘思宽笑：“把可见的风险先解决掉，再舒舒服服谈恋爱，不是更轻松？”
　　“好吧，我很欣赏你的担当。”顾盼笑了，“给我点考虑的时间？”
　　“公主殿下，咱们能不能果决一点？”
　　“本公主第一次被人追，心里有点慌。”
　　刘思宽瞪大眼：“你以前身边的男人都眼瞎吗？”
　　顾盼白了他一眼：“谈恋爱讲究缘分的好不好！”
　　“是是是，我们俩特别有缘！”刘思宽瞬间狗腿，“天生注定！”
　　就在顾盼想把顺杆子往上爬的某人赶出家门时，她的电话响了。居然是白晓东？接起电话：“白总？新年好！”
　　白晓东的声音非常急切：“盼盼，你是不是在花城？”
　　“是，有什么事吗？”
　　白晓东语速极快的说：“我现在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我有空的，白总请讲。”
　　“是这样的，我舅舅刚才脑梗，舅母吓坏了，六神无主。家里的晚辈恰好都不在花城，你能帮我去看看吗？有什么情况，缺钱或者缺人之类的，赶紧联系我。”
　　“好的。把地址发给我，我立刻出发。”
　　“不好意思，大过年的麻烦你。”
　　“没事。我手头大约有两万的现金，撑过今晚应该没问题。”
　　“行，我挂了电话发地址和舅舅的信息给你。”
　　顾盼放下电话，抱歉的对刘思宽笑笑：“老板亲戚有事，我得出门了，你请自便。”
　　“哪家医院？我送你去。”
　　顾盼摇头：“可能要陪夜，你明天要上班。”
　　刘思宽起身：“我先陪你过去看看情况。”
　　微信叮咚一声响，白晓东发来了医院和病人的信息。顾盼来不及多说，手忙脚乱的收拾饭桌。迅速洗了碗，刘思宽抄起车钥匙，想了想，又把进门时放在茶几上的袋子带上，拉着顾盼飞奔下楼。
　　新年期间，花城很是冷清。刘思宽压着限速，跟着手机导航提示开车。
　　顾盼探头看了眼地图：“老城区啊，那边老住户多，不知道会不会堵车。”
　　“不好说。”刘思宽瞥了眼导航，“没看到堵车提示，这个点应该还好。对了，你老板的什么亲戚？没孩子吗？”
　　“我哪知道。老板不是本地人，估计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他平时非工作时间，没有十万火急从来不找我们。这是第一次因为私事打我电话。”
　　“很好，很有节操的老板。”刘思宽目不斜视的开着车，“脑梗是很麻烦的急症，帮把手应该的。”
　　没多久，车子穿过两区交界，进入了老城区。
　　花城发展的比较早，老城区更是千年古城、商贸中心，因此没有现代的统一规划，道路狭窄，加上停车位严重不足，路边全是各种各样的车，尽管在新年期间，刘思宽的车速还是降了下来。
　　顾盼头痛的说：“在老城区生活简直噩梦。”
　　刘思宽笑：“他们还嫌金湾区没人情味，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呢。”
　　七拐八扭的，总算抵达了花城第一人民医院附近。刘思宽踩住刹车：“你先下，等我停进停车位，你就出不来了。”
　　顾盼：“……”兄台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啊！
　　果然，刘思宽发挥高超的停车技术，卡进狭窄的停车位后，又一次的cos了螃蟹。
　　停好车的刘思宽再次打开导航，苦笑：“距离医院大门1800米，走吧！”
　　顾盼抽抽嘴角，这距离！快赶上出租的起步价了，在老城区开车基本等同于自虐。
　　记挂着医院的病人，两个人没有废话，疾步赶路。进了医院，直奔前台，先把手机上的信息拿个护士看，获得了更详细地址，才往相应的楼层而去。
　　大过年的，能回去的病人都回去了。医院比平日里冷清，走出电梯口，顾盼隐约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哭声。两个人对视一眼，小跑着冲进了急诊科。
　　急诊科的走廊上，密密麻麻的坐着各种各样的人。顾盼比对着手机里的照片，找到了个与照片模样相似的大妈。大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孤零零的坐在角落的塑料椅上。顾盼走过去，蹲在地上问：“你好，请问你是郭女士吗？”
　　大妈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你是？”
　　顾盼松了口气，看来是白晓东的舅母郭婉莹女士了。“你好，我是晓意的员工，叫顾盼，你可以叫我盼盼。白总让我来看看情况。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郭婉莹刚因说话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掉，捂着脸大哭：“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老头子啊，呜呜呜……”
　　顾盼无法，只能和刘思宽在旁边干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指示灯熄灭，几个护士推着个病床出来。郭婉莹腾的从座位上跳起，扑向移动病床：“老头子！老头子！”
　　顾盼和刘思宽忙跟上，医生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顾盼身上：“你是家属吧？病人救过来了，先进重症监护，后续能恢复到什么地步，还需观察。”
　　顾盼微微鞠躬：“谢谢医生。”
　　“不客气，应该的。病人是急救车拉过来的，麻烦补办一下手续。”
　　顾盼连声答应，又跟着一群护士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与郭婉莹一起被拦了下来。
　　郭婉莹抽噎着，无助的抓住顾盼的手：“我该怎么办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刘思宽赶忙上前搀住郭婉莹，扶她在找了个位置坐下，柔声安慰：“阿姨，没事的，您别着急。第一人民医院是花城顶顶好的医院，我们相信医生的水平。叔叔年纪不大，很好恢复的。”
　　不劝还好，一劝郭婉莹更伤心，顿时嚎啕大哭！
　　顾盼掏出手机，把目前的情况汇报给了白晓东，并询问：“胡老先生没有孩子吗？现在郭女士的情绪相当不稳定，晚上万一有事要签字什么的，我这边签不了啊。”
　　一直等消息的白晓东很快回复：“他儿子跟我在一起。我们已经到机场了，预计明天上午能赶到医院。今晚拜托你了。”
　　顾盼扭头看着哭的快厥过去的老太太，忍不住又发了条微信：“郭女士现在很激动，我们劝不住，那个，她没有什么病史吧？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被退房、改签等手续搞到焦头烂额的白晓东，接到顾盼的询问，更加头痛。特么的都叫什么事！忍着气，编辑了长段信息，发送了出去。
　　“我舅舅喜欢收藏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今天舅母趁他出门见朋友，把东西一股脑的丢出去了。他回来时发现不对，跑到楼下找，垃圾已经被收走，当场栽倒。再详细的，舅母激动之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既然舅舅进了重症监护，你能不能帮我安抚一下舅母？”
　　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声，顾盼都快哭了：“我尽量……”
　　“多谢！”发完信息的白晓东咬牙切齿，妈的，让女孩子在医院呆一夜照顾陌生的老太太，他回去得发个多大的红包啊！想着明天得在医院碰头，赶紧在行李箱里一顿乱翻，省事的他发现自己什么纪念品都没买。跟身边急的团团转的表哥打了声招呼，往免税店狂奔而去！
　　顾盼收起手机，傻愣愣的站在郭婉莹边上，不知怎么开口。根据白晓东提供的信息，事情相当难办。收藏不比购买，很多时候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一旦丢失，很难再收藏到。老头子反应那么大，就算是现在抢救好了，醒来时想起丢的东西，难保不再来一次脑梗。郭婉莹除了担心，恐怕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她该从哪个方向切入呢？
　　刘思宽对顾盼招招手，悄悄说：“过来。”
　　顾盼走到他身边，侧过身体，听他低声说话：“你先去办手续交费，这里有我。回来时给郭女士带杯热饮，以及问问你们老板，郭女士是否住附近？如果住的远，你去附近定个酒店。大型医院是不让人随便在这里呆着过夜的。老人家又在重症监护，很可能病房都没安排，我估计护士马上要来赶人。你速战速决。”
　　“知道了。”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顾盼立刻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住院相关的事宜！幸亏带了刘思宽，否则她一个人肯定无法兼顾。跟刘思宽道了声谢，转身下楼，往医院大堂去了。


第33章 民间收藏家2
　　郭婉莹哭了不知道多久， 身体慢慢的有些支撑不住， 嘴唇发干，胸口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的难受。就在这时， 一杯温热的红枣姜茶塞到了她的手中。郭婉莹的脑子有些发僵， 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来人，半天才想起， 是外甥家的员工。
　　顾盼温柔的说：“阿姨， 先喝点水。”说着，帮忙把红枣姜茶的盖子打开，轻轻的拖着郭婉莹的手， 辅助她喝下大半杯饮料。
　　“我看了阿叔的病例， 脑梗面积不大，症状较轻，抢救及时， 后天应该可以自己吃东西了。”顾盼微笑着说， “时间不早， 我在医院里守着，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郭婉莹摇头，哽咽着说：“我要看着他。”
　　“阿叔明天醒来， 还得要人照顾。你要是没精神，谁来照顾他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郭婉莹心里也明白，可是老头子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睡的着？但是重症监护室门口， 理论上是不让家属围着的，最多留一两个支应，三个人显然超标。晚上11点，护士果然过来赶人。
　　顾盼当机立断，对刘思宽说：“你明天要上班，先回吧。”
　　刘思宽担忧的问：“里面一个病人，外面一个老人，你照应的过来吗？”
　　“有护士呢，真有事，他们不会袖手旁观。”顾盼想了想说，“我感觉有些冷，你帮我跑趟腿，买两张毯子来，然后就回去吧。刚过完年，工作积压，人心浮动。你熬夜熬的迷迷糊糊的，明天下属就得放飞了。”
　　听着顾盼的殷殷嘱咐，刘思宽的耳朵红了红。他留在医院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何况医院也不允许，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凌晨1点，累极了的郭婉莹歪在椅子上睡着，顾盼坐在旁边，随时注意着她的动静。两排塑料椅子上，坐满了人，却是安安静静，无人交谈。打印机的噪音从护士办公室隐隐约约的传来，越发衬托出了医院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年纪尚轻的顾盼，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夜晚，忍不住想，如果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是她的亲人，自己也会像郭婉莹一样哭的理智全无么？然而，想了半天，她竟没想出一个可以让她挂心到崩溃的人。孤独感当即迎面砸来！她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不停被家族吸血的女孩子，那么的执迷不悟。
　　死在某个地方，等到尸体发臭，都未必有人发现的绝望感，足以摧毁一切理智和算计。原来，人类是这么恐惧孤独的生物。
　　时针滴滴答答的走向凌晨3点，手机轻震，顾盼回过神来，看到了白晓东发来信息：“我上飞机了，准备起飞。预计明天中午12点抵达花城，约下午2点到医院。时间很长，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你尽量找地方休息。医院一般有等活的看护，你忙不过来的话，先请两个看护分担压力。”
　　顾盼回复：“收到，暂时不用看护，我支撑到明天白天没问题。”
　　白晓东放下心来，顾盼虽然有时候忍不住脾气，跟曹海良、袁彬对掐，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也很能吃苦，让她做什么，很少有怨言。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凌晨6点半，郭婉莹从梦中惊醒，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喃喃的喊：“庆超……”
　　在旁边打盹的顾盼跟着醒来，赶紧安抚：“阿姨，你做噩梦了吗？阿叔没事，护士没喊人，就是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郭婉莹默默流了半天泪，才沙哑着嗓子问顾盼：“阿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盼替郭婉莹擦着眼泪：“没事的，阿叔很快能好的。”
　　郭婉莹摇头：“我把他的宝贝丢了，他要醒来后，问我宝贝在哪里，怎么办？”
　　顾盼开始头痛了，对于本地方言，她只能勉强听懂，慢慢说话还好，一旦带了情绪，发音含糊，她基本只能靠猜。郭婉莹身边只有个顾盼，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停的发问。顾盼给塞了满耳朵“点解！”就是不知道“点解”前面是什么内容。梗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了一句话：“阿姨，你能讲普通话么？”
　　郭婉莹：“……”
　　好半晌，郭婉莹呜呜咽咽的说：“我不会讲普通话。”
　　顾盼：“……”是时候去报个方言培训班了！
　　郭婉莹实在憋的够呛，艰难的用蹩脚的普通话，连说带比划的表达自己的担忧。顾盼也是连猜带蒙，再结合白晓东给她的信息，总算拼凑出了个大概。
　　原来郭婉莹的丈夫胡庆超，是老城区名校育英中学的历史老师，对旧式建筑很感兴趣，常常收集一些残破的瓦当木雕回来。可是这些东西，既算不得文物，又因为不完整而没有多少观赏价值，一直被家里人当成破烂。
　　其实老人家有个爱好，不算什么大事。到处捡破烂，总比跟卖保健品的凑到一起强。但是，他们的孙子胡少伟今年6岁，准备上小学了。恰好，胡庆超老两口住的家属院，正对口赫赫有名的育英小学。
　　因为育英小学的学位，周围的房价已然逼近6万，即使是家属院这样的老破小，都要5万出头。胡家人想在附近再买一套是不现实的。同时，胡庆超的儿子胡云山当时买的婚房，距离此地又太远，不方便接送。
　　为了孩子能上个好学校，胡云山决定搬回来跟父母住。按理来说，两房一厅的老公房，是可以勉强塞下五口人的。然而，胡庆超堆积如山的“藏品”，侵占了空间。
　　郭婉莹本来就对“藏品”颇为不满，脏不拉几的占了整间房。花城不比别处，气候湿热，蚊虫肆虐。堆了东西不好好打扫，蚊子蟑螂勉强忍了，年年岁岁闹几场的白蚁，让她恨之入骨。老两口为了这事，几乎是吵了一辈子。
　　于是，借着孙子上学的大事，郭婉莹扛了两麻袋“藏品”，直接丢去了垃圾箱。想着生米煮成了熟饭，老头子拿她没办法。万没料到，胡庆超一气之下，直接脑梗，差点没了。
　　郭婉莹边哭边诉：“你不知道他多倔。东西跟他命根子一样，谁都不许动。要他暂时搬去儿子家里，他也不肯。孙子要上学，你说，我不丢了他的，家里怎么摆的开？”
　　顾盼听到这里，没忍住职业病发作了一下：“你可以找白总呀！”
　　郭婉莹疑惑的看着顾盼。
　　顾盼干笑：“我可以帮你们重新规划，尽量把东西都保留下来。”
　　郭婉莹听着更委屈了：“他也不肯啊！”
　　顾盼不解：“为什么？”
　　“他是个死倔老头！”郭婉莹说着来了气，“晓东说了好几次，他有设计师，可以帮我们重新装修。他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说东西搬来搬去，会弄坏。你不知道我们家里多乱，我过不下去了！”
　　顾盼不自觉的看了看重症监控室的方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胡庆超撑的过这次么？
　　手机又震，顾盼拿起一看，是刘思宽的信息：“盼盼，我昨晚走之前在你的包里放了6个核桃包，装在一次性饭盒里。昨晚气温不高，应该没坏。医院食堂有微波炉，你热着吃。”
　　顾盼嘴角翘了翘，回了个“好。”
　　外卖小公主顾盼熟练的操作着手机，先点了两份粥。又花了20块，委托旁边那家人的护工，替她们去热核桃包。再搀起郭婉莹，去洗手间用湿纸巾简单的洗了个脸。
　　医院周围外卖店奇多，小哥来的飞快！粥居然比包子还先到一会儿。可惜医院附近的店家都是霸王，粥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郭婉莹喝的直吐槽：“比我煲的差多了。”
　　顾盼安慰：“忍忍，你儿子很快到了。”
　　郭婉莹勉强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放在了一边。
　　这时候帮忙热包子的护工回来，顾盼赶紧接过，打开盒子，递给郭婉莹：“阿姨吃个包子。”
　　郭婉莹很不信任的后退了几十公分：“我不饿。”
　　“不是医院买的，我保证好吃。”
　　郭婉莹推不过好意，拿起了包子。顾盼早饿了，也拿了一个，大大的咬了一口。核桃仁和豆沙制成的爆浆内馅，带着淡淡的奶香，甜而不腻。略用力嚼了嚼，核桃仁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配合着香软的包子皮，吃的她简直停不下来。
　　帮忙热包子的护工咽了咽口水：“这么好吃吗？”
　　“好吃！”郭婉莹赞叹，“阿妹，你哪买的核桃包？好香啊！”
　　顾盼咬着包子，含混的说：“家里带来的。”
　　核桃包属于点心，做的小巧玲珑，两个人三下五除二的扫了个干干净净，差点没把隔壁的护工馋死。
　　被美食抚慰了些许的郭婉莹抱着顾盼打来的温水，眼神开始变得慈爱：“阿妹啊，你有男朋友没有啊？”
　　顾盼喝了口水：“没有。”
　　“哎呦，好巧，我们晓东也没有女朋友呢。”
　　“咳咳咳咳！”正喝水的顾盼险些被呛死，她对老板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谢谢！
　　好在郭婉莹记挂着老头，又拐回了抱怨老头如何倔强讨厌的话题上。顾盼长长吁了口气，再次练起了方言听力。
　　下午2点，白晓东和表哥胡云山终于赶到。郭婉莹见了儿子，当即崩溃，扑到儿子怀里嚎啕大哭。
　　白晓东喘匀了气，走到顾盼面前：“辛苦了，谢谢。”
　　顾盼笑了笑：“白总客气了，举手之劳。”
　　白晓东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个盒子：“给你带了点特产回来，新年快乐。”
　　隔着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顾盼只好先接住，道了声谢。
　　白晓东看了看旁边抱头痛哭的母子，对顾盼说：“你稍等，我安排一下，送你回家。”
　　“不麻烦了，我顺路带她回家。”
　　顾盼顺着声音看过去，惊讶的睁大眼：“你下班了？”
　　刘思宽笑着走近两步：“今天事情不多，提前走人。”又转身看向白晓东，试探性的问，“白总？”
　　白晓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刘思宽：“你是？”
　　刘思宽微笑着伸出手：“白总好，我叫刘思宽，盼盼的朋友。幸会！”
　　白晓东握住了刘思宽的手，笑的意味深长：“幸会！刘先生。”
　　白小东舅舅～民间收藏家胡老师家的户型图美味核桃包


第34章 民间收藏家3
　　两个男人略寒暄了几句， 交换了名片后， 刘思宽直接提出送顾盼回家。家属已经到场，顾盼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礼貌的跟白晓东道别， 离开了医院。
　　医院附近，白天比晚上更难停车， 刘思宽压根没开车来， 站在门口，扬手招了辆出租。顾盼累的够呛，上了车就开始眼皮打架。刘思宽在旁边暗戳戳的期待着， 睡着的顾盼会不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顾盼确实睡着了， 靠在了椅背上……
　　不过顾盼并没有睡沉，她一直半梦半醒的注意着车窗外的环境，等到了海棠花园门口， 迅速睁开了眼。
　　连续30个小时没好好睡， 天仙也憔悴了。顾盼顶着两个黑眼圈， 游魂似的下车。在医院里惦记着事情还好，放松下来简直困的生不如死。为了赶方案经常熬夜加班的刘思宽太理解这种感受，二话不说， 拉着顾盼往她家里赶。
　　进了家门，顾盼恨不得冲进房间倒头就睡，却被刘思宽拦住：“先洗澡换衣服，医院里全是细菌。还有你钥匙暂时给我，我去买点菜给你煲个汤。”
　　顾盼双手捂着嘴，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指了指自己的包：“钥匙在里面。”然后火速收拾衣物，冲进了卫生间。
　　家里小的可怜，站在客厅的刘思宽清晰的听见了卫生间里的动静，呼吸都差点乱了。赶紧找出钥匙，避去了门外。
　　顾盼从卫生间出来，没看到刘思宽，也不甚在意。检查了下门是关好的，转身回房休息。感觉才合上眼，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隔着卧室门，不依不饶，响过一遍又一遍。顾盼暴躁的爬起来，拉开门，看到了客厅的刘思宽，从容的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按，顾盼的手机当即熄了火。
　　面对顾盼杀人的眼刀，刘思宽无辜的笑：“现在是晚上7点半，你睡了大约3个多小时。过于劳累的人不能一次睡太久，容易出问题。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比较好。”
　　顾盼忍着咆哮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那你call我的手机是什么骚操作！？”
　　刘思宽巨委屈的说：“我总不能去你房间叫你吧？当然你如果允许的话，我很荣幸。”
　　顾盼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刘思宽推着顾盼往厨房走：“去洗脸刷牙。”
　　顾盼深呼吸，再深呼吸，黑着脸穿过厨房往洗手间去了。没睡醒的她很暴躁，却也知道刘思宽的好意，不好发火，只好用冷水泼在脸上，冷静一下情绪。
　　回到客厅，餐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刘思宽顺嘴说：“你之前那个汤锅不好用，我重新买了个新的。”
　　顾盼下意识的转身看厨房，果然原来摆的位置已经换了新的汤锅，差点翻个白眼：“你居然买个瓷的！那玩意半天都烧不开水！”
　　刘思宽汗：“谁用汤锅烧水啊。”
　　“可是瓷的真的好慢！”
　　“煲汤就是要慢的才好喝呀。”汤是岭东人绝不退让的底线，刘思宽笑眯眯的说，“反正原来那个你也不用。”
　　顾盼：“……”
　　“我今天煲的是甘蔗木瓜猪蹄汤，生津润燥、消除疲劳。你多喝点。”
　　顾盼闻着老火靓汤的清香，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觉得自己的防线几乎要一泻千里！最能打动外卖小公主的是什么？是钱吗？不是！特么的是厨艺啊！对于在外打工的人而言，能坐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吃顿家常菜，绝对是莫大的幸福。
　　刘思宽见顾盼捧着汤碗发呆，奇怪的问：“怎么了？不习惯木瓜的味道？”
　　“没有。”顾盼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刘思宽一眼，深恨自己不是百万年薪的大佬，养不起会洗手作羹汤的小鲜肉，顿时心酸不已，差点泪流成河。
　　吃饱喝足，血糖值回归，顾盼原地满血复活，自觉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刘思宽坐在椅子上，伸着他的大长腿，悠然的看着顾盼忙碌的背影：“你做家务很利落，为什么不会做饭？”
　　“家务从小做惯了。我父母在外做生意，越是周末越忙。所以我得一边带弟弟一边拖地洗衣服。”顾盼拧了块抹布，擦着操作台上的水珠，“但是带着人做饭，实在太为难小孩子了。所以我爸妈每个月给邻居生活费，我们在别人家搭伙。后来上初中，不想回家，天天吃食堂，就一直没学会。”
　　“为什么不想回家？”
　　“带小孩累呀。”顾盼笑了笑，“你没带过吧？主要是父母偏心眼，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小孩子不懂事，讲不通道理，我那时候又小，处事简单粗暴，常常忍不住暴揍熊孩子。晚上等父母回来，熊孩子告状，父母就会把我揍一顿。”顾盼擦完操作台，晾好抹布，走回了客厅，“我呢，特别倔，怎么打都不认错那种。父母想要说服我，必须有逻辑，否则我不服。所以初中选择了寄宿，眼不见心不烦。”
　　刘思宽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脱了鞋盘腿坐到了地毯上的顾盼抬头看着刘思宽：“你怎么了？”
　　“有点心疼。”
　　顾盼噗嗤笑出声来：“别！我们你们大城市的孩子不一样，从小胡打海摔的，被揍是常态。”
　　“那也不能既要你带孩子，又不给你权威。”
　　“权威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打的。顾启明到现在，最怕的还是我。”顾盼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拽过自己的包，把今天收到的礼物找了出来。
　　刘思宽看着精致的包装盒，心里顿时警钟大作！
　　等顾盼拆开盒子，刘思宽已经憋不住发问：“谁送你的？”
　　顾盼拿起个瓶子晃了两下：“白总。这玩意很贵吗？”
　　刘思宽：“……”我知道你糙，但是SK-II的神仙水你都不认识是不是过分了点？突然有点同情白晓东了肿么破？
　　顾盼一拍额头：“我二了，问你干嘛？”说着拿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基友。
　　“神仙水套装，2000块左右。”刘思宽报出了价格。
　　顾盼手一抖，吓出了身冷汗：“靠！白总直接发我2000块钱不好吗！发个这玩意我还得倒手卖了。”
　　“据说挺好用的，你留着自己用呗。”
　　顾盼撇嘴：“土鳖如我，觉得是智商税。”
　　刘思宽好笑：“就当中奖。一晚上2000块的奖金，赚的你。”
　　顾盼深以为然，连声称是。高兴的把小瓶子收好，盘算着哪天找个冤大头处理掉。
　　刘思宽心中有鬼，可没办法跟着高兴，于是试探性的问：“你们白总看起来挺年轻的，多大了？”
　　“32岁创业？挺年轻有为啊。”
　　“是呀。”
　　“那，他结婚了没有？”
　　“未婚、暂无女朋友。”顾盼总算反应过来了，“我对搞老板没有兴趣。”
　　刘思宽干笑。
　　“我们公司的前台跟两个接待员，为了老板都快打起来了。我再掺和进去，好么！那不妥妥是《后宫。晓意传》了么？影响我赚钱大计……”
　　话音未落，顾盼电话响了：“喂？白总？”
　　“是我。”白晓东语气轻松的说，“我舅舅醒了，没有大碍，昨晚多谢你。礼物还喜欢吗？”
　　顾盼对刘思宽丢了个感激的眼神：“白总太客气了，神仙水套装很贵的，受之有愧。”
　　“小事，马尔代夫没什么特产，只能在免税店给你们买点东西了。我不太会买女孩子的东西，还怕你不喜欢呢。”
　　“很喜欢，一直想买，但又不舍得。今晚看到，真的很惊喜。谢谢白总。”
　　刘思宽听见顾盼虚伪的话，在旁边挤眉弄眼。顾盼给了个白眼，继续听电话。
　　“不客气。”白晓东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老板，没有私人时间找员工闲磕牙的坏习惯，于是很快切入正题，“我舅舅身体没问题，但他们家的事你也知道，不解决始终是个□□。我刚才说服了舅母和表哥，趁着孩子没上学，赶快重新装修。不然他们家怎么都是住不下的。但是舅舅因为丢了东西，防备心特别重，死活不肯。你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忽悠客户，倒是顾盼的工作范畴，因此她没有推脱：“我得想想，过两天给你答复行吗？”
　　“没问题，我们没到上班时间，你好好休息吧。”
　　“好的。我今晚开始考虑。另外，胡先生的藏品是什么样子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你等一下，我挂了电话发图片给你。”
　　“好。”
　　就在顾盼将要挂电话之际，白晓□□然问：“广厦的那位刘先生，是你男朋友？”
　　顾盼：“……”邪门了！这段时间男朋友的梗过不去了是吧！不过昨晚刘思宽陪她去的医院，今天又来接人，想让人不误会相当困难。只好含混的回答，“好朋友啦。”
　　电话里传来白晓东的轻笑：“我们盼盼长大了呀。”
　　顾盼：“……”
　　“好了，不打扰你了。昨晚辛苦，早点睡吧。”
　　“好……”
　　说完正事的白晓东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眼睛却看着落地窗外的霓虹闪烁，嘴边噙住了一抹微笑。
　　好朋友……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祝大家节日快乐，升职加薪！
　　PS：因为我加薪了，所以今天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大家表忘了另，惯例，今天微博有图。（仿佛一个美食博主……我写的明明是设计师！！）
　　围脖“晋江-框框”，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看看。


第35章 民间收藏家4
　　正月十三日清晨， 顾盼站在楼底下， 瞪着巨大的公示牌，半晌回不过神来！擦擦擦擦！她看到了什么？加装电梯决议通过公示！？眼睛不由的瞥向几个奇葩家的窗户， 恨不得仰天叉腰大笑！不用四舍五入， 她房子的价格至少上涨三分之一，换房有望啦！
　　心情指数爆表的顾盼欢快的挤上公交车， 脑海里飞快的过滤着各大楼盘信息， 盘算今年底还清房贷，往哪里换个小两房。唔，可以问问刘思宽， 那位是行家。
　　传说， 每逢佳节胖三斤。顾盼踏进公司，迎面撞见了珠圆玉润的同事们，正热闹的分享着家里带来的美食。白晓东笑眯眯的站在大厅， 见了顾盼， 递了个开门利是。
　　顾盼双手接过， 按规矩扬起笑脸，喊了声：“恭喜发财！”
　　利是就是红包，乃岭东的传统， 通常由已婚人士向未婚人士派发，或是老板向员工派发。前者图个热闹喜庆，红包里包上五块十块，讨个吉利的口彩；后者通常是一百两百，公司里大家高兴高兴。利是派的越多越吉利， 年轻人问已婚人士要红包不是冒犯，而是祝福。
　　因此，顾盼收好白晓东给的利是，蹦到了曹海良面前，伸出手掌：“店长，恭喜发财！”
　　曹海良拿出利是，在顾盼头上敲了下：“赶紧找个男朋友，明年不想给你发利是了。”
　　白海□□然插了过来：“我好像也没结婚……”
　　曹海良抱着利是封后退了好几步：“白总！你不带这样的啊！”
　　“我没结婚，你结婚了，你派利是没毛病！”
　　“你比我还大呢，你这是耍流氓！”
　　白晓东撸起袖子：“不行，我今年非拿到利是不可！你给我站住！”
　　曹海良上蹿下跳的躲着白晓东的魔爪，一群做接待的小姑娘笑成了一团。
　　两个大男人并不真为五块十块的红包争执，不过是做生意讲究彩头，新年开门，说说笑笑，昭示着一年顺顺利利红红火火。曹海良绕着沙发跑了三圈，故意装作跑不动，乖乖的把利是奉上。
　　白晓东收了利是揣兜里，转身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说：“今天提前下班，我请大家吃开年饭。”
　　众人一阵欢呼，尤其以段婷婷喊的最大声。
　　范娇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你不怕胖啦？”
　　“没吃饱哪有力气减肥？”段婷婷笑问，“老板请客你都敢溜？”
　　顾盼牙酸了的想，又来了！这两个小姑娘，一年年的从头掐到尾，你们图什么呀！
　　众人七嘴八舌中，白晓东点了点人数：“人到齐了没有？”
　　袁彬视线扫了一圈，还没说话，曹海良开口了：“周放没买到票，明天回来。”
　　白晓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从身后拖出个袋子来：“我过年去马尔代夫旅游，带了些特产回来，你们分了吧。”
　　接待员李欣探头过去：“什么特产？”
　　白晓东回答：“各种鱼干，有当零食的，有做菜的。你们自己分，别打起来。”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讨论着各色鱼干的吃法。顾盼懒的挤，安安生生的在圈外站着。
　　曹海良调侃：“盼盼啊，你该学做饭了！”
　　白晓东日常主要是扩展业务，倒不像曹海良跟顾盼相处的多，一些细节反而不了解。惊讶的问：“盼盼不会做饭？”
　　顾盼摊手：“新世纪人类，不会做饭有什么奇怪？”
　　白晓东不厚道的嘲笑：“小笨蛋！”
　　这话有些亲密，段婷婷和范娇齐齐回过头来，顾盼打了个摆子，干笑：“男朋友会做就行。”
　　白晓东挑眉：“不是好朋友么？”
　　顾盼抽抽嘴角：“白总，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八卦的？”
　　段婷婷跳了过来：“盼盼姐有男朋友了吗？”
　　顾盼顿时头大，这帮丫头片子听风就是雨，她今天敢应下，明天圈里能传她下个月进产房。果断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你家里不催的哦！”
　　顾盼直接岔开了话题：“白总，胡先生的藏品照片我收到了，现在去做方案。”
　　曹海良问：“哪个胡先生？”
　　白晓东回答：“哦，有个新单子，过年时接的，正好那时候盼盼在花城，就交到了她手上。”又转身对顾盼说，“你手头有事先去忙吧。”
　　顾盼应了声，进了办公室，关上玻璃门，把喧嚣阻挡在外。打开邮箱，发现白晓东又发来了户型资料，于是把资料下载到了电脑里。一页页翻看起来。
　　不出意料的，再次见到了奇葩。每次顾盼接到老破小的设计，都会产生一个终极的疑问——当年的设计师到底咋想的！？
　　比如说胡庆超家，宛如一只鸡腿。从入口到厨房的走廊，足足有8.3米。距离入口1米多的右侧是个厕所，没有窗；3米处是个狭小的房间，依然没有窗，据说此乃客厅。顾盼一口老血……
　　没有窗的客厅边上是次卧，嗯，在套内仅55平米的房子里，次卧比客厅还大……次卧对面是主卧，带阳台的主卧算唯一正常的房间。
　　然而，厨房卡在主卧与次卧中间，怎么看怎么别扭——做好饭菜端出来，得路过主卧，才能抵达客厅。偏偏客厅极小，根本放不下餐桌。目前胡家采用的是将茶几当成餐桌的策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多家庭都是如此，包括顾盼家。但后来随着生活条件提升，逐渐淘汰了这种做法。因为在茶几上吃饭，要么坐在小矮凳上，要么坐在沙发上窝着肚子，怎么样都不舒服。将来胡家得住三代五口人，吃饭问题必须解决。
　　再看次卧，顾盼又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次卧里摆满了层架，上面堆了乱七八糟的“藏品”。此处，就是胡家矛盾爆发的集中点。过去没条件的时候，两房一厅塞五口人，并不算稀奇，民间自有无数办法对付。可是如果其中一间房成了库房呢？一房一厅怎么都无法满足三代人的需求了。但是把次卧腾出来给胡云山一家三口住，那胡庆超的“藏品”又该何去何从？
　　而在设计之前，还有另一道艰难的关卡——经过几日的劝说，胡庆超依然咬死不松口，坚决抵制装修。
　　其实胡云山夫妻，在附近租套房生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花城远不如首都严格，只需要户口、房产证对上即可，并不必非要住在对应的房子里。然而，工薪阶层谁都不容易。胡云山本就有房贷在供，名校旁边的房租又十分昂贵。从小学到初中整12年，假设每年6万，12年则需要72万的巨款，这还是房租不涨的情况。事实却是，房租每年都在增长，初步估算，接近100万的支出了。
　　老太太郭婉莹拿着手机里的计算器按了一通，吓的险些心脏病发。一百万干点什么不好？拿去给房东发财，那不是有病么？
　　胡云山也为难，他不过是花城里普普通通的本地人，夫妻两个的工资加起来，税后不到13000，扣了6000的房贷，仅剩7000。孩子是个无底洞，衣服鞋袜营养品培训班，零七八碎的加起来，3000块必不可少。只余4000做日常开支。今年过年能和表弟一起去马尔代夫浪，那都是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才有的机会。
　　说他过的拮据，肯定是有失偏颇的。但让他一个月花5000块租房，姑且不论舍不舍得，现实来讲，不啃老绝对做不到。而胡庆超老两口，退休金加起来不过8000多，给儿子租房，日子实在有些紧巴了。既然都是啃老，还不如大家挤一挤，何必便宜了房东？
　　一家人大方向是一致的，谁料老太太出了个猛招，惹的胡庆超犯了牛脾气。眼看着儿子胡少伟即将开学，胡云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
　　顾盼研究完户型，又调出了“藏品”的照片。照片里，是摆放凌乱的瓦当、木雕等物。布满灰尘的建筑零件，沉淀了岁月的痕迹，却也失去了往日的风华。凑到电脑屏幕前，才能依稀看到残缺的花纹。它们堆在装月饼的铁盒子里，真的就像毫无价值的垃圾。
　　除了零碎的小物件，胡庆超还收藏了一些大件。如照片里的半截横梁。横梁被白蚁蛀过，尾端显得坑坑洼洼。最精彩的前端人物群像，因彩漆掉了大半，只余下陈旧与腐朽的气息萦绕。
　　看完照片，顾盼仿佛经历了一场时光旅行，在藏品的角角落落里，窥见了从古代到民国的痕迹。仔细看去，这些东西都有着时光赋予的厚重美感。但在经济高速发达，迭代速度超乎想象的年代，很少有人愿意抛却五光十色，沉下心来，欣赏这种充满了历史的美。
　　顾盼闭上眼，在脑海中描摹出了一个孤独的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托着他的宝贝，翻来覆去的欣赏。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想喊住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像年轻的女孩子，拉着路人安利她的爱豆一样，大声的诉说爱豆无数条闪光点。可是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听他絮絮叨叨的讲古。
　　无数次失望之后，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越来越扭曲。脾气暴躁，无法正常的沟通。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街坊四邻唾沫横飞的八卦，指责着他不顾孙子的前程和儿子的为难，不可理喻！
　　就在顾盼思考着怎么跟个牛脾气的老头接触时，白晓东闯进了办公室：“盼盼！你跟我出趟门。”
　　顾盼腾的站起：“怎么了？”
　　白晓东脸色发白：“我舅舅从医院里失踪了！”


第36章 民间收藏家5
　　失踪？顾盼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脑梗病人还能从医院失踪的？她下意识的问：“报警了吗？”
　　“报了。胡家正在请求调监控。”白晓东快速的说明情况， “医院监控显示他出了医院，上了公交车。但联系公交车那边， 发现他已经下车。警察听说是脑梗病人答应帮忙找， 也让家属尽量的调人手出去。你见过他，麻烦跟我到他下车的附近， 一起找找。”
　　顾盼抓起包：“我们马上走？”
　　“多谢。”
　　“不客气， 应该的。”
　　两个人赶到停车场，上了车，白晓东把自己的手机扔给顾盼：“我们需要保持通讯畅通， 我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交给你了。”
　　顾盼接过手机。
　　“密码
　　顾盼系好安全带，输入密码，弹出了个家族微信群。群里信息飞快的刷， 大多都是各地亲友的问询和关怀。
　　阳光乐园距离老城区颇远， 开出去一段路， 遇到了红绿灯。白晓东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小老小，人年纪大了，跟小孩子一个样。希望我老了不要这么糊涂。”
　　“阿叔离开医院之前， 跟家里人有过争执吗？”顾盼问。
　　“没有。他正脑梗住院，即使无缘无故的骂人，也没人敢还嘴啊。”白晓东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能去哪里呢？”
　　“老朋友家联系过了么？”
　　“联系过了。关键是他没带手机， 而手机里，近几天都没有拨出记录。”
　　顾盼想了想：“会不会去找丢掉的藏品去了？”
　　白晓东苦笑：“问题是上哪找去。花城可不是小县城，垃圾处理厂首先很远，其次量多处理速度快，再次垃圾场有好多个，到了那里也是找不到的。”
　　“可是老人家偏执起来，非要去看看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红灯熄灭，白晓东启动车子，“你帮我在群里说一声，让他们分头致电各垃圾场，如果有可疑的老头，麻烦通知我们。”
　　新年过去，花城恢复了热闹，交通重新变得拥堵。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白晓东才赶到了报案的派出所。胡云山两口子早组织人手跟警察沿着马路找了，派出所监控室内，只留下郭婉莹在抽噎，一个女警正柔声安慰。
　　郭婉莹见了白晓东，哇的大哭起来：“作孽啊！作孽啊！要是在外面复发了脑梗，我怎么活啊！”
　　女警走过来扶住郭婉莹：“阿姨不要着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的小年轻素质很高，真的看到有人晕倒在路边，肯定会报警的。您先坐着休息一下，我们的同事正在排查监控，很快能找到的。”
　　白晓东问：“小区内有没有人去找？他万一回家了呢？”
　　郭婉莹哭的说不出话来，女警替她回答：“之前胡云山先生有打电话给小区物业以及认识的几个老朋友，如果有发现，立刻电话联系。”
　　“保安也未必人人都认得他，”白晓东皱着眉说，“家里得留人。这样，舅母你把钥匙给我。盼盼，我送你去育英中学家属楼。天不早了，等下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方便，麻烦你去家里等着，看到老人家打电话给我可以吗？”
　　顾盼点头：“好。我顺便在小区附近找找。”
　　白晓东看了看表：“现在下午4点多，差不多6点半天黑，陌生地方，你注意安全。”
　　“知道。”顾盼收好郭婉莹给的钥匙，问明了门牌号，拒绝了白晓东相送的提议，跑出派出所打车往家属楼赶去了。
　　首先赶到胡庆超家，可能因为最近照顾病人无心收拾，家里乱糟糟的。顾盼每间房带厕所都仔仔细细的找过一遍，连衣柜和层架后面都没放过，实在没看到人影，又拿着钥匙跑下楼，绕着小区边喊边找。
　　家属院通常不会太大，顾盼在喊人的时候，有不少邻居回应她，表示没看到胡庆超。足足绕了三圈，依然没见到人。手机叮咚一声响，顾盼拿起来一看，差点晕过去。白晓东居然把她拉进了家族群，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视线往下移，很好，跟顾家那一模一样的群名并排在一起，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顾盼忍着肝疼，点开了白晓东的家族群，发了条信息：“家里和家属院都没找到。”
　　突然进来的生人，引起了三姑六婆的注意。群里马上有人问：“晓东的女朋友？”
　　“不是。”白晓东立刻回话，“同事，见过舅舅，请她来帮忙。拉进群里方便交换信息，找到人了再挪出去。”
　　不知哪个亲戚说：“不用挪出去了吧？”
　　顾盼：“……”不是她说，老板的操作真的太骚了！
　　找人要紧，顾盼按下心里狂发弹幕的冲动，继续绕着小区内外找。大门口的保安都看不下去了，问她要了电话，表示见到人了，一准打电话给她。
　　天渐渐黑了，白晓东家族群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顾盼看着头顶的摄像头，心想：天网要是现在全面铺开就好了。不然以花城的人流量，光凭警察的肉眼，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找到。刚过完春节，花城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半夜，天气预报显示，最低温度只有9℃。身体虚弱的老人在外呆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顾盼摸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便携式强光手电筒，决定继续在小区绕圈圈。突然，假山后面，有个东西动了一下，顾盼停下脚步，大声喊：“谁！谁在那里？”
　　黑黢黢的东西又晃动了一下，这次顾盼看清了，是个人。她没有冒然向前，而是绕道另一边，想看看对方的脸。结果没走两步，那人反而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喊住了她：“阿妹！”
　　顾盼后退了两步，警惕的保持着距离。
　　“能借下手电筒给我吗？”
　　顾盼眯着眼，仔细看过去，顿时惊喜：“胡先生！”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跟前，“胡先生，是你吗？”
　　那人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含混的问：“你……是……谁？”
　　“顾盼，白晓东的员工。”顾盼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飞快的在群里输入信息，“胡先生在家属院楼下，白总速归！”
　　群里一阵欢呼！
　　顾盼没看一连串的回复，收好手机，搀住胡庆超的胳膊：“阿叔，天冷，我们先回去吧。我带了你家的钥匙。”
　　胡庆超反应有些迟钝，跟着顾盼走了两步之后，猛的甩开她的手，含糊的喊着什么，跑回了刚呆的角落。
　　顾盼跟了上去，才发现胡庆超身上有股垃圾的腐臭味，并且，身上脸上全是脏污。他不管不顾的趴在地上，艰难的摸索着什么。顾盼连忙打开备用手电，又按亮了手机带的手电功能，三盏灯照亮了小块区域。
　　胡庆超在草地上扒着，大概是脑梗的影响，他说话异常的模糊，顾盼完全听不懂。没多久，他颓然的跌坐在草地上，嗷呜嗷呜的哭了起来。
　　顾盼蹲在他跟前，问：“阿叔，你是想找东西吗？”
　　胡庆超的哭声引来了保安。领头的一见情况，就大喊：“快快快，打电话给胡家人，老头找到了！”说着，上前来搀人。心里奇怪，老头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门的？按理来说保安亭知道他失踪，门口看见了应该马上通知各方才对。艹！老王那老王八不是又睡着了吧！？
　　谁知胡庆超见了保安，不但不肯配合，竟在地上打起滚来。
　　前几天保安们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拉去的医院，且不清楚他是脑梗还是脑溢血，见他激动，吓的直往后退，生怕刺激了他。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找东西！”胡庆超哭喊着，“你们都不懂！败家子！白眼狼！那都是国宝！国宝！丢了没有了！你们是八国联军！”
　　可惜没有人听的懂。
　　顾盼见势不妙，直接拨通了白晓东的电话，小跑到不远处，压低声音说：“白总，你们到哪了？胡先生很激动，你们要不要请个医生，带镇静剂过来？”
　　隔着老远，白晓东都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哭喊，当机立断：“我通知医院，你稳住他！”
　　“好，请尽快赶回。”顾盼补充了一句，“胡先生的衣服好像有点湿，恐怕会感冒。”
　　“知道了。”
　　顾盼挂断电话，试着靠近胡庆超。胡庆超顿时更加激动：“别过来！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赶我也不走！”
　　“阿叔。”顾盼再次蹲下，看着胡庆超的眼睛说，“你是想找丢掉的藏品吗？我帮你找好不好？我带了手电筒，看的更清楚。”
　　“八国联军！败家子！”胡庆超手舞足蹈、撕心裂肺的喊，“数典忘祖的狗东西！畜牲！都是畜牲！”
　　顾盼和保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都是社会上打滚多年的人，谁也不敢冒着再把老头气进医院的风险。运气不好，老头两腿一蹬，责任算谁的？
　　不知喊了多久，胡庆超的体力告罄，身体一软，躺在了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浑浊的眼泪流过长满褶皱的脸，一颗颗滚落进泥土里：“你们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再也不会有了……”
　　顾盼感受到了夜里的潮气透过鞋底往脚上涌，再看胡庆超背心挨着草地，不自觉的替他打了个寒颤。焦急的看向小区大门，白晓东怎么还不来？
　　终于，视线内出现了熟悉的车子。不等车停稳，白晓东和胡云山各开了一边车门，跳了下来，低声问：“情况怎样？”
　　顾盼对胡庆超努了努嘴，让他自己看。
　　紧接着胡云山的太太江玲带了两个医生下了车，准备把老人带回家。
　　胡庆超含着泪：“我不走！我要找！让我找！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胡云山毕竟是亲儿子，老父含糊不清的话，他竟然听了个大概，忙安慰的说：“已经打电话联系垃圾处理厂了，我明天就去那边找，你先回去行吗？”
　　胡庆超听明白了儿子的话，抹了把脸，哀求的说：“哪个处理厂？现在去找好不好？”
　　“现在别人下班了。”
　　“处理厂不下班的，他们三班倒，我们现在去找！”
　　“舅舅。”白晓东沉声说，“你先跟云山回医院，我去给你找。”
　　胡庆超扭过头，直愣愣的盯着白晓东。
　　白晓东坦荡的迎着舅舅的目光：“这些老东西，我们不认识，也不知道来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只能当垃圾处理掉。”顿了顿，白晓东不疾不徐的说，“你好好的，把它们编号整理，在纸上写清楚，它们从哪里来？原先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什么含义？它们才有价值。已经丢了两麻袋了，剩下的那些，你不想再丢了吧？”
　　胡庆超一个激灵，眼泪都吓没了。
　　“我立刻去找。”白晓东沉稳的说，“我办事，你放心。”
　　胡庆超早已筋疲力竭，哪怕他不信外甥的话，也无能为力。被儿子儿媳搀着往车里走，却是一步三回头，嘴里不停的唠叨着什么，比之前更模糊更难听懂。
　　目送舅舅上了车，白晓东松了口气，勉强对顾盼笑笑：“辛苦你了。我先送你回家。”
　　“你不是要去垃圾处理厂吗？”
　　“嗯，准备去碰碰运气。老人家的精神状况不大对，把东西找回来，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顾盼晃了晃手里的手电：“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去买几个，然后，我陪你去。”
　　白晓东愣了愣：“为什么？”
　　顾盼扬起笑脸：“老板，明天算我调休吗？”
　　“呃，算……”
　　“那走吧，争取天亮前完成任务！”
　　白晓东一直皱着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好。”


第37章 民间收藏家6
　　在一个管理规范的城市， 某地的垃圾去往某处， 当然是可查的。只是一开始，无人在意胡庆超的想法， 没有及时沟通寻找。等到事情闹大了再想补救， 就会变的相当困难。按照现在流行的时间管理学说来讲，即重要不紧急的事情不处理， 总会变成既紧急又重要， 逼得人抓狂。
　　白晓东家人口不多，在花城的更少，只有他和舅舅一家， 平时来往密切， 舅舅舅母也颇为照顾。目前的情况，真的是不得不帮忙。令他意外的是，顾盼的热心肠。
　　大都市里的主流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哪管他人瓦上霜。所以白晓东日常有点什么事， 尽可能的避免找员工。生怕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不高兴， 辞职给你看。毕竟对如今的90后而言，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工作环境倒成了他们决定去留的主要因素。因舅舅的事， 两次麻烦顾盼，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没想到，顾盼尽然能帮到这个地步。
　　考虑到垃圾处理厂的环境，白晓东先驱车到药店，挑最贵的口罩买了一沓。返回车里， 将踩油门的时候，又无力的靠回了椅背上。作为一个生活尚算优渥的年轻人，他对翻垃圾有着强烈的抵制。扭头看向顾盼：“你知道垃圾处理厂长什么样吗？”
　　顾盼点头：“见过，不过花城的应该更大。胡先生的藏品多是小件，找到的概率非常小。”
　　白晓东苦笑：“几乎没有。”
　　“呃……”
　　“翻个垃圾明早回去卖惨罢了。”白晓东吐出口浊气，“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又不关你的事。”
　　顾盼轻笑：“万一呢？”
　　白晓东无奈：“哪有什么万一？我是亲外甥彩衣娱亲！”
　　顾盼眨眨眼：“胡先生现在是我客户。为爸爸排忧解难没毛病！”
　　白晓东忍不住大笑：“弄的我都想把家里的装修扒了，请你出山设计。”
　　顾盼认真的说：“家居行业，在设计上很难在技术上突破。家庭生活的套路是有限的，多少人在家居小窍门的市场上奋斗？想靠设计打动人，就我的经验，已经很难了。多元化的社会是我们立足的根基，而怎么适应多元化，前提就是发现客户真正的需求。”
　　白晓东启动车子：“所以客户越奇葩，我们越有土壤？然而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奇葩的客户。”
　　“对啊。”顾盼笑，“所以我们是彻头彻尾的服务行业。”
　　白晓东笑了：“你得其中三味矣！我之前怕你们设计师有坚持，没有多提。说白了就是忽悠！为什么爱家的产品卖的比我们贵比我们好？运营的好呗。大众市场几个人懂设计懂生活？张嘴风情、闭嘴动线，无非是找个高大上的词，把客户弄的找不着北。设计师的水平在其次，口才反而是第一位的。袁彬吃亏就吃在这里，嘴不甜。
　　上次他的衣柜设计的是真好，看得出来下了苦功夫研究过。说实话，比你设计的衣柜在功能上不是强一星半点。但他太迷信技术，迷信行为学。殊不知人是非理性的生物，人也是善于学习不怕麻烦的生物。那么多垃圾设计，只要颜值高，照样卖的好。哪怕使用起来各种别扭，人们也能很快适应。毕竟，家庭生活不是工作，不需要成天面对各种家具。很可能一套家具，伴随他们几十年。没有客观的对比，又怎能认识到优劣？这也是我们这行的难点。技术与运营到底怎样才算均衡？”
　　顾盼若有所悟，她之前模模糊糊的有类似的想法，但总是隔着一层纱，看不透。多数时候，她在凭本能做事，隐约觉得是对的，于是那么干了。至于为什么是对的，并不甚清楚。想到这里，顾盼翘起嘴角，加班有福利啊！老板一对一的点拨，可是很难得的。
　　经过长途跋涉，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白晓东从车里提了几袋茶叶，带着顾盼往办公区走去。现在讲究环保健康，不提倡抽烟，因此托人办事时，多数送茶。工作人员看到白晓东赠送的名牌礼盒茶叶，态度顿时好了许多。倒不是他们眼皮子浅，而是无故增加工作，对方如果理所当然，心里肯定不舒服。既然人家讲客气讲礼貌，他们自然也愿意助人为乐。
　　工作人员热心的提示着进垃圾山有什么注意事项，并提供了两套工作服，同时查阅文件，帮忙划定了藏品大概的范围。顾盼叹为观止，怪不得能在新闻上看到警察帮某某某在垃圾堆里找到金戒指、钱财等物。原来处理厂的规划比她想象的更细。
　　工作人员有些年纪了，在旁边絮叨着：“后生仔和妹妹仔肿孝顺咗。几多后生仔，不管我们老不死咗。”
　　又来了！顾盼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等白晓东跟工作人员寒暄完，放他们进场地找东西时，痛定思痛的说：“我要学方言！”
　　白晓东调侃：“是该学，省的将来嫁个岭东人，听不懂家公家婆说话，那可得吃亏咯。”
　　“我说，26岁还没进入剩女序列吧？过了年你们一个两个揪着我的婚事说话。小心我遵循岭东传统，嫁人当家庭主妇去！”
　　白晓东赶紧双手合十：“我错了！我错了！大设计师千万别想不开，家庭主妇没前途。”
　　顾盼翻个白眼，调整了下口罩，往恐怖的垃圾山里去了。
　　工作人员圈定的区域并不小，高质量的生活，往往伴随着海量的垃圾。目前国内没有垃圾分类，是否回收，还得经过处理厂的分拣。巨大的灯当空环绕，把垃圾山照的宛如白昼。除却他们之外，不少全副武装的人穿梭其中。他们是以分拣垃圾为生的底层人民。当然，黑心棉多数也是这么流入市场的。
　　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顾盼打开手电，独自穿梭在各种人为踩出来的通道里。口罩的质量非常好，把大部分腐臭的气息阻挡在了外面。但，没有防护的眼睛，被刺激的泪水直流。应该带个护目镜的，顾盼如是想。
　　微信提示音响起，顾盼拔下手套，掏出手机，看到了刘思宽发来的信息：“荆南的同事浪够了回岗，给我带了一瓶家乡辣牛肉，我尝了一口，辣的我泣涕横流怀疑人生。还是送给你吧，你下班了没有？”
　　“加班。”
　　“那正好，我送去你公司。”
　　“外勤。”
　　刘思宽惊讶了：“都10点多了，你们家居行业的还有半夜外勤的事？”
　　“没空，回头细说。”
　　“好。”
　　顾盼对每天必刷存在感的刘思宽习以为常，她现在正忙，没空搭理，说清楚了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白晓东说他来翻垃圾是卖惨，顾盼自己何尝不是？服务业很多时候得豁的出去。让客户觉得欠了人情，即使买卖不成，也有仁义在。让他记住你了，相关事务想起你，跟人提一嘴，比广告可信度可高多了。这就叫做口碑。
　　在通讯发达的时代，各行各业都很容易形成自己的小群体。顾盼所在的设计师群，里面充斥着各种忽悠技巧。让她不由的想起臭名昭著的保姆群，每天都在变着花样的从主人家捞好处，很多好好的新人，直接被带成了恶保姆，简直行业之耻。
　　客户里当然有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可是客户和设计师一样，绝大多数是普通人。他们有私心，但很少全无良心。有没有认真做事，是忽悠还是真诚，大家心知肚明。社畜是该冷静克制乃至冷血，然而那都跟工作态度没关系。不说干一行爱一行，起码干一行敬业一行。
　　刚开始，顾盼还在群里阐述自己朴实的观点。但可以想象的，她被嘲笑成了什么样。久而久之，再懒得冒泡。省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干扰自己的情绪。不是不羡慕那些光凭一张嘴，拿单拿到手软的大佬。可是现实是残酷的，舌灿莲花是任何行业都极其罕见的天赋。凡人如她，能竞争的，无非是诚恳二字。或许很难暴富，却可长久。这是顾盼始终坚持的信念。
　　翻垃圾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好在顾盼从小干家务，带孩子搞卫生、帮忙揉面、进货提面粉袋扛油桶推三轮车，练就了身好体力，翻垃圾的耙子舞的虎虎生威。在天空亮起鱼肚白的时候，耙子砸到了一个铁盒，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顾盼顿了顿，她今晚至少刨出了十几个铁质月饼盒。花城酒家的月饼盒质量优良，很多人家会拿它当收纳盒使用。打开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有涨了毛的橘子点心。那么，这一个，会是奇迹吗？
　　蹲下身体，顾盼用力眨了眨泛红发胀的双眼，拿起了月饼盒。盒子盖的非常紧，两个部位的锈迹相互咬合着，怎么都扯不开。顾及里面的东西，她不敢用砸的。只能四处找废弃的铁片，试图撬开盒子。
　　没有趁手的工具，进度非常缓慢。天空越来越亮，处理厂头顶的灯光悄无声息的熄灭。顾盼额头渗出汗珠，奋力的掰着盒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咔哒一声，盒盖打开，整个盒子掉到了顾盼的腿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太阳爬过地平线，顾盼清晰的看见了，自己满身的小木雕，在金色的阳光里熠熠生辉。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它们曾经的绝代风华！
　　顾盼蓦地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念头，这些东西，应该属于博物馆，应该让它代代传承。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当他们都化作尘土，后来的人依然能够知道，并不是只有天潢贵胄才能留下珍宝，籍籍无名的平民们，同样会穷极智慧，竭力为自己灰白的生命增添一抹令人迷醉的鲜活之色。
　　脱掉脏兮兮的塑胶手套，顾盼从兜里抽出两个干净的一次性塑料手套换上，极小心的捡起满地木雕，整整齐齐的放进盒子里。或许，这是丢弃的两麻袋里，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重新盖好盖子，顾盼迎着阳光站了起来。她觉得，她有说服胡庆超的办法了！


第38章 民间收藏家7
　　忽听身后有动静， 顾盼回头， 见白晓东正举着手机拍她，一脸莫名。
　　白晓东放下手机， 笑的非常灿烂：“卖惨卖全套。我刚接到消息， 舅舅还须在医院观察两天，我们总不能这么脏兮兮的跑去医院吧。形象在其次， 医院本来就细菌多， 我们再去添个乱，对里面的病人太不负责了。”
　　“那我先回去收拾。明天再送东西去医院。”顾盼伸手把盒子递到白晓东面前，“拍个照， 让胡先生高兴高兴。”
　　白晓东依言拍了张照， 直接发在了家族群里，并配文：“我们设计师刨了一整夜的垃圾，才找回来的。真是谢谢她！”
　　群里三姑六婆顿时震惊了， 她们没想到白晓东真的带着设计师， 跑去翻垃圾。白妈妈心疼的不得了， 在群里抱怨：“细路①真是老糊涂了。”
　　说毕，觉得自己偏帮儿子太过，又补了句：“阿妹累咗！”
　　亲戚们心照不宣， 但也确实佩服白晓东能为舅舅做到这个地步，纷纷赞扬他孝顺体贴。胡云山也在群里连发感谢，又拿照片给胡庆超看。
　　郭婉莹在病床边唠叨：“小辈们都尽力了，我看你也闹够了吧！昨晚晓东找了一夜呢！你再不高兴，阿姐该生气了。”
　　胡庆超撇过头去不说话。
　　气的郭婉莹火冒三丈。
　　胡云山的手机微微震动， 白晓东发来了段视频。胡云山点开看完，久久不语。把手机架到胡庆超眼前，重新播放。
　　先是橙红色的朝阳，缓慢向上，连绵不尽的垃圾山让人震撼。镜头慢慢下移，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她不顾脏乱的跪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起木雕，用纸巾细细的擦去木雕上的浮土，再码放在盒子里。仔细看去，盒子的底部垫着雪白的纸巾。每放一层木雕，她都会用纸巾作为间隔。细腻柔软的举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胡庆超心中涌起酸涩，眼圈慢慢泛红。
　　镜头停留在了脸部的特写，女人的发丝被阳光染成金红，专注的眼神，却比阳光还要炫目。光线不是很好，拍不清更多的细节。但是，仅仅一个简单的画面，让人无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美。不在于五官的精致，而在于……眸色中的珍重与温柔。
　　胡庆超泪如雨下，哭的像个孩子。多少年来，没有人懂他心中所想。朝夕相对的亲人，把他当成了疯子。不过是些残破的碎片，既不是名人所有，也没有艺术价值。除了挤压家里本就狭窄的居住面积，还有什么意义？历经几十年艰辛，一点点收集的藏品，会不会在他死后，像现在一样，被当成垃圾，毫不留情的丢掉，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可是它们，明明真实的存在过啊！承载着市井生活的点点滴滴，篆刻着升斗小民的衣食住行。是绝大多数人的祖先，实实在在生活的印记。
　　脑梗后的语言功能暂时受损，胡庆超激动之下，嗷呜嗷呜的说着没人听的懂的言语。医疗设备尖锐的报警，最终，他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安静的睡着，只有眼角依然挂着泪痕。
　　白晓东和顾盼，尽可能的在处理厂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清理着身上的脏污。因为穿着工作服，衣服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恶臭的气味怎么都消散不去。白晓东无法，只得先问工作人员讨了杯速溶咖啡，猛灌下去，强打起精神，预备开车送顾盼回家。
　　疲劳驾驶不值得提倡，不过本来就难打车的远郊，想一身臭烘烘的上车，简直难如登天。早高峰即将到来，白晓东和顾盼又不想去祸害被挤的灵魂出窍的上班族，只能自己开车。
　　白晓东对咖啡十分敏感，一杯下肚，十分钟内，立刻精神抖擞，并且对顾盼自嘲：“所以我下午1点以后，绝不沾任何含有咖。啡。因的饮料，否则晚上必定睁眼到天明。”
　　惨烈的睡眠质量，算是上班族的常态了。顾盼同情的问：“早上喝呢？你今晚能睡着吗？”
　　白晓东用手指晃着车钥匙，长吁短叹：“白天是睡不着了，走吧靓女。我送你回家，再自己回去洗个澡，八成能比老曹同志更早到公司。”
　　顾盼在心里默默给白晓东点了个蜡，麻利的坐上了副驾驶。
　　扣好安全带，顾盼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家居设计师再苦逼，也没有隔三差五通宵的。一晚上没睡的滋味实在太销魂。
　　白晓东见她眼神迷离，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识趣的没说话。顺手关掉车载广播，安安静静的开车。好在花城路况复杂，紧绷的神经分分钟能让司机了无睡意。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赶在早高峰之前，抵达了海棠花园。
　　顾盼一路迷糊着，但没睡着。在大门口跳下车，对白晓东挥了挥手，抱着铁盒子往家中跑去。
　　白晓东目送她离开，短短几分钟时间，海棠花园门口彻底堵成了狗。被卡在道路上动弹不得的他，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叶里打了个转，又化作烟圈，消散在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烟草焦香。
　　抖了抖烟灰，白晓东想，自己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顾盼仔仔细细的洗了头发和身体，又把衣服手洗了一遍，然而腐臭味依然环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是，她翻出了新型洗衣粉，把衣服泡在盆里，再打了个电话给美容院，预约泡澡美容。从橱柜里翻出包速冻饺子煮好吃了之后，直奔美容院而去。
　　都是服务业，相信小妹们不会嫌弃她似有若无的味道。果然，身经百战的美容小妹们，一脸淡定。熟识的顾问笑眯眯的提议：“天气有些干燥，顾小姐今天用玫瑰精油怎么样？”
　　普通美容院的玫瑰精油没别的特征，就是香！顾盼暗赞，够专业！于是欣然应允，并决定等下她们推荐新产品的时候，十动然拒的再给老产品充个值。
　　在美容院众人的眼里，顾盼是个巨难忽悠的客人。她不小气，可是一切新玩意都不感兴趣。从来只做泡澡和艾灸眼睛的基本项。面部保养还是因为艾灸眼睛的缘故，勉为其难的充值的。然而美容院的盈利点，正是层出不穷的新品，以及焦虑营销下的……智商税……
　　为了对付这只铁刺猬，美容院的顾问想出了不少妙招。包括但不限于请所谓的中医来搞讲座。有一度顾盼烦不胜烦，又懒得换地方，于是使出了绝杀，直接丢了段《黄帝内经》的原文，把对方怼到脸色发青。万万没想到，来美容院交智商税的女人们，还有个读过《黄帝内经》的狠角色！
　　顾盼呵呵，就知道你们这帮搞贩卖焦虑恐慌的都是文盲，才故意挑了篇文章来治你们。实际上顾盼自己也就读过第一章，后面的读不懂更没兴趣读，由此可见，这帮人的中医素养到底有多低了。
　　久而久之，美容院认命了，顾盼也消停了，反而来的稍微勤快了点。不管怎么说，这家按摩的手法不错，泡澡灸眼睛挺舒服的。比如说今天，洗澡水里，滴了玫瑰精油，又补了个养发套餐，4个小时后，她又是个香喷喷的美少女了。
　　回到家里，衣服泡的差不多，洗干净装在盆里，带到顶楼暴晒。想必到了晚上，再无异味。
　　在美容院睡的挺舒服，顾盼不打算继续睡，省的晚上睡不着，生物钟混乱。坐在凳子上，她再次打开了陈旧的月饼盒。想了想，回到房间里，把梳妆台里装首饰的抽屉拆了下来。再把木雕放在绒布上空比了比，完美！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国内博物馆，尚且有因为灯光不到位，把国宝展览成路边摊的惨重案例。胡庆超的藏品，如果没有包装衬托，更加显得穷酸。
　　在网上搜索到如何复原木雕的帖子，选用最保守的方法，先将脏兮兮的木雕做个基础的清理。这是个耗时耗工的活计，一不留神，时间已悄然溜走。
　　下午7点半，顾盼的电话响起，屏幕上显出了刘思宽的大名。她接起电话，不意外的听道对方询问：“在哪？”
　　“在家。”
　　“吃了晚饭没有？”
　　顾盼才惊觉时间不早：“啊！忘记了！”
　　“需要我帮你打包吗？”
　　“我以为你会说过来帮我做饭。”
　　“殿下，菜市场关门了……”刘思宽汗，“不过我带了昨天说的辣牛肉，下面条好吃，你家有面条吗？”
　　“呵呵，那么高难度的东西，你猜不到答案吗？”
　　刘思宽一口老血：“面条哪里高难度了！？”
　　顾盼沉吟两秒：“跟方便面比……”
　　“你赢了！”刘思宽深深反省，他不该对顾盼的厨艺抱有泡面以外的指望，加火腿肠的那种都没有！认命的把车停在两公里外，顺便下车去超市买了鸡蛋和面条。
　　走到楼下，正好有邻居开锁，不用按门铃。刘思宽跟着那男人进门，不料那人扭头对他咧嘴笑了下：“哟，今天不吵架了啊！”
　　刘思宽恍然想起，这位正是那天半夜给他开门的好心人，忙扬起笑脸，再次感谢。
　　邻居看了看刘思宽手里的袋子：“没吃饭呐？”
　　“嗯呐，今天有点晚，吃点面条算了。”
　　“年轻人不容易呐。”邻居感叹了两句，走到了自家门口。他看着拎着面条鸡蛋，浑身充满生活气的刘思宽特顺眼，挤眉弄眼的笑，“我住302，记住了。下回再吵架，我还给你开门。”
　　刘思宽眉开眼笑，邻居都是好人呐！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追不到女朋友啦！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细路：弟弟。


第39章 民间收藏家8
　　敲门而入的刘思宽见到桌上一堆零件怔了怔：“这是什么？”
　　“客户的藏品。”
　　刘思宽走近桌边观察， 一股玫瑰的甜香飘进了鼻腔， 引得人心神荡漾。
　　顾盼歪着头看着他，笑问：“你隔三差五的找借口往我这里跑， 真的不觉得累？”
　　刘思宽一本正经的说：“精神鸦片了解一下？”
　　顾盼翻个白眼， 指着厨房，示意他可以滚去做饭了。
　　刘思宽走到厨房：“把饭桌腾出来， 等下没地方放碗。不是我说， 你的桌子真的很小啊！”
　　“再大我客厅转不开身了。不过地毯和小茶几使用率不高，可以考虑收起来，就在那个角落放个大的桌子， 平时能当工作台用。”
　　刘思宽从厨房探出个头来：“我家客厅其实挺宽的！”
　　顾盼呵呵：“你家开始装修了吗？”
　　“没有， 不过快了。”刘思宽利落的打了两个鸡蛋到锅里，滚热的油立刻把鸡蛋边缘煎出了焦黄，“我们小区动迁进度80%， 预计下个月能谈妥。公司动手， 资金到位的话， 半年内，整个小区能焕然一新。”
　　顾盼惊讶：“你们小区要改造？”
　　“嗯，”刘思宽掂锅， 将鸡蛋翻了个面，“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装修，我没说的理由就是这个。没想到动迁那么顺利，看来里面的住户，真的被奇葩的户型和停车位坑的不轻。那时候不是有意瞒你， 我们有保密协议。”
　　“明白。”顾盼不以为意，工作的人如果连基本的保密意识都没有，那他可以滚了，“你们公司运气真好，竟然没有趁火打劫的。”
　　“千锤百炼的地产商，哪个不是老流氓。最早不明真相的那批不提，能把倒霉房子高价卖出就谢天谢地了。后来反应过来的，跑来谈条件，公司那边立刻改口。说资金不足，得等所有人签合约了之后再谈赔偿款。想坐地起价的，怕被围攻，先怂了三分。至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公司装模作样请了中介，大有你们不搬我们不急，房子先租出去，咱们慢慢耗的架势。钉子户在邻居的围攻之下，早晚是要妥协的。”
　　鸡蛋炸的两面金黄，刘思宽一碗水倒下去，刺啦一声，滚开的水迅速泛起了奶白色。煮白汤的窍门在于，将富含蛋白质的鸡蛋或者肉类煎熟，高温下，蛋白质发生变异，煮出来的汤自然奶白香浓。
　　大火转至小火，刘思宽迅速的切了点姜丝，撒进汤内。嫩黄的姜丝点缀着鸡蛋汤，闻着即觉着辛辣解腻。在另一个灶上架起汤锅，放了一锅清水。等水烧开的功夫，浓香鲜美的鸡蛋汤起锅，分别注入了两个碗里。
　　水开下面，耐心的等着面煮到边缘半透，捞起浸入凉水。瞬间的冷却，会让面条口感更佳劲道。最后，把面放入鸡蛋汤中，撒上翠绿的葱花，盖上最初煎的鸡蛋，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做好了。
　　顾盼敬畏的端着面碗上桌，她从来不知道，煮个面条，居然有这么多步骤，怪不得她自己煮的面条难吃的要死。
　　刘思宽又从柜子里拿了个饭碗，拨了半碗辣牛肉，端上了桌。
　　顾盼奇怪的问：“为什么不放进面里？”
　　“辣油倒进面汤里，面是好吃了，汤却太油腻，不能吃了。”刘思宽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别吃太油腻的东西。辣牛肉当做送面的菜吧。”
　　顾盼应了声，低头吃面。正宗荆南辣牛肉，辣的相当透彻。坚韧弹牙的牛肉干越嚼越香，轻微的姜蒜，更添风味。配合着热气腾腾的面汤，温暖慢慢的流向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心和满足。
　　牛肉实在太辣，刘思宽碰都不碰，有些嫌弃的吃着面。面条，还是新鲜的好。幸亏身为上班族，忙起来连汉堡这种逆天的食物都能面不改色的吞，自己做的汤面，不至于吃不下。倒是看顾盼吃的特别香，感叹她真好养活。
　　顾盼捧着碗，喝尽最后一口汤，感觉意犹未尽。她跟着吃货老板，品尝过高档的牛骨汤面、精巧的竹升面，却没有这碗鸡蛋汤面来的熨帖。朴实粗犷的做法，是家的味道。
　　自觉的去洗碗、以及打扫厨房，出来时，见刘思宽盯着小木雕观察。顾盼笑问：“你对木雕有研究？”
　　“没有。”刘思宽的视线从木雕上挪开，“新客户搞木雕的？”
　　顾盼摇头，把这两天的事说了个大概。刘思宽扶额：“你还真去翻垃圾！”
　　“关键是我翻到了！”顾盼有些得意，“运气好吧！”
　　刘思宽牙疼：“是够好的。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顾盼笑眯眯的说：“既然你送上门来，正好当苦力。你接着帮我清理，我把之前弄好的拍个照。”
　　刘思宽只得答应，一边拿着小刷子刷灰尘，一边用余光看着顾盼在房屋里来回穿梭。不多久，她竟然架起了个小摄影棚，最扯的是反光板，居然是把伞，撑开了卡在可折叠的三脚架上，看的他目瞪口呆。
　　就在刘思宽以为顾盼要摸出单反时，却见她掏出的是手机。刘思宽晕倒：“别！你的国产神机像素感人，拿我的吧！”
　　“哟！水果机，谢了！”
　　刘思宽深呼吸：“你有三脚架、反光板，偏偏没有单反？”
　　“又不是我的。”顾盼理直气壮的说，“大学舍友是发烧友，毕业了去鹏城工作，东西搬不走，寄放在我家。借用一下她不会有意见的。”
　　怪不得充满了穷逼的气息，原来是大学时代的装备。
　　顾盼打开灯，调整好反光板：“幸亏大学摄影课必修啊！”
　　“你打算拍出个高大上的效果，帮客户上网拍卖？”
　　“不是，我得用铁一般的事实，来说服客户用我的装修方案。他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按我说的办，算上硬装，预算直逼25万。没点干货，怎么说服人家呀？从穷人兜里掏钱，任务艰巨！”
　　刘思宽：“……”
　　说话间，顾盼拿出各种各样的道具，拍的风生水起，刘思宽看的心痒难耐，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照片。
　　然而拍照从不是件容易的事，顾盼大冷天的，累的额头上渗出薄汗，却始终拍不出满意的照片。手机与单反，功能上还是差太多了。
　　刘思宽不便打搅她，从她包里摸出钥匙，默默下楼买了两杯热饮。瞅准顾盼忙碌的空档，递了个纸杯过去：“喝点甜品，休息一下。”
　　顾盼抽出纸巾擦了擦汗：“你可真是贤良淑德。”
　　刘思宽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过奖过奖。”
　　顾盼：“……”
　　“今晚能拍完吗？”
　　“试试吧。”顾盼打开盖子，喝了口甜品，唔，为什么马蹄竹蔗水会是热的！？
　　刘思宽也抱着个纸杯：“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你们主要靠忽悠。”
　　顾盼撇嘴：“说的好像你们不靠忽悠似的。对了，你们公司收购了福庆花园搞改造，你的房子算哪拨？”
　　“自己人当然有后门。”刘思宽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跟公司汇报的是，自己住的舒服，所以提交项目申请。公司当然不好把我赶出去，反而问我要不要再买两套投资。我说等公司改造好了再看，于是他们给了我两套内部价的指标。”
　　“等下，你别说行话。”顾盼有些迷糊，“你能把省略的部分放出来吗？”
　　“咳，不好意思，习惯了。项目上说的太透容易被人抓话柄。很简单，按道理来说，公司一旦决定改造哪个小区，是决不允许员工染指的。不然养一帮蛀虫，公司岂不是替我们打工？但是我的情况特殊，那是我自己住的小区呀。假如我私心多点，完全可以先再买两套，再往上报。不踩底线，公司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放弃一个明显看起来有价值的项目。”
　　顾盼点头：“然后呢？”
　　“生意场上，讲究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是可以这么干，但是肯定会恶心到公司。领导们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难免有意见。现在我规规矩矩的做事，没想过占公司的便宜，公司自然得投桃报李。给我两个内部指标，算情理之中了。反正房子改造好了要售卖，我有本事吃下，何乐而不为？”
　　顾盼两眼发晕：“我仿佛记得花城有限购……”
　　刘思宽挠挠头：“全款买房可操作的空间比较大。”
　　全款……对不起，又忘了少爷是土豪！
　　“我不打算买。”刘思宽接着说，“到时候看我爸那边吧。现在房子的势头，我觉得还得涨。”
　　顾盼要哭了：“还涨？”
　　刘思宽叹了口气：“你没关注京城与沪市吗？现在房价一月一小跳，三月一大跳。算上郊区，均价快冲上6万了。我预测不久之后，两地的低端炒家将被挤出市场。那么，热钱会往哪里涌？作为一线城市的花城，你们小区现在均价19000，像话吗？”
　　顾盼眼前一黑：“赶脚我换房无望啊！”
　　“是的。”刘思宽毫不留情的插刀，“靠你打工做设计，目测你3年后，在同小区换个50平方米的两房一厅是极限，还得背上百万的贷款，秒变真正的房奴。”
　　顾盼膝盖中箭，倒地不起。
　　“不过你还有别的办法嘛！”
　　“说！”
　　刘思宽眨眨眼：“两个人合作凑首付的模式考虑一下？”
　　靠！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微博有图（晋江-框框），不过跟本文无关，只跟本作者的心塞有关。
　　＿（：з」∠）＿看上的房子买不起……只能做个设计图过瘾了，泪流成河……


第40章 民间收藏家9
　　清晨， 顾盼抱着个大盒子， 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前几天胡庆超病情反复， 精神不佳， 所以说服他装修的事顺延，顾盼趁机收集了更多资料， 准备做的十分充分。
　　敲了敲门， 坐在病床边的郭婉莹抬起了头，勉强对顾盼笑了笑：“你来了呀，请进来坐。”
　　顾盼礼貌的打招呼， 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郭婉莹的脸色。她精神萎靡， 神情愁苦，比前几天看到的模样，像是老了十岁。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见伺候病人之艰难， 尤其是个牛心古怪的病人。
　　胡庆超板着脸， 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盼走上前去，先递出了个60公分高的木盒子：“阿叔， 这是送你的礼物。”
　　胡庆超懒洋洋的瞥了顾盼一眼，在收回目光之际，忽然觉得小姑娘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顾盼笑笑，把盒子放在茶几上， 随手按了几下，盒子的缝隙漏出了莹白色的灯光。胡庆超怔了怔，就见顾盼把盒子一拉，整个盒子如同花瓣，层层绽放。每层盒子的底部，垫着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是浅绿色的圆形花纸，而花纸上，分明就是他的木雕！
　　胡庆超猛的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层层叠叠的盒子。一个个原本残旧的木雕，在LED莹白的灯光下，宛若珍品。如果不是木雕太熟悉，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藏品！
　　“专门给您存放藏品的盒子，您喜欢吗？”顾盼补充了一句，“白总和小胡先生亲手做的哦，”又指着LED小灯泡说，“灯是胡少伟小朋友装的。阿叔家里家教真好，晚辈们好孝顺呀。”
　　胡庆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一下下抚摸着木盒，心中五味陈杂。
　　郭婉莹坐了过来，叹气：“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花这个心思做什么？”
　　顾盼但笑不语，她知道郭婉莹嘴里抱怨，心里肯定是很高兴的。尽管不是送给她的礼物，但不妨碍她因为儿孙与外甥的举动感到欣慰。
　　良久，胡庆超语带哽咽的说：“好，真好。”
　　顾盼掏出个文件夹打开，摊在了茶几上，指着上面的图片说：“阿叔再看这个。这是我在家拍的，您觉得效果怎样？”
　　郭婉莹看着图片上的木雕有些眼熟，猛的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木盒，果然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来回看了好几次，啧啧称奇：“你拍的好好看哦！我差点没认出来。”
　　顾盼笑着解释：“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任何东西，在强光下，效果都会更好看。比如说金器专卖、或者手机专卖，都会用很强的光，这样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就显得非常高档。”说着她开了句玩笑，“有段时间我眼睛不大好，视疲劳，陪着我妈去买金器，一进门，哎呦！差点被亮瞎了！”
　　郭婉莹噗的笑出声，又问：“那你现在眼睛好了没有？”
　　“好了。多谢阿姨关心。不过吓的我再不敢去买首饰了。”顾盼转回正题，“阿叔，您的藏品很漂亮，可是现在的年轻人，习惯了五光十色，您想让他们立刻接受古朴大方的东西，是比较难的。就好像学历史，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首先我们上义务教育，浅浅的知道些大概，知道我们有多少个王朝，有哪些名人。然后上高中，分析某件事的历史意义。去到大学，才真正称的上学习。假如对小朋友一开始就讲大学教材，他肯定会被吓走的，对不对？”
　　胡庆超抬头盯着顾盼：“我们国家有多少个王朝？”
　　“夏商东西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
　　胡庆超惊讶了一下，小姑娘可以啊！他家的晚辈，一个都背不出来。
　　顾盼在心里捏了把冷汗，幸亏客户不是化学老师，否则让她背元素周期表，她可就跪这儿了！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让年轻人入门？”
　　“展示出来。”
　　胡庆超摇头苦笑：“他们不爱看。”
　　顾盼指着自己拍的照片：“这样他们肯定喜欢看。”
　　胡庆超皱着眉，一脸不相信。
　　顾盼早有准备，淡定的掏出手机，登录自己的微博：“我上传到网上，阿叔请看评论和转发。”
　　胡庆超搞不懂年轻人的新玩意，顾盼熟练点进评论区，手机屏幕上立刻显示了一大串“哇！好漂亮！”的回复。
　　顾盼抓住胡庆超粗糙的手指，往下划拉评论，当看到上百条赞扬时，老人家开始激动了。他当然有同好，但那个寒碜的小圈子，怎么看都是孤芳自赏。从来没有上百个外人，觉得他的藏品好看过！
　　嗯，拍照是门艺术，水军更是！咳……
　　郭婉莹拿起文件夹，身体后倾，仔细看着照片，点评：“是好看，不像垃圾了。”
　　提起垃圾，胡庆超就有气：“不是垃圾！”
　　“好、好、好！不是垃圾！”郭婉莹没好气的说，“你有本事，弄的像妹妹仔这样，谁还说你垃圾？”
　　胡庆超被噎个半死，赌气的撇过头，不说话了。
　　“阿叔，”顾盼小心的试探着，“您想不想，让所有的藏品，都这么好看？”
　　胡庆超缓缓的转过脸，浑浊的眸子，盯住了顾盼的眼睛。
　　顾盼迎着目光，微笑着说：“阿叔相信我，好吗？”
　　胡庆超视线挪开，落在了照片上，沉默不语。
　　顾盼继续游说：“阿叔，藏品的价值不在于收藏，在于展览。而展览的价值，是科普，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民族的过去。这盒木雕，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它们一开始，密密麻麻的塞在铁盒子里，不见天日。那它有什么意义呢？”
　　胡庆超终于想起眼熟的感觉从哪里来，他记得这双眸子里的光，心里不由的松动了几分。
　　“我们把家做成博物馆好不好？”顾盼图穷匕见，“很多小朋友来参观，来学习文化知识，我认为，这样，才叫传承。”
　　“不行！”郭婉莹急了，“家里做成博物馆，那我们住哪里啊？阿伟还要上学呢！”
　　顾盼轻笑：“不影响的。阿姨您想，等到阿伟上学，他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看文物、听爷爷讲古，是不是能交很多好朋友？到时候，家里一定很热闹！”
　　“可是我家里很窄。怎么一边住人一边做博物馆啊！”
　　“好！”胡庆超突然出声，他因病反应迟钝的脑子接上了线，拍着大腿喊，“好！做博物馆！我可以睡地上，我不用床！”
　　“你个老疯子！”郭婉莹忍不住了，“你不要睡床，我还要睡床呢！你抱着你的垃圾，出去做博物馆，我不跟你过了！离婚！离婚！”
　　“什么垃圾！是国宝！”胡庆超捶床大喊，“你看阿妹的手机，大家都说是国宝！”
　　顾盼赶紧打圆场：“不用睡地上的，二位看设计图。”说着飞快掏出另外一个文件夹，打开盖在了藏品照片上，“阿叔阿姨请看，家里有条8.3米的走廊……”
　　“走廊特别浪费！”郭婉莹糟心的插话，“当年盖房子那帮人脑子里都是水！”
　　顾盼笑笑：“挺好的呀，我们在墙上打层架，不就是个天然的展厅？博物馆的展厅有些也是长长的。”
　　郭婉莹看不大懂设计图，她拿过文件夹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咦？有三张床？”
　　“是的，利用墙面空间收纳展览藏品，腾出来的次卧作为小胡先生一家三口的住所。委屈您二老住小黑屋了，不过安上换气装备，舒适度是可以保证的。”
　　郭婉莹研究了半天，恍然大悟：“哦！哦！卧室变成客厅了！饭桌边上的墙，是不是也是藏品？”
　　“对。”
　　“哎呦，真的腾出了间屋子呀！”郭婉莹总算弄明白了，跺着脚喊，“原来这么简单啊！早该找你们的！”
　　胡庆超被勾起了兴趣，伸手来抢文件夹：“我看看，我的东西够不够放！”
　　顾盼笑着说：“保证够，您再多一倍，也能放下。”
　　胡庆超听到这话，也不看房间了，把文件夹一丢，含混的说：“你是晓东公司的设计师，我相信你，现在就装！”
　　郭婉莹：“……”
　　顾盼只听清楚了最后几个字，不过已经够了。兴奋的点头：“好嘞！只要您同意，三个月后，就能住进博物馆啦！以后不能叫你胡老先生，要叫～”顾盼拖着长音，“胡、馆、长！”
　　胡馆长三个字很好的取悦了胡庆超，他满是皱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好。钱都在老太婆手里，你要她掏钱装修。”
　　郭婉莹翻了个白眼，转头问顾盼：“要多少钱？”
　　顾盼笑眯眯的说：“我只管设计，不做预算的哦。阿姨找我们白总去。他是您的亲外甥，肯定想方设法帮您省钱！”
　　郭婉莹深以为然：“对，我找他去。好阿妹，辛苦你了。”
　　“阿姨太客气了，应该的。”顾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郭婉莹越看越顺眼，抓着她拉起了家常。
　　顾盼完成了最艰巨的任务，心情愉悦的陪着老太太讲些三姑六婆的闲话。她家炸油条的，有时候帮父母看摊子，一个早上能听八个故事。江湖恩怨、爱恨情仇应有尽有。随便拎出来两个，把郭婉莹听的一愣一愣的。直陪到中午，探望时间到，护士过来赶人，郭婉莹才万分不舍的放顾盼走了。
　　上了公交车的顾盼心中得意，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微信，没想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突然弹出了个语音信息。
　　郭婉莹用方言说：“东仔的女朋友，脾气好好咗。家姐有福了！”
　　紧接着，一大群人狂圈白晓东和顾盼，花式祝福百年好合。
　　顾盼：“……”晕！忘记退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是稍微描述了一下房子，设计图在后面郭婉莹他们入住的时候放。我会提前通知的，大家可以先看设计图再看文，2333


第41章 挑房子
　　春季的花城， 回南天肆虐， 入目所及之处，无不湿润。厨房、厕所等重灾区， 更是被泡在了水里， 天花板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能把市民们整到崩溃。
　　刘思宽抱着一股霉味的衣服欲哭无泪， 今年的回南天无比凶残， 万万没想到，朝北的阳台，也被祸害的不成样子。拍了张照片， 在微信里问亲妈：“回南天怎么整？烘衣机放不下这么多。”
　　亲妈羊晓娟回复了两个字：“干洗。”
　　刘思宽又问：“厨房天花板滴水， 怎么办？”
　　“换个房子吧，装修用硅藻泥。”
　　刘思宽：“……”呵呵，土豪家的太太思维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哈！
　　没多久， 羊晓娟又发来一条：“你们小区要改造， 你住哪里啊？”
　　“租个房子吧。”刘思宽心好痛， 如果他能追到顾盼，那多省事啊，顾盼家离他公司不远唉！
　　“浪费钱。”羊晓娟说， “不如再买一套。”
　　这逻辑江湖一绝啊！刘思宽无言以对。
　　“你以前说自力更生，我随你。”羊晓娟苦口婆心的说，“但前段时间，我听你三姑夫家的小姨子说，房价马上要疯涨。你现在不买， 准备结婚了住你那小破房子吗？四十多平米，我跟你老豆去花城给你看孩子，都得睡客厅。”
　　刘思宽深吸一口气：“我能看上的房子，最低280万起。”
　　“微信能直接转280万吗？”
　　刘思宽顿时跪了：“我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
　　“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小孩！”羊晓娟抱怨，“我们家就你一个，将来都是你的。”
　　“你不能不相信儿子的实力。”
　　“你工资追不上房价的！”羊晓娟整个家族做的都是房子相关的生意，别的或许不懂，房产行业门清，“算了，跟你讲不清楚，把你女朋友电话给我。我跟她讲，我不信她愿意住你那小破房子！”
　　刘思宽再次深呼吸：“我只有两个名额，再来一套，我们的婚房怎么办？这套加她名字你乐意我没意见。”
　　羊晓娟正是防备着顾盼的娘家，才处心积虑唆使儿子买房，到时候房产证和交易信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占不了便宜。没想到被儿子揭了底，顿时恼羞成怒：“她自己买她自己的嘛！我们家有房子给她住就好了嘛！一家人哪有分那么清楚的？”
　　“我考虑一下。”刘思宽没把话说死。按他的想法，当然是希望顾盼卖掉自己的小房子，跟他一起买个大房子。不是说他贪图顾盼的那点钱，而是婚房如果不是双方共有，万一将来过不下去了，顾盼基本得净身出户。不提他做人从来不愿做绝，顾盼因此没有了安全感，他不就凉了嘛！
　　但是！从来春江水暖鸭先知，身处房地产行业，刘思宽明确的感觉到了汹涌的涨价潮即将来临，现在几乎是广大人民上车的最后时机。要知道，商品房从一开始，就自带了超强杠杆，它不是单纯居住的地方，它是彻头彻尾的金融产物！
　　所以不想依靠家里的刘思宽第一次犹豫了，金融产品是不讲道理的，它不会待在原地，等着你存钱。到了结婚的时候，房价飞涨，会让他们家的生活品质大幅度下降。因为那时候，280万，很可能不是全款，而仅仅是首付。即使刘家经济宽裕，他也不愿为了自己的坚持，花几百万的冤枉钱。
　　拿着手机的刘思宽苦笑：世道逼人啃老啊。
　　良久，刘思宽几乎是认命的调出了个word文档，发送给了顾盼：“你觉得哪套房比较好？”
　　顾盼快速的扫了一遍文档，仅仅一分钟后，回复：“时代公馆。”
　　刘思宽震惊了，判断这么快的吗？
　　顾盼很快给了理由：“时代公馆是三栋楼围起来的小型社区，公摊面积极小，并且入户花园、景观阳台、生活阳台与飘窗都算赠送。你文档里的户型，理论使用面积110平米，实际面积高达120平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唯一的缺陷是，对口的小学初中一般，不算学区房。不过你们家有钱，没学区上私立嘛！浮云了。”
　　没多久，顾盼又补充了一条：“时代公馆我去过，你注意朝向，有一面对着快速路，尽管距离很远，但前方无遮挡，晚上可能会吵。高层住宅我建议你尽可能的挑8-12层，对压力大的上班族而言，安静比视野重要百倍。这是经验之谈。当然文档里有些小区我不熟，你得找别人参考。话说，你自己才是行家啊，问我干嘛？”
　　刘思宽被噎的半死：“房子用来住人的，我专业的是价格啊亲。”
　　“呃……也对。”
　　“还有呢？”
　　“花城多雨，因此入户花园很重要，否则台风天得拎着湿漉漉的伞穿过客厅，才能在阳台撑开。瓷砖地板容易打滑，原木地板则容易受损。所以拥有入户花园，生活幸福指数是直线上升的。同时，回南天以及长期的梅雨天，生活阳台是刚需。阳台不在于大小，在于它可以成为装备专门烘干衣物的空间。跟我给你设计阳台的思路是一样的。因此，不考虑价格因素的话，建议你挑房子的时候，关注以上两点。因为现在的房子，户型舒适度差异已经很小了。”顾盼很认真的回复，“以上是我从事家居行业三年积累的专业经验。”
　　刘思宽突然问：“你喜欢时代公馆？”
　　“从个人喜好上来说，是的。”顾盼郁闷的说，“时代公馆在我附近，我盯好久了。土豪请勿继续刺激土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介不介意……我独自把房买了？”
　　顾盼震惊，等下，兄台，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已经发展到讨论买房的问题了！？
　　“时代公馆目前挂牌的两套四房两厅，价格分别是288万和294万。首付约90万。你那套房目前市价55万上下，扣除你可能的房贷，你大概能拿出40万的样子。”
　　“正装电梯呢，这时候卖房是不是傻？”
　　刘思宽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可是你没有别的资产了嘛。”
　　顾盼深呼吸：“恕我直言，我的小户型作为婚前财产，更占便宜。”信息发出去5秒，顾盼一拍脑门，擦，被刘思宽带沟里了，现在是讨论婚房的时候吗？赶紧点了撤回，然而来不及了，刘思宽发了个嘚瑟的笑脸，“嗯，我问我妈要钱去了，户型图你有，设计可以先做了！”
　　等等！顾盼一脸懵逼，她刚是不是有信息漏看了！？
　　刘思宽仰天大笑，顾盼居然条件反射的联想到了结婚，看来他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大成功！嗯，正逢周末，弄点嫩笋喂熊猫去！
　　顾盼拿着手机瞪了半晌，深深觉得自己最近智商欠费，那么大一坑，睁着眼睛往下跳啊！不行，她得去做两套设计压压惊。
　　下午6点，顾盼微信提示音响起。
　　刘思宽：“荆南名菜，腊肉炒春笋，想吃吗？”
　　上了一天班，体力耗尽的顾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半分钟后，又来一条：“主菜盐焗水律蛇、甜品炸奶、宵夜姜撞奶。对了，还有淮山党参鹌鹑汤。等你开饭，速来！”
　　顾盼：“……”敌人火力太强，我方防御溃不成军……倒地不起……
　　快速整理背包，顾盼不经意看到了黑掉的电脑显示器里的自己，呃……好像脸圆了不少。夭寿啊！刘思宽那王八蛋的厨艺太特么的恐怖了啊！自从认识了那货，都特么的不敢上称了啊！
　　厨艺大触刘思宽毫不留情的再补一刀：“你过来的路上买个饭盒，我家没饭盒了。我做了干蒸烧麦，你带回去明天当早餐吃。”
　　刚走出办公室的顾盼扶着墙，险些泪流满面，不带这么玩的啊！停火了再补刀是犯规懂吗！
　　肚子对顾盼停步不前的举动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咕噜作响。她只好毅然决然的迈开了步伐，往外走去。谁知道，在转角处，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了她的名字。
　　顾盼顿住脚，不自觉的站在了原地。
　　那人躲在角落，可能没想到顾盼这工作狂踩着点下班，并没有放低多少音量：“是真的，我听说他们都见过家长了，正准备结婚。”
　　顾盼抽抽嘴角，再怎么着小姨和小姨父都算不上家长吧！话说这八卦从哪传的？难道是叶雪林家交付的时候，羊宗敏那大喇叭在场，给她抖落了个干净？
　　“啊！”另外一个女声发出了惊叹，“那段婷婷和范娇不是白掐了？”
　　顾盼脸色微变。
　　“她们两个本来也是白掐。顾盼是重本出来的设计师，那两个算什么？外省打工妹，还想上位当老板娘，她们配么？”
　　顾盼眸色变换，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转角，径直出了晓意的大门。直到抵达了刘思宽楼下，她才停下了脚步。
　　她不是没帮白晓东其他亲友做过设计，初起家的公司，能依靠的除了亲友，再无他人。舅舅是很亲，也仅仅是亲友团之一，很难引起人注意。夜里照顾郭婉莹和通宵翻垃圾，并没有广而告之，除了她和白晓东，公司没有别人知道。所以，谣言的源头，不可能是她最近工作造成的误会。
　　顾盼的手指捏住了铁门把手，到底是谁，在散播她与白晓东的流言？


第42章 暧昧
　　顾盼拉开门， 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因为刚按了楼下门铃， 刘思宽提前打开了房门，她不用再敲， 直接进了屋。刘思宽还在厨房忙碌， 腊肉的香味扑了满脸。顾盼满心的烦闷倏地消失了。不就是一点八卦嘛！作为公司唯一的女设计师，跟老板传点八卦怎么了？不跟已婚人士曹海良传绯闻就行。
　　刘思宽听到动静， 探出个头来：“洗手， 吃饭了。”
　　顾盼答应了一声，到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坐到了餐桌前。刘思宽的餐桌是四人位， 桌面比她家的宽敞多了。再看他的客厅， 虽然形状确实糟心，但面积是真实存在的。不像她家，两个人能挤到头晕， 到了三个人， 该喘不过气来了。
　　刘思宽擦干了手， 坐到了顾盼对面：“你吃不吃蛇的？吃不惯的话，有你喜欢的腊肉。”
　　顾盼拿起筷子：“我不挑食。”
　　“甚好！”刘思宽指着蛇肉说，“不放假我都不做这么麻烦的玩意。好久没剔骨， 手生的不行了。”
　　正准备夹菜的顾盼瞪大眼：“蛇骨你剔掉了？”
　　“啊？你喜欢吃蛇骨吗？”
　　“不！”顾盼赶紧夹了一筷子蛇肉，“我就喜欢吃没骨头的！唔！好评！慢着，你别动筷子，我先拍照！”
　　刘思宽嫌弃的看着自己装蛇肉的碟子，那是他菜市场随便买的：“这样拍不好看。”
　　“相信我的技术！”顾盼对准蛇肉， 咔擦拍了一张，看了看不满意，对刘思宽伸出手，“手机借我。”
　　刘思宽默默递出手机，顾盼却没用他的手机拍照，而是打开了手电筒，在上方补了个光。
　　“嗯！好看多了！”顾盼把桌上的菜拍了个遍，调了下明度饱和度，火速发了条朋友圈。
　　刘思宽生无可恋：“是时候去买套正经的餐具了。”
　　“牡丹花的碟子，更显水平！”
　　“怎么说？”
　　“好看的餐具，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在餐厅吃饭。而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锅碗瓢盆，能够很好的表示出主人非凡的厨艺！”顾盼心里恶狠狠的想，白晓东会做菜吗？别管会不会做，现在他人、在、公、司！
　　顾盼再看了看自己的朋友圈，觉得效果非常好。很快，收到了第一个点赞和回复。
　　羊宗敏：“啊啊啊啊！一看就是我宽哥的厨艺！”
　　顾盼心中暗赞：羊宗敏你真是我的亲妹！我再也不叫你熊孩子了！
　　微信朋友圈不比微博，陌生人的评论是看不到的，于是顾盼笑眯眯的回复：“是你哥做的。”呵呵，你们再误会，算我输！
　　刘思宽隔着桌子戳顾盼的额头：“吃饭吧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显摆呢？”
　　顾盼心情愉悦的说：“偶尔精神病发，理解一下。”
　　刘思宽嘴上抱怨，心里早笑开了花。哎呀，熊猫小姐姐是在炫耀男朋友的厨艺吗？
　　顾盼中午没吃多少，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结了一桩事，再没空闲聊，低头猛吃。扫盘子是对厨师最好的赞扬，刘思宽看着顾盼不放过半点肉沫的样子，心下大慰！
　　吃了饭，惯例是顾盼洗碗。端着碗放到水池里，发现刘思宽跟了进来，赶紧说：“没有让你又做饭又洗碗的道理，我来洗。”
　　“做饭的不洗碗是行规，我才不跟你抢。让我过去，我做炸鲜奶。材料都准备好的，等你洗了碗，刚好能装盘。”
　　原来如此，顾盼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洗了没几个，一阵奶油的甜香钻进了鼻腔，感觉好好吃！
　　炸鲜奶不能急，温油慢慢炸出来的才能达到外皮脆而不硬的效果。刘思宽看到顾盼洗着碗，视线却不停的往锅里瞧，笑着说：“自己家里做的糖少牛奶质量高，比外面做的更香浓鲜美，等下你就知道了。”
　　“感觉你能开饭店了。”
　　刘思宽笑笑：“开饭店不比在家里小打小闹，跟我们过年做大餐差不多，累的很。我喜欢做小锅菜，一家几口人，三五个家常菜，围在桌前，惬意的边吃边聊。可惜某人吃饭不聊天。”
　　顾盼干笑：“今天中午换了家外卖，难吃到爆炸，我没吃饱。你发微信给我的时候，都快饿死了。”
　　两个人吃的点心，不用炸太多。刘思宽弄完，顾盼还在擦厨房。刘思宽擅于下厨，可真不擅于搞卫生。燃气灶上一层油污，趁着他刚炸了东西的热量，粘上洗洁精，快速的擦拭。陈年污垢很难收拾，顾盼忍不住喊：“阿宽，你家有威猛先生吗？”
　　“橱柜里。”
　　顾盼蹲下身体翻橱柜，找出了个没开封的威猛先生，此刻的心情，跟刘思宽拆她没开封的厨具简直一模一样！在橱柜的夹角里，摸出了一次性手套带上，雷厉风行的打扫起了厨房。
　　刘思宽在饭桌前等了半天，顾盼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于是提醒：“炸鲜奶温度刚好，可以吃了。”
　　“没空啊，你先吃。你家厨房成功逼出了我的强迫症！”
　　刘思宽哭笑不得：“反正都快拆了。”
　　顾盼毛都炸了：“会养蟑螂的，5公分长，能飞的那种！”
　　“好吧好吧，”刘思宽拿筷子把长条的炸鲜奶夹成三截，端起碟子进了厨房，“喂，张嘴。”
　　顾盼回过头，一块炸鲜奶递到了嘴边，本能的张嘴咬住，酥脆的表皮与柔嫩鲜甜的内馅混合在一起，牙齿轻轻碰触，即融化在了嘴中。直到咽下去，牛奶浓郁的甜香，还停留在原地，久久不散。
　　刘思宽期待的问：“好吃吗？”
　　顾盼沉痛的说：“你家缺搞卫生的吗？工资开每天三块炸鲜奶就行！”
　　刘思宽忍着笑：“双皮奶可以吗？”
　　“你想胖死我好继承我的信用卡？”
　　“你大概还有10斤的额度。到时候我们换不那么容易长胖的。”
　　顾盼白了刘思宽一眼，继续埋头干活。刘思宽跟在她身后，瞅准空档往她嘴里塞炸鲜奶。等一碟炸鲜奶吃完，厨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顾盼松了口气：“下次你做完饭，趁着灶台的温度高，顺手拿抹布擦一遍，就不会这么难搞了。顺便，把保鲜膜给我。”
　　“拿保鲜膜干嘛？”
　　“附近似乎没有专门买厨房防油布的，我用保鲜膜对付一下。以后灶台前面的墙，你定时换保鲜膜就行。”
　　刘思宽傻笑：“好多小窍门呀。”
　　顾盼拿过保鲜膜，一边贴一边吐槽：“可不是，现在好多家居设计师，自己都不会做家务，也不下狠功夫去研究，设计出来的都是些什么鬼！去年我做金色时光那项目，跟对方的设计师掐了个天昏地暗。他说什么操作台太短，只能用单盆，把我给气的。单盆倒是省空间了，那不还得买个塑料盆吗？反倒是卡着尺寸定制的双盆，架上薄薄的盖板，能补充操作台的不足。盖板不占地方，配打洞的那种，不用的时候挂起来就是。真是的，洗没洗过菜啊！”
　　刘思宽惊悚了：“合着你洗过菜啊！”
　　顾盼把保鲜膜塞回刘思宽怀里：“我还洗过碗呢，双槽小的那边，能当碗碟的滤干篮！这行就不能让你们男人干。”
　　刘思宽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到了朋友圈。
　　羊宗敏：“啊啊啊啊，今晚我被闪瞎了！你们能不能克制一点，考虑一下单身狗的心情啊啊啊啊啊啊！”
　　叶雪林：“汪汪汪！”
　　刘思宽当即脸就黑了，羊宗敏你不说话会死是吧？顾盼和你互为好友，能看到你的留言好吗！不知道我还没砸瓷实呐？你特么给我等着！
　　隔着玻璃门，看着闪闪发光的厨房，顾盼的强迫症秒被治愈。多好，吃了大餐之后进行充分的运动，乃确保身材不发福的绝佳窍门啊！
　　刘思宽把手机揣回兜里，眼不见心不烦，扭头问顾盼：“你的饭盒呢？时间不早，我给你装好干蒸烧麦，送你回家了。”
　　“啊！我忘记了！”
　　“算了，我拿胶带装吧。”刘思宽往食品袋里倒了半袋干蒸，“有鲜虾仁在上面，必须放进冷冻格里，吃的时候蒸10分钟就行。”
　　“好。”顾盼接过袋子，拎在手上，跟着刘思宽下楼。
　　晚上道路畅通，很快到了海棠花园。刘思宽停下车，扭头问顾盼：“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顾盼脱口而出：“没有。”
　　“很好，拜拜，晚安！”
　　顾盼
　　“哦，对了，我那效率极高的妈今天转了300万到我的账户，基本能定下时代公馆了。你有空可以开始想装修，预算最低20万，最高50万。效果图最后给我看看就行。”
　　顾盼
　　刘思宽揉揉顾盼的短毛：“下车吧，这里交警不让多停。”
　　顾盼懵逼的下车，为什么她有种在坑里爬不出来的感觉？
　　回到家里，习惯性的打开微信，发现朋友圈已然炸锅。暗示性十足的回复，引的各方人马前来围观。顾盼嘴角勾起，应该妥了。但很快，往下看评论的她，笑容瞬间凝固了。
　　白晓东：“盼盼，全世界是不是只有你不会做菜呀！”
　　范娇：“哇！白总也会做菜吗？”
　　白晓东：“我水平还不错。”
　　顾盼慢慢的放下手机，表情变得严肃。白晓东，他到底想干嘛？


第43章 干蒸烧麦
　　次日清晨， 顾盼从睡梦中醒来。先到厨房架好锅， 放了5个干蒸烧麦。然后在手机上设置了10分钟的倒计时，拧开了燃气灶。
　　10分钟， 刚好够讲究效率的上班族刷牙洗脸梳头发。关掉燃气灶， 打开盖子降温的空档，顾盼开始换衣服做出门的准备。等一切准备就绪， 正好吃早餐。
　　干蒸烧麦是以饺子皮为托， 半肥瘦猪肉或牛肉、虾仁、鸡蛋为馅料的点心。先将面团擀成荷叶皮，在中央部分放入切成幼粒的猪肉，根据个人口味， 也可以混合些蔬菜。刘思宽做的， 就在猪肉里混了鲜笋碎和香菇碎，使得味觉层次更为丰满。
　　包好馅料后，大拇指和食指往中间收拢， 做成小酒杯状。这时候， 在顶部放置鲜虾仁或者蟹子， 上开水的热锅里蒸6分钟，即可品尝了。当然，刘思宽给顾盼的是冻过的， 又是冷水下锅，蒸的时间更长。理论上来讲，6分钟版本的味道更好，可对不会下厨的上班族而言，显然10分钟版本的更实在。不得不说， 刘思宽是真的很了解顾盼了。
　　美好的一天，从美味的早餐开始！干蒸烧麦很小，顾盼整只放进嘴里，打出胶的猪肉馅和鲜虾仁，有着不同的爽脆口感，彼此交相呼应。点缀其间的香菇碎，令人口齿余香。顾盼有些后悔只蒸了5个，再来五个也吃的完啊！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她满心遗憾的抱着盒牛奶，锁门下楼。
　　挤入公交车的瞬间，一个念头蓦地窜入了脑海：如果每天早上，都能有这样的开始……
　　公交启动，赶紧抓扶手的顾盼把杂念甩开，思量起了昨天没做完的几张图。
　　今天的路况不大好，顾盼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公司，在打卡机的上班提示音中按下了指纹。看着液晶屏上9点00分59秒的数字，在心里比了个V字，差一秒迟到啊，运气真好。□□蒸烧麦滋润过的心情更加好了。
　　然而她刚感叹完，耳旁忽然传来了段婷婷幽幽的声音：“盼盼姐，昨晚你是跟男朋友吃饭吗？”
　　顾盼怔了怔，她与刘思宽目前算不得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她不想沾惹是非，才发了条暗示性十足的朋友圈。被人当面问起，倒不好回答。
　　她短暂的犹豫，却让段婷婷脑补了几十万字的剧情，脚踏两只船、备胎策略等等经典戏码依次在大脑里上演。段婷婷欲言又止，到底没敢以前台的身份直接怼设计部老大，带着浑身的不忿的转身走了。
　　emmm顾盼一脸懵逼，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白晓东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见到顾盼随口吩咐：“我舅舅准备软装了，你跟一下。”
　　“呃，走公司的流程采购么？”
　　“不，回头我单批款项给你，依照他们家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他们家的装修超预算了，软装上尽量利用旧东西，能省则省。”白晓东语速极快，“我10点钟约了人，拿了文件马上得走，你先去现场看看情况，下午或明天给我大致的预算。”
　　顾盼应了，目送白晓东以百米冲刺在办公室打了个来回，狂奔出门。得，她也不用进办公室放包了，直接外勤吧。
　　老板的亲舅舅装修，长脑子的员工都不敢怠慢，除非是不想混了。因此，顾盼一边全程跟进胡家的项目，一边还得抽空做业务部源源不断送来的设计图，在这节骨眼上，周放同学觉得家居行业没前途，决定辞职去做淘宝运营。
　　顾盼险些被周放的脑洞给气乐了，的确，家居设计的天花板太矮，她也在考虑未来怎么走的问题。但是，周放距离天花板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好么！家居设计没前途，淘宝运营就有了？怎么说家居设计多少有点门槛好不好！事实证明，门槛越高的行业越好混，没门槛的那就是红海，拼尽全力你都未必能留下全尸。
　　可小年轻想一出是一出，过年期间被发财的亲戚刺激到的周放，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愿本月工资不要，也要跟着亲戚去走康庄大道。强扭的瓜不甜，顾盼能说什么？当然是祝你前程似锦了。
　　然而，被卷在胡家动弹不得的顾盼，却因为周放离职，没人帮她实地测量户型，导致她无法抽空做设计，单子全数转进了袁彬手里，这个月的提成，八成凉凉。
　　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顾盼觉得自己该去步行街找到那家什么古寺拜拜才行。
　　时间进入5月，胡庆超家的装修终于大功告成！顾盼想着她上个月损失掉的奖金，差点痛哭流涕。谁能想到，胡庆超始终惦记着丢失的藏品，一直郁郁寡欢，脑梗后恢复的相当不好，断断续续的住院，弄得整个胡家根本无力监管装修，全甩到了她身上。这单绝对是顾盼入行以来的糟心之最！
　　送走了送货上门的快递员，顾盼第无数次仔仔细细的检查胡家的每个角落，确保没什么问题了，才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调整好职业性的微笑与心态，拨通胡云山的电话：“胡哥你好，我是顾盼，装修已经搞定了，你们随时可以准备搬家啦。”
　　胡云山连忙道谢：“辛苦你了。全都弄好了吗？”
　　“是的，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钥匙交还给你们。”
　　胡云山想了想：“正好我爸爸出院了，他一直惦记着‘博物馆’，不如我等下带二老过去看看现场，你给我们介绍介绍？”
　　“好的，在家等你们。”顾盼跟胡云山寒暄了两句，又给白晓东打了个电话汇报工作。白晓东最近刚谈妥一个新的楼盘，忙的焦头烂额，匆匆回了几个字，再无消息。顾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白晓东谈下来的楼盘设计，觉得心都在滴血，只能便宜袁彬了啊！
　　约等了一个多小时，门铃响了。可怜的胡云山，被亲爹住院折磨的脱了层皮，自家新换的防盗门钥匙都没有。顾盼起身到门口，打开了防盗门。
　　为了节省空间，胡家没装木门。顾盼推开防盗门，胡庆超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左侧墙面上的藏品。胡家走廊1.1米宽，顾盼替他们挑选了仅仅90公分的小型号防盗门，在通道里留了宝贵的20公分的深度。
　　考虑到胡家三代五口人的生活，入门处放了个扁平狭长的鞋柜，鞋柜分为两截，下面部分当然用来放鞋，上半部是带门的层架。20公分的深度，减去背板和门的厚度，只剩可怜的18公分。但别小瞧了这18公分，类似的小层架可以储存大量的卷纸、洗衣液、肥皂、沐浴露、折叠伞等物。弥补了狭小卫生间收纳严重不足的缺陷。
　　鞋柜对面是穿衣镜与挂钩的组合，穿衣镜顶部，是离地2.3米、深20公分的吊柜，底部安装了现代几何风的灯，让人误以为这是刻意做出来的装饰。
　　胡庆超满心都是他的藏品，瞥都不瞥鞋柜，把家里人甩在后面，急忙忙的往前走。没走两步，如愿抵达了藏品墙跟前，顿时心花怒放！厕所门到原主卧之间，足足3.9米的墙壁，摆的琳琅满目。摆放藏品的格子，并没有采用横平竖直的模式，而是模仿了传统的博古架，格子有大有小。顾盼采用了黄金分割的原则，设置了两个中心点，分别摆放了相对值钱的两个陶罐。再围绕着陶罐，配合颜色，陈列了其它藏品。
　　在精心设计过的灯光下，胡庆超真的有了站在博物馆的错觉！
　　好奇的胡少伟敲了敲博古架前方的玻璃，却听见的是沉闷的响声：“咦？塑料的吗？”
　　顾盼笑答：“有机玻璃。阻挡灰尘的同时，不怕砸碎出危险。”说着眨眨眼，“就是价格有点高。”
　　胡云山苦笑：“预算就是这么飚上去的。”
　　胡庆超没理会晚辈们的交谈，他的手颤巍巍的抚摸着有机玻璃板，看着里头的藏品出神。
　　博古架说是整面墙，实际上只有便于参观的中间部分，是透明的玻璃板。上面与鞋柜上一样是有门的层架，下面则是一个个长而扁的抽屉。顾盼拉开一个抽屉，用小木片隔开的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木雕碎瓷片。
　　顾盼微笑着介绍：“博古架上的展品看腻了，可以拿这里的替换。”
　　胡云山赞叹：“像真正的博物馆一样！”
　　顾盼指了指身后的墙：“这面墙你们可以挂个黑板，贴一些文字介绍，更像了。”
　　“你照抄的博古馆吧？”
　　“嗯呐，我专门跑去博物馆踩过点的。”
　　胡云山竖起大拇指：“强！”
　　郭婉莹对馆长夫人的头衔没半毛钱兴趣，她发现原先做客厅的小黑屋被封了起来。好奇的推开门，立即发出了惊叹：“好大的衣柜！有两米长吗？”
　　顾盼回答：“1米85，算上门上面的顶柜，总计2米郭婉莹激动的直跺脚：“我没想到有这么大的衣柜！”
　　顾盼理解的笑：“女人永远不嫌衣柜大。”
　　胡云山的太太江玲探了个头进来，她看完衣柜，扭头看见了床脚的小桌子，怔了一下，才认出来：“妈，你看，梳妆台！有个好小的梳妆台，好可爱！”
　　郭婉莹跟着看过去，立刻跟着兴奋起来。她早知道顾盼把旧客厅改成了卧室。呆了大半辈子的房子，旧客厅有多局促她太了解了。为了孙子能好好上学，她对居住环境几乎没有了预期，能有张床即可。
　　哪知，仅6平米的房间，有大衣柜不算，竟有小巧玲珑的梳妆台。郭婉莹在心里暗暗想：回头一定跟老姐妹们说说，做设计，男的不灵。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心呐！
　　眼神暗戳戳的看向顾盼，这么能干又细心的阿妹上哪里找哟！晓东真是太磨蹭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记！放！图！了！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在外面啊啊啊啊，我晚上到家补！！！


第44章 奶油蛋糕
　　对郭婉莹的小心思， 顾盼浑然不觉， 她习惯性的说明：“厕所空间太小，两代人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没办法全放下， 所以给阿姨设计了独立的梳妆台。阿姨喜欢吗？”
　　郭婉莹不好意思的摸着脸说：“一把年纪了， 用不上什么化妆品，梳妆台有点浪费。”话虽如此， 但她的表情把她出卖了个彻底——高兴的快找不着北了！
　　顾盼正要说两句恭维的话， 胡云山跟着挤了进来看热闹：“嗳！墙上有画！嗯？不是画，爸你快来看！”
　　胡庆超被儿子喊进了卧室，打眼看到了床对面的装饰。那是用碎瓷片拼成的画， 没什么具体的含义， 也不是四四方方的，但小瓷片组合出了柔和典雅的色彩，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胡庆超认了半天， 一拍大腿， 这不是自己收集的小瓷片吗？他立刻激动的直抖， 说不出话来。吓的胡云山连声喊爸爸，生怕老爷子又来一回脑梗。
　　好半天，胡庆超缓过点劲来， 搓着手，来回欣赏着自己的藏品，他可以跟老哥们显摆了！明天，不，今天下午， 一个个打电话喊他们来看！让他们涨涨见识！
　　“妈妈！妈妈！我的床是爬梯子的嗳！”隔壁传来胡少伟的喊声，一群人又呼啦啦的往隔壁赶。这间房，就是原先胡庆超堆藏品的次卧，被顾盼分成了两间。外间是个架高的儿童床，床底下常规的书桌和衣柜，跟大学宿舍差不多。
　　玻璃门隔出了4平米的狭窄卧室，1米3的衣柜紧挨着1米5的床，就只剩下了个80公分的过道。但对于小户型来说，住了三代人的前提下，小夫妻能有独立的空间，已然是奢侈。再说平时开着玻璃门，连着儿童房空出来的过道，视觉上的感觉还凑活。比想象中的强。
　　江玲觉得衣柜有些小，于是问：“床底下是不是收纳空间？”
　　顾盼笑：“收纳是小户型最重要的部分，不但你们房间的床，阿姨的床都是装了气压杆，可以轻易打开收取东西的。此外沙发用的是定制沙发床，下方有收纳空间，需要的时候，展开即成1.5米的双人床。沙发上所有的靠枕，全部都是抱枕被，随时能拆出来当被子盖。客厅偶尔能承担客房的功能，如果是特别近的亲属来做客，就没必要浪费酒店钱啦。”
　　老百姓过日子，难免精打细算。江玲忍不住夸奖：“顾小姐真的好细心。”
　　“应该的。”
　　提起沙发，众人又被勾起了看客厅的兴趣。设计图明显看出客厅挪到了原来的主卧，逼仄的小户型瞬间有了厅出阳台的豪气感。他们早好奇的不行，终于可以满足好奇心了。
　　胡庆超转身走向客厅，刚踏入门口，再次呆住。餐桌旁边的墙壁，放了长长的展台。别人家放餐边柜的地方，全变成了他的展馆。门口的博古架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万万没想到，客厅还有惊喜！
　　等下，不止餐边柜！胡庆超往前走了几步，在沙发背后的墙上，看到了熟悉的一截雕花横梁！横梁后面装了灯，柔和的光往上，照亮了残破的木雕窗。本该看起来颓废的画面，却因窗边层板上一束怒发的梅花，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胡庆超咧嘴傻笑，他几十年教学生涯积累的词汇，此刻统统派不上用场，只有一首《今儿真高兴》的歌曲，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顾盼走到他身边，指着阳台：“阿叔，阳台洗衣机上面到顶的大柜子，足足有2.5立方米的空间，现在是空的，专门留给你将来收集藏品用。此外，餐桌、电视柜等，能做收纳的地方，我都尽量做了收纳。您的藏品都有妥帖安放。”说着，顾盼扬起灿烂的笑，“阿叔，现在相信我了吧！”
　　“好！好！好！”胡庆超在客厅里转着圈，语无伦次，“好！好！好！”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又看见电视柜上摆着的装饰，分明是他过去捡的“垃圾”，如今摆在错落的层架上，充满了高档的艺术感。
　　“是我错了。”胡庆超的情绪忽然低落，忆起错失的藏品，嗓子梗的生疼。好半天，他哽咽着说，“是我错了！我以为年轻人瞎了，看不见国宝。现在才知道，不是年轻人瞎，是我瞎！”胡庆超的眼泪扑扑的落，“多好看呐！现在多好看呐！云山，你说好不好看？阿伟，你说好不好看？”
　　被亲爹折腾了好几个月的胡云山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好看！”您老满意就好，您儿子请假请的都快被开除了。
　　胡庆超腾的从沙发上跳起，紧紧的握住顾盼的手：“阿妹！阿叔谢谢你！阿叔真的谢谢你！”
　　顾盼微笑着，胡家的装饰其实不大符合她的审美，东西太多太琐碎。但看见胡庆超如此激动，一个多月积累的疲劳和怨怼，犹如春风袭来，冰雪消融。
　　她切切实实的帮到了一个老人，让他得以徜徉在自己的藏品中，安享晚年。满足感从心底一点点升起，化作了愉悦的音符，环绕在周围。
　　这里是育英中学的家属楼，可以想象，将有多少个班主任，组织孩子们来看胡庆超的“博物馆”，能有多少人见证岁月留下的痕迹。为生活服务的家居设计，在此刻有了特别的意义。人活一世，总要留下些印记，证明“我来过了”。藏品替胡庆超证明；而博古架，替顾盼证明。
　　郭婉莹依然对所谓的藏品没什么兴趣，她喜欢鲜亮的东西，而胡庆超捡回来的，没几件能入她的眼。即便顾盼使出了百般手段，在她看来，仅仅是不像垃圾了而已。古代民间工艺远逊于宫廷，省博物馆尚且无法吸引全部人的目光，何况民间的鸡零狗碎。
　　但，客厅里的餐桌着实让她爱不释手。她坐在餐椅上左顾右盼，没想到，在茶几上对付了几十年，三代人住在一起后，居然在同一套房子里，能坐在餐桌前舒舒服服吃饭了！怎能让她不欣喜？
　　她实在体会不出胡庆超的宝贝的好，然而她喜欢新装修的家里，角角落落都透着的巧思。比如阳台的角落里，订了一排挂钩，分别挂着拖把扫把。拖把旁边，有个水龙头，洗拖把不必去狭窄没窗户的厕所，搞卫生的心情都变好了。再有，滚筒洗衣机边上，有个洗手盆，上面装了小镜柜。早上如果洗手间太挤，阳台完全可以承担洗漱的功能。平时洗袜子小衣服也很方便，洗了直接晾起来。家务活省心多了。
　　郭婉莹兴奋的在家里不停的转着圈，挖掘着设计师在各处细致入微的考量。趁人不注意，她悄悄进了自己的房间。小黑屋没窗，节能的LED灯管补充着光源。听说LED灯特别省电，开一整天都没事。她决定以后房间里白天都开着灯，这样就不会感觉住在小黑屋了。
　　走近两步，拉开了梳妆台前的椅子。小巧的椅子意外的舒适。用手比了比梳妆台的台面，只有半米长。玻璃瓶内的插画精致的能以假乱真，郭婉莹用手指点了点黄色的小花朵，心都快飞起来了。打开抽屉，却发现抽屉上面好像还有一层。好奇的拉开，是专门放首饰的。郭婉莹心中惊喜，她那些打游击的首饰有落脚之地了！
　　更让她意外的是，抽屉中央的格子里，放了只镶银的藤镯。拿起翻来覆去的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年头打家具还送镯子？余光瞥见了刚才放藤镯的地方，有张纸条。捏住纸条，身体尽量退后，老花眼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阿叔的盒子里翻出来的旧镯子，我找人修好了，挺漂亮的，送给阿姨。顾盼。”
　　郭婉莹噗的笑出声来，这孩子，是想拿镯子做由头，调解他们老两口之间的矛盾吗？好贴心的小棉袄，她也好想要个女儿，真羡慕顾家父母！
　　把镯子套在手腕上，居然刚刚好。郭婉莹欣赏着自己的手腕，觉得比金镯子还显得贵气。老头子收的破烂，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美滋滋的晃出房间，看客厅的挂钟，时间已接近中午。迫不及待想用新厨房的郭婉莹扬声喊：“盼盼，今天留下来吃饭吧，阿姨做好吃的给你。”
　　被胡庆超拉着讲古的顾盼根本走不开，只得答应。胡庆超偏执多年，不可能马上治愈，胡云山看出了顾盼的忍耐，很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顾盼回了个无奈的笑，今天的日子有些特别，她只想快点回家休息。
　　兴头上的郭婉莹带着儿媳，一阵风的冲出去买菜，赶在下午1点半，做出了一大桌菜。可伸缩的餐桌，台面堪称辽阔。郭婉莹一扫几十年茶几吃饭的憋屈，顿生日日做大餐的豪情。
　　吃完饭，顾盼趁机提出告辞。胡庆超还想讲古，胡云山赶紧把儿子塞给了他：“爸，现在小学一年级要求掌握800个汉字，难度很大的，你帮忙教一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惊悚了，神马！？小学一年级，800个汉字！？教育局变态了吗？顾盼打了个寒颤，哇擦，这么恐怖的吗？她家可没有当过历史老师的老人，还是母胎单身算了！
　　用儿子打发了老子，胡云山腾出空来，礼貌的对顾盼说：“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别客气，麻烦你那么多，不送送你我过意不去。”
　　顾盼推不过，接受了胡云山的好意。不早不晚的，道路畅通，她们很顺利的抵达了海棠花园。临下车时，胡云山再次表达感谢：“全花城大概没有比我们家更省心的装修了，也没有谁家，能把50平米的房子设计到这个地步。一家五口完全住的下，我那边的房子可以租出去，以租养贷，生活轻松多了。这一切拜你所赐。尽管亲表弟就是开家居定制公司的，但我从来没想过，能有这样的奇迹。感谢你。”
　　“胡哥过奖了，尽本分而已。”
　　“顾小姐说的本分，可不容易做到啊。”胡云山诚恳的笑，“很高兴认识你，我会尽力帮你宣传的。”
　　“多谢！”顾盼下了车，与胡云山挥手告别。连续一个半月的忙碌落下帷幕。如果胡云山的安利技术给力的话，应该能弥补她上月在提成上的损失吧。
　　刚走进家门，她忽然听到短信提示。嗯？银行到账通知？仔细一看，交易金额8888，汇款方胡云山？
　　紧接着又来一条短信：“父亲频繁入院与装修，让我捉襟见肘。一个小红包，远不能补偿顾小姐的辛苦忙碌，仅聊表谢意，望你见谅。”
　　顾盼笑顿时弯了眼，被人认可的成就感在心中荡漾。名利双收！这大概，是设计师最快乐的时候吧。
　　心情指数爆表的顾盼顺手发了个88块的红包给刘思宽：“一个半月没搭理你，补偿一下。”
　　刘思宽很快回复：“好的，定金已收到，请问顾小姐今晚想点什么菜？”
　　顾盼大笑，倒在地毯上的抱枕堆里，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打字：“我想吃奶油蛋糕，你过来，我请你吃。”
　　“奶油蛋糕，你生日？”
　　“嗯。”
　　靠！刘思宽惊的跳起，熊猫姐姐你老人家对生日太淡定了吧？平时提都不提的！
　　求问怎么在两个小时之内给正在追的女孩子准备一份能见人的礼物？在线等！暴风急！
　　作者有话要说：  二逼的我昨天忘记有插图了，直接出去浪哒！一直到9点多才在微博补上。昨天没看到的童鞋可以去搜微博。好在今天也是讲房子的，不算特别晚。嘿嘿！


第45章 家族群的生日祝福
　　作为一个连续被甩过三次的男人， 刘思宽在纠结了5分钟后， 给顾盼发了条微信：“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不用了，过来陪我吃蛋糕就行。我附近的店家卖的蛋糕最小1磅起， 我一个人吃不完。”
　　“没有邀请朋友吗？”
　　“我做服务行业， 别人放假的时候我永远在上班。久而久之，联系自然少了。再说现在谁都不好混， 她们也是996工作制。基本处成网友了。”
　　刘思宽：“……”
　　“所以你有空过来吗？如果没空的话， 我懒得定蛋糕了。”
　　“来！等我半个钟。”
　　“行。”顾盼确认了刘思宽的行程，立刻问小区的店家定了份奶油蛋糕。然后倒在地毯上装死。她当初自己装修的时候，不怎么懂行， 一点不上心， 压根不觉得累人。给胡家做了回监工才知道，装修是多么麻烦的事。施工方各种出幺蛾子，装修工人的素质更是参差不齐。幸亏硬装地板管线部分， 没让她管， 不然非得脱层皮不可。怪不得监工行业蓬勃发展， 原来是市场刚需。
　　手机突然震动，顾盼收到了来自白晓东的红包：“生日快乐！”
　　她不由怔了怔，她不奇怪白晓东知道她的生日， 每个员工入职都会提交身份证扫描件，翻翻档案就知道了。但是，他们认识好几年，为什么偏偏今年送个红包？是公司新的人文关怀，还是只有她享受特殊待遇？
　　盯着手机屏幕的顾盼， 又发现了有消息在闪烁。是她的姑奶顾红妹在家族群里圈了她，并发了个大大的蛋糕表情，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大字。紧接着在线的亲戚们纷纷表示了祝福，还有好几个发红包的。家族群里顿时热闹非凡。
　　常年在家族里如同透明人的顾盼笑了笑，恐怕只有卖保险的姑奶能记得她的生日了。应该说，这位敬业的老保险业务员，记得每个亲戚的生日。老一辈的记农历，年轻一辈的记新历。她今年已过70，不会用智能手机，更别提万年历。家族里每个人的详细信息，她都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大笔记本里。然后每年年初，在日历上一格格的标生日。好随时刷存在感，便于她卖保险。
　　顾盼小时候不喜欢她，工作后却觉出了几分可爱。可以说顾盼为客户设身处地考虑的习惯，很大程度来自顾红妹的影响。那位老太太，可是在小县城里服务员尚在动辄翻白眼的年代，无师自通的领悟了超级VIP服务的猛人。只要在她手里买保险，即可享受代缴水电费、□□、接送小孩等贴心服务。
　　并在每年保险公司举行的儿童绘画比赛时，揪住学美术的顾盼当枪手，为大客户的孩子骗奖品。简直是为了拉保险，无所不用其极。她也因此成为了县保险公司当之无愧的一姐。顾盼每每回忆年少时与姑奶相处的细节，都觉得受益匪浅。是位活出了哲学的老太啊！
　　有了顾红妹的提醒，正上大学的顾启明总算想起来今天是他姐的生日，发了个18.8的红包：“姐，我穷，你别介意哈。等我毕业工作了，再给你包大红包。”
　　顾盼笑了笑没计较，他们姐弟感情一般，尬聊了两句，顾启明找了个要上课的借口，溜了。
　　刚退出对话框，又接到白晓东的微信：“我听云山说你到家了，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约了几个朋友吃饭。”
　　“闺蜜团吗？”
　　顾盼不想多说私事，回复了个笑脸。
　　“看来是了，我还想约你吃晚饭呢！”
　　顾盼开始头痛了，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白晓东同志，该不会被他家三姑六婆忽悠的想结婚了吧？不是她自作多情，这态度真的不对啊！顾盼糟心的想，即使您老人家非要啃窝边草，业务部不是有一群吗？够您养个后宫了好么！
　　白晓东见顾盼半天没回话，不由笑出了声。拒绝的意味很明显啊！不过创业的艰辛都扛过来了，些许小困难，他还不放在心上。
　　顾盼猜的没错，白晓东原本对她没什么想法，毕竟年龄差在那。刚认识的时候，大学还未毕业的顾盼一团孩子气，加上稚气未脱的袁彬，感觉自己像个奶爸，实在生不出什么绮念。直到过年寻找舅舅那一夜，他才猛的惊觉，昔日那个躲在楼道里哭的小姑娘，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因为三番五次的帮助，郭婉莹对顾盼的印象极好，没少对白妈妈说顾盼的好话，加上顾盼是他第一次拉进群里的外人，尽管当时情况特殊，他后来也想认真解释，却没料到反而被群里的长辈教训了一番。简而言之，这年头找个好姑娘不容易，你眼皮子底下有一个，不赶紧捞到碗里，难道飞走了再后悔吗？
　　白晓东想想，长辈说的很有道理啊！顾盼各方面条件不错，工作认真、也不像时下有些女孩子那样乱花钱。毕业没两年居然攒的出首付，简直是稀有品种了。除了不会做饭之外，没什么大的缺点。白晓东是找老婆的，不是找保姆的，做饭不是必要条件。再说了，做饭有什么难的？无非是一个人懒得做，愿意学的话，不用两个月就能出师了。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刘思宽，好像是劲敌！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等到顾盼回信的白晓东按灭了屏幕，苦笑，下手太晚，亏大发了！
　　顾盼郁闷的滚在抱枕堆里，想不通白晓东抽哪门子风。难道他没想过，如果追人失败，不单是一番心意付诸东流，同时还会损失一个资深设计师吗？念头转到这里，顾盼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爽，白老板，你就那么十拿九稳的觉得，你敢追我必应？我们之间足足三个代沟，你都剁了喂曹海良吗？
　　“叮咚。”门铃响了。顾盼爬起来按了开锁键，等着刘思宽上楼。她长长吐出口浊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时此刻，她觉得刘思宽可爱到犯规。
　　要不？干脆对富二代的手艺屈服算了？至于三姑六婆，呵呵，老公出轨敢抄着菜刀追出八条街的泼妇们了解一下？她们野蛮的荆南堂客怕过谁？可惜非要生儿子这点，有些难办呐。不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掀桌，只是刘思宽真的能扛过整个家族的压力吗？她不怕外人的闲言碎语，但如果家庭内部因此出了裂痕，难免伤筋动骨。毕竟婚姻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零和游戏，双赢才是唯一的路。
　　楼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关着防盗门的顾盼听的格外分明，透过防盗门的铁网，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的她随手打开门，对上了刘思宽欣喜的目光。
　　顾盼不自觉的扬起了笑脸：“好久不见，进来坐。”
　　“好久不见。”刘思宽熟门熟路的脱了鞋，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今晚只吃蛋糕吗？”
　　“我定的私房蛋糕，老板惯例超标。进口动物奶油，加大块芒果，我们两个够呛能吃完。可能有点腻，所以我又定了鸭脖套餐。”顾盼眨眨眼，“放心，有不辣的。”
　　刘思宽惬意的靠在抱枕上：“那今天我吃现成的了。”
　　“咦？我以为你沉迷做饭，今晚没有发挥的余地，会很遗憾。”
　　“我是很喜欢做饭。你不觉得做饭的时候很单纯很快乐吗？而且，只要用心调整配比，很容易收获惊喜。比工作简单多了，特别解压！”
　　顾盼抽抽嘴角：“解压不能玩游戏吗？”
　　“做饭很像游戏啊！切菜是小关卡，炒菜是打BOSS。打完BOSS掉落美味，没毛病啊！”
　　顾盼给跪了，连连摆手：“对不起，除了你们乐城人，全国人民都觉得有毛病！”
　　刘思宽大笑，他没说的是，做饭给喜欢的人吃，愉悦感翻倍。
　　“对了，”刘思宽换了个话题，“你忙完了？”
　　“嗯。老板的舅舅已在我的帮助下，达成安居乐业成就。”
　　“发了很多奖金？”
　　“义务帮忙。”顾盼无奈的笑，“不过今天收到了老板表弟的红包，总算不白忙。”
　　“哦？小胡先生挺上道的嘛！”
　　“还行吧，他现在手头紧，给不了太多。”
　　刘思宽皱眉：“几百块？”
　　顾盼哭笑不得：“8888。几百块！亏你想的出来，打发叫花子呢！”
　　刘思宽的眉头没有松开：“监工一个半月，8888也很亏啊。你知道市面上监工是什么价吗？”
　　“知道。”顾盼笑了笑，“权当还老板的人情。不管怎样，当时没他帮忙，这套房我拿不下来。从此之后，大家变回单纯的金钱交易，我觉得挺好的。”
　　刘思宽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顾盼又被白晓东忽悠了。他喜欢顾盼，自然对白晓东印象不好。开不出多少工资不提，创业公司需要同舟共济他理解。可至今不签股权协议，实在太过。刘思宽在商人圈中成长，他在白晓东的举止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一个典型的商人，一个会打感情牌，却不会吐真东西的精明的商人。
　　有机会让顾盼把人情消耗干净，一个半月的辛苦不算亏。刘思宽翘起嘴角，看来，不久之后，他可以挖人啦！


第46章 有房源了！
　　顾盼定蛋糕的店家手脚很快， 下午5点， 就发来短信提示可以取蛋糕了。
　　刘思宽疑惑的问：“不送货上门？”
　　“生意太好，忙不过来。”顾盼笑着替店家解释， “我们小区的知名蛋糕店， 每天订单跟雪片一样。为了品控，她没请人， 全靠自己一个人忙， 偶尔她老公搭把手。每天不到晚上一两点，别想睡。”
　　“听起来很好吃。”
　　“嗯。强烈推荐。你不是喜欢吃奶油么？回头加下她微信。她不止做生日蛋糕，一盒六个装的北海道蛋糕也是经典。我本来想定那个， 可惜她今天没做。”
　　刘思宽笑眯眯的说：“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呀。”
　　“说的好像我神经很粗一样。上次你带我去喝汤， 结果目标是芒果班戟，我记得很清楚呐！”
　　经顾盼提醒，刘思宽想起来了：“怪不得你对芒果班戟一般般， 原来小区里藏着大神。”
　　说话间， 两个人走到了蛋糕店。说是店， 其实是个小工作室。老板压根没有任何陈列，也不卖成品，只接受订单。在一楼弄个门面， 主要为了方便客人提货。因此，她租的地方是小区的夹角，人流量少，租金相当便宜。
　　但吃货们是没有节操的！老板蛋糕做的好，逐渐跟小区里的住户交了朋友。一些家庭主妇闲的无聊了， 就来店里找她说话。她店面极小，只好在门口摆了些桌椅。这下好了，主妇们越聚越多。加之她难免有些失败品和实验品要消耗，常免费赠送给路过的小孩。连主妇带小孩，愣是把个原本没人的角落，经营的人声鼎沸。
　　顾盼他们到的时候，门口木桌子边围了四五个女人，一边嘻嘻哈哈的说话，一边剥着核桃。顾盼当场汗了，低声对刘思宽说：“客人高高兴兴的无偿帮忙剥核桃的场面见过没有？”
　　“店家的核桃？”
　　“对……”顾盼无不敬佩的感叹，“估计明天老板做欧包，里面会放核桃碎，很好吃的。6块钱一个，想试试吗？”
　　“6块？这么便宜！？蛋糕店的欧包不是最少8块钱吗？”
　　“就是这么实在！”顾盼走近了两步，站在外面喊，“木木老板，我是盼盼，来拿蛋糕了。”
　　在里面忙碌的老板回头，露出个亲切的笑：“稍等。”说着，她打开了大冰箱，取出了顾盼定的蛋糕，“来，你的熊猫蛋糕。”
　　刘思宽噗的笑出了声。
　　顾盼毫不客气的踩了他一脚，把蛋糕塞到他怀里，又问老板：“你什么时候再做溶豆呀！”
　　“我做了呀！你不知道？”老板指着操作台的角落，“就剩三罐了，你要吗？”
　　顾盼忙不迭的点头：“全给我！”
　　“好咧！那给你打个9折吧。”老板扯出个袋子，飞快的把三罐溶豆装好，递给了顾盼，“对了，我亲戚带了些白渡牛肉干，你吃过吗？”
　　“我拒绝，我不想胖死在你家！”
　　老板哈哈大笑：“你早晚会屈服的，这事我有经验！”
　　周围一群女人都跟着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自己什么时候掉进木木老板的坑，从此再也没爬起来。
　　顾盼拎着溶豆，连连后退。身处美食遍地的花城，维持体重太特么艰难了！
　　带着蛋糕回到家，顾盼迫不及待的拆封，有大半年没光顾过木木老板，甚为想念。切出一块蛋糕，递给刘思宽：“你尝尝。”
　　刘思宽用叉子叉了快送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上好的动物奶油，经过冷藏，口感像极了冰激凌，又比冰激凌多了分柔嫩鲜美。满口的奶香，让人欲罢不能。
　　绵软的蛋糕胚里，夹着大粒的芒果。果肉腻滑无渣，是原产泰国的青皮芒！蛋糕本身清淡的甜味，把果肉衬托的浓甜芳香。店家太舍得下料了！
　　一口咽下，刘思宽忍不住问：“多少钱一个？”
　　刘思宽：“……”店家老家是开奶油批发的吗？不然这个价格，不亏本吗？
　　顾盼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给他解惑：“店租太偏，才1500一个月；没请工人；几乎全部成本都在材料上了。”
　　“很好，恭喜店家多了位忠实的拥趸。回头你把她微信名片发给我。对了，她的蛋糕能发同城快递吗？”
　　“能，但快递费得客人出。你知道，她的价格已经很低了。”
　　“明白。下月我们部门的生日会，就定她们家了。”
　　顾盼拿出溶豆，在手里晃了晃：“新粉丝你好，前辈送你两盒点心，带回去吃吧。”
　　刘思宽接过，拿在手里细看。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罐里，装着一个个的小东西。看了半天，不确定的问：“蛋白糖？”
　　“对，也叫蛋白糖。我喜欢它含进嘴里立刻化掉的口感。可惜她不常做。”
　　“别的地方没得卖吗？”
　　“你没发现她家的蛋糕不怎么甜吗？她所有的产品放糖都很克制。其它的店家太甜，反而掩盖了奶油本身的香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奶油不够好，或者是要保鲜，才放那么多糖。”
　　刘思宽大加赞赏：“少糖好评！省的我吃出罪恶感。”
　　然而木木老板真的太实在，蛋糕绝不止1磅。两个人吃腻了还剩一半。正好鸭脖子到了，顾盼缩在地毯上啃鸭脖，指使着刘思宽用剪刀把装蛋糕的纸盒改小一点，免得塞不进她的小冰箱。
　　顾盼越随意，刘思宽越高兴。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了啊！乐颠颠的使出手巧绝技，三两下做出了个精致小纸盒，刚好能卡进冰箱的两个格子之间。也得亏是顾盼的冰箱几乎等同于装饰，里面什么都没有，否则刘思宽手再巧也是没用。
　　放好蛋糕的刘思宽，挨着顾盼坐下，在盒子里翻找不辣的卤味。刚拿起个鸭爪，电话响了。刘思宽满手的油，只好用看起来干净的小指按下接通键和免提键，里面传来个陌生的女生：“刘先生你好，我是兴家地产的刘惠。上次您说的时代公馆有房源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去看？”
　　刘思宽赶紧把鸭爪丢回盒子里，顾盼默契的递出纸巾，刘思宽一边快速的擦手，一边说：“现在可以看吗？我在附近。”
　　“当然可以！”地产中介刘惠的声音立刻变得明亮，“需要我来接您吗？”
　　“不用了，我直接打车去时代公馆，”刘思宽看了看表，“现在是7点13分，我最迟7点40分抵达时代公馆门口，你什么时候能到？”
　　“马上！”刘惠比刘思宽还干脆，“我在门口等您。”
　　“好的，我尽快赶到。”刘思宽挂了电话，抓起纸巾包，抽了两张塞给顾盼，“擦手，看房去。”
　　顾盼啃着鸭脖子，懒得动：“看了又不一定买。等你买了我再去看现场出方案。”
　　“不行。”刘思宽抢过顾盼的鸭脖子放回盒子，然后整个盒子端走，塞进了冰箱，“专业的眼光不嫌少。乖，陪我去看看，晚上我给你做燕窝布丁，外面很少卖的。”
　　顾盼：“……”燕窝布丁这种高档武器不要随便拿出来使好吗！
　　“起来了，起来了。”刘思宽拉着顾盼的手往上拽，“二手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可能再也没有了。”
　　顾盼被硬生生的拽起，郁闷的说：“好心请你吃蛋糕，你倒使唤上我了。”
　　刘思宽狗腿的抽出纸巾，帮顾盼擦满手的油。顾盼叹了口气，走去厨房拿肥皂洗了手，顺势把显眼的垃圾收拾进塑料袋里拎出了门。得了，权当出门丢垃圾。
　　成功让顾盼答应陪着看房的刘思宽兴奋的不行，上了出租就开始介绍：“上次给你看过户型图的，你有印象吗？那个户型只有一个单元，特别难得。我看房看了几十套，没有比那更好的户型了。”
　　顾盼奇怪的问：“扯的吧？不是满大街的好户型吗？你别盯二手房，新房的户型都不错啊！”
　　“贵！”
　　听听，这是富二代该说的话吗？
　　打开了话匣子，刘思宽大吐苦水，诉说着最近看房的艰辛。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了，幽幽的说：“能买的起，再艰辛我也乐意。可惜我连海棠花园的单间都住不进去，明年小孩上学，不知道怎么办呢！私立的学费又涨了，最便宜的一万多一年，唉……日子没法过了……”
　　刘思宽：“……”
　　顾盼不厚道的笑：“劳动人民鄙视你！”
　　司机跟了一句：“鄙视土豪，人人有责！”
　　刘思宽囧：“感觉我成了过街的老鼠……”
　　时代公馆距离海棠花园只有两公里多，旁边即刘思宽同事买过的玉泉新村。周围全是老破小，2012年修建的时代公馆鹤立鸡群，然后毫不留情的被老破小们拽低了价格。因为窗外的景色，实在太辣眼睛了。
　　出租车停在路口，司机抱歉的说：“里面的路不大好走，麻烦二位多走两步啦。”
　　这是时代公馆价格低廉的又一原因。刘思宽专挑那些好似被遗忘的片区下手，尽显商家少爷本色。不过这是明智的，房子又称不动产，除非是炒房，否则谁不是住几十年？以花城的发展速度，最多三五年，周围必然焕然一新。所以时代公馆的房子在刚开盘的时候，几乎是瞬间清空。这两年放出的房源极少，大户型更罕见，难怪刘思宽高兴的走路都带飘。
　　大约走了50多米，刘思宽远远看见了公馆大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个女人。料定是中介刘惠，拉着顾盼的手腕直往前冲。
　　刘惠见刘思宽带着个人，笑容变得极为灿烂。中介行业潜规则，搞定了女的，就离成功不远了！她仅仅对刘思宽点头示意，然后热情的握住了顾盼的手：“小姐你好，我是兴家地产的刘惠，很高兴为你服务。”
　　顾盼礼貌的回应：“你好，我是顾盼。”
　　到了大门口的刘思宽开始变得淡定，他拉着一直没放开的手，微笑着说：“我们上楼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加薪幅度比预计的大，爽！明天双更！


第47章 如果我全款呢
　　走到电梯口， 刘思宽恍然发现自己一直拉着顾盼的手腕， 顿时尴尬了。更尴尬的是他不知道现在该放手，还是该一直抓着。
　　电梯门叮的一声响， 刘思宽趁着开门的机会， 装作护着顾盼上电梯，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没有了牵引力， 手自然垂下。顾盼终于反应过来， 她被刘思宽拉了好半天。瞪着自己的手腕，她一脸懵逼，自己已经如此习惯刘思宽的存在了吗？所以她现在处在实际上已经有男朋友的状态了吗？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刘思宽暗戳戳的用余光瞥顾盼的表情， 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 又开始回味那柔软的触感。盼盼的手腕好细啊，带翡翠镯子肯定很好看。
　　“时代公寓分为！ABC三栋。”中介是不会放任客户陷入沉默的，活跃的气氛能让人头脑发热， 发热的当然更容易说服。于是她兴致勃勃的介绍起了将要看的房子， “我们现在在A栋。本栋楼总计28层， 我们即将去到24层。”
　　话音刚落，电梯停在了24层。刘惠率先走出去，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刘思宽和顾盼跟了出来，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层四户双电梯的格局，确保了早晚高峰不会拥堵。楼道里的每盏灯都亮着，消防水泵也没有损毁的痕迹，消防门规规矩矩的关闭着。再看地面与墙面，干干净净， 可见小区物业比较负责。
　　“周围属时代公馆的最高档，住的都是精英阶层，邻居们很有素质，能少很多麻烦。”刘惠一边卖力的说着好话，一边开了门锁。
　　顾盼在心里默默吐槽，什么叫最高档。有本事别跟家属楼改建的玉泉新村比，跟北向两条街以外的新建小区比一比啊！
　　刘惠继续介绍着：“这套房有5平米多的入户花园哦。”
　　踏进门的刘思宽当即脸就绿了，顾盼噗的笑出了声。5平米多的入户花园听着挺奢侈的，但跟刘思宽那9平米的主卧一样，是个L型。
　　刘思宽糟心的问顾盼：“这条笔直的通道大概有多长？”
　　顾盼目测：“大约长3500，宽
　　刘惠懵了一下，什么3500？随即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数字报到毫米的，绝壁是行家啊！她心里暗叫不好，越专业的人越挑剔，她今天这单悬了！
　　刘思宽郁闷的说：“1050毫米的宽度，防盗门都得卡着装啊！我就知道网上挂出来的户型图完全不准。”
　　“所以看房必须看现场。”顾盼走到L形状的另一头往回看，客观点评，“这边的宽度更长，角落能放1.3*1.3的L型鞋柜，做到顶的话，容量非常可观了。门口可以沿墙打一排挂钩，挂雨伞帽子和包。入户花园的主要功能在于室内外的过度，非豪宅不指望真的有花园功能了。”
　　刘思宽不置可否，他决定先进屋看看。
　　刘惠早按亮了客厅的灯。进门先是餐厅，让顾盼微微皱了皱眉。她更喜欢一条通道把餐厅和客厅分开的格局。不过能做到那样的，多半得是140平米以上的超大户型了。
　　刘思宽穿过客厅，拉开连接阳台的移门，一阵风呼啸扑来，与风一起的，是轰鸣在马路上的各种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刘思宽牙疼的问刘惠：“没有低点的楼层吗？”
　　“呃，刘先生，电梯楼大家都倾向于高楼层的。”刘惠指着阳台外的风景，“高层通风良好、视野开阔。风水没话说！”
　　刘思宽关上移门，无奈的看着刘惠：“感受到了刚才的噪音有多大了么？其实客厅没所谓，但我没记错的话，主卧也是朝南吧？”
　　“关上窗很安静的。”刘惠引着刘思宽往主卧走。进门的左手边，是个连着卫生间的衣帽间，约有4.8平米，卫生间也差不多大小。
　　主卧是个带飘窗的房间，刘思宽再次问顾盼：“有多大？”
　　顾盼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掏出了根激光测距仪：“量一下更精确。”
　　这么专业的设备都有！？刘惠快哭了。今年地产市场唱衰，从年初开始成交量一直要死不活，她快吃不上饭了，等着这单救命呢！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忍不住问：“顾小姐是做什么的？”
　　顾盼笑了笑：“家居设计。”又指着刘思宽说，“那位，地产行业的。”
　　刘惠：“……”靠！居然是同行！更难忽悠了有木有！
　　既然要测量，顾盼干脆拿出平板，新建了个场景，输入几面墙的距离，软件自动测算出答案：“15平米。”
　　刘思宽心里大致有了个数，又对顾盼说：“我来测距，你来绘图，我看看套内准确的面积。”
　　刘惠再次：“……”她崩溃的想，靓仔靓女，能给点活路吗？
　　两个人合作，动作快了一倍，很快整套房的精准户型出现在了顾盼的平板里。一目了然的顶视图让顾盼惊叹的吹了声口哨：“算上阳台与入户花园，总计115平米。也就是说，套内100平米，做出了四房两厅两卫，设计师牛逼！”
　　刘惠听见顾盼赞户型，忙趁机说：“这套房建筑面积仅124平方米，可见公摊面积之小。现在大部分房产公摊面积去到25%，面积听着大，实际上很小。时代公馆真的超笋的！”
　　刘思宽笑问：“这套房总价多少？”
　　“318万。”
　　刘思宽抽抽嘴角：“最近又涨了吗？我看你们过往成交记录，同样的户型是280万嗳！”
　　“280万那套在3楼。电梯楼越高越贵。”刘惠接着游说，“顾小姐既然是设计师，应该知道我们这房的户型有多难得吧？”她指着阳台外的灯火辉煌，“一览众山小，是不是很气派？”
　　顾盼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没看到众山，倒是眺望到了几公里外的著名豪宅龙腾帝景。戳了戳刘思宽，压低声音问：“羊宗敏说你们家买的起龙腾帝景，你怎么总在小户型打转？”
　　刘思宽挑眉：“小户型？熊猫小姐，你对小户型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套内115的面积，距离豪宅只有一步之遥了好不好。”
　　顾盼一噎，对不起，她不小心又忘了花城人民多奇志了。花城的住房与别的地方很不相同。换成荆南，四房至少套内135平米起。假如算上公摊，标准的160至180平方米的豪宅配置。但是，花城人民天生实在。在他们眼里，厅够大就可以了，房间小点没关系。比起单纯的面积，他们更在乎功能性。比如说，是否有餐厅，是否有入户花园，是否有双阳台、衣帽间等等。
　　就说眼下这套房，15平米的主卧，在很多地方是很难让人接受的。15平米够干什么的？以顾盼多年的经验，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就差不多了。最多能挤个梳妆台，还得限制在1米以内。
　　主卧算好的，不管怎么样，是带衣帽间和卫生间的套房。其它的房间，梳妆台，不存在的。能塞下单边床头柜不错了。所以儿童房多用组合家具，甚至高低床。搁外省人眼里，简直处处显逼仄，日子没法过了！
　　但是盖不住花城人民够朴实啊！要他们在“不必要”的面积上多花钱，他们宁可挤着。
　　果然，刘思宽接下来就说：“龙腾帝景现在动不动八百万上千万。用来投资炒房勉强凑活吧，拿来住纯属浪费。一千万干点什么不好！我跟你讲，虽然商品房从一开始，自带金融属性。看起来涨幅比做生意的盈利厉害多了。但是这个钱是虚的，看着好看的数而已。既不能创造就业，也不能提供税收。等哪天泡沫一炸，龙腾帝景又怎样？无非是个住房。如果是贷款买房的，分分钟跳楼。我爸爸从小跟我说，做人做事要宽打窄用，别把路走绝。不然有个万一，再没法翻身了。那要害死一家子的，一家之主不能那么不负责。”
　　刘惠见两个嘀嘀咕咕，也不出声打断。花城到底不比其它一线节奏快，客观上能允许客人悠哉悠哉的看房。要换京城，光凭刘思宽的磨蹭劲儿，中介早炸了。有他一个人看房的功夫，人家接待完三拨人了好吗！
　　顾盼环顾了下四周：“带精装修的，你准备拆了？”
　　刘思宽沉吟了两秒：“你觉得……现在这个奢华清宫风我们住的下去么？”
　　顾盼：“……”感觉好有道理！然后她无视辣眼睛的装修，站在客厅的移门边，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噪音。透过玻璃窗，依然能听见明显的嗡鸣。在大城市里住高层，难免被噪音所扰。幸亏阳台朝南，金湾大道的噪音有限。如果是另外两栋朝北的户型，正对着环城快速路，整晚货柜车轰隆隆的压过，那酸爽！
　　不过，即使是金湾大道与周边小路的噪音，也够让人难受的。于是顾盼建议：“卧室得装双层夹胶的隔音玻璃。”
　　刘思宽撇嘴：“那怎么够，三层夹胶必须的！而且朝南的都要装。”
　　“你装修预算多少！？”
　　“50万吧。”
　　顾盼：“……”
　　“自家住的房子，舒服最要紧。我宁可多花钱在装修上，因为高房价是给别人看的，好装修才是自己使的。”刘思宽条理相当清楚，“有些五六百万的房子，20万不到的装修，不是本末倒置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买房时的小气与装修时的豪气混合在一起，很违和啊！
　　“你觉得户型怎么样？”刘思宽再次询问顾盼的意见，“我喜欢左边主卧的格局，主卧旁边那间房可以做书房。客厅右边两间房将来做儿童房，刚好厕所在右边。这样两代人的生活区域能有明确的界限。很少见的户型，设计师非常有想法。”
　　“很好。”顾盼赞成刘思宽的看法：“预算超的不多，看二手房犹豫不得。喜欢的话，你可以下定了。”
　　刘思宽果断转身喊刘惠：“时代公寓交通不好，318万太贵了，有没有的少？”
　　刘惠苦着脸说：“先生，318万已经很优惠了。您看了一个多月的房，肯定没有比这套更好的户型。又方正、公摊又小。原先是业主自住，如果不是缺钱，他都不舍得卖。你看房子的装修，真的维护的特别好。”
　　“业主缺钱？”刘思宽眼睛一亮，“着急用钱的那种？”
　　“是的，所以他想尽快出售，否则这套低于340万不考虑的。”
　　“可是现在公积金贷款很慢啊，最快三个月起。”
　　“是啊，”刘惠期待的看着刘思宽，“假如刘先生走商贷的话，业主愿意做出点让步。”
　　听到这话，刘思宽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那，如果我全款呢？”


第48章 正直的好孩子
　　刘惠浑身一震！全款！哇擦， 土豪！她立刻蹦到了刘思宽跟前， 笑的成了一朵盛开的花：“我马上联系业主，刘先生跟我去店里交下定金怎么样？”
　　“好。”刘思宽爽快答应。正如顾盼所说， 二手房犹豫不得。性价比合适的房源太有限， 可挑选的余地实在不多。因此，尽管刘思宽对楼层不太满意， 依然当机立断的准备拿下这套房。将来遇到更好的， 卖掉福庆花园那套就是了。
　　签约的事顾盼懒得掺和：“房子看完，我先回去了。”
　　刘思宽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如果是他自己赚钱买房， 作为男人， 他有义务给妻儿创造更好的生活。然而，从父母手里拿钱的他，没有擅自加名字的资格。这套由父母支援的房产， 只可能是他的婚前财产。
　　顾盼没那么复杂的想法。她理所当然的认为， 谁买的房归谁， 自己一分钱不出却又偏要占便宜，那叫耍流氓。且不论人心自私，房子的归属可不是只看房产证的。假如想空手套白狼， 必须先逼着人家取现金出来交给她，然后走她的账目购买，才能在房产有争议的时候，证明自己是产权所有者。
　　那么她得先说服男朋友，继而是男朋友的父母以及避免亲戚知道， 否则亲戚一定会阻止。她顾盼要有这本事，早跟着姑奶卖保险去了，分分钟年薪百万人生赢家好不好！因此，绝大部分闹着加名的，都是白费功夫，还叫人看了笑话。她跟刘思宽关系暧昧，更不想沾惹是非。
　　再说了，顾盼又不是一无所有，并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选项。手里有房心里不慌的她潇洒的跟刘思宽告别，回家睡觉去也。
　　刘惠震惊了，不跟着去签约，是不打算加名字的意思？她悄悄的用眼神把刘思宽从头扫到脚，这么稀有的物种，您老在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啊！
　　看着顾盼上了出租车的刘思宽回过神，与刘慧一起往兴家地产的门店走去。二手房定金一般在总价的3%-20%之间，超过20%的部分不受法律保护。理论上定金越多越有诚意，同时越安全。尤其在房价飞涨的时候，卖方如果反悔，需要赔付买方双倍定金，足够吓住大半卖方了。不过现在市场凉凉，刘惠反而更害怕刘思宽反悔，拼命撺掇着他多交定金。
　　刘思宽十指交叉，把手搁在桌面上，一派轻松惬意等着刘惠唠叨，反正打合同也要时间。没多久，助理中介拿了合同过来，刘思宽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之后，慢悠悠的说：“我诚心买房，先交10万定金吧，比3%的行规多一点，凑个整数。”
　　刘惠心中一喜，说是说定金在3%-20%的区间，但多半买二手房的，交个三五万就不错了。不愧是打算全款买房的大佬，果然出手阔绰。
　　“但是。”刘思宽笑着说，“既然我摆出了诚意，那刘小姐的诚意呢？”
　　刘惠闻弦知雅意：“我会尽可能争取低价。请问刘先生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不超过300万。”
　　刘惠僵了僵：“刘先生，是这样的，这套房带精装修，本来应该比市价更贵。因为业主急用钱，勉强愿意低价出售。300万的话，他可能接受不了。”
　　刘思宽微笑：“他的底价是多少？”
　　“316万。”
　　刘思宽笑着摇头：“刘小姐，我在广厦地产专门负责做旧房改造方案。你拿对付外行人的那套对我，就很没意思了。”
　　刘惠苦笑：“业主报的真是这个价。”
　　刘思宽不为所动：“那我们得告诉业主，真实的市价对不对？”
　　“我尽量帮你谈。”刘惠笑的非常诚恳，“要不我们先把定金的合约做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少交点，但得尽快。你知道的，现在业主放盘都是广撒网。周围所有的中介，都有他家的钥匙。我们不先封盘，很容易被人抢。”
　　刘思宽坚持：“316万太高了。”
　　“我有把握谈到310万，你能接受吗？”刘惠掏心掏肺的说，“刘先生，我们买房与卖房的中介是分开的，你不用担心我两头抬价。我肯定全心全意帮你，所以我最好能知道你的底价，便于之后的谈判。”
　　刘思宽心里默默打起了小算盘。通常而言，电梯楼的公摊面积约25%。换言之，想拥有115平方米的套内面积，最少得看153平方米的房子。即使按照同样25000的均价，总价为380万。而事实上，市面上已经很少有25000的房子了。顾盼居住的知名老破小海棠花园，本月初成交的房子刚刚突破20000。可以说时代公馆确实被周围环境与交通连累的不轻。假如当时开发商狠狠心，把通向小区的道路再修好点。现在单价至少能到28000。
　　因此刘思宽点了点头：“公司卡号，我手机银行转账给你。”
　　刘惠忙不迭的点头，丢了个卡号给刘思宽，没等到账，直接登录网站，封盘！
　　就在她刚收到入账提示的当口，外面的大厅里突然爆了句震天的粗口：“窝日你麻痹！时代公馆2401是哪个王八蛋封的盘！”
　　紧接着外面传进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什么？封盘了？你刚不是说还在的吗？”
　　刘惠强忍着大笑三声的冲动，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前：“嘘！没签约不落地的，别叫他们知道。”
　　“我好喜欢那个衣帽间的！”外面的女声抓狂，“说好的市场不景气呢！”
　　另一个中介拼命道歉，又调出好几个房源给客人看。从户型上看，附近性价比最高就这套了，别的他们哪里看得上眼。外面顿时变得非常热闹。
　　刘惠用极小的声音八卦：“幸亏刘先生果断。外面两个看了小半年的房了，也不太缺钱，只是一直找不到满意的 。今天时代公馆的房源刚放出来，外面的小陈就打了她们的电话，没想到他们现在才来。看来那套房上天注定是你的。”
　　刘思宽但笑不语，他知道刘惠的一大串话，无非想把交易砸瓷实些。
　　刘惠讲完八卦，又嘱咐刘思宽：“我们出去的时候别露出痕迹，到了没人的地方，我立刻约业主。”
　　刘思宽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起身往外走。刘惠小跑着跟在后面，1秒钟戏精附体，满脸焦急的说：“刘先生，我们还有很多房源的。现在不算晚，我再陪你去看一套吧。”
　　刘惠的模样是中介里的常态，同事们瞥了她一眼，没过多的留意。顺利的溜到大街上，随手跟道了个别，火速掏出电话约起了业主。对方大概是真的急用钱，听说刘思宽出全款，恨不得立刻跑过来签约。
　　但刘惠坚定的拒绝了。地产市场再不景气，好房源总是容易遭人抢。她不能让人截胡！于是找了个系统升级无法签约的粗劣借口，把时间约到了明天早上7点。中介动辄晚12点下班，7点钟能起来的人不多。地点也得换，不能是她目前的门店，必须找个远点的门店借他们的会议室。唔，龙腾帝景的门店好像不错。那边地盘大会议室多，客户不重叠，被截胡的概率最小。
　　几句话功夫，刘惠的心思已经打了三道湾。刘思宽站在旁边，听着她花式恐吓业主，差点笑出声。什么买家只有三百万，不是看到能拎包入住，不考虑这么大户型的；什么市场不景气，她三个月没开张了，眼瞅着到了5月底，再不成交，她一准被老板炒鱿鱼，快要饿死了，好可怜的。
　　她表面上在诉苦，实际上每个字都在传达同一个意思——现在房子卖不动，有人肯全款，简直天上掉馅饼，如果抓不住，你这套房子肯定砸在手里。
　　急缺钱的业主，被刘惠足足恐吓了15分钟，差点心脏病发，310万的大关岌岌可危，丢给了刘惠一句“考虑一晚上”，匆匆挂断。
　　刘思宽竖起大拇指：“厉害！”
　　刘惠吓了一跳，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万分：“刘先生你没走？”
　　刘思宽安抚的说：“别紧张，我不出卖同行。”
　　刘惠干笑：“多谢刘先生不杀之恩。”擦！大意了！同样的蠢绝不能犯第二次。幸亏是同行，否则客人认为她之前的铺垫也都是谎言，那可就乐大发了。
　　“你继续打电话，我约的车到了。”刘思宽不以为意的笑笑，对刘惠挥了挥手，跳上了之前叫的网约车。回到家里，放下包的刘思宽拨通了羊晓娟的电话，开门见山的说：“妈，今天房子下定了。”
　　“哦，多少钱？”
　　“暂时报价310万，明天大概能再砍几万。”
　　“嗯？我明天再转你10万。”
　　刘思宽囧：“不用了，10万我拿得出。”
　　羊晓娟问：“装修呢？”
　　“再说吧。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毕竟没过户，什么都不好说。”
　　羊晓娟认真叮嘱：“钱不够和我说，买房是大事，别耍你的小脾气。”
　　“知道。”房价恐怖如斯，刘思宽已然丧失了耍脾气的心情。
　　“对了，你跟女朋友解释清楚了吗？”羊晓娟强调，“这是我们买的房子，只不过我们不是花城户口不能买，只好放在你名下。”
　　“不用解释。”
　　羊晓娟木着脸说：“我知道你之前怎么被甩的了。”
　　刘思宽：“……”
　　“我跟你讲，女孩子呢，你要给她安全感……”
　　“你少看点电视。”刘思宽忍不住打断妈妈的话，“她陪我看的房，确定户型确实不错，又符合我预算后，劝我马上下定。然后，她自己回去了。”
　　“啊？”羊晓娟没听明白。
　　“我说，看她态度，根本没考虑加名的事情。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刘思宽郁闷的说，“以及，还不是我女朋友……”心好累……
　　羊晓娟沉默了一会儿：“是个正直的孩子。”
　　刘思宽：“……”
　　“嗳，你什么时候带她回来呀？”
　　“追到以后。”
　　“她怎么那么难追啊？”
　　“因为她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羊晓娟：“……”


第49章 十分钟谈判
　　时代公馆A栋2401的业主姓秦， 是本地做钢材的生意人。做生意通常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 相当依赖贷款。偏偏银行惯例捧高踩低，越需要贷款的中小企业商家， 越是难以获得帮助。即使之前贷到了， 一旦流水出现问题，银行会第一时间催回贷款， 本就经营困难的小商家们顿时鸡飞狗跳。
　　当然， 这也怪不得银行。坏账率是每个银行都需要关注的重点，中小企业确实风险大，不积极催贷， 当坏账到达一定比例时， 丢饭碗的当即变成自己。因此，金融又称之为零和游戏。操作的好，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扶持企业、刺激经济、解决就业；但操作的不好么， 楼顶上分分钟能出现排队跳楼的悲凉景象。
　　目前秦先生遇到的困难， 正是生意不好，银行催贷。钢材是地产密切相关的行业，从目前全国形势来看， 有巨大的上升空间，近半年的低迷是暂时的。钢价下行，反而是囤积的好时机。囤积居奇的道理谁都懂，但那是要资本的！小生意人秦先生哪有那样雄厚的家底？他连现在的盘面都快保不住了。
　　想要维持现状，他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借住民间贷款， 要么卖房。民间贷款俗称高利贷，虽然很多时候是民间企业家、生意人救命仙丹，但更多时候是饮鸩止渴的绝望深渊。秦先生没到走投无路，不敢碰触红线，只得选择卖房。
　　为了尽快脱手，他火速搬去了另一套两居室的小住宅——空房子更能吸引卖家，毕竟谁也不想买了房子后，在搬家迁户口的问题上跟前业主磨牙。
　　挂盘第一天，就收到了好消息，让秦先生心情不错。生意人讲究彩头，一事顺事事顺，想必他的生意很快能度过难关。
　　心里惦记着事，秦先生一夜没睡好。清早6点起床，洗漱过后出门，刚好7点整抵达了兴家地产龙腾帝景店。门店大门已经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却只有懒洋洋的几个中介坐在大厅，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秦先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地方房价一路高歌，偏偏只有花城要死不活？
　　放盘时接待他的小王迎了出来：“秦先生早晨！”
　　“秦先生好早！”又一声招呼，是刘惠到了。
　　秦先生扯出个笑：“刘小姐早晨，买房的到了吗？”
　　“他那边出门时有点堵，刚给我打电话，大约10分钟后赶到。我们先进去坐吧。”
　　几个人穿过大厅，走进会议室，里面更显得冷清。秦先生忍不住低声问小王：“你们怎么都没精神呀？”
　　“昨晚忙到太晚，没睡醒呢。”
　　小王欲盖弥彰的话，让秦先生心里更没底。他是经历过买房潮的人，那时候不管中介、楼盘还是房管所，哪里不是人头攒动？何曾见过如此冷清凄凉的景象？
　　他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刘惠心理战的重要一环。按道理来说，刘慧跟刘思宽同伙，拼命恐吓业主便于压价；那么跟秦先生一伙的小王，也应该在接到谈判消息之前，尽快拿到刘思宽的电话，进行恐吓与游说。可惜小王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败下一成。这单还好，反正成交了就有提成，但他的盲点，会很大程度造成工作上的失利。
　　这就是外行与内行挑选中介时的区别了。比如说秦先生广撒网，随便哪家店逮个人，直接说放盘，撞上谁全凭运气。刘思宽则是不动声色的先逛一圈，在门店的荣誉墙上，找到销售排名，从上往下找人。能混上榜的自然有几分看家本事，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7点10分，刘思宽赶到现场。进门先跟秦先生握手：“你好，出门时耽误了，让你久等，抱歉。”
　　“没事，花城的交通大家都懂的。”秦先生暗中打量着刘思宽。横纹T恤休闲裤，典型的上班族打扮，看不出家底，唯有腕表似乎能看出点来历。
　　寒暄过后，双方人马坐下。刘思宽先从包里拿出个大红色的小本，递给秦先生：“相逢即是有缘，前段时间我购置的小钱币，送给秦先生当见面礼，还请笑纳。”
　　小钱币是近来流行的小礼物，像集邮册那样的册子，里面放着建国以后出的各色钞票。根据钞票的发行与年代，各有不同的价值。号称有巨大的升值潜力，实际上多数是个玩具。但盖不住它寓意好啊！大清早有人给你送钱，就问你惊喜不惊喜？
　　尤其是红彤彤的封皮上，金光闪闪的“鸿运当头”四个大字。迷信的岭东人，起码能高兴三天。
　　为生意烦恼的秦先生对刘思宽印象大好，笑眯眯的问：“后生仔全款买房？年少有为啊！”
　　刘思宽腼腆一笑：“啃老，见笑。”
　　“哈哈，老豆有钱是好事，命好！”秦先生感叹，“如果我有个有钱老豆，房子不舍得卖啦。”
　　刘思宽心中一肃，谈判开始了。他收了大半的笑，略带遗憾的说：“我确实很喜欢2401的户型，但是我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特别怕噪音。刘小姐知道的，我之前看房，全都选的向花园，宁可楼层低采光不好，也不想听见马路上的嘈杂。刘小姐昨天磨了我大半天，非拉去看2401。到了现场，户型非常不错，我很喜欢。只是噪音实在有点大。想要住的舒适，恐怕得重新装修上隔音墙。我老豆给的预算有限，公积金贷款呢，您这边恐怕等不及。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资金周转的时候，愁的头发一把把的掉。所以您看，我们各退一步，今天成交，让刘小姐走全款交易的快速通道，三天内即可完成交易。您觉得怎么样？”
　　秦先生苦笑：“300万真的太少了。”
　　刘思宽抱歉的笑了笑：“我们家做木材的，最近地产……300万的现款，已经是问亲戚筹集的了。”
　　刘惠趁机插话：“是呀，本来刘先生是想用公积金贷款的。他们这样在大企业做高管的，公积金数额都不小，贷款利率又低。我说您可能不愿意等公积金，他才匆忙跟家里要钱。刘先生自强，不愿意靠父母。给老豆打电话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要不是实在喜欢2401的户型，又听说您也是做生意的感同身受，他一点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
　　秦先生一脸怅然：“我儿子这么懂事就好了。”
　　刘惠不清楚秦先生家的细节，不好瞎开解，怕弄巧成拙。
　　刘思宽默契的接话：“我预计最迟8月，地产市场必然回暖。相信到时候不管是您家的钢材，还是我家的木材，肯定有大赚头，犯不着为了几万块纠结。这样，我在300万的底价上，加3万8，你发我发大家发，怎么样？”
　　秦先生哭笑不得：“好歹各占一半啊！后生仔好精咗！”
　　刘思宽苦着脸说：“我真没钱了。再高我没把握能借到现款。”
　　秦先生不太相信全款买房的人，腾不出十万块。刘思宽无非是明知道他急用钱，所以趁火打劫。可他如果错失了刘思宽，即使立刻有其他人看上了2401，甚至价格更高，也很可能选择公积金贷款。三五个月后，他的生意搞不好已经黄了。
　　然而刘思宽的报价让他有些肝疼。不高不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偏偏刘思宽初见面就给了他一个好彩头，加的价码又带着口彩，拒绝的话，恐怕坏了运势。再想想，他当初买房的时候，将将两百万出头。几年升值50%，涨幅算不错了。纠结了几分钟，终是叹了口气：“得了！我喜欢上进的后生仔，3万8就3万8，权当交个朋友。”
　　刘思宽扬起了笑容，成了！3038000的成交价，赚到了！
　　刘惠有些难以置信！这就谈好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7点20分，我勒个去！见面不到10分钟！？看不出来啊！刘思宽谈判有两把刷子！10分钟搞定业主，即使是炒房团的老手，也是不多见的。她立刻满脸欣喜的站起来，给众人面前的杯子里斟满茶：“二位聊聊天，我现在去做合同！”
　　谈好价格的秦先生一身轻松，饮了口茶，笑问刘思宽：“后生仔做什么的呀？”
　　刘思宽双手递出名片。
　　秦先生接过名片一看，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刚觉得后生仔挺会办事，没想到在关键地方掉链子。做地产的碰上卖钢材的有天然优势，他居然不会利用。可惜了。
　　刘思宽哪里不知道地产商是众多行业的爸爸甚至爷爷，可惜他不是采购部门，自己家那帮亲戚的货尚且塞不进去，萍水相逢的更不可能帮忙。与其扯虎皮做大旗，还不如安安生生的谈判。留个好印象，总比被戳穿后再弥补的强。没准哪天要合作呢？生意人家，从来不嫌朋友多。吃亏是福哇！再说了，四房两厅朝南的高层，300万出头的价格拿下，哪里算的上吃亏？只不过便宜占的不够多罢了。
　　犹在暗戳戳同情刘思宽年轻不懂事的秦先生，拿到中介新做出来的合约，工工整整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按下了手印。看着刘思宽签完字，絮絮叨叨的说：“你有公积金，叫你老豆再给你买套房。我跟你讲，房子保值的。哪天生意上缺钱，卖套房能起死回生。行业总有低谷，你有房，低谷的时候，大家死翘翘了，你拿出房子卖了熬过关卡。回暖的时候，采购商排着队哭着喊着来求你。你想不做大老板都不行。”
　　刘思宽做受教状：“我会跟老豆说的。”
　　有个乖巧的后生仔，激起了秦先生的说教欲。交易的过程中，不停的分享着各种经验。有些刘思宽不以为然，但有些确实很有道理，他暗暗记在了心里。
　　转账完成后，两个人已然处成了忘年交。约好后天去房管所过户，秦先生依依不舍的跟刘思宽告别：“回头请你饮茶，你不能不来！”
　　刘思宽无比诚恳：“我一定去，带女朋友去！”
　　秦先生大笑，拍拍刘思宽的肩，开车走了。刘思宽回身跟刘惠握手：“刘小姐非常专业，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刘惠伸出手，“土豪再买房，记得找我。”
　　“没问题！”


第50章 听说你订婚了！？
　　刘思宽请假办理买房手续的事迅速在公司传播， 等他办完过户回来， 当即被同部门的同事们摁在桌子上一顿群殴。开玩笑，大家死磕老破小的时候， 团队里突然出现了个胆敢买豪宅的叛徒， 必须打死！
　　刘思宽大呼冤枉：“说时代公馆是豪宅，你们对得起自己胸前的工牌吗？”
　　路过的经理章春刚顺手补了一刀：“超过90平米的都叫豪宅， 你套内115平米的算什么， 自己心里没点数？”
　　家住玉泉新村的叶家豪幽幽的说：“而且是二套房……”
　　钟志祥嘶了一声：“老大！你居然是个土豪！”
　　杨晨伟扶了扶眼镜：“老大是富二代，你们不知道？”
　　章春刚在刘思宽脑袋上揉了一把：“来，富二代， 订餐电话给你， 今天晚上，我们部门的团建找你报销了。”
　　刘思宽震惊：“我刚买了房，你们良心不会痛吗？好歹让我缓两个月啊！”
　　钟志祥搂住刘思宽的脖子， 奸笑：“美人， 反抗是没有用的， 我劝你从了吧！”
　　刘思宽一边扒着钟志祥的手，一边对章春刚喊：“大人，有刁民！大人， 救命啊！”
　　总监赵荣林在办公室，隔着玻璃门听见外面的吵闹，抽了抽嘴角。圆仔能不能好了？带出了一整个部门的妖魔鬼怪。刘思宽刚来的时候多正派啊！搁圆仔手里呆了两年，污染成啥样了都！
　　于是他起身拉开玻璃门，看见他的身影， 大厅里瞬间安静。赵荣林淡定的环视一圈，面无表情的问：“晚上你们聚餐？”
　　有点心虚的章春刚干笑着说：“保证不耽误工作。”
　　赵荣林点点头：“算我一个！敲诈富二代，替天行道！”
　　大家怔了怔，随即整个部门爆发出一阵大笑。隔壁部门的都忍不住站起来探头：“你们部门干嘛呢？”
　　金湾分部的众人哪里有空解释，只顾狗腿的狂拍马屁。
　　“赵总说的对！”
　　“赵总英明！”
　　“赵总圣光独照！”
　　刘思宽：“……”亲总监啊！亲的啊！总监亲自下场，刘思宽只好拨打了公司附近的餐厅，数着人头定了晚餐。又在微信上找到木木私房蛋糕，定了个三层的大蛋糕以及10盒北海道小蛋糕，准备投喂同事，省的他们真把自己剁了。
　　举着手机用订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刘思宽终于从同事的魔爪中逃出生天。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又想起自己新入手的房子，兴致勃勃的打开文档，一口气写下了满满一张A4纸的装修想法，发给了顾盼：“房子已过户，接下来该设计师上场了。慢慢做，我不着急。”
　　顾盼呵呵：“设计费呢？”
　　“能卖身抵债吗？”
　　“本店恕不赊欠。”
　　“那我卖艺抵债行不行？比如说，周末我们吃菠萝咕咾肉、干锅黄骨鱼？”
　　“红牌第一次，警告选手，再犯下场！”
　　“椒盐三文鱼头？”
　　顾盼深吸一口气：“松鼠鱼！”剔骨累死你！哼！
　　“收到！么么哒！”
　　顾盼咬牙切齿，这货最近频繁踩线调戏人啊！是时候祭出荆南泼妇的菜刀了！
　　刘思宽见顾盼不理他了，大笑。其实吧，他早感觉顾盼已经屈服了，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童年留下的印记没那么容易消除，尤其是不好的回忆。重男轻女作为她心中的死结，只能她自己慢慢解。时间未必能治愈伤口，因为放下往往不是“想通了”，而是踏上了更高的台阶。越强大则越豁达，等顾盼实力在强点，所谓的纠结自然烟消云散。
　　他们尚且年轻，他没必要着急。并且，据他所知，顾盼的房贷只剩下十几万。以顾盼的收入和节省，十几万算事吗？当她完整的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产，安全感会呈几何倍数增长。所以，如果他想结婚，最好的办法，不是去长篇大论的游说顾盼解开心结，而是给她多介绍客户，让她尽快清空房贷。趁着她高兴的劲儿，再死皮赖脸，成功率接近顾盼仔细看了看刘思宽的文档，倒是没什么过分的要求。除了主卧仅仅5.23平米的卫生间企图装个浴缸有点难办之外，其余的对该面积而言，算常规要求了。卫生间的浴缸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顾盼拿出平板调出户型图，目测了一下距离。假如刘思宽能接受主卫的洗手盆限定在500毫米以内，并且淋浴区不超过800毫米，勉强是能做到的。只不过安装了干湿分离的玻璃门，恐怕上厕所有点挤。
　　这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缺陷了。设计师再牛逼，受限于面积，功能上总是要做出些妥协的。2401主卧的卫生间还能试图做个浴缸，共用卫生间小的连干湿分离都做不到。顾盼考虑，是不是把共用卫生间换成蹲厕比较好，反正有窗，不怕气味散布出去。将来有孩子，也比较方便用大水盆给孩子洗澡。
　　呃……为什么她要想的那么远？不对，她为客户长远考虑理所当然，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的太远？刘思宽有毒，她的菜刀何在？
　　正在顾盼内心翻江倒海时，微信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对面爱家的店长吴胜辉。抽抽嘴角，她的设计能力真有那么逆天吗？三年了，您老到现在依然锲而不舍的想挖人？
　　吴胜辉发了条微信，没见顾盼及时回话，立刻连续发了好几条“在吗？”
　　顾盼无语，丢开手机，在PC端打开微信页面，用键盘打字回复：“在，吴总有事吗？”
　　吴胜辉直接丢了个□□：“你跟白晓东订婚了！？”
　　“啥！？”顾盼震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吴胜辉发了三个问号，“可是他们都说你订婚了啊，马上要当老板娘了。”
　　顾盼的脸色黑如锅底：“谁！在！传！”
　　“唉！？谣言？”
　　“废话！我真跟他订婚了，能不跟你报喜？”顾盼联想到了非常不好的场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胡说八道呢？我男朋友听见非跟我翻脸不可，我招谁惹谁了！”
　　咦？有新八卦！吴胜辉眼睛一亮：“你有男朋友了啊？”
　　顾盼没回答，坚持问：“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谁在造谣？”
　　“我不知道呀，刚听龙立新提起，我就来问你了。不是我背地里说人坏话啊，白晓东这人不适合做老公，我想劝你来着。”
　　“谢谢关心。”顾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白总对我们都很好的，可能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吴总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没问题。不过现在圈里都在传，你再呆晓意不合适了。”吴胜辉转入正题，“我们刚走了两个设计师……”
　　顾盼：“……”呵呵。
　　“呐！我已经结婚了，肯定不会传绯闻让你男朋友误会。”
　　“您是多缺人啊？爱家那么大家业，您至于吗？”
　　“你不知道？我们门店里现在只剩三个设计师了，等着你救命呐！之前听说你准备当老板娘，我想着挖不动你了，想让你给我介绍几个靠谱的。结果是场误会，那你介绍的肯定不如你本人啊。”吴胜辉飞快的打字，“不是我说，我不喜欢白晓东就在这里。无风不起浪，好端端的怎么生出的绯闻？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你别傻乎乎的上当，他很精的，他家的老板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好不好做我都不打算做。拜托拜托，千万帮我澄清，我立刻联系猎头，帮你找设计师。”
　　“都这样了你还打算呆晓意？白晓东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哟？”吴胜辉苦口婆心的劝，“那点工资拿着，你不嫌寒酸呐？我们店里的前台左一套化妆品，右一个新包包。这几年了你天天优衣库，我看着都心疼。你不该这么被慢待的。”
　　“吴总，房子比包包化妆品值钱……”
　　“20多平米的不算房。”缺人缺到爆炸的吴胜辉毫不留情的说，“你早听我的，早住上小两房了。”
　　顾盼：“……”特么那我还不如给刘思宽发条短信，立刻住四房呢！爱家看起来轰轰烈烈，上升通道比晓意还窄。在晓意，好歹有机会做管理层。在爱家能干啥？做一辈子设计师？
　　三年前的她或许觉得做一辈子设计挺好的，技术员的世界单纯美好，何必勾心斗角、累死累活？可是三年后成长了的顾盼哪敢再那么天真？仅仅三年，光晓意的设计软件就更新了四次。爱家的、国外的，更是日新月异。新人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随时能把前辈们活活碾死。设计吃一辈子？在软件行业蓬勃发展的今天，不存在的！不转管理，那特么就是个死！
　　但那些都是后话，顾盼再三保证帮吴胜辉招人后，把人安安生生打发走了。她重新拿起手机，翻到对话框的最上面，截图、关键信息打码，保存在了手机里。然后点开了白晓东的头像：“白总，现在有空吗？我有事跟你谈。”
　　“没空。6点后有时间，不是十万火急的话，占用你一些下班时间行吗？我可以请你吃晚饭。”
　　顾盼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机，她面如寒霜，眼神冷的吓人。利用舆论造势逼人就犯，白晓东，你太过分了！


第51章 咄咄逼人
　　顾盼足足花了五分钟， 才冷静了情绪。下班之后对峙， 确实比吵到被人围观强。她不想让那群小姑娘知道，省的又给她传出六十集电视连续剧， 干脆把时间定在了6点半。白晓东意外顾盼居然如此上道， 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6点30，顾盼准时关机， 走出了办公室。大厅里一片漆黑， 卷闸门关的严严实实，看来小姑娘们确实下班了。再看办公区，亮着灯的办公室有三间。分别是白晓东、曹海良和她自己。顾盼站在走廊里稍作犹豫， 还是径直走到了最里面， 敲响了白晓东的门。
　　砰砰的敲门声顺着玻璃结构，传导到了隔壁，正在统计报表的曹海良抬起头， 见到门外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咬了咬牙， 果然如此么！？
　　白晓东坐在沙发上， 对顾盼扬起个笑脸：“说吧，什么事？”
　　顾盼掏出手机，翻出今天保存的截图， 直接递到了白晓东的面前。
　　小小一张图片，信息不多，顾盼截的是吴胜辉最初惊讶的部分。白晓东一眼扫了个大概，脸色微变。拿过手机一字一句的阅读，眉头渐渐绞在了一起。恰当好处的暧昧气氛， 有助于感情的发酵。很多情侣，正是缘起一个小误会，在周围人的哄笑与调侃中，喜结连理。但过于猛烈的舆论，对追人却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对顾盼这样好强的女孩子，舆论绑架只能是激怒。
　　白晓东把手机还给顾盼，连续问了三个问题：“问你的人是谁？什么时候的事？范围有多广？”
　　“爆料的人不方便说。我最早听到流言在大概两个月以前，公司内部有人传。范围……”顾盼沉下眼，“不止我们公司。”
　　白晓东的脸色也跟着下沉，在行业里，公司之间存在着竞争，但底下的设计师们往往处的很好。任何行业，圈子是有限的。设计师频繁的跳槽，导致他们在哪家都有熟人。顾盼有公司外的熟人再正常不过。但是能让顾盼不方便说的人，大概率来自爱家，八成是吴胜辉本人。
　　而顾盼选择摊牌，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顾盼对他没兴趣，但凡她有一星半点的心思，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她安静的等待自己行动即可；第二，顾盼对谣言非常火大。
　　事实上白晓东此刻的心里，也是怒火熊熊。突如其来的谣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计划。周放一声不吭的离职，交接乱七八糟。幸亏袁彬老练，三下五除二的接过了手。但，如果离职的是袁彬呢？谁能来接手？
　　设计师不可能永远呆在原地，他现在用股份做鱼饵，钓着两条大鱼。可是鱼饵终究只是鱼饵，袁彬可能遭受外界的诱惑，顾盼可能结婚生孩子。到时候，他手底下，还有人可用吗？
　　在渠道为王的时代，多如牛毛的设计师或许非常廉价。可是晓意小本经营，那么他们跟开饭店的逻辑是一样的——如果老板自己不会下厨，那他对招聘来的厨师将毫无震慑，管理上必然十分被动。反之，老板靠自身厨艺开的饭店，厨师还敢跳吗？做的不好直接炒人，反正老板自己能顶上，你爱滚不滚。
　　可惜白晓东既无设计天赋，更没精力学习，因此找个会设计的老婆，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假如这个设计师聪明细心、做事麻利、讨长辈喜欢，那他不下手基本等于智障。
　　现在的问题是，他还没下手，边上就来了捣乱的人。白晓东深吸一口气，沉着的说：“盼盼，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流言蜚语真不是我放出去的，你相信我吗？”
　　顾盼又不是网警，白晓东咬死不承认，她肯定是拿不到证据的。但吴胜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不打算做老板娘的话，晓意大概呆不下去了。
　　吴胜辉能想到，白晓东不可能想不到。对晓意而言，顾盼与袁彬缺一不可。相比之下，顾盼稍微重要些，毕竟袁彬不擅沟通的短板，做家居是很吃亏的。譬如去年底，那个养猫的富二代业主，顾盼无非是加了几个层架。有指导思路，袁彬能比顾盼做的更好。但指导思路从哪里来？恰恰跟客户沟通而来。所以顾盼能拿下12万的单，而袁彬不能。
　　因此，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按下顾盼离职的心。
　　“假设我赌咒发誓，绝无潜规则员工的意思，我想，你可能愿意留下来，跟我一起承受流言蜚语。”白晓东苦笑，“但我不想发誓，因为我想追你。”
　　“为什么？”
　　“追一个好姑娘，需要问为什么吗？”
　　“需要。我看不出来你喜欢我哪一点。”
　　“若我说见到你，心脏跟小鹿一样怦怦跳，你恐怕得把茶水泼我脸上。虚情假意的花言巧语太侮辱你智商。”白晓东开诚布公的说，“一个正常的、成熟的男人，到了年纪他自然想找对象。上班族的活动范围无非是自己家、亲友家和公司。亲友那边没有合适的，眼光挪到公司理所当然。你觉得自己有哪点不好吗？”白晓东轻笑，“居然问我为什么想追你？事实上我现在才想起来追你这件事，已经非常眼瞎了。”
　　顾盼懂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婚姻仅仅是个经济合约。爱不爱的，在成年人的世界太奢侈，可遇不可求。到了年纪，再等不到心仪的人，方向就会转到找搭伙过日子的伙伴。从胡庆超的家境来看，白晓东的出身，应该只是普通。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花城闯下一番事业，也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现实不是吹牛不上税的网络，白晓东的情况，正是标准的城市精英。脾气温和、工作认真，无不良喜好。家庭条件虽然比顾盼强些，尚在门当户对的范围内。毕竟同一个阶层里，低娶高嫁，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可惜这样的白晓东，在鲜活的刘思宽的对比下，黯然失色。
　　顾盼垂下了眼，在这一刻，她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亘古以来，存在于人类文明之中，对爱情的渴望。回想着跟刘思宽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里竟只有快乐与惬意。仿佛当季膏蟹，掀开盖子，满壳的香浓软滑，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我有男朋友了。”顾盼听见自己如是说，“你见过的。”
　　“刘先生？”
　　“嗯。”
　　“你之前说不是。”
　　“我没谈过恋爱，怕你们笑，不好意思承认。”顾盼笑了笑。白晓东分明在她弯弯的眼眸里，看到了繁星闪耀。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误导你。”顾盼微笑着说，“改天我让他请大家吃饭，算我隐瞒大家这么久的赔礼道歉。”
　　白晓东的心寸寸下沉，没结婚之前，撬墙角并无任何道德风险，但很显然，他似乎迟到太久了。
　　更令他意外的是，情绪看着平缓下来的顾盼，突然出手，犀利的问：“白总，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签股权协议？”
　　白晓东的冷汗都差点下来了，这是顾盼第一次主动询问股权，回答不好的话，很可能会成为最后一次。
　　“我在犹豫海良、你和袁彬的比例。”白晓东快速找了个借口。
　　“是吗？”顾盼看着白晓东的眼睛问，“需要多久有结果呢？”
　　白晓东正视着顾盼，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才认识眼前的小姑娘。他从来不知道，向来好说话的顾盼，今天竟如此的咄咄逼人。是他一直看错了人吗？
　　顾盼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白晓东的口头承诺，她信了三年，现在，白晓东应该给她答案。曾经只想做设计师的顾盼无所谓在哪里打工，但改变了想法的顾盼，迫切的想要找到前方的路。否则，凭她每个月万儿八千的设计费和25平米的老破小，在资产上给刘家提鞋都不配。
　　想要别人看得起，只能挺直自己的脊梁，做出番事业，让人心服口服。除此之外，一切的嘶声呐喊、撒泼打滚，皆为毫无意义的笑谈。
　　“下个月吧。”白晓东不得不给出时间节点，“你准备一下，6月份，我会跟你们签约。”
　　“我等你到6月30日。”
　　白晓东抿了抿嘴，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下班后打搅你这么久不好意思。”顾盼微微颔首，“流言的事，是我太冲动，对不起。”
　　顾盼越是客气，表示她越是疏离。良久，白晓东缓缓的说：“有些事，我希望你慎重考虑。”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不管是晓意，还是我。或许我不够浪漫，但我想好好对一个人的心，是真的。”
　　顾盼相信。白晓东能有今天，绝不是个傻子。想找个设计师，把晓意变成夫妻店，代表着他非常明白“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所以什么小三出轨，在短期内是不可能的，因为尊重合作伙伴，是最起码的商业道德。
　　然而白晓东在追她的当口，依然对股份推三阻四，那么，昔年的口头承诺，仅仅只是口头，永远不会兑现。以结婚的方式圈住设计师，不得不佩服白晓东的精明算计。她甚至能猜到，结婚后白晓东一定在能力范围内，对伴侣毫不吝啬，除了股份绝不分割之外。
　　可是给伴侣最好的保障，恰恰在于股份。顾盼并没有因此觉得被冒犯，因为白晓东的态度，再度给她敲响了警钟——单纯的设计师，在老板们的心里，真的非常的……不值钱！


第52章 炸裂的流言
　　最近各种琐事纷至沓来， 白晓东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心情， 他想，自己得好好捋一捋了。于是果断的结束话题：“我这两天查一查流言的源头， 得到消息了告诉你。不过可能是你帮我舅舅家做设计那件事引发的误会。”
　　顾盼其实不太在乎流言本身， 那对她的生活基本没什么影响。她在乎的是谁在造谣。如果是白晓东出的手，那她必须马上离开晓意。因为不愿分割股份， 只是商人的本能， 显得很小气没错，可天底下的老板又有几个大方的呢？但舆论挟持，就是人品恶劣了。这样的人毫无合作的价值， 一个小公司的老板， 哪怕是虚与委蛇都欠奉。
　　“说好的请你吃晚饭，我们在商场里随便吃点？”白晓东走到书桌前，收拾起了东西。
　　“不了， 家里剩了些点心， 我得尽快吃完。”顾盼想要彻底打消白晓东的念头， 撒了个特别真实的谎，“我不会做饭，他周末会做些点心塞我冰箱里， 省的我跟方便面死磕。”
　　白晓东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噎的半死：“顾小姐，麻烦秀恩爱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尤其是这个别人，正在追你。”
　　顾盼但笑不语。
　　白晓东叹了口气：“走吧，我们顺路， 我捎你回家。”
　　“好，多谢。”顾盼爽快的答应了。白晓东的家在金湾大道上，正好路过海棠花园南面的城中村，顾盼在路边下车，穿过城中村就到家了。以前白晓东没少顺路带她，既然没有彻底撕破脸，自然不必矫情的撇清。
　　白晓东领着顾盼，走出办公区的走廊，却见大厅内亮着盏灯，居然是曹海良，不由怔了怔：“你没回去？”
　　曹海良抱着手机，郁闷的说：“约了朋友来新开的那家水煮鱼吃饭，结果他给堵在了金湾大道，我快饿死了。”
　　白晓东不厚道的笑：“工作日晚高峰，你约的人走金湾大道？诚心饿死你啊！我办公室有饼干，你要垫垫吗？”
　　曹海良摇头：“我不爱吃饼干。他应该快到了，你们忙完先走，我锁门。”
　　“行吧，那你慢慢等。我们先撤了。”
　　顾盼好奇的问：“水煮鱼晚上营业吗？”
　　“不知道，关门了换家呗。主要见朋友，到哪里吃饭无所谓了。”曹海良笑眯眯的问，“你们也没吃饭吧？打算去哪吃？有没有推荐？搞不好我得转移战场。”
　　“回家吃。”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顾盼：“……”本是敷衍的话，白晓东要不要跟她这么默契啊！
　　曹海良眼中精光闪过：“那慢走，拜拜。”
　　“拜拜。”
　　曹海良静静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心里的猜测更为笃定。他今天并没有约什么人，只是找个借口，好守株待兔，探查白晓东和顾盼的发展而已。曹海良没有改行当狗仔的兴趣，但最近白晓东和顾盼的暧昧，让他有些紧张。
　　他与顾盼，是很不对付的。不单是技术员与管理人员的矛盾，顾盼和袁彬不同，她在行政上并非一窍不通。仅作为设计师，再刺头再狂妄，都是小事。管理人员身处上位，掌握着核心资源，表面上对技术员谦让三分，根本无伤大雅。
　　但顾盼做老板娘的话，懂技术又懂行政的她，必然挤压他的空间，掠夺他手中的权力。乃至彻底架空他，让他沦为纯粹的小股东。一旦小股东在高层丧失了话语权，等待他的是什么，还用多说吗？
　　所以，当公司出现似有若无的流言时，他背地里猛的加了把火。暧昧久了难免成真，但烈火之下，他们是不是真的搞在了一起，就会迅速明了。有了准确的信息，他才好制定策略，省的被打到措手不及。从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顾盼是不能留了！
　　白晓东驱车拐了个弯，绕进了海棠南路，把顾盼直接送到了小区门口。在她临下车的时候，却发现白晓东没有打开门锁，疑惑的回头。
　　白晓东看着顾盼：“能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吗？”
　　“呃，你要听真话？”
　　“嗯。请说实话。”
　　“他比较帅。”顾盼选了个最温和的理由。
　　白晓东：“……”长成路人甲真对不起哈。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顾盼下了车，隔着玻璃窗，与白晓东挥手告别。白晓东扶着额头，略略回忆了下与刘思宽的一面之缘，是长的挺帅的。无奈的想：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呀，代沟有那么明显吗？看脸的世界，难道不是句玩笑吗？
　　日子状似平静的流过，顾盼最近接了个磨牙的单，忙到飞起。6月1日上午，曹海良带着个年轻人，敲开了顾盼办公室的门：“我介绍一下，这是廖书平，新来的设计师，你们认识认识。”
　　顾盼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顾盼。”
　　“廖书平是你学弟，水平很不错的。”曹海良接着说，“同一个学校的，比较容易有默契。”
　　顾盼笑的很标准，但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招周放时，她就很不满意，但好歹让她走了个过场。怎么？现在连过场都省了？直接越过设计部老大招人？曹海良你几个意思？
　　曹海良仿佛没感受到顾盼的不满，乐呵呵的带着新人，介绍他跟老员工们认识。可惜廖书平性格沉闷，没引起业务部那群姑娘的兴趣，晕乎乎的跟着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办公区，坐在了原先周放的位置。
　　周放之前是跟袁彬坐在一间房的，晓意的独立办公室总共三间，论资排辈，轮到袁彬，自然没有单间的待遇。他老跟顾盼炸刺，这也是个原因。曹海良安顿好廖书平，转身对袁彬说：“新人交给你带了。”
　　袁彬挑眉：“不让顾盼带吗？”
　　曹海良暗示性十足的说：“她一个女孩子，马上要结婚生孩子，你得趁着她现在有空，多学学怎么带新人，免得将来手忙脚乱。”
　　袁彬是个直性子，张嘴就问：“她和老板？”
　　“嘘！别乱传闲话。”曹海良拍了拍袁彬的肩，“好好工作。”
　　袁彬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向顾盼的办公室，难道前段时间的传言是真的？随即心情暗淡了下来，怪不得老板那么重视她，原来她们有一腿。将来设计部，更没有他说话的地了。郁闷。
　　倒是新来的廖书平内心美滋滋，哎呀，师姐是老板娘嗳！日子好过了！
　　顾盼忍着气，在邮箱里狂翻廖书平的简历。简历能暴露很多信息，他得知道新来的人到底是何方妖魔。却没想到，来回翻了三遍，始终找不到廖书平三个大字。莫非？新人走的是后门？曹海良的亲戚？
　　不对！顾盼突然反应过来，她瞪着邮箱，她最后收到的简历，在半个月以前！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不可能半个月没有一封简历，只能是曹海良把她在招聘网站上的收件权限取消了。曹海良想架空她！
　　为什么？顾盼有些想不通。是她大半年来优化的流程，让曹海良感到了危险？还是……来自白晓东的授意？顾盼抿紧了嘴，不愿做老板娘的她，不便越级质询顶头上司的举动，只能忍着气，静观其变。
　　同时，与白晓东的流言越烧越猛，顾盼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她和白晓东在家居行业算不得台面上的人，小老板看上了员工，属于常规操作，除了想挖人的诸位，几乎没有八卦价值。又不是她跟已婚人士曹海良搞到一起，能有小三、离婚等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戏码上演，大家至于那么兴致勃勃吗？
　　顾盼很快知道了答案。小老板跟员工谈恋爱不算瓜，那员工脚踩两只船，把老板当备胎呢？她之前用于辟谣的朋友圈被翻了出来，在有心人的带动下，白晓东的回复，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委屈。圈内众人齐齐惊呆！纷纷吃起了瓜，由衷赞叹顾盼手腕高超，竟然能把老板耍的团团转。怪不得晓意的店长曹海良都不敢对她大小声。
　　顾盼脑子嗡了一下，差点气炸！她现在百分百确定，白晓东跟她一样是无辜的。一个男人够下作，可能会拿舆论做武器迫使女方认命，但一个自主创业白手起家、把股份利益看的死紧的男人，绝不可能为了她，四处宣扬自己是备胎！
　　外人更不可能凭空捏造她的黑料，小小设计师，没有无端端被人算计的资格。而对着她犯酸的段婷婷等人，则根本接触不到几个设计师，完全没有大规模传播闲言碎语的能量！顾盼强行压住火，拿起电话，拨通了吴胜辉的号码：“吴总，我是顾盼。我有事求你帮忙。”
　　“说。”
　　“你能帮我查查最近的流言怎么回事吗？”
　　吴胜辉打着哈哈：“流言最难查了，我可没那个本事。”
　　顾盼眼中闪过厉色：“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广厦地产工作，我可以介绍他给你认识！”
　　吴胜辉略作犹疑：“什么朋友？”
　　“大概率，是男朋友。正在追我。”
　　吴胜辉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不用查。但我有挖你的前科，我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在挑拨离间。”
　　顾盼眸色如冰：“谁？”
　　“曹海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没有案例，但有设计图2333。早先我家想搞自建房的时候做的户型设计。后来没搞了，但设计图还在，发出来大家看热闹。微博搜索“晋江—框框”，#叫我设计师#里就有了


第53章 女流氓
　　“有证据吗？”顾盼问。
　　吴胜辉轻笑：“没证据我怎么敢这么笃定？”
　　顾盼调整了下呼吸：“能不能发给我？”
　　“你那位朋友做什么的？”
　　“广厦地产旧房改造部。”顾盼知道吴胜辉不见兔子不撒鹰， 索性加了把料， “他们部门，正准备动福庆花园。”
　　“哪一位？”
　　“吴总， ”顾盼笑了， “我即使离开了晓意，还要吃这碗饭的， 你不必这么防备我。”
　　吴胜辉笑出了声：“盼盼啊， 你不知道。曹海良手里攥着人脉，你们白老板很多时候跟地产商打交道，得通过他牵线搭桥。不管他沟通能力有多差， 他能约到人， 他就是钥匙，是关键人物。你跟他正面冲突，白老板最多表面上和稀泥， 背地里肯定需要花很多心思去安抚他。你给白老板添了麻烦， 他又怎能不记恨你呢？你拼不过的， 何必跟他纠缠？离开晓意就完了。”
　　“曹海良怎么认识那么多人？”
　　“他是本地人，亲戚朋友一大群。”吴胜辉倒不吝啬手里的信息，“不然你以为， 白晓东离开爱家的时候，干嘛要带走他？他那点鸡零狗碎，在爱家的平台上发挥不出来，去到小公司，可就厉害咯。”
　　“我明白了。”
　　“盼盼啊， ”吴胜辉语重心长的说，“我都想不清，你何必非吊死在晓意呢？是个好地方就算了，偏偏晓意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树挪死人挪活，咱捡个好地行不？”
　　“谢吴总的教导。但我不能让人白欺负了。他是个明白人，风言风语他不信。然而他是本地人，难保流言不传到他亲戚的耳朵里。婆媳关系千古难题，我又是高攀。很难做人的。”顾盼稍稍示弱，以降低吴胜辉的戒心。
　　吴胜辉快速的在心里扒拉赵荣林手下的本地人，试探性的问：“颜斌？”
　　顾盼没接茬，她拐回自己的话题：“吴总把证据给我，我撕完立刻辞职。办清手续，请你吃饭。”
　　吴胜辉眼睛一亮：“你来爱家不？”
　　“我想想。”
　　“别介！有什么好想的呀，你现在工资是多少？我翻倍给你行不？”
　　“不是工资的问题，”顾盼承诺，“我再找工作的话，第一时间联系你。”
　　“行！你快点啊，我缺人缺到崩溃了。你不知道，最近毕业的大学生，那都是什么鬼？面试面的我想打人！再补不上缺口，龙立新他们累的要辞职啦！”
　　“我上次推荐的人不行吗？”
　　“行啊！棒棒哒！”吴胜辉说，“但一个够干嘛使的？地产业金九银十，现在6月了，准备得做足不是！唉，晓意最近的生意好不好呀？”
　　顾盼：“……”这货打岔的本事很高超啊！
　　吴胜辉接着问：“晓意现在怎么算提成的呀？你告诉我，我好给你做申请的。”
　　“你先给我撕逼的材料？”
　　“哎呦，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气性那么大做什么哟？”吴胜辉惆怅了，“吵起来不好看。”
　　“吴总，我所有截图一律打码，绝不对外透露一个字的口风。你看，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工资是多少，我没告诉过你吧？不但没告诉过你，我没告诉过圈里任何人。否则你早翻出来了，对不对？”
　　吴胜辉无言以对：“得了，得了，给你给你。”
　　顾盼微笑：“建议吴总看好门户，尽量不要出现店员围观别家热闹，导致慢待客人的尴尬情况。”
　　刚把图片发过去的吴胜辉：“……”
　　微信叮咚一声响。
　　“吴总，多谢。”
　　“不客气。你忙，拜拜。”
　　顾盼挂断了电话，点开了微信，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反复把截图阅读了三遍，陷入了沉思。她耐心的梳理着时间线，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件件标在时间线上。看似杂乱的种种，在她的笔下慢慢变的明了。
　　原来如此！曹海良，我以前真是高估了你啊！顾盼腾的站起身，一把将手机塞进了兜里，冲到走廊上，猛的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曹海良正跟新来的廖书平谈话，见顾盼闯了进来，眉头立刻皱起，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啪的一声脆响，毫无防备的他，整个人都被顾盼扇的踉跄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领带已被揪住，像条死狗一样被往外拽着走。
　　廖书平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大佬打架，牵连无辜的他。
　　“你干什么！”曹海良总算回过了神。
　　顾盼对着曹海良的肚子就是一脚：“老娘在学校打群架的时候，你他妈还穿开裆裤呢！走！”
　　顾盼那一脚踹的不轻，曹海良痛的冷汗直冒。隔壁的白晓东见状，赶紧冲出来，连声问：“怎么了？”
　　“我倒想问问怎么了！”顾盼放开曹海良的领带，快速绕到他身后，曹海良只觉得后背有股巨力袭来，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了白晓东的办公室，撞倒了个小架子，上头的装饰品纷纷下落。叮啷咣啷的动静，引来了几个站在大厅的接待员。
　　白晓东厉喝：“出去！”
　　小姑娘们被吓的一抖，转身跑了。
　　白晓东砰的关上玻璃门，声色俱厉的问：“什么情况！？”
　　顾盼掏出手机，启动了APP。机械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开始朗读图片上的文字。
　　“唉，顾盼勾搭上了老板，以后我的日子不好过了。”
　　曹海良脸色剧变，本能的想扑过来抢手机。顾盼侧身避过，抄起白海东的茶具，对着他脸招呼，还不忘回头跟白海东说：“砸坏了我赔！双！倍！”
　　白海东吓的半死，赶紧抢过茶具：“君子动口不动手！”说完，拦在了两个祖宗中间，避免他们再次打起来。
　　APP没有起伏的语调继续往下。
　　“当然是真的。她如果不想做老板娘，为什么对胡家的装修那么上心？软装监控一把抓，把胡家阿姨哄的团团转。我跟你讲，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的很。”
　　“呵？男朋友？不知哪里来的穷小子，吊着做备胎呗。”
　　“老板精明有什么用？床上滚两圈，谁还能硬的起心肠？女人的逼啊，那是……”后面的文字太过不堪，吴胜辉怕她气死，细心的打了厚重的码，APP识别不了，语音到此为止。
　　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顾盼关掉APP，点开微信，发了条短信：“少爷，你家熊猫被欺负了，麻烦来我公司炫个富！”
　　嘎！？刘思宽一脸懵逼，赶紧回复：“谁欺负你了？说！老子弄死他！”
　　等了半天，顾盼没有消息。刘思宽不禁陷入了沉思。短短一句话，信息量颇大啊！你家熊猫？咳……先略过。那个，求问炫富怎么操作？
　　抛开莫名其妙的炫富不提，顾盼的信息，似乎在求助？刘思宽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以顾盼的性格，不是很棘手的事，不可能这个点要他去晓意。刘思宽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忙给章春刚发了条信息：“圆哥，我有点急事，想请个假。”
　　“去吧。”
　　刘思宽得到上司的批准，抓起车钥匙，飞奔至停车场。上车系安全带踩油门一气呵成，直奔晓意而去。
　　白晓东的脸色无比难看，他万万没想到，流言的源头在曹海良。尤其是那个备胎的传言，让他非常恼火。哪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愿意被人形容成头蠢猪？他知道曹海良说的是刘思宽，但在八卦里，刘思宽没有姓名。备胎自然变成了他。
　　白晓东恼怒非常。去你MB的备胎，你才是备胎，你TMD全家都是备胎！
　　让他更生气的是，顾盼的消息居然比他快，可见顾盼的人脉，比他想象中的扎实的多！MD，他看走眼了！
　　曹海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眼神阴鸷的看着顾盼。
　　顾盼冷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跟商场物业租个大喇叭。全天8小时循环播放——晓意家居店！晓意家居店！王八蛋曹海良店长，嫉妒下属，造谣生事……”
　　“够了！”白海东断喝，他胸口起伏，竭力镇静着情绪，“盼盼，我自问待你不薄，给我留点脸面。”
　　顾盼直视白晓东：“我自问从业四年、兢兢业业、纵然有些小冲突，却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谁来给我留点脸面！？”
　　白晓东抬起手，试图安抚顾盼，“源头在我，我道歉。对不起。你冷静点，吵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们坐下来谈。”
　　“这件事没得谈！”顾盼指着曹海良，“我没办法跟这种龌龊小人做同事。晓意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白总，麻烦现在给我个准话！”
　　白晓东苦笑：“你们两个，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白总，没有背地里坑害左膀的右臂。”顾盼一字一句的说，“我顾盼从今天开始，跟姓曹的势不两立！”
　　曹海良靠着墙，冷冷的说：“你以为你一个设计师，值几毛钱？”
　　顾盼二话不说，拿起个茶杯，径直砰的砸向了曹海良的面门！只听啪啦一声脆响，茶杯在曹海良的额头上炸开了花，一根血线顿时顺着鼻梁滑下。
　　白海东差点晕过去，传说荆南女仔凶悍，也没有说话就见血的啊！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暗自庆幸他为了装逼买的是陶器，要是买了泡龙井的玻璃茶杯，今天可就乐大发了！
　　“轻微伤不入刑，有本事你报警。我刚好有你造谣的证据，可以帮你重新认识下诽谤罪！”气势全开的顾盼浑身匪气，尤为骇人，顾盼一步一步走近曹海良，最终停在了他面前，“曹海良，你敢报警吗？”
　　狭路相逢勇者胜，曹海良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顾盼微笑：“曹先生，知道我为什么学美术吗？”
　　曹海良额头冒出了冷汗，说不出话来。
　　“因为……”顾盼倾身，逼的更近，几乎要鼻子碰到鼻子，“我高中去做了小太妹，成绩太差补不上，只好曲线救国。你……想试试轻微伤的最高标准吗？”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却成功把曹海良吓了个激灵。
　　白晓东瞪了曹海良一眼：“你给我闭嘴，一边呆着去，我回头找你算账！”又来拉顾盼，“行政拘留也很麻烦的，你别冲动。我明天挨个公司去澄清，绝对不损你任何名声。好不好？”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澄清。”顾盼双手抱胸，“我不屑于跟地沟里的蟑螂为伍。我明天不来上班了。替白总揪出个内鬼，算我送给晓意最后的大礼！”
　　“盼盼，”白晓东的声音沉了沉，“晓意是我的店，不是曹海良的。”
　　“白总，你开除不了股东，给不了我想要的结果。我们相识一场，何必强留？好聚好散不好么？”
　　曹海良腿软的靠着墙，脸上青红交替，心乱如麻。艹特马他总算看明白了，顾盼和白海东竟然没有一腿！那你顾盼放着提成不要，给胡家跑上跑下干屁啊！对设计爱的深沉吗！？RNMB！失策了！
　　白晓东没说话，他脑子飞快的运转，怎么才能完美的解决今天的争端。这不是两个属下单纯的撕逼，明天顾盼把曹海良的截图往朋友圈一挂，晓意丢脸丢大发了！看顾盼豁出去的模样，恐怕她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她是女孩子，被人污蔑清白，反应再过激，那都是道德制高点。曹海良肆意造谣泼脏水，连老板带下属一起黑，绝对会成为业界巨大的笑柄！正艰难的向地产行业靠拢的白海东，愁的大脑差点宕机。
　　突然，门外传来段婷婷急切的声音：“先生，那是办公区，不对外开放，你不能进去！”
　　纤细的段婷婷拦不住牛高马大的男人，只能尖叫的向内示警：“白总，有人闯进去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里面的三个人齐齐看向门口。
　　刘思宽当头撞见曹海良被血染的脸，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下打量顾盼，看她有没有事，然后……发现顾盼……毫发无伤。
　　说好的被欺负呢？刘思宽很想掏出手机确认，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顾盼的微信。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得体的微笑：“白总你好，我来接盼盼回家，请问你们忙完了吗？”


第54章 七折优惠、欲购从速
　　白晓东怔了怔， 很快反应过来。面对突发事件， 最有效的办法，是先让事情冷下来。包括但不限于暴力镇压当事人、隔离当事人、恐吓当事人等等手段。瞥了瞥曹海良花花绿绿的脸， 想要暴力镇压住顾盼， 呵呵，你不被她暴力镇压就谢天谢地了。那么刘思宽能把顾盼弄走， 无疑是当前最佳策略。
　　因此， 白晓东强行挤出了个笑：“我会给盼盼一个合理的答复。我想盼盼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两天，等我忙完了再谈。”说完差点哭出来， 拳打脚踢带兵器， 真的好累哦！想着自己前段时间各种追，脚都开始打哆嗦。尼玛荆南妹子太凶残了，惹不起、惹不起， 告辞！
　　顾盼点点头， 出门前， 冰冷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曹海良，目光在他额头的伤口处停留了两秒，然后赠送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曹海良的后背窜起了股寒意， 想起刚刚那“小太妹”的话，不由一阵后怕。平时看起来好欺负的顾盼……真的混过黑社会吗？
　　玻璃门在刘思宽的手中缓缓关上，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曹海良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白晓东颓然的坐回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头， 脑子里一片浆糊。屋内的两个大男人各占一方，相对无言。
　　顾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好私人物品。路过大办公室的时候，顺手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径直推开，果然见袁彬带着监听耳机，重金属摇滚从缝隙中透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几分钟前晓意办公区的天翻地覆。顾盼伸手拔下他的耳机，无视他的一脸恼火：“我离职了，没空交接。电脑密码123456，资料自己去翻。”
　　“啊！？”袁彬一脸懵逼，“离、离职！？”不是说要当老板娘的吗？两口子吵架了？
　　顾盼没有解释，对他笑了笑：“江湖再见。”说毕，拉着刘思宽的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出了晓意的大门。
　　一直关注着晓意的吴胜辉见到顾盼拉着个男人出来，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火速发信息问熟人：“那男人谁认识？广厦赵荣林手下的！快快快帮我查，在线等！”
　　很快，对方回复：“太糊了，看不清，来张高清□□的谢谢。”
　　吴胜辉再抬头，发现两个人已经走远。只好远远的跟在后面，希望能找到机会偷拍。没想到，那两个人往左走了不到50米，齐齐停下了脚步。
　　刘思宽反拉住了顾盼：“你没事吧？”
　　“嗯？没事。”
　　“那个……曹海良怎么受的伤？”
　　“我打的。”顾盼松开了手，回头笑问刘思宽，“很难接受？”
　　“我想知道原因。”
　　顾盼一时没有去处，干脆趴到了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一楼的庭院，语气平缓的说：“我在演戏。”
　　“哈！？”
　　“我不是很想做单纯的设计师了，但我还想在家居行业混。”顾盼扭头看着刘思宽，“我觉得，家居行业，应该还有路的，这里不可能是绝路。”
　　刘思宽跟着趴在了栏杆上，非常不解的问：“既然不想离开，为什么要选如此过激的手段？我觉得你不应该是个没有理智的女人。”
　　顾盼笑：“曹海良那种人呢，我见的不少。典型特征——牙短舌长。正面刚不敢，背地里使绊子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是本地人，亲戚朋友多。不彻底把他吓住，让他想起我就害怕，将来即使我离开了晓意，也很难防备他在背后冷不丁捅刀。到时候，我可能都无法察觉，自己到底怎么栽的。人的气运有限，经的起几次栽呢？”
　　“那你直接离职不就好了吗？虽然心里肯定很难受很憋屈，但是刻意把事情扩大，很难掌握好度。”刘思宽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顾盼可以接受的语气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跟小人纠缠，不划算的。”
　　“不。你不明白。”顾盼嫌前因后果难以说明，干脆直接拿出手机给刘思宽看截图，“我猜测他可能认为我即将上位做老板娘，报复他之前的种种。所以放点料，想搞臭我，好搅黄我和白晓东的好事。”
　　刘思宽盯着屏幕上的穷小子三个字久久不语，确实是时候炫个富了……
　　“但是他那愚蠢的大脑没料到后果。”顾盼嘲讽的说，“操纵舆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放出消息不久，备胎变成了白晓东。白晓东肯受这样的侮辱吗？如果我是白晓东，我肯定会找机会把真相公布于众。只要曹海良的人品受到质疑，信誉全毁，那他说的每一句话，就一定是谎言、是嫉妒、是陷提携他的老板于不义的王八蛋狗东西！这比白海东傻乎乎的去辟谣有效的多。不然哪怕我结婚了，他‘痴情男主角’的愚蠢人设也会跟他一辈子。这种糊涂虫的人设，很影响投资人的感观的。”
　　刘思宽静静的听着。
　　接着，顾盼问：“你猜，曹海良会怎么反击？”
　　“白晓东被狐狸精迷昏了头。”
　　“对。”顾盼冷笑，“之后他们撕逼的戏码持续上演，到最后，只剩下我顾盼红颜祸水、水性杨花！这个小圈子，将永远流传着我当年怎么以一己之力，弄的晓意创业两兄弟反目成仇。运气足够好，我恐怕还得客串一下曹海良家的小三。”顾盼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小事。商场上，要个狗屁的名声。那什么游戏公司的老板，数次公然在公共平台上侮辱女性，被骂出两百条街，影响他了吗？没有。但晓意的撕逼，会让单纯吃瓜群众以外的人，比如说管理层，看清曹海良的愚蠢。这样的员工，你想要吗？”
　　“会上HR的黑名单。”刘思宽懂了，“全花城的HR，恐怕都在一个群里。全群通报的话，他下一份工作……只能从0开始了。管理层不是技术员，技术员靠技术吃饭，从0开始，很快能爬回自己应有的位置。管理层则不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别说有污点的人，即使仅仅运气差点，换家公司、甚至换个上司，从此再无法翻身的人，多不胜数。”刘思宽的眉头皱的死紧，“永远只能做小职员蹉跎的曹海良，估计……能恨你和白晓东一辈子。需要我帮忙吗？”
　　顾盼垂下眼，“是的。傻逼不会反省自己的错。委屈的傻逼，会本能的推卸责任。推卸给白晓东，推卸给我。”她顿了顿，“我在办公室思考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想明白，这件事我躲不了。无论装死、还是离职，都会被迁怒。除非我彻底离开家居行业，去到曹海良够不着的地方。可是凭什么？我有什么错？”顾盼咬牙切齿，“错在我不该敬业？不该认识曹海良？”
　　顾盼的神色冷了下来：“与其放任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导致我将来千日防贼，不如趁今天……”
　　“一劳永逸！”
　　“多谢理解。”
　　“可我还是觉得，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刘思宽温言说，“你用暴力，未必能吓住他。”
　　“用钱呢？”
　　“嗯？”
　　顾盼无奈的戳了戳刘思宽：“少爷，我让你炫富，你就穿套工装来见我？”顾盼上下扫了一遍刘思宽，长长叹了口气，“手表值一万吗？”
　　“呃，8000……”
　　“怂逼最怕的无非是暴力和权势。我暴力恐吓过，你再金光闪闪的补一刀，不就……”顾盼望天，“少爷，我真错信了你啊！”
　　刘思宽干咳两声：“我在楼下百度了一下怎么炫富，发现都特别特别的蠢。而且，炫富也得有目标。比如说……我买套高档化妆品给你，你分的出那个跟百雀羚的区别吗？”
　　顾盼膝盖中了一箭。
　　“对吧，不是我甩锅，你没告诉我炫富的目标。我总不能回家举着房本来炫吧。再说了，我买的又不是龙腾帝景，时代公馆炫不出效果啊！”
　　顾盼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的彪悍估计已经吓住他了。反正结果不会更差。至少他想报复我的时候，得掂量掂量，豁出去的黑社会大佬的力量。”
　　刘思宽没理会她那句吓唬人的“黑社会大佬”，他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的话没错。炫富很重要。”
　　顾盼一脸血的看着他：“现在举着你8000块的手表去晓意溜一圈？”
　　刘思宽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对楼下拍了张照：“稍等，我刚想到了个炫富的好办法。”
　　“嗯？”
　　刘思宽低头打开微信，点开了羊晓娟女士的头像，问：“妈，玉蝠珠宝在打折，你要买吗？”
　　羊晓娟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字：“买！”
　　“给钱。”
　　“微信不能大额转账真麻烦，等我用手机银行。”
　　“OK。”刘思宽收起手机，奸笑着对顾盼说，“稍等。”
　　两分钟后，刘思宽的短信提示音响起。他用余光瞥了眼晓意的方向，果然看到几个小姑娘探头探脑。他狡黠的一笑，拉起顾盼的手，朝着晓意的方向，跑步前行。
　　顾盼一头雾水，但刘思宽的力气太大了，她挣脱不开，只能跟着迈开大步，一阵风的冲过了晓意门口。不但成功引起了晓意一群小姑娘的注意，连周围好几个门店的接待员都探出了头。本来工作日阳光乐园生意就不好，家居这边更为冷清。突然两个人跟傻逼一样在空旷的商场上乱跑，那绝对是轰动性效果。
　　众人或明或暗的视线跟随着两个人的背影，见他们跑下了楼梯，到了一楼，又开始往回跑。一群人好像被逗猫棒吸引的猫，原本向右扭的脑袋集体跟着往左。最后，停在了晓意与爱家正下方的中庭里。
　　晓意的接待员卢海燕嘶了一声，悄悄跟同事王凤玲八卦：“盼盼姐刚被气疯了？在商场里发泄？”
　　王凤玲摇摇头，表示看不懂。段婷婷实在忍不住了，趴在了栏杆上。对面的吴胜辉终于逮着了机会，给刘思宽来了张特写，可惜角度不对，脸部似乎有些变形。不管了，先发了再说。
　　毫无防备的顾盼险些跑岔了气，扶着刘思宽的胳膊，大口的喘息：“你到底要干嘛？”
　　刘思宽指了指前方：“炫富啊。”
　　顾盼抬起头，看见了上方熟悉的匾额——玉蝠珠宝。视线下移，门口鲜红的巨大纸张上，墨迹琳琳的书写了八个大字——店庆促销、全场七折。
　　顾盼当场一口老血，靠！这个男朋友她不想要了！现清仓处理，七折优惠，求问有人接盘吗？


第55章 炫富的最高境界
　　刘思宽推着顾盼的肩往里走， 玉蝠的店员忍不住接连看了顾盼好几眼。一个商场里混上下楼的， 即使不认识，也会眼熟。店员一时想不起来她是哪家的， 不过， 来者是客，闲的发疯的店员们一拥而上。玉蝠跟晓意一样， 谁拉的单提成算谁。玉器作为奢侈品， 成交额大但成交次数少，店员的平均提成并不多，见到了潜在客户， 当然无比热情。
　　顾盼面对五六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感觉自己享受到了帝王翻牌的待遇，顿时有些踟蹰，选谁好呢？其实卖首饰的每个店员都有负责的片区， 平时不至于这么乱。奈何刘思宽的行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看热闹的人挤在门口， 等他一步跨进，刚好进了包围圈，一群店员同时懵逼， 全都在想怎样抢人才不算违背店规，纠结的差点死机。
　　终于，顾盼在人群中找到了个最眼熟的，冲她笑了笑。她赶紧挤上前来，其他店员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候店长迎了出来。他是一位中年男性， 规规矩矩的穿着西装，见到顾盼，露出了个职业性的微笑：“靓女，来买镯子吗？今天的玉器打折哦。”
　　顾盼生无可恋，可不是打折么？店里到处挂着红纸呢！
　　刘思宽笑对顾盼说：“挑一个吧。”
　　顾盼：“……”
　　刘思宽无奈了，不是说好的炫富吗？熊猫姐姐你为什么不配合？看来只能求助亲妈了，他拿出手机，准备拍照，让羊晓娟女士自己选。
　　店长忙出声阻止：“嗳！靓仔，我们店不可以拍照的哦。”
　　刘思宽笑的一脸天真：“我不拍的话，不知道我妈想要哪个呀。女人对首饰很讲究的。”
　　“很抱歉，我们店有规定。”
　　刘思宽快速的报了一串号码。
　　店长当即一震，YF100开头的，是钻石卡！
　　刘思宽微笑：“放心，我绝不是同行，真的就是让我妈看看。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用视频电话可以吗？”
　　店长职业化的笑容不见了，表情变的特别亲切：“既然您是老客户，我会向总部说明的，先生请随意。”
　　顾盼：！？？刚才发生了神马？
　　刘思宽戴上蓝牙耳机，戳开视频通话，把镜头对准了一个玉镯。顾盼顺着手机，视线落在了展台上。碧绿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对翡翠毫无研究的顾盼，第一次意识到，传说中的翠绿欲滴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真漂亮！
　　“妈，这个怎么样？”
　　“看不清？”
　　“玻璃绿的，颜色很正。”
　　“对，没有杂质。”
　　“我自己挑？没有，我不是一个人，盼盼在边上。她挑？呵呵……行了我挑顺眼的。要是上当受骗了，我就去张叔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听见张叔两个字，店长的心就是一跳。他们老板刚好姓张！刚才抢到顾盼的店员眼中露出惊喜，本来以为同为打工妹的顾盼，趁着打折，进来挑个千儿八百的，万万没想到，这是条大鱼啊！其他的店员眼里冒出了火，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寻思着，如何在不被店长打死的情况下抢人。
　　刘思宽挂了电话，扭头问顾盼：“你喜欢哪个？”
　　顾盼指了指自己看了半天的：“这个。”
　　“哎呀小姐好眼光。”店员眉飞色舞的介绍，“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顾盼抽了抽嘴角，真的假的？
　　刘思宽非常惊讶：“你会看？”
　　顾盼嫌弃的瞪着刘思宽：“你对学美术的有什么误解？这个颜色饱和度最高。”
　　“呃……挑翡翠的新思路。”
　　店员凑上来：“要拿出来看看吗？”
　　“好。”刘思宽答应了一声，又说，“那两个也拿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稍等。”
　　漂亮的东西，让人心情愉悦。顾盼见到满目的翡翠，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不妨碍她观赏。很快，店员用托盘端出了翡翠，招呼他们在柜台上坐下。
　　刘思宽拿起一个反复的看。店长在一旁殷勤的说：“先生手里拿的镯子，跟这一个是一块石头里切出来的。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翡翠了。您看这水头，晶莹剔透，真的很难得。而且现在特价，特别划算。”
　　刘思宽问：“只能七折吗？钻石卡不享受折上折？”
　　店长做出了个为难的表情：“先生，七折已经很低了，为了回馈老客户，我们真的一分钱都没赚。实在没办法折上折。”
　　刘思宽拿着镯子在顾盼手腕上比了比，店员非常有眼力劲的拿起另一只，替顾盼试戴。才摸到顾盼的手，店员就开始拍马屁：“小姐的手好软，很有福气的。”
　　顾盼的骨头确实比较软，翡翠镯子很顺利的滑到了手腕上。镯子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美到难以言喻。顾盼忍不住晃动着手腕端详，欣赏着翡翠不同角度的通透美感。
　　“先别动。”刘思宽按住顾盼的手，拍了张照，顺手发给了羊晓娟：“好看吗？”
　　“好看！那只手是谁？”
　　“你说呢？”
　　“人先带回来给我们看！！！”
　　“知道啦！”
　　店长笑眯眯的问刘思宽：“阿姨喜欢吗？”
　　“嗯，挺好的。”刘思宽看向店长，“七折没得少？”
　　店长犹豫了一下：“再打个九八折，您看怎么样？”
　　“我买一对呢？”
　　店员捂着嘴，在众同事杀人的目光下，忍住了尖叫的冲动。
　　店长见识多广，没有小丫头那么沉不住气，继续笑眯眯的说：“我的权限只有九八折，要不我帮您申请一下？”
　　刘思宽微笑：“好。如果是报给老板的话，唔，我爸爸叫刘昌源。”
　　“好的，我立刻打电话给老板。”
　　顾盼看明白了，合着刘思宽跟这家店的老板认识！糙汉子顾盼带着翡翠镯子玩了一会儿，就取了下来，随口问了句：“这个多少钱呀。”
　　店员回答：“原价32万，打完折只要22.4万哦。很划算吧！”
　　啥！？3、3、32万！？土鳖顾盼手一抖，赶紧稳住，轻轻的放回了托盘里，整个人吓成了鹌鹑。我靠！总算get到了刘思宽炫富是什么意思了！特么的你还要买一对！尼玛！！！特么的再一次错估了刘思宽的家底哇！翡翠可不比房产，房产是投资性的，买多贵的都属于金融行为。翡翠却属于奢侈品！顾盼抓狂了，马上要成为太子妃，有点紧张，肿么破！？
　　打完电话的店长走了回来，一脸殷切的说：“我们张总听说是刘公子，特批了折上九折。我们从来没有卖过这么低的价，您看？”
　　按照现在翡翠的行情，这样的品质，20万一只确实挺划算的。刘思宽想了想，指着货价上的一个铂金镶嵌翡翠的项链说：“那个拿给我看一下。”
　　顾盼震惊的看着刘思宽：“你还买？”
　　“给我妈买了，给你买了，不给奶奶买……”刘思宽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明天你就守寡了。”
　　顾盼：“……”
　　店员噗的笑出了声。
　　旁边的店员再也忍不住，拿了个镯子蹦到了顾盼的面前：“小姐，和田白玉了解一下？这款和田绞丝玉镯，仿的宫廷款，由大师手工雕琢。您的皮肤白，最好带白玉了！白玉是我们传统的玉石，所谓君子如玉，讲的就是白玉。是不是特别美？今天也是七折哦！”
　　顾盼接过被硬怼到手里镯子，又默默的放回了垫着红丝绒的盘子里。
　　刘思宽看了看，觉得品质不错：“你试戴一下。”
　　店员满心欢喜，抓住顾盼的手，就塞了进去！
　　顾盼：“……”喂！
　　刘思宽问：“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顾盼低声问：“你妈比较喜欢哪种风格？”
　　“你不像那么会讨好婆婆的人啊！”
　　“这跟讨好没关系！”
　　“你就说你更喜欢哪一个。”
　　“绞丝白玉。”顾盼解释，“雕工灵动，我不会看白玉，但工艺上是精品。”
　　“知道了。”刘思宽转过头对店长说，“她比较喜欢白玉的。那个翡翠项链就算了。镯子帮我包起来吧。”
　　最初接待顾盼的店员清脆的喊：“好的，先生稍等。”
　　店长却很淡定的劝说：“平时没有这么高折扣的，先生今天不买项链有点亏哦。白玉跟翡翠不冲突，”说着对顾盼一笑，“首饰要配衣服的，小姐只有一个镯子，有点不方便了。”
　　“稍等。”刘思宽对着翡翠项链拍了个照，问羊晓娟，“奶奶喜欢这种吗？”
　　这一次，羊晓娟用了很久才回复：“你看着办吧。”
　　刘思宽：“……”婆媳关系果然……是千古难题。于是他把照片转发给了刘昌源，“买翡翠中，要给奶奶买吗？”
　　“看水头不错，你刚买了房还有闲钱买翡翠？”
　　“帮妈妈在买。”
　　两分钟后，刘思宽收到了20万的到账提示！对亲爹由衷的生出了敬佩之情！哲学啊！这是哲学啊！
　　店长笑问刘思宽：“翡翠项链还要吗？”
　　“一起包起来吧。”
　　“好的！”
　　顾盼忙取镯子，然而绞丝镯子不如光面的，它由三股扭曲的细玉石纠缠在一起。顾及玉石的脆弱，她不敢用力，导致半天弄不下来。
　　“取不下来你就戴着。那个，麻烦这位小姐，帮忙剪一下标签。”
　　白玉柜台的店员飞奔过来，用小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了标签，送到店长那处，一齐算价格。
　　刘思宽用手机银行转账支付，等店员仔细打包的功夫，低声跟顾盼咬耳朵：“熊猫，你知道炫富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嗯？”
　　店员很快包好了镯子和项链，并用精致的纸袋装了起来。刘思宽接过纸袋，站起身来，拉住顾盼的手：“时间不早，走，我们去楼上超市买菜。这天有些热气，我给你煲个竹蔗红罗卜猪骨汤。你还想吃什么菜？”
　　顾盼傻傻的回答：“上次你做的九肚鱼？”
　　“好。”


第56章 你是我的了，不许反悔
　　玉蝠珠宝的全体木了一下， 眼睁睁的看着刘思宽温柔的拉着顾盼的手， 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走出了店门。
　　身后的玉蝠珠宝门店里安静了半分钟之后， 猛的炸开了锅！
　　“卧槽！槽槽槽槽！”刚得了一大笔提成的翡翠店员再也绷不住礼仪， 一串感叹词脱口而出：“那女人我见过！我绝对见过！楼上的！不是爱家的就是兴旺的，要么晓意的！看打扮是个设计师！”店员抓着自己的头发激动的大喊， “啊啊啊！她怎么那么好命！我也天天上班， 为什么没有土豪！！”
　　店长凉凉的插了一刀：“阳光乐园主打亲子，来这里的土豪都是已婚。”
　　翡翠店员被店长噎的提不上气，敢怒不敢言。
　　“都镇定点， 咋咋呼呼的， 像什么样子！”店长严肃的训斥着小姑娘们，“小心客人看见投诉你们，我可不帮你们解释。”
　　“我镇定不下来！”白玉柜台的店员一阵晕眩：“天啊！这么有钱还这么温柔的男人赐我一个吧！”
　　“反正现在也没客人！店长你不要那么凶啦！”另一个店员加入了八卦， 捂着胸口说， “男主角好靓仔， 气质也好好哦！”又酸溜溜的补充了一句，“可惜女主角很一般！”
　　“对对对！那腿！又长又直！”另一个店员捂着脸尖叫，“很像韩剧对不对？”她掰着手指数， “靓仔、多金，还会给女朋友煲汤，啊啊啊啊，好甜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真的去买菜吗？”
　　店长也忍不住了。他轻咳一声，把自己刚才的话剁了喂狗， 加入了八卦：“应该会。你们知道吧？我们老板是凤城的，凤城男人会下厨太正常了。另外，那男的家里卖木材的，有一片巨大的堆场。如果拆迁……”
　　店员们齐齐尖叫！
　　趴在栏杆上段婷婷吓了一跳：“他们为什么喊那么大声？刚才盼盼姐进去打劫了？”
　　范娇翻个白眼：“拉倒吧，盼盼姐都走出去老远了。嗳！他们牵着手嗳，是盼盼姐的男朋友吗？”
　　王凤玲凑了上来，低声说：“传说中的……穷小子？这么高调，她真的不要白老板了？”
　　“真傻，”卢海燕凑了过来，摇头晃脑的叹气，“长的是挺帅的，可是光帅有什么用？老板也不丑嘛！”
　　王凤玲摆摆手：“盼盼姐工资高啦，不怕。”
　　“工资高个屁。”卢海燕恨铁不成钢，“她今天跟曹店长打架，能不能留下都难说。”卢海燕快速的脑补几十集的电视剧之后，唉声叹气，“为了小白脸，何必呢？就算生气曹店长传闲话，也不该动手啊。会打人的设计师，谁家敢要？”
　　王凤玲撇嘴：“对面爱家的吴胜辉天天挖人，曹店长赶人，她刚好跳去对面。”
　　卢海燕正想反驳，突然听到段婷婷惊呼：“嗳！你们看，那是不是吴胜辉？”
　　几个姑娘顺着看去，真的是吴胜辉！他居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玉蝠珠宝。
　　范娇激动的一拍栏杆：“靠！他一个做店长的，比我们还八卦！”
　　段婷婷搓手：“做店长真好，想八卦就八卦，没人敢管。其实我也很想去问问，盼盼姐到底买了什么？”
　　王凤玲说：“进去了半个多小时，应该买不了什么吧。这两天玉蝠珠宝打折，我昨天去看了，有一串彩色的翡翠珠子好看，打完折不算贵，才一千多。”
　　“一千多很贵了好不好。”卢海燕没好气的说，“那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用。”
　　王凤玲不同意：“话不是这么说，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闲聊，曹海良现在还在办公室跟白晓东大眼瞪小眼，顾不上外面。于是她们直接放飞了自我，全趴在栏杆上，唾沫横飞的聊起了衣服包包首饰化妆品。
　　超市内。八卦女主角顾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拿着货价上的菜，并不停的催促刘思宽：“你快点啊，别磨蹭。”
　　刘思宽莫名其妙：“你饿了？”
　　土鳖顾盼用余光瞥了瞥装翡翠的袋子，嗯，还在。
　　“反正快走。”
　　有目标的话，买菜确实不用花什么时间。刘思宽提着篮子，往收银台结账。顾盼跟在后面，紧张的要死。每隔几十秒，都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袋子还在不在。天啊，四舍五入，刘思宽手里拿着她两套房啊！
　　好在超市没人，多少缓解了一点顾盼的焦虑。两个人沿原路返回，准备去停车场开车。不想，在玉蝠珠宝门口撞见了吴胜辉。
　　顾盼：“……”吴店长，你这么八卦真的好吗？顾盼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呵呵，斜上方晓意门口趴了一排……顿时深深理解了曹海良平时的凶神恶煞。稍微一放松，这群妹子简直翻天！
　　打探八卦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的吴胜辉毫不脸红，热情洋溢的打招呼：“盼盼好呀！”
　　顾盼：“……”
　　“你男朋友？好靓仔哦，真般配！”
　　顾盼：“……”
　　吴胜辉又笑着对刘思宽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我是盼盼的朋友吴胜辉，很高兴认识你。”
　　一只手提着首饰纸袋，一只手提着超市塑料袋的刘思宽腾不出手来。顾盼眼疾手快的接过他右手上的塑料袋，让他能够跟吴胜辉握手。
　　握完手的吴胜辉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名片，递给了刘思宽。
　　根据商界礼仪，对方递名片，自己也该回名片。顾盼认命的拿过纸袋，解放刘思宽的双手。
　　拿到刘思宽的名片，吴胜辉快速的扫了一眼，金湾区分部？原来是章春刚的人。顾盼真没骗他。啧！曹海良惨了！不知道刘思宽这号人物以前，大家尽情的吃瓜，权当泼狗血，不会在乎是非对错。现在刘思宽有了姓名，发觉人家出身土豪、年轻有为，长得帅会做菜。万丈光芒简直把白晓东照的没了人影。那曹海良的话，基本等同于放屁了。再说了，地产业可是家居业的爸爸，几天后，谁还能为了吃个瓜去得罪顾盼啊？
　　落井下石人之常情，既然顾盼是“无辜”的，群众们当然要找出个“坏人”。老板们最恨多嘴多舌的下属，尤其是敢造谣造到老板头上的。曹海良那点浅薄的人脉，怕是突破不了招聘圈封锁了。
　　嘶，顾盼这小丫头，真特么的……命好啊！不行，这根大腿他得抱住，嘿嘿，还好平时相处的不错！顾盼还欠了他一个人情，赚到了！
　　玉蝠珠宝的店员们瞪着顾盼手里的菜，眼都直了。妈妈呀！真的去买菜了啊！土豪你这么接地气的吗？土豪你还有兄弟吗？
　　吴胜辉跟刘思宽商业互吹了几句，不好再打搅人家小情侣，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刘思宽转身从顾盼手里拿袋子：“有点重，我来提吧。”
　　窝日！狗眼都瞎了！
　　刘思宽露出蜜汁微笑。炫富的最高境界，不是富裕本身，而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噎你们满嘴狗粮就对了，八卦去吧姑娘们，我看好你们哦！
　　上车，回家！
　　刘思宽家离阳光乐园总共1000多米的距离，开车不用几分钟。走在老旧的楼梯上，刘思宽终于有了回味顾盼那条微信的心情。
　　你的熊猫……嗯，我的熊猫！
　　进了家门，顾盼大大的松了口气，摊在沙发上，浑身都没了力。护送几十万的奢侈品回家，比她打架累多了！想到奢侈品，她又艰难的爬起来，跑到卫生间，借助肥皂的润滑，把手镯取了下来，递回给刘思宽：“你收起来吧，今天谢谢你。”
　　刘思宽满脸震惊：“不是！你今天明明发微信说‘你的熊猫’！怎么转身就不认账了！？”
　　“我没有不认账。”顾盼认真的说，“礼物太贵重了，目前我不合适收。”
　　“为什么？”
　　顾盼没好气的说：“你不怕我卷了你的玉镯子走人？”
　　刘思宽一本正经的说：“根据我国法律，以结婚为前提的赠予行为，在婚约破裂后，赠予方有权追回赠予。”
　　顾盼：“……”你大爷！
　　“盼盼，你要不读读《婚姻法》？不懂的话很吃亏的。”
　　顾盼呵呵，知道你前几任怎么分手的了！
　　把手镯轻轻放在了茶几上，又看了一眼确保没碎，顾盼才对刘思宽叹了口气：“玉石不是金子，磕了碰了能修能融了重新做首饰。和田白玉碰一下，几十万刺啦没了。你家土鳖熊猫的心脏比较脆弱，真不敢带。”
　　“所以你的意思是，买个金镯子？”刘思宽跟着叹气，“金镯子不好炫富啊。不过今天炫过了，金镯子改天吧。”
　　顾盼怒瞪刘思宽，没法沟通了是吧！？
　　刘思宽笑出了声，一把将顾盼抱进了怀里：“盼盼……”
　　顾盼因本能紧绷的身体，在刘思宽的呼唤中，渐渐放松，手指不自觉的，攥住了他的腰间的衬衫。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顾盼的后背陷进了柔软的沙发。
　　刘思宽用力的压住了顾盼，吻住了她的唇，良久，舍不得放开。
　　“盼盼……”刘思宽的声音变的极为沙哑，“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一年！”
　　顾盼的脸，不知为何泛起了红色。她见刘思宽坐直了身体，想跟着爬起来。却被刘思宽单手压着肩膀，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坐在沙发边缘的刘思宽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盼的眼睛，伸出食指压了在她的唇上：“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不、许、反、悔！”


第57章 给你科普一个常识
　　顾盼第一次被刘思宽的气势所慑， 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盼盼， 答应我！”
　　顾盼抓住了刘思宽的手指，沉吟了两秒：“我觉得你抢走了我的台词。”
　　刘思宽：“……”你能不能按套路出一次牌？一次就好！
　　“喂！大阿哥， 你缺福晋吗？”
　　刘思宽：“……”
　　顾盼轻笑：“土豪， 你为什么在追女朋友的事情上，如此的……没有自信？按道理来说， 追你的妹子应该不少呀。”
　　“第一， 你特别的难追。第二，你家少爷多数时候在微服私访。”
　　“噗。看不出来，挺有心眼的嘛！”
　　刘思宽手痒的揉着顾盼的短发：“算不上。再说一个圈子内， 大家的家底都差不多， 钱财不是主要的判定标准。”
　　“你找我，父母真的不反对吗？”
　　“不是很赞成。”刘思宽笑了笑，“可是我的人生， 不该由父母摆布。大不了我接着住40平米的两房一厅， 我相信， 你在我与四房一厅之间，会选择我本人。”
　　“所以为什么你买房那么小气，今天却一掷千金？”顾盼不解的问， “我不希望我的求助，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你不知道？翡翠可以保值，关键时候能救命的。”
　　“所以囤翡翠是你们家的日常？”顾盼恍然大悟，“怪不得跟玉蝠珠宝的老板那么熟？”
　　“算是吧。”
　　顾盼好奇的问：“那你们家岂不是翡翠成山。”
　　“没有。”
　　“诶？”
　　刘思宽松开了压住顾盼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并排坐在沙发上。
　　“2005年，我家遭遇过一次危机。”刘思宽搂住顾盼的肩，说起了自家的故事，“年初的时候，我爸爸判断失误，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这不是最惨的，本就举步维艰的堆场，屋漏偏逢连夜雨。有天晚上，不幸遭受雷击，燃起了大火。虽然消防很给力，及时控制住了火势，没让堆场化成灰烬，但对我们家的情况是雪上加霜。”
　　顾盼静静的听着。
　　“那一年，我大二。一夜之间，从富二代，跌落凡间。在那之前虽然有玩票性质的打工，可都是体验生活式的，浅尝则止，不高兴了或者学业忙碌了，直接撂挑子走人。但大二之后，我必须在保证学业的前提下，真正的养活自己。特别的辛苦。”
　　刘思宽顿了顿，“没出事时，总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好像读书不用怎么努力，高三都不愿全心投入，弹弹琴和踢踢球，轻轻松松考上985。大一跟着师兄师姐们接单，好轻易的赚到了大学生平均生活费。觉得自己简直牛逼炸了，估计嘚瑟的全世界都想照我的脸来一拳。”
　　顾盼笑，原来刘思宽有那么中二的过去。
　　刘思宽轻轻叹了口气：“然而，当我真正面对生活压力，面对可能要赡养父母，甚至承担巨额债务的时候……我的成绩，以断崖式的速度疯狂下跌。因为，正儿八经的工作不是玩票，要7*24小时开机，要随时对客户的要求作出恰到好处的反应。根本没有整块的时间留给你。我做不到在反复的打断中，保持高度的集中力。所以勉勉强强以中等偏下的水平毕业，无法跟同学一样去做个令人羡慕的工科狗建筑师，只好擦边去房地产公司了。幸亏学校招牌大，领导比较重视我，过的还不错。”
　　“后来呢？”
　　“我爸爸当机立断，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了亲戚。当时房子不像现在值钱，我们家又住郊区，远远补不上缺口。于是我奶奶和妈妈，清点出历年积累的首饰盒一些贵重物品，四处奔走。我们不能去典当行，价格会折损太多。只能一家家的亲戚、熟人、合作伙伴的去……恳求。好在岭东人自古喜欢翡翠，在亲戚们的帮助下，清空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我的，斯坦威钢琴。”
　　顾盼不懂琴，但作为装修行业的一员，她被斯坦威三个字震了个够呛！琴中霸王，给业余的孩子练着玩，这个家底可以的！
　　“这笔钱给我家的产业续了一口气。让我爸爸撑下来了。”刘思宽笑了笑，“可惜啊可惜，我家比起巅峰时期，资产至少缩水80%，否则你可真是大福晋了，可以继承皇位的那种！”
　　顾盼呵呵，那特么侧福晋都不够格了好吗！
　　“前些年吧，我爸一直在还债。”刘思宽继续说，“我妈自然跟着吃苦。也就是近几年，生意有了起色，才又慢慢的好过了。我妈被濒临破产吓的不轻，除了房产之外的消费，都有点不大舍得。你知道，我们岭东男人嘛，十个有九个超级大男子主义。我爸心里很愧疚，又拉不下脸来说。年前暗示我妈，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房产可能有泡沫，要投资点其它保值的东西。我妈呢，不太肯听，依然坚持现金为王。毕竟当年，如果家里没那么大杠杆，现金充足，判断失误不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同时，如果堆场有充足的看守人员，遇到雷击起火，不用等到消防，自己组织人手扑灭，损失也更小。”
　　“那你这样买买买，妈妈不生气吗？”
　　“我妈比较溺爱孩子。”刘思宽笑，“加上我爸之前反复暗示，她当然愿意花钱。”
　　“所以你爸爸到底是想让你妈妈买首饰，还是要保值？”
　　“当然是既想让我妈买些好首饰，出门走亲戚有面子，显摆显摆我大刘家起死回生……的同时，顺便保值啊！一对翡翠镯子60万，平时能带，有事了能当钱花。不比看着纸币疯狂贬值强？当然，现金流也确实重要。为了保证充足的现金，现在我爸特谨慎，坚决不盲目扩大规模。小富小贵比一无所有强。”刘思宽又捏了捏顾盼的脸，“没有人能在投资上百试百灵，哪怕投资的巨头们都不行。他们采取的策略，是当资本足够充裕的时候广撒网。只要赚的比亏的多，就是胜利。我们小家小业，做不到那样。唯一的办法，是分散风险。房产、现金、黄金、保值的奢侈品，各占一些。”
　　刘思宽拿起茶几上的白玉镯子：“奢侈品跟奢侈品，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说这个镯子。你把它好好的锁在保险箱里，或是在银行开个保险箱，它就会静静的升值，完全不用你操心。而皮草、昂贵的皮包、高定的礼服、乃至顶级的珍珠，这些都要花很大的心思去保养维护。没有个精于此道的家庭主妇，过几年全部损毁贬值，得不偿失。所以我们特别喜欢玉石。黄金是很不错，稳的一逼，这方面比翡翠更强，可惜单价太低，想要靠它保值需要囤一大坨，挺麻烦的。当然还有宝石，不过那玩意我接触的少，不会看，不敢跳坑，怕栽死。”
　　顾盼：“……”
　　“对了，要不吃完饭我们去买点黄金？”
　　顾盼面无表情：“不了，谢谢。我不喜欢戴首饰。”
　　刘思宽大笑，放下镯子，把顾盼搂进了怀里：“不行啊熊猫，你怎么能不喜欢戴首饰呢？炫富得是我们的日常啊！”
　　“滚你的，做饭去！”
　　“我不。有情饮水饱，有熊猫撸，我不用吃饭了！”
　　“那你买菜干嘛？”
　　“秀恩爱啊！”刘思宽挤眉弄眼，“富二代常有，擅长做菜的富二代不常有哇！行了，我们俩的八卦可以全面覆盖之前的鸡毛蒜皮了。另外，曹海良那边，我问问我爹怎么处理。”
　　顾盼艰难的说：“找家长……就不必了吧？”
　　“找！为什么不找？”刘思宽理直气壮，“老豆就是用来使唤的啊！”
　　顾盼糟心的看着刘思宽，你这话说的，简直生你不如生块叉烧！以及，她忍不住问：“就我对曹海良的所作所为，你确定你父母接受的了？”
　　刘思宽点头：“不能告诉我妈。”
　　顾盼：“喂！爸爸就能随便告诉了吗？”
　　刘思宽拍着熊猫头：“淡定，淡定。我爹妈没那么可怕。”
　　“正常看来，我比较可怕。”
　　刘思宽撇嘴：“生意人没有不手狠的，你那点段位，在我爸面前只怕不够看。”
　　顾盼挑眉：“他不怕我欺负你？”
　　“笑话！凭你也敢说欺负我？”刘思宽作势撸袖子：“我们俩掰个手腕，让你见识见识你家少爷的实力！”
　　“来就来！谁怕谁！你去茶几那边！”
　　说干就干！两个人一人占据了茶几一方，摆好了龙门阵。
　　“等下！”顾盼突然喊停。
　　“怂了？”
　　“怂你妹！你家有保险柜吗？”
　　“有啊。”
　　“很好，很土豪。”顾盼指着桌上的和田白玉手镯说，“劳驾，先把这玩意，和那仨绿的冒油的，收你保险柜里去。否则我怕我紧张之下，发挥不出水平。”
　　刘思宽笑的直抖，起身先收镯子。锁好保险箱，回来接着蹲在了茶几旁：“敢开始了吗？”
　　顾盼伸出手：“开始！”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顾盼的爪子被死死压在了茶几上。
　　“这不科学！”顾盼难以置信的大喊，“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那么大力？你作弊！”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文弱书生了？”
　　“你哪里没有文弱书生了！？”
　　“是时候脱衣服给你看了！”
　　顾盼：“……”
　　刘思宽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穿着短袖嗳！你不会以为我胳膊上的肌肉，都是掂锅掂的吧。”
　　“不然呢？”
　　刘思宽扶额，果然是一只方便面都泡不利索的国宝：“盼盼啊，我给你科普一下常识。不提锻炼，各行业横向对比，厨子的力气绝对名列前茅，估计仅次于搬砖。”
　　顾盼震惊了：“真的假的？”
　　“你刚才不是试过了吗？会打架的熊猫小姐！”
　　顾盼想掀桌，喵了个咪的，二十年份的丢脸额度今天一次清空，而且特么是对着同一个人！这日子还过的下去吗？
　　在两个人就力量的问题扯闲篇斗嘴时，顾盼男朋友疑似富二代的消息在小圈子内不胫而走。
　　等到白晓东与曹海良勉强谈妥出来，晓意的大厅已经反了营！被灌了满耳朵八卦的袁彬，见到白晓东，直接从展示用的沙发上跳起，激动的喊：“老板！我听说刚才顾盼的男朋友在楼下一口气买了88万的东西。我靠！她那么土豪的吗？”
　　谈到头脑发胀的两个男人齐齐惊呆！
　　曹海良咽了咽口水，所以，顾盼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第58章 客家酿豆腐
　　刘思宽抱着新出炉的熊猫牌女朋友， 怎么都撸不够。奈何今天打了一架的熊猫相当不配合， 拼命挣扎的喊：“我饿了，去做饭！”
　　“叫外卖！”刘思宽斩钉截铁的说， “让我再撸一下！”
　　顾盼指着餐桌上的菜说：“你明天上班， 你确定回来还有精力？今天不吃的话，只能丢掉了， 很浪费啊。”
　　一语勾起了社畜的伤心事， 工作日别说下班回家后有没有精力了，能不能按时下班都是两说。心好累。
　　“乖，做好看点， 拿你那乡土气息浓郁的牡丹花的碟子装着， 我拍照发朋友圈。”
　　对哦！刘思宽立刻来了精神，发狗粮什么的，他最爱了。何况今天的事不简单， 由顾盼的朋友圈再补一刀， 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于是刘思宽从沙发上起身， 走到餐桌旁，收拾起了菜蔬。
　　顾盼在玉蝠珠宝的门店里说想吃九肚鱼，但阳光乐园的超市里没有海鲜， 因此他们只买了些常规的菜。刘思宽拿着两根茄子想了想，转身问顾盼：“你吃过烧汁茄条吗？”
　　顾盼摇头。
　　“那今晚就吃这个！”刘思宽又抓了把豆角，“你爱吃辣，我做个干煸四季豆，再加个客家酿豆腐， 两个人差不多了。”
　　顾盼狗腿的跑到餐桌前：“我能帮什么忙吗？”
　　刘思宽防备的拢住菜，顾盼刚给他展示了什么叫厨艺上的文盲，豆腐和茄子都属于非常脆弱的食材，哪里经得起她乱搞。
　　顾盼：“……”
　　“下次买了比较耐操的菜，我再教你做。”刘思宽笑眯眯的说，“我们从简单的学起。”
　　顾盼沉痛的说：“我怕我做的猪食你吃不下。”
　　“不至于，我日常也是与外卖为伍。”
　　“好，你不怕猪食的话，我也不畏惧动手。”，顾盼爽快说，“找个周末，从简单的开始。”
　　刘思宽忍不住笑：“我以为你不愿意学。”
　　“有人教，为什么不学？”顾盼从不抵制学习任何生存技能，以前不学是没必要，一个人做菜纯属浪费。现在变成两个人，得开始考虑怎么互相照顾了。要知道，对于双职工而言，通常是谁有空、谁先到家谁来做。不可能全压给其中的一方。且不论公平不公平，那直接是无法执行的。即使可以请家政，也难免有突发状况。因此，学做饭的事，该摆上她的日程了。
　　于是顾盼从善如流的摸出了根四季豆，笨拙的撕着筋，好好一根四季豆，被她掐的坑坑洼洼。“不好意思，手生。”
　　“没关系，干煸的做法，原材料丑点看不出来。”刘思宽拿起个香菇，小心的切片，“现在很多女孩子，嚷着不要学做饭，省的学会了以后，做一辈子的饭。”
　　顾盼笑着摇头：“说着玩而已，哪能真的不学呢？人长大了成年了，自然而然的会从被人照顾的角色，转换成照顾别人的角色。其实我毕业没多久，刚租到带厨房的单间时候，有试图学过做菜。但那时候网络教程不太发达，偶尔几个简单的菜，一个人又吃不完。几次之后，发觉吃外卖更划得来，也就算了。”
　　“做菜不难的。”切好香菇丁的刘思宽又开始咚咚咚的切姜丝，头也不抬的说，“你学点基础就好，我听说现在有人在研发炒菜机，等成熟了我们买一个。下班后节省些力气。”
　　顾盼深以为然：“我们下班没个准点。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家。”
　　说着话，顾盼手上的动作慢慢变的熟练，等她第一次成功扯下一整条筋后，迅速掌握了窍门，剩下的处理速度，快了两倍不止。
　　刘思宽看着顾盼又开始剥葱蒜，忍不住笑弯了眼。这才是他喜欢的顾盼，认真生活，从不矫情。
　　顾盼摸索着整完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就趴在了桌上，看刘思宽拌酿豆腐的肉馅。酿豆腐是客家名菜，先将香菇和猪肉剁碎，放入生抽、芝麻油、糖、淀粉搅拌均匀，腌制半个小时入味。然后在豆腐上挖个小洞，填上腌好的肉馅，入平底锅小火煎至每面金黄。再加入调好的酱汁，加盖焖两分钟收汁，即可出锅。
　　浓稠的酱汁，覆盖在豆腐香脆的表皮上，与依然保持着柔嫩的豆腐内部，形成鲜明的对比。而鲜甜的豆腐，又与劲道的肉馅混合出了奇异的美味。衬托的肉馅愈香，而豆腐愈甜。酿豆腐还未成形，光是脑补，已让顾盼口水泛滥了。
　　刘思宽用筷子头在顾盼的脑袋上敲了敲：“看把你馋的。”
　　呵呵，不能我一个人受折磨！顾盼果断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照，发到了朋友圈：“饿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
　　正在疯狂传八卦的阳光乐园家居圈全体：“……”
　　“对了，”顾盼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跟你说件事。”
　　“嗯？”
　　“我之所以能拿到曹海良的截图，是因为跟吴胜辉交换了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我暗示他你在广厦地产颇受重视。”顾盼的表情很认真，职场上扯虎皮做大旗是必须的，但最好告诉当事人知道，免得万一有什么事，让当事人陷入被动。
　　“哎呦嘿！”刘思宽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啊！耿直设计师顾小姐，学会借力打力了。我说呢，谁那么小白，把截图直接发给你，那不是把曹海良得罪了个死嘛！”
　　顾盼笑：“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刘思宽大手一挥：“不客气！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刚好以身相许！”
　　顾盼：“……”
　　“话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有点想法，但不成熟，得捋一捋。”
　　“嗯？捋一捋的意思？是打算重新思考未来的方向？”
　　“嗯。去爱家的接着做设计的话，不用捋什么吧。明天拎包上岗，吴胜辉能搞出夹道欢迎来。”顾盼意味深长的说，“广厦可是……我们的真爸爸。”
　　“我明白了。可是你一个菜鸟，很难捋明白的。即使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真执行的时候，有无数漏洞等着你。”刘思宽摇摇头，“我建议你找个前辈探讨，别闭门造车。”
　　听了刘思宽的话，顾盼有些怅然：“不认识啊，带我入门、手把手教我工作的，是白晓东。现在不想理他。吴胜辉看着老练，但他不会真的帮我。我上哪找个精于此道的前辈呢？”
　　“不一定是定制家居的前辈，你又不是找人讨论设计方案。”刘思宽提醒，“很多事一窍通百窍通，你想想别的行业。”
　　“关键是我自己现在很混乱，心里有很多想法，可是倒不出来。”
　　“你需要人引导。”
　　顾盼看向刘思宽：“哪来那么好的引路人，你吗？”
　　“我不行，但我知道谁可以。”
　　顾盼苦笑：“谁有那个耐心陪着我磨啊，带新人最烦了。”
　　“有啊！”刘思宽笑的露出口白牙，“资深商人刘昌源先生了解一下？”
　　顾盼：“……”
　　刘思宽麻利的把酿好豆腐摆在碟子里：“趁着你离职有时间，下周我休一天年假，去我家玩玩怎么样？”
　　“我仿佛记得我今天才谈恋爱。”
　　刘思宽挤眉弄眼：“丑媳妇早晚见公婆，你推三阻四是没有用的。”
　　“你说谁丑呢！？”顾盼炸毛，“给我个缓冲会死啊。”
　　刘思宽无比淡定的说：“现在年中，大家都忙，你最多跟我爷爷奶奶吃个饭。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过年回去。包管你能见识到什么叫做家族庞大。”
　　顾盼秒怂：“下周什么时候？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刘思宽竖起大拇指：“俊杰也！”
　　顾盼呵呵。分散敌军火力，逐个击破是常识好吧！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好事干不成，坏人好事倒是一干一个准。她二缺才挑过年那种狗血时刻登门。
　　调好茄子酱汁的刘思宽心情甚好，哼着小调，拿了个大托盘，把餐桌上的菜往厨房转移。顾盼自觉的帮忙，而后站在旁边，留神看着他眼花缭乱的动作，企图从中找出规律和窍门。
　　可惜世上任何学习，没有一蹴而就的。顾盼啥也没看明白，刘思宽已经装盘端上桌了。想着晓意那边的事还没完，尽管顾盼对秀恩爱没兴趣，依然认认真真的找好角度，拿刘思宽的手机，把桌上的菜拍的垂涎欲滴。
　　顾盼知道，秀过了没意思；其他人更知道，顾盼不是在秀恩爱，而是在拼命抽曹海良的脸。清楚前因后果的精明人转了话题，聊起了别的八卦，再不掺和。吃瓜归吃瓜，沾染上是非就不好了。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火速把自己前几天的各种猜测剁了喂狗，纷纷抱起了顾盼今天派发的甜瓜，吃的津津有味。
　　到此时，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白晓东，终于放下了手机。他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夜幕已然低垂，站在高层往下望，万家灯火辉煌，不由觉出独处的寂寥。
　　吐出个烟圈，白晓东重重的靠在了藤椅的椅背上。如果……他愿意让出足够的利益，顾盼……还愿回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另外微博有插图


第59章 你想要多少股份？
　　午夜12点， 顾盼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是她二十几年人生里， 最跌宕起伏的一天。她打了场架， 离开了晓意；收获了个男朋友，秀了场恩爱。等一切落下帷幕， 又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寂寥。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在晓意做一辈子， 却不料，仅仅四年，差点与晓意反目成仇。人生多艰、世事多变， 似乎没有什么是永恒。
　　顾盼是舍不得晓意的， 那里曾是她的舞台，是她另一个家。四年前，新成立的晓意， 与新入社会的她在阳光乐园相遇， 而后相携走过四年的风风雨雨。骤然分开，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在此时， 突然听见叮咚一声响。顾盼拿起手机，是白晓东。他简简单单的问了三个字：“睡了吗？”
　　本就寥寥的睡意，彻底没了踪迹。顾盼索性打开了壁灯，橘黄色的灯光，柔和的照亮了这九平米的小空间。
　　“什么事？”顾盼没什么犹豫的回了条信息。
　　“方便接电话吗？”
　　“嗯。”
　　来电铃声几乎是立刻响起， 顾盼懒得拿手机，她按开了免提：“白总。”
　　电话那头传来了白晓东的声音：“你一个人？”
　　“白总有什么急事吗？”顾盼的语气很平淡，甚至透露出浓浓的疏离。
　　“股份的事。”白晓东开门见山，他不太确定刘思宽是否在边上，大半夜的给女性打电话，言语暧昧的话，谈正事很容易起反效果，尤其是她男朋友可能在场的情况下。
　　顾盼懒洋洋的靠在床头，没有说话。
　　“那张截图……”白晓东顿了顿，“能否不要扩散出去？”
　　“嗯？”
　　白晓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疲倦的说：“我今天下午稍微打探了一下，有截图的人不多。各微信群里，多半是以讹传讹的假消息，没有实锤。吴胜辉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他答应了删除截图，绝不外传。”
　　“我不会删，但我可以不外传。”
　　“多谢。”白晓东苦笑，“不是我兄弟情深以德报怨，实在是任由事情发酵，对谁都没好处，包括晓意。曹海良不知轻重，我不能不知。晓意是我的心血，我想让它好好的走下去。”
　　“我理解。”
　　“多谢。”白晓东顿了顿，“以及多谢刘先生及时救场。他大额购买翡翠的举动，让流言以比较温和的方式转了方向。”
　　“对你而言并不温和吧。”顾盼客观的说。
　　“还行。段婷婷跟我说，你和刘先生大概是去年认识的。而我们已经认识了四年。我可以跟别人解释，假如我喜欢你，你早变成白太太了。因此，我与你，是完全清白的纯同事关系。而曹海良，只是因为我舅母的误导，传出了一些猜测。至于流言最后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很简单，流言在传播过程中没有不变味的。”白晓东自嘲一笑，“晓意一座小庙，有几个人会认真关注呢？一阵风过去，他们连晓意都忘了，何况‘子虚乌有’的传言？”
　　顾盼忽然问：“如果刘思宽不是我男朋友，或者说他没有能力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如果，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么？”
　　听到这个回答，顾盼心里五味陈杂。也就是说，她白天的猜测并不是被害妄想，事情是很有可能朝着最恶劣的方向狂奔的。她知道人心自私，可难免有些怅然。就像她明知道晓意不在适合她，她依旧怀念一样。毕竟，白晓东对她的意义不同。不论当时白晓东是真心还是算计；是日行一善随手为之，还是处心积虑用情怀抵扣工资，都在那个冰冷的时刻，给过她莫大的温暖与帮助。至今日，就当情义两清，各不相欠了吧。
　　“盼盼。”顾盼的沉默让白晓东有些不安，“事情的源头，归根结底在我管理水平不足，非常抱歉。”
　　“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曹海良大概没有我这么厚的脸皮，大半夜的打你电话。”
　　顾盼挑眉：“怎么？他的字典里居然有道歉两个字？”
　　“你手里还有他的截图。”白晓东的声音有点冷，“闹大了最吃亏的是他。再怎么说，我们两个是受害者，被朝夕相对的兄弟背地里捅刀子的可怜人。究其源头，他那小家子气到了极致的眼界格局，足以高居花城家居行业年度搞笑榜首位了！”
　　顾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么，他现在明白了，我不是他的提线木偶，不可能按照他的设想出牌吗？”
　　“他都被你打成猪头了……”白晓东想着顾盼彪悍的战斗力，无比肝疼，“下班时候他根本不敢出门，估计等到阳光乐园快关门，没什么人了才走的吧。并且请了三天假，等消肿了再来上班。”
　　顾盼忍不住嘲讽：“白总真维护兄弟。”
　　这一次，轮到了白晓东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烦闷的说，“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人刻意误导，八卦的价值都没有。但现在既然已经成为八卦，我只能选择让它冷下去。这时候跟曹海良闹翻，就是为刚熄灭的流言添柴加火了。无论如何，到明年再说。”
　　顾盼明了，先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到时候撕逼，再难引人注意。毕竟晓意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呵呵。
　　白晓东不想再扯曹海良，索性转移了话题：“说回正事吧。我跟你大致解释一下股份。”
　　“不用了。”
　　“盼盼，你听我说。”白晓东深吸了一口气，“晓意目前的股份有三大块。第一，我本人占68%；第二，家具工厂占22%；第三，曹海良占10%。我是总揽；工厂是生产；而曹海良，是公司很重要的渠道。比如说，让你在业界声名大振的紫藤公寓与金色时光，虽然是我费尽心思拿下的，但牵线人是他。”
　　顾盼暂时不太确定白晓东想表达的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两个人毕竟前日无怨近日无仇，四年来合作也颇为愉快，所以她给白晓东留足了面子，既不打断，也不挂断，静静的听着。
　　“同时，我在外跑业务见客户，看家的自然变成了他。客观来讲，他管理的是很不错的。”白晓东问，“盼盼，你知道维持一家公司，有多少琐碎吗？”
　　顾盼心念一动，诚恳的问：“我不知道，你能跟我说说吗？”
　　白晓东的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笑：“首先，是你们能看见的人事规章的管理。一方面，是对你们设计师的约束，当然这里他做的很不好；另一方面是对所谓的业务部门的约束，即段婷婷、范娇等人。对他们，曹海良的策略没有错。你上过大学，是高素质人才，没有人管你，光凭你们的主观能动性，即可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但是她们不行，她们得管，管的越细越好。服务行业经常要弄些洗脑式的拓展，就是在她们的大脑里强行灌输信念，让他们达到公司要求的服务标准。”
　　稍停，白晓东接着说：“除此之外，与工厂的对接，与客户的牵线搭桥，乃至与第三方财务的沟通对账，林林总总，麻烦之极。虽然他坑了我一把，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一无是处。这么些年来，他对晓意的贡献，比你和袁彬，都大的多。这是我们都必须承认的事实。”
　　电话那头的白海东不知道，原本靠在床头的顾盼，早转移到了客厅的地毯上，抱着画板，用圆珠笔在纸上飞快的记录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并适时提出疑问，引诱的白海东说更多。
　　很快，顾盼画板上的A4纸写满，她飞快的翻面，继续听写。
　　白海东说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才将将把曹海良的工作与重要性介绍了个七七八八。顾盼听的出来，虽有贬损，但大部分还是认可的。同时也在心里暗叹，原来管理一家公司，比想象中的难的多。
　　然而，顾盼并不想再回晓意，于是她客气的说：“原来如此，看来以往很多时候，我错怪他了。”
　　“那倒没有，他不适合管设计师。”白晓东点评，“其实我想说的是，外行指挥内行不是长久之计，设计以及工厂对接方面，我们需要更专业的人。盼盼，我觉得你真的很合适。”
　　“我今天打过曹海良，他怎么可能对我毫无芥蒂。”
　　“他……将来，管不了你的。他人脉广，适合跑业务，而不是做管理。”白晓东的话信息量颇大，结合他之前说的添柴加火的话，简直是充满着他早晚踹走曹海良的暗示。
　　幸运的是，顾盼听懂了；不幸的是，顾盼装作没听懂：“我不想见到他，恶心。”
　　技术员就是这么的耿直和傲娇！白晓东叹了口气：“盼盼，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点气都不受。做管理层，可是受气包呐！”
　　顾盼不为所动：“我不是不能受气，傻逼客户多去了，我从没抱怨过。可让我跟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人合作，绝无可能！”
　　白晓东突然一声轻笑：“盼盼，你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隔着电话，我都听得出你明显的敷衍。”
　　顾盼：“……”
　　“曹海良不过是你的借口。”白晓东声音有些晦涩的说，“上个月你拿着截图跟我摊牌，也不过是试探。真正让你不满的，是迟迟未签的股权。对吗？”
　　演技拙劣的顾盼无言以对。
　　白晓东看看时间，已接近凌晨3点。顾盼正闹脾气，明天是不可能上班的。而他却必须去晓意坐镇，尽可能的消弭白天的不良影响。因此，他果断的选择了单刀直入。
　　“盼盼，你跟我说句实话。”白晓东瞥了眼膝盖上厚厚的一沓文件，极为慎重的问，“多少股份，你才愿意回来上班？”


第60章 你想自己单干，对吗？
　　顾盼放下了圆珠笔， 轻声说：“白总， 你总共持股68%，想必在创业初期是深思熟虑过的。你现在又能退让多少呢？”
　　白晓东有些意外：“你竟然关心过持股比例的问题？”
　　“上下班路上无聊听广播， 偶尔听到的。”顾盼随便找了个借口， “白总，我理解你之前对股权的谨慎。毕竟， 67%的绝对控股权， 是每家公司的红线。一旦话事人无法保证在重大决策上一言九鼎，这家公司将岌岌可危。据我所知，分散持股还能活下来的， 凤毛麟角。”
　　白晓东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67%之所以称之为绝对控股， 是因为通常而言，重大决策需要超过三分之二的股东表决。因此，老板持股67%， 才能不在关键时刻受制于人。但不是说老板必须持股67%， 事实上很多专家都反对绝对控股， 认为会对公司的发展不利。只要老板足够得人心，或者小股东跟老板一条心，即便持股低于51%， 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顾盼笑了笑，她不想硬怼白晓东。从大数据调查来看，老板初期持股低于67%的创业公司死亡率，远远高于持股67%以上的。因为一家企业，不能有两个声音。否则下面的人自然而然会选择站队， 会选择人事斗争。而几大股东在争夺话语权的时候，难免要许以好处。当蛀虫横行之日，就是公司死亡之时。白晓东岂能容忍自己费尽心血创建的晓意，走向末路？
　　因此，白晓东许诺的股份，底线是1%。
　　仅仅从打工者的角度而言，平白获得1%并不是小数目。假设公司做大做强，1%很有可能翻出千万甚至上亿的身家。但很可惜，顾盼看不到晓意的前路。面对行业巨头的爱家，晓意除了价格，几乎毫无优势。而，价格优势的门槛往往是最低的。按照国内通行惯例，门槛低代表着红海，代表着……十死无生。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顾盼的脑海里，突然窜进了齐白石的经典名言。何为“学”？何又为“似”？顾盼心里隐隐有了概念，却说不分明。
　　半天没听见顾盼的声音，白晓东吐了口烟圈，慢悠悠的说：“曹海良决定退出5%的股份。”
　　“你用原价赎回？”
　　“你有兴趣的话，我按原价给你。”白晓东弹了弹烟灰，“当年创业，阳光乐园新营业，二楼的店铺租金基本等于不要钱。那时候晓意什么寒碜模样，你应该还记得。所以，创业总额不过200万。5%仅仅10万，我相信你拿的出来。此外，你作为创始人团队，我无偿赠与你1%。你觉得如何？”
　　“我没有10万。我得想想。”
　　白晓东惊讶：“你平时那么节省，连10万都没有？”
　　“我提前还贷了。”
　　白晓东：“……”真。踏实的工薪阶层……想到此处，白晓东心中阴霾更甚。好好的一个模范员工，居然被曹海良的愚蠢逼到辞职。害得他大半夜的捧着原始股跟人谈判。四年前拉他创业的自己，真特么的眼瞎！
　　深吸一口气，白晓东稍稍冷静了点情绪：“总计6%的持股，高于曹海良。从此再不受制于他，你不会受气了。”
　　顾盼顿时无语，当他是曹海良，眼睛只盯着晓意的一亩三分地，满脑子两房一厅里搞宅斗呐！即使把曹海良踩在脚底，对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不过，顾盼倒是好奇白晓东怎么跟曹海良谈的，于是直接问：“他为什么肯退出5%。”
　　“不然呢？”白晓东冷笑，“他得靠我求着你，别把截图发出去啊。”
　　“他那些话，到底跟谁说的呀，怎么传到吴胜辉那里去了？曹海良算不算被哥们捅了一刀？”
　　“弄不好，曹海良故意找了个嘴不紧的吐槽呢？到时候把锅一推，逢人哭诉自己被好兄弟出卖，他反而成了无辜的。毕竟，员工私底下讲讲老板的坏话，传传公司的八卦，算不得什么大事。”白晓东呵呵，“谁能想到，流言能变成老板被小设计师耍的团团转呢？”
　　顾盼撇嘴：“保不齐他自己在里头搅风搅雨，只是我们没证据。”
　　“要什么证据？流言变味正常，但是传的那么广，肯定有人在带节奏。不是他本人，就是他亲友。”白晓东越说越郁闷，他日子过的好好的，曹海良自己犯个蠢，结果让他莫名其妙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曹海良到底抽哪门子风！？身为股东，晓意变大变强难道不是好事？顾盼有什么好防备的？她是懂生产还是懂财务？她是有平台还是有渠道？在公司里的话语权？瞎嚷嚷是技术员的特权好么！你让她喊两句完了，她还能翻天了不成？顺毛捋两下，她产出的价值还不都是你的！妈的智障！
　　白晓东气的把烟头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里，恨不得当即逮着曹海良给两巴掌！更火大的是，他今天查来龙去脉时，不但知道了刘思宽颇受赵荣林的重用，并意外知道了刘思宽的顶头上司章春刚，近日接触了好几个新能源产业的投资人，估计是攒足了资本，准备辞职创业。
　　看着朋友发过来的一条条微信，白晓东险些当场心脏病发。章春刚滚了，留下的萝卜坑还能便宜了谁？那特么的就是他们这些小家居店的亲爸爸啊！本来是任人搓圆揉扁的小女婿，被曹海良一竿子支成了亲爸爸，白晓东没有冲到曹海良家里把他大卸八块，真的是相当有法律意识了！
　　白晓东忍着剧烈的头痛，强行打起精神继续游说：“我留下曹海良，仅仅是避风头。下午我们谈好了，他大约年后离职。剩下的股份，他按现在的市价估值让我回购，这个机会我让给你。晓意的估值并不高，我会尽量压价，不让你吃亏。当然，我知道以前在股份上我多有犹豫，伤了你的心。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可以先签约。”
　　“我知道了。”顾盼谨慎的说，“我要考虑一下。”
　　白晓东苦笑：“你一直是个爽快人，能否尽快给我答复？”
　　顾盼笑了笑：“没那么着急吧？”
　　“你信不信只要天亮，你就能接到吴胜辉催命一样的电话？”
　　“他天天挖我，你应该习惯了。”
　　“不，”白晓东深吸一口气，“他的消息不会比我慢，明天他一定带着他身为店长的最高权限来跟你谈。”
　　“嗯？”
　　“据我所知，你男朋友大概要升职了。”白晓东状似从容的丢了个二踢脚。一方面是向顾盼卖个好，另一方面是给吴胜辉埋了个雷。一个是感情深厚愿意让渡利益的旧东家，一个是不知未来看到好处往前扑的新东家，正常人都知道选哪边。与其让吴胜辉来当报喜鸟，还不如自己率先行动，省的顾盼让那老狐狸的蝇头小利忽悠瘸了。
　　顾盼震惊，哇擦，这群当老板的，果然个个有几招看家本事！刘思宽尚且蒙在鼓里，他们一个个消息比当事人还快！牛逼！
　　“不过没落地的事，我不敢打包票。”白晓东笑着说，“你最好让他留意公司最近的人事变动，以免有人截胡。”
　　顾盼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福庆花园。”白晓东打了个哈欠，赶紧灌了口咖啡，让自己保持清醒，“章春刚是项目负责人，我们全盯着他。没想到发现他现在正跟投资人接洽，后面基本能猜到了。福庆花园三栋楼，能拿下来，够我们吃一年。”白晓东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这些分析，哪怕顾盼想不到，他男朋友也门清。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显得坦诚，也符合他多年来，一直不吝教导的好老板形象。
　　“原来如此，多谢。”顾盼垂下眼，除了股份上异常小气之外，白晓东对她确实是很不错的，“我不会去爱家的。”顿了顿，顾盼轻声说，“毕业四年来，承蒙照顾。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当众打你脸。对我而言，你一直是我很重要的人。”
　　不知不觉，顾盼红了眼眶。那年冬天寒冷的楼道里，白晓东在她额头上弹的镚儿，是她独自在花城打拼的日子里，最温暖的回忆。
　　“是么？”白晓东的语气里不知为何，充满了怅然。
　　“我不会去爱家，”顾盼郑重的说，“也不会去找晓意的任何竞争对手。我不会与晓意为敌。”
　　“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
　　顾盼感觉自己眼前无数条岔路，分别延伸至迷雾后的远方。她站在交叉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离开晓意后的打算，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最渴望的选择，不愿轻易说出口。因为，现在的她几乎一无所有，因此所谓的理想，不过是场幻想。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依然是白晓东先开口：“你喜欢做设计，所以曹海良的事你没做绝，你还想在这行干；同时，你不愿去别的公司，也不肯回晓意……”白晓东又点了根烟，看着烟头一点点燃起星火，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想自己单干，对吗？”


第61章 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顾盼噎了下， 她埋在心里的念头， 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到底是哪句话漏的馅， 让白晓东一猜就准？难道世上真有读心术？
　　白晓东困的两眼冒泪花， 为了保持清醒，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语重心长的说：“盼盼， 你如果觉得太累了，想休息一阵，随便接接单， 赚几个零花钱， 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你想把接单当成事业，就相当于创业。”
　　顾盼郁闷的不想说话，她知道想创业这件事听起来特别的不靠谱， 可是她想了几个月， 却没想出更好的出路。她已经走到了家居设计师的天花板， 接下来，要么创业，要么转行， 没有第三条路。她喜欢家居设计，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转行。所以，她其实并没得选。
　　“创业，资本、人脉、技术， 缺一不可。如果只占两样……那就是我现在的样子。”白晓东一针见血，“左支右绌、举步维艰。大半夜不敢睡，强行睁着眼，一手咖啡一手烟的哄自家设计师回心转意，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最残酷的是，晓意存活四年，我已然算成功人士了。”
　　顾盼苦笑，她从几个月以前，就在寻求突破，查了不少资料，甚至悄悄跑去听了几堂所谓的创业公开课。所以她能分辨，白晓东说的全是大实话。
　　“对了，”白晓东补充了说明，“人脉不是指你曾经服务过的客户，那些小鱼小虾充其量让你做个不饿死的自由职业者。据我的了解，你现在称的上人脉的，只有刘先生。而一家公司，仅仅靠他，是远远不够的。我没有恐吓你的意思。”
　　白晓东强调：“新公司一年存活率，60%；三年存活率10%。据我所知，你最大的资本，是你的房产，充其量算100万；人脉目前是刘先生，我勉强算半个吧，你真动手我可以介绍厂家给你认识；技术么……家居设计非高新技术，无技术优势。因此，你创业第一年，存活的概率不足1%。而晓意再怎么样，有口碑有家底，还有袁彬，无论如何，撑过今年毫无问题。换言之，我现在鼓动你创业，明年的今天，等着你上门求我即可。到时候，我将承诺的6%的股份打个对折，照样轻松干掉爱家。”
　　顿了顿，白晓东放缓了语速：“因为，创业摔的再惨，至少培养了你的眼界。你不会甘心再做个随时可能被时代抛弃的设计师。能让你转型做管理，而不是只想着榨干你才华之后弃之敝履的，从来只有晓意。”
　　“谢谢，我知道你的好意。”顾盼暂没理清思路，唯有感谢。关键时候愿意讲肺腑之言的，至少是阳谋。
　　“既然你明白，那我不多说了。”白晓东笑了笑，“耽误你休息，不好意思。有事打我电话，想创业，来问问我的经验也可以。四年来相处愉快，即使不在一家公司，我想，我们之间称句朋友，应该不算我一厢情愿。”
　　“我觉得你更像个大哥。”
　　“行，那大哥祝你前程似锦。”白晓东从善如流，“时间不早，我先挂了。”
　　“晚安。”
　　白晓东笑：“早安！小妹妹！”
　　顾盼看了看挂钟，凌晨5点，想回句早安，白晓东已经挂了电话。国产神机性能有限，通话时间过长，烫的能煎鸡蛋。顾盼无力的趴在抱枕堆里，想挠墙。越想越觉得刘思宽那句话简直英明神武——人怕入错行。眼见着大少爷平步青云，更是觉得这男朋友怕真的有点悬啊！
　　大约是折腾的太累，顾盼不知不觉得睡着，然而感觉没睡几分钟，手机设置的闹铃响了。
　　顾盼：“……”今天周四，智能闹钟没智能到判断她辞职，因此不用响的地步。拿起手机，按掉闹钟，想了想，给刘思宽打了个电话：“阿宽，我刚得到个消息，通知你一下。据说你的顶头上司准备辞职创业。”
　　刘思宽怔了怔：“传言难道是真的？”
　　“你知道？”
　　“听过一些，但不确定。”
　　顾盼服气了：“少爷，你嘴可真紧啊！”福庆花园和章春刚的事，都是不到信息公开的时候，绝口不提。这孩子有前途！
　　刘思宽干笑：“不信谣不传谣，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基本素养……”
　　“去你的！”顾盼笑骂，“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睡觉关机，没有十万火急别打我电话。”话音未落，听筒里响起了嘟嘟声，是有电话拨进来了。
　　顾盼挂断电话，看到屏幕上未接电话一栏里的吴胜辉三个大字，忍不住嘶了一声。白晓东铁口直断呐！精的跟鬼一样的白老板开公司都如此苦逼，感觉傻白甜的自己要凉！
　　电话再次响起，本来想挂断关机的顾盼迟疑了三秒，还是选择了接通。按开免提，强打起精神：“吴总早呀！”
　　而后快步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一抔冷水泼在脸上，顿时彻底清醒。设计师可以任性的不接电话，但是业务人员不可以。因此，顾盼只得强迫自己用欢快的声音跟吴胜辉寒暄。
　　“大清早的跟谁打电话呢？”吴胜辉笑眯眯的问，“不会是你们白总吧。”
　　“没呢，男朋友在车上找不着东西，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搁家里了。”顾盼的瞎话张嘴就来，从这点上来讲，还真挺有当老板的潜力的。
　　吴胜辉打着哈哈：“我还担心大清早有人跟我抢人呐。怎么样？大设计师，现在有什么想法？”
　　“没呢，他说做了足足四年设计，太辛苦了，让我歇几天。正好他家有点事，我得跟他回去一趟。”
　　“刘先生是季城地区的人吧？”吴胜辉忽然问。
　　“吴总消息真快。”
　　“没，我跟他们部门的颜斌是哥们。昨晚一块喝酒，正好聊起。所以我就想到你了。”吴胜辉状似关切的说，“季城地区啊……有些传统呢。”
　　顾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好含糊的回答：“是呀。”
　　“盼盼啊，”吴胜辉拖着长音，“你别怪我多话。他们那地方的媳妇不好做的，你可千万别听人家忽悠，想着他家条件好，傻乎乎的去当家庭主妇。到时候，你没工作，受了委屈只能忍。被家暴不敢报警的，十个有九个是家庭主妇。女人呐，自己买花戴，日子才潇洒。”
　　太有道理，顾盼无言以对。她的人生里压根没有家庭主妇这个选项。在一个重男轻女横行的男权社会，男人都没资格选择做家庭煮夫，女人还有得选了？想啥呢？
　　“多谢吴总关心。”顾盼的语气非常真诚，“工作的事我一定好好考虑。”
　　“你是聪明人，我废话两句，别嫌我啰嗦。”吴胜辉又叹了口气，“曹海良那事，我本来想给你出口气的。谁知道昨天晚上快12点了，白总特意打电话给我说情。他啊，手里没人用，还是想保曹海良。按我说，晓意做不起来，主要原因就在他眼光太差。曹海良什么尿性，我们圈里谁不知道？换成我，早培养你啦。唉……不过呢，我和白总认识好些年了，不好不给他面子。太委屈你了，实在对不住。”
　　顾盼嘴角勾起一抹笑，吴胜辉的挑拨离间做的有些明显了。现在往回看，认识去年的自己，可真没有胜任曹海良那个岗位的资格。但她跟吴胜辉只是表面交情，因此嘴里客气的说：“吴总有心了。恶人自有天收，我不跟他计较。再说昨天我照着他脸来了两巴掌，大仇已报。”
　　“哎呀，你怎么那么冲动？他要报复你怎么办？”
　　“他不敢的。”顾盼笑，“不然，族里三姑六婆闹死他。”
　　“哈哈，也对。”吴胜辉对曹海良没兴趣，他转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饮茶呀。”
　　“等我忙完家里的事，一定打电话给你。”
　　“好的，好的。那你忙，我不打搅了。拜拜。”
　　“拜拜。”
　　顾盼挂了电话，吐出口浊气，然后果断关机。这帮生意人的小道消息极为灵通，既然白晓东和吴胜辉前后脚知道章春刚的事，那么一天之内，阳光乐园店的所有店长都能知道。她要是不关机，今天至少能再接八个电话。吴胜辉背靠爱家也就算了，其它的小店跟晓意不相上下，她懒的费工夫应付。
　　但是关了机的顾盼，忽然抓住了个念头，再次没了睡意。从吴胜辉的态度来看，爱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赫赫扬扬。否则他不会这么急切的想拉她上船。说到底，福庆花园只是个小项目，且刘思宽未必能做主。不论是白晓东还是吴胜辉，都显得过于殷切了。可见，传统的家居定制行业，哪怕没有走到尽头，以现在彼此杀红了眼的状态，她也不可能挤的进去了。
　　顾盼倒在地毯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良久，沉积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渐渐浮上了水面。
　　既然板材定制的道路已经堵死，那么更环保更舒适的中低端原木定制呢？想到这点，顾盼猛的从地毯上坐起，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全屋原木家居定制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寻找到稳定且廉价的木材。而刘思宽的父亲刘昌源，正是大宗木材批发的商人！
　　顾盼的心跳开始加速，一年前，她与刘思宽的偶遇，难道是天意？她攥紧了拳头，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看来……她的确该找个时间，正式拜访刘昌源了！


第62章 熊猫钥匙
　　刘思宽驱车抵达公司， 昨天下午因请假积攒的邮件当头砸来， 上司下属的呼唤更是此起彼伏，忙的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直到外卖小哥拎着两个巨大篮子冲进办公室， 紧张的气氛才陡然放松， 几个欢脱的年轻人，从座位上跳起， 抬腿冲进了外卖温暖的怀抱。
　　没多久， 桌上的饭盒被瓜分完毕。颜斌顺手帮刘思宽拿了外卖，替他拎到了桌上：“宽哥，先吃饭！”
　　刘思宽忙的焦头烂额， 眼睛盯着显示器， 客气的说：“多谢，麻烦放桌上，我先回了赵总的邮件。”
　　颜斌放下外卖， 人却没走， 拖了条凳子过来， 打开了自己的饭盒。等刘思宽伸手拿饭时，抓住机会，八卦兮兮的问：“宽哥， 听说你昨天请假是跑去买定情信物了？”
　　刘思宽挑眉：“怎么？打算转行做私家侦探？”
　　“没有没有，”颜斌连连摆手，“吴胜辉昨天跟我打听你来着，不该说的我一个字没说。”
　　刘思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算不得什么机要人物， 平时也没有拿个大喇叭到处自报隐私的习惯。即使颜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泄露不了多少关键信息。至于公开的那些，爱说不说。不过，倒是让他明白了顾盼为什么能知道章春刚的事。福庆花园离阳光乐园太近，估计那边的家居店全在备战状态了。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颜斌本来还想就女朋友的事八卦两句，但觑着刘思宽疲倦的神色，没敢多话。毕竟是上司，开玩笑得看场合。默默抱着自己的盒饭溜了。
　　刘思宽站起来动了动发僵的肩，稍微舒服些了，才坐回位置上，机械的往嘴里塞着快餐。快餐的味道相当醉人，对于精于厨艺的他而言，无疑是恐怖的折磨。只好分散注意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章春刚办公室的方向，分析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通常而言，升职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公司壮大，人员扩充，需要提拔管理层；另一种则是上司离职或升职，留下空缺，等人填补。前者相对明确，且上面会事先选择几个看好的骨干进行针对性培养，等到某个骨干率先达到相应的要求，再进行任命。换言之，假如提拔某人做部门经理，必须是某人具备了经理的实力，才可能上位，而不是上位了再想怎么做好部门经理。
　　后者则是拼的日常积累。因为萝卜坑的出现，是突然性的。赵荣林想让人填坑，他会找谁？这又大致分为四种情况，第一原坑主推荐；第二赵荣林本身看好；第三可为部门带来巨大利益的关系户；第四向外招聘。一般情况，第四点不考虑，职场上，外来的和尚面对错综复杂的生态，基本做不到好好念经。毕竟想要解决问题，首先要深刻的理解问题。而外来的和尚不熟悉状况，他发现问题都得老半天，上头的人等不起。
　　因此，为了避免麻烦，多半是直接从一群老员工里甄选，这也是为什么员工们要想方设法的跟上司搞好关系的缘故了。人缘良好、能力出众，是抓住机遇的关键。金湾区分部算不得大部门，刘思宽在心里扒拉了一遍竞争对手，各有几分看家本事，唯有耐心等各方角力了。
　　机会近在眼前，在公司里，刘思宽必须卖力表现，加深赵荣林对他的印象。他绝不能错过章春刚的离职，职场上一步先步步先，反应太迟钝，只好跟在别人后面吃土了。
　　能往上跳一级，最显而易见的是收入的大幅度提升。他与顾盼早已是晚婚晚育的年纪，一旦确认关系，立刻会被双方家长撵着跑步进入婚姻状态，养家糊口的压力接踵而至，生育教育的支出如同泰山压顶，30万的年薪，无论如何无法达到他一个富二代应有的生活水准。到时候……
　　坚决不想啃老的刘思宽定了定神，快速扫完盒饭，顾不得午休，再次投入疯狂的工作中。
　　6点整，打卡机的铃声响起。办公室渐渐有了活气，比较咸鱼的人开始起身收拾东西，打招呼约饭的声音渐渐增多。刘思宽充耳不闻，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打字。整理完一个文件，看了看时间，恰好是6点半。打开微信PC端，快速给顾盼发了条信息：“进入晚高峰了，我现在下班可能堵在路上，7点半以后再走，预计8点15左右才能到。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收到！”
　　顾盼的干脆利落，让刘思宽轻轻吁了口气。恋爱中为了类似的鸡毛蒜皮吵架的太多了，还是找个同款社畜比较能互相理解啊。
　　没想到几分钟后，顾盼又发来信息：“那你今晚还来我家吗？”
　　刘思宽的脸上挂起了笑：“怎么？想我了？”
　　“独守空闺寂寞冷。”
　　擦！碰上老司机了！刘思宽自愧不如，一秒变正经：“来！我的车停不进海棠花园，我打车过来。”
　　“西门口24小时便利店后面500米有个收费略贵的停车场。”顾盼指路，“只接受包月，你现在可以打电话预定了。反正600的包月我相信对你而言并没什么压力。”
　　刘思宽顿时喜出望外：“恩人呐！么么哒！”
　　“不客气，反正你已经以身相许了。”顾盼顺手调戏，“我下了菜谱，准备煲汤，等你来指正。”
　　刘思宽简直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辛苦了。”
　　“手机计时器比较辛苦。”
　　刘思宽：“……”
　　“另外，我研究了一个下午，炒菜机民用版已经有售，想必最多两年，即可普及。科技改变生活，我爱科学！”
　　刘思宽再次：“……”
　　“不打搅你工作，拜拜。”在家研究菜谱的顾盼利落的结束闲聊，按照说明书，一步步的往锅里扔东西。煲汤嘛，最要紧是火候。刘思宽买的厚瓷汤锅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大概能借此复制出老火靓汤80%的口感。至于更高层次的追求，还是交给专业的刘思宽同学吧。
　　接下来的时间，刘思宽简直充满了干劲。刚谈完话的赵荣林与章春刚走到大办公室，见刘思宽加班还挂着笑，不由心生好感：“小伙子不错啊。”
　　奈何章春刚拒绝虚假宣传，直接把刘思宽卖了：“据我线人回报，这货最近成功脱单，八成是赶完手头上的活好去约会。”
　　赵荣林笑出声：“啊！年轻真好！”
　　章春刚笑眯眯的附和：“是啊，年轻真好。”但是年轻代表着跳脱。所谓成家立业，当男人担起了家庭重任时，自然而然的会走向成熟。而管理人员，在才华以外最重要的素质正是稳重。结婚养孩子的中年男人，抗压能力非单身汉可比。所以有女朋友的男人，在升职的角逐中，可比单身狗优势大多了。
　　果然，赵荣林状似随意的问：“小刘28了吧？是该谈对象了。”
　　“前阵子请了几天假买房，估计好日子接近了。”
　　“女方干什么的？”
　　“不清楚。”章春刚拍了拍自己的胖肚子，“我去问问？”
　　赵荣林摆摆手：“你不知道就算了。私人的事，不好过多打探。我们先走。”
　　“好咧。”章春刚答应了一声，跟着赵荣林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刘思宽并不知道上司之间的小插曲，忙到7点半，打开手机地图，道路监控显示，大部分地方交通状况良好。除却两条主干道，其余已经畅通。保存好文件，下楼取车。
　　这时候，他接到条来自姨父陈耀升的短信：“方便接电话吗？”
　　刘思宽坐进车里，打开空调，关上玻璃窗之后，立刻拨通了陈耀升的电话：“姨父晚上好。”
　　陈耀升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我找到了个老朋友，跟赵荣林有些交情，他答应帮你打招呼了。”
　　刘思宽心下一松，语气里带起了几分笑意：“多谢姨父。”
　　“不客气，一家人应该的。”陈耀升怕他年轻人心高气傲，趁机教导，“这就对了，有事一定要跟家里说，不要怕麻烦人。你爬的越高，人脉越广，对家族的助力越大。反过来说，家族有多强大，你的触角就有多宽广。你得明白，在社会上混，终究是靠人的。技术、努力只是你够上平台的基础。等你的身份转变，努力的方向，也应该跟着转变。不要怕人笑你关系户，大领导之间，拼的就是关系。不然我们干嘛要喝酒喝到胃出血？”
　　“嗯，我懂得。”刘思宽乖巧的回答，“有人帮我说话，至少证明我不是毫无根基的浮萍。赵总大概会顺着中间人，捋一遍我的人脉关系。还请姨父多费心。”
　　响鼓不用重锤敲，陈耀升心下大慰。年轻一代里，刘思宽无疑是比较出众的那个。在实业举步维艰的今天，是时候齐心协力，扶持下一代了。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才结束了话题。
　　刘思宽等姨父那边先挂断，收起电话专心开车。顾盼提供的停车点位置不错，距离她家只有600米。以花城的标准，相当不错了。
　　晚8点多，依旧是出入高峰期。刘思宽跟着人群混上了楼，敲开了顾盼的门。一瞬间，浓郁的香味，飘进了鼻腔。温热的暖意顺着皮肤，流入心底。猪肚莲子汤，是家的味道。
　　一声脆响，刘思宽的眼前出现了串钥匙，坠着塑料熊猫的装饰。他扬起笑脸，接过钥匙，塞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一把将顾盼圈进了怀里。
　　“熊猫，这周末就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


第63章 不胜荣幸
　　海棠花园外， 私人停车场。
　　刘思宽扭头看着副驾驶上认真扣安全带的顾盼问：“你会开车吗？”
　　“会。”
　　“要不你来开？”
　　顾盼一脸莫名：“你怎么了？”
　　刘思宽干咳：“我有点紧张。”
　　顾盼：“……”她仿佛记得目的地是乐城刘家， 不是荆南顾家……
　　刘思宽伸手揉了把熊猫头，获取了来自异次元的能量， 启动车子， 开上了马路。周六清晨7点的市区道路，畅通无阻。转入环城高速， 反倒因为有货柜车出行， 慢了下来。
　　起太早，顾盼打了个哈欠，歪在副驾驶上， 眼看着要睡着。刘思宽赶紧喊她：“别睡。”
　　顾盼睁开迷蒙的双眼：“有事？”
　　“看着你睡我也很想睡啊！”刘思宽郁闷的说， “昨晚你知道我几点下班的吗？”不用顾盼回答，他用仰天长叹的语气说，“12点整！”
　　顾盼一下子就清醒了：“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疲劳驾驶吧！”
　　“那倒不至于。但哈欠会传染， 你别招我。”
　　顾盼抽抽嘴角， 你有理了是吧！
　　“高速上容易睡着， 我们说说话。”刘思宽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说，“福庆花园即将动工， 我无处可去，收留我吧。”
　　顾盼面无表情：“时代公馆是我陪你去看的房。”
　　刘思宽满脑门的黑线：“你不觉得原业主的山寨清宫的装修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顾盼喷笑出声：“不，我们现在号召发扬传统文化。”
　　“这么伟大的事情我们交给胡老先生去做吧！”刘思宽苦着脸说，“再说了，就那繁复华丽的造型， 你不嫌卫生难打扫吗？”
　　“又不是我住。”
　　“哇擦！前几天谁说独守空闺寂寞冷的！？”
　　顾盼似笑非笑：“那不是该你收留我吗？”
　　“不，那套房子我必须重新装修。晚上真的吵，我非得给整出神经衰弱不可！”
　　顾盼了然：“两边同时装修，你没地方住了对吧？”
　　“不是两边同时装修！”刘思宽强调，“是福庆花园装修。时代公馆我暂时不打算装。”
　　“为什么？”
　　“穷！”
　　“你是不是想试试熊猫八卦掌？”
　　“行了吧，你的花拳绣腿也就能收拾收拾曹海良了。想打厨子是没戏的。”耿直的刘思宽转回话题，“时代公馆的装修维护的不错，虽然有点辣眼睛，但就这么拆了我总觉得挺浪费的。再说我手头没现钱。所以我考虑租出去回回血。现在委托给中介出租的话，年收入大概5万左右。”
　　“啧啧！”顾盼忍不住感叹，“你家能发财不奇怪啊，商人的小气劲儿淋漓尽致，5万都不肯放过啊！”
　　刘思宽理直气壮：“我有熊猫啊，干嘛浪费5万块！”
　　“你求同居的角度如此刁钻的吗？”
　　“咳，是顺便同居嘛！前天我瞄了一眼，目测你的床是1.5米的规格，我睡觉很老实的，保证不卷被子不打呼！”
　　顾盼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她谈恋爱的画风跟偶像剧差那么远！？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不到一周，这么淡定的谈论同床共枕的话题是不是有点早？
　　“不过你房间里加个衣柜，似乎有点挤。”
　　顾盼无力了：“我家哪不挤？两个人住的不舒服。”
　　刘思宽笑眯眯的说：“我不介意啊！我农村来的，能吃苦！”
　　顾盼咬牙切齿：“我、介、意！”
　　“我可以交房租！”刘思宽嘴里打起了小算盘，“你看，我付房租给你，你拿到房租，即能以房养贷，减轻生活压力，简直双赢啊！”
　　“而你，只要付出一点劳动。”刘思宽补充说明，“我还可以做饭给你吃呢！”
　　顾盼的脸当即黑了：“什么劳动？你给我说清楚！”
　　刘思宽一脸单纯无邪：“多一个人，多洗个碗！”
　　你大爷！
　　刘思宽忍着笑：“你想歪不关我事啊！”
　　“我迫切想发扬一下传统文化，比如说学个武术什么的。”
　　“家暴违法！就算你是国家保护动物，也一样违法！小心我跟居委会举报你！”
　　顾盼摩拳擦掌，准备等停了车就让刘思宽好好学习做人。
　　“对了，”刘思宽忽然说，“后座上有个盒子，给你的。”
　　顾盼往后看了看，用力伸手捞到手中。拆开包装，粉红色的保温杯：“给我的？”
　　“嗯呐。”
　　“你为什么想着买这个？”
　　“100块钱就够买这些的啊！”
　　顾盼震惊了：“不是，兄台，你送女朋友礼物预算上限是100块吗？”
　　刘思宽一脸血：“想啥呢？那个熊猫吊坠就不止100了好吧！”
　　“所以为什么你要强调100块？”
　　“因为这100块该是你的。”刘思宽笑着解惑，“时代公馆的前业主姓秦，我跟你提过的。他上周请我饮茶，在老城区那边。我看他之前装修的那么……于是我就拿民间收藏家胡先生的故事当话题。把他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唉声叹气的说一定要推广传统文化，那是我们国家的瑰宝啊。”
　　“然后呢？”
　　“我想了想也对。回去后就给电视台打了个爆料电话，花城都市频道去他家采访了。”刘思宽笑的露出口白牙，“市民爆料有100块奖金，昨天到账，我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看到这个保温杯挺可爱的，顺手买给你了。”
　　顾盼险些给跪了，真特么曲折离奇啊！你居然能为了100块钱去爆料，还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来的！？
　　“那期节目你没看吧。”刘思宽得意洋洋的说，“我特意看了回放，郭阿姨夸了你足足两分钟。我昨天买完保温杯，同事追问我的时候，我趁机把视频链接在公司里群发了一波。西关区负责人特意跟我说，你女朋友的心思很巧嘛！你等着，他们那边有项目我一准拉给你。”
　　顾盼听呆了：“你故意去买的保温杯！？”
　　刘思宽叹了口气：“被你看穿了！真不好骗！”
　　顾盼真心实意的赞：“这位同志，你套路很深啊！”
　　“硬广效果不如软广，”刘思宽笑，“而同事女朋友的作品上电视这件事，在小圈子里的传播效果是比较显著的。大概，跟学校里挂上名人校友的含义差不多吧。”
　　顾盼忽然问：“公司有妹子追你吗？”
　　刘思宽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知道。”
　　“哦，那就是有了。”顾盼叹服，“爆炸性八卦加持，吃瓜群众一网打尽！你们公司营销部门没把你挖过去？”
　　刘思宽哭笑不得：“你不吃醋啊。”
　　“我吃螃蟹都不沾醋。”顾盼轻笑，“多谢了。”
　　“应该的，你赚到的，可都是我老刘家的钱呐！”
　　“婚前财产，谢谢！”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顾盼深呼吸，强行忍住了殴打司机的冲动。
　　刘思宽见好就收，麻溜的转移话题。顾盼却没了聊天的兴致：“有点事我得想一想，让我安静一下。”
　　刘思宽立刻闭嘴。
　　“多谢。”顾盼说完，陷入了沉思。她在思考的，正是刘思宽的行为方式。表面上看，他在跟女朋友闲扯淡，但是扯淡的内容，暴露出了很多信息。
　　第一，为什么他会跟前业主跑去喝茶？买了个房，交了个朋友么？
　　第二，从前业主的装修风格，推测出对方喜好，讲了个贴合对方喜好的故事。对于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而言，忌讳交浅言深，因此以喜好为切入点，是非常让人舒适的手法。
　　第三，向电视台爆料，可能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用爆料作为下次与前业主见面的谈资。爆料未必能播放，然而爆料成功后，立刻榨出了新闻的最大价值。利用群众喜欢吃瓜的心态，成功把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以及女朋友是牛逼设计师两件事推广了出去。
　　最后，爆料的100块，买了个粉红色的保温杯送给她。100块的礼物，以刘思宽的收入和家底，廉价到了难看的地步。可是，这100块的意义不同，是她成就的证明。顾盼捏了捏手中的杯子，开心吗？即使分析出了一二三四，喜悦依然滋滋的从心底往外冒。
　　这货真讨人喜欢呐！顾盼暗自感叹着。随时随地创造多方赢面的技能，不论是天生还是后天培养，都很值得用心学习！她盯着手里的保温杯，嘴角不知不觉得挂起了笑，能认识刘思宽，真好！
　　乐城距离花城不远，下了高速，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城外的居住区容积率喜人，刘思宽的车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滑进了自家院落。
　　顾盼跟着下车，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楼呈现在她眼前。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四处都有主人精心打理的痕迹。
　　刘思宽替顾盼理了理头发，拉住她的手，推开了自家大门。
　　羊晓娟早等得不耐烦，听见动静，疾步走了出来。刘思宽先发制人，递出了个纸袋：“上次买的玉石，我那里要拆，不方便保存，你收好。”
　　刘昌源在茶几旁，竖着耳朵听完儿子的话，发出了一声嗤笑，借花献佛的小花招！
　　顾盼对抱着纸袋的羊晓娟露出个标准的微笑，大方和气的喊了声：“阿姨好。”
　　羊晓娟回过神来，嗔了儿子一眼，和善的对顾盼点点头：“小顾你好。进来坐。”
　　刘思宽和顾盼跟着羊晓娟走到了茶几边。整根木料雕刻的茶几，非常有岭东特色。
　　刘昌源抬起头，笑的比羊晓娟还和气，圆圆的脸竟透出了几分憨厚来。横条纹的T恤加休闲裤，看起来一点不像做生意的大佬，反而像楼下遛弯的大爷。
　　“坐、都坐。”刘昌源无比慈祥的看向顾盼，“小顾吧？常听阿宽提起你，真的好靓女哦。”
　　刘思宽磨着后槽牙：“老豆，我女朋友，你叫她盼盼就行了。”你再打官腔试试？
　　刘昌源压根不理会儿子的眼神警告，淡定的洗了两个杯子，搁在了刘思宽与顾盼的面前。刘思宽顺手拿过茶壶，给杯子里倒满了茶。
　　有人浇茶，刘昌源乐的丢开手，再次看向顾盼：“我那傻儿子追了你足一年，今天能把你带回来，真不容易啊！”
　　刘思宽：“……”
　　顾盼微笑，抬起头，直视着刘昌源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应答：“不胜荣幸！”
　　刘昌源挑眉，不错，确实相当有性格！


第64章 专业帅不过三秒
　　羊晓娟先去放翡翠， 然后端了几样点心来待客。金灿灿的榴莲酥摆在茶几上， 榴莲特有的甜香立刻飘散开来。刘思宽满脸惊喜：“妈，你今天居然做了榴莲酥！平时你都不爱做！偏心眼啊！”
　　说完伸手轻轻拿起个榴莲酥， 递给了顾盼：“尝尝我妈的手艺， 花城酒家都没她做的好吃。”
　　榴莲酥特别脆，顾盼小心翼翼的托着点心纸， 轻轻咬了一口。层层叠叠的香脆酥皮， 和甜腻的榴莲馅混合在一起。热、脆、香、软，口感丰富到令人迷醉！尤其是脆到一碰就能碎成无数粉末的酥皮，留在口腔里， 甚至盖过了榴莲的香味。而内馅的柔软， 将榴莲的如同奶油般的细腻发挥到了极致，轻而易举的融化在舌尖，只余满口甜香， 意犹未尽！
　　顾盼幸福的眼都眯起来了， 全民皆厨的所在， 果然名不虚传！
　　刘思宽拍拍顾盼的头：“长见识了吧！”
　　顾盼猛点头，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好吃！”
　　被肯定的羊晓娟笑弯了眼：“自己家做的舍得用料，外面要考虑赚钱的。”
　　刘思宽接话：“哪怕大酒店， 榴莲也是一批一批的进货，好的不好的混在一起。不像自己家里精挑细选。榴莲足够好，则不用放糖，没有蔗糖的杂味来干扰榴莲的纯粹。”
　　羊晓娟确实没放糖，她被儿子一套套的说法逗的心情颇为愉悦， 笑的两眼弯弯：“哪有那么夸张，人家大酒店一样精挑细选的。”
　　“一点不夸张，看这位，平时舌灿莲花，这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刘思宽拿着顾盼狠狠拍了亲妈一顿马屁，又拿起个牛奶椰汁糕放到顾盼的手中：“吃这个。”
　　顾盼摸不清刘家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听指令行事。接过牛奶椰汁糕细看，直径3公分的小圆柱形的白色点心，包了一圈翠绿的叶子，白绿两种颜色，看着就十分清爽。撕开叶子送入嘴中，椰香四溢，Q弹爽口。椰汁糕与榴莲酥那入口即碎的酥软不同，它需要稍微用力的咬。在咀嚼的过程中，椰子的香味愈发浓郁，回味悠长。
　　刘昌源执壶浇茶，对刘思宽的“彩衣娱亲”笑而不语。顾盼则是除了特别真诚的说好吃之外，谨慎的没有多话。满屋子只听刘思宽母子相谈甚欢。
　　时针指向10点半，差点聊忘了时间的羊晓娟一拍手：“呀，我去做午饭了，你们想吃什么菜？”
　　刘思宽立刻表忠心：“妈妈做什么都好吃！”
　　羊晓娟白了儿子一眼，笑问顾盼：“你喜欢吃什么？”
　　顾盼微笑：“烧鹅。”
　　刘昌源听着顾盼的回答，暗自点了点头。烧鹅是岭东宴席必备的名菜。招待儿子的女朋友，不可能没有烧鹅。即使因口味问题没准备，满大街提供外卖服务的烧鹅店，也很容易让主人满足客人的要求。小姑娘家家的，有这份应对能力，基本算及格了。
　　自家孩子第一次带对象上门，总是有点尴尬的。所以招待女婿多用酒席，几杯酒下肚，大家借酒装疯，气氛自然活络了。招待儿媳略有不同，通常采取一大家子做大餐的策略。三姑六婆你一言我一语，别管新来的什么性格，至少保证不冷场。偏偏刘思宽有些方面倔的像头牛，三令五申低调行事，不然坚决不带女朋友回家。刘昌源夫妻只好妥协，总不能为了这点破事吵一架吧。结果现在倒好，客厅里的三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当然，红尘打滚几十载的刘昌源绝不至于找不到话题，他主要是在怄气，看刘思宽怎么圆！
　　沉默超过了两分钟，顾盼的电话突然响了。看着显示屏上陌生的号码，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挂断。
　　怄气归怄气，那是父子俩斗法，带上别人家的小姑娘就不太好了，这还未必是他刘家人呢。于是刘昌源顺坡下驴，问：“骚扰电话？”
　　顾盼笑着摇头：“应该是猎头的电话。”
　　“最近想换工作？”
　　顾盼坦诚的说：“因为一些原因，刚刚离职。这几天电话不断，没个安生。”
　　刘昌源笑笑：“看来你在行业里的口碑不错。”
　　“行业天花板低，人员流动性大。”顾盼想了想，斟酌着说，“像我这样干满四年的设计师不多，各家缺人不缺人的，难免打探一二。”
　　刘昌源听出了言外之意：“碰触到了天花板，不知道怎么办了？”
　　“是。”
　　“有想法吗？”
　　顾盼看了看刘思宽，她还来不及与刘思宽商量，更不好跟刘昌源直说，因此摇了摇头：“没太想明白。”
　　“职业规划要谨慎，放缓步伐慢慢想几天，是好事。”刘昌源点燃了一根烟，把目光转向了刘思宽，“你那事怎么样了？”
　　“暂无结果。等赵总跟我谈话。”
　　刘昌源吐了个烟圈：“你的牛脾气能掰过来，我得感谢小顾。没认识小顾以前，你张嘴我就想打。”
　　刘思宽低声嘟哝：“至于么……”
　　“呵呵。”刘昌源冷笑，“你自己做地产的，我问你，早几年你肯拿家里的钱买房，时代公馆你至于多花100万还挑不到满意的楼层吗？”
　　刘思宽毫不客气的反击：“那我跟二世祖有什么区别？无法展示自己的实力，小姨父凭什么为我东奔西走？”
　　刘昌源不屑的说：“只能用外物证明自己，算不得什么本事。”
　　刘思宽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能证明就好，你管我外物还是人格魅力。再说了，他老爹今天纯粹是找场子。看他终于肯向家里略作妥协，不嘚瑟两下心里不爽快。而刚刚直面世情的年轻人，心里且窝着团吐不出来的火，在亲爹面前，多少有些维持不了风度，干脆耍赖了。
　　这天聊不下去了！刘昌源哼了两声，懒得再说话。
　　刘思宽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主动岔开了话：“我带盼盼在家里逛逛。”
　　刘昌源也不想真跟儿子闹出不愉快，免得顾盼误会他有什么不满。不太满意是有点的，但没必要表示出来。于是大手一挥：“去吧。”
　　刘思宽站起来，揽住顾盼的肩，直接带着她上了楼：“我们家两层半，一楼有个卧室，留给爷爷奶奶来住。不过他们不常来。二楼是主卧套间带两个客房。”刘思宽边走边介绍，“我住三楼，去我的房间看看。”
　　顾盼跟着刘思宽进了他的房间，顿时眼前一亮！目测超过30平米的主卧套间外，环绕着好几十平米的露台。透过玻璃移门，能看见精致的露台上，小花圃遮阳伞应有尽有。靠边搭了个木制的大花架，未曾开花的凌霄郁郁葱葱。可以想象，冬天来临时，是怎样的繁花景象。
　　再看室内，没有隔断的空间用及腰高的书架分割成了两部分。正对着入口的为书房，除了书桌书架外，最显眼的是台黑漆的立式钢琴。书房旁边是宽敞的卧室，以及6平米的衣帽间和带着大浴缸的卫生间。
　　逛了一圈的顾盼连声感叹：“你确定主卧在二楼，而不是在这里？”
　　刘思宽尴尬的笑：“小时候的钢琴水平一言难尽。把我丢在三楼，不容易吵到人。”
　　顾盼问：“你现在还会弹吗？”
　　“肯定会啊！”
　　“钢琴每天都要练吧？你在花城没有琴，不会手生吗？”
　　“有琴房。现在很多小朋友学钢琴，所以各个小区都有琴房出租，按小时计费或者包月。我每周大概抽空练一到两天。勉强保持大学时的水平。”刘思宽走到钢琴前，打开盖子，笑对顾盼说，“想听吗？”
　　“请。”
　　刘思宽试了试音，正准备开始，突然顿住。
　　顾盼问：“怎么了？”
　　刘思宽深呼吸，再深呼吸：“MD，忘谱了，等我找下曲谱。”
　　顾盼笑的双肩直抖：“非得看着谱子弹，你太业余了吧喂！”
　　刘思宽从书架上刨出一本曲谱，卷成桶状，在顾盼头上敲了两下：“我可没吹过我是专业的。”
　　“当时设计房子的时候，你误导我！害我以为你多专业。”
　　“社畜还能保持每周一定时间的练习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刘思宽捏着顾盼的脸，“没良心的，我还得抽空给你做饭呢！你要能做饭给我吃，我保证给你练成专业的。”
　　顾盼毫不留情的吐槽：“你最专业的难道不是……永远帅不过三秒？”
　　刘思宽木着脸问：“请问，殴打专揭人短处的人形熊猫犯法吗？”
　　顾盼一本正经的回答：“威胁女朋友算家暴！”
　　刘思宽丢开曲谱，猛的抓住顾盼，扔进了沙发里，欺身上前，重重的吻了上去。
　　一吻终了，顾盼分明听见身旁的人，在竭力调节着混乱的呼吸。随即，她的两边脸颊落入了魔爪：“熊猫，你在这里招惹我，有点危险呐！”
　　顾盼淡定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11点23分，距离你妈妈喊吃饭，大概还有10分钟。你确定？”
　　刘思宽险些被噎个够呛，咬牙切齿的问：“冒昧问一句，你以前交过多少男朋友，才能比被甩过三次的我段位高出那么多？”
　　顾盼不确定的说：“因为大学画了四年同人小黄图？”
　　刘思宽震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求问不会开车，怎么在艺术学院混毕业？”
　　“所以积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
　　“还是各种不靠谱的理论知识。”顾盼终究不敢太作死，万一被当成真。老司机，估计会吃亏。该认怂的时候必须认怂，“实战经验为0，劳烦前辈多多照顾。”
　　刘思宽：“……”为什么以他居高临下的姿势，依然觉得被调戏了个彻底？
　　“对了，”顾盼问，“我们应该不是当天回花城吧？”
　　“明天回。”
　　“今晚我住哪？”
　　“你说呢？”
　　顾盼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双人床，呃……
　　刘思宽捏住顾盼的耳垂：“有那么抗拒吗？”
　　“能让我有个适应的过程吗？”
　　刘思宽轻笑，总算让他找回了点场子！修长的手指点住顾盼的额头：“放心。我一定会让只有理论经验的你……好好适应……全过程。”


第65章 少爷求引荐
　　顾盼拍开刘思宽的手指， 在沙发上坐直了：“别闹， 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刘思宽收起了笑，挪到旁边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讲。”
　　顾盼的脸上却带出了笑意， 她最欣赏刘思宽的， 正是这种态度。开玩笑可以随意，但真的需要交流的时候， 情绪转换自如， 毫不拖泥带水。
　　“前两天你公司里的事比较多，有些事我一直没跟你讲。”顾盼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我现在工作上有些迷茫， 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建议。”
　　刘思宽点头：“我得先确认你的大致方向。”
　　“我认为我在设计上是很有优势的。社会竞争激烈， 放弃自己的优势并不明智。”顾盼沉着的说，“但我的优势又不足以做到真正的鹤立鸡群。仅仅是金湾区阳光乐园附近的十几家店内的佼佼者。我可以很顺利的找到下家，然而， 之后呢？”
　　“定制家居没有前路。”刘思宽想了想， “这个话题我们聊过的。地产业是个不错的方向。谁家开发都需要样板房。”
　　顾盼摇头：“真正能在地产行业立足的是工科的建筑设计。室内设计并非核心部门。有需要的话， 完全可以外包给相应的室内设计公司或者装修公司。”
　　“我个人不介意你去室内设计公司。”刘思宽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可能你有点不爱听……但是，这个问题我们绕不过去。”
　　“直说。”
　　“我的工作强度， 这一年来，想必你有所了解。”刘思宽用平静的语气陈述，“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强度，恐怕得持续十年以上。直到……我能抵达赵总监的高度， 才有喘息的可能。”
　　“我明白。”
　　“那么，如果你也需要持续十年的同样的工作强度……”刘思宽看着顾盼的眼睛，没把接下来显而易见的话说出口。
　　顾盼认真的问：“你能给我几年时间？”
　　“不是我能给你几年，”刘思宽先打消话语中的歧义，“这是我们需要面对的客观事实。当然，我年长你两岁，在职场上比较占便宜。所以目前看起来，我比你在收入上具备优势。很有可能两年后你的优势反超，我们就需要重新定义。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两个，分别还剩多少，能够在事业上全力以赴的时间。”
　　两个人组成家庭，没有丝毫的妥协退让是不可能的。社会现行默认的规则是，集中家庭优势兵力，高收入方维持主要开支，低收入方维持家庭运转。如果婚姻永不终止，这是合理的。因为高收入方可以吃生活的红利，而低收入方则可以吃金钱红利。然而残酷的事实在于，世间并没有绝对的永恒。
　　一旦婚姻破裂，双方重新以个人身份回归社会，低收入方的生活水准会直线下跌，而高收入方则完全可以用金钱弥补家庭上的缺憾。仅仅靠离婚财产平分，是完全不能弥补期间巨大的差距的。
　　同时，人是社会性动物。高收入方的社会地位显著高于低收入方。长期的不均衡，更加容易加剧家庭的矛盾。传统的地区有着强大的以夫为天的惯性，尚且能在表面上勉强维持婚姻。但顾盼，显然信奉的是男女平等。
　　那么，矛盾自然而然的浮上了水面。谁，将在未来，照顾家庭？
　　现代女性所面临的尴尬，正在于此。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高收入方特指男性。有传统的因素、有社会舆论的因素、也有体能差距、意识形态的因素。简而言之，以目前谈话的两个人的情况，想要追求家庭利益的最大化，退让的只能是顾盼。
　　确实是令顾盼非常不愉快的话题。
　　好在，顾盼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她平静的问：“3年时间，你能接受吗？”
　　刘思宽轻轻松了口气：“五年内我都
　　顾盼轻笑：“比我想象的要宽容。”
　　“感谢科技提升人均寿命，让我们拥有更宽裕的选择。”
　　“行。暂定3到5年。”顾盼转回正题，“你不建议我去室内设计公司，应该是基于定制家居同样的理由，对吗？”
　　“嗯。两者的共性在于，看起来是技术，却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同时，根据过往数据，装修公司与室内设计公司，平均寿命在10年。换言之，没有太多转管理的机会，你只能不停的在各个公司游走。”刘思宽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从性价比计算，室内设计的价值，比你做家庭主妇更低。”
　　“所以，定制家居设计，反而是我能选择的唯一的路。”顾盼掰着指头数，“第一，能借你的人脉；第二，工作时间不会太长，且相对自由，能分神照顾家庭；第三，收入尚可，真的到了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那一步，我不至于没饭吃。”
　　“地产行业的室内设计部门，有差不多的效果。区别在于不如定制家居自由，但通常有周末，收入也更高。”刘思宽点评，“如果你依然更喜欢家居设计，我建议你去爱家。晓意大概支撑不到你能成熟的转入管理岗的那天。到时候再换，你得重新开始了。”
　　“很好，根据我们的谈话，可以总结——你我都认为，必须转管理。”
　　刘思宽笑了笑：“你如果是程序员、工程师之类的高新技术人才，做一辈子技术没什么不好。”
　　顾盼撇嘴：“那也赚钱赚不过你，工作时间还更长，早晚要放弃的。”
　　“不至于，高新技术人才拿的可是年薪。”
　　“可是你有遗产啊少爷！”顾盼笑，“阿宽，你很了解家居行业，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有个巨大的盲点发现不了？是我太天真，还是你们真的都没想到呢？”
　　刘思宽疑惑的看向顾盼。
　　“我之前说，家居定制一定是有路的。抛开居民家居不算，所有的商铺全部需要定制，市场并不小。”
　　刘思宽哭笑不得：“装修属于传统行业，市场早被他们抢走了。”
　　“是的，传统行业。但是这几年，我们真正传统的东西，你们丢掉了啊。”
　　刘思宽愣了愣：“什么？”
　　“定制，原本用的是原木吧？”顾盼叹了口气，“为了节约成本，市场发明了胶合板。慢慢的，走向颗粒板，再从颗粒板变成多层板。所以，其实市场的需求，已经悄然从纯粹的节约成本，转化成了追求质量了，不是吗？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归原木定制呢？上世纪80年代，所有的家具一律原木。在技术革新的今天，大家不至于在生活品质的追求上，不如上世纪的人吧？”
　　刘思宽问：“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大家都用颗粒板？”
　　顾盼摊手：“同不理解。但我觉得这里有路。你，我，以及我做家居四年来，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绝大多数，对颗粒板，根本就是无可奈何下的勉强忍受。几乎所有的城市中产，都想要原木，但他们没得选。整个市场空白，我认为这是可乘之机。”
　　刘思宽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说：“我给不了你建议。”
　　“我知道。”
　　“喂……”
　　顾盼眨眨眼：“麻烦帮个忙，将本人引荐给刘昌源先生行吗？”
　　刘思宽咬牙切齿：“怪不得邀请你跟我回来，答应的那么爽快！”
　　顾盼无比淡定：“我赚到的是你们老刘家的钱嘛！当然，将来孩子姓顾我一点都不介意！”
　　刘思宽顿时头大：“求放过……我是不介意，但我怕刘氏宗族要清君侧，你男人小命难保！”
　　顾盼笑出声：“所以刘氏宗族要不要给宗妇一点好处？”
　　“嗯？”
　　“你一整个家族的生意人呐！少爷！”顾盼用力戳着刘思宽的胳膊，“知道我对你，多么羡慕嫉妒恨吗？半年来我思考出路，各种求助无门。我老顾家的长辈，别说帮忙了，能把我的话听明白的，一个也没有。全部常识来自白晓东，你说我绝望不绝望？”
　　刘思宽不厚道的笑：“怪不得今天在妇女权益上，如此的好说话。原来有事求我！熊猫啊，你的节操真让我赞叹！”
　　顾盼微笑：“这么大的平台不抱大腿求合作，我岂不是智商欠费？”
　　智商长期欠费的刘思宽胸口中了一箭：“我跟你讲，毫不留情的揭掮客的伤疤，很容易翻船的。”
　　顾盼打死不承认：“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行，行，算我胡说。”刘思宽把沙发拖近了两步，挤眉弄眼的问：“引荐的中介费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
　　刘思宽指指自己的脸颊。
　　顾盼伸手一戳。
　　刘思宽斜眼看着顾盼：“有没有点诚意？”
　　“很有诚意啊！”顾盼理直气壮，“按照行规，成交之后支付中介费，成交之前只有定金，没毛病啊。”
　　“很好！”刘思宽咬着后槽牙，“这不要脸的天赋，绝对是刘昌源先生的亲闺女！商场上有前途！”
　　顾盼特别有诚意的补了个飞吻：“少爷，熊猫能不能日进斗金，看你的了！”
　　刘思宽靠在沙发背上，无力的捂着脸。全家只有他一个是傻白甜，活的太特么艰难了！


第66章 考察儿媳
　　羊晓娟做饭的速度没有顾盼形容的那么快， 12点23分， 刘思宽接到了她的电话：“你们跑哪里去了？吃饭了。”
　　“楼上，马上下来。”刘思宽挂了电话， 起身拉顾盼的手， “走，下楼吃饭。趁我爸今天在家， 我找个时间先单独跟他沟通一下。”
　　“谢谢。”
　　刘思宽在顾盼脑袋上一顿乱揉：“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顾盼认真的说：“要的。”说完， 借着刘思宽拉扯的力量站起身，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刘思宽：“……”
　　顾盼大笑， 反拉着刘思宽的手， 快步出了房门。
　　中饭很丰盛，顾盼喝到了传说中的家常老火靓汤。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多花样，清清淡淡， 却透着股难以描述的温暖。哪怕只有一口， 都能喝出煲汤人的用心来。顾盼想起了那天晚上， 刘思宽给她做的鸡蛋汤面。平淡的做法，是朴实无华的关怀。
　　刘家虽然条件不错，却也不是豪门贵族， 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讲究。于是羊晓娟笑问：“小顾是荆南人吧？吃得惯我们岭东的菜吗？”
　　顾盼乖巧的回答：“应该没有人吃不惯凤城的菜吧。”
　　乐城隶属于凤城，顾盼的恭维很好的取悦了羊晓娟。但这次顾盼的拜访，更多的是彼此的一种试探。刘昌源夫妻，并没有完全接受刘思宽的选择。因此，他们对顾盼足够客气， 也足够疏离。
　　儿子的女朋友上门，没有挑剔的眼光，未必是件好事。因为往往代表的是连被挑剔的资格都没有。饭桌上的氛围，让刘思宽食不知味。两代人的认知宛如鸿沟，他终究希望父母能高高兴兴接纳，而不是勉强为之。
　　羊晓娟又问了些生活琐事，顾盼一一作答。刘昌源始终不发一言，羊晓娟问的太浅，很难以此做出准确的判断，索性装作没听见，安静吃饭。
　　饭毕，顾盼礼貌的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羊晓娟犹豫了一下，通常来讲，客人不必理会善后，但是顾盼显然不是普通客人，偏偏他们两口子暂未同意，称不上考察儿媳，这个度有些不好拿捏。
　　刘思宽开口：“去洗碗。”
　　顾盼爽快答应：“好。”
　　羊晓娟：“……”
　　刘思宽笑了笑，扭头对刘昌源说：“老豆，有时间吗？我有事想单独请教你。”
　　刘昌源起身：“来我书房。”
　　刘思宽对顾盼眨眨眼，给了个你放心的表情。顾盼默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低头麻利的收拾起了餐桌。
　　羊晓娟听说顾盼不会做饭，但没料到她做家务，当真是一把好手。三两下把碗筷分类，残羹倒进桌下的垃圾桶，扬起个笑脸：“阿姨，抹布在哪里？”
　　羊晓娟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你放着吧，我来弄，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顾盼笑：“没关系，我们少爷做菜从来不收拾，我习惯了。”
　　羊晓娟噗的笑出声。自家儿子自家知道，跟他爹一个尿性，让做菜干劲十足，吃完饭让洗碗，跟上刑场似的。于是跟着抱怨了一句：“房间更是乱的没眼看。”
　　“呀，那我没发现。”顾盼笑眯眯的说，“客厅还好，房间没见识过。”
　　羊晓娟愣了愣，现在的小年轻动辄同居，比如羊宗敏，家里讲道理讲的嘴皮都薄了几层，她权当放屁，男朋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根本管不住。因此，她自然而然的认为顾盼和刘思宽早已住在一起，没想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自家儿子这么纯洁的吗？
　　顾盼经历了多少客户，什么样的中年妇女没见过？虽然开始的气氛有些不对，可是作为晚辈，不论对谁，总之勤快点没错了。执意问羊晓娟要了抹布，轻轻松松的擦干净桌子，抱着一堆碗筷，放进了水槽。
　　羊晓娟站在旁边竟然插不上手，眼睁睁的看着顾盼准确无误的找到洗碗机，熟练地操作。然后趁洗碗机运作的功夫，风卷残云般的清理干净台面，将案板菜刀等物一一归位。羊晓娟目瞪口呆，也太麻利了吧！这是在别人家嗳！
　　擦干手的顾盼笑了笑：“我有专门研究过如何高效的做家务。”
　　羊晓娟一脸懵逼，做家务有什么好研究的。
　　顾盼很快给出了解释：“家居设计，本质上是通过合理的规划，给客户创造舒适便捷的生活环境。什么是合理呢？当然是符合人的基本习惯。比如说好的厨房，行动路线一定是冰箱、操作台、水槽、案板区域、灶台、操作台这样的秩序。”顾盼走到冰箱前，实地演示，“因为我们得先从冰箱拿菜，然后放在台面上，接着洗菜、切菜、炒菜、装盘。这些次序，非得自己做过无数次，才会自然而然的代入设计中。”
　　提起专业的顾盼，从容而自信，带着一股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场。羊晓娟恍然醒悟，是了，顾盼是家居设计师。她心里的防线不自觉的有些松动。作为婆婆，她对儿媳的要求，第一条当然是能否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家里虽然可以请保姆，但女主人不用心，显然是不行的。如此看来，家居设计师也不错。
　　拉着顾盼到沙发上坐下，羊晓娟忽然问：“我刚才清点了阿宽交给我的翡翠，怎么说好的送给你的镯子，也带回来了？”
　　顾盼坦诚回答：“礼物太贵重，暂时不到我能收的时候。”
　　羊晓娟暗自点头，确实如儿子说的那样正直。她不动声色的接着问：“你和阿宽的事，父母知道吗？”
　　“知道我有男朋友，但我没细说。”顾盼诚恳的说，“我们两家差距是比较大的，我想给父母一点适应的时间。”顾盼从不避讳“自曝其短”。家庭出身不但是无法回避的客观事实，而且，出身贫寒并不是见不得光的错误。贫寒在她身上留下的诸如抠门、没品位、不会打扮之类的印记，更不是耻辱。因为贫穷同样能带给她坚韧踏实等美好品质。甘蔗没有两头甜，自家甘蔗远不如别人家的甜，没有关系。既羡慕不来，也不必羡慕，人生说到底，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顾盼从容平和的态度，让羊晓娟的固有印象有所改观，她忍不住再问：“你有个弟弟吧？”
　　“嗯，在上大学。”
　　“他将来会来花城工作吗？”
　　“不知道，留在荆南也说不定。他运气没我好，房价上升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等他毕业，很可能花城的房价只能让他仰望。留在荆南的话，父母多少能帮点忙，不至于没有落脚的地方。”
　　提起房子，羊晓娟就头痛：“怎么涨的那么快！害的阿宽都不舍得买大点的。110平米，还是太窄了啊。”
　　顾盼跟着苦笑：“我原本打算还完房贷，卖掉自己的小房子，置换个地段好点的小两房的。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恐怕有点赶不上了。”
　　能独自在花城买套房，羊晓娟夫妻都是佩服的。虽然刘昌源嘴上说着刘思宽靠外物证明自己不算本事，可人生在世，谁不是靠外物证明呢？如果顾盼没有房产，刘昌源夫妇连试探的机会都不会给，必然直接反对到底。因为房子不仅仅是财产，更重要的是它能反应持有者的生活态度与工作潜力。不论顾盼的房子多么狭窄、多么不值钱。单凭她在毕业两年的时候，果断出手。至少在判断力上，直接获得了最高分。
　　聊完房子，羊晓娟的态度越发松动，问题反而更犀利：“设计师忙不忙？考虑过结婚后，谁来带孩子的问题吗？”
　　顾盼忍住笑，羊晓娟真是太好对付了。她不是木头人，进门时，刘昌源夫妻的排斥她感受的清清楚楚。没想到羊晓娟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拐到了带孩子的问题上。这是面试关已过，成功进入试用期的意思啊！狡猾的顾盼微微垂下了头，低声说：“那个……我先问问阿宽……”
　　羊晓娟以为顾盼害羞了，惊异荆南女仔也有奇行种，赶紧打圆场：“哎呀，哎呀，看我说什么呀。你们还年轻，早着呢！”
　　然而，巧合的是，同样在谈话的刘昌源，也刚好听完了刘思宽口述的顾盼离职全过程，真是替从小打球且没少打架的儿子捏了把汗。换成二弟家的那几个沉迷网游的瘦弱侄子，只怕不够给顾盼练手的。
　　刘思宽摸摸鼻子：“老豆放心，测试过了，她真打不过我。”
　　刘昌源瞪着儿子：“你们打架了？不对，你居然打女人！？”
　　“掰手腕啦！”刘思宽不满的看着爸爸，“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舍得打她。”
　　刘昌源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你们两个没事掰手腕干嘛！？
　　“老豆你别打岔。”刘思宽忙把楼正回来，“所以，盼盼因此从晓意离职，目前对前途比较迷茫。而她家没有德高望重的长辈，于是诚心想向你请教，拜托我跟你说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时间，跟她单独聊聊？”
　　刘昌源没接茬，他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的择偶标准里，竟然有攻击性这一条。”
　　刘思宽严肃的说：“没有攻击性，在职场上没有上牌桌的资格。”
　　刘昌源提出了跟羊晓娟同样的问题：“谁来顾家啊？”
　　“老妈啊。”
　　刘昌源！？？？
　　“两个人各有成就，对家庭经济而言，是最安全的。我们家是养的起家庭主妇，我能养一对。”刘思宽开了句玩笑，“可是我没办法保证我一帆风顺。老豆，你知道吗？大学毕业至今，我的驾照一分都没被扣过。刚毕业的时候经济条件并不好，衣食住行我都不舍的浪费，唯独毫不犹豫的买了水果机。因为它一键静音的功能特别赞，我开车从来不接电话。”
　　刘昌源对儿子的谨慎深感佩服。
　　“你儿子超怕死的。”刘思宽笑笑，“我需要安全感。彪悍的女人，可以给我安全感。”
　　刘昌源糟心的看着儿子，仿佛自己养的是个女儿。顶你个肺！一个大男人，安全感你妹啊！深呼吸，再深呼吸，生怕自己一怒之下，把“女儿”打哭了。
　　然而，等他情绪平复下来，又不自觉的回忆起了过往。他白手起家，吃过苦受过罪。但蜜罐子里泡大的刘思宽没有。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他都险些承受不起，何况自幼娇惯的刘思宽。那段惶惶不安的时光，恐怕给刘思宽留下了深重的阴影。说到底，是做老豆的对不起儿子。
　　传统的大男人，抱歉不轻易出口。只会在经济好转的时候，偷偷买钢琴。无力再奢侈的挑选斯坦威三角琴，也要买台立式作为补偿。出事之后，刘思宽没有抱怨没有消沉，默默的学会了独立生存。
　　与顾盼的交往，算是多年来，他唯一对父母恳求过的事。
　　想到此处，刘昌源心软了。他依旧绷着他严父的架子，装着赏脸给儿子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说：“等下叫她进来。”
　　刘思宽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老豆！”


第67章 一年之期
　　书房门轻轻敲响， 刘昌源按灭烟头， 喊了声：“进来。”
　　顾盼推门而入：“阿叔好。”
　　刘昌源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顾盼依言坐下，习惯性的打量着刘昌源的书房。岭东人迷之喜欢红木家具， 刘家除了三楼， 整个风格都是刘思宽嘴里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山寨清宫风。好在刘家的装修是当年鼎盛时期置办的老家底，在材料与细节上颇有些亮点。
　　书房的结构倒和大多数老板办公室差不多。靠墙的落地大书柜、保险箱， 酸枝的书桌上， 特别传统的放着文房四宝。桌面摊着没写完的字，顾盼余光扫向墙上宁静致远横幅，果然在落款处找到了刘昌源的大名。原来刘昌源喜欢书法。
　　今天情况特殊， 顾盼是空着手上门的。但她暗暗记下刘昌源的喜好， 决定回头好好去请教请教胡庆超，怎么给书法爱好者准备礼物。
　　书架书桌之外，就是刘昌源和顾盼现在坐的沙发组了。硬木的沙发上， 铺着柔软的棕色垫子， 色彩特别的庄重。沙发前是比客厅小一号的根雕茶几， 刘昌源已经在烧水，准备泡茶了。
　　没多久，玻璃壶里的水烧的不停翻滚， 刘昌源缓缓开口：“仔细看，不会泡茶，在岭东是混不下去的。”
　　顾盼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不自觉的应了声：“是。”
　　刘昌源没再说话，他极专注的执壶， 慢条斯理将滚水倒入茶壶里。又拿起茶壶，稳稳的对准一只金蟾茶宠仔细的浇。壶嘴里流出的水细而均匀，润泽着金蟾身上的每个细节。顾盼顺着水流往下看，金蝉颜色黑的发亮，与白晓东的大不相同。她勉强猜测，养的越久颜色越深？
　　洗过茶叶，才是真正的泡茶。清亮的茶水注入茶杯，古朴的薄胎白瓷更添韵味。
　　刘昌源忽然换成了方言：“会饮茶吗？”
　　顾盼回答：“以前的老板教过一点。”
　　刘昌源示意她喝茶，顾盼伸出三根手指，灵巧的捏住了茶杯的杯沿。
　　刘昌源点点头：“麻麻地。”
　　翻译成普通话，是一般般的意思。顾盼暗自庆幸，在帮胡庆超做设计时，因被方言坑的不轻，抽空狠练了一阵听力。目前虽然不会说，听倒是没问题了。刘昌源会说普通话，他换方言是故意的。想做生意，必须入乡随俗，甚至入行随俗。比如说，进钢铁行业，你就是归国精英，也得装出浑身粗犷。如果顾盼连方言都听不懂，那她可以滚蛋了。
　　“阿宽同我讲了你的想法。”刘昌源没有换回普通话的打算，他语速不快，用的却是最传统的语调，让顾盼听的非常吃力。陌生的语言，很容易让人紧张。刘昌源感觉到了顾盼的紧绷的姿态，但他装作没看见，继续有条不紊的说，“知道来找我，你有点意思。”
　　顾盼垂下眼：“我没有别的长辈可以请教了。”
　　“遇到阿宽是你的幸运。”刘昌源客观的说，“不过我好奇，如果你不认识阿宽，会有什么打算？”
　　“没遇到他，恐怕没有任何打算。”顾盼开诚布公的说，“是他告诉我，我入错了行。他说我站在平地上，四周的高楼阻挡着我的视线。认识他以前，我以狭窄的眼界，自鸣得意的做着设计师。最好的结局，大概……做到晓意的中层管理吧。”顿了顿，顾盼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阿叔说的很对，遇到阿宽，是我的幸运。”
　　“很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刘昌源拿起刷子，沾着茶盘里的茶水，一下下刷着金蟾，“既然你来请教，那我实话实说，你别不爱听。”
　　“阿叔请讲。”
　　“你现在没有任何能创业的资本。”刘昌源放下刷子，看向顾盼，“原木家居定制，是个不错的思路。但，离成功，远得很。”
　　顾盼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需要您的指引。”
　　“我一点都不看好呢？”
　　“那我去找个工作，继续积累。”顾盼笑，“过万的月收入，无论如何，都属于高收入群体。我不用养家，毫无压力。”
　　“没有不甘心？”
　　“有。”顾盼迎上刘昌源的目光，“没谁规定创业一定得30岁以前。10年后、15年后，我积累了足够的人脉资本，完成了生儿育女的重任，再找机会就是了。”
　　“你比我那傻儿子精多了！”刘昌源换回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挖坑给我跳呢？我没同意你们的婚事，你跟我谈生儿育女之后。可不是么，你孩子都生了，我能不管你？”
　　顾盼一脸无辜：“我现在26岁，15年后我41岁，嫁给谁都要生完孩子的。”
　　“呵呵。”刘昌源不客气的说，“你26了，傻儿子28了，我能等几年？用你们荆南话怎么说的？我信了你的邪！”
　　顾盼抿嘴笑。
　　刘昌源换回了严肃的表情：“现在的你，相当于拉投资。PPT都没做，说服不了我的。”
　　“阿叔，你误会了。”顾盼轻言细语的说，“我今天是来请教的。”
　　“请教什么？”
　　“创业者打的是通关，不能有致命的短板。”顾盼收敛了笑容，“而我，不过是个设计师。我没有狂妄的认为自己立刻能当老板。我暂时不具备任何创业的素质。”
　　“继续。”
　　“我想向您请教。我是否能先以自由职业者的状态，尝试着独立。自己接单、自己核算财务，最多找个打下手的助理。一方面，相当于老板预备役，且不需要花费多少成本。成则转型做老板，败则重新找工作；另一方面，可以测试自己的抗压能力。我知道，当老板跟打工，是截然不同的心态。打工仔上班是上班，休假是休假。放假甩开膀子玩，老板打个电话还能甩脸子。做老板则相反，老板没有上下班，睁开眼，水电成本样样是钱，不到退休，没有下班。我不确定能不能扛过这份压力。”
　　刘昌源有些意外，顾盼是真来请教的？对于上进且迷茫的晚辈，他倒不吝教导：“你不是想的很清楚了吗？”
　　“我没把握。当自由职业者的目的，一定是为创业做准备的。”顾盼强调，“所以，我需要您帮我判断，原木家居定制，是真的市场空白，还是我的异想天开。假如您确定是我太天真，我不如把时间精力放在如何转型做管理层上。毕竟，青春是有限的。”
　　刘昌源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有运道。原木家居定制最大的硬伤，在于木材的成本浮动太大。做生意，源头跟波浪一样不停的高低起伏，预算、仓储、定价必然充满了不确定，生意会非常难做。然而好巧不巧，他做的正是木材。能从源头上帮顾盼将成本稳定的控制到最低。
　　并且，刘家庞大的资源，可以整合出完整、可控的生产线。顾盼只要跑销售即可。
　　销售？呵，刘思宽身在地产，刘家亲戚门店无数。
　　最近互联网行业有句俗语——当龙卷风来临时，猪都能上天。足够高的平台上，只要当事人不是废物，几乎不可能一事无成。而顾盼想要的，正是刘家的资源。
　　可是他刘昌源能不给吗？
　　这份家业，总是需要有人继承的。刘思宽志不在此，他要么交给儿媳，要么交给孙子。关键是，顾盼，够不够格做他家的儿媳。
　　刘昌源重新按下了电烧壶的开关，玻璃水壶里的水在电力的催动下，很快再次烧开。在他想要拿起水壶的时候，顾盼忽然说：“阿叔，能让我试试吗？”
　　刘昌源摆摆手，自己拿起水壶，重新泡起了茶叶。
　　“小顾啊，”刘昌源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你觉得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顾盼想了想，不确定的说：“比较不要脸？”
　　刘昌源险些叫茶呛着，好吧，不要脸确实是商场上的显著优势。他放下杯子，笑问：“你以前真的当过小太妹吗？”
　　“嗯。”顾盼不好意思的说，“中二时期不懂事，遇到不平，只会用叛逆来反抗。好在及时醒悟，没走入歧途。”
　　“所以你敢在公司里打架？”
　　顾盼问：“阿宽是不是把所有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您了？”
　　“你不高兴？”
　　“没有。他已经说过的话，我不用再解释一次来龙去脉。”顾盼想了想，“刚刚您问我优势，我觉得不要脸之外还可以加一条……被惹急了的时候，比较流氓。”
　　刘昌源挑眉：“我记得你家做生意的吧？”
　　“是，炸油条的，兼营茶叶蛋和糖油粑粑。”
　　“想过你父母为什么发不了财吗？”
　　“单纯炸油条能发财的，我好像没听说过。餐饮业如果产品时效性太短，口味又单一，基本只能养家糊口吧。不幸油条刚好两者兼备。”
　　“你还是有点眼光的。”
　　“只是有点而已吗？”顾盼笑的特别甜，“据说阿宽被甩过三回，可是我觉得他真的很好。”
　　“拍马屁的段位太低了。”
　　“烦请阿叔教导。”
　　“很好，顺杆往上爬的功夫也不错。确实相当不要脸。”刘昌源捏起个空杯，拿在手里把玩，“这样，你先出去闯一年。一年之后，让我看结果。”
　　顾盼立刻坐的笔直，等着刘昌源接下来的话。
　　“一年之内，我可以给你有限的支援。结果让我满意，我帮你开店。”然后，刘昌源抬起头，盯着顾盼的眼睛，“不满意的话，本金我不收回，但你离开阿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经典的戏码，盼盼怎么应对咧？


第68章 嘎！？
　　顾盼差点风中凌乱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遇到如此经典的戏码。
　　“怎么？你不敢应？”刘昌源露出嘲讽的笑。
　　顾盼更加懵逼， 这是能答应的吗？你五百万支票还没甩我脸上呢！咳，不是……婚姻是她与刘思宽的事。她如果单独与刘昌源做约定， 那至刘思宽于何地？然而， 给刘昌源留下恶感的话，很可能遭遇强烈反对， 婚事将很难顺利进行。顾盼没兴趣为本就苦逼的打工生涯多添两盆狗血。因此， 她斟酌着说：“阿叔，我真的不是来拿投资的。”顾盼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目的，“我只是身为晚辈， 向您请教而已。”
　　刘昌源但笑不语。
　　“初期我不需要太多资助， 您也不会给我多少资助。”顾盼抬起头，掷地有声的说，“万不得已， 我宁可卖掉安生立命的房子， 也绝不放弃阿宽！”
　　刘昌源不为所动， 他似笑非笑的说：“是的，抓住阿宽，你有无数次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你的房产， 最多值100万。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想问你，敢不敢赌？”
　　顾盼拒绝回答没有意义的问题，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顾盼忽然轻笑出声：“阿叔对我太严厉了。”
　　刘昌源呵呵笑了两声， 示意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盼看向刘昌源，弯弯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促狭的笑意：“那个，阿叔，我生的孩子姓刘的。”您老满满土豪老丈人pk凤凰男女婿的态度，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刘昌源倏地反应过来，顿时额上的青筋直跳，很想把刘思宽抓进来打一顿。可不是！哪有挑剔儿媳妇能不能出人头地的！？又不是你儿子托付给人家，终生幸福靠她了！儿媳妇，那是娶进家门，接受照顾的啊！狗儿子误我！！！
　　老公公对上准儿媳，气势一泻千里。大男人欺负小女人太没品，一贯以顶天立地自居的刘昌源接下来的话，彻底说不下去了。
　　顾盼清脆的笑，双手合十：“阿叔，拜托帮帮忙啦！我回去立刻写方案，请您斧正。”
　　可惜刘昌源不是善茬，尤其是他气不顺的时候。非常冷淡的说：“你先写出来吧。”
　　很敷衍的话，虽没拒绝，却也没答应帮忙。
　　顾盼爽脆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话。没钱的对上有钱的，难免弱势，更遑论她还有求于人。平心而论，刘昌源算是她接触过的人中，比较有风度的了。她以前的工作，多的是仗着掏了几个钱，颐指气使，仿佛自己真成了上帝的客人。服务业出身的顾盼适应良好，再怎么着，得给刘思宽几分面子不是。
　　刘昌源心好累，儿子的喜好太奇葩。眼前的小姑娘比他预计的更难缠。短短几句交锋，就能发现她礼貌的举止下，充满了来自底层特有的滚刀肉思维。刘思宽不可能看不出来，狗儿子口味这么重的吗？温柔贤淑的到底哪里不好了！？
　　理了理思绪，刘昌源决定先把两件事拆开了谈：“你们在婚事上，有什么打算？”
　　顾盼轻轻巧巧把皮球踢了回去：“等您同意了，我们再商量。”
　　“小阿妹，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花招。”刘昌源稍稍警告了一句。
　　顾盼点点头，严肃认真的问：“我想知道，阿叔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你家里打算怎么处理？”刘昌源并不想问这么难看的问题，可惜刘思宽大概不好意思问，只能他做恶人，顺便接着观察顾盼的为人。
　　“取巧的话，我可以回答，女孩子不必管娘家的话，来讨好阿叔和阿姨。”顾盼摇了摇头，“那样太虚了。即使您现在并不认可我，但客观来讲，您不是外人。这个问题，我不想从家庭伦理方面考虑。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个对错，也就没个结果。”
　　刘昌源暗自点评：开场白凑活。
　　“我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在我能力范围内，应给予一定数额的金钱与精力。”顾盼早想过自家的问题，因此，她不疾不徐的说，“至于我弟弟，该拉的肯定要拉，毕竟是我亲兄弟。实在拉不动，也只能算了。人应该对自己负责，除非他有明显的缺陷。否则亲友无限制的帮忙，不是爱，而是害。世上所有的道理大抵如此，我的原则，救急不救穷。”
　　刘昌源对顾盼的回答不置可否，又换了个问题：“听说你父母重男轻女，你心里有没有怨言？”
　　“有。”顾盼坦诚的说，“非常大。可是他们把我养大了，没饿着没冻着。我成绩不好，想要抄近路学美术，要花额外的钱，他们虽然很不高兴，还是给了，可以说父母的责任已尽。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人，不能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我理解他们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更爱我弟弟。不过，任何感情都是一样的，亲情不会更特殊。他们有偏心的自由，我也有多为自己考虑的自由。”
　　顾盼的平和，让刘昌源刮目相看。他隐隐有些明白儿子的选择了。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女强人总是犀利尖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越强大则越宽容。她们或许手段激烈、雷厉风行。可她们应对事务的时候，往往具备很好的换位思考的能力。有同理心的人更好沟通，同时，她们多半还拥有遇事先解决问题再追究责任的好习惯。如果刘思宽讨厌情绪化，那么他喜欢理智的女性，几乎是必然。而顾盼，显然有女强人的基础，只是她的阅历严重不足，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而已。
　　刘昌源再次调转话头，问起了顾盼的工作。几十年的老商人，自有一套看人的法门。一问一答间，他渐渐摸清了顾盼的性格。除了不符合他老人家的择偶标准外，倒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刘昌源开始犹豫，需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观察。
　　书房门被敲响，刘昌源还未开口，刘思宽已推开了门，笑眯眯的说：“老豆，爷爷奶奶过来了。”
　　“你进来。”
　　刘思宽乖乖的走进书房，挨着顾盼坐下，满脸阳光灿烂的问：“你们聊完了吗？”
　　刘昌源蓦地想起之前顾盼的暗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说：“我基本不反对你们的事了。”
　　刘思宽悄悄对顾盼竖起了大拇指。
　　顾盼惊了一下，刚才发生了神马！？不是面试的吗？怎么突然跳到录用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刘昌源毫不留情的泼了盆冷水，“不论男女，必须生两个以上的孩子。”
　　刘思宽抗议：“我又不是种马！”
　　顾盼聪明的闭嘴，没有接茬。
　　刘昌源冷冷的说：“做不到就别结婚！”
　　“又不是工厂出货，不能生怎么办？”刘思宽不满的说，“生孩子得随缘的好不好！”
　　“随缘不了！”刘昌源严厉的说。独生子女特么的就是天坑！看看人家有弟弟的，智商跟自家狗儿子简直不在一条线上！再养个傻白甜的孙子，能忍？家业还要不要了！？
　　“两个女儿也可以吗？”顾盼问。
　　刘昌源看着顾盼，无声反问：你说呢？
　　“老豆，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谈好吗？”刘思宽试图先让爸爸冷静下来。
　　“你打算多久‘以后’结婚？”刘昌源在“以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老豆，我们没打算立刻结婚。”
　　“有本事你们永远别结婚。”
　　看爸爸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刘思宽只好换成了恳谈的态度：“我不喜欢家庭主妇。而生育三个以上的孩子，女性绝无可能再回职场。”他正视着爸爸，“我不愿每天下班回来，还要面对无休止的歇斯底里。我希望我的太太，能够理解我圣诞节要加班、情人节要加班，好不容易放个假去趟电影院，电影没完，上司的电话打进来，我抛下她和孩子去加班。”
　　刘昌源半步不让：“我几十年没着家，你妈妈很理解我。”
　　“可是我的人生中，没有遇到过妈妈那样平淡恬静的女人。或者，你不着急我结婚？”
　　刘昌源看向顾盼：“小顾，你认为呢？”
　　“生育对我的职业是毁灭性打击。”顾盼平静的回答：“不过，做老板的话，生几个倒是没太大的影响。”
　　本想长篇大论跟爸爸软磨硬泡的刘思宽噗的笑出了声。顾盼的意思很简单，你让我冒着巨大的生育风险、放弃经营数年的职业，你打算拿多少投资来回报我？
　　刘思宽忍不住在心里高声呐喊，我熊猫威武！
　　出乎意料的，刘昌源也笑了起来，小姑娘反应很快嘛！今天的几次试探，都让她轻易化解。虽然有点嫩，却有几分培养的价值。
　　刘昌源没有儿子认为的那么封建，光是他不那么在乎地域和门第两条，就能甩出去同辈人八条街。顾盼脑子好使，从遗传来说，她生的孩子肯定更聪明。那她带不来什么人脉，也无所谓了。甘蔗没有两头甜，姻亲是做生意的助力，却也有拖后腿的时候。顾盼的出身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她在生意场上，只能向着夫家。
　　“走吧，见爷爷奶奶去。”刘昌源站起来，领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刘思宽美滋滋的跟在后面，和顾盼咬耳朵：“打完两个BOSS了，还剩两个，加油！”
　　顾盼斜眼看着刘思宽：“你打算袖着手在旁边干看着？”
　　“你的战斗力比较凶残啊！”刘思宽憋着笑，“四两拨千斤，厉害！”
　　“是你爸让着我……”顾盼心里明白，刘昌源刚才直接放水了。孩子谁不会生啊？不说随便找个打工妹，就在这乐成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个温顺的，叫生三胎，绝不讨价到两胎。人家还会做饭煲汤呢。
　　刘思宽摆摆手：“不要在意细节！”
　　顾盼：“……”
　　三两步走到客厅，顾盼见到了沙发上，有两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两个老人听到动静，转身过来，视线齐齐落在了顾盼身上。
　　先看脸，有点圆，很好，不是现在流行的蛇精脸；再看身材，还是有点圆，更好，不是风吹吹就倒的骨头架子！刘思宽的爷爷刘广威老先生老怀大慰，孙子很有眼光嘛！
　　与老太婆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后，当场丢出了两个问题。
　　“聘礼送了吗？”
　　“什么时候办酒？”
　　正准备围观顾盼刷BOSS的刘思宽：嘎！？


第69章 老实！？
　　外卖小公主顾盼同学在刘思宽孜孜不倦的投喂之下， 起码重了五斤不止， 把她好好的一根竹竿楞是养成了中老年妇女喜欢的标准长相。赵兴梅笑眯眯的拉住顾盼的手，又发现她的手嫩滑细白、柔若无骨， 再看她下巴稍勾， 是个兜财的面相，更加喜欢， 连声赞：“好， 好，小顾的手生的真好，有福气。来， 奶奶给你个镯子带。”
　　刘昌源瞪着羊晓娟：刚才你跟爸妈说了什么？
　　羊晓娟巨无辜， 她只介绍了基本情况，完全不明白顾盼为什么直接入了公婆的眼。
　　刘昌源夫妻哪里懂老人家的心。刘思宽都28了，老刘家的正子嫡孙， 28岁了还没对象， 能不着急么？二老的要求早已经跌穿地心， 只求是个母的就行。进来时问了羊晓娟，没听到什么恶评，再看真人， 长的不算特好看，但搁不住荆南妹子越吃辣皮肤越好的种族天赋。白白净净、清清爽爽，一米六五的个头，加上鹅蛋脸，简直没有不喜欢的理由啊！
　　顾盼乖巧的跟着赵兴梅坐下， 甜甜的喊了句：“爷爷奶奶好。”
　　刘广威笑的格外慈祥，高个子好，高个子生的宝宝够大只！
　　赵兴梅二话不说，掏出了两个金镯子，套在了顾盼的手腕上。金灿灿的磨砂素镯，更衬的顾盼肌肤似雪，赵兴梅满意极了：“阿宁帮挑的镯子，好看不好看？”
　　刘思宽持续懵逼：“奶奶，你不是一贯喜欢花镯吗？”不对劲，今天的画风很不对劲！
　　“阿宁说花镯土，现在年轻女仔都不爱戴，帮我挑的。”赵兴梅转头问顾盼，“阿妹啊，你觉得花镯好看还是素镯好看？”
　　“花镯得看手工，”顾盼怕老人家听不懂普通话，语速放的特别慢，“手工好的花镯好看。”却也没说素镯不好看。
　　“真识货！”赵兴梅高兴的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懂老东西的好了。俗的是手工，不是花。奶奶好几个老师傅做的花镯，结婚的时候给你戴。”说着又压低声音，“我特意留给你们的，不要告诉你妯娌和堂妹啊。”
　　顾盼：“……”刘思宽真是金孙待遇哈！
　　刘广威悄悄的瞥了眼顾盼的肚子，悄悄问刘思宽：“有了没？什么时候结婚？”
　　刘思宽：“……”
　　刘广威拍了下孙子的后脑勺：“你什么态度？我没看到重孙子，死了都不瞑目。”
　　“爷爷，”刘思宽无力的说，“放心，你肯定能看到玄孙。”
　　刘广威撇撇嘴，相当不满孙子的敷衍：“你快点！”
　　“我都没去过她家！”
　　“先有孩子再结婚也可以的嘛！”
　　然而你孙子还没吃到嘴啊！刘思宽心好累。
　　刘广威不管孙子内心的苦，一个劲儿的催。刘思宽求助的看向奶奶，女人们话题却已带到了家族八卦，插不上嘴了。痛苦的捂住脸，不想说话。
　　顾盼比刘思宽淡定多了，她谁也不认识，且方言严重不过关，但她全程保持微笑，适时插两句“真的吗？”“这样啊！”毫无障碍的加入了话题。
　　绝望的刘思宽看了看表，瞅准个插话的空档，赶紧说：“时间不早，你们聊，我去做饭。”
　　顾盼问：“要我帮忙吗？”
　　羊晓娟也说：“人有点多，你一个人做太慢，我帮你打下手吧。”
　　赵兴梅心疼孙子，摆摆手说：“才几个人，不用他们男人，我们几个做得来。”扭头问顾盼，“阿妹会做菜吗？”
　　顾盼笑的特别甜：“不会，奶奶教我好不好？”
　　“好呀。”赵兴梅挺满意顾盼的上道，没结婚的小姑娘不会做饭没关系，肯学就好。
　　刘思宽摆摆手：“还是我来吧，我们六个人吃菜，得用大锅，你们掂不动。”说着，径直去了厨房。
　　“慢着，”羊晓娟喊，“你得有个帮手的，等我一下。”
　　顾盼也表示，想去观摩。于是乎，三个女人呼啦啦的跟着跑去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了刘广威父子。所幸刘家的厨房够大，四个人呆在里面并不拥挤。赵兴梅婆媳去水池边洗菜，顾盼跟着刘思宽站在冰箱前，陪着他拿东西。
　　刘思宽无奈的看着顾盼：“你可真会添乱！”
　　“多对一私家厨艺现场教学，你知道市价多少吗？”顾盼乐呵呵的说，“机不再是失不再来啊！”岭东是美食大省，吃货遍地。会做饭，绝对是不错的谈资。顾盼已然打算以乐城媳妇的身份，来说服客户按她的想法设计厨房了。回头再学两道拿手菜，说起来头头是道，岂不是无往不利？
　　刘思宽翻着冰箱，没好气的说：“你就耍小聪明吧。得亏在我们乐城，嫌你们女人不够力，多半男人做饭。换成别的地方，这么积极表现，小心一辈子呆厨房！”
　　顾盼惊异的问：“你对荆南泼妇有什么误解！？”
　　刘思宽选择了闭嘴。
　　不远处的婆媳也在咬耳朵，赵兴梅说：“小顾不错呀，不像其他外省的那样娇气，喊着不要做饭，不要做家务，哪里有个做老婆的样子。”
　　羊晓娟说：“中午她帮我收拾的厨房，利落的很。她说不会做饭，肯定是阿宽笑过她，她不好意思了。她们外省的本来也不会做饭。”又低声对婆婆说，“好乖咗，还没跟阿宽住一起呢。”
　　赵兴梅也很惊讶：“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啊。”
　　羊晓娟点头：“我看着不错，妈觉得怎样？”
　　“唉！别挑啦！”赵兴梅挥挥手，“现在乖女仔很少的。阿宽那年找的那个，天天吵，他在家里吃个饭，那头打电话吵，怎么过日子？外省有外省的好，之前不是还有一个？本地的，家里好烦哦。今天要帮忙去机场接人，明天要帮忙去医院挂号，找女婿还是找长工啊！？对了，小顾家要几多聘礼啊？他们外省聘礼好高的。都是卖女的！”
　　“没问呢。”羊晓娟轻声说，“他老豆的意思，得看过了人再说。我晚上问问他老豆。十几二十万的，我们就不计较了。”
　　“你们快点办啦，翻年过去，阿宽29了！”
　　“知道了。”
　　赵兴梅又喊顾盼：“阿妹，过来，奶奶先教你摘菜。”
　　“来了。”顾盼穿过厨房，来到赵兴梅呆的水池边，帮忙清理菜蔬。
　　“说起来，你不会讲本地话哦。”赵兴梅一边摘菜，一边说，“我们有些亲戚，听不懂普通话的，你要赶快学。”
　　顾盼指着手里的菜问：“这个怎么说？”
　　“生菜。”
　　顾盼跟着念了一句，赵兴梅笑着说：“不对，跟我再念，生——菜！”
　　“生——菜！”
　　“对了！”两遍教会，说的还挺标准，赵兴梅感受到了浓浓的成就感。
　　顾盼趁热打铁，又问桌子凳子怎么说，赵兴梅干脆丢开手里的菜，带着顾盼在厨房里转，见到什么教什么。顾盼乐呵呵的跟着学。学生有没有认真，老师最清楚。赵兴梅见顾盼不论是学摘菜还是学方言，都没有半点敷衍，彻底放了心，是个踏实的好孩子。
　　刘思宽在旁边笃笃笃的切着菜，算是知道顾盼怎么在家居行业混的了。这货哄中老年妇女很有一套啊！家里的事可不就是女人说了算么！等他做完了六菜一汤的大餐，顾盼已经成功从赵兴梅手里再次骗到了两个金镯子。大写的服气！
　　饭桌上，刘昌源见顾盼一只手腕挂着俩金镯，忍着牙疼安慰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儿媳妇嘛，犯不着那么刻薄。大差不差就行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了饭，赵兴梅特意磨蹭着不走，看顾盼是否真如羊晓娟说的那样麻利。结果当然是满意的，试问谁家不喜欢勤快的媳妇呢？赵兴梅深感自己四个镯子没白送，又叮嘱了些鸡零狗碎的琐事，高高兴兴的跟着老头子回自己那边去了。
　　基本通过了关键人物的考察，刘思宽大大松了口气，很想去做两套方案压压惊。不知顾盼家是什么情况。应该？比他家好对付吧？
　　顾盼见老人家走远，从手腕上取下镯子，交给了羊晓娟：“阿姨帮忙收着吧。”
　　赵兴梅给的金镯子，大概20克一只，对他们家而言不算特别贵重，因此羊晓娟推回给顾盼：“奶奶给你的，你就戴着。”
　　顾盼推辞：“我那治安不是很好，阿宽那边又要装修，放我手里不安全，万一丢了太可惜。还是阿姨放家里吧。”
　　花城的治安不至于天天遭贼，但顾盼说到了这个份上，羊晓娟只好接过，心里又给顾盼加了不少印象分。
　　顾盼倒不是刻意刷分，她单纯对首饰没太大的兴趣，再说刘昌源可不好糊弄，干脆不沾这便宜。她又不是买不起，何必呢。
　　刘思宽紧张了一整天，心力交瘁，只想休息。伸手抓住熊猫爪：“你累了吗？我带你上楼缓缓。”
　　羊晓娟一拍手：“哎呀，我忘记铺客房的床了，小顾等我一下。”
　　刘思宽难以置信的看着亲妈，不带这么拆台的啊！你儿子把熊猫拐回来容易么！？馋了一年了好吗！
　　赶紧轻咳了两声：“不用了，那么麻烦，盼盼跟我住就好。”
　　羊晓娟嗔了儿子一眼，你想什么呢？人家黄花大闺女！
　　顾盼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们母子打什么哑谜。
　　刘思宽拉了下顾盼，没拉动，咬着后槽牙，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三个字：“炸、鲜、奶！”
　　顾盼一个激灵，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面对刘思宽不给做点心的强大压力，她几乎秒怂，忙扭头回给了刘思宽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刘思宽微笑着揉揉熊猫头，真乖。然后搂住她的肩，直接带上了楼。
　　羊晓娟张着嘴，好半天后，跺了跺脚：“阿宽怎么这样啊！”
　　浇茶浇的正欢的刘昌源一脸莫名，怎样了？
　　“唉，”羊晓娟长长叹了口气，“盼盼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
　　刘昌源
　　老实！？她哪里老实了！特么这要是女婿，我今天能揍的她重新学做人！


第70章 因为，我爱你。
　　刘思宽打开门， 夜风顺着敞开的移门缓缓吹来。然而这里是岭东， 没有丝毫夜凉如水的意思，反倒让两个刚从空调房里上来的人感觉进了蒸笼。
　　刘思宽三两步走到了门前， 拉上了通往露台的移门。空调开始工作，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
　　墙上的挂钟显示， 时间刚刚走到9点。对于习惯于都市的人而言， 离睡觉未免太远。于是刘思宽问顾盼：“看电视吗？”
　　顾盼摇摇头：“很久没看，没兴趣了。天热，我去洗个澡。”
　　刘思宽咽了咽口水， 然后看着顾盼从带来的包里翻出睡衣毛巾等物， 飘然进了卫生间。半小时后，她身着长袖丝绸睡衣，顶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我搞定了， 你可以去洗澡了。”
　　满脑子绮念的刘思宽差点悲愤了， 大家同是义务教育出来的， 你凭什么那么淡定！？
　　顾盼翻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刘思宽顶着满脑门黑线，拿衣服进了卫生间。
　　隔着玻璃门，安静的卧室里能听见隐约的水声哗啦。顾盼坐在沙发上发了一小会儿呆， 终是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顾妈妈陈彩欣看着来电显示，险些以为是诈骗电话。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妈，是我，盼盼。”
　　陈彩欣没好气的说：“你还记得自己有个亲娘！？”
　　“通知你们一声， 我有男朋友了。”顾盼没有废话，单刀直入，“有时间我带他回家一趟。”
　　“男朋友！？”陈彩欣尖利的叫，“你怎么突然没声没息的交了男朋友？他哪里的？家里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鬼！？顾盼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岭东人，家里做生意，工作上认识的。”
　　“你怎么找个岭东人啊！他们那边好重男轻女的！肯定得让你生到有儿子为止！”
　　顾盼：“……”您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哎呀，上次你张阿姨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不好吗？同一个地方的人知根知底，他们家有两套房呢！条件很好啊。”
　　顾盼忍不住吐槽：“我们小县城里两套房值不到80万，这叫哪门子条件好？”
　　“你要我怎么说你？在大城市看迷了眼，以为自己是什么出身？80万你看不起，人家还未必看得起你呢！”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张阿姨介绍的那位，家里有几套房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征求你们意见的意思。”
　　顾盼冷硬的说话方式，很好的激起了陈彩欣的怒火，听筒里立刻传来尖锐的叫骂：“白眼狼、炮打鬼！剁脑壳死的，砍脑壳死的！我管不得你找对象了？你那么硬气，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娘家！挨欺负了，别要你弟弟帮你出头！”
　　“我犯不着。”顾盼的音调当即冷了八度，“你让顾启明先养活自己再说。”
　　陈彩欣气的半死：“有你这么跟亲妈说话的吗？”
　　顾盼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点情绪，放缓语气说：“你们以前一直催我找男朋友，现在我找到了。等顾启明放寒假，我会带他回去，大家见个面。”
　　“你不是厉害的很吗？见什么面？你们自己在外面结婚好了！”
　　“嗯，也可以。反正我的户口在花城，不用回荆南办结婚证。你们没兴趣的话，我无所谓。”
　　“放屁！”陈彩欣快被女儿气死了，不就是当年她买房的时候不肯借钱嘛！好几年了，说话阴阳怪气，哪有一点点做晚辈的样子！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你天天说我偏心，说我重男轻女。可你看看你那张嘴，是个招人疼的样子吗？你怪我偏心，你跟我说过一句暖心窝的话吗？”
　　“我现在每天说100句，抵扣你将来的赡养费怎么样？”顾盼冷笑，初毕业时竭尽所能的回馈，在父母眼里一文不值。暖心窝？呵呵。不喜欢的女儿喘气都是错，说话再好听有意思吗？
　　“你现在也没给啊！”陈彩欣彻底愤怒了，“别人家，没你这样的！”
　　“按照我国的赡养标准，你们还没到退休年龄，我暂无赡养义务。我前些年完全是额外支出。”顾盼沉声说，“妈妈，做人要讲良心。我尽力了，你们不放在眼里，不认可我的付出，那我何必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
　　陈彩欣气的发抖，顾盼显然很有经验，趁她没开口，补充说明：“今天有正事，如果你不感兴趣，不愿讨论，只想骂人的话，我会挂电话。”
　　陈彩欣被女儿噎的半死，几乎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问了个关心的问题：“他们家打算给多少聘礼？”
　　“你觉得呢？”
　　“怎么说也要二三十万吧！”
　　“你女儿镶钻了？”
　　“别人都是给这么多！”
　　“你打算准备多少嫁妆？”
　　陈彩欣顿了下：“你不用操心了，我和你爸爸不会亏了你的。”
　　顾盼轻笑：“我们这代人，不讲究聘礼嫁妆。”
　　“你胡说八道！”陈彩欣激动了，“你懂个屁！婆家不给聘礼，是看不起你！你倒贴过去，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告诉你，最少二十四万八，否则我绝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我户口在花城。”
　　“户口在花城了不起啊！”陈彩欣尖叫，“我不同意！你敢结婚，就别认我这个妈！”
　　“妈，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电话我有录音。由你提出断绝母女关系的话，我将来可以拒绝赡养的。”
　　陈彩欣张大着嘴，哑了。
　　“我大概趁年前，避开春运带他回去。”顾盼拿回了谈话的节奏，“如果你们欢迎的话。当然，你们可以拒绝。”
　　“爱回来不回来！反正你很能做主，问我干什么？”
　　顾盼揉着太阳穴：“行吧，你决定好了打我电话。在你同意之前，我不带他回家。”
　　“他家条件怎么样？家里几个孩子？爸妈是干什么……”
　　“妈妈。”顾盼打断了陈彩欣的话，“你不该问一声，他对我好不好吗？”
　　“你实在点行不行？”
　　顾盼笑了：“行。他是独生子，家底肯定不止80万。”
　　“他多少前一个月啊？”
　　顾盼扭头，看着洗完澡之后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刘思宽，问：“劳驾，报下年薪。”
　　“税前还是税后？”
　　“税后。”
　　陈彩欣问：“你跟谁说话？”
　　刘思宽压低声音：“税后有点磕碜啊！”会不会被丈母娘打死啊？
　　顾盼忍着笑，推开他靠过来的头，对陈彩欣说：“年收入二十几万。”
　　陈彩欣嘶了一声：“还不错啊！有房没有？”
　　“有。还有一辆破国产比亚迪。”
　　刘思宽的脸黑了，再次在顾盼耳边说：“我会换的！”
　　顾盼安抚性的揉揉刘思宽的头，继续跟陈彩欣说：“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吃亏，也不会给你们丢脸。顺便，麻烦告知顾启明，今年大学生就业率仅83%，请他务必好好学习，以免毕业时找不到工作，回家继承炸油条的祖业。那恐怕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从来不盼你弟弟好！”
　　“没有，因为他好坏跟我没关系。”顾盼懒得再多说，“挂了。”
　　“你带男朋友回来，要记得带礼物！”
　　“带什么？”
　　“看着办呗。”
　　“说的太模糊，丢脸的不是我。”
　　陈彩欣扭捏了一下，还是把要求说出了口：“我看电视上，香港那边，都是一人给个金戒指。”
　　“预算最高上限，亲戚一人给个银戒指。”
　　“你好小气！”
　　“我辛苦赚钱不是给你摆谱用的！”顾盼嘲讽，“顾启明去岳父家，你给他岳父家亲戚一人准备个金戒指呗！指着我长什么面子？那才是你顾家的种！”
　　陈彩欣不满的说：“我们家又没那条件！”
　　顾盼忍无可忍，啪的挂断了通话。她竭力平复着呼吸，没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手指，因过于用力白的失去了血色。二十四万八的聘礼，随时铭记于心的敲诈，妈妈，我但凡有半分软弱，还能在你手里留下全尸吗？
　　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消消气。”
　　顾盼接过水，一饮而尽。
　　刘思宽抽走她的手机，丢到了旁边，又收回空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盼盼，你冷静点。”
　　“抱歉。”
　　“不用对我抱歉。”刘思宽笑笑，“我不太听的懂你的方言，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稍微温和一丢丢。”刘思宽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个极小的长度，“沟通可能会更有效果。”
　　一杯水浇灭了顾盼的怒火，只剩下无力。不知过了多久，她垂下了眼：“我跟你妈妈说，你不肯洗碗，都是我收拾，她很高兴。”
　　刘思宽挠挠头：“她有她的思维局限性，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我发誓我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你该做家务。”
　　“没有。”顾盼突然眼睛一酸，“我只是想听妈妈问一句，你不会做饭，男朋友能不能做饭给你吃？”
　　刘思宽顿住，他看见了顾盼的眼泪一闪而过。
　　“奶奶多给了我两个镯子，是因为觉得我能伺候好你。”顾盼憋回了大半的眼泪，“确实很封建、很自私、很不考虑我的感受。可是……”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他们爱你……”
　　刘思宽拉起顾盼，圈到了自己怀中。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良久，顾盼低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不是客户，不需要对我保持仪态。”刘思宽亲了亲顾盼的脸颊，“任何感情，都讲究缘分。没缘分的，让它随风去吧。”
　　“可惜暂时做不到。”
　　“我知道。”刘思宽柔声说，“不然你不会那么生气。因为在乎，所以尖锐。”
　　说毕，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替顾盼擦掉了眼角残留的泪痕：“多谢你今天辛苦的讨好我家人。等我跟你回去的时候，我也会努力帮你解决家里的问题。相信我，好不好？”
　　“我自己能解决。”
　　“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顾盼疲倦的说：“我家比较复杂，让我再想想。”
　　“好。”刘思宽双手捏住顾盼的脸，“根据时间管理四象限原则，那属于不紧急不重要，我们先不理会，把精力放在紧急重要的事情上面。比如说，听我为你演奏一首《梦中的婚礼》。”
　　“不是献给爱丽丝什么的吗？婚礼有点早。”
　　“亲爱的。你帅不过三秒的男朋友表示，《致爱丽丝》五级，我不确保能顺利弹下来。还是三级曲目比较有保障。”
　　顾盼噗的笑出声。
　　“你的笑容，美过我的钢琴！”刘思宽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顾盼的唇，“感谢你带来的精彩表演。”
　　顾盼笑容绽开，伸手搂住了刘思宽的脖子：“阿宽，谢谢你。”
　　“不必对我道谢。”刘思宽抱住顾盼柔软的腰肢，双臂收紧，“因为，我爱你。”


第71章 一言为定
　　一切那么的顺理成章， 回味无穷。
　　刘思宽轻轻抚摸着熊猫头：“有没有不舒服？”
　　顾盼伸出大拇指：“老司机， 稳！”
　　刘思宽：“……”破坏气氛属你最专业！
　　顾盼咯咯的笑，刘思宽一把将人勒住， 再次拖进了怀里：“笑什么笑？你再笑我挠你痒痒， 让你笑个够。”
　　“别别别，我最怕痒。”顾盼告饶， 奋力逃出魔掌， 在床上打了个滚，抱着空调被笑问，“对了， 传说你被甩过三次， 为什么呀？”
　　刘思宽的脸当场黑了：“一定要在这种时候问这么糟心的问题吗？刚刚……我们聊点花前月下、风花雪月不好吗？”
　　“是看你战斗经验相当丰富，所以好奇嘛！”顾盼拿手机看了看时间，“10点45， 我们头一回同床共枕， 你不讲点睡前故事哄我开心一下吗？”
　　“你能好奇点别的吗？拿我的恋爱史可以当你的睡前故事……”刘思宽扶额， “亏你想的出来。你什么脑回路？”
　　“当然了！”顾盼满脸得意，“你知道捡漏的心情有多爽吗？别人弃之敝履，我路过捡起来， 哇擦，价值连城！四舍五入，在X点是爽文的节奏啊！”
　　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
　　赶上个奇葩女朋友，刘思宽简直生无可恋。别的姑娘听到前女友三个字， 八成得炸。这位倒好，还X点爽文上了……想了半天，决定从第一个故事开始：“前前前女朋友名字不便说，叫小A吧。”
　　顾盼汗：“你网上发帖呢？”
　　“你男人很久没时间上网发帖了谢谢，现微博门朝哪边开都忘了。但是已经分手了，八卦隐去姓名是职业道德嘛。”刘思宽不满顾盼的吐槽，“唉你别打岔。”他接着说，“那时候大四，我家那时的情况你知道了，我成绩又不好。所以小A家里多少有点看不起，老找茬。小A倒没什么，就是她耳根子太软，人比较单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考验，她被忽悠的七荤八素。当时的我吧，还是个二逼青年，不能理智的处理问题。一怒之下把人甩了，”说着干咳两声，“我的错，年轻不懂事。”
　　“所以小B吸取教训了？”
　　“谁在网上发帖啊？”刘思宽捏着顾盼的脸，“没见过你这样当女朋友的！”
　　“大大，麻烦赶紧填坑，读者嗷嗷待哺！”
　　“这都什么鬼？”
　　“网络用语，听不懂没关系。明白意思就好。”
　　刘思宽糟心的瞪着顾盼，继续自己的情史：“确实吸取教训了，我觉得不能找太乖的。然后找了个粘人精……我说我们换个台好吗？这个台有点虐。”
　　“没有啊！我虐点很高的！”
　　“我虐点不高！”刘思宽控诉，“你一点都不心疼我啊？”
　　顾盼很没诚意的给了给飞吻：“么么哒！爱你！”
　　刘思宽满头黑线，只得往下八：“她属于那种微信必须秒回，每周一定要陪逛街的那种。也没什么不好了，但是当时我在考中级职称。现在想想当年的考试，容易到爆炸。可是当年不是智商捉急嘛！一边上班一边考试，特别紧张，哪有美国时间陪她。她觉得我不在乎她，就把我甩了。”
　　顾盼不厚道的笑：“考过了没有？”
　　“考试倒是一次过了，因此入了圆哥的眼，升职为小组长了。”刘思宽叹了口气，“顺便，我问你，你了解职称吗？”
　　“学渣不了解，求科普。”
　　“好吧。本科毕业两年，从事相关行业，即可考中级职称。取得资格证之后五年，可考高级职称。当然，高级职称有时候靠评选。”刘思宽解释，“我大学专业不对，因此从中级职称开始，才算取得了正式的资格证。即……我明年可以冲刺高级职称了。”
　　“那你不是现在就得准备？”
　　“是的。加上我的顶头上司离职，我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刘思宽无奈苦笑，“很抱歉，可能真的一点陪你的时间都没有，包括几乎没办法给你做吃的。高级职称让我压力有点大。所以我想和你住一起，至少每天能见到你。”
　　“高级职称对你很重要吗？”
　　“嗯，30岁以前能考上的非常少。如果我能考上，可以进入青年俊彦序列，赵总会非常有面子。当然，未必能过，难度与中级职称不是一个量级。”
　　艺术学院的学渣顾盼弄不清楚学霸的世界，于是问：“考上能加薪吗？”
　　“跟加薪没有直接关系，级别补助没几个钱。但是前路明显更宽广！”
　　顾盼鼓掌：“很好！加油！以后我好上X乎发帖——找一个学霸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刘思宽怔了怔，随即大笑，抓住顾盼好一顿亲：“多谢。”
　　“停！”顾盼把头从刘思宽的胳膊里挤了出来，“大大，你还有一个坑没填呢！别想跑！”
　　刘思宽屈起手指，在顾盼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真八卦！”
　　“你知道在网络上，挖坑不填的大大我们都叫什么吗？”
　　“谢谢，我知道！”刘思宽没好气的说，“第三个小C，得赖马爸爸。”
　　“嗯？”
　　刘思宽肝疼的说：“我嫌她双十一不理智消费……”
　　“哈哈哈哈！”顾盼抱着枕头笑的半死，“少爷，你被甩不冤枉啊！我算算时间线啊，你们家那时候已经缓过来了吧？”
　　“是啊。”
　　“所以人家找个富二代男朋友，不说摆平购物车了，你还嫌她不理智消费。你这是货不对板啊兄台！”
　　刘思宽：“……”
　　“她很没面子的！”顾盼笃定的说，“而且你肯定不认为自己有错。”
　　“本来双十一就是个消费陷阱。看起来优惠，可是你很容易被忽悠的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从整体来看，还不如不要优惠。淘宝的初衷，不正是为了省钱吗？”
　　顾盼笑的双肩直抖：“不愧是五万块都不放过的少爷！”
　　“你经常让我有殴打国家保护动物的冲动。”
　　顾盼大笑。
　　“喂！熊猫，你对双十一怎么看？”
　　“我不发表意见。”顾盼还没止住笑，“现在老刘先生是我的资方爸爸，我惹不起少爷。”
　　刘思宽呵呵：“不知道谁连百雀羚都嫌贵。”
　　“本来就挺贵的，它居然还涨价了！老顾客感觉心灵受到了伤害！”
　　刘思宽：“……”你说别人小气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咳，”顾盼清了清嗓子，“所以小C跟你是消费观不合。”
　　“对呀。她家条件很好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也是老师。独生女儿，比较娇宠。”刘思宽仰天长叹，“我活该找只土鳖啊！毕竟，我如果没被小C甩，到了买房的时候……嘶，画面有点美……”
　　“不是我说，少爷您的消费观，确实很欠甩。”
　　刘思宽双手握在一起，把指关节摁的咔啦咔啦响：“姜汁撞奶还要吃吗？”
　　“我错了，少爷！”
　　“甩了就甩了，三观不合也没办法嘛！”刘思宽郁闷的说，“但我父母着急了。当初我和小A谈婚论嫁了，家里被嫌弃穷，我爸那么死要面子的人，心里很不好受。后来又因为双十一被甩，我父母更觉得亏欠了我。偏偏之后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他们生怕我受了打击想不开，从此不肯找对象，急的不行，害的别的长辈心疼他们，全主动跑来逼我结婚。说实话，我是被他们逼的鸡飞狗跳，才想起追你的。我得在被家里烦死和被女朋友烦死之中选一个相对不那么容易死的……”
　　顾盼服气了：“少爷，真心说。介于我们已经谈婚论嫁，我就不纠正你在恋爱道路上招甩的语言风格了……”
　　刘思宽抱住顾盼亲亲：“正好说明我们天生一对！”
　　顾盼摸摸刘思宽的脸：“你真挺幸运的。”
　　“嗯？”
　　“一路走来，基本没遇到什么极品。”顾盼轻叹，“包括你父母。荆南儿媳啊，亏他们捏着鼻子跟我见面。”说着捏住刘思宽的耳垂，“怪不得你这么甜！”
　　刘思宽的耳朵瞬间红透了根，强烈抗议：“你别捏我耳朵！”
　　“哎呀，敏感点吗？”
　　刘思宽扯开顾盼的爪子：“求放过……”
　　顾盼力气不如刘思宽，被迫撤了爪子，然而她那表情，跟看到了耳机线的猫一模一样。
　　刘思宽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跟你商量个正事。”
　　“说。”
　　“年前我恐怕抽不出空。回你家的事，可以安排在元旦吗？元旦有三天法定假期，可以少请点假。”
　　“你能请几天假？”
　　刘思宽尴尬的说：“按照惯例，大约两天。不过拜访岳家属于特殊情况，领导们应该会宽容些。主要是年前有点忙。”
　　“行，总计5天是吧？我到时候定好票，你回头把身份证给我。至于我弟，他反正在本省上学，元旦叫他回去一趟得了。”
　　“真抱歉。”
　　“没事，你给我弟弟个大红包就好。”顾盼心生怅然，“再说回去时间长了，没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跟我妈吵。”
　　“能吵代表关系有救。”
　　“算了，不提他们。”顾盼打了个滚，把脸埋进了刘思宽的胸膛，“前30年的倒霉，换我遇见你，值了！”
　　“四年小黄文选手，情话简直英皇八级啊！”
　　顾盼一脸懵逼：“英皇八级是什么鬼？”
　　刘思宽抬手指书架：“那里，我曾经的证书。”
　　顾盼又忍不住笑：“我怎么记着某人五级乐曲都不敢挑战来着？”
　　“廉颇老矣！”刘思宽搂住顾盼，“睡前故事讲完了，公主殿下该睡觉了。”
　　“久违的卧谈会，有点兴奋呢。”顾盼眼睛亮晶晶的。
　　刘思宽抵住顾盼的额头，轻笑：“愿我们一辈子，都能如今天一样，躺在床上拉着手，畅所欲言。”
　　“话题不断。”
　　“永不冷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72章 荷花手镯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 照进了屋内。刘思宽睁开眼， 见到了抱着被子团在他身边的顾盼，只觉得暖意在心底流淌， 逡巡不去。指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柔软温暖的触感，如流沙汤圆， 黏腻且香甜， 让人舍不得放手。
　　顾盼被吵醒，对上了刘思宽带着些许痴意的眼眸，绽开了一抹笑：“早安。”
　　刘思宽翻身将顾盼压在身下， 深深落下一吻：“早安， 我的熊猫公主。”
　　“几点了？”
　　“7点。”
　　“这么早？”顾盼惊讶，“你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到点就醒。你平常什么时间起床？”
　　“7点半， 但我周末一般会睡个懒觉。”
　　刘思宽笑：“今天不能睡， 我带你去吃早茶。”
　　顾盼问：“你爸妈一起吗？”
　　“当然。”刘思宽又摸了摸顾盼的脸， 过了把手瘾，“估计会遇到很多亲友，你做好准备。”
　　顾盼：“……”
　　刘思宽摊手：“没办法， 乐城只有这么大。”
　　顾盼伸了个懒腰，利落的翻身下床。既然决定跟刘思宽在一起，就做好了面对复杂人际关系的准备。再说了，搞不好今天遇到的亲友，将来都是她的客户。决定做生意的人， 永远只会嫌微信里的人不够多。
　　洗漱完毕，两个人拉着手下楼。看见刘昌源叼着根烟，穿着汗衫，在花园里修剪花枝。
　　“老豆早晨。”刘思宽出声打招呼，顾盼也跟着问了声好。
　　刘昌源回过头来：“早晨。”
　　“呀，你们起来了呀。”羊晓娟说，“我正准备上楼叫你们呢。”
　　刘思宽笑：“茶楼整天营业，没必要着急吧。”
　　“你小姨昨天回来了，约我叹早茶。听说你们也在，正好一起。”
　　刘思宽顿时头痛，他实在不太喜欢小姨的性格。
　　刘昌源放下工具进了大厅，不冷不热的对顾盼说：“等下记得嘴甜点。”
　　顾盼满头雾水。
　　“小姨父在花城混，比我们近。”刘昌源含混的解释了一句，丢下其它人，上楼换衣服。
　　顾盼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指点她抱准大腿的意思。她忍着笑，没想到老刘先生是个闷骚！
　　老刘先生其实一点不闷骚，他现在糟心的不要不要的。他老人家昨晚才知道，顾盼来乐城之前，并没有跟刘思宽同居，相当不像现在年轻人的画风。好死不死的，刚刚羊晓娟提起羊晓萍，又让他想起，当初查顾盼在花城的情况时，正是拜托的妹夫陈耀升。于是自然而然的记起了顾盼此前没有交过男朋友。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保守的女孩子，跟开放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人姑娘家二十大几了没谈过恋爱，脚趾头想都知道很保守了。现在好了，自家儿子把人吃干抹净，能不负责吗？特么的儿女都是债啊！
　　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刘昌源木着脸下了楼，一家人往茶楼走去。没走两步，开始遇见亲友，彼此招呼不断。街坊见他们一家三口带了个眼生的妹子，都笑问刘思宽：“带女朋友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办酒呀？”
　　刘思宽一一寒暄，大清早的忙出了身汗。好不容易走到茶楼，幸亏羊晓萍定的是包间，总算安静了下来。
　　看到顾盼，羊晓萍暗自叹息。她跟顾盼打过交道，很清楚顾盼绝不是温顺的那款，很是不明白刘思宽的选择。不过姐姐姐夫都没说什么，她也只好不做声了。
　　陈耀升对顾盼的印象倒是挺好，主要是此前他调查过，知道小姑娘在行业内的口碑。认真敬业的人，总归品德是不错的。彼此问好落座后，他笑呵呵的说：“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顾盼扬起热情的笑：“陈先生早上好。”
　　刘昌源板着脸：“叫小姨父。”
　　顾盼从善如流的重新打招呼：“小姨父好，小姨好。”
　　陈耀升挑挑眉，随即掏出手机，问顾盼扫二维码加微信，通过验证后，直接转了个两千八的大红包。
　　顾盼：“……”
　　陈耀升慢悠悠的说：“上次匆忙，今天补上见面礼。”
　　“谢谢小姨父。”
　　羊晓萍对姐姐不停使眼色，奈何羊晓娟愣是没看懂妹妹的暗示，一直招呼大家吃东西：“阿宽，小姨点了你喜欢吃的豉汁凤爪；盼盼，你尝尝这个鲜虾布拉肠，很好吃的。”
　　羊晓萍：“……”
　　刘昌源和陈耀升两个连襟忙的好久没见，话题不断。顾盼一边跟着刘思宽低头猛吃，一边竖着耳朵听生意场上的八卦。早茶吃完，连襟两个没谈尽心，干脆决定转移到刘家接着谈，中午刚好一起吃饭。
　　此回陈耀升夫妻回来，是为着羊家堂哥嫁女，他们得出席婚礼。走在路上，羊晓萍问姐姐：“你们家送什么礼？”
　　“送个金镯子呗。”羊晓娟回答了妹妹的问题，又转头对顾盼说，“你记着，我们岭东的风俗，嫁侄女要送金镯子的。等下你跟我来挑，越亲的要送的越大只。像这次堂亲家的，送个河粉那么宽的就好了。”
　　顾盼囧，河粉宽……形容这么接地气的吗？
　　走回家中，羊晓娟立刻带着妹妹和顾盼回房间准备镯子。保险箱打开，羊晓娟拖出了个抽屉，顾盼看着眼前的金光闪闪，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确实找了个土豪。
　　一抽屉的黄金是神马概念！？顾盼在心里按着计算器，现在黄金约300块钱一克，少说有20个镯子，每个镯子算30克，即……顾盼捂脸，她的首付……
　　姐妹倆比划了半天，拿不定主意。羊晓娟问顾盼：“你觉得哪个好？”
　　顾盼扫了一眼，拿起个做工精美的花镯。可伸缩的造型，不用太考虑尺寸。镯子一头是金珠，另一头却是个精致的荷花包。镯子主体装饰着两片莲叶，其中一片莲叶里伸出枝条缠绕半圈后，长出个小小的莲蓬。可爱至极。镯子设计灵动，在满目繁复的雕花镯子里，显得鹤立鸡群。
　　在手里翻看了两遍，顾盼把镯子递给羊晓娟：“这个好看。”
　　羊晓萍摇摇头：“细了，送出去没面子的。”
　　羊晓娟也说：“做人情主要看克数，你手上这个太费工，送人反而不划算。你喜欢拿去带吧。”
　　顾盼笑着推却：“我不爱戴镯子。”
　　“不爱戴也带一个回去。”羊晓娟拿过镯子，硬套到了顾盼手上，“你呀，就是太老实。你来一趟，空着手回去，别人会笑你的。”
　　顾盼心下一暖：“谢谢阿姨。”
　　“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啦。我们快点挑镯子，好下去做饭了。你们下午回花城，中午爷爷奶奶要来吃饭的。”
　　羊晓萍不耐烦了，随便拿了个爆款：“每个长辈都送，他们收那么多，根本懒得仔细看。”又笑着说，“这些年不知道送了多少个出去。就等着阿宽结婚回本啦。”
　　羊晓娟笑了起来，但她怕顾盼害羞，没接妹妹的话，径自把剩下的镯子锁回保险箱，带着人下楼做饭。
　　三个男人早在茶几边聊开了，顾盼跟着羊晓娟进了厨房，帮忙摘菜。没多久，刘思宽晃了进来掌勺，看到顾盼腕上的镯子惊悚了，憋不住压低声音咬耳朵：“我小姨的镯子你都骗的到？”
　　顾盼低声回答：“你妈妈给的。”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通关技能逆天了。”刘思宽不爱说人闲话，于是点到为止，继续做菜。顾盼早从羊晓萍不冷不热的态度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没看上自己的意思。不过正主们都同意了，局外人管她怎么想。她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见人爱？羊晓萍的意见，浮云。
　　11点多，刘思宽的爷爷奶奶进了家门。顾盼穿着短袖，手腕上的金镯子特别扎眼，赵兴梅踩进厨房，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原本带着笑的表情立刻淡了几分：“奶奶给你的镯子呢？怎么不戴？”
　　羊晓娟脸色僵了僵。刘思宽暗叫一声不好，婆媳天生是冤家，两个人都送了镯子，顾盼只戴妈妈给的，奶奶肯定有意见。虽然不至于起什么大的冲突，啰嗦两句却是难免。他妈妈性格本来就比较软，被说了又不会还嘴，只好生闷气。他难得回来住两天，可不是给亲妈添堵的。正要另起个话题岔过去，希望奶奶给金孙几分面子，没想到顾盼先开了口：“昨天交给阿姨收起来了。”
　　羊晓娟扶额，这傻孩子……
　　赵兴梅的脸色更淡了：“收起来做什么，我给你的。”
　　顾盼笑的一脸天真，指着手腕上的镯子：“阿姨说，这里有个小莲蓬，好看！”
　　赵兴梅的视线落在了镯子上，小莲蓬的六个孔洞里，是六个精雕的胖乎乎的小莲子，立马多云转晴，连连点头：“阿娟想的周到，莲子……”赵兴梅顿了顿，想着顾盼还没嫁进来，硬是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连生贵子”咽回了喉咙，换了个说法，“奶奶昨天说的没错吧？老师傅做的花镯好看！我还有个坠着小莲蓬的玉镯子，吃了饭你们去我那，我拿给你。”
　　“我有金的了，玉的奶奶留着自己戴。”
　　赵兴梅哭笑不得：“我这么大年纪了，戴什么莲蓬哟。”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点不知道老规矩了。上回两个后生结婚，司仪拿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问他们什么意思，他们楞是答不上来，把下头的宾客急的团团转。忍不住点了点顾盼的额头，又在心里暗暗记下，孙子结婚前，一定要先好好跟他们讲讲，免得婚礼上丢丑。
　　气氛陡然一松，羊晓娟笑着从顾盼手里拿过菜篮子，请婆婆接着教未来孙媳说方言。赵兴梅想着顾盼昨天的伶俐，高高兴兴的拉着她去院子里学植物去了。
　　低头切菜的刘思宽悄悄捏了把汗，好险、好险！尼玛三代婆媳齐聚一堂，处处是危机啊！找个服务业的老婆，少爷我的眼光简直绝赞！牛逼了我！


第73章 准备搬家
　　回到花城， 刘思宽把自家的房、车钥匙与小区的搬家放行条交到顾盼手里， 自己潇潇洒洒的上班去了。于是，打开了刘思宽卧室门的顾盼， 见到了传说中的狗窝……
　　顾盼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 刘思宽用的是前任业主留下的家具，毫无规划可言。而刘思宽本人， 更懒得在收拾房间上花心思， 结果显而易见、惨不忍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连同一个捂眼笑哭的表情，一齐发给了羊晓娟。
　　羊晓娟回了个同样的表情：“我懂……”
　　站在房间里麻爪的顾盼想跟羊晓娟抱头痛哭……
　　“少爷啊， 你可真是我的少爷啊！”顾盼仰天长叹， 认命的走到床边，开始拆床单。
　　搬家是个极其繁琐的工作，刘思宽没有章法的房间， 更是增加了巨大的负担。把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的顾盼， 开始打包被褥。而后在腾出来的空床铺上， 将他的衣物进行分类打包。好在他搬过来不久，衣服不多，在洗衣机发出提示音的时候， 刚好整理完。
　　晾好床单，顾盼转移到了厨房。刘思宽用惯的刀具，用厚纸板做了套子套好，放进纸箱。两个不同功能的宝贝铸铁锅，拿不要的旧衣物包好， 封箱。其它乱七八糟的杂物，包括辣眼睛的牡丹花碗碟，顾盼都拖到客厅拍照，发到群里：“旧物处理，要的报名！”
　　在游戏公司做策划的高中同学王瑞岚回复：“996的人生，不需要锅碗瓢盆。”
　　“楼上＋1。”
　　“楼上
　　顾盼：“……”
　　没多久，王瑞岚突然说：“那碟子不符合你的审美啊，你不是一贯很讲究逼格的吗？哪来的碟子？”
　　疯狂打包的顾盼忙的飞起，匆匆回复：“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是有人搬家，有些杂物不要了。都挺好的，丢了可惜，也不环保。你们有需要的吱声。”
　　“搬家啊？”王瑞岚想了想，“衣架子有吗？”
　　“有。”
　　“劳驾，扔我家门口。”
　　“你大爷！老娘不兼职送快递！自己来我家拿！”
　　“你家住哪栋来着？”
　　顾盼咬牙切齿：“你隔壁单元！”
　　群里一阵爆笑：“哈哈哈，恭喜王瑞岚提前进入老年痴呆序列。”
　　王瑞岚：“……”
　　顾盼心好累，这个群算是同乡群，主要成员为居住在花城的高中同学。要说特别熟也没有，只不过既然大家都在花城，干脆建个群，不指望真的能互相扶持，但共享信息是没问题的。比如说过年回家的时候，拼车特别好使，所以群成员尚算活跃。又因外地人多集中在金湾区，算是旧物的好去处。
　　然而转了一圈，顾盼就知道自己二逼了。一群被各种加班虐到智障的选手，即使真的缺锅碗瓢盆，也宁可随便下楼买几个，才懒得特意跑去她家拿，除非是住隔壁单元的王瑞岚。
　　提起王瑞岚，顾盼简直辛酸。同乡啊！青梅竹马啊！就住隔壁栋楼下啊！两个人愣是大半年没见过面，日常联系全靠通讯软件，你敢信！？无怪乎城市里的年轻人谈恋爱，动不动同居。不住在一个屋檐下，那特么妥妥的是网恋啊！
　　又清出两箱子杂物的顾盼果断舍弃了“网友”们，戳开了另一个群——晓意家居馆。嗯，白晓东还没把她踹出去，甚好。
　　顾盼：“有谁需要二手生活用品吗？我可以搬到门店来。”
　　群里足足静默了五分钟，从重金属音乐里回过神的袁彬无比惊讶的说：“呀！你没辞职啊！？”
　　顾盼顺手给白晓东点了根蜡，带着个这样的货，您辛苦了。
　　白晓东糟心的看着群信息，肝疼的回复：“东西看着不错，我让段婷婷问问小姑娘们。”
　　晓意的薪水两极分化相当明显，设计师的薪水横向对比各行业，还是可以的，至少能维持白领该有的生活水准。但服务人员的收入，就非常寒碜了。像段婷婷那样高中毕业，甚至初中毕业即加入打工大军的小姑娘们，工资大约在2500到4000之间。且多半情况，是拿不到4000的。而她们又同时承担着养家的重任，夸张点的，得分出一半以上的收入寄给家里。可以说过的非常窘迫了。
　　果然，没多久，卢海燕在微信群里回复：“盼盼姐，碗可以给我吗？我家的碗刚给砸了两个。”
　　王凤玲也说：“我想要那个盐罐，好漂亮啊！”
　　群里的信息越来越多，顾盼索性不看了，把家里所有的能用却不能搬走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几个大纸箱，搬下了楼。
　　现在是上班时间，停车场里车辆稀少，顾盼大大松了口气，她可没有刘思宽高超的车技，车位太窄的话，别说停进去了，开出来都够呛。
　　到了阳光乐园，就方便多了。大商场普遍有无障碍通道，顾盼把几个箱子捆在了两个小拖车上，拉着从直升电梯直上了二楼。很快，又沿着走廊，走进了晓意。
　　顾盼拖着足足五个箱子的视觉效果相当具有冲击力，站在大厅里的曹海良再次想起了那天被顾盼铁拳支配的恐惧。听说白晓东还在挽留顾盼，特么的他想立刻辞职了肿么破？
　　顾盼看到了曹海良，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哟，曹店长中午好。”
　　曹海良干笑：“中午好。”
　　由曹海良开头，小姑娘们纷纷跟顾盼打起了招呼。顾盼一统一问好后，拉着拖车继续往里走。虽然明显大厅更宽，但大厅是待客的地方，闹哄哄的分东西不像话。因此她把箱子，拖入了自己原来的办公室，排成一排，再打开了盖子。
　　白晓东走了过来，笑问：“福庆花园要拆了吧？”
　　顾盼直起腰，笑着回答：“是呀，所以他得搬到我那边暂住。”
　　白晓东震惊：“你家？海棠花园？”
　　“嗯呐。”
　　“住得下！？”
　　顾盼长长叹了口气：“挤呗，不然呢？去租个房子，我那边还得搬，更麻烦。”
　　白晓东难以置信的问：“你们没买婚房？”
　　顾盼生无可恋，指着三楼斜上方的红木家具店说：“前业主装修是那样的，不拆了能住人？”
　　白晓东不厚道的笑：“也不是不能住，就是得养两个洒扫丫头，才能对付的了雕花隔断的花纹。”
　　“呵呵，养不起。”
　　白晓东的视线落在了顾盼的手腕上。古典的花镯与她T恤五分裤的打扮相当违和，不由问：“男朋友送的？”
　　“他妈妈给的。”顾盼笑了笑，“搬家乱的很，我那边要塞他的东西，也是一顿收拾。镯子小不起眼，怕混乱中弄丢，干脆带着。”
　　“我说呢，你不是爱戴首饰的人。”
　　顾盼无奈：“幸亏是个金的，撞了磕了没关系。昨天他奶奶非要给我个玉的，我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有东西收不好吗？”
　　“我送你一堆小莲蓬小猪仔你要不要？”
　　白晓东大笑：“等我有对象了，不介意你去楼下买两个翡翠莲蓬送我，越值钱越好。”
　　“嗯，加油找对象！”
　　白晓东瞥了眼走廊，见小姑娘们探头探脑的，干脆对顾盼说：“来我办公室吧。”
　　“好。”顾盼走出玻璃门，对上了段婷婷的视线。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前办公室，“东西在里面，你们商量着来，别吵架。”
　　然后，在段婷婷复杂的神色里，进了白晓东的办公室。
　　白晓东习惯性的打开了电烧壶，拆起了茶叶。
　　“随便坐。”他熟练的把茶叶倒进茶壶里，开门见山的问：“上周我的提议，你有考虑吗？”
　　“有。”
　　“结果？”
　　“我想学着自己做生意。”
　　白晓东怔了怔，半晌，苦笑：“真不想跟你竞争。”
　　“不会竞争的。”顾盼笑着解释，“我周末去了趟他家，跟他的爸爸和姨父聊了聊。他们都觉得，创业跟前东家抢生意，是很不妥当的选择。前东家作为人脉的基石，在自己特别弱小的时候，舍弃了太可惜。最好能与你达成合作，互惠互利，一起发财。”
　　“他们家……是生意人吗？”
　　顾盼点头：“所以我必须学会做生意，不然等他爸爸年纪大了之后，家里谁管呢？再说，做生意千烦万烦，有一点好处却是很明显的。做生意与生孩子，没有坐班那么大冲突。我们不打算丁克，生育总归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我明白。只是……”白晓东好奇的问，“为什么刘先生不继承家业？”
　　“白总是做生意的人，知道生意场上，绝大多数时候是无序的、混乱的。而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则处在流程清晰、条理分明的大环境里。换言之，安心做事即可，累归累，但省心。同时，做生意跌宕起伏，运气好，日进斗金；运气不好，一败涂地。在大企业做高管，收入是相对丰厚且稳定的。家庭的鸡蛋绝不可放在一个篮子里。根据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我冲上限，他稳下限，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挺好！”白晓东果断放弃劝说顾盼回心转意的废话，“既然如此，我预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谢谢。”
　　白晓东执壶，给顾盼的杯子里续上了茶：“那……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聊另一个话题？”
　　“5点前我有空。5点后倒不是没时间，而是我的车技不行，开不进停车位了。”
　　“不用到5点。”白晓东看着顾盼，极其认真的问，“盼盼，能将我正式引荐给刘先生吗？”
　　顾盼试探性的问：“福庆花园？”
　　白晓东点点头：“是。拜托了。”


第74章 搬家
　　“我会跟他说。”顾盼没答应也没拒绝， “如果广厦真的需要定制家具， 他又恰好能对此有话语权，我肯定不会便宜了外人。”
　　“多谢。”白晓东暗示性十足的说， “我也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顾盼闻弦知雅意， 想让人牵线搭桥，给好处费是行规。她暂摸不清门道， 不便接着往下深谈。于是她岔开了话：“今天顺便办理一下我的离职手续吧。”
　　白晓东笑笑：“办什么呢？你又不重新找工作， 我停发工资就是，不然你社保往哪挂？等你自己正式注册了法人，再转不迟。”
　　有刘思宽在， 顾盼倒是不缺挂社保的地方， 不过转社保有点麻烦，能挂在晓意确实最方便。
　　“以及你的工资结算。按照国家规定，月工资按上年平均收入算。去年底我给你发了个年底三薪……”白晓东长长叹了口气， “姑娘啊！N＋1我赔不起啊！”
　　主动辞职不在劳动法规定的N＋1范围内， 白晓东在纯粹的示好。毕竟再怎么说锅在曹海良， 也是顾盼提出的辞职，白晓东完全可以只结算上个月工资。可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呢？
　　晓意对顾盼，是有亏欠的， 顾盼没有圣母到自己占优势的时候，把应得的东西拱手相让。做人不能太刻薄，否则路会越走越窄；但做人也不能太好说话，不然该挨欺负了。所以她故作大方的说：“白老板看着赏几个饭钱就好了。”
　　言外之意，她答应了白晓东不按劳动法走， 但不能毫不赔偿。
　　顾盼工作刚好四年，N＋1是五个月工资。她去年的平均税前收入达到了13000＋，即晓意需要支付将近65000的总额，想想都肉痛。白晓东苦着脸说：“三个月凑个整数，能接受吗？”
　　顾盼早想过辞职，没有曹海良那茬，她也未必留下。既然白晓东主动示好，她不便太斤斤计较。为人处世，占理很重要。如果可能，让大家都挑不出毛病为上。因此她干净利落的说：“够吃饭了，白老板爽快！”
　　白晓东笑出声来：“这个月财务已经结算过了，你不着急的话，下个月10号到账。”
　　“好的，没问题。”说完正事，顾盼提出告辞，“我正搬家，实在有些忙。顺便还得去爱家跟吴总打声招呼。”
　　“行，我不留你了。”白晓东站起身来，“你去了爱家再回来一趟，搬家不是轻松的活，你把廖书平带去打个下手。他是你师弟，帮师姐搬家是应该的。何况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有他做设计的水磨工夫，袁彬三套方案都做出来了。”
　　福庆花园和海棠花园都是楼梯楼，刘思宽的书本扛上扛下的，对女性而言比较累，顾盼欣然接受了好意，挥挥手，往爱家那边去了。
　　对吴胜辉，没那么多人情。顾盼懒得解释太多，直接抬出老刘先生，表示要帮家里打理生意，特意上门，向吴总致歉。富二代要回家继承祖业，谁好意思阻拦？吴胜辉只得缠着顾盼介绍设计师。顾盼也不含糊，问吴胜辉拿了招聘简章，直接丢进了刘羊两家的家族群。庞大的家族，不可能个个有钱，总有需要找工作的亲友，有信息当然要分享。
　　羊宗敏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群消息，震惊的连续打了十几个“啊！”隔着屏幕，都让众长辈感觉到了耳朵一炸。
　　“啊啊啊啊啊！”羊宗敏又是一排感叹词，“顾姐姐为什么在我们家的大群！？”
　　顾盼无力吐槽，因为这是刘思宽外公建的群……对羊家而言她是外人，但对刘思宽的外公来说，外孙媳妇妥妥是自己人啊！熊孩子真是笨的清新脱俗！不过话说回来，羊晓娟看起来面团一样，手脚却是快的飞起。她前脚离开乐城，后脚就先后被拉进了两边群。让她先在网络上把亲戚认个大概，免得过年时直接晕菜。
　　举着手机，向吴胜辉表示了自己在尽力，并表示亲戚太多，未必个个靠谱，还请爱家务必仔细筛查。
　　吴胜辉不以为意，招人么，除非有熟人力荐，否则谁来面试，都会认真考察，顾盼愿意帮忙打广告即是人情。
　　与吴胜辉道别之后，顾盼折回了晓意，带走了廖书平。廖书平入职刚好赶上了顾盼传奇的大战与炫富，对师姐充满了好奇，坐在副驾驶，不住的用余光打量着她。顾盼装作没看见，停好车后，一面指使着廖书平帮忙搬东西，一面以刘思宽家的布局为蓝本，现场教学。总归不让小年轻白累一场。
　　有人帮忙，速度快的多。他们赶在晚高峰前，带着个搬家小货车，赶到了海棠花园。走到侧门喊了个三轮车，连着廖书平，一齐把行李往自己家里搬。
　　本来就狭窄的小居室，顿时被行李挤的水泄不通。廖书平看的眼晕：“师姐，你怎么住啊？”
　　顾盼叹气：“能怎么住？重新规划呗。我家有部分物品已经事先送出去了，不然能更挤。”比如说她的小饭桌，就送给了木木蛋糕店，搁在外头当公用桌子使。顺便因此把原本当沙发用的地毯与抱枕，忍痛送给了街坊。腾出了进门的角落，将自己的转角书桌挪了过来，现在正好让小货车师傅与三轮车师傅合力安置刘思宽的书桌。
　　两张书桌加个置物架，占了客厅一半的面积。顾盼忍着头痛，指挥着廖书平把刘思宽家的饭桌抬到原先放书桌的角落。幸亏饭桌是折叠的，展开一半，能凑活着用。否则只能丢掉，重新买个四方桌子，因为角落只有80*80厘米的空间，桌子大点就挡道了。
　　搞定大件，剩下的只有生活用品，外人插不上手。顾盼打发走了两个师傅，又拉着廖书平，仔仔细细的讲解自家的设计思路。把刚入行的廖书平听的泪流满面，师姐，知识点太多了，臣妾记不住啊！！！
　　顾盼更想哭，到头来，她因廖书平省了力气，但还是没省时间啊！讲完课，刘思宽都到家了……
　　开锁进门的刘思宽迎头撞见自己的书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颗粒板材的组合书桌，死沉死沉的，你怎么搬的？”
　　“喊人搬的。”顾盼笑指自己和廖书平，“我们俩看着像能搬动的吗？”
　　刘思宽看向廖书平：“这是？”
　　顾盼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寒暄了两句，廖书平实在不想在狭窄的客厅碍眼，麻溜滚了。
　　刘思宽看着地上堆的满满的箱子，问：“都搬好了？”
　　“嗯呐。你在福庆花园住的时间短，东西不算多。”顾盼指着厨房，“你的铸铁锅和刀我全带过来了，你赶紧去收拾厨房。该扔的扔，没坏的塞到纸箱里，搁在门外。按照我们小区的人均素质，大概率今晚会被人顺走。实在没人要，我再丢到垃圾集中点去。”
　　家里挤得落不下脚，刘思宽二话不说，在一堆贴着标签的纸箱上，快速的找到了锅碗瓢盆，搬去了厨房。又少了两个箱子，空出了块空地。顾盼推着放衣服的纸箱，进了卧室。
　　她总共只有个1米6的衣柜，两个人的衣服全放下是不可能的。因此她早把冬季的衣服收到了床底下。箱式床剩余的空间，刚好放刘思宽的冬装。重新铺好床，转回来一件件挂夏装。
　　刘思宽日常多半穿休闲装，但他难免应酬，攒了好些正装。正装不论冬夏，都是不能塞到床底下的，不然起了褶子，还得收拾。事实上因搬家的时候不得不打包，衬衫基本都不能穿了。好在刘思宽并不是勤劳的小蜜蜂，正装一律干洗，拿回来的全罩着防尘袋。刚好直接挂在顾盼新买的衣帽架上。
　　9平米的卧室里，在双人床、梳妆台和衣柜之外，再添衣帽架，那逼仄的酸爽，一言难尽……顾盼要不是极擅长小户型规划的家居设计师，今天就死这儿了。
　　走出房间，看到弄好厨房的刘思宽正往自己书桌自带的书架上放着书与文具。她立刻转身回去，从柜子里刨出便携式挂烫机，灌满了水，帮刘思宽烫起了皱皱巴巴的衣物。
　　两个人一里一外，飞快的整理。忙到10点多钟，总算大功告成。刘思宽拿起扫帚和拖把，对顾盼说：“你搬家搬的满身灰，去洗个澡，我刚好把地拖了，准备叫外卖了。”
　　是的，两个苦逼的搬家狗还没吃晚饭。顾盼火速冲进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看到宛如办公室的客厅，彻底郁闷了。
　　以前没沙发，好歹铺了地毯，有个休闲的地方。现在好么！一饭桌俩办公桌，上班下班一个样，真特么的励志啊！
　　生无可恋的顾盼问刘思宽：“福庆花园什么时候能改造完？”
　　刘思宽摊手：“改造倒是快，问题是装修之后，不敞三个月，我们也不敢住啊。”
　　顾盼沉痛的说：“我觉得，放你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倒觉得你家挺好的。”
　　顾盼摊在电脑椅上感叹：“你是我见过最能吃苦的富二代！求问你是怎么做到，在豪宅与老破小之间切换自如，毫不心塞的？”
　　“我住福庆花园挺心塞的。”刘思宽笑，“但住这里不会。”
　　顾盼莫名其妙的看着刘思宽：“莫非？我家装修比较新？”
　　刘思宽双手捏住顾盼的脸颊往外一拉：“因为有你啊！笨熊猫！”
　　顾盼：“……”累的要死的时候，讲甜言蜜语也没用！
　　刘思宽放开顾盼的脸颊，揉了揉她的短毛，而后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只要抬眼就能看到你，房子再小，我都……心满意足。”


第75章 同居第一天
　　顾盼呵呵：“废话说多了不值钱， 去洗澡吧。手机放桌上， 我听着外卖电话。”
　　刘思宽委屈的说：“我是真心话。”
　　顾盼挑眉：“一辈子挤20平米也乐意？”
　　刘思宽一本正经：“我得对孩子负责！”
　　顾盼今天累的够呛，没力气闲扯淡， 指着卫生间， 示意刘思宽快滚。独自坐在电脑椅上的她，因为没有可以葛优瘫的地方， 非常的不习惯。早知道当时装修的时候用复合板了， 瓷砖真不好在地上滚。顾盼的视线在客厅里扫荡，最终停在了饭桌的旁边。
　　饭桌到大门，有2米；刘思宽的书桌到对面的墙， 有1米多。两平米的空间， 起码够让她放个瑜伽垫吧？不然在家里还得正襟危坐，绝对不能忍！说干就干，顾盼走回房间， 从衣柜顶翻出了加厚瑜伽垫铺在地上的规格刚刚好！又兴冲冲的从床底下拉出没舍得送人的熊公仔和两只猫头鹰靠枕， 摆在了瑜伽垫上。摆好后，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完美！
　　从卫生间出来的刘思宽， 看到的就是此番景象——顾盼悠闲的靠在熊公仔身上，惬意的刷着手机。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哇擦！这么磕碜的面积，还能整出个休闲场所，厉害了我的熊猫！
　　顾盼心情大好， 也不嫌弃狭窄的家里凭空多出个人了，换了个姿势，让出了一半垫子，冲刘思宽招招手：“过来坐。”
　　刘思宽挨着顾盼坐下，舒服的靠在猫头鹰上点评：“垫子再厚些就好了。”
　　“瓷砖太硬了吧？如果是复合板会好得多。瓷砖地板上，我这招冬天不能用。”
　　“很好了，等福庆花园改造完，我们搬过去住，有正儿八经的沙发，不用缩在地上。”
　　顾盼问：“福庆花园打算带精装修吗？”
　　“是的，走公寓路线，精装修显然更好卖。公司已经跟连锁中介谈了意向性协议。能卖的直接卖，剩下的整包给他们出租，到时候带租约卖就是了，投资客反而更喜欢。他们最不想操心琐事，如果我们能解决出租，他们乐意的很。”
　　“我听说现在买公寓，可以包出租。租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卖房的按月打钱。”
　　“现在公寓都是这个套路，你自己有信心租出去，那随意，价格自己定。如果委托我们出租，则需签3到5年的合约，中介每个月支付租金给他们。当然，整包的租金比较低。”
　　“如果租不出去，中介会不会亏本？”
　　“一般不会。因为中介赚的是差价啊。”刘思宽举例，“比如说福庆花园，业主跟中介签委托合约的话，大约是每个月2500上下。但40平米左右的精装修的公寓，在那个地段，租金至少3500。每套房每月差价就有1000多了，偶尔有些租不出去的，很容易平账。即使平不了，别的楼盘也能平了。长远来看，肯定是赚的。”
　　“明白了。”顾盼说着皱眉，“话说，地产商精装修的房子，巨多坑。我们自己住的话，很麻烦啊。”
　　刘思宽无奈的笑：“没办法，要控制成本，还得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只好……咳……所以我那套，到时候自己掏点钱换材料呗，我们不占那点便宜。正好，你不是打算做原木家居定制吗？拿自家练练手，算算成本多少。别怕超预算，入行没有不交学费的。再说了，装修是有价值的。以后那套房想出手，全屋原木家具跟地产商统一装修的，绝不可能一个价。我有信心加价出售。”
　　顾盼表示理解了，又问：“精装修得带橱柜和基本家具了吧？”
　　“通常不带家具和灯具，毕竟个人喜好不同，容易费力不讨好。有些带壁柜或者落地大衣柜。但是福庆花园啊……”刘思宽叹了口气，“那么奇葩的户型，我们不敢招惹。给两套样板楼，让客户自己折腾吧。”
　　“那对定制家居没什么诱惑了啊！”顾盼不解，“为什么阳光乐园那帮老板，盯你盯的那么紧？”
　　“橱柜啊！”刘思宽笑：“厨房一贯是装修预算的大头。正因为如此，精装修的房子多半带厨房整装。而橱柜分为上下两部分，只做操作台，不做吊柜是最便宜的。吊柜做哪样、哪个级别的价格各有不同。如果全套挑好的做，是笔大单了。”
　　顾盼心里算了回账，很快估算了个大概的数，摇摇头：“还是太夸张了。”
　　刘思宽笑着说：“不夸张了。我记得你提过，叶雪林家12万的订单，是晓意民居里最高纪录了吧？可见居民用户没有什么赚头，维持公司运营罢了。你设计的金色时光，总计6栋，每栋16层复式，每层30套。整整2880户啊！公寓的厨房特别简单，直接问商家大宗定制，1000块应该能拿下。橱柜即达到300万销售额。那边是复式楼，肯定带楼梯吧？并且金色时光是带衣柜的精装修。那个项目，晓意流水至少超千万。
　　白总拿着这单，不论是谈生意，还是跟银行要贷款，容易的不是一星半点。福庆花园的体量是远不如金色时光，也有810户。且属于正规居民楼，可以开燃气，定制厨房的规格又不一样，很费钱。因此，即使我们只定厨房，300万的销售额是起步价。不止做家居的，这两天圆哥被做灶具油烟机的骚扰的差点崩溃。”
　　房门被敲响，外卖到了。刘思宽开门接过外卖，两个人挪到了饭桌上。他一边拆着外卖，一边跟顾盼接着分说：“根据家居行业16.5%的平均毛利率计算，福庆花园光橱柜部分，差不多能赚50万。比你们那点鸡零狗碎的居民房屋定制舒服多了。实业寒冬喊了多少年了？一直没回暖，且有越来越寒的趋势。家门口出现个大单，能不杀红了眼？”
　　顾盼从未看过财务报表，网络上的信息真假难辨，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像晓意这样的家居店，一年大概能赚多少？”
　　“没有商业项目的话，全年50到60万的样子吧。白总持股68%，年收入跟我差不多。”刘思宽给顾盼舀了一勺干锅米豆腐，示意她快吃饭，自己边扒着饭，边慢慢解释，“大树底下好乘凉呐。他留在爱家不走，以他是水平，30万年薪没问题的。自己出来创业，未必比打工赚的多，操的心却是打工的无数倍。唯一的指望，就是做大做强了。不过呢，创业做生意，看起来门槛低点。而打工，通常而言想要成为拿年薪的人，学历底线是211本科，①并且得不停的考证啊、进修啊之类的。总之哪条路都不好走。”
　　顾盼捂脸：“怪不得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投向大公司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我母校虽然号称重本，但不是211，看来被歧视了。”
　　“对。大公司的HR每天面对大几百份简历，211以下不是亮瞎狗眼的成绩或者有卓越成就，基本不考虑。没办法，她们招人有风险，用硬标准去卡，招错了人，责任比较小。但这样一来，很容易招到书呆子。招进来各种不顶用，部门经理天天跟HR打架。”
　　顾盼叹了口气：“我明白。甄别陌生人，是个概率问题。名校毕业，废柴的概率最小。考虑到招人的时间精力成本，换我也首先选名校。唉……顾启明那二本学历八成要凉！”
　　刘思宽笑笑：“没关系的。又不是只有校招一条路。小公司做的好，一样有机会通过大公司的社招。你不知道吧？你的简历在猎头那里有备案。当初我想挖你的时候，圆哥打个电话，半个小时内直接拿到了你的简历。所以，如果当时你愿意松口，我们就是同事了。当然，广厦不能算大企业。那几家巨无霸公司，我都够呛能进去。985本科不够看呐！”
　　顾盼默默吃饭，真是个对学渣充满恶意的世界！
　　吃饱喝足，已是接近12点。上了一天班的刘思宽明显有些蔫，顾盼催促着他洗漱休息。然而第一天正式同居，又让他的精神高度亢奋。他先洗漱好了，就围着顾盼绕圈。
　　干了一天重体力活的顾盼，差点被刘思宽绕晕。往脸上招呼完护肤霜后，直接把他推进了房。房间太小，顾盼停下脚步时，已站在了床边。刘思宽一把搂住她的腰，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床上。
　　“啊～我的大熊猫！”刘思宽心情愉悦的感叹！
　　顾盼：“……”
　　又撸了把熊猫，美滋滋的说：“睡觉！”
　　顾盼抬手准备关灯，忽然发现不对，衣帽架上，除了套着防尘袋的正装外，只挂着自己的衣服。扭头问刘思宽：“你明早穿的衣服呢？”
　　刘思宽撸着熊猫，懒洋洋的说：“明早再找。”
　　“你每天早上起床才找衣服？”
　　“不然呢？”
　　“就您老那衣柜的混乱程度，早上出门不跟打仗一样？”
　　刘思宽笑起来：“你跟我妈到底对我的衣柜怨念有多深啊？今天我被她吐槽的不行了都。”
　　顾盼深呼吸：“你可真是我的少爷啊！放开你的爪，我去给少爷你拿衣服，省的明早手忙脚乱的找不到又喊我。”
　　刘思宽老老实实的撒开手，顾盼翻身下床，打开衣柜随手配了套衣服，挂在了衣帽架上：“明早早点出门。别以为海棠花园离你们公司比较近，就能放心撒丫子睡懒觉。西门口早上堵成狗，你的车能10分钟之内开出来，算我输。”
　　“车给你开了。”刘思宽换了个姿势，眉飞色舞的说，“我可以坐地铁。开玩笑，今天我6点整出的公司，6点35就到家了！爽的飞起！我住在地铁上盖的小区，再开车我智障！”
　　顾盼：“……”
　　“快来快来。”刘思宽催促，“12点多了，我明天坐地铁能8点15起床，能睡足足8个小时嗳！简直奢侈！”
　　听着感觉好心酸……刘思宽拉过顾盼，伸手按灭了壁灯。双手收力，顾盼的后背稳稳贴在了他的胸膛。嗅着她颈间的清香，刘思宽的心倏地平静下来。他双眼缓缓闭上，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第76章 刘经理
　　早上9点半， 赵荣林办公室的锡制线香炉里， 有股极细的青烟弥漫向上，似有若无的香味， 淡而清雅。滚热的茶水浇下， 荷叶托着的青色小螃蟹茶宠，慢慢的呈现出了橙红的色泽。养壶笔沾着热茶水均匀涂抹， 小螃蟹更显润泽。
　　如此美好静谧的气氛， 却被一声叹息打破。
　　“圆仔，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赵荣林问。
　　章春刚憨笑着：“男人啊，到了中年， 不出去闯一闯， 总觉得人生不完美。”
　　“外面不好闯呐！”赵荣林再次摆事实讲道理，“新能源汽车是风口，但充电桩这块， 容易杀红眼。”
　　“就我国的人数， 任何风口， 早晚是要杀红眼的。”章春刚满心怅然，“不是没有蓝海，可那得要充足的资源， 门槛太高了。”
　　“要么进的早，要么背景深，要么人脉广。”赵荣林认同章春刚的话，“确实普通人够不着。”
　　两个人就去留问题，谈过太多次， 反反复复的唠叨没有意思。赵荣林虽不看好章春刚的决定，但人各有志，何必勉强？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你手下几个年轻人，谁比较稳重？”
　　“刘思宽、叶家豪。”章春刚报了两个人名。
　　“刘思宽……”赵荣林略作沉吟，“太年轻了啊。”
　　章春刚笑笑：“年轻有干劲嘛。”
　　赵荣林问：“你比较看好他？”
　　“金湾区02年全面开发，09年才通地铁。是实实在在的新区。”章春刚没有直接回答，却分说起了目前的形式，“在此之前，国营工厂少，人口密度低，大片的城中村。”
　　赵荣林点点头，这是金湾区的现状。
　　“我们旧房改造部，是比较……”长春刚露出个复杂的笑，“远远不如正经的开发部受重视，毕竟只是小肉包子，所以资源长期不充足，总感觉在小打小闹。”
　　“这是你想离职的主要原因。”赵荣林客观陈述。
　　“是。”即将离开的章春刚不再隐瞒，“我做的比较吃力。”
　　“接着说。”
　　“又因为国营企业与老旧商品楼少，哪怕是内部对比，几年来，我们金湾区的业绩，也是比较不好看的。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章春刚无奈的摇摇头，“金湾区的突破点，其实在城中村。昔日来花城打拼的小工厂主，无法进入核心区域，只能在城乡结合部混口饭吃。近年来，由于金湾区一跃成为花城核心大区，成本居高不下，加之环保部门对市区企业的约束，工厂主们不得不继续往更远处撤离。因此留下了大批的厂房，空置在了金湾区的角角落落。”
　　“而这个巨大的市场……”章春刚闭了闭眼，“我拿不下。”
　　提起城中村里复杂的生态，赵荣林顿时觉得头很痛。
　　“所以年纪大有什么用呢？”章春刚叹了口气，“我们部门里，张上富能干稳重年纪也合适，但他也搞不定村里各怀鬼胎的话事人，更遑论靠敲诈勒索为生的社会闲散人士。”
　　“你觉得年轻人能搞定？”
　　章春刚摇摇头：“谁也不能凭自己的本事搞定。”
　　赵荣林心念一动，隐隐有些明白张春刚想说什么了。牛鬼蛇神如同庞然大物，靠人格魅力去征服，那是传说。真有那本事，还在你旧房改造部当小组长？早一飞冲天了。
　　果然，接下来，章春刚掏出了烟盒，给赵荣林递了根烟，慢悠悠的说：“城中村里，是个纯粹的熟人社会。没个中间人，好处费都给不出去。”
　　赵荣林接过烟，自己点了，把打火机扔给了章春刚：“按你这逻辑，该亲戚遍地走的颜斌当经理了。有刘思宽和叶家豪什么事？”
　　章春刚点燃了烟，抽了一口，笑：“不能完全不考虑能力。颜斌整一个二世祖，让他干点轻松的活还行，让他上进，他能辞职回去躺着收房租。我这岗位，不加班不应酬，天天按时到家搞什么开黑玩游戏，怕是做梦吧！”
　　“刘思宽跟叶家豪，倒是挺能吃苦。”赵荣林吐出个烟圈，“不过要说能受气，得数张上富。那两个小年轻，”赵荣林轻笑，“也就是表面装的没那么傲了。”
　　章春刚摊手：“85年后出生的条件太好，老黄牛灭种了。”
　　赵荣林懒得再绕弯子：“既要能吃苦，又得有关系，你还拉上叶家豪做什么？干脆直接说刘思宽结了。”
　　章春刚干笑：“那不得想想年纪嘛。刘思宽不到30，不放心。”
　　赵荣林笑骂：“你可拉倒吧！你从实招来，这么处心积虑的铺路，到底收了老刘家多少好处费？”
　　章春刚扶着额头，痛苦的说：“他姨妈跟我老婆在一个群……”
　　“哈哈哈哈哈！”赵荣林不厚道的大笑，“你辛苦了。”
　　章春刚摆摆手：“还行。主要是我也蛮喜欢他，不然拼着跟老婆吵架，也不沾这种事。”
　　“知道了，我再想想。”
　　章春刚又补充了一句：“家豪也不错的，他家里条件很不好，舍得拼命。我也是外地来的打工仔，从个人来讲，对他更欣赏些。穷乡僻壤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赵荣林点点头，表示知道。章春刚想了想，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遗漏，于是提出告辞。
　　等章春刚离开了办公室，赵荣林从嘴里喷出了一阵白烟，而后按灭了烟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沉思。
　　章春刚看似公平，最后都不忘给叶家豪说两句好话，但整体来说，明显更倾向于刘思宽。看来，不止他被熟人递了好话。
　　他也不是不看好刘思宽，可年轻是个致命伤。本打算过两年把新开发区那片独立出来，让刘思宽带新区。没料到章春刚突然撂挑子不想干了，留下了个萝卜坑。而金湾区分部戳着几个青年俊彦，从其它分部调人，恐怕压不住这群刺头。
　　赵荣林坐直身体，嗤笑出声。圆仔可真有意思，年纪大与人脉广二选一，那还选个屁！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点开了刘思宽的头像：“忙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收到信息的刘思宽心中一跳，定了定神，立刻回复：“我马上过来，赵总请稍等。”然后将电脑锁屏，起身往赵荣林的办公室去了。
　　此时章春刚要离职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在观望，继任者到底是谁？在这关键时刻，赵荣林越级找人谈话……办公区的众人开始交换眼神。一个部门的精英是有限的，咸鱼们的视线在叶家豪、张上富等人的位置上扫来扫去。而叶家豪则是竭力平复着呼吸，如果刘思宽出来后，他能进去，那还是势均力敌。但，如果……
　　叶家豪深吸一口气，众人探究的视线，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他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资料栏，堆积如山的资料中，夹着他引以为傲的各色证书。他比刘思宽年长，总是占些优势的。
　　然而，叶家豪并不知道，年长的优势，在人脉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外地人来到陌生的地方，经营三代，都未必能插进那坚若磐石的人脉网。章春刚在金湾区分部的举步维艰，可见一斑。因此，只有全新的互联网行业，才频频可见励志的奇迹。
　　刘思宽也曾无比反感，他希望世界透明，每个人都凭自己的本事拼杀。但他认识顾盼后，逐渐改变了想法。顾盼的工作能力比他差吗？智商比他低吗？没有的。可是顾盼，被看不见的天花板卡到动弹不得，甚至，她一开始竟没察觉到，自己早已被束缚，没有了前路。
　　平台之重，超乎了耿直的年轻人们，全部的想象。相对传统的行业里，第一步，只能是服从规则。
　　当然，假如刘思宽是个纯粹的二世祖，在竞争社会里，是干不过叶家豪的。比如颜斌，身为花城人的他，人脉比起刘思宽，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刘思宽“本地人”的身份，不过是注水猪肉。他的大本营在几十公里外的凤城，花城无非是些姻亲，与本家即在花城的颜斌不可同日而语。奈何颜斌胸无大志，与绝大多数本地人一样，上上班、饮饮茶、打打牌，何乐而不为？那么拼干屁！
　　自然而然的，同为富二代的颜斌，在这场升职的竞争中，直接出局。
　　世上最绝望的，莫过于别人比你有钱，还比你更拼。
　　私企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赵荣林叫刘思宽坐下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圆仔的工作，你觉得难不难？”
　　“难。”
　　“你有信心吗？”
　　“有。”
　　“很好，去交接吧。调令下周正式发布。”
　　刘思宽愣了愣，升职谈话这么短的吗？
　　赵荣林笑：“怎么？想听我唠叨？”
　　刘思宽点点头：“有点没底。”
　　“等你圆哥啰嗦完了我再补刀。”赵荣林嗤笑，“你以为这就完事了？美的你！你心里没底，难道我有？先代理三个月，干的好上，干不好滚蛋。懂？”
　　这才比较正常嘛！被威胁的刘思宽反而心下大定，活泼的说：“报告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滚吧滚吧，你们圆哥真绝色，在下半年冲业绩的当口辞职，老子快烦死了。”
　　“我新上手，恐怕还得辛苦赵总一阵子。”
　　赵荣林摆摆手：“尽快上手。你有女朋友吧？跟她好好说说，这段时间比较忙，请她体谅一下。你要是适应的快，双十一刚好给她买买买。”
　　刘思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她一直很理解我的，以及她不爱买买买。”
　　赵荣林：“……”为什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感觉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我会努力的，赵总放心。”刘思宽再次保证。
　　“好，我看着。对了，”赵荣林突然说，“最近各项材料价格大幅上升，几个项目的预算恐怕会严重超标，售卖价格必然上浮。你盯紧宣传部门，尽可能的先走预售，回笼资金。以及各个环节的支出，必须慎之又慎。务必确保资金链安全。”
　　“明白。”
　　“行，你出去吧。希望三个月后，我能正式称呼你为刘经理。”
　　刘思宽收敛了笑，神色郑重的应了声：“是。”


第77章 我来接他回家
　　刘思宽回到座位上没多久， 收到了赵荣林群发的内部邮件。办公区顿时炸开了锅。叶家豪愣怔了半天， 不敢相信短短半天之内，事情就已成定局！不相上下的两个人， 难道不该比划比划吗？自己到底为什么， 毫无征兆的出了局？
　　大办公室里开始喧闹。叶家豪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收敛情绪， 憋出个热情的笑脸，跟随大部队，走到刘思宽面前， 道了声恭喜。
　　刘思宽微微颔首：“谢谢。”
　　活泼的钟志祥敲着桌子起哄：“宽哥请客！我要吃烧鹅！”
　　“烧鹅怎么行？必须烧猪！”颜斌冒了个头出来， “还要有海鲜，楼下的渔民之家不错！”
　　刘思宽在颜斌的胸口捶了一拳，咬牙切齿：“渔民之家？你可真敢下手啊！”
　　颜斌勾住刘思宽的肩：“做领导呢， 最要紧是大方！兄弟我绝对是为了宽哥好啊！”
　　你大爷！渔民之家很贵的好伐！
　　“斌仔说的对！”
　　“斌仔有眼光！”
　　一部门的逗逼， 纷纷帮颜斌摇旗呐喊， 缠着刘思宽请客。升职不出血，是不可能的。刘思宽只得喊来部门行政，帮忙统计人数， 顺便给渔民之家打电话订餐。
　　正热闹着，西关区负责人欧文杰路过，拍了拍刘思宽的肩，笑着说：“赶紧松口打发了这群小猴子，赵总喊开会。”
　　众人哪敢阻挠会议， 哗啦散的个干干净净。刘思宽顺利脱身，飞奔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笔记本，进了会议室。
　　赵荣林坐在主位，见人来齐了，笑呵呵的说：“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为的是金湾区的人事调动。我们圆仔呢，马上要出去发财。我们预祝他的新里程，一路顺风、吉星高照、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众人啪啪啪的鼓掌，好话不断。
　　一个说：“圆总啊，哪天换特斯拉，记得喊我一起兜风啊！”
　　一个说：“上市敲钟的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去现场啊！”
　　一个说：“土豪将来买房子，得光顾老东家啊！”
　　会议室里一片喜气洋洋，仿佛章春刚他老人家已然成为业界大佬。人在江湖飘，虚情假意必不可少。章春刚权当好口彩，团团道谢。
　　等众人闹完，赵荣林又慢条斯理的说：“想必诸位刚刚已经看到邮件了。金湾区分部，暂时由原青塘片区组长刘思宽负责。你们这些前辈，对后生要多多关照。让他尽快适应你们苦逼的节奏，为公司的建设添砖加瓦。”
　　一语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部门经理们，看起来是各自为政，实际上资源置换的时候不少。当然，暗地里较劲也不可避免，毕竟区域业绩排名，关乎着各自的年终奖。
　　于是几个资历老的经理，七嘴八舌的讲起了岗位上无关紧要的小窍门。刘思宽趴在会议桌上，低头猛记。管他是真是假，先记下来再说。
　　刘思宽的态度很好的取悦了前辈们，也是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西关区经理欧文杰发现，刘思宽居然写的一手好字。当即大赞：“不错、不错，看笔法，练过的吧？”
　　刘思宽抬起头，冲他笑笑：“小时候学过硬笔书法。”
　　“写过毛笔字吗？”
　　刘思宽不好意思的说：“很多年没碰，荒废了。”
　　坐在另一边的章春刚暗自叹息，富二代全方位的精英教育，真要命！抄个笔记都能引人注意。他们是真没这个资本。
　　主持会议的赵荣林见大家的干货倒的差不多了，不厚道的笑：“我刚听见外面有人叫你请客。”
　　刘思宽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立刻问女朋友申请经费，赵总和各位前辈尽管挑地方。”
　　欧文杰哭笑不得：“你还没结婚呢，就被管住了？”
　　刘思宽摸摸鼻子：“荆南妹子凶残，见笑。”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赵荣林指着刘思宽笑：“耍滑头，罚酒三杯。”
　　“必须的。”刘思宽爽快的说，“反正我今天没开车，陪大家喝个尽兴。”
　　“呦呵！”元北区经理范海华调侃，“你今天该不会是掐指一算、天降大喜，于是没开车上班吧？”
　　刘思宽无奈的说：“开车太堵，我最近坐地铁上下班了。”
　　范海华震惊：“你不嫌挤呐！？”
　　欧文杰感叹：“年轻人的身板真硬！”
　　刘思宽笑笑没说话，躺平任调戏。
　　私企工作节奏飞快，赵荣林开这个会，主要是让刘思宽与前辈们认识一下，日后好打配合。但各自手头事都不少，闲话等下班后的宴席上再说，于是果断的结束了会议。
　　走出会议室的刘思宽只来得及给顾盼发了条微信，就被众人逮住，闹哄哄的往渔民之家打牙祭去了。渔民之家是附近的中高档餐厅，人均消费不低，平时大家没事也不来吃饭。今天有人请客，难免兴奋。对花城人民而言，美食，绝对是沟通人际关系的良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顿饭吃下来，众人的心态随之转变，接受了金湾区分部更换了老大的事实。
　　金湾区分部经理，在整个广厦，算不得特别重要的岗位。因此赵荣林才能在几个小时内，收到更上层的任命回执。当然，感谢现代管理的进步，像广厦这样的企业，基本已经是全电子流管理。否则按照过去逐层盖章的模式，他跑两天都未必能集满所有的章。
　　但是，当任命发布后，刘思宽的资料更新，就无法只靠电子流了。虽然暂时是代理，可一般情况，代理期间不出大问题，即可转正。因此，该做的准备，包括人力资源部资料更改、薪资调节申请等等，都需要他本人逐个部门的跑。整个下午，简直忙的飞起！
　　下班铃声响起，刘思宽轻轻吁了口气，总算把大部分手续跑完了。章春刚一声吆喝：“走，兄弟们，喝酒去！”
　　刘思宽听到喝酒两个字就隐隐有些胃疼，然而这顿酒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只得挤出个春光明媚的笑，从赵荣林开始，一一请诸位前辈往饭店里去。
　　一事不烦二主，晚餐定的也是渔民之家。但宴请领导们的规格与中午的小打小闹显然不是一个级别。高档包厢内的菜牌，跟大厅的完全不一样。小气的刘思宽同学看到菜牌上的价格，心都在滴血。贵啊啊啊啊啊！再看看酒水的价格单，简直心痛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为了避免自己心脏病发，刘思宽恭敬的把菜牌递给赵荣林，眼不见心不烦。渔民之家离的太近，诸位都是熟客，轻轻巧巧的点了满桌子菜。
　　近几年，国家数次明令禁止官员饭局饮酒，硬生生的扭转了不少风气。加之酒驾越查越严，代驾呢又各种不方便。久经沙场的老将们在环境的影响下，渐渐没了往日豪情。起码不玩什么上来先干三大杯的把戏了。不然酒场小白刘思宽今晚铁定扛不住。
　　然而白酒红酒一顿乱混，还是让刘思宽感觉难以招架。他今晚算主角，谁都不会忘了他的存在，三两句话必得灌他两杯。尤其是一群中年大叔，看着比他们小一轮不止的年轻人，即将与他们平起平坐，心中难免有些复杂。
　　28岁，从基层一步跨越到中层，比他们省了多少时光？又比他们多了多少向上的机会？在旧房改造部，他们除了干掉赵荣林，已然升无可升。想继续向前，要么换部门，要么跳槽。那么，在众HR心里，同样级别的人，一个奔五一个不到30，谁更有潜力？一望可知。
　　沉熟稳重，只是对小领导们的赞扬罢了。强势的性格、高超的手腕、拼杀的勇气，才是大领导们真正需要的素质。
　　刘思宽被灌的七荤八素，难受至极。酒桌上的陋习如同人脉关系网一样，轻易不得改变，身处其间的人，只能压抑着天性去适应。幸亏明天要上班，大家不敢太浪，省的影响工作。10点多的时候，赵荣林表示喝多了要撤退。
　　刘思宽强撑着神志，打电话替赵荣林等人叫代驾。可惜酒精不讲道理，残害着他的智商，拿着代驾的小卡片，半天读不准上面的手机号。好在服务员们经验丰富，再说代驾公司多有跟各饭店合作，细致周到的替他们约好了代驾，又端来了牛奶和醒酒饮料，给诸位缓解状况。
　　就在此时，刘思宽的电话响起。他本能的接通，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你们准备喝到几点？”
　　刘思宽含糊的回答：“快了。”
　　“知道了，下楼时注意安全。”
　　“好。”刘思宽实在无力应付，艰难的说，“我先挂了，回家再聊，可以吗？。”
　　那头更利落，只说了句“拜拜”，挂断了电话。
　　章春刚醉醺醺的问：“女朋友？”
　　刘思宽点点头。
　　张春刚竖起大拇指：“三句结束通话，你找对象的眼光牛逼！要是我老婆，不骂半个小时，不会挂电话！”
　　刘思宽傻笑开来，他家熊猫就是特别的识大体！
　　欧文杰大着舌头说：“你扯吧，你老婆都没打电话。”
　　章春刚拿起手机晃了晃，给大家看他屏幕上无数的未接来电：“呵呵，手机静音了！”
　　集体：“……”
　　不多时，服务员走进包厢，温柔提示，代驾到了，正在大厅等候。大家纷纷起身，在服务员的照顾下，坐电梯往大厅里去。刘思宽忍着胃里的汹涌，盼着赶紧把这群家伙弄走，他好找个地方缓缓，再叫车回家。
　　电梯叮的一声响，厢门缓缓打开，落在最后的刘思宽脚底一个踉跄，在险些摔倒之际，一双白皙的手稳稳搀住了他。
　　刘思宽顺着那双手，视线上移，随即楞在了当场。为什么他看到了顾盼？喝酒喝出幻觉了？
　　赵荣林身为总监，没人敢死灌他，因此他最为清醒，连忙对忽然出现的女人道谢：“我同事喝多了，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女人扬起笑脸，从容大方的说：“领导们好，我是阿宽的女朋友顾盼。他酒量不太好，我来接他回家。”


第78章 插刀技术哪家强？
　　刘思宽懵逼了， 想不通顾盼为什么突然出现， 完全忘记了自己下午抽空打了个电话，已详细的汇报过今晚的安排。
　　明天是工作日， 只需稍加推理， 顾盼很轻易的猜到了他们散伙的大致时间。于是提前赶到，坐在大厅的沙发里， 刷着手机守株待兔。
　　一群醉鬼里， 欧文杰率先反应过来：“呀，你是上过电视的那个……”
　　顾盼：“……”喝醉的人果然没有逻辑，上过电视的是她的作品。
　　经欧文杰提醒， 赵荣林也想起了不久前刘思宽在公司群里的嘚瑟， 冲顾盼笑了笑：“作品体贴，人更体贴，阿宽好福气。”
　　喝了醒酒饮料， 恢复了点精神的章春刚忍不住吐槽：“赵总， 我要投诉！阿宽那小子， 去年的时候，磨着我找猎头拿顾小姐的资料。我等了好几个月，硬是没等到顾小姐入职， 正奇怪呢。结果好么，他是去挖人了，他挖自己家去了！”
　　“哈哈哈哈！”现场一阵大笑，赵荣林狂拍刘思宽的肩，“你小子行啊！追女朋友新思路啊！都学着点！”
　　顾盼一本正经的说：“多谢领导揭露他的恶行， 我一定看好他，绝不让他再去祸害别的女孩子。”
　　“哈哈哈！”章春刚笑个不住，“顾小姐好样的！等你们的喜酒。”
　　“好的，到时候烦请领导们赏光。”
　　顾盼得体的表现，赢得了赵荣林的赞赏。有个能干的女朋友，至少证明了其眼光独到，在上司眼里绝对是加分项。因为人必然是完整的个体，生活不顺，很难不影响工作；反之，心无旁骛的人，往往能取的较大的成就。所谓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这句话未必是真理，但既然流行，总有几分让人信服的道理。
　　刘思宽刚被提拔，顾盼当然要帮男朋友刷刷印象分，不然在网约车发达的今天，根本没必要大老远的跑来接人。再说，地产行业的领导们永远是家居行业的爸爸，平时想见个面，刷个存在感，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现在只要秀个恩爱，即可达成目的，何乐而不为？
　　可惜代驾也是生意人，不给顾盼进一步表现的机会。没等她们说几句话，就前来催促。
　　赵荣林有点不放心的问顾盼：“你照应的来么？”
　　顾盼笑答：“没事，他还能站直。”
　　刘思宽也说：“只是有点晕，不能开车而已，赵总放心。”
　　赵荣林点点头，带着下属们撤了。等到一群人消失在大门口，刘思宽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顾盼放开刘思宽，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后，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刘思宽早跑进了男厕，顾盼站在走廊上，安安静静的等着。好半天，刘思宽带着满脸的水珠走了出来，人却感觉更憔悴了。
　　顾盼没有多话，递了张纸巾，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到了停车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塞了进去。自己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检查刘思宽身上的安全带是否扣牢。
　　刘思宽握住顾盼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只顾傻笑。
　　顾盼又摸出一只口服液，插上吸管：“解酒药。”
　　刘思宽乖乖接过，顾盼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两地离的不远，很快到了外面的停车场，副驾驶上的刘思宽却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那么大块头，顾盼真搬不动，只得把人拍醒，继续拉着往家里走。
　　好容易到了家，顾盼问：“有力气洗澡吗？”
　　刘思宽强打着精神说：“可以。”
　　“那行，你去洗澡，我给你拿睡衣。”
　　刘思宽笑：“把我当宝宝照顾吗？”
　　“喝醉的人跟宝宝差不多。”顾盼推着他进卫生间，“很晚了，你速度快点，明天要上班，得打起精神来。现在大家都盯着你，错一点都容易被揪着不放。”
　　刘思宽立刻没了闲扯淡的心情，欺负新人是传统，甭管新下属还是新上司，总有人会憋不住试探，何况他还有竞争对手。这一次他能轻易胜出，是因为背地里做了工作。但背地里再好，明面上也得让人服气，否则很难真正立足。
　　家里的卫生间窄的让人想哭，在里面挂干净的衣服是不现实的，只能采取非常古老的办法——拖个椅子放卫生间门口，衣服搭在上面。想想也是很辛酸了……
　　一个念头蓦地窜进了刘思宽的脑海，当年顾盼租床铺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忽然间，他对未来的岳父母生出了强烈的怨怼之情。你们怎么舍得让女儿活的那样艰难？
　　拎着塑料的椅子回到客厅，看到饭桌上摆着杯温热的牛奶，刘思宽叹了口气：“熊猫啊，你这样很容易把人惯坏的。”
　　“全家围着你往死里惯都没见惯坏了，我的功夫浅着呢。”顾盼说着走到卫生间，快速的收拾好刘思宽换下的衣服，丢到了阳台上的洗衣篮里，准备明天再洗。
　　刘思宽笑：“你的强迫症是放弃治疗了对吧？”
　　顾盼拿过刘思宽喝完牛奶的空杯，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擦干水放进了碗柜：“等我们搬去时代公馆再治疗，现在家里只有20多平米，生活着两个人，不随时收捡，分分钟落脚的地方都没。”
　　刘思宽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开口：“要不我们先搬去时代公馆？或者暂时租个房子？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两个人住单身公寓，是这样的效果。”
　　“不要，搬家累死个人。我没买房之前特别倒霉，连续遇到好几次房东发神经，被撵的心力交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一天帮你搬完家？那是血泪经验垒出的成就！”
　　“其实我之前说时代公馆想租出去是开玩笑的。”
　　“嗯？”
　　“我想跟你住一起，所以随便找个借口。”
　　顾盼满脸黑线：“少爷，我真是太高看你了。”
　　刘思宽认真的说：“正好你现在不上班，干脆把时代公馆那边装修了吧。”
　　顾盼果断拒绝：“110平米太难搞卫生了。”
　　刘思宽给跪了：“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少奶奶的自觉，我们可以请钟点工的好吗。”
　　“熊猫犯了搬家拖延症，两个月后再考虑。现在，你给我去睡觉，立刻！马上！”
　　刘思宽麻溜的滚回房间，倒在了柔软干净的床铺上。顾盼洗了澡回来时，他已经睡着了。只是紧皱的眉头，暴露了他身体非常不舒服的事实。
　　果然，没多久，刘思宽猛的睁开眼，翻身而起，踉跄着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刚喝下去的牛奶与胃酸发生反应，顿时让封闭的空间里充满着难以忍受的酸臭味。顾盼火速打开窗户与两间房墙上的壁扇，加速空气流通。
　　刘思宽打开花洒，冲刷着卫生间，自己靠在墙上，大口的喘着气。他的酒量本来就差，今晚被灌的太狠，着实难受。
　　顾盼递了杯清水：“漱漱口。”
　　“抱歉，”刚吐过的刘思宽声音沙哑，“吵醒你了。”
　　顾盼担忧的问：“要去趟医院吗？”
　　刘思宽无力的摇摇头：“吐几次就好。”
　　“我扶你回房躺着？”
　　“不至于。”刘思宽笑，“我独自生活了七八年，今晚不算最狼狈的了。”
　　顾盼不置可否，先把人赶回了房，然后从米桶里舀了勺米，洗干净丢进电饭煲，启动煲粥模式。智能电饭煲煮好粥后，会自动保温。刘思宽万一半夜饿了，能有东西吃。
　　呆在床上的刘思宽却没有再次睡着，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发呆。顾盼探了探他的额头，手却被抓住。
　　刘思宽用力往前一带，没站稳的顾盼径直跌进了他的怀里。
　　“盼盼，你真令我……无比的惊喜。”刘思宽紧紧抱着顾盼，似乎这样，能缓解身体的不适感。
　　顾盼笑：“如果我生病了，你不细心照顾我，会更惊喜。比如说，可以观赏个菜刀舞什么的。”
　　刘思宽轻笑着，把脸贴在顾盼的脖颈处，来回的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后面，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刘思宽眯了眯眼，拇指挪到她耳朵后的方位，稍稍用力，由下至上的划过。随即感受到怀里的人一阵轻颤。
　　顾盼：“……”呵呵，MD人类还真的有敏感点这种玩意！小黄文诚不我欺！
　　刘思宽笑的直抖，熊猫真是太可爱了！
　　“明天要上班的刘同学，你不睡吗？”
　　“睡不着。”刘思宽美滋滋的撸着熊猫，“你困的话，先睡，不用管我。”
　　顾盼瞪着刘思宽：“请问我如此别扭的姿势，怎么睡？”
　　刘思宽用力，把站在地上的顾盼，整个抱进了床铺内侧，抬手一挥，关掉了壁灯。再翻个身，手脚并用的缠住了她。
　　顾盼咬牙切齿：“我不是抱枕！”
　　刘思宽装作没听见，把脸贴在顾盼的后背上，暗自感叹，真爽！
　　挣扎不开的顾盼简直绝望，你特么有脸跟我说第二任女朋友是个粘人精！老天特么欠你十个微信秒回的女朋友啊！
　　不知过了多久，刘思宽终于困了，手上的力道放松，顾盼连忙翻身，企图逃离某个醉鬼的魔爪。没想到醉鬼睡着了都不消停，两只手不停的乱抓，希望把跑了的熊猫捞回怀里。
　　顾盼轻巧的跳下床，到客厅拿了熊公仔，塞到了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刘思宽分辨不出熊与熊猫的区别，总算安生的睡着了。顾盼看了看手机，很好，凌晨4点了都！她如果没辞职，明天该去菜市场买搓衣板了！
　　早上8点，手机闹钟响起。刘思宽睁开眼，看着怀里的熊公仔，当即无语。
　　顾盼按掉闹钟：“少爷，该起了。”
　　刘思宽委屈的控诉：“你糊弄我！”
　　“你的胳膊有多重你知道吗？”顾盼没好气的说，“酒醒了没？”
　　“醒了，头痛。”
　　“头痛也没办法。”顾盼起床，“今天别加班，早点回来休息。”
　　刘思宽痛苦的跟着起：“酒桌文化真特么的操蛋！”
　　顾盼叹口气：“以后尽量把酒席安排在周末，有个缓冲的时间。”
　　“那更没完了。”刘思宽揉着太阳穴，“我故意放在工作日的，省的他们浪的飞起。跟那帮老酒坛子拼酒，恐怕真得把我直接拉医院了。”
　　“钱难赚屎难吃，忍着吧。”顾盼说着下床，走出了房间。
　　刘思宽在床上大喊：“你别走，过来给我撸一下，我才能继续忍！”
　　顾盼：“……”
　　“我在努力养家糊口，你不能不发福利！”
　　顾盼从厨房折回，看了看手机：“少爷，现在是8点07分，考虑到你昨晚醉酒，今天反应肯定比平时迟缓，建议你立刻起床，以免迟到。”
　　刘思宽脸黑了：“这么铁面无私的吗？”
　　顾盼岔开话题：“我煲了粥，现在温度刚刚好，起来喝点？”
　　刘思宽立刻跳下床，抱住顾盼，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盼盼，我离不开你了！”
　　顾盼无奈：“没谁让你离开。快去洗漱吃饭吧，真的要迟到了。”
　　“嗯，好。”彻底清醒的刘思宽充分体现了社畜工作日早起时的雷厉风行。仅仅15分钟，洗漱带早餐，全部解决。快速走到门口，边换鞋边对顾盼说，“我今晚不加班，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好。”
　　刘思宽拿起包，走出大门，转身给了顾盼一个飞吻：“爱你，么么哒！”不等顾盼回应，飞奔下楼，迈着他的大长腿，快步走进了地铁站。跟着汹涌的人潮挤进了地铁，找了个相对轻松的角落，辗转腾挪，艰难的戴上了耳机。打开手机上存储的资料，正准备开启朗读功能的时候，又退了出来。点进微信，发了条朋友圈：“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很快，他收到了第一条回复。满怀期冀的点开一看……
　　老豆：“既然如此，马上结婚生孩子吧，我等着抱孙。”
　　刘思宽：“……”
　　顾盼：“……”
　　刘昌源呵呵，老子不信那只凤凰男现在肯生娃！
　　暂没谈妥结婚计划的刘思宽当即泪流满面，试问插刀技术哪家强？特么的出门左转找父皇啊！


第79章 八千块，你死的好惨啊！
　　刘思宽出门后， 顾盼打开了电脑， 研究起了几个著名上市公司的招股书。创业第一步，是找方向。她有大方向， 但大方向下还需考虑小方向。譬如说方向是餐饮， 那么餐饮下就分为中西餐，中餐下又分了几大菜系、快餐、火锅等。如何确定精准的方向？初创业的菜鸡们， 绝大多数时候靠瞎蒙， 撞对了财源滚滚，撞错了自然是香消玉损。餐饮业99%的死亡率，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 即使瞎蒙， 也不是毫无技巧。各家公司的招股书就是很好的蓝本。首先，能写招股书的公司，至少已经成为了本行业的大佬之一， 后来者可以学习其成功经验；其次， 想要取信于股民， 通常招股书里会详细的阐述公司的前景。这个详细阐述，包含了大量的市场调查的数据。相当于，免费获取的宝贵的数据资源。当然， 别人家的数据不可能贴合自己，因此顾盼得充分阅读不同公司的招股书，进行横向对比。
　　桌面上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学习计划，看得人头皮发紧， 可见创业所需的综合素质，到底有多宽广。
　　正被纷繁的数据虐到头晕，电话响了。顾盼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着龙立新三个大字，不由皱起了眉。龙立新是爱家阳光乐园店的首席设计师，他们虽然在同一个设计师群，但平时没有交集，他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
　　电话不依不饶的响，顾盼只得接通：“你好。”
　　“盼盼，是我，龙立新。”那边语气有些急切，“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龙立新快速的说，“我们现在急需设计师出个方案，听说你暂时没找工作，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
　　顾盼挑眉：“你找我？还是吴总找我？”
　　“我问过吴总了，他觉得我的想法不错。”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顾盼婉言谢绝，“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帮你在同行群里问一问。”
　　“真的十万火急，价钱好商量，拜托救命啦！”龙立新的声音里满是恳求，“一时半会，很难找到设计师的。”
　　“抱歉，我实在没办法。”顾盼再次拒绝，“我立刻帮你们找人，可以吗？”
　　“那行，多谢。”龙立新见说不动顾盼，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顾盼笑了笑，跟着放下了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单，理论资料看的再多，都不如真刀实枪的从工作室干起。何况她现在没工作，银行里虽有存款，但坐吃山空显然很不明智。然而，刘思宽昨天升职，今天龙立新就上门求助，时间卡的太微妙了。商场上讲究信誉，收了好处得办事。她可不想给刘思宽添麻烦。
　　哪知5分钟后，顾盼又接到了吴胜辉的电话。
　　“盼盼啊！江湖救急！你在忙什么？不要紧的我派人去帮你好不好？”
　　顾盼无奈，开门见山的说：“吴总，我现在不方便跟阳光乐园的店家接触。”
　　“唉！跟刘先生没关系！”吴胜辉显然很着急，懒得再绕弯子，“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先道声恭喜。但我找你，不是为了福庆花园。我又不是不认识广厦的人，有事找刘先生更有效！我现在要的是设计师！”
　　顾盼疑惑：“那你找我做什么？你们家大业大，即使阳光乐园店里没有，找其它店支持呀。你们又不是加盟店，直营不存在太激烈的竞争关系吧？”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顾盼：“……”
　　“行了，你保持电话畅通，我让白晓东打给你！”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顾盼拿着手机，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很快，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居然真的是白晓东！忍不住接通：“白总，爱家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
　　“家。”
　　“有空吗？”
　　“有。”
　　“那过来救下急吧。”白晓东飞快的解释，“爱家出了点事。”
　　“我马上出门。能否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吗？质量问题被人闹场，我没办法解决吧？”
　　“不是质量问题。”白晓东也是满头黑线，“爱家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出方案是先收定金的，你知道吧？”
　　“知道，然后呢？”
　　“上个月吧，龙立新接待了个开茶具店的大姐，收了定金，开始出方案。结果大姐特别挑剔，四五个设计师轮番上阵，她都不满意。时间拖的有些长，可能要耽误她开店的黄道吉日，所以她跑了好几趟爱家追设计稿，爱家的方案却始终过不了。”
　　说着白晓东忍不住吐了句槽，“这事赖老吴，因为爱家有成熟的套路，他招人完全不看美术基础。平时几个设计师舌灿莲花，套路吹的天花乱坠，轻轻松松能把普通客户忽悠瘸了。现在遇到个有审美反套路的，直接踢到铁板了吧。”
　　顾盼插上耳机，边走出家门，边打电话：“踢到就踢到呗，转别的店不行吗？”
　　“现在转不了啊！”白晓东难掩幸灾乐祸，“大姐带了一群姐妹淘，把爱家围了，说他们诈骗，正打工商的投诉电话。”
　　顾盼：“……”
　　“大姐战斗力彪悍，别的店压根不敢蹚浑水。商场里其它几家店，设计水平呵呵。我倒是出于道义，把袁彬派出去了。”
　　“那不就结了吗？”
　　白晓东沉默了好几秒，才尴尬的说：“人家没看上。”
　　“那找我有什么用啊？”
　　“不是，大姐说，你们这群傻X直男，审美全TMD剁了喂狗！设计的狗屎玩意简直辣眼睛！”白晓东轻咳两声，“原话。”
　　顾盼：“……”
　　抬手招了辆出租，报了地址，顾盼接着跟白晓东打电话：“不是，我说白总啊，直男审美不行，你就打算拿我填火坑？”
　　白晓东轻笑：“吴胜辉跑来求我的时候，我对他说，设计费低于8000我绝不打电话。”
　　顾盼震惊，这特么是敲诈吧？是吧？是吧？
　　“他带着委托合约来的，8000块唉，你来试试没什么吧？大不了被骂两句，实在不行我护着你撤。反正我们又不是爱家的，管他呢！”
　　“嘶！无奸不商啊！”顾盼佩服，“到头来吴总出了血，还得欠我们的人情。”
　　“怎么？你家公没教过你趁火打劫？”白晓东心情颇为愉悦，要知道全阳光乐园，只有底气特别足的爱家能先收定金再干活，其它的哪个不是苦哈哈的先出方案再收费？一年年的，白烧了多少设计师的脑细胞？自古同行是冤家，冤家倒霉，岂有不高兴的。
　　顾盼默默为吴胜辉点了一排蜡。
　　“对了，”白晓东敬业的叮嘱，“你到了现场，千万别说自己是外援，否则显得更不专业了。只说你刚出外勤去了啊。”笑话归笑话，既然答应了帮忙，当然要做戏做全套，否则就是费力不讨好了。
　　说话间，出租车停在了阳光乐园。顾盼拿起包，朝商场内飞奔，大老远的看见爱家门口几个大姐对着门店指指点点。顾盼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径直往门店冲，并高声大喊：“吴总——我回来了——”
　　顾盼刻意提高的嗓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花花绿绿的大姐们齐齐望向了她。被大姐们抓了个满脸花吴胜辉仿佛见迎来了解放，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顾盼的手：“哎呦！我的盼盼，你可算回来了！”说毕，拉着顾盼，郑重的向大姐们介绍，“这位是顾小姐，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我们刚从总部调过来的大设计师。本来在给开发商做项目的，为了温小姐的方案，特意叫了回来。女孩子更懂女孩子的心，要不，温小姐看看她的过往作品？”
　　顾盼狂汗，中央美院你大爷！央美的毕业生来你爱家做设计师？那是艺术家好不好！好在她反应机敏，先不理会吴胜辉吹上天的牛，直接卸下包，掏出平板。启动软件，输入账号的时候又汗了一下，特么的她平板里装的是晓意的软件啊！眼神飘向角落里的LOGO，非常的不起眼，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客户温小姐脸色黑如锅底，冷冷的说：“工商马上就来，你们耍花招也没用！”
　　另一个大姐扯着嗓门说：“工商来了我们砸他的店，录视频上网，让大家伙都看看，骗子公司长什么样！”
　　吴胜辉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狂冲顾盼使眼色。
　　顾盼飞快的翻阅着过去的设计图，心里默念：卖茶具的、卖茶具的……特么的她没做过茶具店的设计啊！再说了，大姐到底喜欢什么风格，你们倒是吱一声啊！
　　“慢着！”温小姐突然一声大喝！
　　吴胜辉吓的肥肉一抖。
　　顾盼也停下了动作。
　　温小姐指着顾盼：“你别动，你刚才翻过去的那张，再给我看看。”
　　顾盼试探性的往前拨了一张。
　　“不是，再翻！”
　　顾盼又拨了一张，见温小姐没反应，于是继续向前，直翻了七八张，才又听到她喊：“停！这张！”
　　顾盼赶紧双手捧着平板递给温小姐，哪知温小姐看了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平板上的图，唾沫横飞的骂：“看我怎么说的？你们直男全都是瞎子！说什么没有那样的灰色！”
　　温小姐抢过平板，戳着上面的图，尖利的叫：“这不是灰色是什么？啊？我就要个灰色！很过分吗？大设计师们！？”
　　爱家的几个设计师缩着脖子站成一排，没敢答话。龙立新用余光瞥了一眼，差点崩溃，尼玛！你指着的明明是绿色！哪里灰了？特么的灰是黑白调出来的颜色啊！低纯度的绿色，那也是绿色啊？靠！
　　吴胜辉也是一口老血！客户不会表达颜色正常，口语上把这种颜色叫灰绿，大家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你为毛要叫灰色啊？多说一个字会死啊？你自己色盲不色盲，心里没点数的吗？
　　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顾盼，吴胜辉胸腔一痛！我的八千块！你死的好惨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活了啊！


第80章 小兔崽子
　　温小姐一只手叉腰， 一只手指着龙立新训斥：“你说你们耳聋还是智障？我说的那么明白！茶叶的颜色！灰色！听不懂啊！”
　　顾盼咽了咽口水， 那个……茶叶的颜色，跟自己平板上的差的有点远吧？在旁边看热闹的白晓东憋笑憋的直抖， 爱家的设计师太冤枉了！
　　吴胜辉痛苦的冲顾盼狂使眼色， 顾盼只得清清嗓子，微笑着问：“温小姐， 你是不是想体现茶叶柔和淡雅的味道？”
　　温小姐一拍大腿：“对！”又转身指着龙立新，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刚来，就能明白。你们这些臭男人， 都是用下面的二两肉想问题的！废物！”
　　龙立新：“……”特么的老子就不该接你的单！
　　顾盼陪笑：“那我觉得墙壁用硅藻泥比较好。硅藻泥的颜色比墙漆的光泽更柔和， 而且可以让师父在硅藻泥上浅浅画出茶叶的花纹。一眼看不分明，但恍然间又能发现它的美好，带给人小小的惊喜。就像茶叶， 它比饮料淡， 可它回味悠长且静谧安详。”
　　温小姐意外的看着顾盼：“小姑娘很有品味嘛！”
　　顾盼蜜汁微笑， 多刷鸡汤有好处！
　　吴胜辉心好累，俺老吴也是倒鸡汤的行家，不就是没听懂您老人家的灰是绿色的意思嘛！眼瞅着顾盼白捡了个大基调， 他还得上前游说，务必帮助顾盼赚她的八千块，不然他更倒霉。他招谁惹谁了真是！活生生的无妄之灾啊！
　　温小姐数着黄道吉日开业呢，不耐烦听吴胜辉叨叨，直接问：“你现在能做设计吗？我看着你做， 做完马上发工厂，不然耽误了我开张，我跟你们没完！”
　　龙立新张大着嘴，顾盼是外援，她没电脑啊！
　　吴胜辉皱眉，没好气的指着另一个设计师说：“愣着干嘛？还不去给你盼盼姐开机，没见她正跟客户沟通需求呐？一个个的不长脑，怪不得温小姐不满意。我也相当不满意你们！”
　　设计部众人：“……”店长，您的演技，真不考虑转个行什么的吗？
　　“被骂”的设计师溜回座位，先保存了自己的方案，又调出了温小姐店面的平面图，再小跑着到顾盼身边：“盼盼姐，电脑我帮你开好了。请坐。”
　　顾盼顺着他的胳膊往前看，压低声音飞快的问：“第二排右一？”
　　设计师点点头，顾盼明了，昂首挺胸的走到位置上，又很不客气的喊：“龙立新，去帮温小姐拿个椅子来。”
　　龙立新麻溜的拖了个椅子过来，然后……看到他同事的桌上放了个变形金刚……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这群傻逼被抽的不冤枉啊！你家女设计师桌上放擎天柱！？还有你的水杯是什么鬼？
　　顾盼也发现了不对，淡定的拿起水杯递给龙立新：“你水杯收好。”
　　龙立新笑着接过，把水杯丢在了个空桌子上。然而当他看见顾盼僵在电脑前的时候，又是暗叫一声不好，每家的设计软件都不同，顾盼会操□□家的吗？
　　顾盼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说好的白晓东从爱家出去的呢？为什么两家的设计界面有如此大的差别！？好在龙立新反应快：“哎呀，盼盼姐，忘了跟你说。今早IT部门的人更新里模型库，他们改了路径，我马上给你找出来。”
　　温小姐听不懂路径不路径的，皱着眉问：“很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龙立新赶紧说，“操作的小事交给我，您二位指挥就行。”
　　顾盼让开了位置，站在了旁边。其实一个卖茶叶的店，并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爱家的模型库里，分分钟能找出无数匹配的方案。龙立新利落的调出之前的设计图，扭头对顾盼说：“盼盼姐，指导一下我们配色吧。”
　　温小姐哼了一声，几个来支援的姐妹跟着纷纷吐槽：“丑死了。”
　　顾盼看了一眼，呵呵，又见清宫风，你们岭东人特么的到底对清宫有多深的执念啊？你们爱家真不愧是业界大佬啊，板材家具都能模拟清宫风了！要不是没能力在颗粒板上雕花，是不是正好跟楼上卖红木的竞争竞争！？
　　龙立新也很绝望啊，他们调了好多版了，越调越变态，只好求助的看向顾盼。
　　顾盼叹了口气：“先把地板换掉，灰色。”
　　龙立新现在对灰色相当敏感，听的汗毛直立：“哪、哪个灰色？”
　　“128、133、121。”顾盼索性报出RGB值。
　　龙立新干脆不调色了，直接输入三个值，地板的立刻更换了颜色。
　　顾盼皱了皱眉，她没神到把所有颜色值都背下来，这三个数值的颜色有点偏。不过，地板只是参考，为了保住逼格，没再做声。
　　龙立新也是老油条，很快明白了顾盼的策略。于是故意问：“盼盼姐，你说柜子是用A23467号板好呢？还是用B31265好？”在外行面前，要时不时抖落几句专业术语，以达到让人不明觉厉的效果，大部分人习惯服从权威，只要她认可了你的威严，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顾盼也是很默契：“你都调出来给温小姐看看嘛！温小姐对茶叶店的研究，肯定比我们深。”
　　其实龙立新在看到顾盼平板里的“灰色”后，对温小姐的需求就大致有了数。人对颜色的喜好是有倾向性的，温小姐既然选了豆绿作为主色，那之前稳重的配色风格肯定得作废。豆绿的墙体，配白色的家具，是经典的小清新画风。
　　作为爱家阳光乐园店的首席设计师，龙立新专业水平非常过硬，之前纯粹是被“灰色”带沟里了。从业多年，真的没见过这么坑的客户。他状似不停的请顾盼拿主意，实际上先自行划出了大致的范围。毕竟顾盼对爱家的模型库两眼一抹黑，让她学，肯定半天能上手，可现在绝不能在客户面前露馅。
　　温小姐店面的功能设计早做好了，只是一直卡在了颜色上。现在确认了颜色，龙立新不用半小时，即设计的漂漂亮亮。顾盼用余光观察着温小姐的表情，见她始终没开笑脸，于是让龙立新调出装饰品模型库，指挥着他在设计稿上添加小装饰品。
　　渐渐的，温小姐的神情有了松动。龙立新的设计过于小清新，多少有些飘了。顾盼添上几个压色的装饰，再调了调光，感官上立刻显出不同。这时候，温小姐进入了挑剔细节的环节，几个姐妹展开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爱家的人午饭都顾不上吃，全体待命，预备随时配合。愣是把家居店，整出了金融公司的紧张感。龙立新绷着弦，顶着一群甲方大姐压力，总算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确定了最终稿。
　　温小姐看着屏幕上渲染出来的图，满意的点点头：“设计，还得女孩子来做！”
　　龙立新被几千只鸭子吵的脑仁疼，已经没精力生气了。吴胜辉赶紧接过忽悠客户的重任。而准备收8000块支援费的顾盼，敬业的跟着吴胜辉，一唱一和的狂拍温小姐以及姐妹团的马屁。又是足足个把小时，累的两个人嗓子都冒烟了，终于把温小姐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大门。
　　看着姐妹团彻底消失在楼梯口，吴胜辉发泄似的大喊一声，倒在了门店的沙发上。
　　顾盼则是抓着爱家的前台喊：“麻烦给我一杯水，我快渴死了。”
　　一直关注着事态的白晓东晃了过来，问：“搞定了？”
　　吴胜辉无力的点点头，懒得说话。
　　白晓东笑：“别忘了把设计费及时打到盼盼的账上。”
　　说起正事，吴胜辉艰难的爬起来，对顾盼说：“爱家走账有规矩，你得先去税务，办理代开自然人□□，再拿着□□给我，上交财务，才能放款。”
　　白晓东呵呵：“我报的价格可是税后收入。”
　　吴胜辉疲倦的说：“几百块的小事，我个人补给盼盼了。公司流程我一个打工的改不了。”又对顾盼说，“不好意思，请体谅一下。”
　　白晓东黑脸唱到底：“那先把合约签了吧，签约之后盼盼好去缴税。”
　　吴胜辉点点头，喊来行政，当场签了约。顾盼拿到合约，见吴胜辉整个人都蔫了，识相的对二位老板道了谢，挥手道别。
　　晚高峰还未开始，公交车里空荡荡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揉着阵阵发疼的太阳穴，长长吁了口气。今天吴胜辉带爱家诸位，真的是倒了血霉。要技术有技术，要沟通有沟通，居然能赶上个“灰绿”色盲，找谁说理去？开门做生意，意外简直防不胜防！想着自己将来，只觉得今天额外赚的8000块，着实有些沉重。
　　下了公交车，已经5点多了。顾盼果断丢弃伤春悲秋，一秒切回现实，对着菜市场飞奔而去。踏进熙熙攘攘的菜场，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蔬，她忽然心念一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买菜啊！好像……似乎……可以报个仇呢！她奸笑着掏出手机，点开了羊晓娟的头像：“阿姨，你在家吗？”
　　“在呀。”
　　“阿叔呢？”
　　“在我旁边呢。你找他有事？”
　　顾盼在心里比了个V字，接着在键盘上飞快的打字：“没事，我问个好。还有，那个，有点事想麻烦你。”
　　“嗯？什么事？”
　　顾盼发了个羞涩的表情：“我在菜场买菜，好多菜啊，我不会挑怎么办？”
　　羊晓娟笑出声：“开视频，我教你挑。”小丫头真可爱。
　　顾盼连忙接上耳机，打开视频通话，把摄像头对准了菜摊。羊晓娟的声音立刻从耳机里传来：“那颗，对，左边第三个，那颗最肥。”
　　“木耳要挑最薄的，厚的不脆。对对对，小木耳好吃。”
　　顾盼跟羊晓娟说着话，顺利挑好了蔬菜。她又走到肉摊前，絮絮叨叨的说：“阿宽昨晚喝酒喝吐了，我想煲个汤给他补补，买什么肉好呢？”
　　“唉，”羊晓娟叹了口气，“他们男人就是那样啦，他老豆也是，隔三差五的喝醉的。不用管他醉不醉，我看到猪展了，我跟你港，煲汤用猪展最好。”
　　卖肉的老板看到顾盼抄着手机挑肉，笑的半死，用方言问：“阿妹啊，不会自己买菜哦？电话那头是哪个啊？”
　　“家婆啦。”顾盼用蹩脚的方言回答，“老板给我挑个猪展，我煲汤用的。”
　　刘昌源听着羊晓娟手机里传出来的家婆两个字，脸当场就黑了，再看老婆一脸美滋滋，手舞足蹈的指挥怎么挑猪展，顿时气的额上青筋直跳。
　　小兔崽子，花样挺多的是吧？你特么给我等着！


第81章 急救
　　下午5点45分， 刘思宽接到了顾盼的微信：“按时下班否？”
　　“嗯。你先把食材大致准备好， 等我回家做饭。”刘思宽心情愉悦的回了微信，站起身来抬肩扭腰， 活动活动筋骨。他昨晚被折腾的够呛， 今天一点都不想加班，白天的时候马力全开， 效率奇高的完成了工作。
　　想着明天周末， 可以在家撸一整天的熊猫，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唔，等下问木木老板定盒北海道， 再来一份肉松小贝， 当做周末的零食，甚好。
　　距离下班还有10分钟，刘思宽再次检查工作， 确保没有疏漏后， 晃去了卫生间。洗手的时候， 碰见精神萎靡的欧文杰，脸上热情洋溢的打招呼，心里却很不厚道的嘲笑：让你灌我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吧！呵呵。
　　吹干手哼着歌出来， 办公室已然人心浮动。几条咸鱼吆五喝六的约周末去哪玩；心怀野心且工作没完的同志们就比较苦逼了，眼睛盯着屏幕，十指如飞的打着字，仿佛世界上并没有下班这回事。
　　刘思宽暗暗为加班的同事们点了根蜡，悠哉悠哉的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突然！一声尖叫在耳边炸响， 所有人不自觉的心中一跳！
　　刘思宽条件反射的扭头，惊愕的发现两步外的人影已经快跌落在地。来不及思考，他纵身一扑，胳膊重重的撞在瓷砖上，险险的接住了个清瘦的身体。
　　胳膊上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抽气。周围的人迅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询情况。
　　刘思宽艰难的调整了别扭的姿势，低头看向自己托住的同事姜丽苗。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大喊：“快！叫救护车！”
　　有同事看了眼，不由低声骂了句脏话：“六点了，救护车会不会堵路上？”
　　骚动在办公区扩散开来，忽然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本就紧张的人们险些被吓出个好歹来。惊悚的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行政陆明珠指着地板，带着哭腔说：“啊！血！苗姐裤子上都是血！”
　　听到动静的赵荣林匆匆挤了进来，扫了眼现场，脸色立刻变的相当难看：“流产！？”
　　“没人打电话吗？”刘思宽急切的喊，“明珠，别愣着，叫救护车！”
　　陆明珠眼泪扑扑的掉，几乎是抖着手拨120，却是半天按不准键。
　　刘思宽暗骂一声，MD本地混进来的关系户全特么是废物，当机立断的扭头喊：“阿豪！”
　　“来不及了！”叶家豪关掉了路况查询页面，沉着的说，“东向线路已经严重拥堵！救护车恐怕很难开过来，我们开车送过去更快。”说着果断转身，“阿斌！车钥匙！”
　　外围的颜斌回过神，抓起自己的车钥匙，抛给了叶家豪。
　　接住钥匙的叶家豪对刘思宽使了个眼色：“我开路，走！”
　　刘思宽打横抱起姜丽苗，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拔开腿跟着向外冲去。
　　跑出办公室的叶家豪在走廊上用力挥舞着双手：“让让！让让！前面的！帮我按住电梯！！！”
　　走廊上准备下班的同事们飞快的避让，电梯旁的同事自觉按住延迟按钮，指挥着已入电梯的人：“出来，快出来！”
　　叶家豪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空了的电梯，刘思宽紧随其后，跟着跑出来的张上富则沿着消防楼梯，边往下跑边喊：“有急救！别按电梯！”
　　各层等在电梯口的同事们，听着他一路喊一路向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原地。
　　张上富狂奔到一楼，盯着叶家豪进入的1号电梯数字顺畅的向下，直到地下B2层才停止，当即累摊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想着刚刚地板上骇人的血迹，心里不由的有些慌乱：她还不到30岁，可千万别出事啊！
　　刘思宽数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在B1时已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咬牙跑向了颜斌惯常停车的方向。大楼保安已接到了消息，跟在他们旁边跑，并开口询问：“车在哪！？”
　　“火红色的那个宝马！”叶家豪快速的回答。
　　保安秒懂，一挥手：“这边！”
　　很快，颜斌那辆自己重新喷过漆的宝马出现在眼前。叶家豪按下开关，保安脚下加速，扑到车前，拉开了车后门，对刘思宽伸手：“把她给我！”
　　刘思宽把姜丽苗递给了保安，自己飞快的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了车。同时，保安把人塞进了车内，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叶家豪从镜子里看到刘思宽上了车，脚底用力，性能绝佳的名车飞快的驶出了广厦大楼。
　　6点17分，西向的道路暂未堵死，叶家豪发挥出了最佳车技，在道路上见缝插针的向前，引来了其它车主愤怒的咒骂。刘思宽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从兜里摸手机，却意外的看到了自己裤子上沾染的血。猛的转头，惊骇的发现，原该干净的座椅上，鲜血潺潺。
　　“阿苗！”没经历过类似事件的刘思宽心里一慌，“你醒醒！阿苗，你还有意识吗？”
　　正在此时，他感到了车在减速，前方不远处，社区医院的绿色招牌进入了视野。
　　“别停车！”猜到叶家豪想干什么的刘思宽厉声断喝，“前方十字路口右拐，去省妇幼！”
　　叶家豪早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不对，大吼：“那有5公里！”
　　刘思宽的声音更加急切：“社区医院没有血库，别浪费时间！”
　　叶家豪咬咬牙，一踩油门，刚降下的车速登时向上飙升。
　　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退去，刘思宽强行镇定着情绪，拨通了赵荣林的号码：“赵总，我是阿宽。阿苗情况有些不好，你赶紧让人事部门调她档案，通知家属。还有，把省妇幼急诊科的电话发给我。”
　　赵荣林听着刘思宽声线里抑制不住的颤抖，头皮都有些发麻。抛开不顶用的行政，叫来自己的助理，让他往人力资源部调姜丽苗的档案。
　　道路前方红灯亮起，叶家豪快速扫了扫左右，暂无行人，毫不犹豫的踩住油门，直接闯了过去，上方的电子眼不意外的咔咔闪了两下。很快，后视镜里出现了个骑摩托车追上来的身影。
　　叶家豪按开玻璃窗：“交警跟上来了！”
　　刘思宽默契的趴在窗上，对交警大声求助：“警察救命！我们车里有病人！”
　　交警保持着与他们一致的车速，目不斜视的问：“什么病？”
　　“不知道，可能是流产引发的大出血。人已经昏迷了，我们要去妇幼！”
　　交警二话不说，直接加速，开到了他们前面。前方顿时警报大作，车辆行人纷纷避让。
　　姜丽苗的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此时此刻，可谓是生死时速。叶家豪跟在交警后面，竭力冷静的开着车；刘思宽扶着姜丽苗，不停的跟她说话；而留在办公室的赵荣林，则不停的打电话找关系，报上姜丽苗的血型等信息，联系妇幼急诊科，请他们务必做好准备。
　　6点31分，火红色的宝马冲进了妇幼所在的街道。刺耳的警报提醒着急诊科的医护人员，刘思宽刚抱着姜丽苗下车，训练有素的护士迅速围了上来。
　　医院的急诊科，永远弥漫着与死神交锋的紧张感。刘思宽站在急救室前喘息着，完全没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停好车的叶家豪跑了过来：“怎么样？”
　　体力透支的刘思宽暂时说不出话，抬起手指了指手术室的大门。
　　叶家豪看着手术室上房的红灯，焦急的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电话响起，是赵荣林打来的：“阿宽，发定位，家属马上赶到。”
　　“好。”刘思宽赶紧打开微信，发送了当前定位。气还没喘匀，一个护士小跑了过来，“病人大出血，要从血库调血。你们去献个血吧。”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全国大地上广泛流传起了“献血有害身体健康”的谣言，导致各地医院常年缺血，从而形成了一条令人痛心的行规——想要动手术的病人，得自己事先问亲朋筹集血液，否则根本排不了手术。急诊病人当然除外，可岌岌可危的血库库存，依然会促使医院“恳求”家属献血。尤其是产科的大出血，你都不知道得用多少血液去救她。
　　刘思宽点头表示知道：“稍等，我打个电话。”
　　护士答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她有“催血”的任务，只能在原地等待。
　　刘思宽这次拨的是颜斌的电话：“阿斌，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公司？”
　　“我们部门的，没急事的都在。”
　　“行，来几个壮小伙，阿苗需要输血，我们得帮她把血库补上。”
　　护士悄悄松了口气，对方人数够多的话，她算超额完成任务了。
　　刘思宽又嘱咐：“别开车，道路已经堵死，你们坐地铁更快。”
　　“知道了，稍等。我们大约15分钟后抵达。”
　　刘思宽挂了电话，对护士说：“去哪里献血？”
　　“跟我来。”
　　于是两人跟着护士，来到了献血点，排排坐在凳子上。叶家豪不安的说：“我停车的时候，看到后座上的好多血，你说，阿苗能……挺过去吗？”
　　刘思宽摇了摇头，不想说话。他的手掌，还残留着姜丽苗身上那冰冷的触感。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风风火火霸气十足的女人，会那么突然的，栽倒在面前，生死未卜。衣服上沾染的鲜血，飘散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竟然开始轻轻的颤抖。
　　“先生。”护士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胳膊抬起来好吗？”
　　心情混乱的刘思宽听着指令，把手臂放在了软枕上，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血液顺着细细的软管，注入了血袋。400毫升血抽完，护士给他贴上了止血贴：“感谢您的献血。”
　　“不客气。”刘思宽勉强笑了笑，“希望我的同事能平安无事。”
　　护士郑重的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第82章 脱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急救室外的两个男人感受着度日如年的滋味。
　　7点整， 颜斌带着一大群人赶了过来。他性格开朗，日常出手大方， 跟哪个部门的人都有几分交情。一串电话打出去， 基本把正在加班的同事全拉来了医院。
　　叶家豪把钥匙还给颜斌：“抱歉，你的车染了血， 要去洗车了。”
　　“没关系。”颜斌不以为意的收回车钥匙， “救人要紧。”又问现场的两个人，“医生怎么说？”
　　“还在急救。”刘思宽看了看手表，“进去二十多分钟了。家属呢？”
　　颜斌摇头：“不知道。”
　　“从晕倒到送急诊， 大约半个小时。”叶家豪稍微回忆了下全过程， 乐观的说，“在公司的时候，出血量不大， 应该来得及的。”
　　省妇幼人山人海， 惹的大家心情都有些急躁。刘思宽想了想， 说：“你们先去献血，然后都回去吧，我留下即可。”
　　一群人除了献血， 也帮不上什么忙，全呆在医院里反而是添乱。颜斌只得说：“我家在附近，宽哥有事记得打我电话。妇幼长期爆满，检查排队的时间特别长。阿苗要是需要做检查，你千万通知我， 我找关系，看能不能给她插个队。”
　　“我知道。”
　　叶家豪自家还有些私事，估量着用不上自己了，对刘思宽笑了笑：“那领导多担待了，我们先撤。”私企不同于国企，越是领导越背锅。刘思宽身为代理部门经理，别人能撤，他是绝不能撤的。否则万一姜丽苗有个三长两短，而现场连个话事人都没有，那不是给媒体送人头么？
　　刘思宽自然明白轻重，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把人一个个打发走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查看着自己的胳膊。夏天穿着短袖，接姜丽苗时毫无防护，摔的青紫一片，好在感觉没伤到筋骨，看起来吓人而已。
　　微信叮咚一声响，是顾盼发来的信息：“人呢？坐地铁也堵车？”
　　刘思宽猛的记起，顾盼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忙回复：“公司出了点事，别等我吃饭了。”
　　“出事的是你们部门的！？”
　　刘思宽惊讶：“你怎么知道？”
　　“刚最八卦的那个本地新闻台播了条快讯。”顾盼顺手打开了朋友圈，果然，已经开始刷屏，“以及，朋友圈炸锅了。”
　　刘思宽：“……”智能机时代，消息比什么都快。郁闷的问，“朋友圈怎么说的？”
　　“三个版本。胃出血、脑溢血和过劳死。哪个是真的？”
　　刘思宽心里生出了一团无名火：“正抢救呢，这帮人嘴里能不能积点德！”
　　“你现在在哪？”
　　“医院，急诊科。”刘思宽很快平复了情绪，“我下属，我得等她脱险。”
　　“好的，知道了。需要我帮忙的话吱声。”
　　“抱歉，我总是爽约。”
　　“没关系，你先忙。”顾盼发完信息，放下了电话。
　　刘思宽手指轻轻抚过顾盼的头像，多谢理解。
　　7点42分，急救室依然毫无动静，独自等候的刘思宽越发焦虑。忽然，走廊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两个男人往这边飞奔。
　　“刘思宽先生！请问刘思宽先生在吗？”一个男人四处张望着大喊。
　　刘思宽站起身：“姜丽苗的家属？”
　　那男人赶紧转身，激动的抓住了他胳膊：“刘总吗？我是姜丽苗的老公，我太太怎么样了？还……还……活……着吗？”
　　“别慌，急救中。”
　　被朋友圈的谣言恐吓了个够本的男人当即脚底一软，他的同伴眼疾手快的搀住，却是拉不起来。刘思宽上前帮忙，两个人一齐把人安顿到了座位上。
　　男人恐惧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与他同来的男人站在旁边，对刘思宽伸出了手：“梁海辉，奇幻科技CEO。这是我司的苏泽龙，也就是姜丽苗女士的先生。”
　　“刘思宽，广厦金湾区分部经理。”
　　两个男人握住了手，齐齐苦笑。外来务工人员，多是只身在此，没什么亲属。如果出事，只能是各自的领导前来照应，不然怎么办呢？
　　梁海辉叹了口气：“两口子都太拼了。”
　　刘思宽沉默。不拼命，又何以在职场杀出重围？
　　急救超过了一小时，所有知情人员的心渐渐下沉。行业内的谣言传的越来越离谱，不停被人询问的赵荣林烦不胜烦，却又不敢关机，以免错过了姜丽苗脱险的信息。
　　8点17，刘思宽的电话又响，是姜丽苗的下属庄衡：“宽哥，苗姐怎么样了？”
　　“急救中。”
　　“啊？这么严重？”电话那头传来惊呼，“那她手上的活怎么办啊？我们上个方案被赵总否了，全体加班赶进度，明天必须把第三版做出来。”庄衡焦急的说，“现在我们腾不出人手，她那部分很重要的。”
　　刘思宽看了眼急救室的指示灯，揉着太阳穴：“圆哥还在公司吗？”
　　“在，可他要我来找你。”
　　刘思宽：“……”特么的他还没交接呢，姜丽苗负责的是什么玩意他都不知道！
　　“宽哥，你看，能不能调个人给我们？”
　　呵呵，随便调个人就能摆平组长的活？世界上恐怕没这么甜的好事。刘思宽瞬间明白，章春刚让庄衡找他的理由。同项目组的人并非不能分担工作本身，而是他们没有决策的权限。组长倒下，决策权必然转移。即将离职的章春刚恨不能把自己手上的活交接完，不可能再接新的任务。因此只能转到他手中。想清楚其中关节，他只得认命的说：“我暂时不能离开医院，你们派个人，把她的电脑送过来，顺便给我讲讲你们项目的情况。”
　　庄衡松了口气，连续疯狂加班三周，他实在不想再没完没了的修改了。赶紧说：“好的，我现在过来。”
　　梁海辉在旁边听了个全场，对刘思宽简直感同身受，低声建议：“马路对面有个咖啡馆，价格醉人，所以很安静，适合加班。”
　　刘思宽：“……”
　　梁海辉苦笑：“别看着我，等急诊结束，估计要观察一晚，绝对离不得人。待会我一准能去咖啡馆找你。我们俩包场加班。”
　　刘思宽正要说话，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一直盯着的苏泽龙从椅子上跳起：“医生！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刚结束高强度工作的医生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很有耐心的说：“救过来了，但需要在重症监护观察几个小时。”
　　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噗通落回了肚里，苏泽龙的眼里渗出了泪，握住医生的手，哽咽着说：“谢谢，谢谢……”
　　医生先指挥着护士转移病人，又温和的安抚：“人应该没大碍，子宫也保住了，放宽心。”
　　过于紧张的情绪，把苏泽龙的脑子搅和成了浆糊，他脑海里只抓住了关键的“人没事”的信息，其余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医生见惯不惊，职业性的叮嘱：“孩子没了，最伤心的是母亲。你注意照顾病人的情绪。多多关怀，千万别刺激她。”
　　压根没听懂的苏泽龙木呆呆的答：“好……”
　　妇幼医院的医生一个个忙的飞起，叮嘱了几句，医助开始催促，忙不迭的赶下场。
　　旁边的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陪着苏泽龙，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外。好半天，苏泽龙总算回过了神，想起了医生的话。孩子……没了么？眼泪吧嗒落在地上，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曾悄悄来到世间。而现在，生命消失了，还差点带走了他的母亲。
　　苏泽龙疲倦的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难过的呜呜哭着。
　　作为全省，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妇幼医院，其病人与家属的密集程度，非其它医院可比。人民医院尚且不让成群的亲友呆着，更遑论此处。堪比菜市场的重症监护室外，护士熟练的开始赶人。
　　梁海辉护士说了两句好话，获得了短暂的停留时间，又转过身来拍拍苏泽龙的肩：“能平安下手术台，一般不会有事了，医院让她进重症监护，只是保险起见，也是医院足够负责。你打起精神来，回头还要照顾她呢。妇幼规矩严，我们不便呆着，以免害的别的病人家属没得坐。我跟你太太的领导到医院外面等，有事打电话，我们马上赶过来。”
　　老婆救了过来，苏泽龙恢复了些许理智：“刘总和梁总辛苦了，我守在医院就好，你们回去吧。”
　　“看你说的什么话？”梁海辉笑笑，“不等她醒来，我是不放心的。我去外面等，她醒了你通知我。”
　　刘思宽也说：“等不了多久，她肯定能醒来，我们不着急。”
　　没得到确切的消息，苏泽龙心里依然没底，两位领导愿意守着，他多少安心些，不住的道谢。
　　梁海辉安慰了他几句，与刘思宽一齐走出了医院大门。穿过马路，找到了那家坑钱的咖啡馆，庄衡并几个相关人员已经等在里面了。
　　梁海辉赞了句：“不愧是大公司，效率真高！”
　　心情稍微放松的刘思宽笑了笑：“正好部门某精通吃喝玩乐的土豪有会员卡，可以打折。今晚梁总的咖啡，算我们的了。”


第83章 可怕的联想
　　开在商业区的咖啡馆， 再贵也有限。梁海辉没有推辞，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 开始加班。
　　广厦那边， 更是瞬间进入了状态。要知道，姜丽苗正是因为项目太紧， 连续熬夜， 才有此一劫。本想着今天做完，好利用周末缓缓，没料到剩个尾巴的时候， 身体先扛不住了。
　　上面有方案需要执行的时候， 压力是从上往下的；但群龙无首，需要决策的时候，压力会反过来， 从下往上顶。新出炉的部门经理刘思宽， 成了被压力顶住的倒霉蛋。
　　幸亏他已管过好几年项目， 且做的十分出彩。在了解项目具体情况后，很快的接上了手。与众人配合，做起了方案扫尾工作。
　　凌晨4点多， 梁海辉接到通知，姜丽苗脱离了生命危险，已转住院部，终于心下大定！尽管素不相识，总是希望年纪轻轻的她平安无事。
　　与姜丽苗多少有些情谊的广厦诸人就激动多了， 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又纷纷掏出手机，四处报平安。一直挂着心，导致失眠的赵荣林和章春刚几乎是秒回信息。姜丽苗无事，他们不必直面媒体了，谢天谢地！
　　刘思宽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笑对服务员招手：“你们送外卖吗？”
　　服务员微笑着说：“半夜送外卖，需要加收50元手续费的哦。”
　　“没关系，麻烦你们帮我送一杯热牛奶和一份招牌蓝莓小松饼、两块半熟芝士蛋糕去妇幼的住院部。费用我这边支付，请尽快送到。”
　　“好的，先生稍等。”
　　梁海辉伸了个懒腰：“刘总好细心。”
　　刘思宽笑：“虽然阿苗脱离了危险，但家属的心情肯定依然低落。送点甜食，情绪会稍微好些。”
　　梁海辉竖起大拇指：“来，相识即是缘，加个微信。”
　　刘思宽递出二维码，顺嘴问：“你忙完了吗？”
　　“早忙完了，在沙发上打了个盹，你们呢？”
　　“差不多了，收工！”
　　刘思宽此话一出，庄衡等人一阵欢呼。长眼的人都知道，赵荣林特看重刘思宽，他老人家通过的方案，很少被老赵卡，他们应该快解脱了。
　　刘思宽迅速点了一堆点心，而后拉着众人最后过了一遍细节，整体打包发给了赵荣林。
　　打着哈欠想美美补个眠的赵荣林听到手机一声响，好奇的拿起一看，不幸的见到了新邮件提示，更不幸的是他习惯性的手贱，点了打开。呵呵，打开即已读，想装作没看见都不可能，内部邮件就是这么的操蛋。一口老血含在嘴里，恨不能把刘思宽抓过来弄死！
　　紧接着，刘思宽发来个哀求的表情：“领导，求审核。项目组已经快精尽人亡了，我得放他们回去休息。”
　　赵荣林黑着脸，这特么什么形容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打开了电脑，一页页的审核着方案。半个小时后，没发现太大的毛病，细节上略作调整即可，于是大手一挥，放过了一群苦逼，省的又倒下两个，下周真没人干活了。
　　庄衡收到赵荣林的回复，怪叫的抱着刘思宽死命的摇：“宽哥牛逼！方案一遍过！我特么服气了！部门经理舍你其谁！？”
　　刘思宽累的想哭，任由庄衡晃了个够，才有气无力的说：“下班下班，回家了。”
　　梁海辉打了个哈欠：“刘总住哪？我开了车来，你要没开车，我顺路送你回去。”
　　“我没开车。”刘思宽看了眼梁海辉的状态，很不客气的说，“但我坚决反对疲劳驾驶，必须拒绝梁总的好意。”
　　“喂！太不给面子了吧？”
　　“小命要紧！”刘思宽好心劝说，“梁总也打车吧！”
　　梁海辉：“……”
　　几乎一个通宵，且前几个小时精神高度紧绷，刘思宽的电量已然耗尽，根本没兴趣跟梁海辉寒暄，网约车司机的电话打过来，他丢下一群同事和新认识的梁总，飞快的跑了。
　　好容易回到家里，跟做贼一样，捂着手机的手电筒，勘察着地形。确认卧室门关的严严实实，才敢打开灯，以免吵醒顾盼。随即，他看到了桌上留着的便签条。
　　“汤锅里是金针黄豆猪展汤，我通着电，随时可以吃。没胃口的话，冰箱里有牛奶桃胶。多少吃点东西再睡。”
　　笑意不自觉的到达眼底，刘思宽揭下桌上的便签条，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飘荡在外，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可惜为了提神，灌了满肚子咖啡的人没什么胃口。走到厨房，关掉了汤锅的电源，又发现了卫生间门外的椅子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他的睡衣。睡衣上面是一块橙色的吸水毛巾，以及一个小巧的电吹风。
　　刘思宽哂笑，这也太细心了！
　　顾盼当然细心，她对与人同住经验丰富。假如不在睡前把所有的事都准备好，必然中途会被各种琐事吵醒。本就睡眠不好的她，没有自虐的兴趣。
　　刘思宽洗完澡出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关掉厨房与客厅的灯，借着微弱的天光，悄悄的打开了房门。橘黄色的微弱灯光，登时照亮了他的视野。床头的小夜灯，描绘出了床上的人模糊的轮廓。
　　坐到床沿，看到某人像小孩子一样，两只爪子向上抬起，搁在枕头上。遮光的眼罩，被她自己扒拉的只剩一个角挂在额头。忍不住用指背，轻轻划过她的脸。
　　感到有人靠近的顾盼蓦地睁开了眼，啪的挥手打开了壁灯，比小夜灯更亮的柔和光线，立刻洒满了卧室。看清是刘思宽，她缓缓的吐出口气：“你回来了。”
　　“呃，我吵醒你了？”
　　“没事。”顾盼看向刘思宽，他的双眼皮耷拉成了三褶，眼里满是血丝，说不出的憔悴。忍不住拿起手机一看，居然6点多了，“你熬了个通宵？”
　　刘思宽点头。
　　“你同事怎么样了？”
　　提起姜丽苗，刘思宽的情绪瞬间低落。伸出手，把顾盼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劳累过度导致流产，引发了大出血，差一点点……就没了。”
　　“你送去的医院？”
　　“嗯，她晕倒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
　　刘思宽的声线莫名有些颤，顾盼皱眉：“吓着了？”
　　“没有。”刘思宽的胳膊紧了紧，“我没被她吓着……”
　　“但是你好像有些紧张。”
　　刘思宽把头埋在顾盼的颈窝，好半晌，忽然说：“盼盼，我们结婚吧。”
　　“？？？”顾盼一头雾水，话题是不是跳的有点快？
　　“创业比打工操劳无数倍，以至于我从未考虑过创业，甚至不打算继承家业。”刘思宽低声说，“我确实在害怕，害怕噩运降临到……”
　　顾盼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你少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刘思宽闭上眼，“阿苗，是第三个。”
　　“嗯？”
　　“我们公司，我认识的人里面，第三个累到流产的人。至于我不认识的，仅仅只是听说过的，不记得有多少。但我第一次知道，流产会那么恐怖，那么危险。”刘思宽捧着顾盼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了解你，你跟她们一样，工作起来不管不顾。我欣赏你敬业的品德，但是站在我的立场，绝不想让你去承受那样的风险！”
　　“所以，你想让我生完孩子，再考虑工作的事？”
　　“嗯。”
　　“你爸爸要求至少生两个。”顾盼客观的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连续两胎，也就是大约四年后，我是否还有回归社会的能力？”
　　沉默了许久，刘思宽说：“我可以尽我所能的……给你安全感。”
　　“比如说，把你的房子过到我名下，给我足够的钱？”
　　刘思宽没回答。
　　顾盼轻笑：“阿宽，你知道的，那些给不了我安全感。对我而言，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生产资料，才是唯一的安全感。我并非不信你的人品，只是潜意识的焦虑，它不讲道理。很抱歉我的经历，让我没办法依靠钱来产生安全感。否则，最初我不会因为你的家世而拒绝你。”
　　刘思宽无力的说：“盼盼，昨天下午，真的很危险……”
　　顾盼揉揉刘思宽的头发：“阿宽，你真的想多了。”
　　见刘思宽半天没说话，顾盼笑起来：“我是打算自己当老板对吧？”
　　“嗯。”
　　“作为老板，我不用担心怀孕的时候，被人篡权之类的问题吧？”
　　“但是事情不会因为你怀孕而消失！”
　　“那我喊个人帮忙呢？”
　　刘思宽愣了愣。
　　顾盼笑：“老豆是用来使唤的，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刘思宽：！！？
　　“等我怀上了太子，你爸爸不来帮手，爷爷会打死他吗？”
　　刘思宽：“……”
　　“孩子生下来，他不帮忙照顾，太后会放过他吗？”
　　“……”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啊？”顾盼哭笑不得，“太多愁善感了吧？”
　　话题好似逐渐拐向了轻松，但刘思宽没笑。良久，他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每个人的管理理念与思维方式都不同，你和我爸爸，真的能做到无缝切换吗？”
　　顾盼抬起头，直视着刘思宽，认真的问：“那，你是想让我放弃事业，呆在家里吗？”


第84章 对不起，走错门了
　　刘思宽陷入了纠结， 在亲眼看着姜丽苗经历生死之前， 从不觉得女人在工作上玩命有什么不对。他对顾盼的爱，正是来自最初的欣赏。可昨晚的事对他触动太大了。他原本认为， 以现代医学水准， 即使不幸流产，无非好好休养， 半个月后照样生龙活虎。可昨天血淋淋的案例告诉他， 流产，是很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的。
　　理智来讲，姜丽苗的倒霉不过是小概率事件。广厦那么多流产的， 然而差点没了的也只有她一个。但只要稍稍代入顾盼， 他就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顾盼轻轻叹了口气。她的知识储备里，分分钟能找出无数科学依据来表明职业女性的安全性，以及正常生育瓜熟蒂落时， 同样有数不清的未知风险。比如说令人闻风丧胆的羊水栓塞， 每救活一个都是医学奇迹， 比所谓的流产引发的大出血恐怖多了。难道就要因此放弃生育吗？
　　可是她不能这么去怼面前的人，因为，一切幼稚的、丧失理智的考量， 源自于关心则乱。
　　明亮的天光，透过遮光的百叶窗，渗进了屋内。不知过了多久，刘思宽率先开口：“对不起。”
　　顾盼笑笑：“如果我说，我保证、我发誓， 身体稍有不适，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就地修养，你会不会相信我？”
　　刘思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觉得，我跟你那位叫阿苗的同事，有很大的区别。”顾盼换了个靠在床头的姿势，“或者说，遇到你之后，我与她就有了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
　　顾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尽管你因为爸爸事业受创，遭受过波折。可是你依然没有真正感受过背水一战的滋味。因为，你庞大的家族，不会真的让你沦落最底层。你恐怕都不知道什么叫社会最底层。”
　　不等刘思宽说话，顾盼接着说，“我之前，是活的很恐惧的。恐惧失业了怎么办？还不起房贷了怎么办？没有足够的固定资产，出了意外怎么办？所以只好拼命的工作，生怕自己稍微松懈，从此万劫不复。因为我没有依靠，没有真正可以托付的人。”
　　“可是我现在有你啊。”顾盼笑，“人是很有惰性的生物，有依靠自然而然的要犯懒。就说创业这件事吧，我现在不是轻松惬意的收集着资料吗？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敢创业吗？我辞职都不敢好不好。再怎么被曹海良欺负，最多跳槽去爱家，绝不可能那么嚣张的去打他。”
　　刘思宽似乎明白了顾盼的意思，他紧绷着的后背，略微放松：“你想说，我可以不相信你，但必须相信懒惰的人性？”
　　顾盼打了个响指：“Get！”
　　刘思宽：“……”小姐，你的理论很站不住脚啊！
　　顾盼在刘思宽的脸上亲了一记：“因为爱我，慌的智商都欠费了，真的让我万分荣幸！”
　　刘思宽搂住顾盼，郑重的问：“你真能做到吗？”
　　顾盼语重心长的说：“少爷，我已然因为你完成了一次阶级跃迁，很难再有迫切的焦虑。你得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原本人生最大的期盼，不过是在花城买套正经的房产，从此站稳脚跟而已。”
　　说着，她轻笑出声：“你知道吗？在我们心中，海棠花园是理想、时代公馆是梦想、龙腾帝景是幻想。现在，我分分钟能住龙腾帝景，一步实现了幻想。我现在很淡定的好吗！”
　　刘思宽还是不放心：“那我们做个约定。”
　　“好。”
　　“你猜的到约定内容吧？”
　　“我只要流产一次，保证辞职，回家做家庭主妇，OK？”顾盼笑，“需要我去外面拿两张纸进来正式签约吗？”
　　刘思宽汗：“这种合约又没有法律效应。”
　　“好了，现在安心了吧？你一晚没睡，先休息吧。我去做早餐。”
　　“盼盼。”刘思宽叫住准备下床的顾盼，认真解释，“我没有不尊重你工作的意思。”
　　“我知道。”顾盼用力把刘思宽往枕头上按，“劳驾注意身体。万一你有点什么，你家熊猫可就跌回原阶级了，你舍得吗？”
　　“舍不得。”刘思宽抚摸着顾盼的脸，“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无理要求，把我狠狠收拾一顿。”
　　“未来总裁不能那么情绪化。”顾盼拉过被子，盖在了刘思宽身上，“乖，睡觉！”
　　刘思宽老老实实的闭上眼，身体极端疲倦的他，再也没了精神，很快沉沉睡去。
　　顾盼关好房门，走到了阳台上透气。MD，世界对女人太不友好了！刘思宽表达出让她放弃事业的意思时，她不是不愤怒。可火苗还没起来，就被世道浇了个透心凉。流产在他们身边，实在太常见了。刘思宽的担忧完全是应有之义，这火她没法发。
　　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能在工作与倒霉催的生育之间取得均衡？加强身体锻炼有用吗？还是一开始，就去抱刘昌源的大腿，把原木家居定制的掌舵权交给他，自己只做执行人？这样，生育问题迎刃而解，毕竟刘昌源不是外人，她生的越多，恐怕获得的权益越大。可是这样，她的创业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下！一个念头突然窜进了顾盼的脑海，顿时让她的脸色黑如锅底。从工作室转为企业，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拉投资。在实业艰难的今天，她真的能拉到投资吗？并且，刘昌源，真的会放任股份外流吗？
　　假如她是刘昌源，利益最大化的策略，恰恰就是拥有木材渠道的他，掌控所有资源，而自己成为他手下的高级打工仔！
　　因此，刘昌源一定会对她拉投资的行动围追堵截，迫使她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刘家的地盘内。而最让人牙疼的是，几乎一无所有的她，根本拒绝不了“出任可分享股份的CEO”的诱惑！老刘同志跟白晓东不同，他是真能舍得给股份的！因为只要她不拒绝生孩子，那给再多，特么的还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残酷的现实让顾盼感到窒息！她泪流满面的想，老天刻薄的根本不是女人，它最刻薄特么是穷人啊！
　　备受打击顾盼蹲在角落里画起了圈圈，在刘昌源的羽翼下，根本没有他们两个傻白甜猜测的那种可能好吗！刚淡定的跟刘思宽谈判的自己简直宛如傻逼。
　　生无可恋.jpg……
　　上午11点，刘思宽被顾盼拍醒。熬夜的人不能睡太久，一方面是身体上有风险；另一方面则是白天睡太长，晚上容易失眠，搞不好得在原地“倒时差”。因此，休息4-5个小时，是比较合适的。
　　疲倦的刘思宽一点都不想起床，但经常加班的他知道轻重。为了抚慰自己苦逼的心情，他眼疾手快的逮到了一只熊猫，拖上了床。撸着熊猫醒盹儿，心情瞬间变得美滋滋。
　　顾盼心情郁闷，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说话。
　　“你怎么了？”刘思宽奇怪的问。
　　“没怎么，我想静静……”
　　刘思宽揉揉熊猫头：“别想静静了，想想今天吃什么菜。我昨晚把工作扫完才回来的，今天和明天应该都不用加班。”
　　“葱爆羊肉，会做吗？”吃货顾盼忍不住问。
　　“家常菜，挺简单的。还有呢？”
　　“没了，其它的你看着办吧。”
　　“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情绪不对？”
　　顾盼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
　　“孙猴子为毛翻不出五指山。”
　　“哈？”
　　“没什么。”顾盼突然笑出声，“挺好的。五指山是阻碍，也是庇护。”
　　刘思宽一头雾水，顾盼却不愿解释。就像她之前说的，通过刘思宽，她已经拿到了足够的好处。内心深处的小小的矫情不必带出来。她虽然比较不要脸，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且想通了关窍，她知道该从哪个切入点跟刘昌源谈判了。当然，她得再攒点底子，省的到时候一问三不知，一准被笑话。
　　既然她不想说，刘思宽也不勉强，撸了个够本后，终于舍得起床。昨天他没回来，顾盼只煲了汤，随便拿汤泡饭对付了一顿，剩下的菜全在冰箱里。洗漱过后，他三下五除二的做了顿家常午餐。
　　饭毕，昨晚因惦记着刘思宽，早上又起太早的顾盼表示要去午休，刘思宽默默收回了准备定电影票的念头。看着她睡下后，自己坐在了书桌前，安静的看起了书。
　　下午2点半，顾盼午睡醒来，看到刘思宽捧着本全英文的书，艺术学院的学渣顿时怂成了一团：“您忙，我去买菜。”
　　刘思宽：“……”
　　换好衣服的顾盼不便打搅学霸看书，自觉圆润的拿起购物袋滚出了家门。刘思宽简直哭笑不得，你至于么……
　　谁知道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刘思宽笑着开门：“被吓的钥匙都忘带了吗？”
　　然而，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大城市的邻居基本不窜门，因此刘思宽疑惑的问：“请问你是？”
　　女孩抬起头，对上了刘思宽的视线，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脸倏地红了。
　　“对不起，走错门了！”女孩略显慌乱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跑去了。


第85章 狗眼亮瞎了
　　10分钟后， 门再次响起。被打断的刘思宽只得起身， 打开了房门，隔着防盗窗， 看到了刚才跑掉的女孩。
　　大概因为在楼梯里跑上跑下， 女孩的气息有些混乱。略略喘匀了气，看着刘思宽， 生无可恋的问：“那个， 请问你认识顾盼吗？”
　　刘思宽问：“你是？”
　　“我叫王瑞岚，跟她说好的来拿东西，她说这几天都在家的。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稍等， 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等到刘思宽拨通了电话， 叫了声“盼盼”时，王瑞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卧槽槽槽槽！顾盼家里有个男人！？？掏出手机， 在群里连圈18次， 连声质问：“顾盼！你居然胆敢背着我养野男人！！！”
　　群里顿时炸锅。
　　“哇擦！好像有瓜？”这是吃瓜群众。
　　“王瑞岚你别慌。想要生活过得去， 头上就得染点绿。”点烟，“我们当做事情没发生过吧。”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刘思宽的电话用不到两分钟，群里的消息起码已经刷了两百条。挂了电话的顾盼， 看着微信一脸黑线。特么的她交友的眼光真的不行！
　　咔哒一声，防盗门开了，刘思宽对王瑞岚笑笑：“请进。不好意思，今天周六，盼盼以为你明天来， 没有交代我。”
　　王瑞岚糟心的踏进屋内，发现顾盼的客厅确实完全变了模样。刚她就是因为看到陌生的男人，和男人身后陌生的摆设，才以为自己敲错了门。害的她从六楼跑了下去，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进错单元，又爬了上来，差点累死她。
　　“盼盼买菜去了，很快回来。你等等她吧。”刘思宽端上了一篮水果，“请问你喝茶还是喝饮料？”
　　王瑞岚笑笑：“我跟顾盼很熟的，你不用客气。”说毕，自己拉开了饭桌旁的椅子，坐了上去。
　　刘思宽倒了杯清水，放在她面前，自己坐在了另一边：“你好，我叫刘思宽，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顾盼的男朋友？”
　　“是的。”刘思宽说，“听说你是她的多年好友，并住在隔壁单元。我刚搬过来，以后烦请多多指教。”
　　王瑞岚扶额，不愧是逼王顾盼，找个男朋友这么装逼的吗？轻咳了两声，试探性的问：“我们能不能，不要用两国双边协议的架势聊天？”
　　刘思宽：“……”他仔细打量王瑞岚，大眼睛藏在黑框眼镜后，灰色的格子衫、休闲裤，再加一双标志性的拖鞋……活脱脱是从IT行业着装指南上扒下来的代表。于是肯定的说：“王小姐做IT的吧？”
　　“游戏策划。”王瑞岚推了推眼镜，“你叫我名字就好。毕竟……”她意味深长的说，“我们将来可能会经常打交道。”
　　刘思宽笑：“随时接受闺蜜团的检阅。”
　　“很好。”王瑞岚掏出手机，对着刘思宽拍了张照，随手甩在了群里。
　　群里又一次迎来了讨论高潮。
　　“哇哇哇哇！顾盼的男朋友？挺帅的啊！”
　　@顾盼，“请客请客！”
　　@王瑞岚，“快问问，男朋友哪里的？家里几口人？月薪多少？有无房车？有无婚史？”
　　这回轮到王瑞岚满头黑线了，你特么当我二百五？
　　“现在游戏行业的行情怎么样？”为了避免尴尬冷场，刘思宽找了个话题。
　　“不太景气。”王瑞岚放下了手机，“基本都是换皮赚快钱，没什么意思。但现在哪行都不好混，游戏收入尚可，只能忍着了。”
　　“游戏行业基本都实行996了吧？会不会很辛苦？”所谓996，即早9点上班、晚9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的操蛋出勤制度。并且，在实际执行中，工作时间往往更长。这也是王瑞岚跟顾盼处成了网友的直接原因。
　　提起工作，王瑞岚的眼神里难掩疲倦：“没办法，赚点钱不容易。话说，你是做什么的？”
　　“地产。”刘思宽笑，“号称有双休。”
　　王瑞岚秒懂，一切号称约等于放屁。高薪的IT行业一个个是加班狂人，同样高薪的地产行业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查户口的第一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她又装作闲聊的问：“前几天顾盼说有人搬家，处理旧物，是在帮你搬家吗？”
　　“是的。我那边即将进行旧房改造，不能住人，暂时搬过来住了。”
　　王瑞岚挑眉：“你自己的房子？”
　　刘思宽笑：“有什么想问的，不用绕弯子。面对检阅，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瑞岚干笑，这小子挺精的哈。
　　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两人齐齐看过去，果然是顾盼拎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她进门就问：“你们公司倒闭了？”
　　王瑞岚：“……”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顾盼换了鞋，把菜放在了饭桌上，迎上了王瑞岚控诉的眼神：“今天周六你不上班，我想不出公司倒闭以外的理由。”
　　王瑞岚咬牙切齿：“项目结束，放一天假不行啊！？”
　　顾盼笑问：“项目奖多少？”
　　王瑞岚想撸袖子：“你今天欠揍？”
　　“看来是踩到痛处了。”顾盼同情的拍拍王瑞岚的头，“没事，等到下个项目结束的时候，你一定……已经习惯没奖金了。”
　　王瑞岚转向刘思宽，面无表情的问：“想知道顾盼的黑历史吗？加个微信，我打包给你。”
　　刘思宽看着桌上的菜，不参与两个女人的斗法。很快，他把菜蔬清点了一遍，发现少了东西。于是问顾盼：“你不是要吃葱爆羊肉吗？葱呢？”
　　顾盼拿起一把绿油油的葱：“这里，我特意问老板确认过，是葱，不是蒜！”
　　“噗哈哈哈！”王瑞岚大笑出声，“我听说你买菜去了，还以为你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你家葱爆羊肉用小香葱？那要用大葱的好不好！白痴！”
　　顾盼炸毛：“笑什么笑！会做饭了不起啊！？”
　　“哈哈哈，反正比你了不起。”
　　“我男朋友会做就行了，犯得着我做吗？”
　　王瑞岚怀疑的看向刘思宽，这年头会做饭的女人都快绝种了，男人能有分得清五谷杂粮的？
　　刘思宽谦虚的说：“会做一点。”
　　顾盼毫不客气的说：“比你那只能煮熟的水平强太多了。”
　　王瑞岚微笑：“要不要试试？输了你学狗叫！”
　　顾盼呵呵，一脸不跟你计较的表情：“凤城人了解一下？”
　　“靠！”王瑞岚惊的跳起，“我出对三，你居然用王炸！？”尼玛！把凤城人派出来比厨艺，绝对是犯规的好吗！
　　顾盼摆摆手：“对三是本人，你好歹能有对四的。”
　　“你真的是凤城的？”王瑞岚没理会顾盼的嘲讽，两只爪子扒在桌沿，殷切的问，“那个好多好多吃的凤城？”
　　“嗯，是的。你去过吗？”
　　王瑞岚不淡定了，两只爪子不停的敲桌子：“会做白斩鸡吗？”
　　“会。”
　　“海鲜焖节瓜呢？桑叶扎呢？无骨鱼呢？凉拌鱼皮呢？”王瑞岚说着嗦了下口水，“菊花水蛇羹？头菜猪颈肉？醉鹅？乳鸽？椰奶冻？”
　　刘思宽：“……”顾盼的亲朋友啊！
　　王瑞岚咽了下口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未婚的兄弟吗？”
　　刘思宽哭笑不得：“没有，我是独生子。”
　　王瑞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狗腿的抱着顾盼的胳膊：“顾大美人，今晚收留我吃饭吧！”
　　顾盼沉痛的说：“我们荆南好歹也是美食大省，你能不能有点尊严？”
　　“在美食面前，我毫无尊严！”王瑞岚笑的极其谄媚，“你同情同情每天被外卖虐的可怜人吧！”
　　顾盼冷酷无情的说：“我只买了羊肉，三个人不够吃。”
　　王瑞岚扭头看向刘思宽：“妹夫，过年上门的时候需要人帮忙讲好话吗？”
　　“王小姐想吃什么？”
　　王瑞岚一拍桌子：“上道！我不用太复杂的，白斩鸡行不行？”
　　“你可真会挑。”刘思宽笑着拿起了手机，“菜市场卖的鸡品质太差，做不了白斩鸡。我叫个生鲜配送吧，顺便让他们送份大葱。”又问顾盼，“你还想吃什么？”
　　顾盼趴在桌子上：“我想吃荆南菜……”
　　刘思宽温柔的揉揉顾盼的头：“荆南菜我会的不多，拆骨肉炒黄金蛋可以吗？”
　　顾盼惊讶：“你居然连荆南菜都会做？”
　　“认识你之后学的。虽然岭东菜很好吃，但是人肯定更爱家乡菜吧。”
　　顾盼顿时笑弯了眼：“谢谢。”
　　王瑞岚：“……”尼玛，瞎了！瞎了！钛合金的狗眼被亮瞎了！
　　刘思宽一个个提起桌上的塑料袋，笑对两个妹子说：“你们聊吧，我去做菜。”说毕，进了厨房，并细心的关上客厅的折叠门，阻隔了声音。
　　王瑞岚抱胸看着顾盼：“好了，现在开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工作上认识，发现挺谈得来，然后在一起了。”顾盼言简意赅。
　　王瑞岚警告：“别以为你男朋友在外面我就不敢抽你！”
　　“没什么好说的啊！”
　　“你不该为自己偷偷摸摸谈恋爱给个交代吗？”
　　“谈不到两周。”顾盼理直气壮，“没来得及说。”
　　“谈不到两周你就同居！？”王瑞岚险些尖叫出声，“你了解他吗你！？他那么大个，会打人怎么办？”
　　“认识一年了，我很了解。”顾盼笑，“行了，我有分寸。同居是意外，他那边要拆，所以搬过来住。”顾盼说着叹口气，“这周兵荒马乱的，本来想明天约你吃饭，正式见个面介绍一下。谁知道你今天自己蹦了过来。群里面闹哄哄的，我没兴趣昭告天下，省的别人当我炫耀，闲话到处乱飞。”
　　王瑞岚撇嘴：“你可拉倒吧，找了个会做饭的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炫耀个蛋蛋。”
　　顾盼沉吟两秒：“如果会做饭的是个富二代呢？”
　　王瑞岚
　　“不要去群里说。”顾盼叮嘱。
　　“打死不说！”王瑞岚再次狗腿的握住了顾盼的手：“求问他有单身的朋友介绍吗？有钱会做饭的那种！”
　　顾盼：“……”


第86章 缺宠物吗？
　　话虽如此说， 但以王瑞岚的工作强度， 实在分不出心神谈恋爱。她和顾盼家境类似，也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角色。顾盼当初买房， 算是给她开辟了新思路， 紧随其后的拿下了一套单间。可惜晚了大半年，以至于她家的面积更小、价格更贵。唯一的亮点是在4楼， 然而一旦加装了电梯， 4楼反而不如6楼值钱。
　　不过二手房本来就看缘分，王瑞岚很想的开，请顾盼稍做规划， 高高兴兴的住了进去。反正， 以目前房价的涨幅，是决计亏不了的。现实点来讲，有了一套房做嫁妆， 找对象的底气都不一样。十八线小镇出身的劣势被削弱到最低， 毕竟百万级别的嫁妆， 即使在花城，也不是人人能有。对外来务工人员的吸引力尤其的大。
　　社畜们的思维从来现实的令人发指，手中有房心里不慌的王瑞岚淡定无比。现在满心想着赶紧还清房贷， 好换个不那么坑的工作，过两年安生点的日子。到时候再慢慢物色个靠谱的。对方条件好呢，房子就当婚前财产，收收房租改善生活；对方和她差不多苦逼呢，则可以把房子卖掉， 两个人一起凑首付。找对象嘛，最重要是三观相近谈得来。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考虑到刘思宽在厨房忙碌，原本想问些现实问题的王瑞岚不便开口，决定等明天上微信再说，于是起了个话题，聊起了工作上的琐事。
　　哪知没多久，刘思宽拉开折叠门，笑问两个妹子：“有什么想吃的要带吗？我下去买点东西。”
　　顾盼好奇的问：“你不是叫了生鲜配送吗？”
　　“我叫的那家配送没有小香醋，我得下楼买。”
　　天天收拾家里的顾盼朝新添的架子抬了抬下巴：“醋在那。”
　　刘思宽：“……”白醋和小香醋不是一回事啊姑娘！
　　顾盼从刘思宽的表情里，窥见了真相，牙疼的说：“少爷，我的厨房总长2200，其中600给了冰箱，你买调味料能克制一点吗？”
　　“不能。”刘思宽坚定的说，“我接受不了白斩鸡用白醋调蘸料。”
　　顾盼扫了眼厨房，生无可恋：“瓶瓶罐罐太多，打扫很有难度啊！”
　　刘思宽笑：“你可以考虑治疗一下你的搬家拖延症。你的厨房真的太窄了，做菜束手束脚，大半功力发挥不出来，你不觉得遗憾吗？”
　　“我擦！那是搬家拖延症吗？那是装修恐惧症好吗！”顾盼郁闷的说，“以及，我正考虑门店的选址，阳光乐园三楼是优先级。首先价格便宜，其次主打亲子。有孩子的家庭多半更注重材料安全，我能蹭蹭商场的光。如果这件事敲定，明显住福庆花园更方便。”
　　“你不早说！”刘思宽当即崩溃：“那边厨房被你缩小了面积，改造方案基本按你的设计图执行的啊！”
　　顾盼抽了抽嘴角：“兄台，厨房操作台我设计了2400的长度，普通家庭绝对够使了好吗？总共44平米的面积，厨房3.7平米，很合理啊！”
　　刘思宽叹了口气，他深深明白，厨艺爱好绝不是现在年轻人里的主流，且要在小户型内保持客厅的功能与舒适度，顾盼的设计没任何问题，否则他也不会采纳这个方案了。然而对他而言，大厨房真的是刚需啊！
　　他只好换了个思路，开始游说顾盼：“长度2400的操作台确实够用，但是我用的话，肯定得装层架作为补充。而层架的清理难度，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呢？”顾盼问。
　　刘思宽诱惑的说：“时代公馆的厨房足足6.4平米，结构特别科学。除了L形的操作台以外，通往生活阳台的门边，刚好有两米长的剩余空间。不单可以放对开门的大冰箱，还能有超大储物柜。有了柜门的阻挡灰尘与油烟，极大减轻了清洁压力。强迫症放弃治疗的某患者，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顾盼微笑：“容我提醒一句，你当初买房的时候，主要考虑性价比。因此，时代公馆距离地铁站足足1.5公里，你确定舍弃地铁上盖的福利，重新转入自驾车的怀抱吗？”
　　正准备考职称，上下班路上都在看资料的刘思宽万箭穿心，直接败退。每天通勤时间至少一小时，浪费不起……
　　顾盼拍拍刘思宽的手背：“你先去买东西吧，我有办法解决层架空间不足的问题。”
　　刘思宽无力的问：“什么办法？”
　　“相信我的规划能力好吗？”在搬家的强大压力下，顾盼灵感犹如泉涌，“冰箱上面不是还有空间吗？无非是影响厨房采光而已。那都浮云了！”
　　刘思宽服气了，看来熊猫的搬家拖延症和强迫症一样，压根不想治疗啊！用力的揉了把她的头，无奈的换鞋出门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王瑞岚才问：“不是说房子要拆？为什么又说搬家？”
　　“他有两套。”
　　王瑞岚：“……”呵呵，土豪牛逼，怪不得不让去群里说，这是妥妥要被斗地主的节奏啊！
　　“对了，”趁着刘思宽不在家，王瑞岚赶紧问，“你们的事他父母知道吗？”
　　顾盼笑笑：“不用担心，已经同意了。”
　　王瑞岚怀疑的问：“你确定？”自古豪门狗血多，儿子娶个普通家庭的老婆回家，他们能不生幺蛾子？
　　顾盼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亮出了两个群：“一个是刘家的，一个是他外公家的。”
　　王瑞岚震惊：“你手脚太快了吧喂！”
　　顾盼三言两语，把最近的事交代了个清楚。王瑞岚终于想起了，貌似去年的时候，顾盼有提过刘思宽。算算日子，追了有小一年，在快节奏的花城，算是很有诚意的了。刚刚短暂的接触，感觉性格也挺好，是个不错的对象。加上顾盼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其实精的跟鬼似的，应该不至于吃亏。然而另一份担忧，又浮上了她的心头。不由问：“你父母那边……”
　　顾盼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我的战斗力，你放心。”
　　咳，能把骄纵的弟弟活生生揍到不敢告状，好像……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王瑞岚还是叮嘱了一句：“财不露白，他的家境，你别跟家里说太多，省的他们有非分之想。在彩礼上折腾是小事，反正你镇压的了，怕就怕他们给你弟弟灌了满脑子歪门左道的废料，倒毁了他一辈子。”
　　“我知道。”顾盼沉声说，“人生在世，总归靠自己。我遇到阿宽是运气，但如果我自己是个废柴，他恐怕不会跟家里积极争取。我上周拜访他们家的时候，礼物都不让带，摆明了不同意。对儿媳的态度尚且如此，对女婿的要求只会更高。即便顾启明也命好遇到富二代，自己没本事，绝对过不了岳父母那关。”
　　王瑞岚冷笑：“可惜那群当爹妈的，个个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凤凰，靠做梦就能功成名就、青云直上。”
　　“功成名就啊……”顾盼随手指了指刘思宽的书桌，“看那位堆的砖头。”
　　王瑞岚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刘思宽的书桌上，摞着好几块英文“砖”，桌面打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旁边还堆了一叠草稿纸，画的乱七八糟，尽显精英风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拼的吗？请问现在土豪的年薪多少？”
　　顾盼捏起个葡萄丢进嘴里：“不知道，刚升职，工资会调。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们同居的这个星期，他只有周一搬家那天是按时回来的。周二周三加班到10点多，周四应酬喝酒吐的半死，周五通宵。你来之前，我刚把他叫起床。”
　　王瑞岚：“……”
　　顾盼摊手：“不考虑智商和学历。顾小少爷和王小少爷谁能吃的起这个苦，算我输！”
　　提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弟弟，王瑞岚深深叹了口气。二十好几的人了，变天的时候，父母不打电话提醒，衣服都不知道自己添，因此经常着凉感冒，你敢信？真应了那句穷人养骄子的俗话。
　　最可恨的是，她父母以女孩子不需要房产为理由，经常在家念叨，让她无偿把房产给弟弟。于是给她那二百五的弟弟造成了个巨大的错觉——我不用努力工作买房，我姐给我买了房。天天吊儿郎当的在宿舍打游戏，等到毕业的时候，呵呵。
　　所以王瑞岚觉得，在十八线小镇那种地方，表面上看女孩子们被压迫的很惨，实际上却是女孩子在压迫中，不得不掌握了各种纯熟的生存技能。而宝贝疙瘩的男孩子们，往往得年过三十，被社会碾到遍体鳞伤，才有可能发觉自己到底缺了多少课。并且前三十年的宝宝生涯，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自主学习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只能越混越惨，最终沦为怨天怨地怨空气的卢瑟。
　　如果说城里虚伪的父母，讲究儿子穷养女儿富养，让女孩成为正宗傻白甜，在社会上毫无竞争力；那么偏远地区愚昧父母的偏心眼，同样能达到傻白甜的效果。偏偏在男权社会里，对女性的要求远低于男性。有家底的城里女孩，尚且可能依靠父母和丈夫，活的像模像样；而一无所有的底层男孩，在社会的恐怖竞争中，基本只能勉强生存。
　　由此，又产生了另一个尖锐的家庭矛盾——在儿女的收入和地位逐渐拉大时，父母总是会想方设法的从女儿手里抠钱补贴颓废的儿子。这正是之前羊晓娟最担心的问题，他们可不想娶个媳妇带个灾舅子。好在顾盼与王瑞岚都属于比较凶残的品种，算是侧面挽救了家庭。否则，二位的弟弟一准能更废柴，只怕父母的棺材本真不够给他们啃的。
　　顾王两家的家庭伦理剧没讨论完，刘思宽拎着两大袋东西回来了。顾盼看着他手里的琳琅满目，无语了。即使能加层架，这里毕竟是单身公寓好吗？
　　“放心，我没乱买东西。”刘思宽笑着掏出了三个新鲜椰子，“闺蜜的马屁肯定是要好好拍的，我看今天的椰子不错，买回来给你们做甜品吃。”
　　王瑞岚立刻兴奋的两眼冒光：“原盅椰奶冻！？”
　　“是的。不过椰奶冻要冷藏5个小时，所以……”刘思宽又掏出了两个芒果，“椰奶冻用的是椰浆，椰子水有剩，刚好做芒果味的杨枝甘露。”
　　卧槽！杨枝甘露那么逆天的玩意都会做！？王瑞岚彻底跪了，立刻死死抱住了顾盼的大腿：“大佬！你家缺宠物吗？上过大学自带工资的那种！”
　　顾盼：“……”


第87章 别人家的男朋友
　　门铃叮咚响起， 生鲜配送到了。王瑞岚的眼睛死死盯着特定品种的走地鸡， 口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刘思宽看了看时间：“做晚饭有点早，我先去处理甜品。”
　　王瑞岚非常主动的说：“大佬， 我可以帮手！”
　　于是刘思宽递给了她一个柚子：“杨枝甘露的配料里有柚子， 你帮忙把瓤剥出来吧。”
　　王瑞岚接过柚子，却扔给了顾盼：“手残党干点简单的， 我来切芒果。拿把刀给我。”
　　刘思宽干脆从厨房里拿了个刀架过来：“二位靓女麻烦起身让让， 我把桌子展开。今晚有好几个菜，厨房那点空间施展不开，我得借助饭桌切菜。”
　　王瑞岚搓着手说：“其实我家虽然比你们家窄， 但是我家没做客厅， 直接搞了开放式厨房。操作台两米□□的规格，并且有双门冰箱。同时饭桌摆在操作台前，可辅佐操作台。最重要的是， 我家是双燃起灶， 绝对比电磁炉好发挥！大佬如果嫌不方便， 可移驾去我家。毕竟，电磁炉不能掂锅，没有镬气， 很损风味的！”
　　提起灶，刘思宽简直一把辛酸泪，电磁炉确实非常难操作，他上回炒荔枝虾仁已经被坑过了。习惯性的拎起锅，好么！炉子断电了……然而临时的住所， 总不能大动干戈吧。但去别人家显然更不方便，只好抱歉的笑笑：“凑活着用吧，等我们搬家了，再请你吃正宗的乐城大餐。”
　　王瑞岚泪：“搬家了你们离的远了啊！”
　　顾盼搓着柚子瓤，慢悠悠的说：“你可以在福庆花园再买套房啊！”
　　王瑞岚呵呵：“你是在逼我问你借钱吗？”
　　“二套房首付五成。”顾盼认真的说，“你工资不低，不论在哪里，哪怕就我们小区，你想办法再弄套房。或者，卖掉手中的换套稍微大点的。房价真的准备起飞了。”
　　刘思宽看向王瑞岚：“冒昧问一句，你的月薪多少？”
　　“一万五。”同样是土鳖的王瑞岚，毫无工资保密的意识，无非是公司有规定，她不在公司里说罢了。当然，为了避免麻烦，对家里从来只报五千。
　　刘思宽笑：“策划组长吗？”
　　“刘先生很了解游戏行业嘛！”
　　“小策划比较难拿到这个价。”刘思宽把话题拐回来，“以你的收入，是可以考虑把房换了。你们的小户型，单身还好，两个人住的话……我们左支右绌的状况，你看到了。”
　　王瑞岚苦笑：“背贷款很痛苦的。”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刘思宽笑了笑没再劝，低头做起了甜品。对于擅长厨艺的人而言，今天准备的两种甜品，都算不得复杂。很快做好装进了容器里，放入冰箱冷藏。然后拿出案板，正式准备晚餐。
　　最先端上桌的是白斩鸡。
　　白斩鸡的制作并不复杂，只需把走地鸡清洗干净，放入热水中浸泡30分钟，再置于冰水中略略浸泡，即可起锅。主要考验的是厨师对火候的把握。用最简单的做法，最大限度的激发出鸡肉本身的香味。要求表皮柔软嫩滑、鸡肉细腻鲜嫩，酱汁清香爽口。
　　把鸡放在桌上，刘思宽又端上了一叠蘸料。看王瑞岚已经馋的挠墙，笑着递了双筷子给她：“你饿了先吃。”
　　王瑞岚咽了咽口水，伸出一根手指：“我尝一块！”
　　刘思宽不以为意，把蘸料直接放在了王瑞岚面前，转身回厨房接着炒菜。
　　蘸料是白斩鸡的点睛之笔。上好的蘸料，咸香扑鼻。王瑞岚夹起鸡肉碟子里蘸上一蘸，送入嘴中。鸡皮与肉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胶质，在蘸料的配合下，爽脆Q弹的口感与绵密浓郁的清香，在舌尖上交相呼应，余韵悠长！
　　王瑞岚的尖叫没出口，厨房里飘来了葱爆羊肉的浓香。她身体一歪，倒在了顾盼身上：“啊！我知道你怎么变圆的了！这特么哪里是男朋友啊？这是厨神啊啊啊啊！”
　　葱爆羊肉需要高火猛炒，断生后立刻出锅。上菜的刘思宽刚好听到王瑞岚的感叹，笑着说：“谬赞了，别说厨神，我连我爸都比不上。”
　　“所以你爸妈当初为什么不多生一个！”王瑞岚泪流成河，“我诚心想叫你哥！”
　　“你刚叫我妹夫……”
　　王瑞岚果断喊：“姐夫！”
　　刘思宽顶着满头黑线，折回了厨房，并关上了门。
　　王瑞岚瞠目结舌：“他他他是嫌弃我当小姨子的意思吗？”
　　“下个菜拆骨肉炒黄金蛋，很大油烟。”顾盼推开王瑞岚，“我家油烟机不太好，他是怕呛着我们。他每次炒味道比较重的菜都这样。”
　　王瑞岚一脸血，MD！狗粮来的猝不及防啊！
　　“顾盼，你变了！”
　　顾盼呵呵，指着桌子问：“吃大餐要先敬手机吗？”
　　“要！”王瑞岚刷的掏出手机，只听手机模拟音效咔咔咔的响个不停，不知道一口气拍了多少张。
　　没多久，荆南菜特有的呛鼻辣味，从门缝中扑进了客厅，王瑞岚和顾盼的嘴里，迅速分泌出大量的唾液。要论色香味，还是家乡菜带感！
　　“盼盼，”刘思宽在厨房里喊，“过来盛汤，我再炒个蚝油生菜就吃饭了。”
　　“我来！”王瑞岚从椅子上跳起，按住顾盼的肩，“亲姐姐你不用忙，使唤我就行！”说着拉开了折叠门，冲进了厨房。会做菜的她精准定位到汤锅，麻利的掀开盖子，“嗷！栗子鸡汤！”
　　顾盼跟进了厨房，帮忙把拆骨肉炒黄金蛋端上了桌。王瑞岚乐颠颠跑了两趟，给三个人都装好汤后，又跑回厨房盛饭。摆好碗筷，耗油生菜出锅，晚饭正式开始。
　　当然，动筷子之前，免不得补拍了几张照片。
　　放下手机，顾盼和王瑞岚的筷子同时伸向了拆骨肉炒黄金蛋。这道菜顾名思义，由两种主要食材组成。先将荷包蛋煎成金黄色，再把拆骨肉切好。依次在锅里放入姜蒜等香料，而后炝锅爆炒。荆南菜如同荆南人，简单粗暴、泼辣直爽，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工艺。扔进切片的螺丝椒后，加料酒去腥除味，翻勺出锅。咸、香、辣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成就了地道荆南家常菜的特殊风味。
　　荆南菜尤其的下饭，王瑞岚端着碗猛扒，不一会儿就跑去厨房添了碗饭。倒是顾盼被刘思宽拦了下来：“晚上别吃太多，不消化。还有甜品呢。”
　　顾盼意犹未尽的看着拆骨肉，舔了舔嘴唇：“单吃有点咸。”
　　“乖，明天再给你做别的。”刘思宽推了推她面前的汤碗，“拆骨肉太热气，你喝点汤。”
　　王瑞岚端着满满一碗饭，噔噔蹬的跑了回来，一顿风卷残云，把拆骨肉扫了个干干净净。喝汤当做中场休息，七八分钟后，她的魔爪伸向了白斩鸡。
　　“我超爱白斩鸡的鸡皮，一个字，香！”王瑞岚啃着鸡翅膀，赞不绝口，“姐夫啊，下周末你还做菜吗？”
　　“不加班的话，肯定会做。”
　　王瑞岚一拍大腿：“对了，今天周六，明天早上你们吃什么？”
　　“盼盼前两天说想吃排骨炒面。”
　　王瑞岚殷切的看着顾盼：“姐，明早你们几点起床？”
　　顾盼：“……”
　　王瑞岚感叹：“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你买在了同一个小区啊！”
　　顾盼：“……”
　　刘思宽扶额：“是时候把你塞给我未婚的堂兄弟了。”
　　“我也想。”王瑞岚把鸡骨头丢进垃圾桶，巨遗憾的说，“可惜啊，你们省的人严重排外，你算奇葩了。”
　　“那不至于。不过我们比较讲究宗族，你们那边长大的孩子，多半连宗祠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很难适应。”刘思宽无奈的指着顾盼，“这位，将来受累的时候多着呢，必须得先用美食把她喂顺气了，让他舍不得离开我家的锅，我才能安心。”
　　王瑞岚，尼玛！你们两口子的狗粮轮流上的啊！？再塞下去，老娘真成你们家宠物了啊！
　　顾盼白了刘思宽一眼，起身清理起了桌子。少爷刘思宽最讨厌洗碗，果断装瞎。王瑞岚吃饱喝足，为了保障长远的福利，老老实实的滚到厨房，帮忙打起了下手。她和顾盼都是做惯了家务的人，手脚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的把厨房收拾的光可鉴人。
　　擦干手，想着冰箱里的椰奶冻，再次兴奋：“喂！甜品能吃了吗？”
　　“嘘！”顾盼手指放在嘴唇前，另一只手指了指客厅，示意她保持安静。王瑞岚莫名其妙的顺着手指望过去，只见刘思宽已经坐在了书桌前，认真的看起了书。
　　王瑞岚默默的闭了嘴，精英的世界真特么恐怖，随时随地启动学霸模式的哇！咸鱼感觉压力好大！
　　“甜品你带回去吃，反正你现在也吃不下。”顾盼压低声音说，“去我房间？”
　　王瑞岚的头摇的好似拨浪鼓：“跟这样的学霸共处一室，我心肝脾肺肾通通受不了，赶紧的，把甜品给我打包，我滚了！”
　　顾盼找了个塑料袋，把大部分甜品装给了王瑞岚，送她出了门。看书入神的刘思宽没发现王瑞岚已经撤了，顾盼刻意放轻脚步的房间里，异常的安静，非常适合看书。
　　顾盼悄悄的洗了澡，躲进了卧室。打开手机，就看到了王瑞岚发的朋友圈。照片里，各色菜肴装在精美的骨瓷餐具里，隔着屏幕都仿佛能闻见香气，显得异常诱人。
　　“男朋友的厨艺惊为天人！”这是配图文字的首句，后面跟着一串点点点，直到必须按下展开，才能看到最后的补充说明：“可惜是顾盼家的！为什么那丫没有小叔子？哇哇哇哇，暴风哭泣！”
　　顾盼：“……”
　　评论区一片哈哈哈和点蜡，与此同时，一条流言以该贴为原点扩散开来。
　　晚上10点42分，顾盼意外的接到了弟弟顾启明的电话。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接通电话的顾启明无比急切的问：“姐！听说你找了个厨子？是真的吗？”


第88章 借你的证书给我装个逼
　　顾盼有些懵：“什么厨子？”
　　“你男朋友不是厨子？”顾启明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爸妈差点气死了。”
　　顾盼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厨子跟爸妈气死有什么关系？”
　　顾启明张了张嘴，同乡群里那句“小太妹只配找个厨子”的话蓦地窜进了脑海， 他姐夫到底是干什么的？万一真是个厨子， 爸妈那边怎么交代？
　　因顾家父母常年不讲道理的偏心眼，顾盼跟弟弟可谓是前世的冤家， 没什么姐弟情可讲。因此她有些不耐烦的说：“还有别的事吗？”
　　顾启明回过神来， 干笑：“没什么。对了，说闲话的是住我们楼下的李小婷。你知道的，现在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剧， 夏天晚上， 大家都在院子里散步跳广场舞。李小婷巴拉巴拉的说一通，现在整个院子都知道你的事了。”
　　顾盼无语，她家邻居是闲出屁来了吧？
　　“爸妈被人笑了， 真的很生气。”顾启明当然也有些不爽， 厨子姐夫多没面子！只是没敢当面说， 怕他姐发飙。
　　顾盼总算想明白了，大概是王瑞岚的朋友圈引发的惨案。老乡群么，自然少不得恨人有笑人无的角色。他们那十八线小县城， 总人口不到3万，且是人口净流出之地，走出家门全是熟人。只要看到王瑞岚朋友圈的人，各自在小圈子里八几句，两三个小时， 确实足以覆盖顾家父母的全部生活圈。
　　她不觉得厨子有什么不好，但反感李小婷的碎嘴皮子。另外，李小婷的妹妹李小静，似乎恰好跟她在同一个微信群。
　　三言两语打发了顾启明，顾盼拉开了群名单，果然看到了李小静的大名。这姐俩连带她们的父母，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八婆。根据过往经验，她可以想象，流言带着怎样的恶毒与幸灾乐祸。真特么的无聊！
　　放下手机，顾盼接着翻手上的专业书籍。跟刘思宽住在一个屋檐下，才更深刻的认识到，今日他拿的薪水，没有半点水分，全是实打实的战绩。顾盼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比起刘思宽，呵呵。反正她之前是绝对做不到，好不容易休息半天，还有心情见缝插针的学习。
　　这样的刘思宽，让顾盼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充分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宛如鸿沟的差距。引得她迫切的想追上他的步伐，真正能够堂堂正正的……与他并肩而立。
　　然而事不从人愿，书没翻几页，手机再次响起。被打断的顾盼有些不悦，再看到来电显示，心情更不爽了。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妈妈现在打电话是因为什么。咋？厨子招你惹你了？税后二十几万的年薪，搁哪不是高收入群体？传闲话的未必能拿二十几万呢，你理他们干屁！
　　按下挂断，手机静音，没想到陈彩欣不依不饶，险些把顾盼的手机震到没电。她只得接通，没好气的说：“你是不是开始怀念拉黑套餐了？”
　　陈彩欣半天打不通电话，气的半死，尖着嗓子嚷：“顾盼！你给我交代清楚！是不是真的找了个厨子！？”不等女儿开口，她噼里啪啦的说，“你找什么不好？找个厨子？你一个大学生，干嘛非要找个小混混？他有文化吗？你们谈的来吗？你饿死鬼投胎啊！几道菜就把你拐了，你长脑了没？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盼：“……”流言已经发展到了刘思宽没文化了吗？那个，大爷大妈们，你们能不能克制点儿？打脸很疼的，真的……
　　“你说话啊！哑巴了？你不是很能说吗？”
　　顾盼忍不住说：“我爸也是个厨子……”
　　“你知道你爸是个厨子啊！”陈彩欣直接炸了，“我跟他一辈子，落了什么好？房子没房子，衣服没衣服！别人家的老婆金镯子带三个，我连个戒指都没有！跟着他起早贪黑几十年，到头来养出你们两个赔钱货。我们家的日子什么样，你瞎啊！”
　　顾盼的神色冷了下来，小县城一年七八万的收入，决计称不上贫穷，他们家的窘迫，来自于父母兢兢业业的攒顾启明的老婆本，而非真的没钱花。
　　陈彩欣有着大妈的经典特征，即使没人理会，她也一个人能讲两个钟。埋怨了半天丈夫，在顾盼挂断电话后，才想起正事没说，又打了过来。
　　顾盼再次接起，无奈的说：“妈，我在看书。你是不是跟钱有仇？”
　　“看个屁！你就算考到了博士后，还不是嫁个厨子！”
　　顾盼：“……”今晚跟厨子过不去了是吧？
　　陈彩欣怕女儿再次挂电话，只得忍下继续抱怨的冲动，苦口婆心的说：“盼盼，妈半辈子什么样，你看见了。你何必呢？我们辛辛苦苦送你上大学，就是希望你比我们强。你怎么往老路上走？”
　　这句听着像人话，顾盼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唉，妈，李小婷家嘴里没有句真话，你理他们干什么？谁跟你说我男朋友是厨子了？王瑞岚做饭也挺好吃的，她是厨子吗？”
　　“你别糊弄我！王瑞岚的菜我又不是没吃过！”
　　顾盼惆怅了，她要怎么跟千里之外的亲妈解释，做菜是凤城人的种族天赋？
　　“盼盼。”陈彩欣突然转了个话题，“要不，我们算了吧。”
　　顾盼：？？？
　　“你在外地找个厨子，将来当老板娘，累到脱形也没几个钱。不如在家里找一个，过日子我们也能帮把手。”陈彩欣劝，“你在外面，有什么事我们顾不上。电视上不是演了吗？等你生孩子，没娘家人在边上，剖腹产老公不肯签字，活活拖死啦。你何必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顾盼头痛：“妈，他真不是个厨子。”
　　陈彩欣压根不信：“别管是什么吧，我就不希望你嫁外地！”
　　“因为嫁在外地，不好给你使唤了，对吗？”顾盼的语气很平静，与平时的尖锐刻薄完全不同，却让陈彩欣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家里的男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顾盼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钱赚不了几个，老爷的款倒是摆的十足。一个个被爸妈惯的做不了家务带不了孩子。这帮彻头彻尾的废物，你真的觉得比年收入二十多万的厨子强？”
　　“也不都是那么差的！”陈彩欣心虚的辩解，“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家里两套房的，还记得吗？他挺老实的。”
　　“是么？那位叫沈锐吧？”
　　陈彩欣惊讶：“你知道。”
　　“他表妹跟我一个群，你说呢？”
　　陈彩欣：“……”
　　顾盼冷冷的说：“他是不出门浪，只是找关系当了个临时工，一个月1800块，天天打游戏到半夜。我的话本来不想说的那么难听，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踩我底线。我真心想问你一句，我是你亲生的吗？”年收入两万与二十万的区别，做了一辈子小生意的父母岂能算不清楚？以厨子为理由反对的婚事，其真实目的，昭然若揭！
　　陈彩欣不怕女儿跟她对掐，她最怕女儿跟她“心平气和”的谈。上一次，也是这样，谈完立刻被拉黑，不知道多少亲戚说干了口水，她才能重新打通女儿的电话。一万多的月收入，价值几十万的房产，这个女儿，她真的舍不得丢。然而，远在天边，连户口都落入花城的女儿，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小沈真的挺不错的，爱玩游戏也没什么，你弟弟不也玩游戏吗？”陈彩欣尽量放轻语气，“等结婚有孩子了，就懂事了嘛。你爸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天天在外面打牌。后来有了你们，很多年不打了。男人呐，结婚后才懂事的。”
　　听着妈妈絮絮叨叨的“生活经验”，顾盼彻底丧失了逐一反驳的兴趣。她不想说“我干嘛不能找个婚前就断奶的？”，更不想说“为何要在垃圾堆里找对象？”。因为所有解释说明，在父母的私心面前，都那么的苍白无力。
　　彪悍女儿罕见的沉默，让陈彩欣燃起了希望。她卖力的讲着沈锐为数不多的好处，越讲越兴奋，好似那个默默无名的大龄未婚男青年闪耀如巨星。埋在内心深处，不敢宣之于口的小算计，在胸腔里爬来爬去——如果……如果……顾盼嫁在了县里，那她在花城的房子……
　　当陈彩欣把沈锐见人打招呼的基本礼仪，都列为优点时，顾盼按下了挂断。独自坐在床头的她，似乎进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里，说不上愤怒，更说不上伤感。像是伤口忽然强行结了痂，彻底掩盖住了内里的血肉模糊。不看不揭不疼，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麻木。
　　就这样吧。顾盼按灭屏幕，双手抱膝，大脑里空空荡荡，不知该想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机震动，王瑞岚发来微信：“查清楚了。我们群里几个看你不顺眼的，在另外的群里大说风凉话。现在连我父母都知道了。怎么样？要炫个富吗？”
　　顾盼拿起手机，冷笑，对付他们，有必要炫富？点进微信老乡群，直接问：“哪位神仙说我男朋友是厨子的？站出来我们聊五毛钱的？”
　　大家都是高中同学，谁不知道谁的底？顾盼当年的战绩，如雷贯耳，谁敢跟她杠正面？全都缩着脖子装死。
　　红尘打滚几十年，能不知道某些老乡的尿性？无非是捧高踩低，加之在一群穷逼打工仔里，能独立买房的她与王瑞岚，没少被几个精于算计的男人追捧，惹的某些人羡慕嫉妒恨。好容易逮到了她找了个厨子的笑话，巴不得传的天下皆知。不但踩了她的面子，更断了几个男人的心思，简直一举双得。
　　顾盼呵呵，眼红是吧？我特么要你们眼红个够！
　　她果断翻身下床，拉开门走进了客厅，拍了拍刘思宽的肩：“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嗯？”
　　“没什么。”顾盼笑的露出八颗白牙，“借你的证书给我装个逼可以吗？”


第89章 一夜无话
　　刘思宽顿时头大：“高级职称我还没开始考……”
　　“没关系， 你有什么给什么。”
　　刘思宽不确定的翻出中级证书：“这个……够吗？”
　　顾盼强调：“所有证书！”
　　“你到底要干嘛？”
　　“有人笑你是个厨子， 我让他们长个见识。”
　　刘思宽明了，猜顾盼八成在哪里受了气， 要找场子， 不由哂笑，女人呐！当然， 他有给自家女人撑场子的义务， 于是指了条明路：“请call羊女士，我从小到大的证书，她全部拍照存在手机里。”
　　顾盼翘起嘴角：“有些什么？”
　　“很多， 乱七八糟的。钢琴英皇八级有点含金量， 其余的什么新环球之星英语口语大赛第三名，书法比赛第八名之类的，一听就很山寨， 你酌情使用。”
　　顾盼噗的笑出声：“你很懂嘛！”
　　“我家那群七大姑八大姨的生态， 比你们复杂多了。我怀疑就是他们支撑起了我大凤城的整个儿童才艺培训系统。”刘思宽顺手丢出了自己的大学毕业证、学位证、英语六级证等等：“你先自己拍， 我算完这道题再来帮你。”
　　顾盼在刘思宽脸上亲了一记，掏出手机，戳开了羊晓娟的头像：“阿姨， 有人跟我炫耀男朋友，我不能忍，能把阿宽从小得奖的证明发给我吗？”
　　羊晓娟看到顾盼的微信，当即炸毛。哇擦，居然有人胆敢跟我儿媳妇比男朋友？活的不耐烦了！无比熟练的打开炫儿子专用文件夹， 一口气发了几十张照片，有获奖证书的，有在台上表演的，五花八门华丽非常：“拿去用，等下给我报战果！”
　　“得令！我不会输的，阿姨么么哒！”顾盼拿到了素材，先在微信群里发了个硕大的红包，引得众蛇出洞，然后开始一张张的打码上传。
　　最开始，有人看到粤理工的学位证和中级职称，还惊叹了两句。等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钢琴、书法比赛的证书源源不断往上丢时，整个微信群当即安静如鸡。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今天下午，王瑞岚出对三，顾盼甩满场王炸的心情。尼玛你至于么？酸你两句而已，大佬给条活路好不好？
　　抱着手机看着群的王瑞岚差点跪了，卧槽，顾盼还没炫富呢，全场已然团灭。嘶，富二代可怕的果然不止是钱，而是从小砸钱打下的基础。她是策划，知识储备比一般人丰富，自然看得出大部分奖项相当水，估计就是些骗报名费的玩意儿。但搁不住多啊，那一排下来，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不给吓尿了。
　　顾盼欺负完老乡群，又把顾启明拎出来，塞了一堆照片，而后留言：“厨子怎么了？你还不如个厨子！”
　　顾启明：“……”不是，我的亲姐你讲点道理啊！你给的特么的是厨子该有的玩意吗？辟谣有必要辟的如此气势磅礴吗？
　　顾盼又顺手拍了张刘思宽奋笔疾书的照片：“你姐夫毕业多年依旧不停学习，你现在干嘛？”
　　正玩游戏的顾启明：“……”
　　刺激完顾启明，顾盼没有停手。挑选了十几张保证广大人民能看懂的照片，发到了陈彩欣的手机上：“以我男朋友的学历和才艺，将将够买40平米的房子。你想指着顾启明享福，请务必严格要求，督促他努力考证，否则你下辈子都别指望能有儿媳妇进门。”
　　收到微信的陈彩欣被吓了一个哆嗦，满脑子对顾盼房子的幻想被现实锤成了渣。她颤颤巍巍的给宝贝儿子打电话：“崽崽，你姐说，现在买房子好困难的，我们怎么办啊？”40多平米是什么概念？陈彩欣太有数了。她环顾自家一周，心疼的眼泪扑扑的掉。要是儿子一辈子也过成这样，他们死了都不瞑目哇！
　　听着亲妈各种不着调的念叨，顾启明快哭了，姐，我只是个传声筒，咱别赶尽杀绝行不？
　　顾盼呵呵，把手机扔在桌上充电，走到冰箱里抱出下午做的椰奶冻和杨枝甘露，咔擦拍了几张照上传朋友圈。无比欠扁的配了段文字：男朋友做的甜品当宵夜，啊，又要胖了！
　　正拿着勺子吃椰奶冻的王瑞岚：“……”胖你妹啊！兄台，我可没招惹你，补刀的时候能不能别误伤友军？
　　睡前刷朋友圈的羊晓娟看到了顾盼的帖子，进入私聊界面：“怎么样？赢了没？”
　　“赢了，正在乘胜追击！”顾盼发了个斜眼笑的表情，“不是我说，阿姨你教的儿子，战斗力太强了。全群团灭！以后孩子交给你了！”
　　“哈哈，没问题。”羊晓娟那个得意啊，“别跟那帮人较劲，吃了宵夜早点睡，好好保护身体。”
　　“好的，马上睡。阿姨晚安么么哒！”
　　“么么哒！”
　　听着老婆语音输入的刘昌源：“……”深深觉得自家蠢儿子栽的不冤，这小兔崽子真是太能看人下菜碟了！
　　顾盼一套打狗棒法招招不留情，把整个老乡群打的三魂去了七魄，半天没人敢吱声。天才的吃瓜群众们想来想去不安心，于是重新建了个群，把王瑞岚拉进了群里。
　　王瑞岚
　　吃瓜甲：“岚岚！岚岚！我顾哥的男朋友真的那么牛逼吗？”
　　王瑞岚一脸血：“同志们！你们瞅瞅几点了？啊！12点了！我不用睡了啊？”
　　吃瓜乙：“睡你麻痹起来嗨！反正明天周天，你放假不用早起！”
　　“谁说我不用早起的？”王瑞岚丢了个冒火的表情，“我起晚了怎么赶顾盼家的早饭？”
　　全体：“……”您这早起的理由有点扯了吧？
　　吃瓜丙：“所以顾盼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厨子嘛？”
　　“你们顾哥，也就是我亲姐的男朋友，是一个宽肩窄腰大长腿长相英俊才华横溢年薪几十万名下两套房厨艺逆天的地产行业高管！”
　　吃瓜甲：“窝日，你不能加个标点吗？这段定语长的我差点读的断了气！”
　　王瑞岚发了个挖鼻的表情：“考虑到你们废柴的肺活量，我已经省略了很多字了。”
　　吃瓜甲：“社会我顾哥，人狠话不多，服气！”
　　吃瓜乙幽幽的说：“她是话少，她的图多……我刚数着呢，56张图！我差点就准备开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了……”
　　吃瓜丙略带酸意的说：“她男朋友怎么看上的她啊？”
　　“怎么？对我亲姐有意见？”
　　吃瓜丙：“王瑞岚你至于那么狗腿吗？”
　　“废话，我明天的早饭还没着落呢！”王瑞岚没好气的说，“瓜吃够了没？我睡觉去了。”
　　“等下！”路人甲忙喊住王瑞岚，“帮我们问问啊，她还有没有朋友介绍。”
　　“她恐怕暂时不想搭理老乡群。”
　　路人甲大呼冤枉：“又不是我传的闲话！”
　　王瑞岚懒得跟吃瓜群众们瞎扯，她打了个哈欠，为了避免骚扰，直接关了机。躺在床上，又有些睡不着了。刘思宽那样优秀，顾盼看的住么？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她抓狂的想：姑娘嗳，咱能找个没那么凶残的吗？可特么愁死姐姐了！
　　打完脸的顾盼没再关注三姑六婆。因为今晚光芒四射的荣耀，并不属于她。虽然世情对一个女人价值的判断，在于她嫁了什么级别的男人，但那不是她顾盼的标准。被人惹到头上抽回去是应有之意，洋洋得意就不必了。
　　时间走过12点，她轻敲刘思宽的桌子：“很晚了，着急的话，明天早点起床再看。”
　　刘思宽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卡住了，一不留神到了这个点。你困了先睡，我去洗个澡。”
　　“是今天下午的大餐，占用了你看书的时间吗？”顾盼问。
　　“没有。”刘思宽笑，“我总得找点乐子，不然时时刻刻想着工作，会疯的。”
　　顾盼认真问：“真心喜欢做菜？”
　　“是。”刘思宽亲了亲顾盼的额头，“只比喜欢你，差一点点。”
　　顾盼戳着刘思宽的胸：“看着你我压力好大。”
　　“呃？什么压力？”
　　“越来越觉得你优秀到深不可测。”
　　刘思宽轻笑：“你说刚才的那堆没卵用的证？底子好而已。上不了TOP2的我，可当不起‘深不可测’四个字。”
　　顾盼膝盖中了一箭：“211都不是的我感觉受到了碾压。”
　　“没有。”刘思宽认真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说，我父母对我的投入，比你父母对你的高十倍。我想，你大概低估了我享受的资源。换成你在我家成长，绝不会比我差。你不要妄自菲薄，能得到老刘先生的认可，值得你在我面前吹嘘半辈子。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嫌我幼稚呢。”
　　“那是他过于传统，对男女的标准不同。如果我是女婿，单独谈话的那天，肯定凉凉。”
　　刘思宽捏了捏顾盼的脸：“莫欺少年穷，我们的职业生涯才开始没多久，将来的日子长着呢。周末的晚上，我们不谈太严肃的话题。那什么，甜品有给我留吗？”
　　“有，留了个椰奶冻。那么大只，够你吃了。”
　　刘思宽搂住顾盼的腰：“只有一个？我们一起吃？或者……我喂你吃？”
　　“你想胖死我？”
　　刘思宽一把将顾盼打横抱起：“看，你离胖死还有很长的距离。”说着，踏进卧室，把人放进柔软的床铺里，双手交叠压过头顶，“当然，如果你实在怕胖的话，我们可以吃点不会发胖的甜品。”
　　比如……阿宽轻轻一啄，“好甜
　　被制住动弹不得的顾盼乖乖闭上眼，任由唇齿纠缠，一夜无话。


第90章 你家饲养员不差钱
　　7月中， 章春刚正式离职。被交接虐了个爽的刘思宽， 终于搬进了部门经理办公室。站在窗前往下看，绿意盎然的庭院里， 怒放的紫薇在风中摇曳生姿。
　　一人独处， 不必装模作样。刘思宽的脸上满是自信飞扬的笑容。站在这里，他就知道， 赵荣林所谓的三个月试用， 只是恐吓，希望他别自得意满而已。余光瞥向了赵荣林办公室的方向——到那个位置，我需要多少年呢？
　　隔断的玻璃门被敲响， 行政陆明珠探头进来：“宽哥有空吗？苗姐想见你。”
　　刘思宽转身过来：“请她进来。”
　　不多时， 脸色苍白的姜丽苗走进了办公室。她脚步轻盈，再没有高跟鞋底敲击地面的声响。刘思宽坐回了办公桌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姜丽苗依言坐下， 挤出个笑：“救命之恩， 不知如何言谢。”
　　“救你的是大家， 我不过举手之劳。”刘思宽温和的问，“我看你瘦了很多，身体恢复了吗？”
　　姜丽苗垂下眼， 摇了摇头。
　　刘思宽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对不起。”姜丽苗眼中的泪水一闪而过，“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将来有什么打算？”刘思宽问。
　　“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吧。”姜丽苗嗓子堵的难受，几乎说不出话来。今时今日的地位，来自她无数个日夜的煎熬。却终究逃不过把战果拱手相让的结局。
　　“也是我能力不足，无法游刃有余的处理工作。”姜丽苗胸口起伏， “这份薪水，对我而言，可能太沉重了。”
　　“没有的事。”刘思宽客观的说，“只是囿于身体状况，老天爷不肯赏这碗饭吃。你是很优秀的。”
　　姜丽苗强忍着泪：“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认真交接工作，尽可能的不拖项目组的后腿。”
　　“需要我帮你推荐合适的工作吗？”生命危险当前，刘思宽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事实上经历过姜丽苗的事，他才意识到，男女的身体差异，不仅仅是力量的大小，更有着结构上的不同。
　　“谢谢，如果有的话，请推荐我。”姜丽苗平复了些情绪，“我们夫妻准备买房，经济压力很大。”
　　“想买在哪里？”
　　“之前一直嫌弃老破小，尤其是项目做多了，对老破小的隐患太清楚，所以盯着几个新建楼盘。现在想来，是自己魔障了。命都没有了，买了新房子又有什么用呢？”
　　刘思宽笑：“二手房也不尽然都是老破小。我买的时代公馆就不错，三房的话大概280万，首付100万，你们应该拿的出来。”
　　姜丽苗苦笑：“两百多万的贷款供不起。我换工作后，收入大幅下降，月供超过8000，日子就很难过了。”
　　这个经济条件，只能老破小了。刘思宽没再劝，而是说：“好好规划的话，老破小也挺舒服的。别把自己逼太狠。”
　　姜丽苗忽然轻笑出声：“宽哥，你又在给女朋友拉客户吗？”
　　刘思宽：“……”这位师奶，你对旧房改造部有什么误解？
　　姜丽苗眨眨眼：“真那么厉害的话，给我张名片，我装修的时候一定联系她。”
　　刘思宽满头黑线的转了张微信名片，忍不住解释：“她生意挺好，我广告太频繁，容易累着她。不过你要买房的话，确实可以先联系她。与其买了之后再找设计师强行改，不如一开始带着设计师挑房。不然遇到承重墙不能动的情况，设计师也无力回天。”
　　“那太麻烦了。”
　　“没事，你们给钱就行。她对客户从来如春风般温暖，这事我有经验。”
　　姜丽苗被逗的笑出声。
　　刘思宽不欲在闲话上花费太多时间，他转回正题：“你们项目组，谁的能力比较出众？”
　　“你是说组长吗？”
　　“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庄衡。”
　　刘思宽点点头，表示知道：“我会考虑。”那天晚上与庄衡的配合还算流畅，没有太大问题，不妨给姜丽苗一个面子，算是大家好聚好散。
　　办公桌前的两个人，心里都充满了遗憾。刘思宽刚升职，正是用人之际，姜丽苗各方面能力出众，本应是他的得力干将；姜丽苗则是暂露头角，尤其在刘思宽升为金湾区负责人之后，她对将来的新区经理，绝对有一争之力。只可惜，一场意外，刘思宽只能目送姜丽苗黯然离场。
　　琐事繁多，姜丽苗不便打搅，起身告辞。刘思宽送至门口，殷殷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
　　姜丽苗笑：“不找你，我等下找你老婆。”
　　刘思宽：“……”打发走姜丽苗，没审几行方案，颜斌又敲门进来。只得抬起头问：“有事？”
　　颜斌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门，长长叹了口气：“唉，宽哥，福庆花园的各材料商，你定下来了没啊？”
　　“全金湾区都在重新做预算，你不知道？”
　　颜斌绝望的趴在办公桌前，无力的说：“吴胜辉的弟弟勾搭上了我堂姐，你家超级无敌可爱的小斌仔要被烦死了……求宽哥救命……”
　　刘思宽被超级无敌可爱六个字雷的不轻，肝疼的说：“坐直了说话。”
　　颜斌要死不活的说：“身体已经被掏空，坐不直了。”
　　刘思宽无言以对。
　　“我没有给堂姐夫他哥拉关系的意思。”颜斌郁闷的说，“堂姐妹多去了，我的小身板不够给他们拉扯的。我只求你，能不能优先福庆花园？尘埃落定后，他们就不烦我了。现在每天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严重影响我玩游戏，我快被战队开除了！”
　　“少玩游戏多看书。”
　　颜斌：“……”
　　刘思宽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准信。”
　　颜斌眼睛一亮。
　　“我们全体在削减预算。”刘思宽看着颜斌，“我想，吴总应该能理解。”
　　颜斌了然：“爱家做不到那么低的报价，也就是说，我们只考虑小商家了？老大你有想法了吗？”
　　刘思宽笑：“当然是公开招标。”
　　“福庆花园那么小的项目，太麻烦了吧？”颜斌忍不住说，“如果招总包的话，他对分包商得剥层皮，最后的质量很难控制的。”
　　“得辛苦你们了。”刘思宽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屁点大的地方搞公开招标劳民伤财，然而那是他自己住的小区，又是新官上任，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得不选用最稳妥的办法，确保无人能挑出任何错。新人难免辛苦，等熬过了新人期，自然不必再时时谨慎、处处小心。
　　颜斌一脸生无可恋，刘思宽的意思特别明显，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尽情的加班吧！
　　刘思宽笑，顺手给颜斌画了个饼：“我依然兼任着组长，新的人选暂未确定，你……”
　　“不！”颜斌伸出手，“宽哥，求放过！”
　　刘思宽：“……”哥的饼还没画完呢！
　　“宽哥。”颜斌十足好奇的问，“你为何如此拼？”
　　“我要养家糊口！”刘思宽没好气的说，“祖荫能吃一辈子？”
　　“能啊，我家一栋楼。”
　　刘思宽当即被噎的半死，您老肯出来工作，怪不容易的哈。
　　“可是，据我所知，你的家底也不差吧？每天想着工作，不累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忙的要死，你没事可以滚了。”
　　颜斌握拳：“少侠您忙！我滚了！”
　　刘思宽撑着额头，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同人不同命，收租的富二代，跟实业家里的富二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像流传甚广的一个段子说的那样——为什么年入50万的中产阶级普遍焦虑？因为他们的50万不是房租。
　　收入随时可能腰斩，而没有人愿意自降阶级，姜丽苗不得已放弃前途，没哭出来已是坚强。大概唯有包租公们，能相对安稳。毕竟，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维持体面，别的行业恐怕早就尸横遍野了。
　　忙完手中的活，不意外的到了晚上9点多。刘思宽深深叹了口气，说好的同居之后喂熊猫的呢？忙的连去健身房的时间都没了，感觉自己有抱不动熊猫的危险啊！
　　9点多的地铁站熙熙攘攘，虽不如早晚高峰的凶残，依然没有座位。忍着发胀的脑袋，竭力听着耳机里机械的阅读声，险些睡着。到达海棠花园站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越发觉得头昏脑涨。
　　这样下去不行！刘思宽对自己如是说。于是他给顾盼发了条微信：“熊猫，我们一起运动吧？”
　　顾盼：“请问你见过爱动的熊猫吗？”
　　刘思宽：“熊猫的奔跑速度是50公里每小时。”
　　顾盼：“……”会百度了不起是吧？
　　没接到回信的刘思宽想了想，自己一身休闲装打扮，确实不好运动，不如先回家换衣服，然后直接把熊猫拖下来。他迅速爬上6楼，开门放包换衣服。再看窝在瑜伽垫上看书的顾盼穿着居家的T恤阔腿裤，完全不影响运动。伸手把书一抽：“走，跑步去！”
　　顾盼：“我可以拒绝吗？”
　　刘思宽淡定的问：“你觉得武力值会允许吗？”
　　顾盼震惊：“你这是威胁！”
　　“饲养员有义务监管熊猫的健康。”刘思宽轻巧的把顾盼从垫子上拽起，“我们就跑45分钟，很快结束的。”
　　“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小区的人口密度！过道上成排的夜跑，以及时不时有汽车穿梭，体验糟透了。”
　　刘思宽欣然采纳了顾盼的意见，然后把她拽去了健身房，并且无比欠扁的说：“熊猫啊，别紧张，你家饲养员不差钱。”
　　尼玛！炫富能不能走点正常途径！？还有你特么在手机上货比三家挑了个最便宜的健身房你居然有脸说自己不差钱！？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第91章 我只想上门推销
　　清晨8点， 顾盼忍着浑身的酸痛， 把精神奕奕的刘思宽送出了家门。他们昨天晚上到健身房，由于小气鬼刘思宽选了个最便宜的， 因此健身项目极少， 被老板抓着踩了一个小时的动感单车，踩完之后， 她差点哭出来。虽然她不是弱鸡， 可是连续运动一小时，太虐了好吗？
　　倒是刘思宽，以前在公司附近租房子的时候， 经常去健身房， 很快适应，还非常不厚道的耻笑了她半天。不是她说，这个男朋友， 真的很欠抽！
　　吃过早饭， 顾盼登陆了专门的设计师网站， 看看她的私信里，有无客户约图。在网站上接单，是她最近的主要收入来源。仔细算算， 跟上班差不了多少，时间还能自由支配，唯一的缺陷在于收入不稳定，不是长久之计。
　　正跟一个客户聊着，微信响了。
　　白晓东：“有空吗？帮我做个设计， 袁彬忙不过来了。”
　　顾盼：“我的小师弟呢？”
　　白晓东发了个捂着肚子的小人，上书肝疼两个字：“你带周放的经历还记得吗？”
　　顾盼：“……”
　　“住户是你们海棠花园的，两房一厅、户型方正，但客户是自由职业者，想要个专门的书房。以我的经验，阳台能改。可惜廖书平的细节不够，客户不太满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我想找你试试。”
　　“户型，价格。”顾盼言简意赅。
　　白晓东很快发了户型过来，同时报了价：“1500，干不干？”
　　顾盼牙疼了一下，同行们踩线的本事都很好啊！户型难度不大，1500略低于市场价。但业内人士都知道，所谓市场价，基本是扯犊子。因为国内根本不注重设计，包含展厅在内的所有广告、家居行业，设计师都是依附产品生存。这也是顾盼从不奢望做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设计师的缘故，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妥妥的死路。
　　白晓东又发了个呲牙笑的表情：“突然觉得你辞职之后，我有点爽。”
　　“嗯？”
　　“不用发基本工资，不用给你交社保。有活了却能交给你。特别划算！”
　　顾盼想想企业该替员工交的社保金额，心疼的直抽抽，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忍不住怼了白晓东一句：“你别浪过头，我不可能长期给你干。”
　　“反正你现在肯定接！”白晓东笃定的说，“来吧，你的账号还在，我没注销，下午之前给我大致的方案。我预备出门办事，大约3点左右路过海棠花园，正好带你去客户现场看看，好进行微调。”
　　“行。”顾盼爽快答应，毕竟不是每天都有爱家救场的块钱赚，日常流水是必须保证的。
　　“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下午给你答复，现在不知道他加不加班。”
　　“好的，下午联系。”
　　顾盼放下微信，仔细看起了户型图。海棠花园她很熟悉，看到客户信息登记的地址，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该户型属于朝西的单边户，即所有的窗户都朝一方，其余皆无采光。在炎热的花城，全部窗户朝西，无疑是个硕大的悲剧。而比朝西更悲剧的是，整个房子位于夹角，别说日常的采光通风，就算十二级台风直接正面袭击，他家挂在窗户外的衣服，都能保持纹丝不动。窗户的意义，大概只有换气一个功能。怎悲剧二字了得？
　　而该户的阳台，更是位于夹角最里侧，3.8平米的阳台，正对着对家阳台，两个阳台距离不超过10米，风景是别想了，其昏沉程度，一切需要光照的花都能种死。而连接阳台的次卧，直接黑咕隆咚，标准的暗无天日。
　　除此之外，倒没太大的幺蛾子。户型方方正正，浪费的空间也不多。8平米的主卧全赖总面积太小，实在不能苛责建筑设计师。不论怎样，海棠花园在老破小里，都属于有节操的了。毕竟受限于面积，建筑师们也不能逆天而为。
　　顾盼离开书桌，趴在了自家阳台上。她的阳台同样毫无视野可言，无非是她住楼梯楼，光线从9楼到6楼，折损不太狠。客户家那29楼的高度，从20层往下，采光一层比一层凉。
　　敲了敲封闭阳台的玻璃窗，她似乎很少打开。因为丧失了原本功能的阳台，沦为了纯粹的烘衣室。那么，客户家的阳台，确实没有保留的必要，改成书房更能发挥作用。视线扫过各层的邻居，超过半数安装了突出窗50公分以上的防盗网。说起来，王瑞岚家的衣服，也是晾在了窗户外，因为她家压根没有阳台。
　　有了大致的思路，出图自然飞快。中午时分，设计图发到了白晓东的邮箱，同时抄送给了曹海良与袁彬。与外援对接本不该是老板的工作，她得找个正儿八经的对接人。目前晓意仅有两个设计师，其中一个是菜鸟。至少今年内，找她支援的次数必定不少。次次跟忙的脚打后脑勺的老板对接，白晓东不疯她都得疯。
　　显然白晓东与顾盼思路一致，早交代给了曹海良。然而顾盼离职后，华丽转身，变成了甲方爸爸家的老婆，他与顾盼又有仇，完全不想沾手与之相关的事，直接甩给了袁彬，让“专业的人判断专业的事。”
　　全公司的设计重担尽数压在袁彬的肩头，他近来忙成死狗，哪有功夫看？兜兜转转，设计图的评判，终是落回了白晓东手上。白晓东含泪接过设计图，下属都是债啊！
　　出外勤的白晓东同学，只好一只手拿着汉堡，一只手操作着鼠标。他不是客户，首要关心的是布局。点开顶视图放大，不由咦了一声。
　　客户家的客厅是个L形。抛开拐进去的部分，客厅其实很方正，标准的长方形。通常而言，沙发和电视柜，会分别占据最长的两端，廖书平就是这样设计的。但顾盼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沙发摆在了短的那边，还取消了电视柜，只给了电视挂上墙的空间。
　　白晓东忍不住问：“你这样摆有什么含义？”
　　顾盼回答：“厨房太小，正对着厨房门的客厅，要做厨房的延伸。出门首先是餐桌，餐桌东面的墙留给冰箱。那个范围，对开门的冰箱都可以。这样客厅实际上被削减了面积，但沙发调转方向后，就变成损失的是沙发与电视机的距离。现在年轻人的家庭，电视本来就用的少，再说离电视近，还能省钱买个小电视呢。”
　　顿了顿，她接着说：“廖书平的方案，是在L型拐进去那里做餐厅，并放冰箱。尽管冰箱放那么远，从动线上来讲不太合理，但一般家庭凑活着问题不大。然而！”顾盼截了张图，把客户对书房的需求那处圈了个红圈，“阳台不到4平米，放个书桌没问题，但他的书柜放哪里？小面积必须精打细算，廖书平的方案，为了保证沙发到电视的长度，太浪费了。”
　　白晓东点开详细设计图，光看到长达1.5米，高2.3米的巨大书架，就知道廖书平的方案出局了。人家自由职业者，对书架是刚需。廖书平的设计，最多在阳台勉强塞个小书架，从客户的角度来看，孰优孰劣还用多说么？不过，妄加揣测客户是不对的。因此他把两个方案都发给了客户。不出意外的，客户选择了顾盼。
　　“唉。”白晓东叹了口气，“老鸟始终是老鸟啊！廖书平太嫩了。”啃完汉堡，回复顾盼，“大致方案客户通过，请尽快调整细节。”
　　“我先吃饭。”顾盼站起身来，走到厨房，给自己准备午饭。通常而言，大方向是最容易通过的，普通人不太懂设计，设计师的忽悠下，九成九的晕菜。但是细节的调整因各人喜好不同，纯审美的东西又没有标准答案，而客户又很难说出个子丑寅卯，往往需要反复的修改。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的活，她填饱肚子先。
　　下午3点，白晓东准时抵达海棠花园，顾盼跑下楼，跟着他去客户家踩点。客户刚买的房，家里空空如也，大方的把钥匙扔给了晓意，反正将来要换门，无所谓。进到客户家，果然不出所料，采光通风一塌糊涂。顾盼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把次卧以及相连的阳台，改成带书房的主卧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古代建筑，刻意讲究一明两暗，考虑的正是昏暗的环境利于休息。因此主卧没有采光不要紧，何况接着书房，对主人而言更方便。全家唯一采光略好的主卧，做成儿童房，显然更利于儿童成长。
　　大方向已经通过，两个人不必盘桓太久，看完之后，乘坐电梯下了楼。
　　走到马路上，白晓东才吁了口气：“他们家实在太压抑了。这样的电梯楼住着真没意思。”
　　“便宜。”顾盼笑笑，“没钱的时候哪里能考虑那么多。”
　　白晓东笑问：“你们家的电梯装的怎么样了？”
　　顾盼叹气：“扯着皮呢，据说年底能开通。”
　　“恭喜房价上涨。”白晓东笑着说，“不过你已经不用太在乎了。”
　　顾盼笑而不答，跟着白晓东沿着马路往外走。
　　抵达顾盼家楼下时，白晓东问：“刘先生加班吗？”
　　顾盼挑眉：“你今天送上门的生意，该不会是敲门砖吧？”
　　“一举双得，何乐而不为？”白晓东没有否认真实目的，“盼盼，你答应引荐的，不能爽约啊。”
　　顾盼无可无不可的发了条微信给刘思宽，毫不意外的得到了加班的回复。对白晓东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他什么时候有空？”白晓东问。
　　“周末吧。”
　　“行，我周末前来拜访。你千万别把我拒之门外。”
　　“我先问过他的意思。”顾盼没有轻易松口。
　　白晓东摇摇头：“只要你答应他一定会答应。我只是上门推销，盼盼，给我个机会好吗？”
　　“我今晚给你答复。”
　　“好。”白晓东笑起来，“希望你能给我好消息。”
　　“尽力而为。”
　　“多谢。”


第92章 势在必得
　　拒绝了白晓东请吃晚饭的提议， 顾盼客气的将他送出了小区。看着他的车远去， 顾盼的生出了不少感慨。区区一个福庆花园的项目，别的老板不知道， 至少白晓东是操碎了心。
　　回到家中， 忍不住点开刘昌源的微信，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说， 又感叹：“创业真的需要情怀。白老板为了见阿宽一面， 可谓殚精竭虑了。如果他留在爱家，收入肯定比现在高，且根本不必如此操心。只能说各人选择不同吧。”
　　刘昌源：“对他们高级知识分子而言是。但对你这种抬头就撞天花板的， 叫没得选。”
　　顾盼瞪大眼：“卧槽！这是家公说的话吗？”
　　刘昌源：“我同意你叫我家公了吗？”
　　顾盼炸毛：“我截图了啊！”
　　刘昌源火速回复：“这是亲爹说的话。”
　　顾盼：“……”求生欲这么强的吗？
　　被小流氓威胁的刘昌源糟心的问：“PPT写完了吗？”
　　顾盼发了个翻白眼吹口哨的表情：“没文化的亲爹怕是看不懂刘昌源：“我截图了啊！”
　　“开玩笑的！”顾盼飞快打字， “我还没想清楚，写好了一定请您斧正！”
　　刘昌源呵呵，别以为只有我怕我老婆！他懒的跟兔崽子计较， 正儿八经的说：“光说不练假把式， 光练不说傻把式。少看成功学， 多自己接单。跟你那位白老板学着点！”
　　“我知道。”刘昌源转回正形，顾盼也不再开玩笑，认真的汇报起最近看资料的心得。网络上各种资料乱飞， 菜鸡很难分辨好歹。何况有些东西是好的，但未必适合。恰好刘昌源在行业打滚多年，经历过大起大落，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由他来帮忙筛选掌舵，事半功倍。
　　开创新事业的时候， 有靠谱的人领路与自己摸索是截然不同的。每每跟刘昌源交谈后，顾盼都是一身冷汗。假如没有刘昌源把关，菜鸡如她，不知道得踩多少个无法翻身的巨坑。理论上来说，该踩的坑总是要踩的，因为非亲身经历，很难刻骨铭心。今天不踩明天踩，明天不踩后天必踩。然而现实不是打游戏，没有几次原地复活的机会。太大的坑踩下去直接凉。刘昌源当年，若无家族支持，也只好靠刘思宽拼命工作养全家了。
　　而站在刘昌源的角度，因为常年的忙碌与拼酒，从去年开始，明显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已然到了培养接班人的时候了。就如刚才顾盼感叹的那样，老板不易当。他只有刘思宽一个独生子，确实也舍不得儿子受那份罪。顾盼愿意跳出来抗事，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依旧对顾盼不大满意，然而一家三口两票对一票，没什么意外的话，那小兔崽子进门是早晚的事。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只能想方设法的教。
　　带新人比自己做事更累是常态。教人不是把理论倒出去就行的，还得考虑新人的接受度。必须换成对方能理解的思路，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为了带顾盼，刘昌源表面上轻描淡写，背地里不知抓掉了多少头发。头上稀疏的毛差点给薅秃了！想起来都是泪。
　　所以，在羊晓娟和刘思宽不知道的时候，刘昌源与顾盼是时常有联系的。否则互相插刀也不会插的那么精准了。
　　晚上9点多，刘思宽进了家门，换了衣服后，再次把顾盼拖去了健身房。被虐了足足一个小时的顾盼累成狗，险些忘了白晓东交代的事。
　　努力的人总让人尊敬，听完顾盼转述的刘思宽想了想，说：“拜访不必了，你可以告诉他，爱家出局，原因是价格太高。现在全面缩减预算，如果他能在成本控制上占据优势，希望很大的。”
　　顾盼在晓意呆了四年，心里自然偏向白晓东，于是皱眉说：“晓意的板材价格，恐怕拼不过其它几家。”
　　刘思宽摇头：“重点在于性价比，而不是单纯的价格。晓意的板材与爱家出自同一个公司，你让他在这方面做文章。我刚接管，有我的难处，劳烦他多多体谅。也请他务必扎扎实实的做好投标准备。一旦中标，有了第一次合作，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顾盼明了，广厦没跟晓意合作过，空口白牙的选晓意，她又是刘思宽的女朋友，即使晓意凭本事胜出，也很难不被人怀疑。虽说商场上关系硬是本事，长远来看却是跟刘思宽绑的太紧，一旦刘思宽跳槽或调离，晓意将彻底丧失与旧房改造部合作的机会。刘思宽公开招标，反而是晓意的巨大利好。
　　“不过，”刘思宽提醒，“福庆花园在阳光乐园眼皮子底下，但我们甄选供应商，却是在全花城范围内的。毕竟，装修这种事，无需考虑门店的远近。反正是工厂发货，他就算开在福庆花园小区内，也只是个广告效果。让他别只盯着阳光乐园，他的冤家多着呢。”
　　事不过夜，顾盼当即打了个电话，把刘思宽的意思告诉了白晓东。
　　白晓东何等精明，听完顾盼的叙述，不由感叹：“盼盼啊，刘总心里还是偏着你啊！”公开招标看似公平，其实不尽然。这种方式当然比纯拼关系公平，但不同标准，各家公司的胜率会大有不同。比如说如果刘思宽的重点在价格，那晓意绝对干不过其它的小商家；但刘思宽给的提示里，重点在性价比，情况立马变的不一样。
　　公司当然是要考虑性价比的，可是在全面缩减预算的情况下，很多时候不得不只考虑价格，因为卡死的预算，根本没得选。假设采购的总预算是额定的，板材家具上略高，其它地方就得削。这里包含着非常复杂的算法，人情欠的有点大了啊！幸亏早年为了拴住顾盼，玩了把雪中送炭；后来又一直兢兢业业的当个好老板，以至于顾盼跟曹海良对掐后，并没有迁怒他。不然福庆花园的单，晓意绝对歇了。
　　其实小商人白晓东还是想多了，刘思宽他老人家最擅长的正是整体均衡。他从入职第一天开始，就没产生过偷奸耍滑的念头。尽可能的在预算内，把事情做到最好，是他一贯的原则。赵荣林和章春刚的看重不是白给的，交给他的事基本不用一直盯着，最后收上来，稍微指点指点经验不足造成的问题，即可通过。做上司跟做老师异曲同工，谁不喜欢一点即透的孩子呢？
　　当然，因为顾盼的关系，同等条件下刘思宽肯定优先晓意。毕竟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白晓东多少有点功劳。四年来，顾盼承蒙照顾，他总该略作回报的。
　　8月7日，因预算问题导致停滞的金湾区旧房改造项目正式发出了招标公告。
　　标书发出后，众人发现，刘思宽并没有以小区为单位进行招标，而是整合了整个金湾区的项目，统一分类招标。因为按照商场惯例，采购金额越大，折扣越高。尽管目前全金湾区只有六个小区准备改造，那也比单单一个福庆花园体量大的多。
　　各投标商几欲晕眩，惊喜来的太意外！但肥美的蛋糕，往往昭示着令人窒息的难度。
　　受到惊吓的白晓东直接把之前准备的标书统统推翻，带着曹海良，全力以赴的重新制作。为此，公司的琐事，犹如泰山压顶，狠狠的砸在了袁彬的肩头。悲剧的是，袁彬一个24K纯金打造的设计师，压根就镇不住场。只得一次次的打断曹海良的思路，整个公司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六个小区，按最保守的估计，都是近两千万的大单。没有什么比争取项目更重要。白晓东在曹海良被袁彬严重拖累进度后，果断打电话给顾盼，请求江湖援助。
　　接到顾盼问询的刘昌源当机立断发出指示，独立监管整个门店日常运营的实战机会千载难逢，倒贴钱都必须去。双方一拍即合，顾盼火速返回晓意，接手了全部日常事务。她本就极熟悉晓意，又有刘昌源遥控指挥，原本混乱的门店，立刻变的井井有条。
　　终于能全心全意完善标书的曹海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家公司的第二梯队是何等重要。这一次白晓东请来了顾盼，那下一次呢？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把无关紧要的行政管理，看成不可被碰触的逆鳞？可惜世上从无后悔药，他与白晓东的疙瘩永难消除，唯有靠这次漂亮的项目，积累将来的资本了。
　　9月12日，广厦发出通知，将于9月21日，于花城酒店金湾区分店7号会议室开标。安排好了招标现场的事宜，刘思宽长长吐出了口浊气。这是他首次主持招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赵荣林与各方人马的注视下，他竭力做到尽善尽美，离强迫症只有一线之隔。部门同事也因此累的够呛，好在他平时尚算得人心，连咸鱼颜斌都放弃了宝贵的游戏时间，陪着大家连续加班，令他十分动容。决定等忙完招标后，让行政好好组织一次休闲活动，让大家松快松快。
　　9月21日早9点，在花城酒店地下车库停好车的白晓东，抱着一大袋资料，接连深呼吸几口，强行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而后带着曹海良，走进了会场。
　　根据名牌找到位置坐下，他抬头看向了暂时空空如也的主持台，攥了攥拳头。此番他优势占尽，金湾区改造项目，势在必得！


第93章 你还接单吗？
　　工作人员唱标的声音， 在耳边回荡， 白晓东手心里紧张的渗出了汗。竞争对手里，好几个把价格做到了他难以想象的金额， 而传说已经出局的爱家， 依然参与了投标，并利用平台优势， 把工期做到了最短。晓意最大的优势， 恐怕就在质量上了。
　　定制家具方面的投标单位并不多，很快走完了唱标流程，进入评标环节， 投标人尽数离场。白晓东走到楼下花园， 点燃了一根烟。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白晓东回头，意外又不意外的看见了吴胜辉。
　　“你们的工期也缩的很短啊！”吴胜辉感叹， “时间赶的上吗？”
　　白晓东笑笑：“等米下锅呢， 赶不上也得赶。你们工期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 胜率很大啊。”
　　吴胜辉吐出了个烟圈，嗤笑：“别装大尾巴狼了。有顾小姐在，你能不知道内部消息？”
　　白晓东装傻：“有什么内部消息？吴总透露点给我知道？”
　　吴胜辉没接茬， 他不可能把自己今天纯粹来陪标的事说出口，反而再次拍拍白晓东的肩：“你以前在爱家的时候，我没少跟你别苗头，因为我从来不服你。但今天我服气了！”
　　白晓东笑出声：“吴总，你打什么哑谜呢？我们老交情了， 说话别那么云山雾罩行吗？”
　　吴胜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问：“麻烦传授点经验，你是怎么把顾盼哄的那么贴心贴肺的？”说起这事，吴胜辉简直一肚子郁闷。不提他之前数次挖人失败的旧黄历，就拿今天投标来说，顾盼人在晓意主持大局，评标委员会能不知道？能不给负责人刘思宽三分面子？商场上，太多的心照不宣，他觉得爱家这次输的真特么冤。
　　顾盼与白晓东的关系确实成谜，尤其是顾盼离职后，既不找工作，也没有其它动作，却始终与晓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此回更是出手帮岌岌可危的晓意稳住了后方。要不是白晓东与刘思宽条件相差太大，吃瓜群众们险些又要捡起曹海良放的八卦了。偏偏刘思宽戳在那儿巨扎眼，搞的吃瓜群众们齐齐懵逼。吴胜辉实在憋不住心中好奇，干脆当面询问当事人。
　　“盼盼是个重情分的人。”白晓东斟酌着说，“我曾经帮过她一次，她一直记在心里。”
　　“帮过她什么？”吴胜辉追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白晓东笑看吴胜辉，“要听吗？”
　　“说。”
　　“我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借给了她三万五千块钱，帮她度过了难关。”
　　吴胜辉瞠目结舌：“三万五！？”尼玛！三万五对他们而言算钱吗？算吗？算吗？靠！
　　“对，就三万五。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么丰厚的回报，”白晓东抖了抖烟灰，“我命比较好，见笑。”
　　吴胜辉：“……”
　　看着石化了的吴胜辉，白晓东笑而不语。他与顾盼的情谊，其实早在股权问题上消磨殆尽。不过直接得罪顾盼的是曹海良，他们到底没撕破脸，就有可谈的空间。虽然这次顾盼愿意帮晓意打理日常事务，让他很意外，但结果总是好的，不是么？
　　私企的效率飞快，两个人将将抽完烟，即得到了明天开标的通知。白晓东打电话找到在别处透气的曹海良，先回了公司。
　　次日一早，投标人们又聚集在了指定的地点。各行各业的虽岔开了时间，但负责人都到的比较早，以至于休息区显的很是热闹。老板老总们个个是社交场上的好手，等待的间歇，名片派的飞起。
　　终于轮到了家具板材行业，白晓东跟随着同行们走进了会场。广厦此回选择的是简单粗暴的公开开标，投标人们各自落座，紧张的等待着结果。即使是得到颜斌提示的吴胜辉也不例外，爱家毕竟有规模优势，而投标多是讲综合评分的，所以，万一呢？
　　世上任何事，多半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说希望不大就放弃，恐怕没有那么多商业奇迹了。
　　工作人员一个个拆着投标资料，在公证员的监督下，不紧不慢的宣布着投标人或单位的名称、投标价格以及投标价格的修改的过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最后的大石落定。
　　白晓东呼吸急促，心里默念着：“晓意！晓意！”
　　吴胜辉估算着各家情况，额上渗出了冷汗，爱家的报价，扣分太多了。进入9月以来，房产的价格和成交额同步上涨，再加上金九银十的加成，地产市场一片繁荣，广厦竟然没在预算上有所调整吗？爱家可是全国连锁，精装修的房子，用爱家的家具，不是更能取信客户吗？
　　随着宣读进入了尾声，同行的几个冤家们再顾不上对练眼刀，齐齐盯着主持台，各自祈祷这老天保佑。
　　终于，主持人亮出了分数，大声宣布：“经评标委员会评定，此次的预选中标单位为——花城晓意家居有限公司！”
　　数十道锐利的目光齐齐射向白晓东，视线中心的白晓东，强忍着从椅子上跳起的冲动，竭力的装出老成持重的模样，但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他的得意之情。冲着不远处的刘思宽点点头，无声的道谢。
　　刘思宽微笑，低调的颔首回礼。
　　广厦还有其它类别，白晓东等人先撤出了会场，走到外面，迎接着同行们皮笑肉不笑的恭喜。好几个有加工能力的小商家则是摩拳擦掌，盘算着能否从白晓东手里分一杯羹。
　　好容易逃开同行们的围追堵截，顺利的走到停车场，上车关门，白晓东立刻拨通了工厂的电话，告知已中标的好事，要工厂方开始动员，预备接下来的疯狂加班。
　　与眉飞色舞的白晓东不同，坐在副驾驶上的曹海良心情有些复杂。虽说中了个大标，将是他履历里漂亮的一笔，然而换个地方，又得重新开始。平心而论，白晓东并不是难相处的老板，他们同在爱家时，更是称兄道弟。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尽管已经被迫退出了5%的股份，但他依然是晓意的股东。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晓意是有做大做强的可能的。如果翻年过去彻底离场，那他几年来的辛苦，不是付诸东流了么？矛盾中心的顾盼已经离职，且没有回来的可能。那么……他能不能……找个机会，再跟白晓东恳谈一次呢？
　　吴胜辉阴沉着脸，坐进了车内。他没想到刘思宽会整个金湾区统一招标，换言之，他损失的不仅仅是福庆花园，而是全部金湾区的旧房改造的商业项目。即使他们跟区内众多装修公司以及地产公司合作。但爱家的分店繁多，他的地盘内，并没有多少需要定制的居民，更没有几家新开的楼盘。阳光乐园所在的片区，尴尬的房价都低上一截，又能给他们什么机会？
　　错失几千万的大单，吴胜辉气的满身肥肉炸起。平复了半天情绪，终是忍不住拨通了顾盼的电话：“盼盼，白晓东说你曾经欠过他一个人情，是不是真的？”
　　顾盼已经接到晓意中标的消息，哪里肯接吴胜辉的话？笑着打哈哈：“什么人情？我怎么不知道？”
　　吴胜辉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三万五。”
　　顾盼轻笑：“吴总真会开玩笑。我前几年是找白总帮过忙。当时刚毕业不久，看中了现在住的这套单间，差几万块钱缴税，问白总预支了几个月工资。员工急用钱找公司预支工资的不少见，非说不是人情显得没良心，但要说有多大的人情……不至于吧？”
　　“但你还是帮他帮到了这个地步。”吴胜辉最不解的就是这点，雇佣双方的确可能关系不错，但好到你们俩这样的，万中无一了吧？竞争失败后的他，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了无数阴暗的想法。当初曹海良放出来的话，真的只是谣言么？
　　顾盼有些无奈，不管她有没有帮白晓东，只要晓意中标，这口锅她就得接着。六个小区的蛋糕太大，竞标失败的人，总要找个借口。不是她顾盼暗箱操作，难道是他们自己水平不够吗？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吴胜辉再大的怨怼，也不便对着顾盼发泄。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开起了玩笑：“盼盼啊，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别只顾着老东家。老哥哥我等着你扶贫呢。”
　　顾盼笑：“我一个小角色，自己都快饿死了，扶什么贫呀？吴总太谦虚了。”她不想真把暗箱操作的巨锅背在身上，因此不得不略作解释，“这次是广厦预算卡的太死，各部门人员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其实从私心来说，刘经理是非常欣赏爱家的。当初他请我做设计，我说破了嘴皮子，他愣是不肯在晓意定家具，非要找爱家。后来是福庆花园要改造才作罢。他不过是个打工的，又有多少话语权呢？吴总说是不是？”
　　“啧，我怎么觉着你越来越滑头了呢？”吴胜辉调侃，“看来，我上回那8000块死的不冤！”他忽然灵光一闪，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话说，你现在有空接单吗？”


第94章 各有心事
　　“接！”顾盼答的无比爽快， 没有生意上门往外推的道理， 她笑眯眯的问，“吴总要发外包吗？”
　　吴胜辉呵呵笑了两声：“不是爱家的客户， 这单我们吃不下。”
　　顾盼好奇的问：“什么单是爱家吃不下的？”
　　“你太高看爱家了。”吴胜辉笑着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我们约个时间面谈？”
　　“吴总什么时候有空？”
　　“我倒是有空， 只怕今天晓意的人没空。”
　　淡淡的酸意顺着电话线， 飘进了顾盼的耳朵里。她非常理解吴胜辉此刻的心情，于是装作没听到，打着哈哈说：“我又不是晓意的， 友情帮个忙而已。只要吴总有空， 我一定随叫随到！”
　　吴胜辉的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笑意：“行，那明天晚上6点半怎么样？”
　　“没问题。”顾盼又问，“吴总方便到哪里吃？”
　　“那可得问客户怎么方便了。”吴胜辉笑着说， “明天周五， 他晚上可能有时间， 我先约他试试看，能直接见面效率最高。”
　　顾盼笑起来：“吴总爽快！”
　　“客气。我确认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再联系你。”
　　“好，谢谢吴总。”
　　又寒暄了几句， 吴胜辉冷笑着挂了电话。做生意渠道为王，白晓东离开爱家去创业，看起来地位上升，实际上已被屏蔽在圈子之外，再难获得某些信息；在大公司做管理则不然， 背靠大树好乘凉，公司强大的平台上，真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然凭什么他们这群人上蹿下跳的巴结刘思宽？凭他长的帅吗？没有广厦，他刘思宽算个屁！设计师顾盼更连个屁都不是了。
　　因此，暂时的失意不足挂怀，收买顾盼也不需要多少情怀。随手几个圈内讯息，顾盼能不上钩？而没有资源的白晓东，还能吃几天情怀的老本呢？商业项目，从来是大平台的自留地，你白晓东算老几？
　　白晓东开着车，身边只有曹海良，不必勉强装沉稳，笑的一脸春光灿烂。今天的中标，不仅仅是大赚一笔，更是在战略上迈上了个新的台阶。
　　现如今，微小企业普遍举步维艰，每年都有无数家企业消失。而晓意获得了以千万为单位的流水，不盲目扩张的话，随随便便撑三五年毫无问题。三五年后，竞争对手们相继扑街，同时稳健的晓意必然口碑更甚，很容易进入良性循环。只要能稳住十年的大坎，他就彻底在家居行业的一亩三分地上站稳脚跟了。
　　离开爱家之前，白晓东雄心壮志，自以为能开创新天地，站到家居行业的食物链顶层，与爱家殊死搏斗，最后战胜老东家，稳坐业界第一把交椅。创业几年后，残酷的市场扇的他认清了现实，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把目标调整为“活下去”。艰难跋涉的当口，猛的中了个大标，实现了个小目标，无怪乎他忍不住洋洋得意了。
　　觑着白晓东的表情，曹海良几次欲言又止，却不知道从哪处开口，憋的脖子发红，却始终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只得一路沉默的跟着白晓东回到了晓意。进入办公区，看到笑容可掬的顾盼，差点梗出一口老血，心里又难免生出了几分怨恨——没有顾盼，他怎么会遭遇今天的尴尬？却完全忘记了，没有顾盼，晓意未必能拿下这次机会。要知道私企的招标书极少能广发英雄帖，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入场券的。
　　曹海良心里的千回百转，没有读心术的顾盼毫无所觉。她拿出个U盘，客客气气的说：“日常事务的交接文档我写好了，曹店长看看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及时沟通，我今天还呆在店里的。”
　　白晓东笑问：“怎么？明天打算撂挑子走人？”
　　“不然呢？”顾盼笑着反问，“留着我做副店长？”
　　曹海良的心跳当即踩空了一拍，如果顾盼完全能接手店长的工作，他还有什么筹码，能拿来跟白晓东谈判？
　　“你要乐意，我举双手双脚赞成。”白晓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广厦给的工期仅仅半年，可以想象晓意以及相关工厂将面临怎样的忙碌与压力。多一个具备管理能力的人帮手，轻松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顾盼接管门店以来，感触颇多。她像海绵一样，疯狂的吸收着曾经不放在眼里的知识点，深深觉得自己缺的课实在太多。与刘昌源的一年之约，已经过了4个月，她迫切需要更多的通关技能充实自己。而即将面临巨大挑战的晓意，无疑是绝佳的实战场。因此，她略作思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我对接工厂，明天立刻补办入职手续。”
　　白晓东老早就想让顾盼专职对接工厂，现在她自己提出来，顿时喜出望外：“好！等下你来我办公室，我们谈谈工资。”
　　两个人协议的太顺畅，以至于曹海良几乎反应不过来。他脸上装出来的笑意渐渐消失，脑子开始飞快的运转。白晓东扶持顾盼，是想彻底把他踹出局么？他手上还有5%的股份，可白晓东非要跟他对掐，他即使耍赖皮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曹海良的神色变幻尽数落入了白晓东眼中。他与曹海良多年同事，又是自己摸爬滚打到的今天，心眼不知比曹海良多几倍。晓意此前不过是阳光乐园众多小商家中的一个，即使比别的商家多了与工厂互相控股的优势，依然在小鱼小虾系列。但中了标的晓意已然身价不同，曹海良心思转变，也在情理之中。
　　距离当初撕逼过了好几个月，白晓东早消了气。不再像往常那样相信曹海良是真，但恨不得踹上三百脚的心情却是没有了。
　　面对新情况，白晓东没有立刻做出决断。曹海良走与留各有优劣，他得再想想。但可以确定的是，顾盼不会久留。于是他刻意笑着打趣顾盼：“想偷师直接说，绕那么大弯做什么？”
　　顾盼非常配合的说：“哎呀，被看出来了。”
　　“你写脸上了。”白晓东拿着文件拍了下顾盼的脑袋，“说好的，你创业不和晓意竞争。要是我发现你偷偷摸摸抢我生意，就蹲你家门口当电灯泡去！”
　　听到二人互相调侃的曹海良回过神来，惊讶的问：“盼盼想创业？”
　　白晓东呵呵：“我说错了，创业这么苦逼的词，跟富二代们没关系。她那叫扩展家族业务。”
　　顾盼干笑：“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家公很难缠的。”
　　曹海良心下微松，开起了玩笑：“少奶奶打算扩展什么业务呐？”
　　“打算抢你们生意，挖你们墙角！”顾盼故作威胁，避开了正面回答。原木定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眼前二位虽无能力抢在她前面，但老板们凑在一起聊天，保不齐就给她泄露了出去，到时候哪个大佬心念一动，她可就喝不到头汤了。
　　摆明了胡说八道，真打算抢晓意的生意，还帮着晓意拿广厦的单做什么？先注册了公司，再把生产转包给工厂，白赚一笔差价做启动资金不是美滋滋？至于挖人更不可信了，晓意有什么人值得撕破脸的挖么？因此，曹海良笑了笑，没有当真。不过他不是全无眼色的人，见顾盼不想说，也没追问。反倒因为顾盼与他不再是竞争对手，放松了许多。
　　这正是白晓东的目的，先把顾盼摘出去，跟曹海良的纠葛，以后再算，现在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候。顾盼自然听的出言外之意，毕竟曹海良什么尿性她清楚的很。她是来实习的，无意掺和晓意内部纷争，于是笑嘻嘻的补了一句：“我最多在外浪到年底。你们要珍惜跟我共事的日子啊！以后可没机会了。”
　　曹海良心下大石落定。任何公司，老板都做不了光杆司令。顾盼呆不长久，白晓东想临时招个各方面合心意的下属，几乎不可能。他自身的能力，是谈判的筹码。
　　白晓东岂能让曹海良轻易如意？即使他权衡之后决定留下曹海良，也非得把他打到彻底服气了才好。一家小公司的老板，真不怕下属主观能动性有所欠缺，怕就怕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再给他来个备胎绯闻，他还要不要混了？
　　瞥了眼顾盼，心里打定了主意。目前晓意最大的挑战，无非是督促工厂加急生产，以及自己无法生产的部分转包品控等事宜。根据广厦的工期，最长不过大半年。他有把握说服顾盼等到货品交付之后再撤离。到那时，眼前没了紧急事务，曹海良的心气自然弱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在一片友好和谐的气氛中，交接完了门店日常工作，并确定顾盼明天转岗，担任白晓东的特别助理，全程跟进工厂生产。
　　人事调动发布下去，晓意的其他员工简直风中凌乱。顾盼一直没从晓意的微信群里退出，据知情人士爆料，社保医保依然走晓意的账目。那这位姐姐到底离职了没有啊？还是潇潇洒洒的打了一架，结果打到直接升职？操作未免太风骚了吧喂！？
　　下午回到门店的吴胜辉，听着龙立新汇报的对面最新八卦，也是瞠目结舌。工商备案的章程是能公开查阅的，他并没有看到晓意股权变更的信息，也就是说白晓东再一次用语言艺术忽悠住了顾盼！？尼玛！这不科学！白晓东你特么的开挂了是吧！？


第95章 套餐价
　　闹市区的咖啡厅里， 客人稀少， 安静非常。顾盼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菜单， 一边等待着吴胜辉带着客户到来。
　　咖啡厅提供的厚厚一本菜单里， 涵盖了中西餐和各色饮料，咖啡反而被挤在了角落。这样的咖啡厅， 在花城随处可见， 专门给不喜欢酒桌文化的年轻一代提供服务——干净、快捷、环境舒适、价格适中。饿了可以从牛排点到煲仔饭，不饿也可以来份点心配咖啡，非常的自在随意。
　　不多久， 圆滚滚的吴胜辉领着个同样圆滚滚的男人走了进来， 想必就是今晚的主角李秋元了。一直盯着门口的顾盼立刻站起，笑盈盈的伸出了手：“李总好！”
　　李秋元伸出手轻轻一握，又迅速放开， 眉开眼笑的说：“老吴说介绍个大设计师给我， 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后生可畏啊！”
　　顾盼笑着请二位坐下：“吴总谬赞。只敢说尽力而为。”
　　“顾小姐谦虚了。”李秋元坐到了顾盼对面， “老吴给我看了些你的过往作品，挺细心的。”
　　吴胜辉笑呵呵的说：“别忙着谈生意，我没吃饭的， 让我点个菜先。”
　　咖啡厅是商务套餐形式，点起来毫不费劲。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选了牛排，吴胜辉哈哈大笑：“看样子都是被养刁了嘴的人呐！”说着对顾盼介绍，“我们李总的夫人是义安人，看看他的肚子， 可以猜到厨艺水平了。”
　　李秋元反手拍了拍吴胜辉的肚子：“不遑多让。”
　　吴胜辉笑指顾盼：“她去年不长这样，自从找了个凤城的男朋友……过几年肯定胖成球！”
　　顾盼捂着胸口：“求别提！”
　　李秋元眸中精光一闪：“凤城啊，很多大老板啊。”
　　“所以我介绍顾小姐给你做设计啊。”吴胜辉趁机切入正题，“她婆家做的是木材，亲戚里不少做家具的，一条龙服务，别的设计师可没这个优势！”
　　顾盼狂汗，请个设计师顺便查户口？老吴同志，你可以的！
　　吴胜辉但笑不语，要想真正打好关系，必须骚到对方的痒处。刚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顾盼，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在站稳脚跟的机会。李秋元呢，他不差钱，但不巧，满世界找不到合适的设计师。一门生意，两处人情，才是做中介的最高境界呐！
　　李秋元了然，笑对顾盼说：“我以吴总他介绍个女设计师，是因为女人更懂育儿，没想到他考虑的是材料。看来我和他默契不够。”
　　吴胜辉没把玩笑当真，继续笑呵呵的说：“不冲突。顾小姐肯定比我们店里那几个糙汉子懂小孩。”
　　顾盼不由问：“李总是想做婴幼儿市场？请问是母婴店吗？”怪不得吴胜辉说这单爱家吃不下，但凡跟儿童相关的，安全性必然排在首位。因此，比起板材，原木无论在材质上、还是甲醛问题上，都要安全的多。
　　“看来懒死鬼老吴什么都没跟你说。”李秋元无奈，“顾小姐了解过托儿所吗？”
　　顾盼问：“服务年龄段是？”
　　李秋元暗自点头，能问出年龄段，至少表明不是两眼一抹黑。他刚看到顾盼时，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老吴怎么给他找个年轻小姑娘？消遣他呐？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几个关注过育儿方面呢？更遑论做出好的设计了。老吴挺靠谱！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顾盼：“你觉得哪个年龄段的生意好做？”
　　“都好做。”顾盼说，“大城市生活不容易，多半夫妻双职工。他们无法同时兼顾工作与孩子，学校放学时间又太早，委托给商业机构是普遍选择。”
　　吴胜辉冷不丁的插话：“盼盼啊，我们吃个饭聊聊天，成与不成都当交个朋友，你别太拘谨。”姑娘嗳，老李现在最不想听泛泛之谈！
　　顾盼立刻醒过神来，赶紧打补丁：“按道理来说，1-3岁的阶段是市场空白，不知李总有无资质？”
　　李秋元难掩得意的说：“还差几个章。”
　　顾盼睁大眼，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厉害！”1-3岁的阶段，是城市双职工最深的痛点。可以说，该阶段的托儿所空缺，是制约二胎的最重要的因素。然而，因为孩子太小，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从照顾的技术难度，还是国家监管的角度，都相当的困难，因此资质审核几近苛刻，市场纯粹是不得不“空白”。
　　“不容易呐！”李秋元连声感叹，“为了搞资质，不知脱了几层皮，怪不得没人做。”
　　顾盼对此话题非常有兴趣，忙不迭的问：“李总打算怎么收费？”
　　李秋元哭笑不得：“我怎么突然感觉甲乙方要颠倒了？”
　　顾盼长长叹了口气：“我要生两个啊，托儿所将是我的救赎！”
　　李秋元笑出声来：“那顾小姐能接受多少钱的托管费？”
　　顾盼反问：“李总可以提供什么级别的服务？”
　　“我不打算做低端市场。”李秋元让了让服务员，等滋滋作响的牛排上了桌，才接着说，“首先资质太难，我好不容易攒齐了章，做薄利的低端市场不划算；其次审核严格，运营成本必然居高不下，不如干脆多添点投资，直接面向高收入群体，开设精品服务。所以，收费上可能确实不低。到时候还请顾小姐多多介绍生意。”
　　吴胜辉皱眉：“真正愁孩子没人带的，一般是中段位收入。高收入群体，可以直接请保姆了。”他之前听说李秋元要做托管，以为是配合幼儿园或者小学的那种。有成熟的模式，只要选对地方就行。没想到李秋元魄力不小，竟然想直接平趟托儿市场的大坑，作为远房亲戚兼朋友，他认为自己有义务说明风险。
　　“保姆素质参差不齐。”顾盼摇头，“同样的价格，我宁愿相信托管机构。因为机构有管理层，有内部监管，再设置好摄像头，比单个的保姆强的多。尤其是保姆作为个人，即使她敬业善良，也很可能请假、离职。作为工作党我理解她们，但作为需要工作的母亲，她们的不稳定性无疑会给我带来巨大的麻烦。”
　　“但是高收入群体还有个更好的选择。”室内不能抽烟，吴胜辉只好喝了口饮料，“如果托儿所收费很贵，那还不如妈妈辞职在家带孩子。说来我不懂，盼盼你马上要结婚了吧？干嘛还跑去晓意累死累活？”
　　“还没结婚不是。”顾盼随便找了个理由对付，她懒得跟传统的岭东人解释女儿当自强的问题。
　　李秋元慢条斯理的说：“现在的女人精的很，你让她辞职回家带孩子？想得美！再说了，既然不差钱，女主人干嘛那么累？把孩子托管出去，自己白天逛逛街美美容，晚上接孩子回来逗着玩玩，不舒服多了？成天弄的跟黄脸婆似的，张嘴就是带了一天孩子攒的怨气，别说她自己受不受的了，她老公先疯了。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何必呢？”
　　“那你的店得开在豪宅区。”吴胜辉耸耸肩，“还是觉得你的范围有点窄。考虑到人口基数，尽可能往中端靠拢吧。”
　　李秋元笑笑：“我们今天应该谈设计，聊太多经营上的话题，太浪费顾小姐的时间。”
　　“没关系，我特别关心托儿市场，那是我的刚需。”
　　吴胜辉没好气的说：“你的定位决定了设计的档次。”
　　李秋元叹了口气：“中端不是我不想做，是做不了。月嫂级别的人才，人家收入是8000到20000之间。幼儿园有幼教专业，能提供大量且稳定的毕业生。带小宝宝有专业吗？光人工和场地的支出，就不可能平价，因为平价了我得亏本。不然你以为大家傻？那么大个市场就我看的见？我能做的，只有把‘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的套话包装的精美绝伦，来说服小富阶级的太太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至于将来怎么降低成本扩充规模，不是我这个阶段该想的事。”
　　吴胜辉被噎住。
　　顾盼心念一动，试探着说：“带宝宝的人选，李总有没有考虑过护士？”
　　李秋元怔了怔。
　　“每年各地有无数中专卫校毕业的小护士很难找到满意的工作。她们有一定的医学常识、相对廉价，且作为托儿所可以借此宣传。新手父母带孩子很容易焦虑，让护士来带孩子，比较容易说服他们。”
　　“你怎么知道护士不好找工作？”
　　“因为好点的医院，护士的学历要求是大专。中专现在很尴尬。另外，基于职业培训和认知，护士应该比一般的专业能吃苦。当然，老练的月嫂可能省不了。新手护士打下手大概没问题。”顾盼笑了笑，“我没做过相关行业，随便提一嘴，见笑。”
　　李秋元低着头想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顾小姐很有想法！”
　　“我父母是小生意人，起早贪黑的顾不上家里。我一手带大了弟弟。”顾盼话锋一转，“所以我有信心做好婴幼儿活动场所的设计，李总相信我吗？”
　　“不知顾小姐的设计费怎么算？”
　　“不要钱。”
　　李秋元挑眉，世上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他耐心的切起了牛排，等着顾盼其它的条件。
　　谈生意不是谈恋爱，不合适卖关子。于是顾盼很快抛出了自己的想法：“相逢即是有缘，设计算我赠送，然后从家具到饰品，我提供一个完整的套餐，保证物美价廉，李总觉得如何？”


第96章 整合的平台构想
　　听到顾盼的提议， 吴胜辉就知道她get到关键点了。商业项目是设计行业的立足之本， 而想拿下商业项目，只会做设计是没用的， 谁家不养几个设计师？学会整合资源、发挥优势， 才叫上了牌桌。这也是吴胜辉愿意为顾盼跑前跑后的原因，他看中的不是顾盼， 而是顾盼身后包含刘思宽在内的庞大人脉网。不说真金白银， 光是小老板之间的信息交流，即可生出无数利益。
　　然而吴胜辉又死活想不通，顾盼不是挺精的么？怎么碰上白晓东， 她就傻缺了呢？
　　对于顾盼的话， 李秋元没有当即应下，而是谨慎的说：“能否先出个图给我看看？”
　　“没问题。”顾盼非常专业的问，“需要我把预算一起做好吗？不过木材价格有浮动， 预算不会特别准， 得以签约时的实际价格为准。”
　　“有预算当然最好。”李秋元喜欢这种明白的方式， 方便他货比三家。
　　顾盼接着问：“李总的瓷砖之类有谈妥吗？”
　　李秋元笑：“顾小姐，你这是逮着一只羊薅毛啊！”
　　“没有，只是出厂价肯定比建材市场转手几道的便宜。”顾盼无比诚恳， “我们家不做瓷砖，也得拐弯抹角的去打听。不过李总有需要的话，我肯定办的妥妥帖帖。”
　　“行吧，你不嫌麻烦，连带瓷砖那部分一齐做个预算给我。”顿了顿， 李秋元又补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能打包的？一起做了吧！”
　　顾盼没听懂，疑惑的看向李秋元。
　　“我听老吴说，顾小姐设计经验相当丰富，并涉足过很多行业。”李秋元问，“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客户提供一站式服务呢？”
　　顾盼心念一动：“李总能细说说吗？”
　　李秋元把牛排的铁板推开，从包里拿出纸笔铺在桌上，边画边讲：“比如说我吧，想开个托儿所。当我打定主意，租好场地后，首先要面临的问题，你认为是什么？”
　　“装修。”顾盼回答，“准确说，是怎样装修。”
　　“对！”李秋元赞，“顾小姐很专业。可是，谁来告诉我‘怎样’的答案呢？”
　　顾盼怔了怔，装修设计的本质是提供解决方案，但这么回答，似乎又太浅。
　　李秋元双手搁在桌上，十指交叉，看着顾盼：“我最想要的，不是简单的装修效果图。我之前约了很多设计师，但没有任何一家的效果图让我满意。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从整体上构思的意识。我门店的装修，一定是对我的生意有帮助的。首先要能吸引客人，其次要能方便员工。甚至于说，我在经营上没想到的地方，你能给我查漏补缺。比如说，刚刚你提的招聘护士做员工的点子就很好。至于装修本身，当你的思路清晰之后，以你们的专业水平，弄出个漂亮的空间，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盼当即陷入了沉思。目前国内的设计师，的确不注重功能性。即使是最常接触的普通家居设计，也有无数客户被设计师埋进了沟里，更遑论有专业需求的用户了。偏偏李秋元的生意又不够专业。要知道各种实验室、调度中心、机房等，都有相应的工业设计。美观是他们的次要追求，功能才是首位的。可类似于李秋元这类，美观与功能各占一半，且都有一定要求的，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然而，这又很难怪到设计师头上。国内尚且处在知识产权不受保护的状态，设计师首先收入偏低，多半是卖材料的添头。哪怕是打算开公司的顾盼，她面对李秋元的时候，依然是以设计免费做诱饵；其次，专利保护形同虚设。顾盼曾经花尽心思设计的梳妆台，爱家二话不说的抄走，她除了在晓意领的工资，一毛钱外快没有。两厢夹击下，设计师必然丧失研究的积极性。唯有爱家这样的行业巨头，才有底气和闲钱设置研发部门，养上一群设计师专职搞创新。
　　想到此处，顾盼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却不太分明。但她知道，越尴尬的地方，往往越有价值。市场发展到今天，纯粹的蓝海早已不复存在。但凡门槛不高的行业，无不在惨烈厮杀。家居，恰恰是零门槛。所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实际上生机盎然。
　　李秋元见顾盼低头不语，并不放在心上。设计师终究是卖技术的，顾盼做不到八面玲珑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计较。
　　何况自从他决定开办托儿所起，掉过的坑简直车载斗量。资质、场地、运营、招聘、装修，无不令他焦头烂额。哪怕是看起来最简单的装修，也被各路装修公司折腾的够呛。他不是专业人士，只能凭直觉认定设计不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几番折腾下来，恐怕在设计师心中，他已成了需求为“五彩斑斓黑”的傻叉甲方。带着些许技术员特质、不会舌灿莲花的顾盼，反倒让他放心。固有印象里，牛逼的技术人员多半有怪癖，发呆压根不算事！
　　吴胜辉成天带着设计师混，更淡定了。两个胖男人优哉游哉的吃完牛排，招来服务员撤下容器，换上了饮料。顾盼终于醒过神来，仿佛没察觉到自己断片了许久，明亮的眼眸里带着炫目的神采：“李总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托儿所与我之前做过的设计，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难度有所提升。能否抽个时间，跟我系统的讲讲您对托儿所的设想？”
　　“你已知其中三味矣！”李秋元拽了句文，“我回头发些资料给你，你先看完，我们再讨论。”
　　“好！”顾盼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刚刚因李秋元的启发想到了别的东西，只是现在应对客户更要紧。
　　李秋元满意的点点头，他此前遇到的设计师，无不是听了几句所谓的需求后，直接开工。理论上来讲，先做出个大致的框架，让客户能有的放矢是没错的。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完全悖离了真实需求呢？
　　顾盼的设计水平他暂没看到，然而眼前的小姑娘的工作习惯很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他愿意花宝贵的时间去等待，因为他相信，来回几次的调整修改后，顾盼有希望拿到高分。
　　“顾小姐快吃饭吧。”李秋元温和的说，“我章还没办齐全，不差今天晚上这点时间。”
　　顾盼的牛排已经凉了，难以下咽，招手喊来服务员端回去加工，把七分熟煎成了牛肉铁板烧。好在她不挑食，三两下解决了晚餐，又加入了对面两个男人的话题。
　　晚上10点，李秋元提出了告辞。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大致时间，买了单的顾盼客气的将人送到了楼下停车上，挥手告别。
　　打了个车回到家，客厅一片漆黑，看来刘思宽还在忙。顾盼心里惦记着事，匆匆洗了个澡，然后抱着画板，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整理起了思路。
　　今天的会面，获益良多。李秋元说的“已知三味”其实并不算什么，这本来就是她所擅长的。真正让她惦记了一路的，是李秋元提到的“一起报价”。
　　众所周知，装修大致分为硬装、管线、照明、厨卫、软装家电几个部分。即，假设一个人准备装修，他至少要收到6张预算单。对数学差的人简直是噩梦，因为6张以上的预算单极容易超标。
　　那么，有没有一个系统，能把6张以及6张以上的预算整合到一起呢？
　　现有的家居设计软件，在设计图生成的瞬间，同步显示相应的价格。换言之，顾盼的想法，无非是在已经成熟的系统上，增加新的模块，从逻辑上来讲，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家居设计师出图，绝无可能只有家具，那很难看，说服不了客户。因此他们会添加地面、照明、软装甚至涂料，让效果图看起来金碧辉煌、方便忽悠。只要把原本的素材库，换成真实存在的产品，依照原有系统的架构，即能轻而易举的生成可随时修改调整的预算单。
　　甚至，在设计端，就可帮客户控制住预算。不但能显得特别专业，还能让客户心甘情愿的在家具上多花钱。
　　对商业用户则更有吸引力。李秋元这种自己当老板的，或许精打细算货比三家，而那些替老板打工的采购们，可不会人人那么敬业。跑一家店就将大致预算拿到手，虽然依然得分类采购，但有了整体的预算单，能替他省不少事。他印象好了，采购的时候多少会有些偏向。好感积累的多了，自然有了口碑。
　　其次，带着预算的效果图，无疑是装修的指导书。预算划定了大致的范围，客户不用再面对海量的商品，陷入选择困难症的折磨。作为设计平台，顾盼还可以跟商家建立长期合作，从家具的渠道购买诸如瓷砖、灯具等物，可享受打包价。哪个客户不喜欢省事又省钱呢？哪个商家又不喜欢多个渠道呢？
　　并且，如果这个平台搭建成功，顾盼完全可以把刘家那帮子亲戚的资源整合起来。他们也许生产的是山寨品牌，但只要质量过得去、价格足够低，有的是人愿意买单。没见李秋元打算做高端市场，吴胜辉立刻愁眉苦脸么？事实证明，大部分行业，人口基数决定一切。
　　至于难度超高的质量把关与售后，画着思维导图的顾盼倏地露出了一抹奸笑，嘿嘿，相信老刘同志，绝不会坐视她被亲戚坑的！
　　啊～有爸爸的孩子是个宝啊！


第97章 理解万岁
　　翻过一页草稿纸， 顾盼再次梳理思路， 重新画出思维导图与关联图。作为美术生，她的字不怎么样， 但画图能力毋庸置疑。很快， 一份漂亮的彩稿出现在了眼前。
　　伸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发现已经12点， 刘思宽竟还没回来。顾盼发了条微信，也没收到回复，皱了皱眉。盯着拨号键看了好几秒， 最后还是退到桌面， 打开了电子计时器，设置了30分钟倒计时。如果30分钟以后，刘思宽依然不回微信也没回家， 她再打电话。
　　刘思宽没看到微信， 他在安静的夜班公交车上睡着了。直到手机APP的语音提示把他惊醒。半夜的车速飞快， 尽管APP提前一个站提示，抵达目的地时，他还是稍微怔了怔， 才匆忙起身下车。
　　10月的夜风略带凉意，很是舒适，却抚慰不了过度疲劳的身体。连轴转的刘思宽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掏钥匙的那刻，看到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微光， 心底蓦地生出了丝丝暖意。他幼时认为妈妈每天晚上执意打开客厅的吊灯后，才上楼睡觉，是心灵鸡汤喝太多。此时此刻，却能体会到，夜半归家时，那盏灯带来的熨帖。
　　然而，再鲜美的鸡汤，也无法给电量耗尽的加班狗补充能源，进入了超级省电模式的刘思宽，连语音功能都启动不了，沉默的推门而入。
　　正在完善思路的顾盼抬起头来，扬起个笑脸：“回来了？”
　　刘思宽无力的点点头，充作应答。顾盼度其神色，立刻闭嘴。想烧好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的刘思宽，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星期。俗话说，行百里路者半九十，收尾工作往往需要比前期更细致更耐心。为了避免各路心怀鬼胎的人马揪住小辫子，他只能用心再用心，光是想想，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巨大的压力就当头砸来，何况直面千头万绪的当事人。
　　通常，工作难度与薪水正相关。年收入刚刚迈过10万大关的顾盼显然没资格享受豪华加班狗套餐，但不妨碍她理解那种累到极致的感受。接过刘思宽的包，用尽量低的音量，柔和的说：“先去睡吧。”
　　刘思宽摇了摇头，越过顾盼，进了卫生间。不多久，卫生间里响起了水声。于是顾盼从阳台上收下他刚晾干的睡衣，搁在了卫生间门口，又用微波炉热了杯鲜奶放在饭桌上。
　　很快，刘思宽发现自己忘记拿换洗衣物，打开门想喊顾盼，却见睡衣搭在椅背上，嘴角不由的向上弯起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走出浴室，发现客厅里的明亮的大灯，已经换成了柔和的橘黄色壁灯，卧室里更是只有昏黄的小夜灯。低亮度的暖色调，让人无端端的放松。饮尽杯子里的牛奶，恰到好处的温度，从咽喉直接暖到肠胃，困意几乎是一瞬间，疯狂的席卷而来。
　　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刘思宽飞快的洗杯子漱口关壁灯，然后准确无误的扑住半躺在床内侧的熊猫。半分钟后，顾盼清晰的听到了他的鼾声。
　　刘思宽平时并不打鼾，这是累的有多狠呐？顾盼无奈的翻出了两个耳塞堵住了耳朵，调整姿势，靠在了刘思宽的怀里，跟着进入了梦乡。
　　早8点，耀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强行挤进了房间。香甜一觉的刘思宽从梦中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睡的香甜的熊猫。伸手拂过她的刘海，指尖落在她白皙柔软的脸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轻轻的将人搂到怀里，嗅着她颈间的清香，最后一点剩余的疲倦，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不愿动弹，而是想细细品味此刻的美好。
　　美好的，不止是醒来的时候能看见喜欢的人，更是昨夜对方的细致体贴，经过一夜的酝酿，已然生根发芽。
　　很多人只能看到高薪收入者的无限风光，却难以察觉他们背后的辛劳。精英也是人，也有浑身的负能量。可以想象，昨夜被工作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自己，回到家时，情绪有多糟糕。黑着脸，还不肯理人，招呼不打问话不回，怎么看怎么欠抽。
　　可是他当时，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爸爸喜欢恬淡温柔的女人，不懂他为什么非要找个泼辣货。可是爸爸不知道，恬淡与理智，终究是殊途同归的。甚至，后天的理解，比天生的恬淡，更令人舒适。因为他心底的诉求，不是可以轻易学习的卫生间门口的衣物和饭桌上温热的牛奶，而是共同承担。
　　真正的体贴，是不可标签化的。是有很多女性，能做好家务、在行动上照顾好家人。但是她们往往同时需要丈夫情感上的即时反馈。比如说昨晚的自己，就相当的不合格。很多时候，社畜的死狗模样，正是家庭矛盾的爆发点。
　　尤其是两代人生活在一起，长辈看到年轻人的死样子，常常气不打一处来，难免数落几句。年轻人心里又怎么能好受？他在外累死累活，难道不是为了让家人过的更好？假如两代人的关系是婆媳或者翁婿，麻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长期的互不理解，矛盾层层叠叠，积累到不可调和时，家庭必然分崩离析。
　　但找个社畜的老婆，又有另外的矛盾诞生。同样被甲方虐过千百遍之后，凭什么就你能甩脸子？
　　刘思宽的胳膊紧了紧，也许在外人看来，飞上枝头嫁给富二代的顾盼是何等的命好；只有他自己知道，顾盼的性格，是怎样的珍宝。顾盼永远做不到妈妈那样骨子里的贤良淑德，可她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放松。就像昨晚，他完全不用担心顾盼会生气，他完全可以沉默的发泄着情绪。
　　谁说爱情令人疯狂？在刘思宽看来，理智的爱情方是美酒陈酿、回味悠长。
　　轻轻的一吻，落在爱人的脸颊。并不甚精致的五官，越看越着迷。从此君王不早朝，描述的大概就是这种欲罢不能的愉悦感吧。
　　时针转向9点，刘思宽惊觉自己居然足足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简直奢侈！赶紧轻手轻脚的下床，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做早餐。结果，冰箱空空如也。看来投标方和招标方的苦逼程度不相上下，顾盼刚学的做菜技巧恐怕又抛了荒。
　　微信叮咚一声响，刘思宽拿起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扭头看顾盼，她已经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点开微信，顿时爆发出一阵怒吼：“王瑞岚你大爷！”
　　刘思宽：“……”
　　顾盼暴躁的从床上翻起，按住语音输入键，开始了噼里啪啦的数落：“你饿死鬼投胎啊？看看现在才几点？特么的周六放个假把你兴奋成了傻叉了是吧？我看你就该997！省的你一到周末骚扰个没完！”
　　刘思宽忍俊不禁，探头补充：“家里什么也没有，让她别想了。”
　　“呸！”顾盼气的半死，“清水面她都能说好吃，家里没食物能阻挡她吗？她能下楼给你买个满汉全席回来。”
　　微信提示音再响，王瑞岚回复：“9点很客气了好吧！咱一把年纪的人睡眠少，你装啥嫩啊？以为自己是大学生，能一觉睡到12点呐！”
　　“你才一把年纪！你全家都一把年纪！”顾盼炸毛，“你特么的没想过，周末的大清早，不止睡觉一个功能吗？”
　　王瑞岚理直气壮：“所以我发的是微信啊，又不用秒回，绝对不打搅你办事。可你不是回的挺快的嘛，怎么，大周末的，是你废了，还是刘大厨拔不动刀了？”
　　刘思宽：“……”他为什么要作死找顾盼学方言，他宁愿回到听不懂荆南话的纯洁时代。
　　“呵呵，”顾盼冷笑，“单身狗少乱喷酸水，没你的事，今天不做饭！滚！”
　　没几秒，刘思宽的微信响了，果不其然是王瑞岚：“大厨，我跟你港，我真的可以免费帮那货做些事的。她现在起床气太大，为了避免她因失去靠谱的免费劳动力而后悔，咱们先讨论讨论今天吃啥的问题成不？”
　　刘思宽满头黑线，是时候把这货收进他刘家做弟妹了，特么的为了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啊！
　　顾盼一脸血：“那吃货找你了？”
　　刘思宽沉重的点头。
　　顾盼翻个白眼，服气！
　　刘思宽问：“你请了她帮你干活？”
　　“嗯，草创阶段，能省则省，文案得靠她。”
　　刘思宽忽然想起什么，郑重的问：“王瑞岚真的是你好朋友吗？不是嘴上吹的那种？”
　　顾盼点头：“嗯！怎么了？”
　　刘思宽严肃说：“金九银十的数据出来了，房价已经起飞，叫她立刻换房！”
　　顾盼皱眉：“可是她的钱不够。”
　　刘思宽微笑，轻描淡写的的吐出了一句话：“没事，有我。”


第98章 腾飞的房价
　　顾盼呆了呆， 随即心里一暖， 刘思宽是爱屋及乌了。不过，她顾盼的朋友， 并不需要太多的帮助。以王瑞岚的收入和房产本身的价值， 从单间换到小两房，最多是一进一出之间， 万一看上了特别喜欢的， 自己的单间又没及时卖出去，得有人帮忙过桥。
　　当然，刘思宽在地产行业混迹多年， 肯定知道这显而易见的现状。他的家底， 帮王瑞岚一把，只是举手之劳。但顾盼还是很高兴，因为归根结底， 刘思宽在为她着想。
　　房子是大事， 顾盼当即拨通了王瑞岚的电话， 转告刘思宽的提议。电话那头的王瑞岚眼皮跳了跳，当机立断的说：“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行。”
　　王瑞岚的工作， 永远是战斗模式。刚搞完了国庆节的活动，又开始着手准备双旦盛典，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无心关注地产市场的风起云涌，但她知道顾盼不会信口雌黄。挂了电话冲下楼， 刚好撞见楼下地产中介的广告。她之前从未留意，此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广告牌上赫然写着：“金湾东御湖湾，一线湖景，拎包入住，仅需25000！”
　　神特么金湾东！略熟悉花城的人都知道，那地点分明已是开发区最东侧！鸟不拉屎的新房她当初有所了解，她买房的时候，还在郊区小两房与市区单间中犹豫再三。最终听取了顾盼的建议，选择了市区。因为郊区太过遥远，既不能自住也不便出租，买了只是个好听的噱头，毫无使用价值。因此，她清楚的记得，郊区的一手楼是远远低于市区二手楼的。现在郊区一手楼已达两万五，那市区现在是多少？
　　能在房产中介混的风生水起的，无不是敬业狂魔。王瑞岚短暂的愣怔，门店里已跑出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笑容可掬的问：“靓女，买房吗？”
　　王瑞岚回过神来，不由问：“海棠花园现在多少钱一平米？”
　　“两万三左右。”中介忙指着广告牌，“靓女，一手楼盘更划算，升值潜力更大啦！海棠花园是旧楼，涨幅很慢的。”
　　王瑞岚：“……”她买房子的时候均价才一万八，不知不觉涨了五千每平米，哪里慢了！？
　　中介度其神色，赶紧改口：“不过海棠花园交通便利带名校学位，留着自助倒是很划算。”
　　王瑞岚僵硬的扭头看着正对面的菜市场小学，兄台，你对名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对！您看到的就是市一级的海棠小学。因师资力量强大，正筹备申报省一级，马上就批下来了。”
　　王瑞岚再次：“……”我特么信了你的邪！当老娘没上过学？这破学校披上龙袍都不像太子，你说省一级，就省一级了？见过省一级的学校长神马样吗？不愧是房产中介啊，果然心黑手狠脸皮厚，惹不起惹不起，她还是老老实实找神厨姐夫去了。
　　于是她掏出手机，装作看到了什么信息，对中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有点事，回头聊。”说完跑了。
　　中介在背后跳着脚喊：“靓女，你考虑一下啊！”
　　“靓女，你留个电话加个微信啊！”
　　王瑞岚早跑进了另一个单元，跟着别的住户，直接上了楼。敲开了顾盼的家门，王瑞岚一脸心有余悸：“哎呦嘿吓死我了，刚在楼下问中介，我们的破小区居然涨到两万三了。软妹币不算钱了吗？”
　　正煎鸡蛋的刘思宽探出头来：“按照惯例，面积越小，单价越高。保守估计，你们两个的房子均价至少两万五。另外，新装修的房子更值钱，卖两万七毫无问题。”
　　王瑞岚听到自家的均价，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嘶！那我家眨眼涨了十几万？”
　　刘思宽见王瑞岚还没抓到重点，无奈的说：“你再算算你的邻居们涨了多少？”
　　王瑞岚膝盖顿时碎成了渣渣。
　　顾盼晃了晃手机：“我研究了下中介的APP。有几套总价150万上下的你可以考虑。”
　　王瑞岚凑过去瞟了两眼，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家底：“按照均价，我的房子估值65万，刨除25万的贷款，能套现40万。”然后绝望的看着顾盼，“150万的房子，不算税费，首付得45万啊！大设计师，劳驾帮我看看可以抢救的更小户型好吗？”
　　刘思宽拿托盘端了三碗鸡蛋面出来：“王小姐，请谨记一个原则，面积越小单价越贵。我建议你干脆咬咬牙，买个小三房。虽然本小区的所谓小三房的小，真的一点不夸张。但无论如何，三房的功能性比二房强的多。要知道，你们都是外地人，将来结婚生了孩子，父母过来，总要个落脚的地方。”
　　王瑞岚苦着脸说：“不能将来再换吗？”
　　“能。虽然到时候差价更大，需要背负的贷款更多。但只要你确保工资不停的涨，以二房换三房，理论上是没问题的。”然而，随即刘思宽毫不留情的说，“你能确保收入涨幅吗？”
　　王瑞岚捂脸：“特么的我游戏即将夕阳产业了，涨毛！”
　　顾盼默默的补了一刀：“游戏还是青春饭！”
　　王瑞岚怒瞪顾盼：“你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顾盼拿起筷子吸溜着面条，不理会某个恼羞成怒的人。王瑞岚也只好化悲愤为食欲，端起碗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面，连带汤水都不放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伸出大拇指：“牛逼的厨师，在于一碗面也能让人惊叹不已！”
　　刘思宽哭笑不得：“马屁拍太过了。我家里要啥没啥，随便凑活的。”
　　“绝对真诚！”王瑞岚主动申请洗碗，收拾干净后，才走回客厅问顾盼，“有没有适合你化腐朽为神奇的小户型？”
　　“有！”顾盼忙打开中介APP，指着一个户型说，“58平米建筑面积的小三房要不要！”
　　刘思宽震惊了：“58平米的三房？建筑面积？怎么做到的？”
　　“我们小区公摊小，套内约49平米。”顾盼翻着户型图，啧啧称奇，“不愧是出了名的大型社区，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
　　刘思宽忍不住凑过头来看：“擦！还真是58平米！户型也居然不算特别离谱？怎么报价168万？又涨了？”
　　顾盼解释：“1楼。我们小区你是知道的，基本没人管。1楼可以改院子。挺好。”
　　王瑞岚相信顾盼的眼光，然而……首付带税费直奔56万，月供即使是公积金都要到7000。个人公积金贷款最高额度50万，换言之她得混合贷款，月供逼近一笔账算下来，王瑞岚当场跪了：“这个牙咬不起……”
　　顾盼点头：“杠杆太大不是好事，尤其是对我们这些没退路的人来说，别作死是第一要务。”
　　刘思宽：“你可以把目标放在装修特别破的房子，便宜。反正在海棠花园，你想拎包入住不现实。早晚要装修，不如挑从没装修过看起来特别寒碜的，正好省装修费了。”
　　王瑞岚艰难的把目光从顾盼的手机上拔开，三房在其次，一楼的那个露台她想要啊啊啊！
　　顾盼撑着胳膊继续翻APP列表，半天后，摇头：“我们小区的三房极其罕见，总共没几栋楼，且多半面积上了90平米，单价再怎么便宜，都要两百万了。我建议你换个咬牙方向，看电梯楼吧。上次我帮人设计过一个户型，采光是一言难尽，但阳台可改书房。总面积62平米，150万可以拿下。”
　　王瑞岚惊讶：“怎么感觉电梯和楼梯楼一个价？”
　　顾盼摊手：“你去感受一下电梯楼的巨坑就知道了。朝北的通风、采光、面积没话说的户型，正对着高速，晚上货柜车的噪音能穿透耳膜；朝南通风、采光很好，又望花园特安静的，客厅像个大过道，哪哪都是门，电视机都不知道往哪放；中间夹着的4户，从采光到通风到户型，没有不奇葩的。我甚至怀疑，当年的设计师八成故意的。作为经济适用房，折腾成这鬼样子，就不会有达官贵人打坏主意了？”
　　王瑞岚和刘思宽齐齐无语，入住海棠花园，真是永远有想不到的惊喜。
　　顾盼放下手机，表情严肃：“不管怎样，先换了再说。小两房的户型再坑，怎么也比单间住的舒服。我们当初买单间，是因为没得选。现在你有机会，还是把握住的好。”
　　王瑞岚问：“你打算换吗？”
　　顾盼摇头。她既然打算创业博一把，就不想在房产上分心。毕竟，她这几个月虽然通过接单赚了些钱，但收益极不稳定。真开起了店面，很可能连现在的收益都保不住，没准得不停的往里砸钱。到时候，一边是店面的捉襟见肘，一边是房贷的缺口，那种压力恐怕自己承受不起，也犯不着去承受。
　　王瑞岚想了想，郑重的问：“万一我资金上有缺口，你可以借我多少？”
　　“免息三年十万以内。”刘思宽笑眯眯的报了个数，“超过的我也得找别人，所以得计利息。”
　　王瑞岚咽了咽口水：“带利息的额度呢？”
　　“三十万以内吧。”
　　“土豪！请受我一拜！”王瑞岚双手合十，“谢了，我立刻下楼找中介。”
　　顾盼揪住王瑞岚的格子衫：“慢着！”
　　“干嘛？”
　　“你二不二？”顾盼指了指刘思宽，“买房的行家在此，你自己去找个蛋的中介。扒他电话本，肯定攒着一沓中介大佬。你下去买菜是正经。”
　　王瑞岚抱住顾盼，大大的亲了一口：“MUA！爱你！我去买菜！么么哒！”说完，一阵风的冲出了门。
　　听着脚步声远去，顾盼站起来，搂住刘思宽的脖子，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刘思宽抱住顾盼的腰，轻笑：“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顾盼眨眨眼：“那我就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同样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你。”刘思宽抵住顾盼的额头，“改天抽时间去拜个佛？顺便再打包一次凉拌鱼皮？”
　　顾盼抿嘴一笑：“好。”


第99章 男主角
　　安静的客厅内， 零星的键盘敲击声在回荡。顾盼与刘思宽， 一左一右的坐在两张并排的书桌前，专注的看着各自的文件。蹭完中饭的王瑞岚， 已被刘思宽推荐的敬业中介揪走看房， 只余两个社畜在家奋发图强。
　　顾盼将这两天画好的平台构思，转成电子版， 再做成了PPT， 发到了刘昌源的邮箱。拉投资的PPT从来是难点，据说最好能在15分钟内讲清楚一切。幸而顾盼游说的对象是真。准爸爸，没有那么苛刻的要求， 反倒是越详细越好。
　　尽管如此， 顾盼还是尽可能的利用PPT的功能，让内容看起来层次丰富、趣味盎然。毕竟，刘昌源可能耐着性子咬文嚼字， 但将来的客户可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如何准确有趣的表达， 该从现在开始训练了。
　　刘昌源作为老派的生意人， 确实很不喜欢现在流行的PPT形式。多年来，不少年轻人通过各种途径联系上他，试图找他投资， 他看着花团锦簇的PPT就恼火。科技有那么好创新么？世界有那么好改变么？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能好好想想怎么站稳脚跟行不行？
　　然而顾盼发过来的PPT，他却不得不看。他曾经有过不小的商业版图。那时候商品房刚刚兴起，他廉价的从内地购买木材，一边往珠三角贩卖原木赚差价， 一边开办家具厂，将木材加工成家具，销往内地，赚的盆满钵满。谁料，顺遂的事业冲昏了他的头脑，错估了内地本地工业的崛起，盲目扩大规模。最后过于庞大臃肿的公司，轰然倒塌。
　　又经过漫长的奋斗，他终于再次爬回了生意场，但昔日荣光，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守着堆场，贩卖着南来北往的木材，装作自己风轻云淡、小富即安。
　　可是，俗话说的好，若想一生求安逸，多半到死不安生。看似稳健的生意，实则暗潮翻涌。时代变化之迅猛，让年华老去的乡镇实业家们不知所措。
　　历经风雨的刘昌源清晰的意识到，他的生意必须做出改变了。在物流高度发达的今天，货品的差价、地域的优势荡然无存。哪怕是个乡里挖笋的老农，通过庞大的物流与网络，都可以绕过中间商，直接把笋卖给城里人。老农卖了个高价，城里人获得了廉价的商品。皆大欢喜的背后，正是被挤压到无处生存的中间商。农产品已是如此，单纯木材的末路还会远吗？
　　“AI迟早降临人间，未来是属于创造者的战场。”这是顾盼PPT里的第一句话。
　　刘昌源重重的叹了口气，顾盼的话虽然看起来有些矫情，却不无道理。将来，再没什么是辛苦即能获得回报的行业了。
　　羊晓娟坐到了身边，柔声劝说：“别老低着头看手机，你肩颈劳损已经很严重了。”
　　刘昌源笑：“你儿子女朋友发来的，你说的，我真不看了？”
　　羊晓娟嗔了他一眼：“什么叫‘儿子的女朋友’，好绕呀。你叫她名字不行么？我看她挺不错的，为什么你总不肯接受她？你这样子，让阿宽很为难的。”
　　“他为难个屁。”刘昌源没好气的说，“我哪有不肯接受？这不是给她看着方案吗？”
　　“那你干嘛每次提起她，总板着脸？让人无端端怀疑你不喜欢她，费力不讨好呀。”
　　刘昌源没理会老婆的唠叨，他突然想到，以前的自己基本不着家，夫妻两一天到晚说不上两句话。可当他引进了仓储管理机器人之后，工作轻松多了。也就是说，他这行的门槛，在不知不觉间荡然无存。世上从没有轻轻松松躺着赚钱的好生意，轻松，往往代表着行业走向了夕阳。
　　郁闷的点燃了根烟，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用更大的屏幕仔细阅读顾盼的PPT。自己人的交流，省却了繁复华丽的形容词，踏踏实实的用了图文并茂的方式，阐述着她的想法。
　　PPT并不长，刘昌源全部看完，也只花了半个多小时。按灭烟头，他吐出了口浊气。顾盼，确实是有些天赋的。之前她三番五次的推脱不肯把想法落于纸上，成天胡搅蛮缠的缠着他上课，竟是为了憋个大招。
　　构建一个互联网式的家居定制平台么？刘昌源背着手，踱步到窗口。互联网思维，对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尽管概念铺天盖地，好似无孔不入，却又有几个人，真正的了解它呢？反正，刘昌源是搞不太懂的。不过顾盼的提议倒是浅显，所谓为广大商家提供平台，无非是高级点的中间商。区别在于，曾经他做中间商，赚的是差价；而顾盼想做中间商，赚的是流量，继而用复杂的手法，将流量转化为利润。
　　刘昌源默默感叹：商业模式日趋复杂，再不跟上时代，真的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啊！
　　折回书桌前，刘昌源趴在桌面上，用纸笔梳理起了自己的思路。转型是肯定要转型的，几十年前他就知道，做成家具比单纯的卖木材赚的多，更遑论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今天。顾盼的提议，也确实有可行性。现在的问题，是他将怎么与顾盼展开合作。
　　钱帛动人心，他并不完全信任顾盼，何况做生意，责权钱财不清是大忌，他得划出个界限来。
　　还未正式创业，顾盼已感受到了上班下班一个样的酸爽。她刚把PPT发给刘昌源，正准备打个电话问王瑞岚看房心得，就接到了李秋元发来的巨大文档，初步估计20万字起跳。匆匆扫了眼目录，感觉看完之后，自己即可上网开个账号，伪装成育儿博主赚智商税去了。
　　刘思宽显然也被砖头厚的资料书折磨的不轻，抬起发胀的脑袋，顺手撸了把熊猫：“你怎么在发呆？”
　　顾盼生无可恋：“我突然生出了一股……想帮客户策划出个完美方案的万般豪情！”
　　刘思宽确认了下顾盼的表情：“这么违心的吗？”
　　“不，我是真心的！”顾盼一脸苦逼，“带孩子太特么恐怖了。我迫切希望李老板财源滚滚，将他的托儿所开遍花城，覆盖每一个小区，解放全人类。”
　　刘思宽咽了咽口水，竟不知如何安慰。章春刚昔日的苦逼他看在眼里，资本家每年多给20万的薪水，不是让你划水打酱油的。因此，孩子的问题，他真做不出什么承诺。再看看难得两个人都不用加班的周末，结果还是一起在家里工作……这是要搞留守儿童的节奏啊！但是祖辈带孩子，会不会很溺爱？
　　仔细回忆了一下各同事家的惨状，刘思宽果断对顾盼伸出了手：“资料拿给我看看，作为社畜，我有义务为解放人类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顾盼二话不说，把资料转给了刘思宽。
　　刘思宽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地点在山海雅筑？”
　　顾盼笑：“三句不离本行，你总是对房子最敏感。”
　　刘思宽皱眉：“不觉得这里的房价太高了吗？”
　　“豪宅区才有人送的起高档托儿所吧？”
　　“不，得看什么豪宅。”刘思宽索性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花城地图，“山海雅筑在这，”他指着地图上的方位，“你看位置，它距离CBD不远，主要售卖对象是金融相关的人士，目前的售价大概是5万。这是什么意思呢？它虽然面向金融人员，却又不是核心人员。金融从业人员的薪水两极分化比地产更严重。非核心人员，跟我的薪水差不多，且比我们更忙压力更大。”
　　“所以他们多半会养全职主妇？”
　　“不一定。”刘思宽摇头，“关键是那边没有小户型，面积100平米起跳，即总价500万起，贷款350万起。那么他们的月供，就是两万三起。我税后每个月只有两万出头，算上年终奖，平均每个月收入仅仅两万七。然后因为金融从业人员实在太忙，完全无法顾家。他们的配偶要么全职家庭主妇，要么找个相对轻松的工作。你知道，轻松等于穷。因此，山海雅筑的住户，根本送不起高档托儿所。”
　　顾盼惊讶：“面上光鲜？”
　　“嗯。金融行业纸醉金迷，环境相对浮夸，住豪宅开名车是标配，不然混不下去。所以很多时候，中低层生活在左右腾挪中，并不像他们展现的那么游刃有余。想做贵族托儿所，得对准金融业的高层。”
　　顾盼想了想：“CBD中心的小区，商铺租金更贵吧？”
　　“天价！”
　　“所以，李总走了条死路么？”顾盼低头看着地图，“这是托儿所没人做的真相？”那她的原木家居定制，是否也有类似的陷阱呢？
　　“我有点想法。”刘思宽笑了笑，“为了将来我们的孩子有地方搁，我得跟李总见一面。你帮我约下他，趁着周末我不上班，看他是否对我的想法有兴趣。”
　　顾盼揉着太阳穴：“又到了你男主光环闪耀的时间了吗？求给我留条活路。”
　　“虽然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不过你非要把我当成男主角的话……”刘思宽飞快的在顾盼脸颊亲了一口，“我欣然接受，因为女主角是你！”


第100章 托儿所选址
　　人类真是现实的生物。顾盼约李秋元的时候， 通过吴胜辉做中间人， 才肯赏脸来吃顿饭。还得是看在吴胜辉的面子上，正儿八经的按照惯例去的咖啡厅， 没狠宰她一笔。等到刘思宽提出约吃饭， 李秋元立刻在花城大饭店订了包间，光在网上看图片， 就知道菜价不菲， 人比人气死人啊！
　　久经沙场的刘思宽淡定的应约，挂了电话后，笑问顾盼：“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了吗？现在调转马头， 混进大公司还来得及。”
　　顾盼白了刘思宽一眼， 却没反驳他的话。实话实说，要不是学渣如她没得选，去大公司的确是条很不错的路。名片一亮出来， 别人多少会给几分面子。自己创业的小老板， 和大公司的高级打工仔们， 江湖地位从来不同。除非小老板变成大老板，不然社会上车载斗量的小老板们，多半只有装孙子的份。
　　驱车抵达花城大饭店， 金碧辉煌的现场更显豪奢。一水的名车中间，刘思宽的比亚迪异常醒目。好在花城自有风俗，好些赫赫有名的大佬，照样开着几十万的合资车。因此迎宾的服务员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十分敬业的将人往饭点内引。
　　刚踏进门， 顾盼就被入口处，长8米高4米的超大水族箱震撼住，不由驻足。水族箱内，叫不出名字的各色珊瑚，在水中摇曳，绽放出炫目的光彩。一条条五彩缤纷的热带鱼，悠然来回穿梭。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整个水族箱宛如一副名画，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水族箱是花城大饭店的得意之作，服务员见顾盼停下了脚步，也不催促，微笑的等在旁边。良久，顾盼回过神来，赞叹：“真漂亮！”
　　刘思宽问：“你喜欢？”
　　“嗯。”
　　“那等我们有时间了，去海洋公园玩吧。”
　　顾盼：“……”呵呵，海洋公园在临市，想要玩的好，至少两天。有时间？不存在的！
　　刘思宽意识到自己刚说了句废话，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走吧，别让吴总和李总等太久。我们吃完饭再来看。”
　　顾盼答应了一声，继续跟着服务员往包厢方向走。没多久，他们抵达了二楼的松园，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们才推门而入。
　　包间不大，但很精致。六人位的圆桌上，坐着两个胖乎乎的男人，正是吴胜辉和李秋元。见了刘思宽与顾盼，他们赶忙站起来，热情洋溢的前来握手。
　　彼此寒暄了几句，纷纷落座。李秋元拿起菜牌，请刘思宽点菜。又是一轮推辞，各点了几个菜。服务员记录清楚，退出了包间，才正式开始说话。
　　李秋元率先开口：“这次我得感谢老吴，给我介绍了个高人啊！没有高人的提醒，我恐怕是栽了！”
　　刘思宽谦虚的说：“不敢当，我随口提一句，未必做的准。”
　　“总比我们准。”李秋元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之前的确想过开在CBD，但租金太贵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没想到是个大坑。”
　　刘思宽客观的说：“主要是山海雅筑的商铺在小区内。如果你能说服物业，专门架个梯子，把二楼商铺的入口改到小区外，地段还是很好的。托儿所在小区内最好，但在小区附近也能接受。毕竟以CBD的地价，恐怕没人能在核心小区开大型托儿所，房租真贵的离谱了。”
　　李秋元苦笑：“不敢想大型的，凑活着先开起来吧。”
　　吴胜辉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早觉得托儿所没什么前景。占地又广，运营又麻烦，风险又高，最是费力不讨好的生意。不然为什么花城满地的早教，偏偏没几家托儿所呢？按课时收费的早教，赚起钱来不要太爽。
　　何况所有早教，都是要求监护人全程陪护的，机构所承担的风险被降至了最低，万一出了什么事，至少能甩一半的锅出去。托儿所则不然，孩子交到了机构手中，别说确实赖机构的那些了，即使是孩子自身的疾病引发的事故，按照惯例，托儿所也是全责。
　　不提如此糟心的风险，单从经营的角度，场地面积、装修级别、卫生程度，全部是所有经营类里要求最高的。且全白天托管，还涉及孩子吃饭问题，又得与餐饮公司对接，如何在保质保量的情况下降低成本，想想都头疼。
　　而李秋元暂未到具体的经营问题，就已经在选址上掉了个巨坑。吴胜辉觉得，李秋元突发奇想的搞托儿所，纯粹是钱多烧的！
　　宝贵的周末，刘思宽不想浪费在废话上。因此，他开门见山的说：“我这次约李总，主要是对你的想法很有兴趣。”
　　刘秋元：“哦？莫非刘总想投资？”
　　刘思宽笑笑：“那倒没有。主要是孩子的养育教育，切切实实是我们双职工最深的痛点。实不相瞒，我和盼盼老大不小，该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了。之前为了以后谁来看孩子的事，险些吵架。所以，我是诚心期盼李总的生意能蒸蒸日上的。”
　　李秋元摸着下巴：“我挺盼着刘总投一笔的，不然我可不好意思总咨询你。”
　　“不妨。只要我有时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我们这些人，没见过多少世面，可能提不出什么可行性建议。”
　　“刘总太谦虚了。”李秋元打着哈哈，“你们在大企业大平台混的风生水起的，都说没见过世面，我们算什么？”
　　门再次被敲响，服务员送菜进来。吴胜辉趁机说：“相逢便是有缘，我们别商业互吹了。先喝点汤。他们家的老火靓汤是一绝，也就比我们的老妈老婆差一点点，先趁热喝。”
　　一番话说的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吴胜辉又招呼顾盼：“我给你点了几道荆南菜，辣的很，你先吃点清淡的，省的伤胃。”
　　顾盼笑着谢过吴胜辉的好意，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汤，慢慢的喝起来。
　　李秋元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记性，忘记点酒了。刘总爱喝什么？红的还是白的？”
　　刘思宽忙摆手：“我开车，不能喝酒。你们随意。”
　　商业聚餐怎么能没有酒呢？没酒就会像刚才那样，不知不觉进入尬聊。李秋元为了炒热气氛，笑眯眯的说：“顾小姐可以开车的嘛！再不然，我叫个代驾。”
　　刘思宽轻轻摇头：“我想李总的项目，也不便拖太久。我酒量不好，喝的晕晕乎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白蹭饭了。”
　　“哈哈，一顿饭算什么？能交个刘总这样的朋友，十顿饭都值！”李秋元见刘思宽不愿意喝酒，顺势拐回了正题，“刘总的眼光很犀利。我跟山海雅筑的物业交涉过，他们不肯做改动，最大的让步，是允许我们给个密码，让其它小区的家长能过来。我当时想的是，越安全家长们是不是越能接受？倒是忽略了最大的客源地，很可能无力送托儿所的现状。”
　　吴胜辉说：“你都租好地方了，现在只能弥补了吧？”
　　刘秋元叹气：“如果确实风险太大，也只好果断舍弃沉没成本了。不然还能怎样呢？”顿了顿，他又看向刘思宽，“刘总，你是行家。假如你觉得山海雅筑不行，那有没有推荐？”
　　刘思宽不是来白混饭的，他既然提出约见，自然有所准备。从包里掏出了张地图，展开在了桌面的空地上。几个人同时看过去，却见他打开的，并非常见的行政区划图，而是一张地产的分布图。
　　“我们内部使用的资料，比较粗糙，见笑。”刘思宽用手点在地图上，“山海雅筑在这里。可以看见，在我们的资料上，这片特别空。也就是说，CBD附近，主要以商业地产为主，居民楼极少。换言之，即使不考虑消费能力，客户的基数也是不够的。”
　　李秋元听的连连点头。
　　刘思宽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这里，是开发区。理论上人更稀少，可是李总你仔细看，我们的资料上，这片的房屋画法，与市区的有很大不同。”
　　“这代表的是？别墅吗？”
　　“是的。准确说是叠墅。”刘思宽解释，“叠墅是最近兴起的概念。大部分人喜欢独门独院，可是别墅太贵买不起。于是地产商发明了联排别墅。但联排别墅的门面特别窄，因此屋内狭长，采光和结构通常都不太好。为了弥补联排的不足，又发明了叠墅。即一栋楼，分别有两到三个入口。两三户人家共享楼房主体，但因为入口不同，有很好的私密性，价格上又在中产可接受的范围内，因此大受欢迎。”
　　李秋元敏锐的抓到了关键词：“刘总也认为，目标应该对准中产阶级吗？”
　　刘思宽点点头。
　　吴胜辉皱眉：“郊区的话，感觉人太少啊。”
　　“但是租金也便宜啊。”刘思宽笑着说，“甚至，商铺可以直接买下来，月供比山海雅筑的租金低多了。生意有风险，房产却可以对冲风险，岂不是比在市区做更安全？且有了固定资产，扩充规模的时候，更容易贷款。”
　　李秋元忍不住笑起来：“如果刘总不是住房改造部的，我都要怀疑你在给我推销房子了。”
　　刘思宽却坦然说：“广厦新开发的云和小院了解一下？”
　　顾盼：“……”


第101章 走肾
　　李秋元哭笑不得， 大佬你这么热爱公司的吗？
　　刘思宽笑着说：“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别的楼盘不清楚状况，不便推荐。李总如果有相熟的朋友做房产中介的， 咨询他们可能更专业。”
　　“哪有， 中介为了提成，吹的天花乱坠， 我可不敢找他们。”李秋元忙问， “贵司还有哪些楼盘？我看看有没有备选的项目。”
　　刘思宽从善如流的在地图上圈了几个类似的楼盘，并再次强调：“关键点在于入住率与住户情况，这些数据， 找专门的公司是能拿到的。符合育龄夫妻多和房贷压力小两条， 基本都有比较大的成功概率。楼盘的话，请李总务必多方打探。毕竟商业地产价值不菲，投资得慎重。”
　　李秋元眼中精光一闪， 然而胖乎乎的脸上却写满了憨厚， 一副十分受教的样子：“刘总是专业人士， 听你的肯定没错。可是这么多个楼盘，我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哪个最适合我？”
　　刘思宽笑了笑， 他听出了李秋元字里行间里的试探与防备。他的动机当然不纯，但今天还真不是来卖房子的，于是客气的说：“我没做过详细调查，只能给些粗浅的建议。”然后微笑着岔开了话，“托儿所的其它方面， 劳烦李总问盼盼了。”
　　生意人难免疑心重，李秋元见刘思宽不再提买商铺，反倒想再问两句房产投资的事。奈何刘思宽却打起了太极，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他又不是地产销售，即便有目的，也该点到为止，省的引人讨厌，牵连顾盼那边的生意。
　　话题很快转到了育儿技巧，一直装壁花的顾盼终于加入了讨论。不说不要紧，说起托儿的细节，吴胜辉又开始头大。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光半岁到两岁半的区间，至少要分4个区域，每个区域根据该年龄段的特征，进行针对性设计。
　　此外还有吃饭、室外活动等地方的单独设计。吴胜辉觉得不请个育儿专家来，恐怕光凭顾盼，很难妥善解决。然而所谓的专家，大多是是按小时计费的。光咨询费就让人心在滴血了。看样子确实得买个房产，以房产的增幅对冲托儿所的亏损，否则，按照这种级别的投入，房东稍微提个价，资金链不崩才怪！
　　聊到10点多钟，顾盼看资料和小时候带弟弟的那点积累，被李秋元掏了个一干二净，总算大致确定了个方向。因为刘思宽不看好原定的地址，李秋元决定先做个二房东，赚笔差价，再考虑重新选址的问题。设计方面自然搁在了一边。
　　时间不早，几个人又寒暄了一番，结束了饭局。
　　回到家中，已是11点多。顾盼一脸疲倦，却因饭局上的谈论，导入了太多全新的知识点，以至于了无睡意，于是对刘思宽说：“你先休息，我梳理下思路。”
　　刘思宽：“八字没一撇，你现在忙纯粹是白忙。再说那些育儿方面的知识，根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可以肯定80%以上是瞎扯。那是拿去忽悠客户的，你做设计的时候，稍微细心点即可。”
　　顾盼笑看刘思宽：“本来有一撇的，不是被你擦掉了么？”
　　刘思宽讪笑：“抱歉。因为我的想法，增加了你那边的风险。”
　　“没事。设计师白忙活是常态。不过，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中途客串起了销售人员呢？”
　　刘思宽问：“你了解商业地产吗？”
　　顾盼摇头。
　　“郊区商业地产项目，除了一楼的铺面以外，基本是按层出售的。”刘思宽解释，“也就是说，按照二层以上商业地产两万的均价，每笔交易，是两千万起跳。”
　　顾盼眼睛一亮，心里立刻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通常销售的提成是5‰吧？随随便便小十万啊，怪不得销售都是土豪！
　　“别想多，提成跟我没关系。”刘思宽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直接泼了盆冷水，“我又不是销售部的，最多赚个人情。”
　　顾盼狂汗：“那你玩什么欲擒故纵？”
　　“因为我想要那个人情。”
　　“嗯？”
　　刘思宽无奈的摊开手：“我在旧房改造部已经升无可升了。除非创始人团队的赵总监放弃期权离职，否则想干掉他上位，是不可能的。”
　　顾盼疑惑的问：“他没有调岗的可能么？”
　　“没有。”刘思宽叹气，“创业很像打江山，打下地盘后，就要搞分封。我们赵总监是创始人团队里比较怂的那个，所以被一脚踹过来管旧房改造部。他想调入更好的部门，同样的，除非占着坑的人离职。所以，我撞到天花板了。”
　　“你打算怎么办？”
　　“找机会调部门。”
　　顾盼恍然：“你想拿着李秋元的单子，去勾搭开发部的人？”
　　刘思宽点头：“地产公司终究是靠开发新楼盘赚钱的，旧房改造才几个钱？不过我现在的岗位都没站稳，调部门还远的很。无非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也未必有用，实在没机会，我只好跳槽了。不然，以后岂不是追不上你的步伐？”
　　“你可拉倒吧，白总吴总还跟在你屁股后面转呢。小老板没尊严。”顾盼说着垂下了眼，“我也只是有了机会，想赌一赌。赌不过，大概也只能改行了。”
　　刘思宽揉了揉顾盼的头：“养家糊口本来该是我的事，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顾盼挑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大男子主义？”
　　“谢谢你没叫我直男癌。”刘思宽客观的说，“社会确实是不公平的，我们讲人定胜天，可是没到万不得已，不必非得逆天改命，那个代价太大了。”
　　“你确定当我跟不上你的脚步的时候，你不会无情的抛弃我？”
　　“我在乎的是思想。如果讲收入的话，根本不会追你了。”
　　“思想不是无源之水，没有平台，思想会失去养分，最终枯萎。”顾盼戳着刘思宽的胸膛，“到时候你跟我说行业趋势，我跟你说电视剧情节，以我对你的了解，最多给我来个好聚好散。我傻了才信你的忽悠。”
　　刘思宽大呼冤枉：“我哪有忽悠你？”
　　顾盼毫不留情的吐槽：“你没忽悠我，你只是一边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一边跟我讲别太给自己压力。我信了你的邪！”
　　刘思宽在顾盼额头上重重的弹了一下：“看来女人天生自带多疑属性，特别适合做生意。我信邪，等着你功成名就，我呆家里给你做饭吃。”
　　顾盼噗嗤笑出声：“不怕我甩了你？”
　　“富二代无所畏惧！”刘思宽挤眉弄眼，“再说你舍得甩我？我可不像你，又不会做饭，又学渣教不了小孩，又长的没我好看。你没安全感，我理解的！”
　　顾盼！？？？哇擦，这么耿直的吗！？尼玛，会做饭了不起啊？学霸了不起啊？长的帅了不起啊！？然而认真沉思三秒后，顾盼发现，MD好像真的有点了不起！世界对学渣太残酷了！
　　刘思宽揉着顾盼的脸：“你哪来那么重的心思？好歹是几十万身家、花城横向对比百里挑一的高收入群体，咱自信点好吗？”
　　顾盼一脸莫名：“我？高收入？”
　　“据去年统计局发布的数据，年收入12万以上的，全花城只有16万人。而花城常住人口为1400万，四舍五入说你百里挑一半点不夸张。”
　　顾盼震惊了：“这么少？”怎么感觉身边绝大多数人过万的收入是常态？错觉吗？
　　“不然呢？你对发展中国家有什么误解？不但花城，其它几个大城市，高收入群体远远没有想象的多。以我的同学为例，作为岭东顶尖的名校，也不是人人能拿12万以上年收入的。你算算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所占的人口比例？”刘思宽捏着熊猫脸，语重心长的说，“努力归努力，但不要焦虑。你嫁了富二代都那么焦虑，让别人怎么活？”
　　然而听完刘思宽的分析，顾盼更加焦虑了。她和李秋元的目标，对准的可都是中产，换言之，她们的市场仅仅16万人，感觉要凉！
　　刘思宽疑惑的看着顾盼：“你怎么了？”
　　顾盼生无可恋：“仅仅16万人的市场，我算知道为什么晓意活的那么艰难了！”
　　“所以我们得帮助李总，尽量避免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嗯？跟李总有什么关系？”
　　“居民用户没前途。”刘思宽笑，“如果他能做大做强，光他家的装修，就够维持你的日常运营了。何况胆敢挑战托儿市场的，无不身家丰厚，不然绝不敢作这样的大死。给他留个好印象，勉强算个熟人了。自己打江山，人脉只能这么一点点的积累。”
　　顾盼深以为然，所以今晚刘思宽的骚操作她并没有生气。她不再是设计师，不能只从设计师的角度思考问题。李秋元的单子可以飞，但李秋元的人她得哄好。老板总要做生意，做不了托儿所，还有其它。不然所有的商业项目全靠刘昌源，分分钟被他卡脖子，那太难受了。
　　“当然，居民市场能把握住是最好的，毕竟人口基数足够大。所以得想办法优化流程，尽量降低成本。你若能把价格控制在介于爱家与晓意之间，两个阶层的流量将全部归你。”
　　“很难。”
　　“嗯，加油！”
　　顾盼：“感觉你很不走心啊！”
　　“年轻气壮需要走心吗？走肾不就行了！”
　　顾盼：“……”这车开的简直猝不及防！
　　刘思宽干咳两声，搓着手说：“夜深了，工作话题到此结束，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就在此时，顾盼微信响了，王瑞岚发来信息：“我找到房源了，方便接电话吗？”
　　刘思宽：“……”王瑞岚，从今天起，我跟你绝交了！


第102章 瑞岚卖房1
　　顾盼很想回复一个“不方便”， 奈何买房真的是大事， 只得直接拨了过去：“12点了还在看房，你的中介是不是太敬业了点？”
　　王瑞岚：“早看完了。但是宽哥介绍的那个叫刘惠的中介， 她们平台不行， 房源不充足。我没看到满意的，于是回来下了个绿中介， 果然有合适的， 先问那边确认了房源，然后转给刘惠，她才去想办法帮我联系的业主。”
　　顾盼：“这波操作
　　“没办法， 绿中介那边我不熟， 房产交易上百万，稍微浮动就是几万的开支，我可不敢随便挑个中介。”王瑞岚转回正题， “我看中的房子在东区， 建筑面积64， 套内57.14，业主报价168万。”
　　顾盼飞快的心算了一下：“均价26000？有点贵呀。”
　　王瑞岚：“还行，这套也是1楼， 有平台的。并且业主已经改造过了。把之前的厨房和厕所改成了个小房间，然后把阳台分成了两半，一半做厕所，一半做了开放式厨房。”
　　光听描述，顾盼想象不出户型， 于是说：“把链接发给我看看。”
　　“好的，稍等。”王瑞岚利落的挂了电话，把绿中介的链接发了过来。
　　顾盼点开程序，仔细研究。刘思宽把脑袋凑近，看了眼户型，忍不住问：“确定你们小区的物业不管非法建筑？”
　　“物业费都常年收不齐，指望他们能管的住私搭乱建就怪了。”顾盼索性把手机递给刘思宽，“你觉得呢？”
　　“很不错。”刘思宽点评，“围出来的院子虽然是个长条形，但宽度有两米，总面积26平米，无论是做阳台晒衣服，还是作为家庭活动的补充空间，都非常奢侈了，重点是不要钱。套内57平米的三房虽然各种寒碜，可好歹是个三房不是？唯一的缺陷是业主改出来的厨房实在太小，并且开放式厨房不能开通燃气，王瑞岚的厨艺大概是发挥不出来了。”
　　“切，发挥的出来她也懒的发挥。”
　　“也是，”刘思宽非常理解，他自己说是喜欢下厨，都没多少时间动手，王瑞岚更加不可能沉迷厨艺，“如果她喜欢的话，可以下定了。”
　　顾盼又拨通了王瑞岚的电话：“我看了看没问题。业主的装修不太合理，但不管怎样，可以先用着。”
　　“我担心的是1楼会不会很潮湿，以及很多虫子。”王瑞岚重重叹了口气，“我大花城的生态好的让人绝望。”
　　“装个纱窗，能阻挡90%的虫子。潮湿问题用抽湿机解决，你暂时没钱重装修的话，自己勤快点倒水咯。另外，在墙上刷一层硅藻泥，可以调节湿度。那个便宜，最多5千块能搞定。这些是小事，大不了你买完房再弄个装修贷重新装修。重点是两套房子，一买一卖，怎么操作？”
　　王瑞岚苦着脸说：“先卖再买，我担心这边卖出去，那边也卖出去了。”
　　“很有可能。但你总是要换房的，别啰嗦了，先放盘，卖了小房子再说。”顾盼果断的说，“省的之后看中了又陷入纠结。”
　　“好吧，我先委托中介放盘。”王瑞岚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跟顾盼打完电话，立刻通知中介放盘。为了尽快售出，她还用绿中介的APP功能自动上传了资料，毕竟绿中介的平台比其它所有中介加起来都凶残。刘惠能帮她卖出去，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可要是绿中介速度更快，她也犯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
　　弄完这些，已是凌晨1点多。过于兴奋的王瑞岚睡不着，想了想，又在老乡群里发了条广告：“单间急售，有意私聊。”随即把自己家的照片贴了上去。
　　王瑞岚的广告，引的修仙党们纷纷上线。其中一个惦记了她好久的男同学张超赶紧问：“为什么要卖房？是急用钱吗？”
　　王瑞岚言简意赅：“换房。”
　　张超：“……”
　　吃瓜群众忍不住问：“你准备结婚了？”
　　王瑞岚：“没有，我房子太小，住着不方便，想换个大点的。”
　　“土豪！”
　　王瑞岚没理会，继续说：“总之诸位有需要买房，或者亲朋好友里想买房的，可以联系我。我这套房虽然很小，但有学位。”
　　张超叹气：“有学位没用啊，那么小，一家三口怎么住？”
　　王瑞岚耐心回答：“买下来迁了户口直接出租。租金抵扣贷款，然后在同小区租个两房一厅即可。反正你在哪住不是住？买个单间又不用理会，却能享受义务教育，每年至少省两万的学费。何乐而不为？”
　　张超想了想，试探着问：“多少钱？”
　　“65万。首付加税费只要24万，有兴趣吗？”
　　另一个同学惊讶的说：“单间65万？我记得你买的时候，才50来万吧？老同学不要赚的那么狠啦！”
　　其余人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同学一场，便宜点啦。”
　　张超当即无语，你们是来杀价的还是来捣乱的？玩道德绑架劳烦看看对象好么？能独自在花城混出人样的王瑞岚，你们绑架的了吗？
　　他真想买房的人，懒的跟群里的废话，直接点开王瑞岚的头像，进入私聊：“65万是稍微贵了点，我可能凑不够首付。60万可以接受吗？”
　　王瑞岚也干脆退出了群，跟潜在客户聊了起来：“我想换的房子首付税费55万，还有十几万的贷款。如果卖60万的话，我那边不够了。”
　　张超糟心的说：“房价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你如果想买房，我劝你尽快。据顾盼的男朋友说，房价还得涨。”
　　张超心下一突：“他做地产的吗？”
　　“嗯。”王瑞岚解释，“算起来均价没那么多，只是我看中的那套在1楼有院子，比其它楼层更划算一点，所以均价去到了两万六。”
　　张超顿了顿，隐晦的说：“我手头有20万，家里还能凑一点。如果两个人一起买的话，其实可以买个大点的房子。”
　　王瑞岚没听懂，以为张超嫌贵，于是很善解人意的说：“如果你女朋友能拿出点钱的话，确实买个大点的划算！”
　　张超：“……”
　　王瑞岚的兴奋劲儿终于过去了，打了个哈欠，手指飞快的打了一行字：“买房不是小事，你先考虑考虑，我去睡了，拜拜。”说毕，一丢手机，睡着了。
　　张超：“……”
　　次日一早，起床的顾盼看到群里的信息，嘴角直抽。王瑞岚撒网不看地方的吗？凭他们群里那帮□□丝，有接盘的才怪。倒不是说群里没有工资高的，但是小地方出来的男性，很多都带有迷之坚持——看不上小户型、看不上二手楼。最后瞅瞅钱包，跑回老家买“大户型豪宅”。
　　问题是你在老家买了有屁用啊？你自己住吗？明明给爹妈住了，偏偏说是婚房。然后扛着房本得意洋洋的找对象。可是女孩子们又没有脑抽，一年住不到10天，倒要陪着你还房贷，且是婚前购房，属于个人财产，谁嫁谁傻缺！
　　接着没人理会的□□丝们开始大骂女孩子拜金，也不想想谁先机关算尽？真当自己的小鸡鸡值几个钱！
　　小地方的消息传的飞快。中午12点，王瑞岚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的接通，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岚岚，你要卖房？”
　　王瑞岚敷衍的应了一声，等着下文。
　　王妈妈满怀关切的问：“钱够吗？要不要家里支援点？”
　　明明是句很温馨的话，王瑞岚却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斩钉截铁的说：“够！”
　　王妈妈一噎。
　　“我的房子正准备装电梯，价格涨了。我换个没电梯的便宜些。”王瑞岚轻描淡写的说，“你不用担心。”
　　王妈妈干笑：“这样啊，钱不够跟家里说。”
　　王瑞岚呵呵，她胆敢问父母拿钱，父母就敢跟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她把房子过户给弟弟。她脑子进水才往爹妈高利贷的圈套里跳。其实，如果不是父母总算计她的房产，完全可以用最小的代价，避开交易的税费，把房子卖给弟弟，自己再换房，皆大欢喜。可惜父母的虎视眈眈，让王瑞岚万千操作手法不敢施展，在旁边冷漠的看着弟弟错失时机。她甚至没跟父母说，花城的房价即将起飞，再不下手，可能她们这些普通人，再也够不着了。
　　打着哈哈应付了妈妈，王瑞岚站在狭窄的房子里看向了窗外。这套房子小到可怜，但它聚集的财富，成为了她换房的底气。谁能想到，她一个外省来的打工妹，凭借一个单间做支点，就获得了无数打工者们梦寐以求的安家落户的机会？
　　并且，这个机会，是可以当做接力棒往下传递的。如果她的家庭足够团结，她弟弟同样能用二级跳的方法，买下小三房。甚至不必如此麻烦，因为开杂货店的父母至少有50万的现款。只是他们看不上海棠花园的寒酸罢了。而王瑞岚，也懒得费尽心思的去改变他们的观念。毕竟，她不想全权负责弟弟的人生，索性装死。反正弟弟回家继承杂货店也饿不死，不是么？
　　一个地方，不可能全是蠢货。王瑞岚能想到的事，别人自然想的到。张超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考虑了一整晚，终于鼓起了勇气，发了条微信给王瑞岚：“我可以去现场看看你的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房子来来回回的倒腾，道尽了外来打工者的辛酸，这还是高收入群体。
　　据刚出的统计报告，广州工资过万的占14%＋，这还是税前，王瑞岚已经很不错了。
　　同样想倒腾房子的作者流下了眼泪……
　　另外，王瑞岚的这个单间有原型，我正好拿这个单间做过一个可供一家三口居住且带阳台的设计。前几天发在微博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我的头条文章。


第103章 王瑞岚卖房2
　　王瑞岚正好没事， 欣然答应了张超的请求。心思不纯的张超见王瑞岚如此爽快， 反而有些无处着力的失重感。他不是老乡群里的马屁团中的一员，但心里的想法与马屁团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外打拼不易， 少奋斗几年的好事， 谁不想要呢？然而再想想顾盼男朋友亮瞎眼的履历，张超不由苦笑， 似乎他们整个群， 没人够格啊！
　　张超与同群的苏昊在海棠村里合租了套两房一厅，海棠花园正是因海棠村而得名，因此他与王瑞岚的距离几乎是近在咫尺。可惜王瑞岚不为了蹭饭， 连隔壁单元的顾盼都很少见面， 更何况不是很熟的老同学了。
　　顺着地址找到了目的地。高密度住宅里的住户不停进进出出，让楼下的门禁形同虚设。张超不用按门铃，跟着别的住户走进了楼道， 找到了王瑞岚家， 敲响了房门。
　　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卜一照面， 彼此愣怔了好几秒。王瑞岚率先回神，笑着打招呼：“你瘦了不少，差点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坐。”
　　张超略显局促的踏进了门， 顺着王瑞岚的指示，坐在了“客餐厅”正中的小桌子边。趁着王瑞岚倒茶的功夫，快速的扫过屋内的陈设——右侧的墙边放着个鞋柜，鞋柜往前是个转角书桌，再往前就是遮挡视线的腰墙了， 恰好挡住了坐着的他的视线。转过头，对面王瑞岚忙碌的地方，是约3米长的开放式厨房，厨房边有个关着的门，应该是厕所。
　　王瑞岚泡好茶回到座位边，不好意思的说：“工作太忙，没时间收拾，家里有些乱。”
　　张超腼腆的笑了笑：“比我那里好多了。呃，你现在上班，还是996吗？”
　　“嗯。你们呢？”
　　“我们没个准的。”张超也在IT行业，不过普通专科毕业的他，做的是硬件方面的技术支持，要求随叫随到，双休如同一纸空文。当然，总体工作时间肯定比王瑞岚的要短，自然而然的，工资也低了不少。简而言之，买的不如卖的精，资本家在工资设置方面，基本没什么空子钻。因此在广大打工族渐渐形成了统一的价值观——忙是好事，越忙越好。可惜市场竞争下，不是你想忙就有得忙的。
　　王瑞岚的日常工作主要是跟程序美术打架，在如何调动气氛忽悠客户方面远不如顾盼熟练。面对性格沉闷的张超，居然是憋不出话来。默默的喝完了茶，在越来越尴尬之际，果断站起身，对张超说：“我带你逛逛吧。”
　　总共24平米的室内空间，3分钟内，能看完每个角落。张超先前已经看过客餐厅，站起来之后，腰墙后的简单家具随即映入眼帘——1.5米的床，床头有个梳妆台，对面是个足足两米的大衣柜，看起来能放很多衣服。
　　王瑞岚推开衣柜的门，笑着介绍：“里面的功能分区都是顾盼设计的，特别的合理。你要是买下来了，将来带着女朋友住，绝对方便。”又指着自己的床说，“床底也是收纳空间。”说着蹲下来，在床尾处拉开了两个抽屉，“床底收纳有讲究，不是说做成箱式就万事大吉了。打开床板的过程毕竟不方便，所以这里做成了随时可用的抽屉，用来放些常用的小东西。”
　　张超点头：“挺细心的。”
　　“那当然，顾盼是专业的嘛。”王瑞岚走回了客餐厅，笑对张超说，“这里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除了橱柜，其余都是可活动的，你不喜欢可以换。也可以骚扰下顾盼，让她帮你规划。这点动静，她应该不会收费。”
　　张超努力的接话：“顾盼的家很好看吧？”
　　“以前是，现在她男朋友搬进来，摆了两张书桌，挤的要死要活，什么美感都没了。”王瑞岚随口说，“不过她家的户型比我的好，一房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功能更强大。以前的业主在卧室搭了个隔层，一家三口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可惜那个户型很少有放盘的。二手房就这样，逮哪套是哪套，没得选。”
　　张超农村出生，比较能吃苦，对居住条件要求不高，听到别人能一家三口挤进小房子，立刻动了心思，试探着问：“这套能搭隔层吗？”
　　“呃，那得问顾盼。另外，小户型搭隔层很麻烦，全屋家居定制的话，她那边是收费的。”
　　“明白，没有让人白干活的道理。”
　　于是王瑞岚给顾盼发了条微信：“我家的户型，能改成三口之家住吗？”
　　顾盼回复：“会特别挤。”
　　王瑞岚举起手机，给张超看顾盼的话。张超略略沉思，又环视房间一周，心里开始算起了账。65万的房子，7成按揭，月供要3000多。他来之前查了下海棠花园的租金，精装修的单间租金大约2000，也就是说他还得往里补1000才能填上月供。同时，按照昨晚王瑞岚的提议，把单间租出去再在同小区租两房，即使租个户型装修特别差的，也至少要2500。这样算来，光住房的开支就到了3500以上。
　　而他的薪水，只有5000……
　　如果这套房子，能塞的下一家三口，他的压力无疑会小很多。因此，他看向王瑞岚：“我想先跟顾盼聊聊，可以吗？”
　　“我先问问她有没有空。”王瑞岚立刻给顾盼打了个电话。潜在客户上门，顾盼当然热烈欢迎，赶紧准备茶点，等王瑞岚带人过来。
　　不多久，王瑞岚敲响了顾盼的家门，顾盼打开门，无比热情的打招呼：“老同学好久不见，比以前成熟了好多，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王瑞岚：“……”销售都特么是假惺惺，兼职的销售也不例外。
　　笨嘴笨舌的张超只好学舌：“你也漂亮了好多。”
　　顾盼不以为意，请人在餐桌前坐下，转头问厨房里的刘思宽：“点心好了没？”
　　“好了！”刘思宽快速起锅，一股牛奶的甜香飘散开来。王瑞岚嗦了下口水，“姐夫姐夫，你做什么呢？”
　　“凤城名点，凤凰炒蛋奶。”刘思宽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小碗里倒着半凝固的液体，一边说，“冰箱里有我早起做的牛奶砖，你自己动手切一下。”
　　王瑞岚一蹦三尺高，飞扑到冰箱处，翻出了个玻璃食盒，打开盖子，果然是白嫩嫩的牛奶砖：“啊啊啊，顾盼，你的福利太好了！”
　　“那必须的！”顾盼不太熟练的操作着功夫茶具，神色里全是得意。
　　刘思宽洗完锅，把炒蛋奶端上了桌。王瑞岚也手脚麻利的把牛奶砖切好，滚上了椰蓉。迫不及待的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润浓香的滋味瞬间绽放，舌头轻轻一抿，嫩滑的牛奶砖碎成了无数小块，混合着脆香的椰蓉，甘香粉糯，弹硬脆粘，让人欲罢不能！
　　张超素来节省，来花城多年，从没光顾过早茶与甜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花城特色美味，有些笨拙的学着王瑞岚，叉了块牛奶砖吃起来。然而不善言辞的他，无法用语言形容味觉上的惊艳，只好对刘思宽竖起大拇指：“好吃！”
　　刘思宽被夸的多了，非常淡定的说：“谢谢，喜欢吃就多吃点。”
　　张超又吃了一块，忍不住说：“怪不得你差点被人当成厨师，一般的厨师真没有你的水平。”
　　抱着炒蛋奶准备开吃的王瑞岚：“……”兄弟，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莫非还想要顾盼再传56张图炫个富不成？
　　炒蛋奶的做法与姜撞奶类似，都是“撞”出凝固感。然而用鸡蛋替换掉姜汁，不仅仅是风味不同。鸡蛋与牛奶的经典搭配，两种蛋白质的有机混合，让炒蛋奶有着别样的浓香，黏滑绵软，滋味悠长。
　　王瑞岚仰天长叹：“每逢周末胖三斤！”
　　顾盼笑眯眯的说：“你可以选择不胖。”
　　“我不！我宁可胖死在你家！”王瑞岚放下碗，“我决定了！为着将来离你们更近，那套小三房我一定要拿下！”
　　顾盼抽抽嘴角，小三房的地点在东门附近，离时代公馆真的不算远。
　　刘思宽轻咳一声：“我们暂时打算住福庆花园……对了，现在改名为‘遇见青年公寓’了。”
　　王瑞岚险些被炒蛋奶呛着：“这么装逼的吗？”
　　刘思宽好笑：“装逼有钱拿，你装不装？”
　　王瑞岚斩钉截铁：“装！”
　　“那不就结了。”刘思宽丢开王瑞岚，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张超，“你想买王瑞岚那套房子？”
　　“嗯。”张超挠挠头，“有点贵，我预算可能不大够。”
　　顾盼遗憾的说：“早半年你买房，都不是现在的价，可惜了。”
　　张超叹了口气：“是啊，怪我没听你的劝。”顾盼没少在群里唠叨过她的分段式买房法，可是他们的观念，总想着一步到位。直到王瑞岚准备换房，他才惊觉单间已经快够不着了，差点悔青了肠子。去年到今年，存款不过多了两万，房价却是恨不得每平米飙升两万。再不下手，他不确定这辈子还能不能在花城买套房。
　　王瑞岚比张超更害怕房价疯涨，她看上的小三房总价是单间的三倍，稍微往上浮动一点点，供房的压力就成倍的上涨。也不知道东边的小三房，是不是比着顾盼昨天找到的那套报的价，168万，真的是她能承受的极限了，再贵1万她都得扑街。而买房的周期至少一个月，她必须得这套过户完成以后，再进入购买程序，因为花城的限购政策是二套房必须5成首付，一笔拿出90万，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她对顾盼使了个眼色，希望擅长坑蒙拐骗、啊，不，舌灿莲花的顾盼，能把张超忽悠住，赶紧的下定走流程，尽快完成交易。
　　顾盼默契的切入正题：“你刚问我王瑞岚那个户型，能否改成三口之家能住的对吧？”
　　张超点点头。
　　“那个……”顾盼直接泼了盆冷水，“你只生一个，你父母同意吗？”
　　王瑞岚当即抓狂，大佬，虽然都是老同学，但我跟你更亲啊，你不要这么耿直真的好吗？我着急卖房啊啊啊啊！


第104章 王瑞岚卖房3
　　张超顿时噎住。作为长子， 他有传宗接代的义务。如果他第一个孩子是儿子还好说， 但如果头胎是女儿，那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二胎、甚至三胎的。
　　“所以， 改与不改没有意义。”顾盼慢慢的说， “非要搭层架不是不行，可是管线全部要因此改变， 重新装修的费用10万起。而王瑞岚家的装修几乎是全新的， 拆了相当于浪费10万。一进一出，20万人间蒸发，且一定过的很逼仄。不如拿这20万去租房， 不是轻松多了？”
　　张超郁闷的说：“又还房贷又租房， 压力太大了。”
　　顾盼笑笑：“这有什么呀？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张超的脸红了红：“呃，没有。”
　　“那你现在买下王瑞岚那套，是不用额外租房的。等你有了女朋友， 从交往到结婚到生孩子， 最少三年吧？三年后你的工资应该有个增幅。相当于你的工资用于住房和基础生活开支， 而你老婆的工资用来养孩子和其它开支。只要不随便买买买，收支平衡很容易做到的，不是么？”
　　张超突然问：“既然如此， 为什么你不换房？”
　　“我对囤房子没兴趣，包租婆的人生不是我的追求。”顾盼笑了笑，“再说房产税早晚出台，我可不想被税压死。”
　　张超没太听明白：“囤房子？一套房应该没有房产税吧？”
　　顾盼指了指刘思宽：“这货两套。”
　　张超：“……”好半天，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了然的说，“是了，你们工资比较高。”
　　刘思宽顺势插入话题：“是我建议王瑞岚换房的，因为房价的增长是大趋势。四个一线城市，花城房价最低，甚至赶不上长三角的二线城市。炒房的热钱流入花城是铁板钉钉的事。一旦大资本家入驻，花城中心地带的房价永远别指望下降。你看日本东京，89年那样的金融风暴，周边地价一片狼藉，其中心地段至今依然是天价。
　　而海棠花园虽然又破户型又糟，但地处金湾大道辐射圈内，虽然有海棠村做阻隔，增幅比较慢，但价格绝不会跌。如果你跳起脚能够着，我建议你立刻下定。现在房子一天一个价，你稍微迟疑，可能再买不着了。当然，王瑞岚家带精装修，价格肯定比毛坯贵。你也可以关注一下别的单间，到时候叫顾盼帮你重新规划设计，相对而言压力更小一点。”
　　顾盼掏出手机查询了一番，无奈的耸耸肩：“目前海棠花园放出的单间只有王瑞岚一套。对面的迎春花园有两套，但那个小区卡在城中村里，没花园没绿化，且不比王瑞兰家便宜多少。说实话，以我的经验，周围五公里内，海棠花园绝对是性价比之王。”
　　张超想了想：“我买个毛坯，你帮我设计的话，要多少钱？”
　　顾盼笑笑：“设计费3000，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但你如果把整个装修包给我，6万块包你能住的舒舒服服。我现在准备创业，目前接的装修，基本是赔本赚吆喝，你现在找我，特别划算。”
　　王瑞岚眼睛一亮：“我换的房子装修，算吆喝吗？”
　　“算，算，绝对全屋原木。”顾盼摊手，“不过你真买了那个一楼的，地板我可不敢给你上原木。那么潮，一不小心满屋白蚁飞舞了，还是用复合板是正经。到时候我给你找个便宜又安全的商家订货。”
　　刘思宽提议：“可以用竹木地板。”
　　王瑞岚忙问：“竹木地板是什么？”
　　“竹子加工成的地板，价格跟复合板差不多。但比较硬，舒适感不如原木。另外竹子怕干不怕潮，在北方很容易变形，但在南方反倒意外的合适。我可以成本价帮你拿到一部分。”刘思宽笑的露出口白牙，“我二叔主营竹木产品，你的家具想省钱用竹子也行，反正你现在没小孩，不怕磕重了。”
　　王瑞岚白了他一眼：“等我生了孩子，你正好再来推销你家的柔软的原木家具，我一只羊你能薅两回，美的你！”
　　张超没理会其他三个人的闲聊，在一旁纠结着要不要下手。良久，他突然抬起头，问顾盼：“我去郊区买房，你觉得行不行？”
　　“最好不要。”刘思宽耐心解释，“我们不是炒房团，对我们打工仔而言，房子的首要功能是居住。因此，你买在郊区，如果住在那边，通勤时间过长，会感觉特别疲累；如果不住，你还是要在市区租房子，且自己的房子租不出去，负担更大。相比之下，市区的单间划算的多。”
　　张超苦笑：“几十万砸下去，买个住不了的，心里总空落落的。”
　　刘思宽笑：“过几年你卖掉小户型，再跟王瑞岚一样买个大的不就行了？”虽然几年后，换房的代价普通人已经承受不起了，但这话没必要说出来，省的干扰张超的判断。不论他是否买王瑞岚的房子，目前最好下手一套，用房价追赶房价，才是未来能在花城站稳脚跟的唯一选择。
　　张超叹了口气：“了解了，多谢。我得考虑考虑。”
　　王瑞岚很是理解的说：“买房是大事，你好好想想。”
　　顾盼也说：“你多看看别的区域，不一定在附近，别的地方或许有不错的。总之你有看上的又拿不定主意，随时联系我。阿宽是地产行业的，他比我们有经验。有行家在，不用白不用嘛！”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王瑞岚等人没有步步逼近式的推销，张超的防备心反而放松了不少。
　　就在此时，王瑞岚的电话响起。绿中介那边有客户询价，中介想带人去看房。王瑞岚抱歉的对大家笑笑：“我得去接待中介，先走了。”
　　张超心中一突，王瑞岚昨晚才放的盘，单间也那么受欢迎吗？
　　顾盼挥手：“滚吧，今晚不用过来了。”
　　王瑞岚呵呵：“等人看完房，我去买菜。”然后掉头对刘思宽谄媚的说，“大佬，你今晚想吃啥？”
　　“随便。”刘思宽倒是不在意王瑞岚的蹭饭行为，还十分客气的问张超，“你有空留下来吃晚饭吗？”
　　张超愣了愣：“你做？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做菜嘛，人多更好发挥。就是我家有太窄，吃饭有些别扭。”
　　王瑞岚一边在门口换鞋，一边狗腿的说：“不窄不窄，有你们两口子在的地方，即是天堂！”
　　“滚吧你！”顾盼没好气的说，“时间不早，劳驾速战速决。”
　　王瑞岚换好鞋，飞奔下楼。
　　刘思宽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他跟张超没什么交集，强行找话题自然能找出来，但他并不想浪费时间。从书架上摸出本书，对张超笑笑：“不好意思，我准备考试，有点忙，暂时失陪一下，你跟盼盼聊吧。”
　　张超当然不好拦着人家，目送刘思宽进了房间关上门，没话找话的对顾盼说：“你男朋友好努力哦。”
　　顾盼一脸生无可恋：“知道我压力有多大了吧？”
　　张超疑惑的问：“你男朋友努力，你的压力不是该更小么？”
　　顾盼立刻笑着岔开了话：“你准备买房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嗯，说了。不过我家里穷，父母帮不上什么忙。不像你们城里的，多少能补贴点。”
　　顾盼摇头：“我们也是靠自己。”
　　张超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男朋友……工资很高吧？”
　　顾盼无意炫富，却也懒得藏藏掖掖，省的又给她传出什么厨子风波，于是含糊的说了个税后收入：“三十来万的样子，具体我没问。”
　　张超的心顿时如坠冰窟，顾盼的男朋友拿三十万的年薪，那王瑞岚对男朋友的期待，可能降到月收入五千吗？他不由的垂下眼，大概……没希望了吧。心底渐渐浮起了酸涩，或许一开始，就是他的妄想。
　　好半天，他憋出了一句话：“他，比沈锐强。”
　　顾盼：“……”沈锐是谁来着？哦，对，她亲妈看中的，那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的临时工……兄弟，你会不会说人话啊！？别说刘思宽，沈锐给您老人家提鞋都不配好吗！
　　对老同学的聊天能力再不报指望，顾盼轻松的切入了家长里短频道，聊起同学们的八卦。得亏她记性好，偶尔上群瞟两眼，能将碎嘴婆子们的话记个七七八八，顺手拿来调节气氛。
　　下午4点多，王瑞岚拎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刘思宽还在房间里看书，顾盼也没打搅他，接过塑料袋，就在桌子上摘菜。
　　张超自觉地加入摘菜队伍，又问王瑞岚：“看房的人走了？”
　　王瑞岚深深的看了张超一眼：“绿中介报价68万，对方问我65万卖不卖。我说特意说要考虑，就是回来问问你。如果你不要，我可签约了。”
　　张超呆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把轻轻扭动，刘思宽从内走了出来，对顾盼说：“李总打电话给我，想去看看云和小院，你有兴趣一起吗？”


第105章 王瑞岚卖房4
　　张超正对房子高度敏感， 听刘思宽提起看房， 心中的惊吓更甚。
　　顾盼问：“现在？”
　　“晚点也行，售楼处营业到10点半， 我刚跟开发部那边联络了一下， 因为是新楼盘，正在宣传中， 高档托儿所的入驻， 显然是个宣传亮点。借此无论李总是买是租，售楼部多少能让些利。你这边可能要出几张概念图，好插到云和小院的宣传彩页里去。所以我建议你跟我去看看现场。”
　　王瑞岚好奇的问：“云和小院是什么？”
　　“一个以国风为设计基调的叠墅小区， 在开发区以东。每套价格在300万的样子， 挺漂亮的。”刘思宽大致介绍了一下，“你公司有条件比较好的可以考虑。将来要通地铁的。”
　　游戏行业土豪遍地，王瑞岚认真的记下了。
　　顾盼加紧了手上的工作， 打算提前开饭。刘思宽一股脑扫走已准备好的菜蔬， 准备炒菜。王瑞岚经常周末蹭饭， 与顾盼刘思宽培养了不少默契，很快形成了流水线作业，张超登时感觉插不上手了。
　　王瑞岚的电话又响， 这次是刘思宽介绍的中介刘惠打来的。上班族唯有周末有空，所以买房租房的高峰也集中在周末。王瑞岚只好丢开手里的菜，再次跑回家开门让人参观。
　　张超再坐不住，对顾盼扯出个笑：“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的，等饭做好了我喊你。”
　　张超站起身， 开门去了楼道里。海棠花园不愧老破小之名，楼道里的地板陈旧、墙体斑驳，晚上换个灯泡，妥妥是拍鬼片的好地方。张超瞪着一条条油渍冲出来的污迹，心里满是苦涩，掏干净父母的棺材本，就为买个这样的地方吗？
　　如果顾盼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嗤笑他脑子有水。别说外省来的打工仔，即使是富二代刘思宽，不也没舍得买龙腾帝景，而是在满地老破小中间找机会么？外观的丑陋有什么关系？顾盼最喜欢海棠花园的，正是它的丑陋与破旧。因为辣眼睛的外观，通常能成为杀价的绝佳借口。大家只是来打工的，踏实点好吗？
　　顾盼跟群里的老乡合不来，真不是她仗着工资高看不起人。她看不起人的理由在三观上。她买房的时候，海棠的单间40万，小两房不考虑楼层坑爹的话，55万的也不少。她买房的同期有一套10楼的楼梯房，只有40多平米，但户型特别好，有在两房之外折腾个书房出来的潜力，还可以在天台上圈个花园，因为本小区默认的规则，天台属于顶层的住户。王瑞岚当时钱不够，卡了一下，大半年后，就沦落到只能买24平米的单间。
　　那时候顾盼刚买了房，兴奋的满世界分享喜悦和心得，难免去老乡群里发表自己的高见，哪知道被老同学们群嘲了个彻底。到头来，一个群几十号人，只有王瑞岚果断的买了套房。其实群里不少人家庭条件不错，尤其是男同学，随便谁家拿出个十万支援不在话下，结果他们一边嘴里羡慕着买房的，一边又嫌弃老破小，觉得没面子。蹉跎至今，单间都要买不起了！
　　张超艰难的转移了视线，趴在了陈旧的阳台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老实巴交的父母，完全不懂花城的生态。听闻单间售价65万，险些当场晕厥。
　　但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换个时间段，张超大概放弃了。偏偏此时此刻，他的大姑父正在家里做客。这位常年游走各个工地搬砖的农民工，经过数年的努力，混成了个小组长。好歹是个芝麻绿豆官，接触的人群稍微有点不同。听完内侄子的复述，当机立断的吐出了一个字：“买！”
　　张超父母吓的直哆嗦：“65万呐！卖了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大姑父按开了手机免提，沉着的说：“张超有正式工作，可以找银行贷款。现在谁买房是拿全款的？你们觉得65万贵？你知道我最近去的工地，开发区那边的，房价涨成什么样了吗？我们包工头说，附近业主签了约的全毁约，宁可赔笔钱，因为他等一等，涨的钱肯定比赔的钱多的多。花城房价疯了，你现在有20万，上了车再说！”
　　张超苦笑：“加上税费，至少25万，家里有5万块给我吗？”
　　大姑父爽快的说：“我借你两万，等下我跟你小姑父说说，让他再借你两万。张静手里肯定有点钱，不要多的，亲哥买房，一万她必须给！”
　　张超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对大姑父这种理所应当啃妹妹的态度有些适应不良，红着脸说：“我不好动她的嫁妆。”
　　“那有什么啊？她要个屁的嫁妆，到时候婆家聘礼过来，你原样打发回去，很客气了。别人家都只退一半的，你还想着往里贴钱呐？你傻不傻？”大姑父语重心长的说，“你太老实了，全村就你最惯妹妹，惯成什么样了？不存钱给家里盖房子，天天买什么化妆品，我是很看不惯的！你别想那么多，你那个女同学说的对，买下来租出去再租一套，才好结婚。不然没房子，你拿什么结婚？”
　　张超被大姑父训的不敢还嘴，但终究没脸问妹妹要钱，嘴上答应着大姑父的计谋，心里想的却是先借妹妹的，过两年带利息还她。唔，不能说还，不然妹妹肯定不敢接。最好替她存起来，等她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当嫁妆。哥哥给妹妹添妆，总没人说闲话了吧？
　　大姑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边没挂电话，他那边掏出手机，给连襟拨了过去。乡里人重亲戚宗族，张超又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地位超然。同样在工地搬砖的小姑父听说了买房的大事，二话不说，答应了借两万块。但小姑父没有大姑父豪爽，非要讲利息。
　　张超在电话里听着大姑父和小姑父唇枪舌战，终于把利息砍到了两分，顺利借出了两万块。末了大姑父挂了电话，忍不住骂了句娘：“那小子没个人味，张超你以后别理他！”
　　张超：“……”
　　张父在边上算了回帐，越算越觉得两分利高的离谱，喏喏的说：“我……还存了三万……”
　　大姑父没好气的说：“你不早说，害我跟王八蛋废话了那么久。”训完小舅子，又对张超说，“行吧，钱凑齐了，找你女同学买房去。对了，你女同学家里干什么的，那么有钱？给女儿买房子？”
　　“她自己买的，游戏行业工资高，听说有一万多一个月吧。”
　　“一万多！”大姑父惊叫，“那你干嘛不去追她啊！？”
　　张超狂汗，看来少奋斗二十年，确实是每个男人的梦。
　　大姑父怕老实的侄子钻牛角尖，连忙叮嘱：“你别不好意思，这是会下金蛋的鸡，你们不是同学吗？那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张超赶紧解释：“她上过重点本科的，跟我们不一样。”
　　大姑父皱眉问：“重点本科是什么？”
　　“我是专科，专科之上是本科，比本科厉害的是重点本科。”张超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描述着，“她的学历比我高两级。”
　　“哦。”大姑父顿时蔫了，在他朴实的价值观里，学历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如他坚决不允许媒婆们介绍高中生给张超一样，人家重点本科的，肯定看不上张超。又转念一想，大学那么难考，怪不得好赚钱！心里立刻发了狠，回头就送女儿去上培训班，考重点本科，赚一万的薪水！
　　短短半个小时，张超的首付到了位。正好，王瑞岚也回来了。张超想着王瑞岚刚接待了看房人员，紧张的问：“卖出去了吗？”
　　王瑞岚摇头：“问我64万卖不卖，我拒绝了。反正附近总价低于70万的只有我这一套，不着急。”
　　张超咽了咽口水：“那，卖给我吧！”
　　王瑞岚惊讶：“你决定了？”
　　“嗯，我家里可以给我五万块，够着了。”
　　“行，我打电话给中介，我们签约走程序。”
　　张超不解：“为什么还要找中介？中介费很贵的。”
　　王瑞岚无奈：“不然呢？贷款是你去跑还是我去跑？过户资料你有空准备还是我有空准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吧。千万不能因为芝麻丢了西瓜。就像我父母那套房，光签了约，为了省税费，只签了合同却没过户。哪天房价涨起来，原业主动了歪心，有的磨！”
　　“买房那么复杂的吗？”
　　“嗯，是的。”王瑞岚哪有美国时间自己跑，于是加了把筹码，“中介是顾盼男朋友介绍的，不然人家一个经理，现在到处排队买房，低于300万的交易根本懒的接。”
　　张超重重叹了口气：“我是不懂了，听你的。”
　　王瑞岚笑了笑，拨通了刘惠的电话，约好7点钟去门店里签约封盘。刘惠是真忙的飞起，三言两语挂了电话，把封盘的小事交给助理，踩着高跟鞋，跑别的业务去了。
　　四个人都有事，吃饭宛如打仗。张超没尝出味来，刘惠的助理就开始打电话催签约。刘思宽这边，李秋元也是电话不断。来不及洗碗，四个人匆匆出了门，在小区外分道扬镳。
　　去往云和小院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顾盼望着窗外的灯火辉煌，不由想，两天了，刘昌源毫无音讯，难道，他不看好自己的方案么？
　　假如……她的想法被全盘否定，又该怎么办呢？


第106章 金砖
　　云和小院位于开发区东， 是广厦今年的重点项目。自从被几个巨无霸地产公司揍的没了脾气后， 广厦的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别墅开发上。虽然依然有不少竞争对手，但总好过跟那些动辄上千亿资产的公司对砍。事实证明， 广厦老板广家永的策略是正确的， 广厦最近的销售情况喜人。刘思宽的车开进云和小院临时停车场的路上，不停的看到有车开出来， 想必是刚看完样板楼的客人。
　　停好车， 顾盼走到了草坪上。夜幕低垂下，整个小区匍匐在黑夜里，看不清模样。唯有售楼部明亮的灯光， 照耀着一方天地。跟着刘思宽进入售楼部， 销售经理范东文远远迎了出来，握住刘思宽的手：“刘经理辛苦了，大晚上的还帮忙带客户过来看房。”
　　刘思宽笑着说：“蔡经理客气， 应该的。我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顾盼， 是负责帮李总那边做设计的。实不相瞒，我正是通过她认识的李总。”
　　范东文立刻热情的跟顾盼打招呼，却是省了握手的环节。
　　刘思宽看了看表：“刚跟李总通了电话， 他们那边可能晚点到。”
　　“没关系，我们10点半才下班。”范东文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先坐下喝点茶，边聊边等。”
　　顺着范东文的指引，刘思宽和顾盼进了售楼部大厅。古色古香的大厅， 糅合了现代的简约。并没有顾盼想象中的清宫风，而是采用了改良的明代家居风，处处透着精致典雅。沿着楼梯向上，二楼是整层的接待处。他们刚坐下，穿着绿色立领仿古连衣裙的接待员就端来了茶水。
　　顾盼好奇的看着她的衣服，既不像汉服也不像旗袍，但领口与袖口做工精美，几种配色淡雅柔和。视线往上，发现接待员盘着高髻，发髻上流苏的簪子随着动作轻微摇晃，更添姿色。顾盼在心里暗暗点了个赞，广厦的美术部门，水平相当在线啊！
　　刘思宽喝了口茶，笑问范东文：“今天忙坏了吧？成交量如何？”
　　范东文跟刘思宽关系不错，因此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感叹：“从早8点开始，一直到晚8点，没有休息的，你听我嗓子，全哑了。不过成交量确实不错，开盘两天，一期卖了大半，尤其是下叠卖的最好。目前只剩两套了，你要来一套吗？”
　　刘思宽哭笑不得：“我买这干嘛？上班开车两钟头，自虐呢。”
　　“那不至于，我来回试了好几次，从这里到公司，非高峰期45分钟能到。高峰期，东段畅通无阻，主要堵市区，大概1个小时20分的样子能到吧。至于晚高峰……”范东文调侃，“怎么？我们居然能赶晚高峰的吗？”
　　常年9点下班的刘思宽膝盖中了一箭，却还是摇摇头说：“我爱市区！”
　　范东文笑眯眯的接着游说：“你们部门的颜斌买了一栋楼，上中下叠全是他们家的。我们还有一栋空的，宽哥给父母来一栋？正好，下叠和中叠，分别给父母和岳父母住，上叠你们住。既能互相照应，又保留了彼此的独立空间，完美！”
　　刘思宽连忙喊停：“我今天是来抢你饭碗做销售的，不是来给你当客户的，你留着精力等下忽悠李总买完商铺再买栋楼，岂不美哉！”
　　范东文调转码头，看向顾盼：“顾小姐觉得呢？”
　　顾盼笑盈盈把皮球踢了回去：“买房大事，阿宽做主。”
　　刘思宽：“……”喂，我们家很民主的好嘛！
　　范东文的职业病简直放弃治疗，在等李秋元的过程中，不断唆使着刘思宽买房。刘思宽巍然不动，云和小院的确不算贵，但他没事买那么多房干什么？投资也不往郊区走啊。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直到刘思宽的电话响起，几个人才跑下楼迎接真正的客户——李秋元先生。
　　对于这位天黑了跑来看房的老板，除了范东文以外，其他人都相当不解，包括又被拉来做陪客的吴胜辉，郁闷的跟顾盼咬耳朵：“乌漆墨黑的，周围环境完全看不清。你说他那么大干劲是为了什么呀？”
　　顾盼不好接话，全当自己是个树洞，专职听吴胜辉抱怨。然而他们很快知道了李秋元为什么不在乎天黑不黑了。售楼处的一楼，专门劈开了个场地，做了个巨大的沙盘，将周边环境1：1还原，比大白天对着尚未竣工的楼盘，看的清楚多了。
　　范东文拿着激光笔，指着李秋元感兴趣的地点：“目前暂未售出的商铺中，符合李先生需求的，在这片。”说着他晃了晃激光笔，“刚好隔壁是幼儿园。另外，幼儿园只租了两层，三楼也是空的。三楼的均价比二楼便宜，而托儿所，其实不太在乎楼层。反正直梯上去，二楼三楼没区别，我觉得买三楼更划算。”
　　李秋元仔细看了看，问：“幼儿园三楼，比另一栋的二楼面积大不少吧？”
　　“大三分之一，但总价只比另一栋的多一点点，说实话，我个人认为，买隔壁的二楼不如买三楼，并且，托儿与幼儿园，本来就是相关的服务。别墅区跟市区里的高层小区氛围很不一样，他们通常很注重邻里关系。李先生把托儿所开在幼儿园楼上，有孩子在幼儿园上课的父母，很可能就跟怀孕的邻居提起托儿所了。您知道，做生意嘛，要紧是口碑。”
　　李秋元背着手，绕着沙盘走了几圈，忽然问顾盼：“你认为哪个更好？”
　　顾盼想了想：“三楼是顶层，是不是可以利用天台？”
　　范东文给顾盼丢了个感激的眼神，忙不迭的说：“那当然，天台是预备做小花园的。商场的天台可能顶楼的不能独占，但幼儿园不可能允许小朋友跑到天台上去，因此这栋楼的天台，肯定是三楼的了。”两个商铺的价格差接近800万，如果李秋元愿意买三楼那套，他相当于多卖了两套房，提成美滋滋。
　　李秋元在两个商铺之间犹豫不定，三楼好是好，但太贵了，也不是说买不起，只不过他做生意向来稳打稳扎，不习惯那么大的杠杆。可是二楼呢，确实面积有点小，再加上做托儿所，有室外场所与没有室外场所，完全两个概念。哪怕室外场所废弃不用，看起来也显得专业许多。
　　在一旁闲的无聊的刘思宽，随便算了算云和小院庞大的流水，顿时泪流成河。粗略的估算便知，居然比福庆花园整整多了5倍！尼玛，旧房改造没钱途！他快控制不住想写转部门申请的洪荒之力了。
　　销售人员靠的就是一张嘴，范东文跟在李秋元身边，不停的叨叨：“今天是我们楼盘新开盘，前三天有九八折优惠；当天下定免3年物业；此外，定金1万抵8万的活动，可以和折扣叠加。然后呢，购买一套房可以砸个金蛋，或许能砸出金条哦！”
　　刘秋元笑：“一套房300万砸个金蛋，我买店铺几千万，也只能砸个金蛋？”
　　范东文立刻说：“您买三楼那套，我帮您申请一口气砸十个。我们的头奖没开出来，没准您砸中了呢？”
　　砸金蛋是老把戏了，爱家年年整。从被子到烤箱，乱七八糟应有尽有，因此吴胜辉好奇的问：“你们的金蛋有什么？”
　　“头奖是价值8万8的金砖，还有金元宝啊，金币啊，都是硬通货，跟外面那些送什么养生保健品的完全不一样。”范东文又笑着对李秋元说，“我们的金元宝，都是去庙里开过光的，砸出来兆头特别好。昨天有个客户，早上砸了个金元宝，当天就卖了批货，灵的不得了。”说着，又巴拉巴拉的讲起了他过往销售的经历，基本都是彩头风水如何如何要紧的话。
　　生意人多半迷信，原本淡定的李秋元，硬是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范东文度其神色有松动，赶紧加了把柴，将幼儿园老板的故事搬了出来。他的口才极好，一个简单的创业故事，被他讲的跌宕起伏，比网络小说的爽文还爽。惹的李秋元不由生出了几分蹭喜气的念头。
　　最终，土豪的李秋元没挡住范东文的攻势，掏出银行卡，跟着他办定购手续去了。吴胜辉看着李秋元远去的背影，捏了把汗：“我得像范经理好好学习学习！这口才，牛逼了！”
　　刘思宽蛋疼的想，范东文的天赋怕是学不来，他还是乖乖的做统筹规划，死了做销售赚大钱的心。
　　时间已到9点，售楼部只剩李秋元在买房，手续办的飞快。不多时，范东文喜滋滋的回来，拿出个镀金小锤子递给李秋元，请他砸金蛋。
　　李秋元接过小金锤，站在金蛋山前，犹豫不决。范东文举起手机打开了录像，在旁边大喊：“李总加油！砸个8万8的金条！”
　　李秋元深吸一口气，对准个自己看好的，猛砸了下去！接待小姐姐踩着高跟鞋利落的捡起金蛋里的红纸，上面写着的却是“恭喜发财”四个大字。小姐姐扬起甜美的笑：“恭喜李总，砸到了一套小钱币。”
　　全场：“……”麻蛋，堂堂售楼部，咱能不能别放二十块一个的玩意？你弄个电饭煲也好啊！
　　范东文也抽了抽嘴角，其实小钱币不多的，李总运气真的不咋地哈。
　　小钱币也是彩头，李秋元不好说什么，闷头继续砸。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晚，财神爷回家睡觉去了，他连砸6个，不是小钱币，就是鸭绒被，一个值钱的也没有，气的胡子都歪了。他直起腰来，把小金锤递给吴胜辉：“你帮我砸！”
　　吴胜辉二话不说，撸起袖子，砸了个“恭喜发财”。
　　李秋元：“……”
　　吴胜辉干笑，把小金锤递给了顾盼：“我看你八字最好，你来吧？”
　　李秋元想着顾盼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格，点了点头：“顾小姐应该可以。”
　　顾盼推却不过，只得接过小金锤，随手一砸。谁知她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旁边架子上的两个金蛋带落在地，三个金蛋碎成了一团。随即，一张金色的纸飘了出来。
　　小姐姐顿时惊叫：“啊！是金纸！”
　　范东文的手一抖：“紫气东来？”
　　李秋元忙问：“金元宝吗？”
　　小姐姐捡起金纸看了看，随即摇头。然而李秋元失望的神色还没爬上脸颊，就听她柔声说：“恭喜李总，是头奖金砖。”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顾盼，顾盼一脸懵逼，啥？头奖？尼玛老子自己抽奖的时候，为毛从来连个纪念奖都没有！？特么的这不科学！！！
　　刘思宽掏出手机，咔擦拍了张照，发给了刘昌源，并感叹：“随手一砸中头奖，你儿媳妇的八字啊，太凶残了！”
　　刘昌源：“……”


第107章 发红包
　　顾盼今天的运气确实好， 接待小姐姐验了头奖之后， 又找出了另两张纸条，分别是价值3800的金元宝和888的小金猪。范东文服气了， 拍着刘思宽的肩：“你小子牛逼！”
　　刘思宽默默收起了手机， 满脸的郁闷，照片发早了哇！
　　李秋元看着小姐姐端过来的奖品， 忍不住哈哈大笑！拿着金砖来回端详， 上面“紫气东来”四个大字，简直越看越满意！又看金元宝，3800的金元宝肯定是空心的， 不算很值钱， 可架不住寓意好啊！摸索了一回，高高兴兴的放回托盘。最后拿起小金猪，直接塞到了顾盼手中：“这个给你， 好兆头的！”
　　小猪仔， 在岭东方言里， 约等于小宝宝，譬如很多母婴店，就以“猪仔”命名， 什么金猪仔啊、猪仔宝宝啊，满大街都是。婚礼女方的项链上，更是直接挂个母猪牌，下面吊着一串小猪仔。顾盼的抽屉里，放着几十个刘奶奶给的各种金猪。李秋元的“祝福”是啥意思， 长眼的人都懂。顾盼几乎喷血，李老板，我好歹给你赚了9万块，你不带这么恩将仇报的！你说，你说！老娘哪里像母猪了！
　　奈何服务业从来奉行客户是爸爸，客户的好意，顾盼再糟心都得挤出笑脸表示感谢。只好安慰自己，888那也是钱呐！
　　惊喜总是让人格外兴奋，得到头奖的李秋元，怎么看顾盼怎么觉得顺眼，无比热情的招呼：“盼盼，走，阿叔请你吃宵夜。”
　　吴胜辉：“……”得，称呼都改了，直接从顾小姐升格为了盼盼，八成李秋元将来的生意，设计方面全归顾盼了。不过话说，这货的运气真好呐！一般搞活动的头奖只有一个，三天活动过了两天，愣是叫她敲出个金砖，搞不好她是真有发财命的！
　　比李秋元更高兴的是范东文，眼见着要下班了，作为经理的他，不必跟服务员一样，守到最后。于是笑着请求：“李总，带上我吧，让我也沾沾喜气。”
　　对老板们而言，吃饭能有几个钱？李秋元听着范东文的话顺耳，高高兴兴的带着一群人，开车往市区去了。几个人分成了三辆车，朝同一个目的地出发。顾盼坐在副驾驶上，捏着小金猪反复掂量，估算着它是不是有号称的价值。
　　刘思宽笑问：“你不是最烦猪仔的吗？今天怎么喜欢上了？”
　　顾盼哼哼了两声：“白给人赚了那么多钱，我得榨出点剩余价值！”
　　刘思宽调侃：“9万收入给9百的提成，李老板挺懂行的嘛。”
　　顾盼托着小金猪，打开车里的顶灯，用手机拍了张照。随即刘思宽听见了自己的微信叮咚一声响，顿时满头黑线：“您老发哪了？”
　　“家族群。”
　　刘思宽一脸莫名。
　　顾盼低着头操作着微信，发了个大红包：“奶奶给的小金猪招了个大金猪，谢谢奶奶！”土豪家的老太太，一般不太看重小钱，但她们通常好面子。孙男娣女那么多，想刷存在感，得从她的喜好下手。因此毫无节操的顾盼，非常不要脸的拿着个小金猪哄老太太开心。至于她将来当不当母猪，呵呵，结婚之后怎么生孩子，还不是她们两口子说了算？大不了要刘思宽装不孕不育嘛！
　　群里出现红包，从来是抢了再说。刘思宽的四奶奶手快，率先点开。他奶奶赵兴梅瞬间炸毛：“我的！我的！说给奶奶你们就抢，也不看看谁家孙媳妇发的红包！”
　　四奶奶不好意思：“哈哈，没看清，老规矩，我误点翻倍发。”说毕连发了两个红包出来。
　　没想到堂妹刘思宁神经更粗，见了红包就戳，一口气连抢两个，在群里叉腰大笑：“哈哈哈，谁敢跟我拼手速！”
　　全群：“……”
　　顾盼：“……”她似乎找到了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沉默了半分钟后，刘思宁的妈妈忍不住了：“阿宁，红包是你大嫂给奶奶的。你误抢了，赶快吐出来！”
　　刘思宁定睛一看，第一个红包确实是顾盼发的，顿时血溅三尺。恨不得立刻剁手，让你手贱！让你手贱！点一下飞了只口红！含泪连发了四个200块的大红包，在群里发了个捶桌的表情：“大嫂误我！”
　　“你自己不看，怪你大嫂！”赵兴梅顺嘴数落了两句后，美滋滋的收了红包，才想起来追问：“哪得的小金猪？”哎呦，兆头真好！
　　顾盼回答：“刚刚砸金蛋砸的。”
　　羊晓娟：“盼盼有福气的。”
　　顾盼：“嗯，嗯，阿姨吉言。”
　　四奶奶：“哎呀，还叫阿姨呢，什么时候改口呀？四奶奶也有好多金猪的哦！”
　　顾盼：“……”我不要，我真的有一抽屉了，谢谢……
　　二婶：“咦？盼盼怎么不说话了？”
　　羊晓娟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害羞了。”
　　赵兴梅连忙出来主持大局：“人家女仔没结婚的，你们克制点！说来，照片上的金猪怎么看着跟我们买的不一样。”
　　刘思宁：“3D金，比传统的更精致更贵。”说着她拍了张照，向众长辈展示她的多啦A梦款的金铃铛。
　　奈何跟长辈们有代沟，赵兴梅立刻埋怨的说：“浪费钱，狗铃铛都用金的！”
　　刘思宁：“……”
　　刘思良悄没声息的冒出来，毫不留情的插了一刀：“不是狗铃铛了，她自己带的。”
　　群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长辈纷纷责怪刘思宁没个忌讳，狗铃铛往自己脖子上挂。
　　刘思宁莫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扔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把炮口对准了堂哥：“刘思良我跟你势不两立！@刘思宽，大哥，二哥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啊！”
　　顾盼噗的笑出了声，刘思良那小子绝壁是故意的！
　　刘思宽半天没回应，刘思宁立刻换了个求助对象：“@顾盼，大嫂，你倒是管管啊！”
　　顾盼：“大妹别气，我这个小金猪送给你。么么哒。”
　　四奶奶：“阿宽的老婆好大气哦！大妹不要闹了啦。”
　　刘思宁：“……”我特么要个猪干屁啊！大嫂，我看错你了，你居然跟那群老古董是一挂的！
　　刘思宽看着顾盼笑个不停，无奈的问：“你在家族群里闹什么呢？我手机一直响。”
　　“没事，调戏了一下你大妹。”
　　“阿宁？”刘思宽点点头，“别光记得调戏，麻烦顺手□□两下。那货跟羊宗敏是亲姐俩，脑子里全是水！要不是脑残没有证，我都得建议你注册的时候，请她们俩替你完成企业招聘残疾人的义务了。”
　　“瞎说！敏敏帮我拉了个巨大的单，她现在是我亲妹了。你怎么能说我妹妹脑残呢？”
　　刘思宽：“……”
　　李秋元正兴头中，在夜晚的道路上，把车开的风驰电掣。仅仅半小时，就抵达了金湾区。拐弯上高架桥，停在了一家名为“渔家谣”的海鲜餐厅前。
　　三层的海鲜餐厅金碧辉煌，门口竖着个巨大的牌——岭东菜学院。李秋元看到特聘主厨姓刘，冲着刘思宽笑：“你本家呀。”
　　顾盼好奇的看了眼主厨的大名，眼角直抽。刘广连，跟刘思宽他爷爷的名字好像，听着确实像本家啊。刘思宽轻咳一声，在顾盼耳边轻声说：“九房的六爷爷，他应该在大群里。”
　　顾盼掰着指头数，九房，每房六个爷爷，呵呵，呵呵呵……随便摆开阵仗几十个爷爷，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家族人多了，亲缘自然淡了。刘思宽并不打算跟在厨艺上小有名气的堂爷爷打招呼，低调跟大伙混进了酒店。忽然又想起当时顾盼家那场厨子的闹剧，笑着摇了摇头。别的厨子不知道，反正他家六爷爷绝对的土豪。
　　在包间里落了坐，李秋元热情的问：“想吃什么菜？不要客气，随便点！”
　　范东文笑着说：“当然是女士优先。顾小姐，请。”
　　几个人都说好，顾盼只得接过菜牌，然而她很少光顾海鲜酒店，翻开册子直接懵圈，满目都是不认识的菜，怎么点？
　　刘思宽在她耳边低声提示：“鲍汁鹅掌。”
　　顾盼赶紧大声对服务员复述。
　　李秋元是熟客，笑眯眯的说：“盼盼真会点，鲍汁鹅掌是招牌，价格不贵却好吃，尤其是鲍汁，用来捞饭，人间美味呐。”
　　顾盼哪里搞的清楚招牌不招牌，点了个菜，完成了任务，把菜牌递给了李秋元。几个大男人各自点了菜，服务员收了菜牌，撤出了包间。
　　李秋元举起茶杯：“今天个个开了车，不好饮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大家很给面子的抿了口茶，范东文也举起茶杯，销售的喜庆套话倾泻而出，席面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
　　“开盘两天，见了上千的客户，李总是我遇到最有眼光的。”范东文唾沫横飞的吹着，“不瞒你们说，这两天销售数据大好，公司决定做完活动，后天提价2%。李总这次是真赚到了。10月过后，很难再有这么低折扣的。明天活动最后一天，诸位亲朋好友要买房的，抓紧了。”
　　吴胜辉接过话茬：“我刚看了看你们的模型，挺有风味的。”
　　“那当然，我们专门请了几个国画大师做顾问，力图复刻出名画的味道。”范东文说着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我们对着谁的画设计的？猜中有奖！”
　　刚中了奖的李秋元乐呵呵的问：“奖什么？”
　　范东文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银元宝：“公司问港城那边定制的，我看着好玩，留了一个，你们猜不中的话，我带回去了。”
　　在座的全是俗人，鬼知道往哪张画上抄下来的！
　　顾盼见大家没反应，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吴冠中。”
　　范东文一拍大腿：“厉害！”
　　顾盼：“……”不是，你们搞国风地产的，谁不是号称“吴冠中笔下的唯美意境”啊？斜晲了刘思宽一眼，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刘思宽笑笑不说话，他好歹是广厦的员工，出来抢答犯规的好么。
　　吴胜辉倒是听过他这位大名鼎鼎的本家，摸着下巴问：“能不能再优惠点？”
　　生意来了！范东文眼睛一亮，口若悬河的讲起了那极其复杂的优惠方案，只把顾盼个学渣听的两眼冒星星。
　　正好鲍汁鹅掌上了桌，每人一份。顾盼决定用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学着李秋元，把鲍汁倒进饭里，搅拌了两下，用勺子挖着吃。
　　浓香的鲍汁混合着米饭，格外鲜甜。顾盼咽下嘴里的饭粒，连声叫好。
　　李秋元笑呵呵的说：“多吃点，吃饱了好帮我干活。场地有了，接下来等你的方案了。”
　　顾盼立刻坐直了身体：“保证完成任务！”
　　吴胜辉抬起胳膊：“且慢！明天帮我砸个金蛋先！”
　　集体：“……”
　　吴胜辉搓着手：“一等奖金元宝还有剩，盼盼啊，老哥明天能不能拿到金元宝，看你的了！砸中了我也谢你一只猪！”
　　特么的今晚跟猪过不去了是吧？顾盼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行挤出个笑，应了声：“好。”


第108章 明天过来一趟
　　周一工作日， 没什么事的吴胜辉可以调休， 但刚走马上任，担任白晓东特助的顾盼却忙的飞起。大清早接到吴胜辉的邀约， 顾盼咬着后槽牙说：“吴总， 活动今晚10点半才结束，你是不是太激动了点？”
　　吴胜辉：“只剩三个金元宝了， 太晚被人砸走了怎么办？”
　　“金元宝不到4000块， 吴总家资丰厚，犯不着吧？”
　　“不是钱的事，要紧是兆头。”
　　顾盼：“……”老子无神论者谢谢！
　　吴胜辉语重心长的说：“盼盼啊， 人呢， 一运二命三风水，你别不信。”
　　顾盼深深叹了口气：“吴总，我白天真没空。下了班我保证跟你去砸蛋！”
　　“晓意有那么忙吗？等着， 我打电话给白总， 让他放人！”
　　顾盼揉着眉心， 感觉吴胜辉纯粹是来捣乱的：“吴总，晓意现在是关键时刻，你这样子我很为难的。这样吧， 我下午4点提前下班，坐地铁到附近，再打个车到云和小院去，可以吗？”
　　话说到这份上，吴胜辉不便勉强， 只得答应了。又想着既然顾盼4点才有空，他何必调休？干脆去上班，等下午4点，喊着顾盼一起开车过去更好。反正他昨晚跟范东文聊的差不多了，不着急。
　　顾盼应付完吴胜辉，心思又转回了工作上。管理工厂的道理看似简单，无非是计划与执行。然而造出可执行性的计划，谈何容易？而对工厂生产两眼一抹黑的顾盼，更无法准确判断新出炉的计划，是否科学。更让人头大的是，即使计划是合理的，执行过程中依然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广厦的改造工程如火如荼，拥有完善管理流程的大公司，生产计划几乎做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他们的施工图里，甚至连螺丝钉的位置都标注的一清二楚。福庆花园的改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进行。这样的效率，给小作坊的晓意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白晓东当然不会把重要的事交给刚接手的顾盼，可仅仅是打下手的工作，也把菜鸡折腾的焦头烂额。忙疯了的人脾气自然暴躁，因业务不熟练，连续出错的顾盼被骂的狗血淋头，却没脸辩解，默默的为自己的疏漏打着补丁。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及至下午4点，吴胜辉准时来晓意报道。白晓东简直想一杯茶水泼他脸上。吴胜辉在爱家多年，能不知道赶工期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吗？偏偏在节骨眼上骚扰顾盼，明摆着是在宣泄着竞标失败的不满。顾盼又不是他老婆，陪他看个蛋的房！
　　深呼吸几口，白晓东强行压下心头的火，黑着脸吩咐顾盼：“你先陪吴总去吧，接下来的事我来跟就好。”
　　“好的。”顾盼答应了一声，“我晚上在家里再加下班，把今天的任务赶完。”
　　白晓东挥挥手，示意顾盼速战速决。顾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跟着吴胜辉下了楼。两个人坐进了车，吴胜辉发动引擎，驶离了阳光乐园。
　　吴胜辉觑着顾盼的脸色，试探着问：“这么不高兴吗？”
　　顾盼不软不硬的说：“吴总，我没得罪过你吧？”
　　吴胜辉但笑不语，见顾盼没有兴致，索性认真驾驶。沿着昨天的路，往云和小院的方向开去。抵达目的地后，他看了看表：“5点27分，一个半钟的车程，稍微有点远了。”
　　顾盼冷漠的问：“还买吗？”
　　吴胜辉叹了口气：“市区全境限购，想买房要么跨区域，要么假离婚。现在又没什么投资渠道，在哪买不是买？还不如买在云和小院，有事没事能帮李总的店铺看看场子，赚点人情。”
　　看来是打算买了。顾盼顺了口气，用既来之则安之的话反复安慰了自己几句，随口问：“这里投资……值得吗？”
　　“不是买来投资的。”吴胜辉打开车门锁，喊顾盼下车，“我外地人，父母年纪大了，总该接到身边来。不然我跟上门女婿似的，父母想不通啊。像这种叠墅，够宽敞、有庭院，平时父母能种种花，周末带老婆孩子回来住两天，算我尽孝了。”
　　顾盼了然。远郊房价便宜空气好，反正老人家不用上班，不必在市区挤鸽子笼。望着广告牌上描绘出来的湖光山色，不由感叹：有钱真好。穷人如她们，自己尚且挤在蜗居里，更遑论给父母创造安逸幸福的晚年了。
　　还未天黑，售楼大厅人山人海，满地金蛋碎屑。接到电话的范东文迎了出来，热情的握住了吴胜辉的手：“吴总好，您看中的那套我帮您留着呢，去签个字就好。”
　　又笑着跟顾盼打招呼：“财神爷今天又来砸金子啦？”
　　顾盼敷衍的点点头，指望着吴胜辉快点走完程序，她好回去接着加班。
　　售楼部里全是人，音乐放的震天响，时不时主持人拿着话筒撕心裂肺的大呼小叫，吵的人脑仁疼。要不是为了折扣，吴胜辉绝不凑这个热闹。他催促着范东文签了约，拉着顾盼就往金蛋山前跑。
　　刚拿起小金锤，主持人突然一声怪叫：“哎呀！昨天砸了头奖金砖的靓女今天又来砸金蛋了，让我们看看她今天的运气怎么样！”
　　万千艳羡的目光落在了顾盼身上，并不为传说中的金条，而是猜测她到底多土豪，才连着两天跑来买房，你当是菜场买菜吗？
　　吴胜辉在旁边手舞足蹈的喊着加油，顾盼一脸黑线，随便捡个顺眼的砸了下去。周围的嘈杂掩盖了金蛋碎裂的脆响，昨天那位绿裙子的小姐姐照例捡起纸条，一脸崇拜的看着顾盼：“恭喜这位小姐砸中了只大金猪。”
　　顾盼：“……”
　　主持人夸张的大喊：“这位小姐的运气万里挑一，从昨天到今天，共砸了四枚金蛋，最少是个金猪。下面谁来接住她的小金锤，借借她的喜气啊？”
　　排在顾盼身后的男人赶紧举起了手：“我！我！轮到我了！”
　　顾盼满脸狂汗的把小金锤递了出去，拽着吴胜辉走出了售楼大厅。墙体阻隔了噪音，室外安静多了。范东文送了出来，一脸喜笑颜开：“我记住了，将来绝不敢得罪刘哥，嫂子你的运道，绝了！”
　　顾盼：“……”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自己真的从来没中过奖，五毛钱的泡泡糖都没有中过！
　　没说两句话，范东文的手机又响。吴胜辉很有眼色的与范东文道了别，带着顾盼上了车。顾盼赶紧掏出手机，告知白晓东她立刻回公司。
　　一只金猪突兀的出现在眼前，顾盼疑惑的抬起头，吴胜辉爽朗一笑：“说好的给你，接着，权当今天的谢礼。”
　　“吴总，你的套路很深呐！”
　　吴胜辉启动了车子：“我长的丑，没套路混不下去了。”
　　顾盼噗嗤笑出了声。
　　吴胜辉跟着笑：“不生气了吧？”
　　顾盼不解的问：“既然你不在乎奖品，干嘛非得拉我出来？总不至于真为了所谓的彩头吧？”
　　吴胜辉反问：“怎么？我想要彩头很奇怪？”
　　顾盼淡淡的说：“爱家独霸天下，吴总不必盼着彩头，一样能平步青云。”
　　“哪能呢？”吴胜辉感叹，“做到店长算到了头，没什么向上的机会了。不过爱家待遇不错，混吃等死也挺好。但我想不明白，你又是何必呢？白晓东算不上好老板，你那么死心塌地的做什么？”
　　顾盼没好气的说：“我哪里死心塌地了？对吴总你，我不也是兢兢业业么？”
　　吴胜辉讪笑：“看来还没消气。”
　　“我刚接手工厂的事，确实忙不过来。跟你跑一趟，回来加班到12点算早的。”顾盼叹了口气，“就算你迷信，可我昨天运气好，不代表今天依然运气好。”
　　“不是砸中了个金猪么？”吴胜辉余光瞥见顾盼的脸色微沉，知道再插科打诨，母老虎得发飙了。赶紧切入正题，“你们做技术的啊……要我怎么说呢？我又不是没断奶，买房非得要人陪。但你想过没有？我带着你去，人情自然得落刘总身上。那是你亲老公，你不替他着想，替外人卖个什么命。”
　　顾盼一脸莫名，都什么跟什么？
　　吴胜辉嘿嘿笑着说：“生意场上没有傻子，李总多少年的老江湖了，他不清楚刘总的目的，但他昨天一照面，就看出来刘总想跟范东文搭上关系了。后来是觉得云和小院不错，乐的装傻卖个面子，你当他真憨不成？”
　　顾盼眸色微沉，果然当老板的都不是善茬。那……吴胜辉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吴胜辉像是看出了什么，轻描淡写的说：“我呢，实话告诉你，我求李总的时候多了，马屁能不拍好吗？你昨天大发神威，让李总高看你一眼，我不跟着李总的屁股后面请你出山，那不是傻了？”
　　顾盼暂不欲深究吴胜辉的目的，因此故作惊讶：“解放多少年了，你们一个两个这么迷信真的好吗？”
　　“迷信？”吴胜辉嗤笑，“他迷信他的，我们顺着他的意就是了。你今天再砸个金元宝，表示你命格富贵，他更喜欢你；砸个‘恭喜发财’，那是我吴胜辉八字不如他，让他凭空生出点优越感，看我更顺眼，也不亏。”
　　稍停，吴胜辉接着说：“你呀，多跟大老板们接触是正经，成天跟着白晓东，有什么前途？晓意先天不足，做不大的！”
　　“为什么？”
　　“深痛才是爱，没特色没人买。”吴胜辉收敛了玩笑的表情，“我不比白晓东差，我为什么不去创业？不是说晓意撑不下去，以白晓东的能力，你又助攻了一把，他喘个十年八年没问题。可那又怎样？他收入能有我高吗？日子能有我爽吗？他都比不上我，你跟着他，不如回去做个家庭主妇算了。”
　　顾盼轻笑：“吴总为我操碎了心，真不好意思。”
　　“我操什么心？我话唠，喜欢唠叨。你爱听呢听两句，不爱听拉倒，当我放屁结了。”吴胜辉话音未落，又忍不住碎碎念，“要我说，你还是别老跟姓白的搅和，你们俩还有绯闻在身，万一刘总误会了点什么，你不是亏大了？”
　　顾盼无奈的看着吴胜辉，这嘴碎的，再让他说下去，八成得给她再造个绯闻出来，只得解释了一句：“白总对工厂有控股，我想学学怎么管理工厂。”
　　吴胜辉愣了愣。
　　“我明年会开办自己的公司，”顾盼粲然一笑，“到时候，烦请吴总多多指教。”
　　就在此时，顾盼的微信叮咚一声响。
　　刘昌源：“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过来一趟。”
　　顾盼眼神一凝，飞快的回了句：“好。”


第109章 技术入股
　　工作不会因为请假而溜走， 被吴胜辉坑了一把的顾盼， 回家通过网络，足足加班到12点， 才勉强干完活。次日一早， 闹钟响起的时候，顾盼几乎是艰难的睁开眼， 疯狂在心里对吴胜辉进行拳打脚踢。她知道吴胜辉对她没有恶意， 主要是跟白晓东不对付，然而神仙打架，从来小鬼遭殃。莫名其妙当了回炮灰， 当然对罪魁祸首没有好印象。
　　这时候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晓意家居的公司群里，白晓东发了条信息：“雨太大，大家上班不要着急， 今天不计考勤， 各位路上注意安全。”
　　睡眠不足的顾盼， 看到信息后立刻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暴雨倾盆。再回头时，惊觉刘思宽已不在房间里， 床头贴了张留言条，原来是他已经提前出门。金九银十接近尾声，海量的数据等人分析，房价上涨只是趋势之一。因此他最近不但晚上加班，今天更是赶早去公司， 争取晚上早点回家。
　　顾盼一拍额头，自己似乎忘记告诉刘思宽今晚他爹要过来的事。不过这不重要，暴雨必然堵车，虽说白晓东不打算计考勤了，但她又不是冲着全勤奖去的。赶紧走到厨房，为出门做准备。
　　先打开燃气，架了锅清水，然后开始刷牙。等刷完牙，水烧开了，往里面丢了两个鸡蛋，并在手机上设置了7分30秒的计时器，她又去卫生间洗脸梳头。
　　一切收拾妥当，手机计时器嘀嘀的响起，顾盼利落的断火，从架子上拿下个漏勺，把鸡蛋捞出来丢到装满水的小盆子里。没多久，鸡蛋变凉，顾盼抓起鸡蛋塞进包里，冒雨出了门。
　　走到经常坐车的西门，果然已是一片汪洋。下水道的井盖被掀翻，放置在井盖旁边的警示牌也冲的七零八落。尽责的保安在井边围了圈沙袋，生怕再出现行人掉进下水道，尸骨无存的惨案。
　　10月底的花城，依旧热的飞起。上班族们打着伞，穿着人字夹板涉水过马路，讲究的女性手里都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她们的高跟鞋。无怪乎花城很少有公司对员工进行着装要求，动不动下暴雨，套装高跟鞋分分钟扑街给你看。
　　倾盆暴雨，打伞跟没打的效果差不多。铁定堵车的时候，开车是自虐。顾盼走到公交车站，只剩头跟肩膀还保持着干爽。不过今天气温足够高，穿着T恤阔腿的她毫不在意，反正等下就干了。
　　公交车毫不意外的迟到，足足半个小时，没有一趟公交车路过，估计不知道堵在哪个点了。公交车站的人越积越多，一个个低着头看着手机，全凭余光和两只耳朵判断着公交车的到来。顾盼也是躲在伞下，飞快的用手机打着字，趁机梳理今天的工作计划，预备到了公司直接开工。
　　7点45分，顾盼等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她收伞前冲预估的公交前门停靠点一气呵成，在公交车开门的瞬间，直接被后面的人潮拍上了车。可惜今天堵车太严重，公交车里早人满为患，饶是外面汹涌的人潮死命往里挤，这一站也只上去了四五个人。
　　顾盼满头的雨水，却掏不出纸巾擦脸。幸而路程不算远，就算是今天的交通状况，45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阳光乐园总站。跳下车，刚撑开的伞被大风掀翻，顾盼被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习惯与台风做斗争的花城人民，淡定的在雨中弄好伞，继续撑着往商场里走。经验丰富的物业在门口铺了长长的纸皮，等这帮上班的进了公司，再撤走换成防滑的地毯。省的他们的雨伞和拖鞋把保洁刚拖干净的地面滴的全是水。
　　顾盼看了看时间，8点50分。按照以往暴雨的惯例，大家能9点半之前赶到都算不错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一样住的近，并且有公交直达的。边走边从包里掏钥匙，没想到刚走到门口，撞到了一身干爽的白晓东。
　　顾盼愣了下：“白总今天这么早？”看情况是开车来的，这得提前多久出门呐？发信息的时候，八成已经在路上了吧！
　　白晓东看着顾盼满身狼狈，知道她是为了赶时间，昨天积累的气消了不少。露出个笑脸，关切的问：“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吗？赶紧去洗手间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顾盼点点头：“我在办公室有放备用的，等下去换。”
　　“那快去吧。”白晓东说，“换好衣服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正好我把昨天晚上做的东西给你看看。”顾盼说完进了办公室，拿了套干爽的衣服和毛巾，跑到卫生间换好，回来立刻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下午6点整，顾盼的手机响了。她顺手按下免提，电话里传出刘昌源的声音：“我到花城了，下班了没？”
　　顾盼：“快了，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刘昌源言简意赅的回答：“金湾客运站。”
　　顾盼惊讶：“客运站？你没开车？”
　　刘昌源没好气的说：“当我没去过你那破街区，我开车有停车位吗？阿宽今晚加班，你发详细地址给我。”
　　顾盼干笑，老刘同志战斗经验足够丰富哈！直接把门牌号码甩了过去，而后对今天的工作进行收尾。顾盼昨晚就把今天的活干了一部分，今天马力全开，又把进度往前赶了点。这边提前完成部分任务，白晓东的好脾气自然回来了，见顾盼按时下班，还叮嘱了她几句，让她路上小心，不要涉水，以免触电或者踩进下水道，太危险。
　　听白晓东巴拉巴拉的絮叨了半天，顾盼深深觉得他跟吴胜辉不对付，绝壁是因为两个人全是碎碎念，所谓同行是冤家，在碎碎念上也不例外。
　　这会儿雨倒是停了，但暴雨造成的后果还未消散。地铁口的楼梯好似瀑布，直接封停。刘昌源心里默念了几句好水好发的迷信话，转身去了公交车站。好不容易挤上了晚高峰的公交车，又不幸给堵路上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刘昌源不愿承认他此刻的倒霉相，全是自己脑子一抽，懒得去城铁站，选择附近的客运站坐客车所致。谁能想到他2点出的门，愣是被暴雨坑到了晚高峰才抵达花城呢？最可气的是地铁停运，市政的防涝系统死了吗？
　　刘昌源身上的水汽都快被火气烤干的时候，公交车终于抵达了海棠花园。下了车，一阵晚风刮过，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无奈的叹了口气：老了啊！早两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别说10月份，就算是12月，这点风也是洒洒水，哪可能被冷的打喷嚏，唉……
　　跟着人流进入小区，视线扫过楼体上的数字，很快找到了规律。停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眼顾盼家的门牌号，10分钟后，他敲开了602的防盗门。踏进屋内，立刻被两张硕大的书桌堵的皱起了眉，对开门的顾盼说：“好窄！”
　　顾盼调侃：“阿叔赏我套大的呗。”
　　刘昌源：“呵呵。”
　　微信上互相插刀无数次，顾盼对刘昌源的冷笑早已免疫，请他在饭桌前坐下后，去厨房里用小奶锅热了杯牛奶，端到了他面前：“阿叔喝点热的驱驱寒。我也刚到家，来不及做饭了，叫外卖吧。你想吃点啥？”
　　坐了半天车的刘昌源没什么胃口，说了声随便，就拿起了手机，给刘思宽发了条微信：“我到你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刘思宽很快回复：“乐观估计11点，你让盼盼带你去吃饭，顺便帮你定下酒店。附近只有快捷酒店，抱歉了。”
　　刘昌源不以为意，重新起家的那几年，他睡工地都是常态，要不是这些年又攒了些家底，他连酒店都懒得去，直接在客厅打个地铺算完。顺手拿起桌上温度恰好的牛奶，一饮而尽。目光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看着“11点”几个字，眸中精光迅速闪过，而后消失不见。
　　顾盼点好了外卖，坐到了餐桌另一边，开口问：“阿叔过来有事？”
　　刘昌源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你了解过开发区的高新产业扶持政策吗？”
　　顾盼摇头：“我们不属于高新产业吧？”
　　刘昌源嗤笑：“死脑筋。你的家居定制要用软件吧？我看你的PPT，还写了软件更新升级。既然是软件类的，怎么不算高新产业了？”
　　顾盼噎住，所谓高新产业，不是什么信息科学、生物科技之类的吗？强行把做家居的塞进去，操作有点骚啊！
　　刘昌源鄙视的看着顾盼：“软件系统加数控机床，只要不把工厂设在高新园区，当然符合规范。再说了，母公司以研发为主，下属分公司搞生产，同样是规则内的。”说着大手一挥，“得了，你不懂这些无所谓，我也没指望你懂，我已经请人去问了。”
　　顾盼立刻反应过来：“阿叔的意思是现在准备注册？是不是有点早？我没做好准备呢。”说好的一年之期呢？
　　刘昌源把文件翻到了某页，推到顾盼面前：“开发区有几家私营的园区，正在招商，因为带着补贴，房租比较低。其管理处能帮忙代办高新产业的申请。我横向对比了几家，”说着指着文件上的图片说，“房租最低的为30块钱每平米，最高的为80块每平米。你看看。”
　　顾盼快速浏览了下图片，一分钱一分货，价格不同，园区环境自然不同。从照片上看，80块租金的科兴智慧园，设计新颖、花园精美，显然更有气势。30块的就很普通了，不过公司注册地点，倒也没必要追求外观。
　　然而刘昌源又接着说：“每个园区都承诺可以帮忙申办高新企业，但是，我们只需要一个注册点，犯不着租个大办公室，初期有个10平米即可。我认为科兴智慧园比较合适，一来租金800块够便宜；二来他们旗下有家创业咖啡馆，经常组织园区内的交流活动，容易扩充人脉，因此我觉得这家合适。你觉得呢？”
　　顾盼苦笑：“地方没什么意见，我只觉得现在注册太早。”
　　刘昌源慢条斯理的说：“现在智慧园刚开业，有优惠。你明年再去，办公室未必有剩，价格也更贵。何况……”刘昌源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盼，“注册当然是我去。你一毛钱不出，难道还想当法人不成？”
　　顾盼脸色微变，法人代表责任，但更代表权利。如果法人不是她，那她跟打工有什么区别！？
　　刘昌源笑了笑，掏出了另一份文件：“你以技术入股，给你32%的股份，如何？”


第110章 盼屋宽
　　屋内陷入了沉默。顾盼自然不想受制于人， 尤其对方是刘昌源。虽然彼此日常互怼， 感觉很熟的样子，但她知道， 刘昌源不是很满意她。
　　刘昌源见顾盼半天没答复， 笑了笑：“有人帮你搭建舞台、帮你承担风险，不好么？”
　　顾盼苦笑， 理论上是如此。说实话， 刘昌源的做法，很像某些富豪为了培养第二代的策略。问题在于，她只是个“外人”， 刘昌源真的那么好心吗？
　　门铃响起， 是外卖送到了。顾盼接过外卖，将盛着菜的塑料盒子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原盅椰子汤冒着热气，刘昌源端过自己的那份尝了尝：“还行。”
　　顾盼乐的岔开话题：“阿宽说比阿姨做的差远了。”
　　“你阿姨做菜麻麻哋。”说着刘昌源笑起来， “比你是强多了， 好在我们凤城人一般男人下厨， 不然换个地界，你要被嫌弃死。”
　　顾盼翻个白眼：“我家可是我爸爸做饭的。”
　　说起了家常，刚才有些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刘昌源顺嘴问：“你和阿宽打算元旦回去？”
　　顾盼嗯了一声。
　　刘昌源点了点头：“挺好，元旦去荆南，正好回家过年。”
　　顾盼抽抽嘴角，什么年代了，劳驾不要把在男方家里过年看的这么理所当然好吗？她还没结婚呐！
　　紧接着， 刘昌源又问：“你们打算明年结婚？”
　　顾盼噎了一下：“你不是不同意吗？”
　　“呵呵，”刘昌源冷笑，“户口本在你们自己手上，我拦的住吗？既然拦不住，我费那力气做什么？”
　　顾盼：“……”
　　刘昌源喝了半碗汤，忽然想起了个关键问题：“十里不同俗，你们家那边的聘礼风俗什么的，列张单子给你阿姨。省的到时候无端端的闹矛盾。”
　　顾盼说：“大概不用你们操心，我们那边讲究三金四银。也就是金的耳环、项链、戒指和银的耳环、项链、镯子、戒指。我们到时候随便买点得了。”
　　刘昌源怀疑的看向顾盼：“这么少？你们家不要聘礼？”
　　“不用。”顾盼回答的斩钉截铁。开玩笑，聘礼啥意思？当她没上过学？要么门当户对的两方凑个热闹，要么是卖女钱。顾家和刘家门当户对吗？所以她干嘛要让家里把自己卖掉？传说不要聘礼的是倒贴，可拉倒吧，往前推三百年，在大清朝没亡的时候，就是谁的嫁妆多谁的腰杆硬。便宜哪里是那么好占的！
　　刘昌源挑眉：“真不用？别客气哈，婚礼不好看，是我儿子没面子。”
　　顾盼面不改色的说：“我们新时代的大好青年，拒绝封建糟粕。不是考虑你们的份子钱收不回来，我们旅游结婚去！13天的带薪长假多难得，浪费在无聊的婚礼上真的特别亏。”
　　刘昌源：“……”
　　两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家长里短，顾盼渐渐冷静了下来。这年头，融资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利益大，风险更大。彼此之间，五花八门的方案、层出不穷的手段，应有尽有。她那点微薄的家底，连请个好点的程序员帮忙增加系统模块都够呛，确实没有与刘昌源叫板的资格。
　　快餐很快吃完，顾盼起身收拾干净桌子，又从厨房里搬出了套简易茶具放到刘昌源面前：“阿宽的，你凑合着使吧。”
　　嗜茶如命的刘昌源很高兴顾盼的上道，从包里摸出了两包茶叶，预备泡茶。滚水冲进茶碗，幽雅的茶香瞬间弥漫。
　　隔着开水泛起的薄雾，刘昌源瞥了眼顾盼放松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慢悠悠的说：“32%的股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谈判再次开始，顾盼深吸一口气：“知道。”还是商场上绕不过去的老黄历——绝对控股权。这是白晓东的底线，自然也是刘昌源的底线。
　　“你的设计能力，不是独门技术。”刘昌源摩挲着茶杯杯沿，漫不经心的说，“财务、人事、运营、销售、统筹规划，你通通不熟。你扪心自问，阿叔提出的32%，有苛待你吗？”
　　顾盼无言以对。
　　刘昌源摇头笑了笑：“换个地方，换个人，32%的股份请个新手做CEO，你敢不敢想？”
　　见顾盼没回话，刘昌源继续说：“你我之间的信任基础在阿宽。你们现在没结婚，我凭什么二话不说的把真金白银砸给你？让我投资你，可以，你得让我看到你的实力。可是通过几个月的相处，我看不出你哪里有商业奇才的特质。
　　老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要我说，这话反了。倒是那句‘是金子总会发光’讲的更实在。这年头，有才的人分分钟能出头，你出不了头，证明你只是个普通人。当然，我不是说你一无是处，不过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我也是普通人，所以我不敢肆意妄为，毕竟我老了，再没有翻身的本钱了。你明白吗？”
　　顾盼无奈的笑：“阿叔不必非逼着我今晚做决定吧。”
　　“那倒不至于。”刘昌源喝了口茶，“你想什么时候做决定都可以，找律师咨询也好，找阿宽商量也好，也是个学习的过程。”
　　顾盼轻轻松了口气：“多谢。”
　　刘昌源摆摆手：“不是儿子死活不接班，我才懒得花心思带你。行了，天色不早，你带我去酒店。我还有些其他事，准备在花城呆几天，你们有时间了再来找我。”
　　顾盼忙拿上包，送刘昌源出门。海棠花园附近的酒店不少，但多半是些农民房改的公寓，只有一家小型的快捷连锁酒店，勉强凑活，因此生意不错。前台围了不少人，顾盼和刘昌源索性在外面的遮阳伞下挑了个位置坐着等。
　　桌上有烟灰缸，表示此地不禁烟。刘昌源赶紧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猛抽了两口：“花城什么都好，就是全城到哪哪禁烟太麻烦了。”
　　顾盼抿嘴笑：“吸烟有害健康。”
　　刘昌源拒绝让他耳朵起茧的老调重弹，直接转移了话题：“晓意工厂那边你摸的怎么样了？”
　　顾盼郁闷的说：“刚接触，一团乱，暂时上不了手。”
　　刘昌源想了想，说：“犯不着太上心，不就是个工厂嘛？倒是你之前在电话里提过的李老板要抓紧，随手几千万的房产，来头不小呐！他比白老板有价值。”
　　“我主要想深入了解一下工厂生产的细节，省的自己办厂时栽跟头，损失太大了。”
　　“有些事未必非得在那学，自家又不是没有厂。何况白老板忙的要死，大概没功夫教你什么。”
　　顾盼惊讶：“阿叔除了堆场，还有工厂？”
　　“废话，光卖原材料有几个钱。”刘昌源的脸色忽然有些微妙，梗了半天，稍稍解释了一句，“谈不上自家工厂，我有一点点股份，安排你见习是可以的。再说你二叔家有个竹木加工厂，听说你想开家居店，一直很有兴趣。你找他学经验，他肯定比白老板愿意教你。毕竟你和白老板之间，再怎么说错开客户阶层，总是免不了竞争的。不直接开家一模一样的店在旁边抢生意，已经很给面子了。白老板自己，不也成天琢磨着怎么挖老东家的墙角么？”
　　顾盼坚持的说：“做事得有始有终。不提我学工厂管理的事，既然我答应了白总帮他忙完广厦的项目，就不能中途撂挑子，太得罪人了。”
　　“说的有道理。行，反正我最近不忙，新开的公司我先看着。”刘昌源抖了抖烟灰，“对了，家居馆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我开始想叫‘盼盼’的，顺口好记，还能蹭点熊猫的热度。但考虑到主打的是原木而不是竹木，跟熊猫捆太紧反而容易喧宾夺主，所以暂时没个结果。”
　　“你抓紧时间，现在花城对微小企业有‘创业绿色通道’政策，速度快的话，手续一天办完。别等我那边做好准备了，你却没想好店名。”
　　顾盼忽然灵光一闪：“阿叔，你觉得‘盼屋宽’三个字怎么样？”
　　刘昌源怔了怔：“你们两个的名字么？”
　　“嗯！”顾盼笑着点头，“定制家具的核心是解决住房面积不足的问题，‘盼屋宽’三个字直接点题。又结合了我们两个的名字，等将来写软文做推广的时候，还能讲个爱情故事，更容易被人接受。”
　　刘昌源缓缓的吐出个烟圈，好半天才说：“不错，有意思！”
　　“是吧！”顾盼的眼睛亮晶晶的，“阿宽一定很喜欢。”
　　刘昌源笑了笑没说话。时间不早，酒店前台的人散的差不多了，顾盼跑到前台，替刘昌源办理入住。刘昌源在外面静静的抽完了烟，等顾盼办完手续，跟着她上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盼折腾一圈回来，已是11点多。刘思宽回来的更晚，打着哈欠听完顾盼说清楚刘昌源的来意，无奈的摊摊手：“有钱的不是我，爱莫能助。”
　　顾盼轻笑：“你真有钱，该防着我了。”
　　“不好说。我不是大老板，猜不准他们的心思。”刘思宽强打起精神，思考了许久，谨慎的说，“客观来讲，资本家没有不可恶的。32%的股份的确是自家人开的价码。我爸……嗯……不好说他坑不坑你。你知道的，口头承诺约等于放屁。所以，如果他能拿出正儿八经的合约给你签，我认为可以合作。只是，你想自己当老板的日子，得往后推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个人建议，你可以选择不听。”
　　顾盼见刘思宽的眼皮耷拉着，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连忙催他休息。刘思宽实在累的不行，倒在床上，沾枕即眠。顾盼却睡不着，躺在旁边，看着天花板出神。刘昌源今天的话没错，金子总会发光，而自己顶多算个普通银块。普通人想年纪轻轻做出番事业，不靠爸爸不行呐！
　　要不，签约算了？


第111章 股权协议
　　凌晨6点， 刘昌源准时睁开了眼。尽管昨天睡的有点晚， 但因为年纪渐大的缘故，很难再像年轻时那样睡懒觉。随手打开床头灯， 看到陌生的环境， 才想起自己在酒店。破酒店只有个极小的窗，洗漱完的刘昌源站在窗前， 看着海棠南路上不甚光鲜的街景， 点燃了一根烟。
　　精心准备的股权协议书的签名处空空如也，着实令他非常意外。32%的股权和对婚事的松口，都没办法砸晕那丫头么？
　　刘昌源轻轻笑了一声， 还挺谨慎！只是谈话节奏太容易被左右， 技巧有待加强。
　　顾盼也是很无奈。假如刘昌源是外人，在商言商，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她的准公公， 分寸很难把握。谈的好自然是皆大欢喜， 谈的不好， 刘思宽立刻变夹心饼干。尤其是刘昌源的提议，真是厚道如亲爹，她更不好当面揪着细问。然而疑虑始终盘旋在她心底， 挥之不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她肚里没怀着“太子”的时候，刘昌源退让太多了。
　　被心思缠绕了一夜没睡好的顾盼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刷牙洗脸吃早餐，然后下楼走到了公交车站。她不喜欢开车， 因为上下班的通勤时间通常被称之为垃圾时间，如果选择自驾，一天里八分之一的清醒时间，就彻底浪费掉了。而乘坐公共交通则不然，不用自己开车注意路况，可做的事太多了。比如她现在，正低着头查阅投资方面的资料。
　　公交车到站，顾盼凭借着多年练就的高超技艺，顺利的挤上了最后一个空位。车门向内挤压，门口的人群被推的不得不微微调整位置。顾盼趁机转身，靠在了车门的扶手上，接着看手机。
　　视线不小心瞟到了对赌协议，顿时一阵肝疼。还没开始呢，法人已经不是自己了。她倒不是非得自己当老板，无论哪个职位，归根结底是为了赚钱。做白晓东还是吴胜辉，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她怕的只是刘昌源在不知道的地方挖坑等她跳。创业失败的结果她损失的起，反正她现在已经在晓意转型成功，从技术岗跳到了管理岗，大不了呆在晓意，再找准机会跳槽，老老实实的打工。但刘思宽她可真的损失不起，这年头找个性格相投的人不容易。错过了这村，哪怕再碰个比刘家更土豪的富二代，也不是这店了。
　　雨后的花城总算有了些凉爽，下了车的顾盼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晃了晃脑袋。算了，懒的多想。她曾经被白晓东的画饼骗过，所以，只要刘昌源能正儿八经拿出合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一分钱没出，最多瞎忙活了两年，权当交学费了。再说，听刘昌源的口风，希望他们明年结婚。岭东人重子嗣，对孙子亲妈总不会太狠的。大概真的是自己太多疑了吧。
　　9点，刘昌源走进了□□大厅，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取了号，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熟练的填写着公司注册资料。在公司名的栏目前，他的笔尖顿了顿，然后飞快的写上了“花城盼屋宽家居设计有限公司”。写完，拿着纸退后看了看，嗯，比他自己起的名字好。
　　近年来实体经济持续下滑，大学生就业率堪忧。因此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其中对创业有相当大的倾斜。包括但不限于税率优惠、办事方便等等。尤其希望刘昌源这样手里揣着大把现金的土豪把钱砸在实业上，在创造GDP的同时解决令人头痛的就业问题，而不是用在稳赚不赔的房地产投资上。
　　在工作人员热情洋溢的帮助下，仅仅几个小时，热腾腾的注册文件就出炉了。刘昌源提着文件袋笑了笑，回想着自己当年办家具加工厂时的麻烦劲儿，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时代不一样了啊，说是一趟证件齐全，绝不用跑第二趟。
　　刘昌源看着天色还早，扬手招了辆出租，直奔阳光乐园。在晓意找到顾盼，在她惊讶的眼神中，理直气壮的说：“把你家钥匙给我，趁着没到晚高峰，我回去买菜做饭。再吃外卖我要被毒死了。”
　　顾盼：“……”你特么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乡镇企业家，装什么豌豆公主？如果两顿外卖就能毒死你，你早升天了好伐！
　　刘昌源挑眉：“干嘛？厨房不愿借？”
　　“我家只有电磁炉……”
　　刘昌源震惊：“那你们平时怎么炒菜！？”
　　顾盼硬着头皮说：“凑活着炒。”
　　刘昌源痛心疾首的说：“我儿子跟着你太特么遭罪了！”
　　顾盼愧疚的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宛如一个硕大的王八蛋……
　　楼下突然传来呼喊：“老刘！？”
　　刘昌源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转头，胖脸上立刻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哎呦！老张！”
　　楼下那位叫老张的一样是胖乎乎的身材，却是无比灵活，噔噔蹬的跑上了楼，握住刘昌源的手上下晃了晃：“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说着，视线落在了顾盼身上。
　　刘昌源笑呵呵的介绍：“我们家嫂①，我问她来拿钥匙。”又转头对顾盼说，“叫张叔！”
　　顾盼乖乖的喊：“张叔。”
　　“妹妹仔好。”老张笑着打了声招呼，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店，心想，原来老刘家的家嫂是晓意的，怪不得上次在阳光乐园店买翡翠。
　　在老张打量晓意的时候，刘昌源也快速的扫过刚才老张站的地方，不意外的看到了玉蝠珠宝几个大字，笑问，“你今天是天子出游、巡视地盘？”
　　“嗳！随便来店里看看，没想到碰见你。走走，去我店里饮茶。”老张又笑对顾盼说，“妹妹仔，你家公我借走了。”
　　顾盼回了个笑，又问刘昌源：“钥匙还要吗？”
　　刘昌源没好气的说：“要屁！电磁炉是人用的东西吗？”
　　老张也跟着震惊了：“你们家是电磁炉啊？”
　　顾盼：“……”她的电磁炉冒犯了凤城人的尊严了是吧！？
　　刘昌源对着老朋友抱怨：“年轻人不会过日子！”
　　老张同仇敌忾：“妹妹仔，回去换个灶，做菜顶要紧的！”
　　顾盼牙疼的说：“房子正装修，现在的临时住所厨房太小，装不了燃气灶。”
　　刘昌源凉凉的说：“有单灶。”
　　顾盼哼哼了两声，把钥匙往刘昌源手里一塞：“我干活去了。”
　　刘昌源也哼了两声，跟着老张下楼，往他店里饮茶去了。
　　顾盼转身往店里走，无视段婷婷等人好奇的目光，回到办公室，继续跟工作死磕。没多久，她手上的剩下的活尽数做完，起身敲开了白晓东的办公室，朝里探了个头问：“白总，采购的清单和预算我审完了，还有别的事吗？”
　　白晓东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忍不住笑着说：“速度越来越快了啊，看来我得加大难度了，省的我忙的要死，你却浪的上天。”
　　顾盼苦着脸：“浪毛啊，我家公不知道蹲在附近哪家店里饮茶，我得伺候他去。没什么事先撤了。”
　　白晓东不厚道的笑出声：“好惨啊！”
　　顾盼咬着后槽牙说：“幸灾乐祸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白晓东立刻切回一本正经的表情：“既然今天工作已完成，顾小姐请随意。”
　　顾盼：“……”
　　没两秒，白晓东自己绷不住笑了：“明天你要去工厂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所以今晚嘴甜些，把人哄好了，最好喊你男朋友助攻。”
　　顾盼生无可恋：“他下周才有空。”
　　“点蜡！”白晓东玩笑的说，“不过没关系，万一你被扫地出门，我还单身。啧，找个不用给工资的终身员工，我真的特别乐意！”
　　顾盼：“滚！”
　　尼玛，资本家没有好东西。顾盼掏出手机，拨通了刘昌源的电话，问明了地点，就往楼下玉蝠珠宝跑去。门店里的员工还记得顾盼，纷纷上前来问好。顺便对她飞上枝头的境遇羡慕嫉妒恨了一把。
　　店长进里间说了一声，不多时，老张和刘昌源走了出来，热情的说：“晚高峰了，你们回去也是堵路上，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刘昌源昨天才被晚高峰堵个半死，欣然答应。吃货老张比白晓东还熟悉附近的美食，先派了个服务员去订餐，而后随手在柜台上摸了平安扣递给了顾盼：“拿着，阿叔送你的见面礼。”
　　刘昌源瞥了眼平安扣，很普通的玉质，成本大概在八百来块，于是对顾盼点点头：“张叔给你的，你接着吧。”
　　顾盼道了谢，很给面子的当场挂在了脖子上。等订餐的服务员回来，三个人一齐往餐馆里去。席间，两位老板接着之前饮茶时的话题，讲着生意场上的各种八卦。
　　玉蝠珠宝遍布花城，翡翠又是奢侈品，张老板的家底起码甩出刘家八条街。这二位还是当年刘昌源鼎盛时期交的朋友。不过，刘昌源从容自若，完全一副平等相交的态度。同时，老张对刘昌源也颇为尊敬。混商场的都知道，栽下去的人基本没可能再翻身。而硬扛过难关，重新回归的人，每一个都不是善茬。哪怕他的事业不再辉煌，但那份心性不可小觑。
　　顾盼在旁边装着壁花，拼命的在心里记录着两位老板的闲谈中的一些知识点。奈何工作了一天的脑子不好使，吸收效果不太理想。
　　7点多的时候，老张接到了老婆的电话，很抱歉的提出了告辞。顾盼与刘昌源招了辆出租，回了海棠花园。到了家里，刘昌源再次掏出了股权协议：“注册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股份你没意见就签字吧。”
　　顾盼快速浏览着合约，目光停在了股份分配上。
　　刘昌源：资金入股，持股比例
　　顾盼：技术入股，持股比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顾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在刘思宽打死不肯继承家业的情况下，刘昌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她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工厂那边脱不开身，李秋元又随时可能来任务，根本没时间纠结太多，爽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刘昌源收起了合约，微笑着说：“我明天办完事回乐城了。”
　　“好，那我不送你了。”
　　“不必。”说完，刘昌源拿着他满是文件的包，走出了顾盼的家门。
　　次日刘昌源回到了乐城。风平浪静的几天后，工作告一段落的刘思宽总算有了空，问询顾盼与刘昌源合作的事。
　　顾盼拿出了股权协议，刘思宽笑着接过，随手一翻，却在股权分配的地方突然顿住。
　　顾盼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刘思宽脸色发沉，腾的站起，按住想跟着起身的顾盼的肩：“稍等，我打个电话。”随即走进卧室，咔哒一声，反锁上了房门。
　　顾盼仔细回想刚才刘思宽视线停留的地方，脸色微变，MD，大意了！


第112章 坑
　　顾盼抓起合约扑向电脑打开了搜索引擎， 在输入关键词时， 斟酌了几分钟，寻找到了自己最开始不安的源头， 敲入了“技术入股与资金入股的区别”。网上信息杂乱无章， 各种律师的发帖只有聊聊数语，基本表述的都是“技术成果存在， 其各项权能就能独立存在， 就能被占有和支配，因此两种入股方式在权益上并无太大的区别”的话。
　　顾盼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键盘，中文历经几千年发展， 成熟且完善， 如果是完全相同的意思，大概率不会出现两个词。她眯了眯眼，再次看向仅薄薄两页纸的合约。上面的文字大部分是套话， 最关键的信息唯有股权分配。比例不可能有问题， 32%已经非常厚道， 而刘昌源依旧握着68%的绝对持股比例，即使略有争议，刘思宽不至于那么大反应。
　　因此她的疑虑没有错， 出问题的必然是出资方式！说实话，她没出钱，刘昌源写她技术入股完全没毛病。皱眉想了半天，试探性把关键词换成了“技术入股转让”，刷的一下，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阅读着网站上的文字，顾盼的脸色阴晴不定。麻蛋！就知道刘昌源没那么好心！原来技术入股不但需要公证，非法人持有的技术股，如果没有专利，则根本无法衡量其相应的价值。换言之，她这份既无公正也无专利的合约，在交易的过程中，几乎形同废纸。尼玛，果然有坑！
　　顾盼咬牙切齿，这时候她彻底反应过来了。准公公防着她出售股权她能理解，但是那厮以拉家常降低她的戒心，简直太王八蛋！到了这一步，她已经能想象到后面的常规操作了。既然有了股权，高薪是别想的，画个饼，让她幻想着未来的美好前景，然后以公司运营艰难的理由，用极其低廉的工资驱使的她乐颠颠的卖命。过几年，等她生了儿子，再慢慢放好处给她。但如果她一直生的是女儿呢？呵呵。
　　前几天，她还美滋滋的想，生不生儿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你刘昌源能强逼不成？你逼的了吗？结果人家轻轻一招，直接让她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等结婚生子之后，是放弃几年辛劳的结果，还是老老实实的生儿子？特码的随便怎么选，都是割肉啊！顾盼此刻恨不得咬牙切齿，姜，的确是老的辣啊！幸亏给刘思宽看了一眼，不然等她撤出晓意，将彻底丧失所有主动权！
　　然而顾盼不知道的是，形势远比她查出来的更糟。
　　刘思宽进了房间，掏出手机快速的打开了一个工商直属的查询APP，输入了刘昌源三个字。页面上很快出现了所有包含该名字的所有信息。
　　手指在列表中的“盼屋宽”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按了下去。公司的官方信息立刻出现在屏幕里。
　　花城盼屋宽家居设计有限公司，注册号XXXX，法定代表人刘昌源，注册资本500万人民币，注册时间股东信息：刘昌源（大股东），认缴出资额500万人民币。
　　刘思宽视线下移，看到了最关心的一行——持股比例：100%……
　　喉咙里发出了声苦笑，果然如此！所谓的持股比例，无论是技术入股还是资金入股，一切的合约、公证，在商场撕逼的时候都不如工商的章程备案有力。即，只有明明白白的工商信息才是唯一真正有效凭证，其余的不过一纸空谈。
　　虽然很多创业小公司为了拉投资的成功率，常常采用公证而非章程备案，法律对此也有一定的保障，但是，只有工商备案的股东，才有查询财务情况的资格。换言之，刘昌源能把假账做到飞起，但顾盼却毫无办法，因为她完全没办法拿到真实的账本，那玩意没有股东的授权，根本不对她开放。
　　而引起刘思宽怀疑的，恰恰是32%的持股比例。前几天听顾盼聊起，他以为刘昌源是分几步走，32%是他最后的大饼。但一次性到位实在太多了，完全不像一个成熟商人所为。
　　人生在世，不可能面面俱到。每个人都是盲人摸象，必然有缺陷和盲点。对于小公司技术员出身的顾盼，商业合约无疑是她的认知短板，一直在带她的刘昌源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能怀疑，刘昌源给她划定的阅读范围里，是否恰好没有工商备案的部分？
　　刘思宽扶着额头，记起了上周爸爸反复问询他是否加班。原本以为是想约他，现在看来，分明想的是怎么避开他。
　　深呼吸几口，稍微冷静了点情绪，他拿起手机开始拨号。很快，听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老豆，是我，阿宽。”刘思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刚看到了你与盼盼签的股权协议。”
　　刘昌源在电话那头轻笑，不意外的问：“看出问题来了？”大公司的力量，不仅仅在于平台强悍。数不清的培训，能最大限度的弥补员工的不足。尤其是重点培养的储备干部，工作外的课程绝对上到你想吐。刘思宽能发现问题不奇怪，看不出来才奇怪。
　　“为什么？”
　　刘思宽没头没脑的问话，刘昌源却听懂了。他的傻儿子大概无法理解他对顾盼的防备。于是他不客气的反问来一句：“凭什么？”
　　“我没有死皮赖脸的要求你投资她的生意，因此从来不存在‘凭什么’三个字。”刘思宽压着心中不满，保持着语调，“你可以不信任她，可以不理会她，但你不能设下圈套，一步步诱导她往里踩。你作为长辈，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刘昌源冷笑了两声，轻蔑的说：“她一个外人，我给她32%的股份，她还真敢签？”
　　“那是因为她没把你当外人！”刘思宽心头腾起不知名的邪火，全家总共四口人，利益几乎一致。谁没事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何况他不信刘昌源没有诱导！实业已然举步维艰，合作的双方一开始就在彼此心里扎了刺，以后的路怎么走？丑话说在前头是爽快，欺生则完全是耍流氓！
　　面对儿子语气里掩盖不住的火气，刘昌源无比淡定：“商场九字真言，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你真以为麻雀仗着命好，随便蹦跶两下就能当凤凰了？你不是欣赏她的理智么？她既然斗不过，那就老老实实的认栽。忍不了，滚。”
　　“如果把对亲人的信任视为愚蠢，那你又何必考量她的心性是否纯良？”刘思宽犀利的问，“耍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好玩吗？”
　　刘昌源嗤笑：“我耍她？合约上有我的签名，具备了一定的法律效应。她请个厉害点的律师，我分分钟能被她撕下一块肉。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更保险的手段来规避风险？”
　　刘思宽一噎。
　　“阿宽，你不要得寸进尺。”刘昌源沉声说，“我没把‘盼屋宽’设置成分支机构，而是砸下真金白银单独注册成公司，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退让。顾盼要是觉得亏，我随时恭候她来解约！”
　　“然后你理直气壮的拿走她的创意，凭借手中的资本，另起炉灶。”
　　“定制家居行业没有好的设计师，是因为那帮人太小气，不舍得花钱。我随便往哪家上市地产行业，请几个设计师做私活，轻而易举的等得到通用模板，再请几个差点的设计师，复制出她的水平不在话下。你真当她的创意值几个钱？你问问她自己，有没有能力撞破玻璃天花板，在设计师行业杀出条血路？”刘昌源冷冷的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被地产行业挑剩下人，没有资本的输血，在市场上一文不值！”
　　“既看不起，何必剽窃？”刘思宽争锋相对，“坑自家人，算什么本事。”
　　“我坑她什么了？”刘昌源笑，“选择权在她手上，她愿意跟我干我们接着谈；不愿意的话，她自己去打工。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拿着她的创意发大财，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当着你老婆，这笔钱她享受不到么？她比你精明的多，你让她自己选，犯不着心急火燎的替她出头。”
　　刘思宽被气乐了：“你不讲道理的欺负她，还让我袖手旁观，你认为你儿子这么窝囊的吗？”
　　刘昌源呵呵：“你不窝囊，你只会吃了亏之后，冲老豆发脾气。你说我坑自己人，你难道不是窝里横？如果前几天跟顾盼签约的是外人，你发脾气有用么？别说什么信任不信任的笑话，商场上阴谋算计多的是。我要不是你老豆，你打算怎么给自己的女人出头？”
　　“另外，”刘昌源接着说，“我猜你是今天刚看到合约，就立刻来找我算账，所以你的表现完全没发挥出你平日的水准。职场准则第一条，不打无准备的仗，即使面对老豆也不应该例外。”说完，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思宽攥着嘟嘟作响的手机，脸色异常难看，胸口不停起伏。他平时虽然有些执拗，但很少动怒。偏偏今天惹到他的是亲爹，让他有火无处发泄。他竭力冷静着情绪，脑子飞快的运转。没有公证与备案的合约，签容易，毁容易，更改更容易，因此不值一提。现在的问题是，顾盼把全部构想给了刘昌源，而刘昌源却把顾盼踢出了局外。
　　事已至此，刘思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奋力思考着。事情摆在面前无法绕过，只能想办法解决。那么现在，他该怎么帮顾盼挽回损失？而他爸爸的心里底线，又在哪里呢？


第113章 没得选
　　房间门被敲响， 正在沉思的刘思宽回过神来， 起身打开了门。顾盼抬头看向刘思宽：“跟爸爸吵架了？”
　　刘思宽的手抚上顾盼的脸颊：“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顾盼笑了笑，“我刚搜索了下技术入股的问题……”
　　刘思宽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拉着顾盼坐在床边， 将股权协议的相关条例科普了一遍。听完科普，顾盼的脸色好似打翻了染料铺， 简直精彩纷呈。好半天，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能当老板的，果然没有善茬！”
　　“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 导致你没有防备他。”刘思宽再次道歉。
　　“但是他有防备我。”顾盼在查清楚技术入股是什么尿性的时候， 已经猜测到了刘昌源的部分心思。刘思宽的科普，补上了更多的细节。凤凰男与孔雀女的大战在网上持续了十年之久，有钱的人家对目光所及之处的草根， 警惕心与日俱增。想想也是， 32%的股份， 怎么可能轻易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理论上来讲，刘昌源的做法无可厚非。他到底没有做绝，只要她肯听话， 想必他不会在金钱上过于小气，这点从他对羊晓娟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但是，还未过门就被摆了一道，这口气着实难以下咽。
　　良久，刘思宽问：“盼盼， 你有什么打算？”
　　顾盼垂下眼：“他没给我留选择的余地。”看似她可以自由抽身，最大的损失不过是白忙活了几个月，但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为将来的工作攒了一些底子，并不算很亏。然而她之所以想创业，正是因为自己完全没办法找到前路。
　　仔细想想，从技术岗跳到管理岗，真的安全了么？不是的。某种程度来说，管理比技术更没有保障。除非能混进大公司，进入真正的管理人员的圈子。否则忙活半天，最多混成曹海良。而想进那个圈子，同样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反倒是技术员，即使走下坡路，也是软着陆。毕竟，老天饿不死手艺人，不能大富大贵，过日子却是没问题的。可惜，顾盼又不满足仅仅作为设计师的生活。试问谁家鲤鱼，不想越过龙门？
　　所以到头来，顾盼只剩下了一条路，被刘昌源刻意围三缺一留下来的那条路。
　　顾盼憋屈的想炸毛！以刘昌源的手段，他完全可以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让她接受现实。可是他偏不！当头一个下马威，然后悠哉的在旁边，观赏着她有火发不出来的样子。
　　顾盼半天没回话，让刘思宽心里有点慌：“盼盼，你别一个人生闷气……”
　　顾盼猛的抬起头，问：“你升职后，年薪具体多少？”
　　“哈？”刘思宽梗了一下，默默调出了自己手机邮件里的工资条，递给了顾盼。
　　顾盼看了一眼，而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直接拨给了刘昌源，没想到，刘昌源拒接。换了刘思宽的手机再拨过去，依然拒接。顾盼瞪着手机，险些气炸。本来她已经想明白，刘昌源的行为，是给她的一记警钟。此前是她太天真，如果坑她的是外人，必然损失惨重。好在肉烂在锅里，后果暂时在可控的范围内。投资的事不可强求，大不了当做没有捷径，多做几年打工仔，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后再考虑独立。
　　因此她打算先谈谈工资，不管怎样，家里一滩事总得有人接手，给外人打工，不如给自家打工。只要工资差不离，她是可以接受的。没想到刘昌源故意不接电话，顾盼顿时气的跳脚。你故意挖那么大一坑引着我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胆敢不接电话！？当老娘是个软柿子，对付不了你了是吧！你特么给我等着！
　　顾盼翻身扑到枕头上，从底下摸出了瓶眼药水，挤了几滴到眼睛里，在刘思宽疑惑的目光中，揉了揉眼睛，瞥向镜子中的自己眼眶泛红，又滴了几滴眼药水，然后拨通了羊晓娟的视频电话。
　　屏幕中刚出现羊晓娟的脸，顾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思宽
　　羊晓娟急切的问：“哎呀，怎么了？是不是阿宽欺负你了呀？别着急，慢慢说。阿姨替你做主！”
　　刘思宽望天，老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真的跟我无关……
　　顾盼委屈巴巴的抽噎着：“阿叔说，我不先怀上儿子，就不让我们结婚！我想跟他好好说，但是他不接我电话，也不接阿宽的电话……呜呜呜，阿姨，我怎么办呀？我未婚先孕，一定会被我爸爸打死的。”
　　刘思宽：“……”
　　在旁边被老婆怒目而视的刘昌源：“……”
　　“别哭，别哭。”羊晓娟连忙安慰，“我们家哪有那么封建？生男生女看缘分的。你阿叔那个人啊，有时候乱开玩笑，你别当真啊。”
　　顾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可是他不像开玩笑，他都不肯接我电话。”
　　刘昌源额上青筋直跳，劈手夺过羊晓娟的手机，咬着后槽牙，挤出个笑：“刚手机有点问题，正准备回拨，你就告状来了！”很好，居然胆敢当面泼脏水，死丫头，你够有种！
　　羊晓娟与刘昌源多年夫妻，再单纯，有些事也能察觉几分。刚刘昌源的手机确实响了两下没接，这年头骚扰电话不少，她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记起来，又连带想起大约半个小时前，他似乎跟儿子通过一个电话。此刻见了刘昌源一脸便秘的表情，当场怒了！自己的手机被拿走，她索性走到座机旁边，熟练的按下了一串号码，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妈，阿源他不让阿宽结婚！”
　　刘昌源惊的跳起：！？？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随即，刘昌源的电话催命似的炸响，来电显示果然是自己亲妈！拿手指了指视频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顾盼，压低声音说：“你给我等着，我回头收拾你！”说毕，挂了电话，手忙脚乱的接太皇太后懿旨！
　　刘思宽瞠目结舌，眼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几乎反应不过来。咽了咽口水，被甩了三次且三十高龄的他被亲爹阻挠婚事，那什么，今晚他亲爹会被亲奶奶罚跪搓衣板吗？
　　大家族里的人往往心思各异，正在奶奶家玩的刘思宁，刚好赶上了个大八卦。这位大姐乃刘家奇行种，其智商与羊宗敏不相上下，却没有羊宗敏做独生女的好命。作为刘广威一系的三房长女，后面三个弟弟，哪个都比她得宠。又不巧受过教育，自然不忿家里的重男轻女。
　　听到大伯父居然提出如此令人发指的封建落后要求，当即灵光一闪，在奶奶耳边低声说：“大嫂手气好旺的，上次她砸金蛋砸了两只金猪呢！还托人送了我一只。”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金猪，“好看吧？”
　　刘思宁结婚大半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家里的长辈怎能不着急？然而平时她特别叛逆，完全不屑求神拜佛那套。比如说结婚的时候非要穿婚纱，坚决抵制传统的猪牌。赵兴梅本就怕她冲撞了神明才迟迟怀不上，又拿她没办法。此刻见到她手腕上的金猪，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暂顾不上儿子那头，震惊的问：“你居然肯戴金猪！？”
　　刘思宁干笑，废话，她损失了800块换来的东西，不戴两天，感觉肉疼。但电话没挂断，她不敢吱声。大伯精似鬼，一开口肯定露陷。手抽筋似的指着话筒，示意奶奶先打电话。
　　长孙的婚姻大事要紧，赵兴梅再次抓起话筒，不住的数落儿子：“别人家都是家婆磨家嫂，你倒好，一个家公，跑去找家嫂的麻烦，你闲的无聊了是吧？什么年代了，还非要生了儿子才进门。万一人家阿妹家里不同意婚事了怎么办？盼盼有什么不好的嘛！那下巴生的多好，旺夫的！你懂不懂啊？”
　　刘昌源：“……”什么年代了还信面向！？可亲妈要信你有啥办法？被亲妈足足念了半个小时，声称自己只因为没养个女儿，见了别人家的女儿老想去逗逗，乃嘴欠引发的惨案，绝对没有反对婚事的意思。并保证积极督促儿子，务必年后完婚云云。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一扭头，见老婆红着眼，差点昏过去，你至于么！？顾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呐！？
　　“你是不是嫌她家里穷？”羊晓娟低落的说，“阿宽当年也被人嫌过的……”
　　刘昌源心好累，他嫌的是小王八蛋心眼多好么！
　　“阿宽哪次谈恋爱都不开心，总莫名其妙被甩，后来他不肯谈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盼盼，女人家那么拼，将来谁来照顾家里呢？可是阿宽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只有一个儿子，你能别捣乱吗？”羊晓娟说着哭了起来，“我现在只盼着他好好的，不然这一个再分了，你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刘昌源几十年不着家，又知道家族里妖魔鬼怪颇多，多年来羊晓娟受了太多无法诉说的委屈，对她一直很愧疚。一旦被埋怨，就底气不足，只得在旁边绕着圈的哄。心里不停的暗骂小王八蛋！万万没想到，顾盼的报复角度如此的刁钻。明知道全家最着急刘思宽的婚事，这个七寸捏的好啊！
　　不怪羊晓娟轻信顾盼，在儿子的婚事上刘昌源前科累累，数次公然表示对顾盼的不喜。本来羊晓娟最初跟丈夫是统一战线的，奈何刘思宽前三次分手原因略有些奇葩，老一辈的完全无法理解。作为母亲，她当然没觉得自己的儿子哪里不好，自然而然的，得赖前女友们。
　　加上亲戚多了，难免有几家不对付，妯娌间也难免有些龃龉，关于刘思宽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断过。可以说，某种程度上，顾盼的出现直接证明了刘思宽心理生理都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全是某些人看他儿子优秀所以羡慕嫉妒恨。因此，羊晓娟生怕刘昌源一搅和，闹的小两口分手，到时候亲戚嘴里的话，只怕要气死她。
　　等刘昌源焦头烂额的安抚住家里的女人们，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独自走到院子里，抄起电话，对着顾盼的号码拨了过去。
　　然后，顾盼按了拒接。
　　刘昌源：“……”
　　顾盼呵呵，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确实没资本没得选，但独生儿子拒绝继承家业的你，又有得选了么？


第114章 祖传的耿直
　　刘思宽靠在床头笑的直抖。他原本是特别郁闷的， 亲爹办事不地道， 顾盼却不能真的撕破脸，以为闷亏吃定了。作为儿子， 知道爸爸归根结底， 是为了自家的利益，为了他的利益；但作为男朋友， 他心疼顾盼承受的委屈。同时， 难免担忧，现在结下的梁子，会不会成为将来矛盾的□□？要知道， 很多亲戚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初缘由， 也仅仅个小小的口角。万万没想到，顾盼这么快就找回了场子。
　　老爸跟她玩商场那套，她跟老爸撒泼耍赖。对着自家儿媳妇， 你能打死她不成？不愧是生于市井的老百姓， 宗法关系玩的666！憋在心里的气出了， 自然翻篇了。
　　顾盼放下手机，看着刘思宽的笑脸撇嘴：“我没冤枉他啊，我现在肚里怀个儿子， 他能那么坑我吗？封建老古董！”
　　刘思宽轻咳了两声，为亲爹解释：“那个，我们村有规定，年底分红只算男丁。每年几十万呢，不是顶级富豪， 谁敢说不放在眼里。”
　　顾盼瞪大眼：“哇擦，公然违背男女平等的法律，国家不管的吗？”
　　“村里资产经营获利属于市场行为，‘董事长’怎么发年终奖，是‘董事会’的决议，法律无法约束。朴实点说，我自己的合法收益，爱给谁给谁，关别人屁事！”刘思宽摊手，“别说村里的商业资产，哪怕国家规定的农田和宅基地，男女所享有的权力都是不同的。”
　　稍停，刘思宽开始仔细说明，“你们城镇户口大概不知道。南方很多地方宗族很厉害。如果强行男女平等，抱团的宗族肯定坚决抵制，政策无法执行。因此，要落实政策，不得已做出了些妥协。首先保障女孩子的利益，确保她们有田，继而获得人身自由，不再完全依附家族男丁；其次以给男丁未来的老婆预留田地的方式，达到表面上男尊女卑的效果。是典型的过度时期的产物。
　　后来，谁也没想到，改革开放的力量如此的磅礴。本就有商贸传统的地方，趁着东风迅速崛起。过度时期的政策没来得及改，新的思想又没有占据上风。男丁多的家庭不愿到嘴的鸭子飞了，男女对半的不亏不赚不管事，吃亏的只剩男丁少的。可惜在乡下，男丁少天然挨欺负没有话语权。传统就保留了下来。
　　但随着时代发展，女人们渐渐觉得不服气，凭什么她们不能分钱不能分宅基地？于是一直在闹，目前暂未成功。另外，村里是不允许户口随意迁入的，如果生了女儿嫁出去，外孙更没有分红了。但如果是儿子，娶老婆进来生的孩子，是算丁口的，又是钱。说真的，我这么大年纪不结婚，损失惨重！”
　　顾盼点头表示明白了，说来说去是利益。不过她不打算鸟那些，世上除了自己的本事，没什么是绝对靠谱的。沿海土著的奢华因政策而起，也很可能因政策而终。当年她爸妈端着的铁饭碗说碎就碎，若不是她爸是厨房的，恐怕炸油条都够呛。并且，从刘思宽顶着压力，坚决不肯在婚事上妥协来看，他的想法应该差不多。那么，顺其自然吧。自己多赚钱，村里不给女儿分红，她自己分就是了。
　　刘思宽笑笑：“所以虽然我爸小心眼了点，但我恳请你稍微体谅些，毕竟他也只是个凡人。当然，我绝对支持你气回去，只是拜托看在我的份上，别跟他太较真。”
　　顾盼哼唧两声：“本来也没跟他较真，我准备跟他谈工资来着。他不接我电话，不兴我告状啊。”
　　刘思宽将顾盼紧紧搂进怀里：“多谢。”
　　顾盼顺手拍拍刘思宽的后背，以作安慰。又不是刘思宽的错，她得精准打击目标，绝不误伤群众，并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憋死大反派！
　　手机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刘思宽拿起一看，是刘昌源的，直接递给了顾盼。
　　资方是爸爸，闹脾气不能太过。顾盼按下接通键：“哟，阿叔，晚上好啊！”
　　刘昌源没好气的说：“你刚打电话找我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盼开门见山：“你没跟我谈工钱！说吧，打算开给我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
　　刘昌源咬牙切齿：“自家的公司，还要挖墙角呐？”
　　“哎呦嘿你这话说的，你请别人不用给工资咋地？”说着顾盼话锋一转，“再说了，你既然那么封建，我们按封建的规矩来哈。我，家嫂，理所应当，该由你支付零花钱。怎么？要我一个女人倒过来养家不成？”
　　刘昌源当即被噎了个够呛！尼玛！小王八蛋简直是块滚刀肉，流氓的没边了！生怕顾盼又伪装小女人，哭唧唧的告状，只得忍气问：“你想要多少？”
　　顾盼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说：“第一年15000每月，第二年视我的水平，重新谈。”
　　刘昌源怔了怔，15000的薪资比他想象的低的多。通常而言，没有强调税后，默认指税前。顾盼现在的收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他有些不敢相信小王八蛋这么好说话。
　　“转行总要付出点代价的。”顾盼平静的说，“现在白总开给我的工资更低。带薪学习的机会难得，我会珍惜。”
　　顾盼从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她看长远、看未来。因此短期的蝇头小利，根本不放在心上。刘昌源对员工薪水，肯定有底线。自家儿媳妇，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放几千的额度，权当零花钱。但是，如果她没有自知之明，贪几千块的小便宜，将失去刘昌源的仅剩的那一丁点信任。顾盼的目标是真正的管理层，而非帮忙看场子的“老板嫡系”。换言之，她追求的是，即使离开了刘家，一样可以叱咤风云，而非永远烙上刘家的标签，做个行走的花瓶。
　　战斗经验丰富的刘思宽尚且只有两万多的月薪，刚转管理岗的她算老几？
　　沉默了小会儿，刘昌源答应了一声：“好。”
　　“从我离职晓意的那天开始计工资，每月最迟10号发放，延迟的话……”顾盼微笑着威胁，“我会告诉奶奶，你逼我出去工作，让我养家！”虽然跨了省，但顾盼坚信天下长舌妇的品种是单一的、是性能稳定的。刘家绝不想街坊四邻里流传着长孙刘思宽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这样的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八卦。
　　刘思宽在旁边噗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听见儿子不厚道的笑，刘昌源恨不得冲到花城暴打不肖子！奈何天色已晚，难以付诸行动，只好靠挂电话表示心中愤懑。小兔崽子踩线恶心人的水平堪称职业级，操蛋！太操蛋了！
　　顾盼把手机还给刘思宽，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军火力太猛，敌方溃不成军。”
　　刚停下来的刘思宽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被熊孩子气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经验。我小时候太乖，所以你来弥补他的遗憾，挺好。”最好的是，顾盼的反击手段全是各种告状，确实没把刘家当外人。
　　刘思宽出生在一个家庭结构复杂的富裕城中村。村民看起来现代，骨子里却依旧停留在禁锢的时光里。尽管很多年轻人想方设法的反抗，但始终撼动不了名为传统的庞然大物。他不喜欢家乡习惯于宗法的女孩子，觉得太陈腐、不够鲜活。而外面性格张扬的女孩子，又基本无法容忍身边大量的陈规陋习环绕。
　　其实时代滚滚向前，再顽固的腐朽，早晚要被碾成齑粉。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多少得在表面上做出些许退让。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男人成为夹心饼干，正是因为双方都是亲人，都有各自的立场，说不出对错。刘思宽欣喜于顾盼的生活智慧，看似胡搅蛮缠，实则彻底化解矛盾。谁家老豆会因为熊孩子揪胡子而真生气呢？只可能欣慰自家熊孩子精力旺盛、身体健康吧。
　　刘昌源回到房间，看着老婆板着的脸，无奈的说：“行了，已经讲清楚，你别生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盼才是你亲生的。”
　　羊晓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觉得阿宽的话很对。”
　　刘昌源：“嗯？”
　　“我这个位置，就得泼辣货来做！”
　　刘昌源：“……”
　　“我以前觉得，女仔嘛，要文文静静的，太泼辣的不招人喜欢。”羊晓娟轻声说，“但似乎并不是那样。招不招人喜欢，不是看表面的性格，而是看是否大方是否会做人。”
　　刘昌源心里默默说：那是老子没跟她计较，不然光凭那混蛋把家婆骗的团团转，将来吃不了兜着走！
　　羊晓娟忽然问：“阿源，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变了？”
　　刘昌源皱了皱眉：“你问哪方面？”
　　“阿宽怎么不受欢迎了呢？我们那时候，最喜欢阿宽这样的后生仔了。”
　　以为老婆要谈世界局势、经济产业变革的刘昌源梗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没变，是他八字不好。”说完之后，猛的想起顾盼那从金砖砸到金猪的运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特么的居然一不小心就给小兔崽子站台了！
　　果然，羊晓娟吁了口气：“幸亏盼盼八字好。”然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丈夫，语带期冀的问，“她一口气砸了两只小金猪，你说她会不会生双胞胎？”
　　刘昌源木着脸回答：“她把小金猪送给阿宁了。”
　　羊晓娟瞬间低落：“唉，这么好彩头，不该送人的。”
　　刘昌源？？？怎么好好的情绪又不对了呢？更年期到了吗？
　　假如顾盼在现场，一定会点评：不愧是刘思宽的亲爹！这一脸耿直噎死人而不自知的脾气，绝壁是祖传的！


第115章 第一单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团队作战的优势毋庸置疑。顾盼与刘昌源约了个时间谈妥后， 把新公司的起步事宜直接甩给了经验丰富的他，自己安安心心的蹲在晓意， 继续跟进工厂生产。
　　而李秋元那边， 也走完了买商铺的流程，产权证明虽没到手， 却可以准备装修了。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顾盼， 问什么时候可以出设计稿？
　　顾盼想了想，试探着问：“李总，之前你说的瓷砖等建材， 现在买好了吗？”
　　“正跟人谈。我那面积不小， 要的量大。我打算找个瓷砖厂，看能不能搞到批发价，免得被中间商剥层皮。怎么， 你认识开瓷砖厂的？”
　　“不止认识一家。”顾盼笑的咧开了嘴， “是这样的， 我家呢，以前是做木材生意的。现在木材不是不太好做嘛，所以新注册了个专门做原木家居定制的公司。李总不介意的话， 设计可以走公司那边，□□、售后什么的更方便。并且，之前的贸易公司与多家建材公司有长期合作，我们可以帮你跟部分商家联络，肯定比市场价便宜， 且质量有保障。”
　　李秋元听完有些惊讶，他以为顾盼只是个常见的外来打工妹，不太放在眼里。只因家里进出口的皮革生意移交给了儿子，自己闲了下来，才三番五次的亲自联系，权当打发时间。没想到顾盼竟是有来头的，不由认真了几分。笑问：“哟，大设计师打算回家继承家业了？”
　　顾盼打着哈哈：“早着呢，长辈嫌弃我太嫩，勒令在外混着长点见识。”
　　“是我们这辈人的做法，我儿子也赶出去磨了好些年，比原先稳重多了。”李秋元笑呵呵的问，“对了，你家新公司叫什么名字？”
　　“盼屋宽。”顾盼顺便解释了是哪三个字。
　　李秋元立刻按开免提，一边跟顾盼闲扯，一边火速打开APP进行搜索。很快注册信息跳了出来，法人代表刘昌源。眉头挑了挑，他没记错的话，顾盼的男朋友叫刘思宽。家公掌舵的夫妻店？再扫了眼注册资金，暗自点头，确实有点家底。
　　按照常理推断，结亲讲究门当户对。男方家底不菲，女方一般不差。低调的富二代多了，尤其在岭东，很难从穿着打扮上分辨。这也是李秋元常年笑脸迎人的原因，谁知道你遇见的个小角色，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呢？
　　既是同一个阶层的，李秋元的戒心降低了不少，爽快答应了顾盼的提议，由他家的公司帮忙联络建材。成功扯虎皮做大旗的顾盼在心里比了个V字，赶紧打电话骚扰刘昌源，让他出来接客。
　　作为新公司的开门红第一单，刘昌源非常上心。接到电话后直奔花城约见李秋元。两位老板年纪仿佛、阅历相似，都是因为闲不住，想整个事业第二春，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在饭桌上胡侃了一通后，拐入了正题。
　　顾盼构想的一站式服务，在市场竞争中具有相当大的优势，只不过别人家未必有刘家的条件。刘昌源对家族亲戚的了解，非顾盼可比。顾盼最多能模模糊糊的提出概念，但直接推荐某家是不敢的，因为不清楚里面的内情。刘昌源则不同，大家打了几十年交道，谁家质量好、谁家价格低，心里门清。
　　刘昌源先写了张清单，一条条的跟李秋元分说：“装修首先动的是管线。我们有亲戚做电线，但管线涉及消防，我不建议你一味省钱。国内有几个不错的牌子，质量不比进口的差。我三叔公的小儿子，是帮忙做代工的。到时候我帮你问问哪个批次的质量最好，宁可贵点，胜在安全。”
　　李秋元点头称是：“便宜是相对的，安全第一。”
　　刘昌源指着第二条：“瓷砖。小朋友来来往往，用瓷砖是不是太硬了？”
　　“门厅、餐厅、卫生间等场所，为了便于清理，只能用瓷砖。教室内打算采用化纤的地毯。下面垫一层便宜的粗毯，上面铺柔软的细毯。足够的厚度，小朋友摔倒也不怕。”
　　刘昌源摸了摸下巴：“门厅用瓷砖，还是不够显高档呐。不过用原木成本太高，不知你了解过竹木没有？”
　　李秋元摇头。
　　于是刘昌源开始介绍：“竹木质地坚硬、耐潮却不抗旱，远不如原木柔软，又不似复合板那么好看，因此多用于室外栈道，很少在室内使用。但是，作为托管中心，瓷砖用的再贵，也比不得木材颜色温暖讨喜。考虑到成本、环保和保养难度，与复合板价格差不多的竹木，是比较合适的。”
　　刘秋元笑：“我没见过呢。有样品吗？”
　　刘昌源诚恳的说：“看样品不如看工厂。样品做多精美的都有，一到工厂统统现原形。你要有空，跟我去实地考察。不单地板，包括我们家的木材加工，你感兴趣的瓷砖、涂料、玻璃等等，我都能带你进厂参观。那样心里更加有底。”
　　术业有专攻，李秋元此前的生意不涉及建材，对此两眼一抹黑，见刘昌源能带他深入了解，立刻喜笑颜开：“那我多谢老哥了！”
　　刘昌源半开玩笑似的说：“不用客气。你是我新公司开张的第一个客户，享受特别优待！”
　　说干就干，两个正闲着的老男人一拍即合，开车往乐城而去。李秋元想看的工厂颇多，半天肯定看不完。在刘昌源的热情相邀下，他索性住进了刘家的小洋楼，每天跟着刘昌源满乐城的跑，参观各种建财厂，顺便认识了一堆新朋友。
　　最后一站，是位于刘家堆场附近的家具厂。刘昌源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铁质的拱门上，陈旧的昌隆家具四个字，即使时隔多年，依旧五味陈杂。这里，曾是他商业版图的发源地。最老的厂，分出了无数枝丫。最终因为养分不足，只堪堪保留了一点点残根，挣扎求存。而即便这个区区残根，他也没能留在自己手中。法人变更、股份易主。如今做着个极小的股东，每年领些微不足道的分红。对他而言，昌隆家具唯一的价值，大概只在于承接盼屋宽的订单了吧。
　　带着李秋元穿过拱门，刘昌源迅速压下心底的怅然，扬起笑脸，跟厂里的人寒暄。加工厂虽然陈旧，但物品收拾的井井有条。刘昌源边走边介绍：“家具的污染主要指的是黏合剂里的苯酚等物质，甲醛在其次。原木家具用的粘合剂少，自然没什么危险。还有些人家从国外带些环保涂料回来，让我们帮忙加工，那样更放心了。你用在托管中心，也是个宣传。我估计门店周围的住户，讲究的比较多。”
　　李秋元忙问：“做的就是讲究人的生意。国外的环保涂料，你们有渠道吗？”
　　“没有便宜的渠道。周围做绿色油漆的老板我倒是认识，自家用着挺好。但你商用的话，不够噱头。”刘昌源笑着摇摇头，“托管的客户，八成是我儿子那样的，英文好，穷讲究。对他们最好用外国的东西砸。什么澳洲空运、欧盟标准。吹个天花乱坠，他们就被忽悠瘸了，乖乖掏钱。”
　　李秋元哈哈大笑：“老哥你很懂嘛！”
　　刘昌源随口黑了儿子一把：“知子莫若父啊！”
　　两个老男人顺势“抱怨”了一回“不听话”的儿子，转出了家具厂。李秋元在乐城玩了个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把整个装修交给了刘昌源，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开门红尤其的要紧，既要赚钱，又要尽可能的帮客户节约成本。然而顾盼构想的系统完全没开始，所有的账目全部要手算。
　　顾盼再一次惊讶刘昌源的高效率，她之前以为最多帮忙牵线搭桥，做个模糊的大概的整体预算单，显示自家公司特别专业特别牛逼就了不起了。万万没想到，刘昌源直接整包了过来。
　　对顾盼的想法，刘昌源嗤之以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小王八蛋，你不合格啊！”虽然没做过装修公司，不过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摸索着前进呗。将来多个专门的装修部门也没关系嘛。搂草打兔子，商人本色啊。
　　顾盼呵呵：“好的，向王八蛋爸爸学习。”
　　刘昌源：“……”好想知道小兔崽子是不是从小在家属大院骂街的，怼人咋那么熟练呢？
　　顾盼扫了眼装修列表，顿时头痛：“我先联络个专门的财务，太复杂了，我怕是容易算错。”
　　刘昌源嗤笑：“高考数学几十分的差生，谁放心你算？更不用你找财务，你快找人把系统弄出来是正经！不然我老婆做账累病了，小心我儿子把你扫地出门。”
　　捕捉到新信息，顾盼立刻关闭怼人技能，连忙追问：“阿姨会财务！？”
　　“废话，开工厂的最开始谁不是老婆管账，外人信的过吗？”
　　“感觉我要去学个财务……”
　　“我儿子算账比你利索多了。”
　　顾盼沉吟了两秒：“所以，阿叔，你是想说我们不愧是亲生的王八蛋爷俩，一样的学渣吗？”
　　刘昌源啪的挂断了电话。MD，年轻二十年，我打的这小兔崽子满地找牙！
　　怼完公公的顾盼神清气爽，一个微信飞给了王瑞岚：“江湖救急，火速、立刻，帮我找个靠谱的程序员！”
　　王瑞岚：“收到！”


第116章 程序外包
　　金湾软件园某披萨店里， 顾盼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 翻动着手里的文件，不时停下来写几笔。今天周日， 专营上班族生意的店里很安静。墙壁上的挂钟指向11点半， 依然没有别的客人。服务员们懒洋洋的，有两个甚至躲在角落里玩手机。大概因为周末确实冷清， 店长也懒得管了。
　　不多时，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从外进来了一男一女。店员露出标准的微笑，低声说：“欢迎光临。”
　　不同的店有不同的特色， 软件园内的上班族们， 并不喜欢热情洋溢的服务方式，嫌吵。因此很多店里的服务员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打搅到了客人。
　　进来的正是和顾盼约好的王瑞岚， 她对服务员笑了笑， 说了句“有位了”， 然后走到了窗边，敲了敲顾盼的桌子。
　　顾盼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敲桌子的王瑞岚， 视线落在了她斜后方的男人身上。圆圆的脸，肉呼呼的身材，横纹T恤阔腿裤，再加一个标志性的黑色双肩包。不用王瑞岚开口，顾盼已经知道这位经典造型的小哥， 绝壁是她领过来的程序员。
　　王瑞岚笑着对身边的男人介绍：“顾盼，是这次的委托人。”又对顾盼说，“周泽冰，我们部门的主程①，水平棒棒哒！”
　　顾盼笑着问好，并没有起身握手什么的，商场精英那套，技术宅们不Care。等人落座，她拿起菜牌，递到了周泽冰面前：“我不太吃披萨，你来点菜吧。”
　　周泽冰也不客气，熟练的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披萨说：“他们家薄皮的好吃，你们要试试吗？”
　　王瑞岚和顾盼都说好，又让他帮忙点其它的。这帮子死肥宅的体重不是白长的，店里的招牌门清，根本不用看菜牌，招来服务员直接报出了一大串。从主食到饮料，应有尽有。
　　在讲究高效率的软件园做生意，速度一定要快。点单仅3分钟，饮料已经端上了桌。顾盼赶紧收好桌上的文件，放到一旁，腾出桌面等上菜。
　　周泽冰喝了一大口饮料，清了清嗓子，问：“顾小姐想做什么东西？能先说说吗？”
　　“我觉得不难。”顾盼问你应该很熟悉吧？”
　　周泽冰点头。
　　“那我用3D max举例。比如说它有很多模型库，正方体、球体什么的。现在我需要把另外的模型添加进去，比如说，我们桌上的可乐、披萨什么的，放到模型库里去。仅此而已。”
　　周泽冰不是开源的，不能改。”
　　顾盼：“……”
　　王瑞岚没好气的说：“你没听懂她说的是‘举个例子’吗？”
　　周泽冰习惯性的想反驳，但看看王瑞岚的脸色，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顾盼扶额：“我要修改的软件保证是开源的。”
　　周泽冰腹诽：文科生真不靠谱，讲话一点不严谨。
　　王瑞岚翻了个白眼，在游戏公司，程序、策划、美术堪称世仇，动辄因沟通不畅对掐。周泽冰是她从多次合作过的程序员里，挑出来的相对好沟通的家伙，没想到一开口，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想打的感觉！
　　服务员陆续上菜，顾盼不想噎死自己，索性不再吱声，安安生生的低头吃东西。没人主动说话，瞬间冷场。周泽冰有些不安的悄悄瞥了眼王瑞岚，几次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大部分程序员绝不是传说中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物种，相反，他们话特别多，且特别欠，并常规伴随着各种猥琐。然而他们自己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嘴炮打的飞起，等到了外人面前，尤其是对着妹子们，却不太敢开口。因为他们常常不知不觉惹妹子们不高兴，几乎每个人都收了一箩筐诸如直男癌、猥琐男等评价。所以，不明情况的时候，干脆闭嘴。
　　好在披萨属于快餐，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服务员适时的前来收拾走残羹，清出了干净的桌面。顾盼在晓意时，没少跟维护系统的程序员打交道，知道他们的脑回路。于是单刀直入，把资料摊在了周泽冰的面前。
　　“我们现行的家居设计软件，具有出图同时报价的功能，但仅限于家具板材和少量的椅子窗帘等部分。现在我想增添瓷砖、涂料、墙体、玻璃、灯具等模块，你能做吗？”
　　周泽冰想也不想的回答：“取决于原始设计，以及新功能与原始模块的相似度。比如说你以前设计的时候，板材和窗帘是‘消耗品’，那你增加地板瓷砖什么的，无非是多了一种消耗品。甚至可能不需要改系统，改改数据库就好。挺容易的。但是，如果原来的板材、窗帘都是独立的，你再搞个地板砖进去，就得动架构了。”
　　顾盼笑着说：“不必，只改数据库。”
　　“那挺简单的。不在乎代码太难看的话，我把板材模块复制出来，改吧改吧就能上了。”
　　王瑞岚摇头：“盼盼准备开公司的，，代码肯定不能‘够用就好’，而是得尽可能的工整，以便于日后的维护。”
　　周泽冰明白了，又问“地板砖要有排花功能吧？”
　　顾盼不太懂，于是问：“很复杂吗？”
　　周泽冰摊手：“那完了，新开发，最坏情况从零开始。”
　　顾盼果断说：“不用了。我们系统的报价功能仅供参考，直接按照尺寸算出大致的价格即可。”她又不是真做装修，搞那么复杂不划算。实业不比互联网，功能越多，牵扯的商家越多。现阶段别说她无法很好的协调各商家的关系，恐怕刘昌源也未必搞的定。李秋元是个例外，将来她的主要市场依然是卖家具，只是尽可能的为客户提供便利而已。
　　“明白了。”周泽冰看向桌面的资料，“有模块列表吗？”
　　“有。”顾盼翻出其中一张，递了过去。
　　周泽冰扫了一眼，很快给出了答复：“唔，看起来很简单，应该5个工作日可以搞定。不过我只有周天有空，即使平时晚上回去加班，最快也得个把月。你着急的话，我帮你找几个熟人。”
　　王瑞岚皱眉：“个把月是不是太久了点？如果有李总以外的客户，以目前情况，恐怕忙不过来。”
　　周泽冰无奈的揉揉眉心：“我尽力。”
　　顾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那么急，一个月我能接受。另外，我现在拿到的软件模板，操作上不够傻瓜，我想改改，工作量大吗？”
　　“一样的，看你改多少。”周泽冰解释，“有了大框架的软件，改起来没什么难度，属于繁琐重复的工作。你其实找个细心的新手也能做，还便宜。”
　　话音刚落，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偷眼看了看王瑞岚眯着的双眼，秒怂。干笑着说：“咳，创业公司能省则省嘛。如果你们不差钱，我没意见。”说完，他顿时觉得肝好痛，他又不是穷疯了，这种钱少事多且无聊的小破单子他真的很不想接啊啊啊。
　　设计公司的设计软件，那是每天要用的，随便出个bug，立刻鸡飞狗跳。运气不好，赶上磨牙的客户，单子飞了是小，在门店里撒泼打滚就很难受了。并且，她不可能专门养个程序员，那么每次有问题，都必须找外援。否则零零碎碎，又花钱又受罪，还不如请个牛逼点的，一劳永逸。
　　于是，顾盼当机立断：“一个月我能接受，重点是稳定、可靠、好用。”
　　“知道了。”周泽冰生无可恋，“价格按照我的时薪乘以1.5倍计算，能接受吗？”看了看王瑞岚的脸色，又赶忙补了一句，“收费虽然有点贵，但以后有问题，我可以免费维护。”
　　王瑞岚挑眉，这还差不多。
　　周泽冰差点哭出来，见过接外包只乘1.5倍的吗？公司加班都2倍薪资了好不好！
　　程序员显然没有太好的演技，周泽冰苦逼的表情，顾盼尽收眼底，忍笑抽出两份简易的合约，递到了他面前。
　　周泽冰含泪签了约，强行挤出一副“充满干劲”的表情：“时间紧迫，我先回去开工了。”
　　王瑞岚笑眯眯的挥手：“加油，等你好消息！”
　　周泽冰盯了王瑞岚好半晌，说：“做完你得请我吃饭！”
　　王瑞岚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稍微顺了点气，周泽冰一溜烟的跑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盼对王瑞岚伸出了大拇指：“把程序压迫到这份上的策划，大写的牛逼！”
　　王瑞岚咬着吸管，含糊的说：“他欠我一个人情。”
　　“嗯？”
　　“上周他记错了个需求，赖我没说清楚。”王瑞岚撇嘴，“我又不是菜鸟了，怎么可能只跟他口头描述。沟通清楚后，立刻补发了文字版，并且企业微信上显示他已读，证据确凿！但那两天他们老大特别暴躁，这锅我替他顶了，结果错估了他老大的暴躁程度，跨部门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老大也骂我蠢的像头猪，策划和程序是世仇，我替程序背个蛋的锅。总之两头受夹板气，不找他收点利息，是我王大小姐的作风吗？”
　　顾盼险些给呛住，刚才那气场、那氛围，明明是爱情偶像剧的开场，万万没想到展开居然是职场斗争剧。技术员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网络吐槽诚不我欺啊！服！


第117章 吃烧烤
　　11月末周六晚下班的当口， 一个U盘被扔到王瑞岚的桌面上。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王瑞岚侧过头， 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周泽冰，疑惑的问：“什么？”
　　周泽冰言简意赅：“软件。”
　　王瑞岚惊讶的睁大眼：“你做完了！？”
　　周泽冰指着自己硕大的眼袋， 有气无力的说：“爆肝呗， 能咋样？”
　　王瑞岚赶紧收起U盘，用力的拍着周泽冰的肩：“好兄弟， 讲义气！”
　　周泽冰摆摆手：“叫你朋友验收付尾款。另外， 说好的请我吃饭呢？明天？”
　　王瑞岚僵了下，她刚问过了，明天刘思宽不上班……
　　周泽冰咬牙切齿：“你该不会要爽约吧！？”
　　王瑞岚捂脸：“行吧， 中午我有空。”好端端的缺一顿饭， 心好痛……
　　周泽冰的语气冷了下来：“不愿意就算了。”
　　王瑞岚摸着下巴想，好歹帮顾盼提前完成任务，让他男人卖点力也不过分吧？于是她试探着问：“我请你去顾盼家吃饭怎么样？”
　　周泽冰的脸顿时黑了， 请他去别人家吃饭是什么操作！？
　　“咳。不是我小气， 实在是最近换房， 手头比较紧，贵的我请不起，普通的餐厅呢， 味道不咋地，太没诚意。”王瑞岚搓着手说，“不如去顾盼家里吃，她家有大厨，我负责买菜就好！”
　　周泽冰有点胃疼了， 尼玛，虽然老子是吃货，但是要你请吃饭，重点不在吃饭啊！我特么缺你那顿饭了？策划那屁点的工资，我能不知道你穷逼？
　　如果王瑞岚知道周泽冰心中所想，肯定炸毛。策划工资低咋了？吃你家大米了！？好在她没有读心术，依旧在旁边奋力安利：“真的，你别不信，顾盼的男朋友厨艺非凡。只是她家有点窄，就餐环境一般。我强烈推荐他做的白斩鸡，火候掌握的特别好，鸡皮咬在嘴里，有嚼劲又不老，满嘴的香味。鸡肉又嫩又软，蘸上他的独门酱料……”王瑞岚说着咽了咽口水，“我恨不得去他们家做宠物，天天吃大餐！”
　　本来一肚子郁闷的周泽冰愣是被她说饿了，感觉嘴里的唾液分泌开始加快，大有决堤的架势。摸出了手机，想习惯性的看看外卖，忽然灵光一闪：“你饿不饿？我想去吃烧烤，一个人没意思。”
　　王瑞岚却问：“你好基友呢？”
　　周泽冰：“……”
　　王瑞岚轻笑出声：“好了，我想起来了，李伟亮有女朋友，他们约会，留下你一条单身狗对月流泪。”
　　周泽冰没好气的说：“知道你们策划语文好，不用跟我炫。我就问你，招牌鸡脆骨，要不要吃？”
　　王瑞岚笑问：“你请客？”
　　“你小气鬼投胎吗？”
　　“房奴了解一下？”
　　周泽冰终是忍不住吐了句槽：“海棠花园你都供不起，废柴。”
　　王瑞岚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下去。随即全公司听到周泽冰嗷的一声惨叫，懒懒散散准备撤离的人齐齐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美术组的萌新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坐隔壁的老鸟见惯不惊的答：“没事，你记着，美术程序策划，什么时候打起来都不奇怪，我们称之为‘三国杀’。”
　　萌新：“……”
　　周泽冰惦着一只脚，欲哭无泪：“你下手太狠了吧喂！”
　　王瑞岚微笑：“胡说，我明明是下脚。”MD，资深码农工资高了不起了是吧？我踩不死你！
　　周泽冰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我请你吃宵夜行了吧！下次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尽量别……嗷嗷嗷……你轻点！”
　　王瑞岚放开周泽冰胳膊上的肉，冷哼，你再叽歪一个试试？
　　周泽冰揉了揉自己的胖胳膊，色厉内荏的说：“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只是不打女人。”
　　王瑞岚鄙视：“战斗力0.5鹅的，你就别吹了。走，下班！”说完径直往外走。
　　周泽冰跟在她身后追问：“去不去吃烧烤啊？”
　　王瑞岚嫌弃的说：“我不吃路边摊，脏死了。拉肚子请假要扣钱。”
　　“谁跟你说烧烤一定是路边摊了？”周泽冰解释，“海棠花园南侧门对面，有家岁月烧烤，招牌鸡脆骨巨好吃！”
　　王瑞岚佩服：“不愧是吃货！吃个夜宵跑那么远！”
　　“远你妹啊！”周泽冰满头黑线，“我住海棠村！”
　　王瑞岚震惊了：“不是，你大几万的月收入，跑去住城中村，这么踏实的吗？”
　　周泽冰心好累：“村口有个旧工厂改建的电梯复式公寓，酒店式管理，跟城中村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王瑞岚好奇的问：“很贵吗？”
　　“还好吧，2300，比软件园周围同等级别的便宜点，主要是那边吃的多。”
　　海棠南路沿线人口密集，是平价餐饮公司的兵家必争之地，加上村里的路边摊，可谓是美食遍地，叫外卖都比别的区域方便。因此软件园里很多吃货，选择住在那边。令王瑞岚意外的是，周泽冰也在南边，离她家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300米。毕竟，海棠南路还是挺长的。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很快，周泽冰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往这个方向走，去公交车站要绕一大圈的！”为了避免挨揍，他把路痴的评价憋在了肚子里。
　　“对啊。”王瑞岚理所当然的说，“我走路上下班的呀。”
　　周泽冰！！！！
　　“直线总共3公里。我们每天坐着的时间超过10小时，再不运动一下，早晚要废！再说了，我抄近路的时间，比公交车慢不了多少。尤其是早高峰，没准走路比车还快，出门时间也比较好控制。你没见我从来没缺过全勤奖吗？”
　　周泽冰：“……”全勤才50块，你至于么？
　　经常走路的人，通常步伐很快。没500米，周泽冰有些跟不上了，微喘着喊：“王瑞岚你慢点！”
　　王瑞岚顿住步伐，等着周泽冰赶上，脸上分明写了鄙视。
　　周泽冰尴尬的笑笑，不敢再插科打诨，闭上嘴认真赶路。3公里并不长，即使王瑞岚刻意放慢了步伐，40分钟也足够了。看到海棠南路熟悉的街景，周泽冰险些泪流满面。太特么的不容易了哇！
　　周末的夜晚，海棠南路热闹非凡。岁月烧烤店人员爆满，两个人只好坐在店外临时摆出来的桌椅上。幸而11月是花城最舒适的季节，不冷不热，秋高气爽，在外面也很舒适。且玻璃门阻隔了店里的嘈杂，尽管在路边，倒显得更加安静。
　　王瑞岚毕业后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生活颇为节省，很少在外面胡吃海喝。新派的烧烤店又与记忆中的路边摊有很大不同，因此翻着菜牌看了半天，不知道到底什么好吃。点菜的重任，自然而然的交到了周泽冰手中。
　　烧烤这种东西，两个人不太好点。稍微想多吃几个口味，桌上能摆一大堆。王瑞岚忽然露出一抹奸笑：“喂，周泽冰，有没有兴趣打土豪？”
　　周泽冰疑惑的看向王瑞岚。
　　“把顾盼揪下来买单好了！”王瑞岚美滋滋的掏手机，“刚好把你修改过的软件交给她，省的我专门跑一趟。”
　　周泽冰捏着菜牌，深呼吸，再深呼吸……麻蛋！找不出拒绝的借口啊，槽！
　　王瑞岚不是傻大姐，皱眉看着周泽冰的神色：“你怎么了？”
　　周泽冰回过神来，憋了半天，挠挠头：“会不会打搅别人的二人世界？”
　　好有道理，王瑞岚居然无法反驳，只好歇了心思。然后，从来只有工作交流的两个人，华丽丽的冷了场……
　　王瑞岚：“……”完全不知道跟死肥宅有什么话题好聊！
　　周泽冰：“……”妹子们日常喜欢什么来着？
　　上菜的服务员见此情景，心下了然，哦，又是两个相亲的！
　　忽然旁边飘来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个人诡异的气氛：“王瑞岚？你……怎么……呃……你在吃夜宵啊！”
　　王瑞岚扭过头，习惯性的露出笑脸：“呀，张超！你也来吃烧烤？”
　　张超往旁边瞥了瞥，对上了周泽冰警惕的目光，连忙收回视线：“路过，看到你了，打声招呼。”
　　王瑞岚顺嘴问：“你的公积金批下来了没有？”
　　张超点头：“刘小姐说下周能到账。”
　　王瑞岚眼睛一亮：“真哒！那我们下周能过户了！哎呦嘿，等死我了，幸亏我看上的那套还没卖出去。”
　　周泽冰犀利的眼神，盯的张超头皮发麻，他心里猜到了些什么，不便多呆，含混的说了句恭喜，落荒而逃。
　　王瑞岚叹了口气：“这孩子真内向，看来跟我们一样，万年难脱单了。”
　　周泽冰：“……”
　　好半天，周泽冰忍不住问：“他买了你的房子？”
　　“嗯。”咬着鸡脆骨的王瑞岚应了一声，等咽下去了才说，“为了尽快脱手，报价不高。正好他是我老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周泽冰心中警铃大作：“老乡啊，平时常一起玩吧。”
　　“不，其实不熟。”对周泽冰的套话，王瑞岚浑然不觉，“高中一个班，考上大学后没了交集。后来有个老乡建了个群，没事上去晃晃。前段时间我在群里打广告卖房子，他想买，所以联系上了。对了，我朋友说房价见涨，你不打算买个房吗？”
　　“准备买了。”周泽冰沉吟片刻，认真的问：“你觉得哪里好？”


第118章 我想跟你做邻居
　　王瑞岚自己买房都是全程懵逼， 反正有专业的中介， 还有顾盼把关，万事不操心。周泽冰算是问错人了。不过打开了话匣子， 两个人总算不再冷场， 安安生生的吃完了烧烤，各自回家。
　　次日早晨， 顾盼拿到了王瑞岚送来的U盘， 把软件安装在了自己的电脑上。比起她从白晓东手中弄来的原版，新版增添了很多功能，并修改了部分操作方式， 从反应速度来说， 似乎比原版更为流畅。
　　刘思宽凑近来看了看，客观评价：“界面很山寨啊！”
　　顾盼笑着解释：“UI还没开始做呢。先把功能搞定，UI分分钟的事。等我腾出空来， 自己就能画好了。或者到时候请了设计师， 叫他顺手来一套。反正是内部使用的， 不必太精美。”
　　王瑞岚问：“好用么？”
　　“不知道。”顾盼点开主界面，“正好，李总的托儿所草图我已经大致有了想法， 用新软件试试。”
　　“行。不顺手的地方写成文档，让他修改。”
　　“好的。”顾盼答应了一声，“你先去找别的乐子吧，我得干活了。”
　　王瑞岚从兜里摸出耳机：“我看看综艺。对了，周泽冰让我请吃饭， 但我不想去外面吃，看在他提前两周完成任务的份上，咱家今晚能添副碗筷不？”
　　顾盼抽抽嘴角：“咱家？”
　　王瑞岚点头：“对啊，我是你家养的单身狗，咱家没毛病！”
　　顾盼：“……”
　　刘思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也得看书，没空买菜。这样，你喊上那位周工①，去生鲜超市走一趟吧。我们楼下的菜市场只有普通家常菜的原料，做不了大餐。”
　　“我问问他起床了没有。”王瑞岚戳开周泽冰的头像，发了条微信，“兄台，大厨答应你来吃饭了，有空跟我一起去生鲜超市买菜不？”
　　原本懒洋洋靠在床上打游戏的周泽冰腾的翻身而起：“有！南侧门碰头？”
　　“好，你什么时候下楼？我随时能出门。”
　　“马上。等我10分钟！”
　　王瑞岚站起身来：“我去买菜了，回头见。”说完，打开防盗门，跑下楼了。
　　最近的中档生鲜超市，距离海棠花园有7个站，加上等车，时间着实不短。不过今天跟昨天不同，两个吃货凑在一起，在公交车站对着生鲜超市的APP讨论的热火朝天。作为有着优良工作习惯的两只社畜，在抵达超市之前，已经在手机上列好了清单。
　　进了超市大门，对里面货品如数家珍的周泽冰迅速在脑海里规划出行动路线，然后带着王瑞岚快速扫货，仅仅半小时，清单上的物品尽数出现在了小推车里。再次清点确认后，周泽冰抬头问：“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王瑞岚正晕着呢。虽然她平时买东西也很有效率，但这种风卷残云般的体验尚属首次。想了想，顾盼现在没空搭理她们，于是说：“我以前没来过，再逛逛吧。”
　　周泽冰巴不得，美滋滋的领着王瑞岚从头逛起，自然而然的，添了不少贵价水果与新奇的玩意儿。终于逛到心满意足，看了看时间，估摸着顾盼该忙完了，两个人就朝收银台走去。
　　然而，王瑞岚万万没想到，麻蛋！这家超市居然没有人工收银台！手忙脚乱的扫码安装APP，一行行读着说明，学习着怎么使用。周泽冰笑了笑，单手推着车，直接掏出手机开始买单。
　　王瑞岚暗骂了句刘思宽坑她，又不好意思的说：“我回头转账给你。”
　　周泽冰熟练的刷着条形码：“不用了，小事。你帮忙打下包。”
　　王瑞岚只好站在他旁边，麻利的把物品整理到塑料袋里，拎着走出了超市大门。
　　周泽冰跟在后面：“我来提吧。”
　　王瑞岚很不信任的看着他：“你确定提着两袋东西，能跟得上我走路的速度？”
　　周泽冰：“……”生鲜超市前面是个单行道，得绕一段路到对面做公交车，距离约800米，所以，他确实……很可能……跟不上……
　　王瑞岚不愧是每天走路上下班的人，领着两大袋食材，其中包含着两瓶2.5公升的半价鲜奶，速度却是快的飞起。周泽冰空着手在后面玩命的跟，感觉身为肥宅的自己，从此再也没有了尊严。
　　回到海棠花园，依然是王瑞岚提着东西，轻巧的蹦上了楼，周泽冰在后面气喘吁吁、泪流满面。好不容易爬到6楼，再次见到了王瑞岚鄙视的眼神。
　　“周兄啊！”王瑞岚语重心长的说，“加强体育锻炼啊！不然作为程序员，你的头发很容易掉光的！”
　　周泽冰：“……”请问前后两句话有逻辑关系吗？脱发属于遗传的好不好！
　　王瑞岚敲开顾盼家的门，刘思宽走了出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嘶了一声：“你们今晚打算吃满汉全席？”
　　“一半是水果。”王瑞岚一边回刘思宽的话，一边对周泽冰招手，“进来进来，我们很随便的，别拘束。”
　　刘思宽笑着对周泽冰点点头：“周工吧，你好。我是顾盼的男朋友刘思宽，你叫我阿宽就好。”
　　周泽冰喘匀了气，跟着进了门，立刻被房间的局促惊了一跳，哇擦！创业的这么苦逼的吗？瑟瑟发抖……
　　刚好渲染完最后一张图的顾盼转身过来：“周工下午好。我今天使用了下软件，绝大部分没问题了，有一些小细节需要调整。文档我发到你邮箱里？”
　　“可以。我尽快帮你弄出来。”周泽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又忍不住打量逼仄的客厅，能塞下这么多东西，牛逼！
　　顾盼察觉了他的视线，笑着说：“家里太窄，招待不周。”
　　周泽冰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租个大点的房子？”
　　刘思宽糟心的说：“因为她懒的搬家，非要明年房子装修好，一次到位。我都快被这破厨房整出神经衰弱了。”
　　王瑞岚同情的说：“电磁炉是不好用哈。”
　　顾盼撇嘴：“说的好像你一个月能做几次饭似的。”
　　刘思宽摆弄着食材，头也不抬的说：“我忙完了，以后至少周末不用加班。”
　　“好幸福！”王瑞岚一脸羡慕，“我做梦都想要双休！”
　　周泽冰支着下巴，无情的吐槽：“工资减半和996，你选哪个？”
　　王瑞岚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人生太踏马灰暗了。”
　　顾盼关掉软件，也坐到了饭桌边，随口问王瑞岚：“你的房子弄的怎么样了？”
　　“差点忘记跟你说。今早接到中介的电话，确认下周能过户。我又跟张超打了个电话，准备付他几个月房租，让我新房子那边搞好再搬。反正他刚买了房，正穷着，巴不得我住久一些，好缓解他的压力。对了，”王瑞岚指了指周泽冰，“这货准备买房，你指导他一下呗。”
　　顾盼扭头问周泽冰：“预算多少？”
　　“400万以内吧。”
　　“土豪！”王瑞岚羡慕嫉妒恨，“啊啊啊，我什么时候能摆脱鸽子笼的命运哇！”
　　顾盼笑眯眯的问：“家里有支援吗？”
　　“超过400万肯定得要家里支援了，所以我想尽量控制在350万的样子。”周泽冰一声叹息，“不太想找爹妈要钱，省的他们天天逼我相亲。”
　　有着共同经历的刘思宽默默给周泽冰点了根蜡，你的痛，我懂。
　　“你是独生子吧？”顾盼状似随意的闲扯，“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还行。”周泽冰不疑有它，还在那遗憾的说，“我倒是希望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这样我父母就不会总盯着我一个人唠叨了。”
　　王瑞岚暗自撇嘴，身在福中不知福，给你个不省心的弟弟试试？
　　“独生子女家庭，父母一般有退休工资，不用你管什么。所以你的选择范围挺广的。”顾盼感叹，“不像我们，怎么都出不了海棠花园。”
　　周泽冰惊讶的问：“啊？你刚说的搬家，是同小区搬吗？”
　　王瑞岚呵呵：“同小区搬的是我，她家在时代公馆，倒是离海棠花园不远。”
　　周泽冰明了：“时代公馆啊，我去看过，还不错。但是它的花园有点小，不如斜对面的那个小区。”
　　顾盼摇头：“花园小，公摊也小啊。好像只有老人家喜欢在花园里散步遛狗什么的吧，我们又不爱出门，大花园没有意义。”
　　肥宅表示，顾小姐说的对。
　　前段时间刘思宽太忙，王瑞岚有阵子没吃到大厨炒的菜了，今天一时激动，好像买的有点多。隔着玻璃门，看着堆满的灶台，自觉的跑去打下手了。客厅里只剩两人，顾盼借着聊天，不动声色的扒着周泽冰的家庭情况。小样儿！眼神一直不停的追着王瑞岚，你司马昭之心了啊！就说她不可能看走眼，绝壁的都市爱情剧，妥妥的！
　　下午6点多，六菜一汤的大餐摆上了桌。之前被玻璃门屏蔽的香味，飘散了满屋。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吃货周泽冰立刻口水泛滥，等大家都坐下，他迫不及待的伸出筷子，夹住了一块姜辣牛蛙！
　　姜辣牛蛙是一道特色荆南菜，鲜嫩的牛蛙肉，包裹在姜辣酱香之中，辣椒、生姜、大蒜等调料，大火重油烹炒后，拥有了极具穿透力的香辣口感，能轻易给予味蕾巨大的刺激，疯狂的诱发着人们的食欲，辣的停不下来！
　　周泽冰连吃了好几块，又猛扒了两口饭，才腾出空来，崇拜的看向刘思宽：“好厨艺！”
　　刘思宽轻咳了两声：“这道菜王瑞岚炒的，不过我看了一遍，已经学会了。”
　　周泽冰殷切的目光宛如实质，死死锁定在了王瑞岚身上，神厨！必须拐回家！又夹了一筷子干煸四季豆，香甜咸辣依次绽放，他更加激动了：“王瑞岚，你真的好会做菜哦！”
　　王瑞岚汗：“除了姜辣牛蛙，其它都是我宽哥做的！”
　　周泽冰一拍大腿：“我决定了！”
　　顾盼挑眉，耿直的程序员打算在饭桌上表白？
　　谁知周泽冰坚定的大声说：“我房子就买时代公馆，一辈子跟你们做邻居！”
　　刘思宽：“……”
　　王瑞岚：“……”
　　顾盼：你大爷！


第119章 一夜好眠
　　说干就干！吃完大餐的周泽冰出了顾盼家， 直扑房产中介。王瑞岚过户还没办完， 他已经雷厉风行的看好了房交了定金了。时代公馆的房源向来很少，可挑选的余地不多。他看中的那套， 刚好在刘思宽的楼下， 只是户型有所不同。87平米的三房，每平米34500， 比上半年刘思宽买房的时候贵了不少。不过总面积小， 价格倒也差不多。
　　按道理来说，以现在的趋势，总价肯定不止300万出头。搁不住周泽冰运气够好， 这户三房两厅双阳台格局没话说， 偏偏门牌号为1404，相当不吉利。要知道在岭东的地界，大把人买房带罗盘， 价格不谈， 先看了风水再说。像1404这样的， 怕是只有外省来打工的年轻人不忌讳了。少了半数客源，业主咬牙降了几十万，才赶上了个百无禁忌的周泽冰。
　　没两天， 王瑞岚请假去房产局过了户，终于又回到了名下无房的状态。几乎是同一时刻，刘惠拨通了“小三房”的业主电话，开始正式帮王瑞岚谈判。
　　小三房的业主最近颇为纠结，房子是他自家住的。因家里人口多， 做了很大的改动。导致厨房实在太小，本省的师奶看一眼就摇头，小三房有什么用？2米的厨房，够干嘛使的？最多弄个单灶，分分钟弄的师奶们想炸毛。可原来的厨房厕所被他做成了儿童房，别人买了还得大动干戈的改回去，何必呢？
　　因此，他168万的高价阻住了买房客的步伐，在各大中介平台上挂了两个多月，始终无法成交。眼看着别的地方房价疯涨，迫切想换个好点居住环境的他急的直冒火。现在的行情就是如此，所有想换房想投资的人，无不鸡飞狗跳。房产局工作日，天天热闹如菜场。
　　刘惠战斗经验丰富，捏住了业主想换房的七寸，毫不留情的往下砍价，张嘴直削20万，业主的脸都绿了。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王瑞岚坐在旁边，安静如鸡。
　　价码从148万开始谈，经过漫长的拉锯战，硬是被业主拽道了155万。比原来报出的价格足足少了13万。刘惠悄悄的给王瑞岚打了个眼色，见她一脸傻白甜似的猛点头，轻轻吁了口气。小户型砍价不易，13万，她尽力了。
　　13万呐！业主肉痛的直抽抽，签约时拿笔的手都不停的抖。奈何他心里明白，老破小的升值空间远逊于那些八成新的小区。这边涨五千，那边能涨一万。他看上的房子一天一个价，真心拖不起了。
　　双方签了约，业主心里依旧不爽，扭头问刘慧：“你们公司在心悦广场有房源吗？”
　　心悦广场是业主目前看中的楼盘，位于金湾大道，小区正门对着BRT快速公交车站，算是一等一的地段。小区修建于2010年，因此楼体较新，绿化很不错。之前周泽冰也看过，比时代公馆贵点儿，是附近的知名楼盘。
　　在公司的地盘内，刘慧手中当然握着房源。她收起已经签好的合约，笑问：“你想委托我买房吗？”
　　业主说：“是啊，杀价太厉害了！想让你帮我省几万块钱呢！”
　　王瑞岚又开始猛点头：“刘小姐是我做地产的朋友推荐给我的，特别厉害，你找她就对了。”
　　刘惠抿嘴笑：“可惜你朋友没空，不然他比我狠多了。上次买房，10分钟内在底价上再杀10万，完全没有我出手的余地，太恐怖了。幸亏他不做中介，不然我的饭碗不保啦。”
　　业主：“……”我谢谢您没带朋友哦！
　　海棠花园的房价很难暴涨，只要签了约，基本没有反悔的，不然违约金赔偿起来不划算。王瑞岚看着合约上的价格，心下大定。155万的总价，代表着月供被控制在了6400以内。她和顾盼一样，属于不乱花钱的人。月供之后剩下的工资，够她好好过日子了。
　　12月底，王瑞岚的贷款批下，赶在元旦前成功过户。从前业主手里拿到钥匙的她，打开了新家的门，站在14平米的客厅里，环视一周，而后叉腰大笑：“这才真的叫做有房了！”
　　在家里足足绕了三圈，尽管强行改出来的小三房诸多毛病，譬如说开放式厨房从此告别了燃气灶，只能使用电磁炉，几乎发挥不出她的好厨艺；又譬如5.5平米的儿童房，小的令人心碎。但无论如何，这不是单间，而是可以一家三口居住，甚至能弄出个小书房的正经房产！如果她是个男孩子，老家应该给她排出相亲名单了。
　　穿过客厅，打开了前业主开出的门，走到了被圈成大阳台的公共区域。不锈钢的栅栏围着狭长的露台，露台外是小区茂盛的绿化带。只要小区不拆迁不改建，这块空地，就实实在在的成了私人面积。真爽！
　　王瑞岚趴在围栏上，看着满眼的绿意盎然，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拍完一顿修图，把寻常的景色修出了十分美貌。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情，直接上传了朋友圈：“从此我也是有院子的人啦！”
　　老乡们顿时惊了，王瑞岚中彩票了咋地？换房不算，还能换个带院子的？好事者立刻在群里圈了顾盼：“顾哥，王瑞岚都换房了，你什么时候换啊？”
　　顾盼：“……”一天不搞挑拨离间会死咋地？想着反正即将回老家，刘思宽的收入早晚要暴露，干脆直接贴了两套房的设计图到群里，“正在纠结过了年住哪套。”
　　全群：“……”MD，刚才谁圈的顾盼？不知道她是逼王吗？被她装一脸你们才爽是吧？
　　王瑞岚噗的笑出声，没多久，微信响了。周泽冰发来一条信息：“你家有院子唉！羡慕！”
　　王瑞岚举起手机，重新拍了张图回了过去：“那是外围小区的绿化，我家实际上只有个大阳台。”
　　“但是可以种东西啊。我以前在城中村里租过顶楼，出门是个露台，然后我在露台上种了三排牛奶草莓。吃了一个冬天，美滋滋。”同样刚买了房的周泽冰愉快的分享着自己过去的经历，“据说无花果也很好养，你可以试试。”
　　王瑞岚当场跪了，自从熟悉了周泽冰，她再也不敢称自己是吃货了！比如说一般男人，看到白臂膀，想到的是那啥啥；但以周泽冰的境界，如果看到白臂膀，想到的绝壁是馒头啊！自愧不如！
　　没多久，周泽冰又发了条微信：“元旦你有什么打算？”
　　“元旦后有些的空闲，准备请几天假回家一趟。”
　　周泽冰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你家是不是很多好吃的？”
　　“还行吧。”
　　周泽冰：“＿（：з」∠）＿，想去！”
　　王瑞岚：“你大爷，顾盼正准备元旦带男朋友回去见家长，你跟着我跑回去，谁信你是为了吃啊！”
　　周泽冰：“委屈.jpg，我可以住酒店的。”
　　王瑞岚：“我去！你还想住我家不成？你又不是个妹子！”
　　周泽冰：“……”尼玛，这个策划的神经比我还粗！
　　刚买了房正在兴头上的王瑞岚，满心盘算的都是装修，压根没心思想男女关系那点事。见周泽冰全是没营养的废话，果断抛弃了他，骚扰大设计师顾盼去了。
　　顾盼元旦要请假，工作必须往前赶，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有空搭理王瑞岚？被烦的受不了，索性把设计软件直接发给了她：“傻瓜软件，自己玩，顺便帮我测bug，不好用的让周工改。告诉他放心，我肯定付钱。”
　　拿到新玩具的王瑞岚更加兴奋，每逢休息，就抱着电脑摸索着自己设计，做出了无数方案，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有设计天赋的。将来游戏行业做不下去了，可以找顾盼混饭吃。
　　元旦临近，福庆花园等小区的改造进入了中后期，家具立刻要上马。为了履行元旦带男朋友回家的诺言，顾盼和刘思宽齐齐陷入了疯狂加班中，生怕没做好准备，到时候假期未完，却被领导的电话活活揪回花城，太折腾。
　　好不容易到了元旦前夕，工作告一段落，刘思宽正式提交了请假申请。元旦小长假，再请4天，前后总计9天。虽然顾盼不愿在家呆那么久，但毕竟是见家长的大事，不定得提前商量一下婚礼什么的，最好还是留些余地，省的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实在无聊了，随便找个借口，先撤也是可以的。
　　顾盼老家交通极为落后，很难想象这年头的中部省份，还有没高铁没铁路没高速没国道的地方。回家一趟从火车倒中巴，麻烦的要死。因此给各家亲戚的礼物，早已通过淘宝，直接发了回去，以免大包小包的，路上不便。
　　12月31日下午6点40，顾盼和刘思宽抵达了花城火车站，准备搭乘返乡的列车。火车站熙熙攘攘，候车室早没了位置。在走道上站到双脚发麻，才听到车站提醒上车的广播。
　　随着人流挤上了车，找到相应的位置。顾盼重重的坐在了床铺上，暗叹好险，幸亏买到了卧铺，否则她打死不回家。刘思宽以往出行，要么飞机要么高铁，第一次乘坐绿皮车，竟然有些小小的兴奋。满车厢的晃悠，然后被各路老弱病残逮住放行李，大冷天的硬是累出了一身汗。
　　顾盼懒得管他，半躺在床铺上休息。7点45分，列车发出长鸣，随即车内的人感觉咣当了一下，不多久列车缓缓启动，驶离了站台。
　　万家灯火在车窗外飞速掠过，顾盼望着黑夜里的远方，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何时，故乡早已成他乡，对回家的全部感想，只余敷衍。
　　床铺微微一沉，熟悉的人靠了过来：“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
　　顾盼笑了笑：“想你能不能应付的了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开玩笑，那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刘思宽无比淡定的说，“连我爸都被你怼到没脾气，其余的人还不是打地鼠，你一锤一个，5分钟内团灭！我躲你后面就行了。”
　　顾盼：“……”
　　刘思宽笑着揉揉顾盼的脸：“火车上有点晃，但你连续熬夜，现在没什么事，应该好好休息。先躺下吧，睡不着也眯会儿。”
　　“你呢？”
　　“我陪着你。”刘思宽扶着顾盼躺下，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晚安，么么哒。”
　　顾盼乖乖的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摇晃的火车上，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熊猫，躺在草地上，冬日的阳光洒满大地，照的她浑身暖洋洋的，不愿挪动。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勾出了个好看的弧度。一夜好眠。


第120章 120旅途
　　9点07分， 列车抵达了终点站。轻装上阵的顾盼和刘思宽， 各背了个双肩包，与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们， 一齐出了站。宽阔的车站广场上， 冷冽的北风夹杂着丰沛的水汽横冲直撞，人们在车上积累的热量， 顷刻间一扫而空。
　　出站的短短一段路， 刘思宽的耳朵已被冻的通红。幸亏鼻子躲在围巾后，否则恐怕要上演泣涕横流之惨案。
　　出站口有几个略显陈旧的铁门，每个门前都守着穿着军大衣的工作人员， 正在检票。大概是为了旅客尽快从狭小的通道里过去， 很多时候他们只是随意的瞟一眼旅客手里的票据，并不仔细看。
　　穿过出站口走到了广场上，寒风更甚！南方的阴冷刁钻入骨， 冷意从指间向上渗透， 蔓延至全身。天空阴沉沉的， 空气里能感受到明显的水分，介于雾与毛毛雨之间。令人非常的难受。
　　在前领路的顾盼笑着说：“冷不冷？”
　　刘思宽点头。
　　“嗯，很快你就不觉得冷了。”顾盼促狭的说， “几个小时后到了县里，你会怀念市里的温暖的。”
　　刘思宽：“……”
　　看着快冻成鹌鹑的刘思宽，顾盼不厚道的大笑，拉住他的手，快步往车站外走。跳下广场的台阶， 铺天盖地的呐喊迎面砸来。大巴车的售票员举着纸皮箱制作的牌子，大声招揽着客人。
　　顾盼的耳朵敏锐的在嘈杂声中捕捉到了乡音，脚下一个急停，转身向左。大约走了10来米，她停在了个中年妇女的面前，用方言问：“阳县的吗？”
　　“对，对，阳县的！”中年妇女笑着答应，又扭头朝另一方向大喊，“阳县的！阳县的！袁大娘，来带老乡上车！”
　　刘思宽还没见识过这等堪比高音演员的嗓门，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紧接着，他看到另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冲开人群，朝他们狂奔过来。
　　及至跟前，中年妇女脸不红气不喘，大手往刘思宽胳膊上一拍：“伢子家，跟我来。”随即再次吊起了嗓门，用她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边走边喊，“阳县的！阳县的！发车啦！”
　　自幼生活在发达地区的刘思宽：“……”想捂耳朵肿么破。
　　不多久，他们走到了辆车身沾满泥水的客车前，刘思宽当即哽住——跟他印象中的大巴完全是两个概念！车体比常见的小很多，却又不是中巴。站在地上，能清晰的闻到从打开的车门里飘出来的古怪气味，混合着司机嘴里吐出来的香烟味，一言难尽。
　　被中年妇女赶上车，他们运气不错，车上人不多。顾盼老练的挑了司机后面的第一排座位。那里有个挡板，空间比较大，相对舒服。
　　然而刘思宽在见到座位的瞬间，再次顿住。廉价的布料上泛着可疑的黑色油光，几个破洞里露出大团的海绵。行李架上乌漆墨黑，上面一层明显的积灰，不知多久没有清理。站在走道上的他不得不纠结，背包到底是放行李架上，还是放地板上？
　　顾盼轻笑出声：“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穿旧衣服了么？”
　　刘思宽终是把背包放在了看起来没那么离谱的地上，小心翼翼的坐到了顾盼旁边，委屈的说：“我没有旧的羽绒服……”
　　“这是从市里开往县里的车，已经不错了。从县里开往乡里的更销魂。”顾盼摊手，“所以在通高铁之前，我尽量不回家。”
　　“什么时候通高铁？”刘思宽有些急切的问。作为女婿，岳父家必然是经常要去的地方，高铁无疑是福音。
　　“不知道。”
　　刘思宽：“QAQ。”
　　顾盼他们乘坐的大巴，俗称接火车的，主要服务各种转车的旅客。元旦假期属于旺季，在外揽客的人很快完成任务。站在车头点了点人数，见每个座位都坐了人，示意司机发车。
　　发动机嗡嗡作响，后面一位老乡突然问：“师傅，走不走高速？”
　　刘思宽懵了一下，神马？这还是道选择题吗？
　　轰鸣声骤然停止，司机转过身来，问：“你们要不要走高速？走高速每个人加10块钱！”
　　车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加钱的呼喊，硬生生把不愿加钱的声音压了下去。司机当然也是想走高速的，速度快他能多跑几趟，自然能赚更多钱。
　　在乘客们“民主”决议下，司机愉快的表示投票有效，车子缓缓启动，售票员下盘极稳的在车里移动着收钱。
　　顾盼递过去准备好的零钱：“车票，谢谢。”
　　售票员明亮的声音冷了几分：“等下给你送过来。”
　　顾盼不以为意，静静的等着。售票员收齐了钱，在车头部分摸索了几下，弄出了两张票，递给了顾盼。
　　刘思宽瞥了一眼，座位什么的根本对不上号，心里对该地的基层管理水平有了数。怪不得顾盼从来不按理出牌，原来是习惯了。
　　大巴摇摇晃晃的驶出了市区，荆南冬季的衰草枯杨映入眼帘。四季分明的地方，到了冬季，总难掩萧索。尽管有不少常绿植物，但大片的枯黄与永远翠绿的岭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怪的气味挥之不去，刘思宽虽没有抱怨，却被熏蔫儿了，一路上提不起说话的兴致。当他以为这就是旅行体验的极致时，哐当几声，大巴车走完了最后一段高速，进入了省道。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带的大巴车上下抖动，配合着十八弯的山路，简直销魂！
　　从不晕车的刘思宽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随时可能把早餐吐个干净。耳聪目明的售票员往他怀里塞了个塑料袋：“吐袋子里！”
　　话音未落，后方传来了一声：“呕！”
　　酸腐味隐隐飘来，为车厢里的异味新增了光彩。好在后方那位也是常坐车的了，没吐在车里，而是开窗吐在了车外。刘思宽一身冷汗，味道再浓点儿，他绝对能跟着吐出来。
　　顾盼轻轻揉了揉刘思宽的头：“只剩半个小时了，坚持一下。”
　　刘思宽痛苦的趴在了顾盼的肩头：“熊猫哇，你受苦了！”
　　“现在好多了，至少有大半路程是高速。我上学那会儿，全程省道，得跑6到8个小时。从花城回家，是整整24小时。并且那时候穷，没舍得买卧铺。硬座车厢里好多小偷，根本不敢合眼。同学们只好凑在一起，围着桌子打牌。”顾盼笑着说，“不过非智能机时代，火车硬座很有意思。如果不是群体出行，车厢总有几个特别能侃的，天南海北，侃哪算哪，能听一箩筐地摊文学式的八卦。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豌豆公主刘思宽同学无力吐槽，时不时瞥向车上的电子钟，数着倒计时。
　　车子实在太晃，原本在高速上睡着的人纷纷醒来。其中一个人大概是无聊了，冲司机大喊：“师傅，放个碟呗！”
　　咬着烟的司机答应了一声，叫售票员放DVD。刘思宽好奇的看向挂着的电视，随即被电视中的内容雷了个魂飞魄散！尼玛！车里有半数是女性呢！你们居然公然放黄色小品集！然后，他听到后座的一个女的，噗嗤笑出了声。
　　“盼盼啊！”刘思宽忍着头痛问，“你的开车技术是打这里学的吗？”
　　顾盼笑的直抖，跟车内此起彼伏的欢笑声融成了一片。
　　刘思宽：“……”
　　“你一定没看过《笑林广记》。”顾盼肯定的说。
　　“那是什么？”
　　顾盼掏出手机，随便搜索了一段，在他耳边低声念了出来。《笑林广记》上的段子跟微博的差不多，字数非常精炼，很快念完。看着刘思宽丰富的面部表情，她又是一阵大笑：“事实证明，从古至今广大人民群众，奏是这么滴朴实无华！”
　　刘思宽一脸血，再也不敢直视朴实无华四个字了有木有！他倒不是纯洁如白莲，大学时代同宿舍里一起看小电影的事没少干，问题大巴车是公共场所唉！
　　顾盼又好心的爆了个料：“以前他们还在车上放三级片呢。后来应该被查处了，于是改成了小品，打打擦边球。”
　　刘思宽叹了口气，祖国果然地大物博人物迥异。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旅程，现在他对如何应对岳父家完全没了底。特么的大家生活的压根不是一个次元好么！
　　又开了半个小时，刘思宽透过车玻璃，看到前方有个硕大的横幅：“阳县人民欢迎你。”扭头问顾盼，“是不是到了？”
　　顾盼点头：“嗯，准备下车。”
　　阳县的县城不大，5分钟后，大巴进了汽车站。两个人拎着行李下车，周围一群摩托立刻蜂拥而至，预备抢客。
　　顾盼拉着刘思宽，目不斜视的穿过摩托车组成的“墙”，走到了马路边，扬手招了辆出租。
　　然后，刘思宽分明听见顾盼用方言说：“去阳县大酒店。”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不回家？”
　　顾盼解释：“住不下，所以我事先定了酒店。”
　　刘思宽斟酌着说：“虽然我们两地的很多东西不一样，但我认为人际关系和传统差距应该不大。”
　　“嗯？”
　　“你带男朋友见家长，不跟父母打招呼，先跑去住酒店，真的不会被三姑六婆骂死吗？”
　　顾盼粲然一笑：“他们有种的话，尽管放马过来，骂不过算我输！”


第121章 沈表哥好
　　老旧的八仙桌上忽然手机嗡鸣， 紧接着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在厨房炸丸子的陈彩欣头也不回的喊：“明明， 帮我接下电话。”
　　正在跟表哥陈钧杰开黑的顾启明快速瞥了眼来电显示，喊了回去：“是我姐， 你自己接吧。”
　　“天天就知道玩游戏！”陈彩欣一边数落儿子， 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却还是油乎乎的， 只好用小指按下接通键， 又按了免提，“喂！盼盼吗？”
　　“嗯，妈， 新年好。”顾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们到了，你们在家吗？”
　　“在什么家呀，家里太窄摆不开， 我们在外婆家。”陈彩欣大着嗓门说， “你姨妈舅舅他们都在， 你直接过来。”
　　顾盼：“好的，我们大概45分钟之后到。”
　　“好好好，快来， 就等你了！”陈彩欣催促了几句，在顾盼答应后，挂了电话。她妹妹陈彩云迫不及待的问：“盼盼真的带男朋友回来了？”
　　“嗯呐，不带男朋友，她哪里肯回来？”陈彩欣忍不住抱怨， “那孩子真的太野了！”
　　外婆点头：“她是有点。好几年都没回来过年了。说是抢不到火车票，那么多在外打工的个个能抢到，偏偏她抢不到？还是在外面呆惯了，看不起老家。”
　　“孩子啊，还是在身边的好。”一个女声突兀的插了进来，“你把她放的那么远，跟白养了一样。别说有钱，到你老了，有钱有什么用？钱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
　　打完一局游戏的顾启明抬起头，厌恶的瞥了说话的女人一眼。他比顾盼闲，提前买票回家。没想到昨天刚进家门，正撞上了这对陌生的母子。说是陌生，也不尽然。女的是他外婆远房侄子的老婆，叫袁红香，旁边是她的儿子沈锐，勉强算他的表哥。
　　普通的远房亲戚来串门，顾启明多半装死，嗯嗯啊啊应付两句，然后关上门自己玩游戏。令他意外的是，这对母子，居然是来提亲的！
　　提亲唉！多特么稀罕呐？改革开放四十年了吧？提哪门子亲？并且，提亲的对象竟然不是单身的他，而是已经找了男朋友的顾盼。顾启明差点风中凌乱了，什么时候挖墙脚能如此的理直气壮了？
　　顾启明跟姐姐的感情并不好，除了抖M，任谁有个那么凶残的大姐，都亲近不起来。但他好歹受过高等教育，对封建那套天然反感。何况从昨天开始，这位叫袁红香的大妈，就一直用“嫌贫爱富”挤兑他妈，逼迫他们家嫁女。
　　操作最骚的是，今天居然死乞白赖的跟到了他外婆家，准备当场堵顾盼。大有不把顾盼抢回家不罢休的架势。你们特么想啥呢？咋？想玩包办婚姻呐？劳驾你看看顾盼同志的户口本在哪里好么？
　　也是顾启明成天混吃等死，从不关注吃喝玩乐以外的事，实在不懂老乡们的心。阳县是个穷地方，重男轻女非常严重，加之每年大量人口净流出，导致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前些年还只听说农村男的不好找对象，之后变成了家里有两个儿子的难找对象，到现在已经恶化到像沈锐这样家庭条件不错的独生子，也举步维艰的地步。袁红香心里急的冒火，然而条件太差的她看不上，条件稍微好点的大家打破头。他们家虽说有些家底，但跟正经土豪没法比。一来二去，沈锐不幸耽误了下来。
　　年初听说顾盼二十大几没谈恋爱，于是动了心思。跟陈彩欣谈了几次，约定了十二万八的聘礼，只等两个小年轻见了面就结婚，为此她预先支付了两万八的定金。没想到隔了几个月，惊闻顾盼找了男朋友，陈彩欣要退钱，她哪里肯干？上哪再找个那样长相学历的妹子？
　　陈彩欣从来奈何不得顾盼，再想要那十二万的聘礼，也没办法不是？谁知袁红香是个不讲道理的，仗着是陈外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跑来找外婆哭诉。并且巧舌如簧的讲了不知多少个女儿远嫁之后指望不上的八卦，又弄了些特产补品送陈家人，连顾盼表妹刚两岁的儿子都照顾到了，愣是把陈家亲戚拉上了船。
　　此时此刻，她胸有成竹的坐在陈外婆家的火盆边，等着一无所知的顾盼踩进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幻想着儿子娶到老婆后的好日子，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得意笑容。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好处了陈彩云听了袁红香的高论，不住点头：“红姐说的有道理。看我们家佩珊，在小学当英语老师，又清闲离家又近。我们两个老的有什么病病痛痛，她能照看的好好的。大姐啊，我跟你说，孩子离远了，没用！唉！姐夫家那个姑姑，卖保险的那个，不就是儿女都不在身边吗？她跟我们妈差不多年纪，上次病了住院，一个陪床的都没有。早年她四个儿女个个金榜题名考大学，别提多风光了。可现在看看，还不如我们。我啊，真的宁可不要那份出息，省的死了没人埋！”
　　此话深深触动了外婆。人年纪越大越怕孤独，前两年老头子因病离世，她一个人守着老宅，回忆起过去孩子扎堆的情景，更觉寂寞。三个儿女离她不远，经常回来探望，尚且觉得难熬，不敢想那些留守老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因此，顾盼的婚事，她一半是因为被袁红香忽悠，另一半却是真的心疼女儿。
　　拍拍陈彩欣的手，外婆认真的说：“盼盼的婚事，你可得想好了。”
　　袁红香立刻拍起了胸脯：“我儿子最孝顺，什么事都先想着我们。”说着推了把儿子，“就是太老实，吃亏在嘴巴上。”
　　陈彩欣陷入了纠结，虽说沈家承诺帮顾盼找个工作——顾盼是要嫁过去的，不怕他们反悔，但县里的工资实在太低，相当于收入缩减了近十倍，哪里能不肉疼呢？
　　陈彩云一眼看穿姐姐在想什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劝：“盼盼嫁去了岭东，赚的再多，跟你有关系吗？他们岭东人最精了，又封建，怎么可能让儿媳妇管娘家。选人得选我们本地的。你看佩珊的老公，她说西不敢往东。那些嫁去了岭东的女人试试？婆婆打不死她！”
　　被亲妈反复提起的何佩珊在旁边皱起了眉。她是真没见过迎接女婿的聚会上，安排个其他男人的，哪个男人受的了这样的羞辱？她心里隐隐猜测，袁红香是故意如此，好气走顾盼的男朋友，然后顺理成章的捡便宜。可是，事情真的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么？
　　顾盼的舅母王月忍不住加入了讨论：“我听说岭东婆家特别厉害，没生儿子不让办证，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袁红香拍着大腿说，“别说远的，我们沈锐他堂姐，哎呦哟，可惨了。明明两口子上班，老公什么家务都不干的哦！每天回来撩着手耍，衣服不洗孩子不带。最气人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不？他们是几代人住一起的，老弟嫂懒死，可她是本地人啊，婆婆偏心眼，护着她。全家的衣服我侄女一个人洗哟！每次打电话回来，哭的要死要活。哭有个屁用，嫁都嫁了，哪里吃后悔药去！”
　　陈彩欣难以置信的说：“她怎么不离婚？”
　　“生了两个儿子，怎么离？”袁红香叹了口气，“也是嫁的远了。要是嫁在门前，哪个的婆婆敢？看娘家弟兄不打的他家稀巴烂！”
　　几个妇女纷纷发表看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自己听来的八卦。荆南和岭东搭界，两地婚姻确实多。岭东对荆南的媳妇印象不好，荆南对岭东的女婿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荆南重男轻女归重男轻女，堂客的地位毋庸置疑。像此刻，一群大妈唾沫横飞的张家长李家短，而他们的男人呢？全在厨房忙活。荆南传统，谁家爸爸不会几个拿手菜，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女人家聊天没有不歪楼的，内容越来越玄乎，眼看着已经发展到“在岭东女人每年赚50万照样给男人端洗脚盆”的都市传说了，顾启明听的嘴角直抽，大妈们，你们对我姐到底有多大的误解？
　　习惯于高效率的人，对时间把握素来精准。顾盼打电话时，刘思宽正在洗澡。她盘腿坐在床上，先联系了家里，再叫客房服务，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送洗，顺便习惯性的整理了下背包。
　　等刘思宽洗完澡出来，两个人下楼打车，抵达近郊的外婆家时，将将过了40分钟。跨上台阶，顾盼没去敲紧闭的堂屋大门，而是右拐去了餐厅的方向。
　　隔音不好的木门传出女人们高亢的说话声，刘思宽定了定神，他的考验来了！
　　顾盼推门而入，餐厅里的聊天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齐齐看向了她。厅里忽然弥漫起了一股明显的尴尬，顾盼心里顿时生出疑窦。即使长辈在说她坏话，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毕竟是长辈，总有些特权。那么，这帮人到底在聊什么？
　　眼睛扫过团团围坐在火炉边的亲戚们，正想打个招呼缓解下气氛，猛地发现多出了两个陌生人。而原该陌生的大妈，笑容却异常的殷切，几乎到了刺眼的程度。
　　物反常即为妖，顾盼眸色沉了沉，单刀直入：“你哪位？”
　　“哦，盼盼不认识吧？这是袁阿姨。”陈彩云热情的起身，拉住了顾盼的手，但刻意把她身旁的刘思宽无视了个彻底，“袁阿姨人最好了，你来认识认识。”
　　顾盼没动，犀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小弟身上。被老姐揍出条件反射的顾启明一个激灵，福至心灵般的指着坐他旁边的人说：“姐，他是沈锐！”
　　啪的一声，火盆里的炭火爆出了一串火花。整个餐厅再次安静的落针可闻。
　　足足几秒的寂静后，顾盼的目光挪向袁红香母子，脸上慢慢浮起个意味不明的笑：“沈表哥好，这是我未婚夫刘思宽”顿了顿，她又慢条斯理的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122章 敲诈
　　刘思宽十分配合的露出个得体的笑， 微微颔首， 从容不迫的与屋内长辈打起了招呼：“外婆下午好，叔叔阿姨们好。我是阿宽， 很高兴见到你们。”
　　被顾盼一句“未婚夫”惊住的众人回过神来， 外婆眯着老花眼，稍稍退后了些许， 来回打量着门口的年轻人。看他一眼， 又往沈锐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忍不住再看了刘思宽一眼。眨眼的功夫，老人家被袁红香哄的热炭似的心思， 刺啦一声， 熄灭了个干干净净。满脸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门口， 拉住刘思宽的手往火盆边拖：“来来来， 到火边坐。你们岭东人不习惯这么冷的天， 千万别冻着了！”
　　屋内所有的人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说好的一齐支持沈锐的呢？您老一个照面就叛变了！？太没原则了吧喂！
　　表弟陈钧杰噗的笑出了声，在亲妈和二姑的怒视下， 赶紧捂住了嘴，但抖动的双肩暴露了他此刻幸灾乐祸的心情。
　　外婆压根没看到众晚辈的复杂表情，一个劲儿的在那叨念：“好俊的细伢子！生的真好！像电视里的那个谁来着？哎哎！你们说像谁？”
　　陈彩欣：“……”
　　陈彩云：“……”
　　从厨房出来的准岳父顾志刚说：“像老红楼里的琏二爷。”
　　顾盼当即被雷了个哆嗦，亲爹唉！您老什么眼神？刘思宽要是有贾琏的眼含桃花、万种风情，还用他追一年？见面第一天她就直接跪了好不好。
　　奈何老外婆年纪大了， 早不记得贾琏什么模样，连声说：“对对对！正好我们盼盼是个洋辣子，配琏二爷正好。”
　　刚还得意自己一出场就刷了个BOSS的刘思宽差点被口水呛着，咱能别拿离了婚的举例吗？
　　听着外婆与顾志刚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刘思宽，袁红香险些气炸了肺！狗娘养的，收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现在装的没事人一样，有那么容易？
　　“砰”的一声，袁红香肥壮的右手砸在了桌上，她起身怒喝：“够了！”
　　外婆被吓了一跳，半晌反应过来，拍着胸脯说：“红香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个人了。”
　　袁红香叫外婆装糊涂的话气乐了，挥着手大声嚷嚷：“做什么？你有脸问我做什么？聘礼收了，补品吃了，现在顾盼带个野男人回来，你们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啊？你们以为老娘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事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陈彩欣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跳起来叉腰：“谁收你家的聘礼了？”
　　袁红香厉声说：“那两万八不是钱？我就防着你们翻脸，特意用的银行转账，写了备注的，你还想赖！？”
　　陈彩欣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我说盼盼找了男朋友，订金退给你，你自己不收怪我咯！？”
　　“那是谁说把女儿嫁我们家的？”
　　“我只答应了相亲，谁答应嫁女了？”
　　“娘卖批！”气急了的袁红香撸起袖子，蹬脚冲上来打人。可在陈家的地盘上，才刚抬手，舅舅陈泽远立刻拦在她面前。哪知她对着男人丝毫不惧，“啪”的一声，抬手直接给了陈泽远个大嘴巴子，“娘扒贼的，你敢拦我？”
　　中年妇女战斗力爆表，她一耳光下去，陈泽远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根红彤彤的掌印，人也被扇懵了几分。这么个间歇，袁红香已抄起了条凳，冲着陈家人舞动起来。
　　刘思宽腾的站起，却被顾盼死死抱住胳膊，拽着他往厨房里撤退。屋里杂物太多，他不好跟顾盼用蛮力，怕控制不好磕着了她，只好生生被她拽进了厨房。余光瞥见条凳在餐厅里横冲直撞，心急火燎的说：“你放开我，原木条凳十几二十斤，打到人了会出事的。”
　　顾盼铁青着脸：“打死一个算一个，为人民服务了。”
　　刘思宽正要说话，只听哐当一声，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乱响。他实在忍不住，从厨房往餐厅探了个头，原来是冰箱上架着的一大盆走锅肉全掉到了地上。
　　“耍我是吧？我打死你们！”袁红香抓着凳子脚，把老旧的八仙桌拍的震天响，“沈锐！打电话给你三哥，告诉他我们娘俩被人欺负了，让他带弟兄们来！收了我钱的，吃了我东西的，不给我个说法，一个都别放过！”
　　餐厅里几家人齐齐变色，沈锐的三堂哥是阳县有名的黑社会，哪是他们小老百姓惹的起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顾志刚夫妻，满脸焦急的无声询问：怎么办？
　　所谓泼妇，大多是窝里横，最多添个欺软怕硬。别看陈彩欣平时嗓门震天，真被人威胁到头上，立刻怂了。抖着声音辩解：“本来只说相亲，相不成我退钱不行么！”
　　“你想收就收，想退就退，哪有那样的好事！”袁红香阴测测的说，“既然收了订金，就相当于订婚。你们敢反悔，问问我三侄子同意不同意！”
　　陈彩欣色厉内荏的说：“你讲不讲法律了？婚姻自由，抢亲犯法的！”
　　袁红香再次提起了条凳：“犯你麻痹的法！我们家在民政局有人，结婚证你看我办不办的下来。”
　　陈彩云见事不对，赶忙走出来打圆场。何佩珊抱着儿子，悄悄的退到了门外，掏出手机打她老公的电话，试图拉些帮手。县里冲突就是这样，谁家人多谁气壮。虽然沈三哥是道上的，但自家帮手多，他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死磕。要知道，黑社会也是讲投入产出比的。关键是，这狗屁倒灶的事她亲妈在里头上蹿下跳，她妈不怕死，她还怕顾盼秋后算账呢！她表姐是好惹的么！？
　　有了陈彩云带头，王月和外婆也加入了“劝说”行列，三个男人则守在旁边，随时准备挡下可能起飞的条凳。阳县人嗓门本来就大，平时说话像吵架，到了吵架的时候，更是闹的宛如春雷炸响，不可开交。
　　厨房里的刘思宽眉头越皱越紧，掰开顾盼的手，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顾盼冷冷的说：“不用。”
　　“我知道你生气，我也很生气。”刘思宽安抚的拍拍顾盼的头，“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先把那位赶走，再来算账。”
　　顾盼再次拉住刘思宽，冷静的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你解决不了，我出去跟她谈。”
　　“盼盼！”
　　“我没有怀疑你能力的意思。”顾盼转了转手腕，“只是你出去，治标不治本。沈三哥我认识，不是好相与的人。我可不想连夜逃离阳县。”说毕，她直接冲出了厨房门，也抄起个条凳，对着沈锐旁边重重一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咚”两声闷响，老旧的条凳顿时变形，一条腿噗的落到了火盆里，打起了串串火花，大量的炭灰腾空而起，顷刻间餐厅内灰尘弥漫，把老外婆呛的咳嗽不止。
　　一直沉默的沈锐吓的哇哇大叫，连跑带跳的往亲妈身后多。袁红香的眼里差点瞪出血来，指着顾盼说：“敢砸我儿子，你有种！”
　　顾盼嗤笑：“怎么样？想要我一天照三顿打你儿子吗？”
　　袁红香一窒。她恼怒陈家人把她当猴耍，中途也不是没动过明抢的歪念头。然而此时见了顾盼的战斗力，心里立刻没了底。自家儿子自家清楚，从小到大打架没赢过，打游戏倒是厉害的很。真跟顾盼结了婚，够给她塞牙缝的么？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袁阿姨光记得问我妈讨人，有没有问过沈表哥的意见？”顾盼平静的说，“老话讲的好，强扭的瓜不甜。过日子归根结底是两个年轻人的事，我非常感谢阿姨的厚爱，不过我长的不好脾气又坏，恐怕沈表哥看不上我吧？”
　　沈锐刚被顾盼吓的不轻，只要想想跟顾盼共同生活的日子，两条腿就不听话的打起了哆嗦，于是拼命的冲亲妈摇头。袁红香其实很想讨个厉害的媳妇来管着儿子上进，但儿子的态度，让她不得不生出犹豫。
　　顾盼的微信叮咚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刘思宽发来的信息：“紧急问过王瑞岚，据她刚获得的消息，沈锐沉迷手办，你可以试试对症下药！”
　　顾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压了下去，开口说：“对了，我听说沈表哥喜欢塑料娃娃？”
　　沈锐怒了：“手办不是塑料娃娃！”
　　顾盼嫌弃的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别玩娃娃吗？”
　　沈锐炸毛：“关你屁事！”
　　提起儿子见不得人的爱好，袁红香的脸上开始红白交替，好不热闹。
　　“你不是要娶我吗？”顾盼叉腰做茶壶状，“先说好，我不要嫁个天天玩塑料娃娃的。有我没娃娃，有娃娃没我！”
　　袁红香第一恨儿子沉迷游戏，第二恨儿子喜欢塑料娃娃，听了顾盼的话，差点给她拍掌叫好。但她不知道，宅男生平同也有几大恨，最厉害的一条，正是被亲妈/老婆/女朋友贱价卖他们的收藏。顾盼威胁仿佛点燃了□□桶，沈锐愤怒的指着顾盼跳脚怒骂：“谁娶你个□□婆！不要脸！”说完甩手，直接冲出了陈外婆家的大门。
　　刘思宽侧身探出半边身体，冲顾盼竖起了大拇指！顾盼回了个OK，表示多谢助攻。刘思宽眨眨眼，给了个飞吻，然后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么么哒，爱你！
　　正对着厨房门的陈钧杰不幸被硬塞了满嘴的狗粮，差点噎的提不上气来。MD，姓袁的大妈还没走呢，你们两个克制点好吗？钛合金的狗眼都扛不住你们造了好吗！
　　平时不声不响的儿子愤而跑走，太出乎袁红香的意料。不过常年骂街的泼妇，绝不可能轻易认栽。横眉扫向陈彩欣：“不嫁女可以，赔钱！”
　　陈彩欣心下一松，嘴上却不饶人：“我现在支付宝转给你。谁真缺你两万八了！”
　　“两万八？”袁红香冷笑，“你们家前前后后收了那么多礼，不是钱？你！”她指着外婆，顿了顿，又指向陈彩云和王月，“还有你们，谁没收过我的礼？现在统统给我退回来。”
　　顾盼面露微笑：“我的婚事，劳诸长辈费心了哈。”
　　陈彩云干笑，不好接顾盼的话，只得对袁红香说：“你送的是吃的，我都吃掉了，怎么退？”
　　袁红香呵呵两声，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你们几家子一起陪我五万八，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彩云厉声尖叫：“那点东西要三万，你怎么不去抢！”
　　袁红香浑不在意的说：“你爱赔不赔，三天后钱不到账……我会请沈三哥亲自登门，到时候他要多少茶水费，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家慢慢商量，我先走了，拜拜！”


第123章 偏心
　　袁红香扬长而去， 留下陈家人面面相觑。半晌， 舅舅陈泽远清了清嗓子：“呃，那个， 盼盼， 你看……怎么办？”
　　“哦，”顾盼转头对刘思宽说， “阿宽， 麻烦订一下明天返程的火车票。”
　　屋里人脸色骤变，陈彩欣立刻大嚷：“你明天就走？你怎么能明天就走？”
　　顾盼冷冷的说：“留下等着你们卖吗？”
　　陈彩欣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刚才没听见？袁红香问我们要五万八！”
　　“没关系啊，五万八而已。”顾盼语带讽刺的说， “正好， 还是沈家，不是那谁有个智力有问题的女儿，满世界找上门女婿吗？你儿子洗吧洗吧， 绝不止五万八。你们能倒赚十几万呢， 何乐而不为？”
　　此话一出， 顾志刚当即大怒，鼓起眼睛，大手往桌上重重一拍：“你再说一遍试试？”
　　屋里所有人都被顾志刚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在众人的印象里， 顾志刚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平时针戳不出个屁来，家里永远只能听到陈彩欣的骂骂咧咧。没想到这时候突然发飙。大家的眼神不自觉飘向顾启明，纷纷心说：你爹真疼你。
　　顾盼想冷笑，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竟扯不动嘴角。抬起头，紧紧盯着爸爸的脸。记忆中的乌黑头发已夹杂了白丝，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数条沟壑。抛开发怒的表情，其面像宛如从朱自清的《背影》里扒下来的老父亲。可惜，老父亲掏钱买的橘子，永远只会给顾启明。
　　她胸口起伏，双拳攥的死紧，才忍住对吼回去的冲动。好样的！真亲爹！同样是骨肉，亲妈把自己拆斤分两上称的时候，一声不吭。自己一句讽刺，就生怕刺激了他宝贝儿子脆弱的心灵，立刻化作“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把愤怒压向女儿。我去你麻痹的亲爹！去你麻痹的老实人！
　　父女眼神的对决，让餐厅陷入了死寂。被刘思宽稍微喂胖的顾盼，在顾志刚魁梧的身形下，依旧显得纤细。但她站在那里，毫不示弱的姿态，气场十足。
　　顾志刚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肯嫁可以，别想着把弟弟推火坑！”
　　你居然知道那是火坑！？？轰的一声，顾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冲向脑门，不知这一瞬间，多少细胞在脑海中炸裂。暴怒她的抓起桌上残存的碗，不顾一切的向顾启明砸去！陈彩欣尖叫着扑向儿子，生生把挟着巨大力道的碗挡在了身前。瓷碗啪的炸开，碎片飞溅。何佩珊护住儿子，吓的逃出了屋外，哭着打电话叫老公来接。
　　顾启明吓的浑身发抖，顾盼是他成长过程中莫大的阴影，他绝不相信顾盼小时候舞着菜刀说想杀他的话是玩笑。然而陈彩欣的以身相护，更加激怒了顾盼！她像疯了一样，举起了凳子，抬手就要往这边砸！
　　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熟悉的沉稳男声在耳边轻轻说：“盼盼，冷静点。为了一群人渣，不值得的。”
　　顾盼疯狂的眼，彻底恐吓住了屋内的人。顾志刚不由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眼神相接。
　　刘思宽把顾盼紧紧抱紧怀里，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顾盼拼命的挣扎，但她的力气远不如刘思宽，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撕心裂肺的喊：“我杀了顾启明，让你们这对贱人后半辈子爽个够！”
　　陈彩欣猛的想起多年前，顾盼站在厨房的过道上，冷眼看着还不懂事的顾启明在阳台上攀爬的往事。那一次，不是她恰好赶回来揪住了顾启明的衣领，恐怕辛苦求来的儿子，早从阳台落下，死无全尸。后来她怎么罚的顾盼，已经不记得了。但顾盼当时眼中的快意，是那么的清晰。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陈彩欣还是觉得被碗砸到的地方生疼，不敢想那冲着顾启明脑袋上去的碗，直中目标是什么后果。恐惧从心底升起，顾盼刚才，是不是真的想杀了顾启明？
　　刘思宽心疼的拍着顾盼，他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他印象里的顾盼，从来是冷静理智的。哪怕被信任的准公公埋进了坑里，也能从容不迫的揉红了眼睛，一脚把准公公踹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而此时此刻，她却像个色厉内荏的泼妇，啃咬撕打、无能为力。
　　应激反应的源头在那对人渣的父母，刘思宽当机立断，把顾盼带出了门。
　　马路上寒风呼啸，冷风毫不留情的灌进他们没带围巾的脖子里。顾盼好似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不习惯寒冬的刘思宽一不留神，顾盼就从他怀中挣开，脚下发力，往城区方向而去。
　　见顾盼不打算回去跟傻逼们死磕，刘思宽也就没强行阻拦，只跟在她身后。
　　顾盼的步伐越走越快，没两分钟，已经由走变跑，在马路上狂奔起来。风在耳边轰鸣，盖过了她剧烈的心跳。嘴里吐出的白烟，蒙住了眼眶里一闪而过的水光。
　　阳县极小，经不起顾盼长时间的奔跑。很快，她停在了酒店门口，用手掌撑着大腿，剧烈的喘息。刘思宽毕竟是男人，体力比她强，索性跟上来拉着她往房间内走。
　　空调的暖风驱散着寒意，刘思宽从行李中翻出罐奶茶，放在电烧壶内隔水加热。等温度差不多了，拉开易拉罐的环，把奶茶塞到了顾盼手中。
　　顾盼不想喝，随手搁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她低垂着眼，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火车票改签吧。”
　　“好。”刘思宽掏出手机，操作着订票APP，但很遗憾，作为出行高峰的元旦，已然没了余票。看了看其它信息后，对顾盼说，“最快是元月4号的票。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先回市里呆两天，再坐火车回花城；第二，去省城坐飞机回花城，不过今天去省城的大巴没有了，最快得明早10点。”刘思宽顿了顿，“看你喜欢哪个方案。”
　　“随便。”只要能离开，怎样都好。
　　刘思宽揉揉顾盼的头：“那我们明天去省城吧。我一直想看看荆南的省博物馆，看看千年女尸，再参观参观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橘子洲头。”权当散心了。
　　“嗯，好。”顾盼说完，又开始发呆。她以为自己跟父母的数次交锋，已然是铁石心肠。却不料，人心似铁，显然不是她能做到的境界。心脏撕裂般的剧痛，在停止奔跑时同步消失，留下的只有难以形容的酸胀和疲倦，久久不散。
　　刘思宽也坐到了沙发上，把人按在了腿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在至亲带来的巨大伤害面前，安慰的语言过于苍白。只有静静的陪着她，等她自己舔完伤口，慢慢恢复。
　　温热的泪水，渗透布料接触到皮肤时，变得冰凉。刘思宽的手顿了顿，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接着拍背的动作。他觉得顾盼很多时候像流浪在外的野猫，轻易不肯把脆弱的肚皮示人。此时此刻，她可能真的太痛了，所以选择了无声的哭泣。
　　空调尽职尽责的工作，屋内暖和的穿不住棉衣。刘思宽想脱下外套时，发现趴在他腿上的顾盼已经哭的睡着了。拿出湿纸巾替她擦掉脸上的狼狈，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作为占尽便宜的正子嫡孙，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重男轻女。但哪怕在把男尊女卑制度化的乐城，也没见过这样的父母。他想，他明白当时顾盼为什么把他拒绝的那么干脆了。重男轻女，确实是她不可碰触的逆鳞。
　　电话骤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陈泽远三个大字，睡梦中的顾盼皱起了眉头。刘思宽果断的按下了挂断。电话又响，没两秒，再次挂断。顾盼的手机密码他是知道的，干脆打开屏保，进入电话簿，对着家族一拦的电话号码，一个个拖入黑名单，大不了到时候再把号码放出来，省的今天再来添堵。
　　陈泽远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声。这个操作实在眼熟，因为顾盼不是第一次玩拉黑，只不过现在规模扩大到了父母以外的亲戚。拿过儿子陈钧杰的手机再打，依然是盲音。
　　三万块的额外支出对陈彩欣夫妻而言不是小数目，对顾盼来说，却是举手之劳。他们当然迫切希望联系到顾盼，说两句好话，看能不能请她帮忙缓解点压力。可惜一屋子人的手机试了个遍，全部打不通，陈泽远顿时头痛了。顾盼到底拉黑了多少人？
　　姨父何海洋点燃了根烟：“时间不早，去省里和市里应该没有客车了，天寒地冻的，她能跑哪里去？”
　　舅母王月不太确定的说：“她会不会喊个包车？”
　　外婆问：“包车去市里多少钱？”
　　王月答：“提前订的话100，临时走人得400。”
　　外婆惊呼：“好贵！”
　　陈钧杰撇嘴：“400对她算什么呀？她一万多一个月呢。我早说了你们别异想天开，在外面呆惯了的人，谁想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舒服了吧？大姐一贯狠起来不是人，小心她卡着低保给你们赡养费！”
　　陈彩欣脸色大变：“她敢！”
　　陈钧杰耸耸肩，意思是你们爱咋咋地，关我屁事。
　　何海洋吐了个烟圈，再次发表高论：“今天过节，未必有人出车。再说她这么多年没回来，也未必找得到车。我倒觉得她搞不好去了招待所，我们可以去招待所找她。”
　　陈彩欣生怕顾盼将来真的按低保打钱，着急上火的说：“几十家招待所，我们上哪找去？”
　　和海洋抖了抖烟灰，用炫耀的语调说：“我女婿是公务员，要他帮忙查查就行了。”
　　陈彩欣眼睛一亮：“好！快查！”


第124章 私奔
　　何海洋的女婿赵永康接到岳父电话的时候木了一下。他今天在单位值班， 原本打算下班后再去外婆家见见表连襟， 没想到老婆娘家今天泼了盆大狗血，从中午开始麻烦事不断。不久前因为顾盼发飙吓着了他老婆， 他又不能擅离职守， 找了个亲戚开车过去把老婆孩子接去了父母家。还没松口气呢，岳父的电话又来了。
　　赵永康就想不明白了， 岳父一家到底抽哪门子疯， 非要用十二万八的价格，把年收入不止十二万八的大姨子卖掉。实在要卖女，能别开个这么寒碜的价格么？他哪里知道， 在某些自私的父母心里， 前途与钱途不过是浮云，能否把儿女握死在手里才最要紧。
　　比如说千娇百宠的顾启明，他又真的幸福么？小时候父母没空， 他被顾盼带着。顾盼又是个狠角色， 每次遭受不公平待遇， 就直接拿他出气。像今天，顾盼被亲爹惹毛了，第一反应不是跟亲爹互砍， 而是拿东西砸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打他，父母才是最疼的。
　　但很可惜，顾志刚夫妻永远好了伤疤忘了疼。当顾启明被打的足够狠时，他们会收敛一阵子。但过不到三个月， 故技重施，又是一□□打，周而复始。小时候的顾启明恨死了姐姐，奈何七岁的年龄差，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反抗。最悲哀的是，等他长大了，能打的过姐姐的时候，已经不敢动手了。
　　十来年的绝对暴力，对孩子造成的心里阴影难以描述。顾启明已经本能的恐惧，尤其是姐姐发火的时候。瓷碗朝他飞过来的时候，他真的躲不开吗？五十岁的陈彩云都来得及救驾，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反应能力只会更快。他不躲，在于不敢躲。从小的经验，躲了下回挨的更狠。
　　可是，这能怪顾盼天生暴力吗？似乎也怪不着。如果顾盼不捏着弟弟做人质，她又怎么在家里生存？毕业多年，找了个高富帅，亲爹妈依然想方设法的把她往火坑里推。在她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岁月，揍弟弟几乎是她唯一免于自己被虐待的方式。
　　在生存压力面前，什么道德、什么兄友弟恭，通通都是浮云。这也是顾盼最初三观混乱的原因，她那时候还不明白，一切悲剧的源头在父母，而不在顾启明。所以毕业后傻里吧唧的寄钱，直到买房那天幡然醒悟，彻底跟家里撕破了脸，包括再懒得搭理顾启明。
　　这对顾启明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对姐姐的感情很复杂，毕竟从小父母没空，他几乎是姐姐一手带大。上下学接送、生病住院陪床、挨欺负的时候出马帮打架。总之父母不惹她的话，即使算不上是个好姐姐，却相当可靠。偏偏，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和姐姐之间总像有仇。而自己，显然是个明晃晃的炮灰。
　　赵永康懒得掺和岳父家的极品事，以在公安局没有熟人的理由拒绝了岳父的要求。何海洋脸上挂不住，开始打起了自己熟人的电话。
　　听着姨父唾沫横飞的电话往来，顾启明脸色发白，几乎想夺路而逃。他们家早已陷入死循环——顾盼不揍他，爹妈就作死。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别说好歹是考上本科的大学生，哪怕是条草履虫，也早养成条件反射了。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闹，爹妈始终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兢兢业业的行走在作死的道路上，不肯回头。
　　何海洋的电话尖锐的响，质量不太好的话筒漏出了清晰的音节：“老何啊，我托朋友查到了，在阳县大酒店里。那里住一晚上千把块呢，你外甥女真有钱！”
　　顾启明脑子嗡了一下，生出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陈彩欣腾的站起，气势汹汹的说：“走！找她去！既然她有钱，这五万八无论如何要她出了！”
　　袁红香的事情上，在座的除了顾盼一辈的，没有无辜。陈彩云和王月生怕赔钱的事赖到她们身上，积极撺掇着陈彩欣去酒店堵人。陈家姐弟几个家庭条件委实不算特别差，陈彩云和陈泽远家都买了车。姐弟几个带配偶，说干就干。随便叮嘱了顾启明两兄弟照顾外婆之后，呼啦啦的往院子里取车去了。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远去，顾启明颓然的摊在了椅子上。每天去省城的车只有两趟，现在早过了发车点。而他兜里的几个零花钱，是决计没办法包车逃跑的。他有些绝望的想，时隔多年，这顿打真的躲不掉么？
　　电视剧的时间到，外婆乐颠颠的提着小火盆，从大火盆里夹着炭火，准备上楼看电视。陈钧杰看看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表弟，又看看絮絮叨叨念着电视剧情节的外婆，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直往上窜，激的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奶奶，长眼睛的都能看见你外孙不舒服，你看不见吗？
　　他奶奶并不想看见，她要想看见，顾启明小时候至于让同样是孩子的顾盼照顾么？她装作万事不知，慢吞吞的收拾好小火盆，又添了两块炭，悠哉悠哉的上楼了。陈家老宅结构相当差，上楼得绕个圈。因此陈钧杰听着脚步声远去，不多久，又清晰的听见脚踩木制地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继而被电视剧的主题曲取代。
　　餐厅里安静的可怕，陈钧杰僵硬的扭头，怔怔的看着顾启明。良久，他艰难的开口：“要给大姐通风报信吗？虽然她拉黑了我们，但你能联系上她的，对吧？”
　　顾启明低着头不说话。
　　“我觉得我们该报个信！”陈钧杰说，“以免大姐迁怒你！”
　　“我姐不会迁怒我。”顾启明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显得异常清楚，“今天她大概真火了，平时她不那样的。”
　　陈钧杰的脸颊抽了抽：“不是，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你姐揍你，家常便饭了吧？”
　　“我没说她不揍我，我说的是不迁怒。”顾启明郁闷的说，“她揍我的时候，冷静的一逼。不然我能毫发无伤的长这么大？全是看起来可怕，其实不伤筋动骨的。”
　　陈钧杰受不了了，抱着头大叫：“你们家都是些什么神经病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再说，来不及了。阳县屁大的地方，他们开车用不了5分钟。现在八成已经在酒店里闹起来了。”
　　陈钧杰心里拔凉拔凉的，换成大城市，这帮神经病不可能杀的进五星级酒店。但在阳县这样的破地方，别说私营酒店，县政府大院想混进去都不难。刚才他二姑父不就轻而易举的查到了顾盼的落脚点么？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陈钧杰摸出了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赵永康，心急火燎的说：“二姐夫！二姐夫！大事不好！我爸妈还有大姑二姑他们，全跑去阳县大酒店堵大姐了，你说怎么办啊？”
　　赵永康目瞪口呆：“MD，哪个傻逼这么不懂规矩？现在什么年代了？不怕大姐一个视频上网，全国皆知吗？”
　　陈钧杰噎住，这种事他们心黑手狠的大姐未必干不出来。尼玛，他爹妈也是主谋啊！他要不要见人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赵永康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不停的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动静太大，我不方便去酒店，万一大姐真的上了拍摄，扫到我就完蛋了。”
　　“我们在外婆家……”
　　“你们不去给大姐助个威什么的？”赵永康叹了口气，“钧杰，别怪姐夫说话势力。你跟我们不同，你在外打工，不说别的吧，外面的房子那么贵，如果你想买房，要不要问亲戚借钱？你求大姐的时候多着呢，现在去帮帮她，记个人情总是不坏的。再说了，本来也是长辈们没理。不准大姐嫁高富帅，为了十二万八的聘礼逼着嫁矮穷挫，那是拐卖妇女、违背婚姻自由的基本国策，懂吗？”
　　陈钧杰听完差点哭出来：“我们家几个泼妇，是我的小身板拦的住的吗？再说我爸死要面子，别人劝还能听两句，自家儿子劝，绝壁反效果啊！”
　　“拦不拦得住另算，你是去表明态度的。”赵永康无奈的坐回椅子上，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说，“能在阳县一亩三分地上开五星级酒店的，能是善茬吗？他们跑去闹事，万一砸了什么东西，你大姐拍拍屁股走人，要账的能围死你们几家信不信？”
　　说完，小公务员赵永康气的胃疼。他跟何佩珊两口子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一个年仅两岁的儿子，生活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来，是随便能作死的人家么？袁红香的敲诈，他岳父母想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因为陈彩欣就不是个讲理的人。据他估计，八成正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出钱，于是去找顾盼，试图转嫁责任。但顾盼要是咬死不出呢？沈三哥还能跨省追人不成？而现在又一群傻逼又跑去酒店闹事，不说砸不砸东西吧，影响了生意算谁的？嫌他两口子负担太轻了咋地？
　　听完二姐夫的分析，又算算自己寒碜的工资，陈钧杰也觉得整个人不好了：“我先想想办法，当务之急是通知大姐，看她能不能先避开。可是大姐把我拉黑了，电话打不通，你试试能不能打通？”
　　赵永康当机立断：“电话号码给我！”
　　“呃？你没有？”
　　“我跟你大姐仅限于认识……”
　　陈钧杰一拍大腿：“那太好了，她肯定没拉黑你。我把号码转给你，挂了！”然后飞快的操作手机，把顾盼的号码发了过去。
　　顾盼跟表妹夫压根不熟，想拉黑都拉不了。赵永康顺利的打了进去，同时听到了嘈杂的背景音和顾盼礼貌且透着热情的声音：“您好，我是顾盼。请问您哪位？”
　　赵永康：“……”他家大姨子真TM太讲职业道德了！
　　赵永康的沉默引起了顾盼的再次询问：“您好？请问能听见吗？”
　　赵永康深吸一口气：“大姐你好，我是佩珊的老公赵永康。”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冷了八度：“有事？”
　　“钧杰电话被你拉黑，他拜托我通知你，长辈们去酒店堵你了，请尽快转移。”那边静默了几秒，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从听筒里飚了出来。
　　“顾盼！你敢私奔，我打断你的腿！！！”
　　赵永康：“……”MD，没完了是吧！靠！


第125章 金戒指
　　电话被挂断， 顾盼把手机从门上拿下来， 撇撇嘴，何佩珊的老公真弱爆了， 另外阳县不愧是阳县，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差，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刘思宽盘腿坐在床上， 用微信跟王瑞岚沟通， 如何在阳县的地界上，相对体面的解决掉门外那群人。至于顾盼？呵呵，睡了一觉， 原地满血复活的女魔头， 精神的能开门出去大战三百回合，压根犯不着他管了。
　　不过顾盼早对傻逼丧失了兴趣，坐回了沙发上， 无比淡定的说：“真当酒店是家属大院， 随便阿猫阿狗来骂街？他们真有本事骂一晚算我输。”
　　刘思宽生无可恋：“真骂一晚呢？”
　　顾盼沉吟两秒：“我记得带了耳塞， 德国进口，隔音效果棒棒哒！”
　　刘思宽叹了口气：“我担心酒店为了不影响生意，直接把我们赶出去。”
　　顾盼差点被口水呛住：“不至于吧！？”
　　话音未落， 房间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顾盼瞪着拿着房卡开门的服务员，直接风中凌乱了。这操作太骚了吧喂！你家酒店还讲不讲安全感了？
　　陈彩欣等人趁机往门内挤，不一会儿，三对六个傻逼齐聚一堂。服务员冲顾盼礼貌的鞠了个躬， 带上了房门。
　　见多识广的刘思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的门隔音效果不好，但我们的墙隔音效果好啊！你们骂街是吧？请到房里关着门骂！虽然走廊上能听到声音，但保证影响不到其它打麻将的客人。是的，小县城里，酒店的主要客源来自于开房打牌的群体。无非是有钱的来五星级，没钱的去招待所。因此，他们什么奇葩事没经历过？抓私奔之类的，简直毛毛雨啊！
　　刘思宽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越偏远的地方，管理越混乱。他们既然能查到酒店房间，自然能在酒店里找到内应。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给什么好处，有交情即可。真如理想中的那么有保障，哪还有那么多抓奸在床的呢？虽然五星级酒店服务员直接开门是夸张了点，但想想阳县地处的三不管地带以及寒酸的经济体量，有五星级酒店本来就是离谱的事。所以此五星级非彼五星级，门口那五颗星星，大概率是自封，差不多是个豪华点的三星级管理水平吧。
　　宽敞的房间里，顾盼伫立在麻将桌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双方沉默的对峙，随时准备开火。
　　忽然，一抹金光凌空飞来，落在了陈彩云胸前，她本能的接住，立刻瞪大了眼：“金戒指！？”虽然有点细，但真的是个金戒指嗳！
　　刘思宽又摸出一个，朝王月丢了过去。
　　顾盼脸都绿了，不带这么投降主义的啊！老娘没正式上场呢！？
　　刘思宽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是打算高高兴兴送你们见面礼的，结果你们非要一女许二夫，找事呢？”
　　陈彩欣咽了咽口水，金戒指送亲戚，那送她的呢？
　　顾盼怒瞪刘思宽，一千块不是钱呐！？有钱捐希望工程不好吗？干嘛送给王八蛋？
　　然而刘思宽出人意料的举动，确确实实的镇住了场子。拿人手短的两位大妈安静了下来，连带陈彩欣也从腰间放下了胳膊，怔怔的看着刘思宽。
　　“阿姨啊，你想把女儿留在身边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知道现在的医药费有多贵么？”刘思宽掰着指头算起了账，“我奶奶牙龈萎缩，为了保住牙齿不掉，前前后后花了七八万，这还不是致命的病症，大不了咱不要牙齿了。但其它的老年病呢？据我所知，那位沈先生每年收入两万出头，算上6000的房租，四舍五入，我算他3万吧，够给您老补次牙么？”
　　不给陈彩欣说话的机会，刘思宽继续分析：“即使盼盼回来，同样拿个3万每年。两个人加起来6万，养活自己都够呛，能给你几个钱？别说生病住院没人照顾，6万块，送的起你住院吗？那是直接送火葬场的节奏啊！”
　　陈彩欣：“……”这瓜娃子说话咋那么噎人呢？要不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金镯子，早挠你满脸花了好吧！
　　“呐，再看看我们哈。”刘思宽接着算，“盼盼在花城，稳住15万的年收入是没问题的。她又不爱乱花钱，哪怕我是吃软饭的，每年能给你5万是妥妥的吧？”
　　陈彩欣问：“她肯给吗？”
　　“看你表现咯。像这次，表现实在太糟糕了，按照我们KPI考核标准，扣你三年奖金没毛病吧？”
　　陈彩欣噎住。
　　刘思宽：“另外，我并不是个吃软饭的。事实上吃软饭的是你闺女。”
　　顾盼：“……”MD，炫富的王八蛋又上线了！
　　陈泽远听不明白了：“你刚不是说盼盼每年有15万吗？”
　　刘思宽笑眯眯的说：“但她要生孩子啊，起码好几年收入不稳定吧？你们想拿赡养费，得从我手里拿，对不对？”
　　陈彩云摸着手里的金戒指，忍不住问：“你多少钱一个月？”
　　刘思宽笑答：“我们这样的人呢，称之为企业高管，从来不算月薪，因为大头在年终奖。我目前年收入在50万到60万之间。目前我不到30岁，40岁之前，涨到200万应该不成问题。”
　　房间里响起了阵阵抽气声。
　　刘思宽摊了摊手：“当然，按照目前个人所得税的规定，年收入超过起征点42万，适应税率为30%。也就是说，我税后大概35万的样子。不过我名下两套房，没有房贷，所以没什么压力。”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怎么样？是不是比传说中儿女在身边可靠的多？”
　　趁陈彩欣没反应过来，刘思宽再补一刀：“顾启明大三了吧？需要我帮忙推荐工作吗？”
　　陈家三对夫妻都没有说话，他们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要说顾家生意好的时候，每年捞个十来万也是有的。但10万与50万，绝对不是一个量级！何况刘思宽足够年轻，他的工资会往上涨，直到……涨到那恐怖的200万。天啊，一年200万是什么概念？想都不敢想好么！这小子特么的不止长的帅啊槽！
　　在旁边听着刘思宽算账的顾盼，思路不小心岔了出去。话说总看不起刘思宽收入的刘昌源同志，一年到底赚多少？
　　陈彩云的眼珠咕噜噜的转，虽说她家也买了个国产车，勉强挤进了阳县的中层社会，但动辄上千住宿费的五星级酒店，是没来过的。跟她熟悉的招待所相比，房间简直大的离谱。八个人呆在里面，丝毫不显拥挤。华丽的水晶灯熠熠生辉，漂亮的装修，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再看时髦的玻璃墙后的浴缸，泛着莹润的光泽，跟大路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她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好想在这里住一晚啊！
　　任何斗争场面，都遵循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客观规律。刘思宽用金戒指开了个友好和谐的头，陈彩欣他们再难撒泼。当然，撒泼也不怕，实在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放顾盼也不迟嘛。
　　刘思宽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长辈请坐吧。盼盼麻烦呼叫下客房服务，请工作人员送些饮料和水果来。”
　　顾盼木着脸报价：“矿泉水，8块一瓶；可口可乐，15块一听；果盘，88块一份。”啪的合上客房服务价目表，“喝不起，等下回去烧开水喝吧！”
　　刘思宽哀怨的看着顾盼，别介，好不容易把人摁住了，你这不是又激化矛盾么？
　　然而对于自家人，顾盼显然更了解。一切的撒泼打滚，不正是为了钱么？已经被扣了三年“年终奖”了，谅他们不敢再蹦跶。
　　果然六个大极品安静如鸡，陈彩欣眼中的期盼更是没消失过。顾盼一阵阵儿的肝疼，刘思宽随口的报价，就把这群傻逼忽悠住了，她算知道亲戚们之前为何站沈锐了。TMD智商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啊！P2P没找上你们，真特么的是失职！
　　顾盼的电话再次响起，依然是表妹夫赵永康。按下接通，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大姐，我们到酒店楼下了，你们在哪间？爸妈他们还围着吗？”
　　顾盼顿了顿，忽然对陌生的表妹夫生出了些许好感：“我们在1226，没有房卡你们上不来电梯，我下来吧。”
　　刘思宽问：“谁？”
　　顾盼：“表妹夫。”
　　刘思宽跳下床：“外面冷，我去接吧。他长什么样？”
　　顾盼把赵永康的电话号码发了过去，刘思宽从顾盼的态度里猜测，表妹夫可能跟她关系不错，因此顺手把号码存进电话簿里，开门下了楼。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陈彩云见姐姐几次欲言又止，默契的帮她问了出来：“女婿给丈母娘买了什么礼物啊？”
　　顾盼淡淡的说：“一对金镯。”
　　欢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爬上陈彩欣的脸，顾盼一盆冷水泼了过去：“我不高兴，不想给了。”
　　陈彩欣脸上的笑容僵住，然而母女多年的对峙，她又拉不下脸来说好话。陈彩云是姨母，打起了圆场：“哎呀，亲母女哪有隔夜仇，今天一场误会，算了嘛。”
　　顾盼挑眉：“你们来堵我，不是为了沈锐家的五万八？”
　　众人齐齐变色，顾盼冷笑。有些矛盾，不是你压下去就能自然消散的。没有那五万八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不至于吵的这么难看。换言之，即便今天晚上糊弄了过去，明天早上，他们能不去车站堵人么？到时候往车轮下一躺，哪个司机真敢碾过去？刘思宽那是对文明人的办法，碰上无赖，此路不通。
　　“五万八我不是出不起。但跟金镯子一样，我不想给。”顾盼扫过亲戚们脸上微妙的表情，勾起嘴角，冷酷的说，“沈三哥我不是不认识，如果你们接着闹，我直接给他五万八，请他帮我好好招待你们一顿，你们猜他肯不肯呢？”
　　亲戚们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不由的浑身一僵。
　　顾盼嗤笑。白天的她能气的失去理智，是因为脑海里还残存着对父母最后一丝感情，所以会发疯、会爆炸。但随着激烈情绪的平复，仅存的亲情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不留半点痕迹。因此，现在的她完全处在商业谈判的模式中。那么，既然是商业谈判，不择手段也理所当然。
　　“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们。”顾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瞥了亲戚们一眼，“与其拿钱填你们的无底洞，不如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是么？”


第126章 谅解
　　何海洋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如果顾盼认识沈三哥， 她又是个翻起脸来亲妈都不认的狠角色， 那通过关系强行闯门的自己，被被怎样报复？想起关于沈三哥各种心狠手辣的传说， 冷汗从后背蔓延到了额头上， 顾盼，不能真的对亲戚下死手吧？
　　门口短促的提示音响起， 刘思宽带着赵永康以及被赵永康强行拖过来助阵的陈瑞杰和顾启明进来了。沙发上已坐满， 他们四个大男人只好围着麻将桌，一人占个位，倒也刚刚好。
　　顾盼冲陌生的赵永康点点头， 当做打招呼， 又继续说起了刚才的话题：“我不知道谁给你们的错觉，让你们以为我招架不住撒泼打滚。”她冷笑两声，“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着什么好算盘？那位袁阿姨是不是你们请来的托都不知道呢， 我会傻里吧唧的给钱？”
　　陈彩欣脸色非常难看的辩解：“你放屁！什么托不托的， 电视上说了，赡养父母是子女的义务！你几年没往家里寄一分钱，你还有理了？”
　　顾盼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彩欣：“哦， 不是托？那就是将计就计咯。”
　　陈彩欣的表情有些慌乱：“什、什么计不计的？我听不懂。”
　　顾盼转头问赵永康：“妹夫啊，你是在县里讨生活的，我请教一下你，像今天的事，真喊动了沈三哥， 我们得怎么赔礼道歉呢？”
　　赵永康的整张脸都是铁青的，他刚在下面等电梯时，听刘思宽说了大致的过程，差点气的当场心脏病发。MD，把人当傻逼呢？袁红香抬出沈三哥做招牌，纯属狗仗人势，有些人的确会怕，问题是沈三哥是外婆家的亲戚好吗！除非陈彩欣胆敢昧下两万八的定金，否则最多请顿饭，自罚三杯了事。不然等老外婆去找沈三哥的亲妈哭吗？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道上混的人，不管心里哪样想，表面上都特别讲究义气。街坊都能捞着几分香火情，更遑论亲戚了。这些事，可能刚毕业的陈钧杰不懂，但在市井打滚的长辈们怎么可能不懂？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顾盼所说的将计就计。袁红香抬出沈三哥做招牌，一群王八蛋长辈借来当王炸，想从传说中工资过万的顾盼手里骗几万块钱！到时候顾志刚夫妻拿大头，何海洋和陈泽远各占小头，再请沈三哥吃顿饭赔礼道歉顺便拉上关系，将来更好扯虎皮做大旗，一举三得。简直TMD是人民群众的伟大智慧！换个嫩点的，早TM直接跪了！
　　赵永康被恶心的胃液翻滚，他以前只觉得岳父母贪财嘴碎，一天到晚的搞事。奈何在小县城里娶个看得过去的老婆不容易，谁家里又是没个缺点的呢？勉强忍了。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世界上真有逮着自己女儿往死里坑的爹妈啊？我□□们陈家十八代祖宗！
　　赵永康猜的没错，沙发上的三对夫妻处了几十年，自有默契。意见领袖何海洋振臂一呼，包括外婆在内的其他人，立刻知道他有了办法。在场只有陈钧杰和顾启明两个单纯的晚辈蒙在鼓里。随后他们开车到了阳县大酒店楼下，凑在一起商量了对策，集资买了烟酒，贿赂酒店的熟人，才有了“服务员开门抓私奔”的一幕。
　　陈泽远听到顾盼的那句“将计就计”，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顾盼，不至于那么精明。见何海洋沉着个脸不说话，自己轻咳了两声，装出一副调停矛盾的好舅舅模样，语重心长的说：“盼盼啊，爸妈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这一次呢，是他们老糊涂办错了事，但出发点是好的。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挣点钱不容易。你长大有本事了，那几万块钱是不是帮他们分担一下？也是你的孝心。”
　　“我的好脾气是有限度的。”听到陈泽远颠倒是非、粉饰太平的话，一贯性格温和的刘思宽心里蹭的冒气了火气。这帮人从头到尾，丝毫没考虑顾盼的感受。几万块对炸油条的确实不是小数目，但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如果这帮人能好好认个错，他不介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生在世，你总不可能一点亏不吃。但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嘴脸是几个意思？他亲爹欺负顾盼，他还飚了呢，何况不认识的人！
　　收起了亲和的气息，刘思宽的声音冷了八度，“我之所以反对盼盼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是因为我觉得很多事可以谈，不必动粗。可如果你们始终不愿承担责任，不停的找我们麻烦，我也不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软蛋。我虽然不是你们本地人，但我绝对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现在，你们要么认认真真的跟我聊聊你们对婚礼的打算，要么……滚！”
　　顾志刚突然出声：“你准备给多少聘礼？”
　　你大爷！这特么是亲爹该说的话？刘思宽心头的火气猛的跳动了两下，瞬间膨胀了十几倍。他紧紧攥着拳头，才忍住没朝顾志刚的脸砸过去！他之前见顾盼暴躁的拿碗砸弟弟，还觉得有些过分，打算等她回到花城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想抄起个锤子，彻底敲死这群王八蛋！
　　顾盼同情的看了刘思宽一眼，蜜罐子里长大的刘同学，大概没见识过如此龌龊的父母，又是伤害他在乎的人，那还不得气炸了肺？她现在倒是冷静了，没了最后一丝牵绊，眼前的不过是常见的卖女求荣的老套路，二十几年光景，真是见的太多了。
　　起身从行李里翻出早预备好的两个金镯子，放在了麻将桌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拿了镯子立刻滚；第二，我转账10万给沈三哥，废你们一条胳膊，你们猜猜废谁的？限时1分钟，现在开始计时。59、58、57……”
　　当顾盼念到50的时候，“见识多广”的何海洋回过神来，生生打了个寒颤。在阳县，10万恰好是一条胳膊的价钱！他几乎是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顾盼真的在道上有人！
　　数字念到了30，何海洋再也坐不住，腾的起身，拔腿就跑。“精神领袖”动了，其余人条件反射的跟着跑。陈彩欣反应最慢，跑在末尾。忽然脚下一顿，反身回来，抓起桌上的金镯子，而后飞快的朝已经空了的走廊上狂奔而去，远远的，还能听见“等等我”的高喊。
　　然而跑远了的他们却忘了，心肝宝贝尖儿的顾启明，依然留在虎口，吓的要哭了。
　　陈钧杰双手支着额头，试图掩盖自己扭曲的表情。今晚，从外婆往下，所有的长辈共同演绎了一出名为“丑态毕露”的好戏，让看了个全场的他三观碎成了渣。空调尽职尽责的吹着暖风，却驱散不了他身上渗透骨髓的寒意。
　　啪嗒，眼泪落在了麻将桌绿色的绒布上，晕开了水渍。“父母禽兽不如”的六个大字，在陈钧杰的脑海里不停回响。泪水越积越多，由哭泣变成了啜泣，却无法再像孩子一样嚎啕。
　　刘思宽深呼吸几口，强行平复了情绪，顺手给了表小舅子一包纸巾。赵永康沉默在旁边拍着他的肩，以作安慰。
　　顾启明惴惴不安的偷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在等下姐姐动手时，他到底是忍还是躲之间来回纠结。眼看顾盼抬起手，他干脆垂头闭上了眼，算了，让她打两下出气吧。
　　头顶确实挨了两下，但力道特别轻。本能的伸手摸到异样处，拿住了个厚厚的红包，怔住了。
　　“你姐夫给你的见面礼。”顾盼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今天下午……我一时激动，对不起。”
　　顾启明瞪大眼，姐姐对他道歉？卧槽！我姐居然会对我道歉！？
　　呆愣间，修长的手指戳上了他的额头：“给你钱不是让你为国产游戏添砖加瓦的。明年就毕业了，再不好好学习，将来找不到工作，你吃什么？真以为自己有老可以啃？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他们恨不得对我扒皮拆骨，又能疼你到哪里去？你真想去给智障做女婿啊？”
　　顾启明乍起胆子，抓住了那根洁白的手指。手指没有抽走，他不自觉的攥紧：“姐……”
　　“嗯？”
　　顾启明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直接卡了壳。顾盼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些许温柔。就在陈彩欣记得金镯子却落下顾启明的瞬间，她心里对弟弟最后的仇视碎成了齑粉。她突然彻底的明白，重男轻女只是借口，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仅仅是可供剥削的奴隶，区别在于剥削的方式不同，所以前期的投入不同。就像他们推车上的产品，油条是主业，如果糖油粑粑需要更大成本的话，他们一样会果断的舍弃。
　　仇恨与感情的交织，蒙蔽了双眼。当顾盼从对父母仅剩的期盼中抽身出来时，多年来刻意隐藏的自责翻涌而出。稚子无辜，小时候的顾启明，又有什么错呢？如果他有得选，会愿意投胎到陈彩欣的肚子里吗？小时候的她，需要靠揍顾启明获得资源，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或许她真正该回报的，是间接提供了资源的顾启明。
　　儿时的记忆如同浮光掠影，在眼前划过。
　　“明明最喜欢姐姐了。”
　　“我讨厌你。”
　　“可是明明最喜欢姐姐了！”
　　“滚！”
　　顾盼的手指抽出，回握。在顾启明惊讶的目光中，她轻轻笑起来。这一刻，血脉相连的两个人，终于在一团乱麻的纠结中，达成了谅解。
　　顾启明怔住了。作为一个表面上被千娇百宠，而实际上并没真得到过什么的孩子，他或许没有顾盼那么深刻认识，但父母是不是爱他，他是有模糊感觉的。依照本能，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反倒是姐姐，够凶悍也够清晰。人是很复杂的生物，顾盼的暴虐正是来自于憎恨父母的同时依然爱着父母；同样顾启明讨厌经常打他的姐姐，但更会依赖朝夕相对的亲人，尤其他的性格还充满了软弱，远远做不到顾盼那样，忍着浑身不适，蛮横的把自己拔出泥淖。心理上的依赖就显得格外明显。
　　顾盼罕见的善意，让顾启明惊喜。他手指用力收紧，死死抓住了姐姐的手，十指相握。随即，不甚明亮的眼睛笑出了个特别好看的弧度。呢喃低语：“我最喜欢姐姐了！”
　　顾盼：“嗯。”


第127章 干小舅子
　　刘思宽站在旁边， 轻轻吁了口气。相处这么久， 他能感觉到顾盼对原生家庭的心结。虽说人这辈子，难免有些过不去的坎， 只要不影响大局， 过不去也就过不去了，反正没人做得到十全十美。但是能有机会解开， 总是好事。
　　陈钧杰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不是小孩子了，当着别人哭感觉比较丢脸。拿纸巾抹了把脸，先替父母给顾盼和刘思宽道了歉：“对不起， 我爸妈他们……”说着， 又卡了壳，事情太奇葩，以他刚出社会的菜鸡水平， 完全找不到切入点来表达自己的诚恳。
　　顾盼苦笑：“跟你没关系。我们在座的， 哪个不是受害者？”
　　陈钧杰心里一团乱， 不明白父母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所谓独生子女，多半父母是有单位的。除了中途倒霉下岗的之外，家庭条件横向对比都算不错的。尤其是他毕业以后， 虽然没能寄钱回家，但家里也不用负担他读书生活，压力骤减，都买的起车了。他实在想不通，父母算计顾盼干嘛？功利点来讲， 有个混的好的亲戚，不是更应该好好相处吗？
　　从小被往死里惯的小皇帝们，在人情世故上多少有些欠缺。陈钧杰是弄不明白父母发哪门子疯了，但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闹的这么离谱，顾盼还肯要给父母一对金镯子。好在顾盼就在眼前，目前迫切想成长的陈钧杰不耻下问了。
　　顾盼回答的很爽快：“姨父既然能想办法硬闯，难保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金镯子是我目前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干脆给了他们，省的他们惦记。你以后要记得，在外面混，安全第一。”
　　赵永康听到顾盼提起他岳父，郁闷的想死的心都有。其他人还好，生活工作在外面的大城市，不高兴了少回来，甚至可以不回来。他却扎根在阳县，一年到头对着不要脸的岳父母，日子没法过了！
　　顾盼却抓着赵永康问：“你知道哪里有顶门器卖吗？”
　　赵永康无力的摆摆手：“不用买了，我以前出差买过，放在家里，等下拿给你们。”
　　“多谢。”
　　陈钧杰天真的问：“顶门器是什么？”
　　顾盼回答：“一种防止人强行破门的工具。”
　　陈钧杰噎住，结合前面送金镯子的行为，顾盼对父母简直严防死守，更加觉得可悲了。
　　赵永康是比较圆滑的，遇到明摆着有出息的亲戚，他乐意结个善缘，这也是他今晚过来救场的直接原因。见顾盼对父母和亲戚防备的如此严密，就知道她大概是没兴趣再回阳县了，他拉关系的机会并不多。于是善意提醒：“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搞不好今晚又凑在一起出馊主意。你们要小心提防。”
　　顾盼不以为意：“我们明早走。”
　　顾启明眼中立刻流露出不舍：“这么快？”刚跟姐姐和好呢！
　　顾盼一眼看出顾启明的态度，直接问：“你反正放假，要跟我去花城玩吗？”当着赵永康的面，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告知自己的行程，而是说了句误导性十足的话。通常从阳县去花城，得乘车到市里转火车，但他们是打算去省里转飞机的。也就是说，如果赵永康玩无间，那明天早上即使顾志刚夫妻想去堵她，也只会盯去市里的汽车。早上发往市里的汽车班次相当密集，基本上半个小时一班，凭他们的本事，很难逮到人。倒不是她怂了，主要是懒得再找麻烦。
　　顾启明的手机和钥匙都在身上，明早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父母就行，爽快的点头：“好。”
　　几个人说着话，刚开始压抑的气氛挥散了不少。在座几个人，除了赵永康以外，中饭都没吃的。精神松懈下来，生理需求迎头赶上。舟车劳顿的刘思宽的肚子率先发出抗议，咕咕的叫了起来。
　　土著赵永康见状很自觉的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开了家饭店，她手艺不错，你们不怕远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吃。”
　　顾盼问：“有多远？”
　　赵永康：“酒店到外婆家的中间。”
　　刘思宽：“……”那不才两公里不到？阳县人民和花城人民对距离的认知不是一回事哈。
　　那家店比较有名，心情不错的顾启明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一家人私房菜馆’吗？”
　　“对。”赵永康点头，“生意火爆，我们现在去刚刚好不用排队了。”
　　一群在外面混的人没有意义，赵永康打了个电话给老婆何佩珊，喊她一起出来吃饭。但今天他们儿子似乎被吓着了，她没心情，于是叮嘱了丈夫几句，让他代自己跟姊妹聚会。小朋友的健康要紧，几个人没强求，一股脑的挤进赵永康的车里，向饭店出发。
　　夜晚交通顺畅，两公里的距离只开了几分钟。等赵永康停车的功夫，顾盼打量着眼前的饭店。出乎意料的，饭店装修的很不错。要知道小地方，再高档店，都难免有些山寨味，包括阳县大酒店也不例外。但这家饭店却有些意思，从一楼的入口处往上，布满了古风元素，但又不是死板的复刻，更不是僵硬的堆砌，而是把元素融在了场景中。说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看着挺舒服，这就很难得了。阳县估计没有什么厉害设计师的，有此结果，只能是老板的审美在线了。
　　停好车，一行人走到二楼大厅。赵永康的同学杨红在厨房里炒菜，她老公李玮峰靠在前台盯着大门，随时准备着迎客。门口风铃一闪，他抬眼看到熟人，立刻走上前来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哎呀老赵，你好久没来了！欢迎欢迎。”
　　赵永康跟李玮峰握了握手，笑着说：“几个姊妹从外面回来，带他们来尝尝你家的菜。你老婆呢？”
　　“在里面忙着呢！”李玮峰一偏头，看到了赵永康身后的顾盼，惊讶的瞪大了眼：“嗳！你们是亲戚啊？”
　　赵永康也很意外，阳县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人人都互相认识的，并且顾盼和李玮峰不是同一届，两家更没有亲戚关系，按道理来说没有交集。目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李玮峰挽起的袖子边露出的一点点纹身，微微皱了皱眉。他对同学老公的印象可不算太好。
　　顾盼怔了怔，随即认出了眼前的死胖子，突然笑出声，一拳捶在了他胸口：“这家店是你开的！？兄弟混的不错啊！”
　　“还行还行，多亏了老赵他们赏光。”李玮峰先习惯性的客套了一句，又十分热情的把人往里面请，“你们快进来坐。”然后喊服务员，“琳琳，快把大包间打开收拾一下。”
　　服务员应了一声，快步往大包间的方向走去。李玮峰在后面慢慢带着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多年没见的顾盼，打扮很朴素，不过他在岭东打过工，知道那地头的人跟阳县的不一样，很难从装扮上看出经济条件。顾盼昨晚坐了车，中午才到家，紧接着是长达几个小时的鸡飞狗跳和情绪激动，肯定称不上容光焕发。李玮峰有心想问问，又在大厅里不方便，只好憨笑着说些好久不见的废话。
　　赵永康：“……”呵呵，差点忘了他家大姨子是改邪归正里的传奇了。毕竟一般的小混混从良，最多是收收心，找个正经的营生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只有他家牛逼的大姨子，嘎嘣一下，鲤鱼跳龙门，一跃进重本，震惊四座。
　　阳县苦啊，教育水平一塌糊涂，平均每年五六十个的重本名额，那都是从小耳熟能详的学霸，冷不丁的挤进去了个眼生的顾盼，还TMD是个小太妹，你敢信？
　　而且顾盼毕业那年学校成绩尤其的惨，过线的三十几个，要算录取的更少。更重要的是，顾盼是艺考生，称之为提前批。众所周知，通常而言批次越早学校越好，譬如说一批就代指重本了。而顾盼则是提前批里的重本，阳县这破地方，考军校是没戏的。这么个硕大的唯一的提前批重本，率先贴在了学校的红榜上，尼玛简直闪瞎人狗眼！你让别人兢兢业业十几年还未必能摸到个二本的苦逼学子情何以堪？就算你是艺考生特么的也不能忍啊！要不是她爹妈是校门口炸油条的，都要TMD怀疑她是黑箱操作了！
　　赵永康想起自己乖宝宝十几年却名落孙山，最后只能靠大专毕业后考公成功找回了点场子的往事，差点泪流满面。人比人得死啊！
　　几个人被李玮峰带进了包间，这是饭店里最好的一间房，不但有个大饭桌，麻将桌字牌桌一应俱全，还细心的在窗边放了个类似吧台的高脚桌。看架势就知道是能招待二三十个人聚会的场所，平时得提前一周预定。不过今天定了房间的客人刚带着朋友走了，于是他贴心的把老朋友安排在了这里。
　　李玮峰跟赵永康，一个是饭店老板，一个是吃饭的客人，纯粹的面子情。但他跟顾盼却是有过革命友谊的，只是自打那年顾盼看了学校强制组织的公审大会之后，调头回去当了好学生，好不容易组建的小帮派就地解散。按江湖规矩，是顾盼背叛了他们，不说反目成仇，至少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然而时过境迁，当年因为老大叛变而被其他帮派排挤的混不下去，不得不背上行囊南下打工的几个人，带着攒下来的家底衣锦还乡时，再看解散后加入了别的团队的昔日兄弟姐妹，有的成了瘾君子，有的当了站街女，更有拘留的、三进宫的、有期徒刑的，最恐怖的还有个参与贩毒直接枪毙的！那位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不走正道，再风光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坟头草比人高了，留下没有生活来源的父母和个年幼的儿子凄凄惨惨。
　　见此情景，他们几个吓的脊背发凉，对顾盼的怨恨也渐渐化作了感激。别管顾盼当年是脑子突然抽风，还是自私自利，总归是间接帮自己逃过了一劫。
　　今天的偶遇，不但让李玮峰记起了自己转变的过程，更想起了少年时的恣意。略略收拾了下情绪，抬起胖胳膊，用力搂住了顾盼的脖子：“大姐，你考出去就不回来了，兄弟们特想你。今天这顿饭我请了！你明天有没有空？喊兄弟们聚一聚，我们不醉不归！”


第128章 往事1
　　被当了布景板的刘思宽：“……”
　　曾经顾盼说自己是大姐头， 他以为是扯淡。虽然性格泼辣了点， 战斗力彪悍了点，但小混混的气质是没有的， 怎么看怎么一副职场白领范儿， 因此自动脑补成她中二时期打了个擦边球。这会儿看到了有着经典小混混气质的李玮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哇擦， 真混过啊？默默的在心里给曹海良点了个蜡，被揍的不冤呐！
　　顾盼从胖胳膊里挣了出来，没好气的说：“我们能斯文点吗？”
　　李玮峰抽了抽嘴角， 您跟我讲斯文！？当年把木棍甩出金箍棒架势的是谁啊？抄着家伙一马当先横扫四方的又是谁啊？斯文！？等下！他的视线扫过了同来的几个人， 赵永康不用说，老婆的同学自家的熟客；顾启明他是认识的，大姐的怂逼弟弟嘛；陈钧杰也眼熟， 可能是亲戚。那么， 完全陌生的那个球……是谁？
　　刘思宽察觉到了李玮峰的视线， 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开口说话。
　　顾盼顺势做起了介绍：“我男朋友刘思宽。”又对刘思宽说，“这是李玮峰， 我高中时期的好哥们。”
　　刘思宽这时才伸出手，李玮峰反应了过来，也伸出了手跟他握了握。随即又觉得有些牙酸，眼前这只球，不用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眼光， 都能看出那一脸的写字楼精英范儿。他最烦跟斯文人打交道，嫌别人龟毛。但话说回来，以嫁女的眼光来看，斯文人肯定比他这种大老粗讨喜的多。悄悄冲顾盼竖起个大拇指，姐们，你行的！
　　时隔多年，当年一起在街头打架的默契依稀残存，顾盼抱拳，意思是过奖过奖。
　　别人有了男朋友，就不好表现的太亲密，谁知道男朋友心眼大不大呢？再说别人一家聚会，再是兄弟也不好掺和，于是李玮峰笑呵呵的给大家倒上茶：“你们稍坐，我去外面看看，等下进来陪你们喝酒。”
　　顾盼笑着说：“你忙，生意要紧。”
　　刘思宽轻轻吁了口气，终于完事儿了。倒不是他对顾盼交友有什么意见，那毕竟已经过去了。主要是他两顿饭没吃，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伸手拿起了菜牌，准备体验久仰大名的荆南美食。
　　然而刚打开菜牌，赵永康就说：“对了，刚才忘记问了，姐夫你能吃辣么？”
　　“嘎？”刘思宽的爪子一顿，僵硬的低头看着菜牌上的鲜红，战战兢兢的问，“有不辣的吗？”
　　正准备出门的李玮峰停下脚步，摁着指关节狞笑：“没有！我们家以辣出名！”
　　刘思宽：“……”
　　顾启明笑：“姐夫你可以亲自出马，来一桌满汉全席。”
　　刘思宽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盼盼，我饿了！”
　　顾盼有些心疼，想她去刘思宽家里，是从点心到大餐，应有尽有，差点吃胖了两斤。现在刘思宽到了她家里，尽喝西北风了。准备找赵永康想点办法，老板娘杨红抱了个记事本走了进来，声音清脆的跟赵永康打起了招呼：“老同学好啊，今天想吃什么菜？”
　　赵永康体贴的先问：“你们家的招牌田螺鸡，能不放辣子吗？”
　　杨红怔了怔：“不放辣子不好吃。要不来个砂锅笋干老鸭煲？我刚学会的，那个不辣。”
　　刘思宽：“……”这道菜我好像有点拿手……
　　顾盼笑着说：“别了，我们好不容易回趟荆南，吃岭东菜多没意思。你们家有没有卤豆腐干？那个算特色，不放辣椒直接炒也好吃。”
　　刘思宽眼睛一亮，还是熊猫好啊！
　　杨红问：“你们有人不吃辣？”
　　刘思宽无奈的说：“不是完全不能吃，但你们家的菜，光看图片就知道超过我的承受范围了。”
　　杨红点点头，爽利的说：“那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卤猪耳和卤鹅掌，既是本地特色，又是荤菜。我用蒜叶子给你们回个锅就好了。”
　　听起来不错！刘思宽暗赞，服务真周到，怪不得生意好。
　　杨红是个细心的人，见他们这个点来吃饭，猜测是有事耽误了，可能比较饿，于是走到门口，告诉服务员先准备卤菜，再折回来继续点菜。
　　顾盼眼里露出欣赏，李玮峰那死胖子，八字不错啊！
　　在座只有赵永康一个人来过，点菜的任务交给了他。李玮峰在旁边插了两句嘴，很快定下了菜单。杨红用圆珠笔一一记录，复述一遍确认无误后，伸手揪住老公的后领子，利落的拖出了包间门，把空间留给了客人。
　　卤豆腐属于熟菜，猛火爆炒两分钟即可出锅，卤猪耳也差不多。因此杨红出去不到五分钟，又进来了两个服务员。一个端着托盘，放着两个卤菜碟子；另一个则抱着个小木桶，里面放着满满一桶喷香的米饭。
　　饿的半死的几个人在香味的刺激下，唾液分泌明显加快。等服务员放好饭菜，对卤豆腐好奇的刘思宽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过来。咬了两口，顿觉惊喜。卤豆腐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阳县风味，却是从来没吃到过。豆腐软硬适中，每一次咀嚼都充满了浓郁的香味。香料的配方非常陌生，连善于厨艺的他也吃不出香料的大致配比。新鲜蒜叶的点缀，更衬出豆腐的鲜香醇厚。刘思宽相信，即使他现在是饱的，一样会觉得好吃的！
　　几个人闷头吃饭，桌上简直风卷残云。第二轮菜没来得及上，桌上的两碟卤菜和一木桶米饭已经清盘了。吃了个七分饱，大家的血糖值回升，这时候郁闷的心情才彻底好转，等待接下来的美食。
　　很快，极具有荆南特色的田螺鸡、血浆鸭、姜辣凤爪等端上了桌。首先感觉是分量大，尤其是田螺鸡，直接就是个直径超过了30厘米的大盆。一个个大田螺滚在热辣辣的红油汤里，明亮的生姜洒在其间，看的人食欲大增。
　　顾盼捞起个田螺挑出了肉，看着刘思宽：“要尝尝吗？”
　　来自大吃货省的选手低头咬住了顾盼的筷子，然后，大家毫不意外的听到了惨叫。
　　“辣辣辣辣辣！！！”刘思宽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手忙脚乱的找水喝。
　　顾盼默默放下筷子，刘思宽的口味她很清楚，光看这反应，就知道离家多年的自己不能作死了。
　　陈钧杰看着表姐捉弄姐夫，笑的肩膀直抖。顾启明也是乐的不行，坏心眼的指着桌上的姜辣凤爪说：“这个没那么辣，姐夫尝尝？”
　　刘思宽呵呵，我信了你的邪！但是不辣的炒卤菜已经吃完，而他却没有吃饱……心好累……荆南果然是龙潭虎穴，怪不得顾盼不愿意多呆，泪目望天。
　　桌上的菜别说刘思宽了，顾盼也招架不住啊。按下了服务键，连接着前台的提示灯闪烁了两下，李玮峰又推门探了个头进来，挤眉弄眼的问：“大姐，要什么服务？”
　　顾盼不客气的说：“给我上两个清淡点的菜，就算你非要放辣椒，也尽量少放点。”
　　李玮峰撇嘴：“大姐，你这算不算二次叛变？”
　　顾盼炸毛：“叛变你个头！尼玛你故意的吧？我在家吃饭也没这个辣好吧！”
　　“得了得了，女生外向。”多才多艺的李玮峰说起了岭东话，“冇救了！”
　　顾盼：“……”
　　刘思宽摸着下巴：“我怎么感觉他说的比你还标准点？”
　　顾盼膝盖中了一箭，刘思宽再接再厉的补刀：“你这样不行啊，方言讲不利索，万一跟族中妯娌掐架，吵不过怎么办？”
　　李玮峰险些被口水呛着，我的亲姐夫，您老的思路有点清奇啊！
　　陈钧杰笑呵呵的说：“没事，我大姐可以动手。”
　　“对！能动手就别BB，反正大姐是女人，男人女人她都能打！”李玮峰冲老婆喊了两句，叫她再上两个不辣的菜之后，索性走了进来，坐到了顾盼旁边，唾沫横飞的吹起了过去的光辉历史，“你们是不知道，当年我们大姐多风光。有一次，我们从KTV出来，刚好碰到两帮人拿着西瓜刀准备火拼。本来我们是路过，谁知道其中一边不知道脑子进了水还是什么，以为我们是帮手，举着刀就冲过来了！”
　　刘思宽震惊，不是，你们还真动刀啊？西瓜刀不是管制刀具吗？
　　李玮峰见了刘思宽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免得吓到人。”
　　刘思宽无奈，所以小舅子这关，无论如何都要过么？
　　陈钧杰正听的兴起呢，哪里肯干，敲着桌子说：“你用方言讲嘛！”
　　李玮峰在市井打滚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见顾盼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我当时吓傻了。”他比了个手势，“十几把那么长的西瓜刀，反着白光，明晃晃的朝我们砍。我心想，完了完了，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陈钧杰识趣的问：“然后呢？”
　　李玮峰很会吊胃口，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突然加大音量：“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我们前面的大姐，猛的一匹！她不知哪里抄起个长长的木棍，大喊着朝着敌军猛冲过去。那边的直接被她吓呆了，一个个举着刀定在那里，然后被大姐抡棍子打的抱头鼠窜。”说完对刘思宽笑了笑，“你老婆牛逼吧！？”
　　刘思宽扶额，你当我二百五啊……
　　谁知顾盼翻了个白眼：“不然呢，站在那儿等人砍吗？”
　　刘思宽再次震惊了：“靠！真的啊！？”


第129章 往事2
　　李玮峰一拍大腿：“那还有假？从此我们大姐名震江湖， 无人敢惹啊！”
　　“放屁！”顾盼没好气的说， “你混了好几年，不知道那帮子小混混是个什么鸟样？两边冲突最多轻伤， 你当他们真敢砍？”
　　李玮峰不服气了：“要是他们敢呢？”
　　“那更不能怂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站那儿他就不砍你了？”顾盼鄙视，“叫你们多读书， 你们好意思笑我。你就是多听两句评书， 也知道大将冲进敌军方阵，能直接把人家的阵冲散。一旦阵型乱了，一帮小混混还能掀起浪来？再说他们算个蛋的敌军， 无组织无纪律一盘散沙。军训教官的话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啊你们！”
　　在座几位听得目瞪口呆， 李玮峰惊叹：“不愧是我们大姐！”
　　“我总觉得……”刘思宽组织了下语言，“你有半截话没说……”
　　顾盼的脸黑了，不情不愿的说：“当时KTV砰的把门关上了， 退无可退。要不然以我校运动会1500米的种子选手， 早特么跑了。”
　　喀嚓， 李玮峰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巨响……尼玛！老大，我错信了你！靠！
　　赵永康倒是客观点评：“危急关头当机立断，很厉害了！”
　　顾盼撑着下巴， 懒洋洋的说起了过往：“中二时期脑子有水，现在知道了，事到临头再勇，也只是匹夫之勇，一不小心就死了死了。后来被学校摁着看公审大会， 我站的近，刚好看到那天晚上举刀砍我们的几个人，因故意伤人被判刑。我当时就想，在外面混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即使我们以压马路为主要任务，但也难免遇到那天晚上的无妄之灾。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牢房，不输不赢……长大了接爸妈的班去炸油条吗？”
　　顿了顿，她接着说，“正在我思考人生哲学的时候，旁边站了俩妹子，在那讨论她们美术只要400分就能上重本。于是我跟她们搭了个话，开完会就跟着他们跑去画室了。结果那俩不争气的傻蛋，不知道听谁忽悠，把重心放在了画画上。傻不傻啊？美术院校单独招考，只要有钱有空，你能考几十次，瞎猫都能撞上死耗子了好吧，但文化课只有一次机会，两天定乾坤，当然文化更重要。我怎么劝他们都不听，后来她们专业成绩过了，文化只捞了个专科，真的太遗憾了。不过现在听说专业考试改革，跟我们那时候不同，可能策略也不一样了吧。”
　　刘思宽深深看了顾盼一眼，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五六岁的就能冷静分析利弊，她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可惜了。
　　顾盼高考大爆了冷门后，班主任嘴里的训斥从“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变成了“你们连个小太妹都不如！”，给后两届的赵永康造成了沉重的心里阴影。因此他憋不住问：“你到底怎么赶上成绩的？”
　　“没赶上啊！我就考了400，然后运气好，踩着线过的。”顾盼笑，“重本和重本不一样，尤其是综合性大学，优势专业固然牛逼，但一些犄角旮旯的专业么……咳……对吧！我那学校属于别人开美术系，我也跟风开美术系。等到了大四找工作，一出校门，别说对上美院的学生了，随便来个底子好点的专科，都能把我们摁在地上摩擦摩擦。要不我能进个创业公司？”说着拍了拍刘思宽的肩，“学霸，得看这位！正经985优势专业，跟我们这种打擦边球混毕业证的完全不一样！”
　　顾启明把头磕在了桌子上：“求别提……”
　　陈钧杰也含泪说：“好大姐，你知道上次一番狂轰乱炸，我们被大人们念成什么样了么？你炫耀男朋友，有钱有颜就行了，再炫学历过分了啊！”
　　顾盼冷酷无情的说：“阿宽，你是时候去考个研究生了。”
　　刘思宽笑眯眯的说：“嗯，争取今年一次考过高级职称，那个跟研究生学历差不多了。不过我本科的学历不算什么，比我厉害的多着呢。”
　　身在体制内，对职称门清的赵永康瑟瑟发抖，不到30岁冲击高级职称，确实很过分啊！
　　李玮峰不懂职称，但他懂赵永康。就如赵永康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喜欢赵永康。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此刻见赵勇看那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顿时高兴了。看来他们大姐夫有两把刷子啊！
　　外面的客人慢慢散了，杨红亲自把最后两碟不辣的菜送了进来，带着一脸疲倦的说：“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少喝点酒，这两天过节客人多，你喝醉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顾盼闻弦知雅意，赶紧说：“我明天早上的车，保证不喝酒。”
　　杨红不认识顾盼，但做生意的人家，当然是朋友越多越好，友善的笑笑：“那他拜托你们了。”
　　李玮峰跟老婆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回头问顾盼：“这么快？我还想请几个兄弟一起来喝酒呢！”
　　顾盼问：“他们过的好吗？”
　　“都不错。菲菲嫁人了，现在自己包点馄饨在朋友圈里卖，生意挺好，有时候我们也问她拿货。老五跟着叔叔搞烟酒批发，一年能搞个二三十万吧。东东他们条件差点，弄了个面包车，轮着村镇赶场，每年每个人七八万的样子。这是在家里的，在外面打工的应该没回来。”李玮峰叹了口气，“我们是每年过年聚的，但每次去你家找你，你都不在。你爸妈对我们印象又不好，死活不肯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们，这不，耽误到今天。不是你来我们家吃饭，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得见呢！大姐啊，兄弟真得说你一句，太不够意思啦！”
　　顾盼笑了笑没说话。当年她执意返校读书，兄弟们非常不理解，全跟她怄气，结成了再也不理她联盟。后来各奔东西，走的路不同，更没必要联络。虽然今天李玮峰很热情，但是热情过后呢？兴趣工作、生活方式早已分道扬镳，最多做个酒肉朋友了。当然，没坏心的酒肉朋友也是不错的，再怎么着也比她家那群极品亲戚强几百倍不是？
　　开了几年饭店，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李玮峰也知道回不到过去了，也没必要回去。现在大家过的挺好，谁会怀念做小混混的傻缺样子啊！但不论怎么说，曾经是兄弟，总有香火情。既然明天顾盼要走，他就开门见山的说：“大姐，今天元旦，按你们白领上班的规律，应该是放假第一天。你怎么明天就走？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懒得瞒你，反正屁大点的地方没什么秘密。”顾盼脸色沉了下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爸妈想把我打包卖给沈三哥的堂弟。我当然不肯，所以谈崩了。”
　　李玮峰愣了楞：“沈三哥？那个沈三哥？”
　　顾盼点头：“不过你没必要太担心，我们两家是亲戚，他应该不会做的太难看。我主要是烦我爸妈，所以打算明天走，眼不见心不烦。”
　　李玮峰看了看刘思宽，难以置信：“你不是带男朋友回来了么！？”
　　顾盼苦笑：“是啊，带他回家，进门撞见沈锐坐在屋里，你说奇葩不奇葩！早知道我不回来了！”
　　李玮峰郑重的对刘思宽说：“姐夫，我们大姐是个讲情分认死理的人，她如果不在乎你，绝不会带你回家，你千万别误会。沈锐我认识，比你差远了，真的！”
　　“我知道。”刘思宽笑的坦荡，“别人欺负我老婆，我不帮着她，却跟着别人起哄，还算男人么？”
　　李玮峰一拍桌子：“爽快！大姐好眼光！”
　　顾盼得意的说：“那必须的！”
　　“我跟沈三哥有点交情。”李玮峰拐回正题，“明天我去跟他说说。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但他不能对你有误会。他们那些人……”顿了顿，“哄着点捧着点吧，反正不费什么事。”他没说出口的是，多少风云人物都见过了，这位又能横几年呢？做生意和气生财，但他们堂堂正正做生意的，还真没必要怎么怕邪道上的人，不直接得罪被他记仇就行了。
　　顾盼：“多谢。”
　　“别客气。”饭店是八卦聚集的场所，李玮峰听过太多的家长里短，又相对了解顾盼的性格，猜她将来怕是少回来了，于是说，“看样子你快结婚了，我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顾盼笑着说：“我结婚肯定要办酒的，到时候你们有时间的话，欢迎来花城吃喜酒，顺便请你们在花城玩玩。”
　　“我问问他们吧。”李玮峰遗憾的说，“我这家店中秋扩的规模，欠了一屁股贷款，这两年走不开。反正我看姐夫是个拎得清的，犯不着我们露着纹身去撑场子。你家里的事我帮你看着点就完了。”
　　“见到你我很高兴。”顾盼笑的眉眼弯弯，“知道你们都过的好，真的挺高兴的。”
　　李玮峰从碟子里拿了块咸蛋黄锅巴在嘴里咔擦咔擦的咬着，吊儿郎当的说：“我倒是猜得到你过的不错，那样的爸妈都能活蹦乱跳的，又上了大学，肯定不差的。”感叹了两句，嘴巴空了，又伸手往碟子里拿锅巴，发现碟子居然空了，刘思宽拿着最后一块吃的津津有味，顿时：“……”
　　别人叙旧，其他人自然不好打搅，一个个低头猛吃。桌上分量不少的菜被扫的差不多了。最后两道菜不辣，刘思宽吃了个爽，心情愉悦的对顾盼说：“锅巴好吃，等回花城了，我再给你做。”
　　李玮峰挑眉：“你会做菜？”
　　半天插不上话，以至于又默默跟表哥玩游戏的顾启明趁机说：“我姐夫手艺好到家里怀疑他是个厨子，为此还试图逼我姐跟他分手。”
　　陈钧杰忍不住问：“所以大姐夫你到底是不是厨子？”
　　刘思宽忧郁的说：“我倒是想，你知道我们家能做厨子的年薪多少位数吗？”
　　李玮峰笑出声：“挺好的。做厨子钱多但太累，平时在家做着玩玩最好。”说完，再次在心里感叹顾盼确实眼明手快啊，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都能逮住，行了，不用担心她吃亏了。
　　时间不早，顾盼姊妹几个的精神明显不太好，李玮峰很有眼色的结束了闲聊。跟顾盼互加了微信，把他们送到了楼下，挥手告别。
　　忽然，顾启明的电话响起。陈彩欣终于想起了被遗落的儿子，心急火燎的问：“明明，你在哪里！？”
　　顾启明看了看顾盼，福至心灵般的吐出了两个字：“网吧。”
　　陈钧杰：“……”
　　陈彩欣放了心：“很晚了，你快回来吧。”
　　顾启明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


第130章 小子，你太嫩了
　　清晨6点， 太阳没有升起， 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阳县大酒店门口却停着一辆白色的SUV，司机正帮客人往后备箱里放着行李， 准备立刻发车开往省城。
　　陈钧杰手里拎着顶门器， 在寒风中默默看着顾盼与司机寒暄。他以为顶门器和在家呆一天就走，已经是对家人防备的极致了。万万没想到， 顾盼先误导他和赵永康， 以为她会取道地级市，转火车去往花城。却不料她老人家压根没走大众途径，而是通过老乡群约了个私家车， 在凌晨6点这个时段， 直接从酒店出发。
　　这操作，除非她犯了事正被警察通缉，否则无论是陈家人还是沈三哥， 都几乎逮不到她。要不是顾启明从家里出来时的通风报信， 连他都不可能知道。顾盼下楼见到他时， 微微惊讶，顺手把原本打算寄存在前台的顶门器扔给了他，自己清清爽爽的上车了。
　　刘思宽上车之前， 笑眯眯的给他补了个红包。然后，他目送着夜幕下的白色SUV，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寂静的马路飞驰而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也没弄清楚， 这辆车到底是开往市区还是省城。
　　陈钧杰木然的掉头往回走，清晨的街道上，安静的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反复的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心乱如麻。顾盼如此缜密的安排，知道的说她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赴的是鸿门宴。讽刺的是，至亲置办的席面，确实刀光剑影，处处危机。
　　在顾盼没到家之前，他和顾启明先看到沈锐，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讨厌的大表姐要倒霉了，哈哈哈。”
　　然而等顾盼真的踏进外婆家门，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之后，他才意识到，讨厌的从来不是泼辣的表姐，而是印象里老实且热心的长辈们。慈祥的奶奶愚蠢的点燃了□□桶——如果没有奶奶临阵倒戈，反手一巴掌扇在袁红香的脸上，她未必那么愤怒。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不占理。因为本来顾盼就是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的，她不可能想不到截胡不成功的可能。可偏偏奶奶下了她的面子，别说袁红香，换成他也要炸的。竞争输了跟被人耍了，是一回事么？
　　紧接着令人窒息的操作接踵而至。先是奶奶管杀不管埋，挑起战火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跑去看电视，几乎称的上冷血阴毒了。陈钧杰是奶奶带大的，感情深厚，亲眼见到奶奶最真实的为人，打击尤其的大。等到得知平时乐于助人的二姑父强行闯门时，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
　　至于亲生父母？陈钧杰嘴里发苦，两代人三观迥异是常态，网上充斥着抱怨父母的声音，他也抱怨过，但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嘴里说着极品，最多是“我不想穿秋裤但我妈非要我穿秋裤”的争执。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归结于爹妈老土，跟不上时代了。可是，无论哪个时代，私闯民宅敲诈勒索，都TMD是犯罪！
　　这一刻，陈钧杰体会到了小时候父母坚决不允许他跟坏孩子玩的心情。他心里不肯承认父母天生是坏的，恨不得把两个坏姑姑拒之门外断绝一切来往，以保持父母守法好公民的形象。然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钧杰走到了十字路口，呼啸的寒风更烈，耳边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声音很快变大，天空落下的小冰块劈头盖脸的对着他砸。这是沙粒子，气象学称之为“霰雪”。天气不够冷的时候，落地即溶。跟大冬天里遭遇了暴雨没什么区别。陈钧杰眼泪都要出来了，MD，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
　　拔腿跑回家中，父母已经被沙粒子敲打遮雨棚的巨大动静吵醒，见到从外进来的儿子，惊讶的问：“你大清早的去哪了？早点摊子没出来吧？”
　　陈钧杰垂下眼：“去送盼盼了。”
　　爸爸陈泽远震惊：“送？她走了？”
　　“嗯。”
　　妈妈王月也是难以置信：“她怎么就走了？她的事还没完呢！”
　　“我昨天晚上，跟她一起去‘一家人’吃了顿饭。”陈钧杰组织了下语言，“那个店，你们知道吧？”
　　一家人是最近阳县比较有名的私房菜馆，当然，这个私房菜馆跟大城市里的不是一个意思，借了个新鲜名头而已。但因为是新概念，即使没去过的，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于是陈泽远夫妻点了点头，但又有些莫名其妙，顾盼不声不响的提前走，跟昨晚吃饭有什么关系？
　　陈钧杰问：“那你们认识那家老板吗？”
　　王月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家老板不是好人。听说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在街上砍过人。警察要抓他的时候，他跑了。隔了几年才回来。”
　　陈钧杰忍住对亲妈普法的冲动，表情严肃的说：“我知道他是黑社会，但你们知道他是大姐的小弟吗？”
　　陈泽远和王月惊呆了！
　　陈钧杰继续恐吓：“昨天那个老板，哦，对，他叫李玮峰。他看到大姐有些不高兴，拍着胸脯说，谁惹大姐，他揍死谁。不但他，沿河街岁岁发烟酒批发的老五，赶场卖货的幸福车队里的东东、老鼠子、齐师爷，都不会坐视不管，保证随叫随到！”
　　阳县统共屁大点的地方，拐弯抹角的不是亲戚就是熟人。谁家孩子是学霸，谁家孩子没出息，这帮家长心里大致有个数。陈钧杰每念一个名字，陈泽远夫妻的表情就难看一分。等陈钧杰念完，他们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并且后背已经冒出丝丝凉意了。
　　这几位大爷虽然不像沈三哥那样威震江湖，但的确是混子无疑。混子是最难对付的，他们清楚的知道法律的底线。把你闹个天翻地覆，他最多是个拘留。他们没有正式工作，不准备考公务员，完全不受档案清白的约束。拘留怎么了？出来依然是条好汉！他们甚至不用做什么违法的事，带着一帮兄弟，往夫妻两个的单位上骂街，堵着领导的门告状，两个尚未退休的基层员工就能吃不了兜着走。顾盼的父母更是，小混混们往摊子前一蹲，你还做个屁的生意！有人敢买你们家油条才怪！
　　小老百姓没有那么深的城府，陈钧杰觑着父母的脸色，在心里比了个大大的V字，再接再厉：“大姐家的事你们别管了吧，又没什么好处。你们总催我找对象，但没房子怎么找？现在省城的房子贵的飞起，你们给的起首付吗？”
　　买房子最愁的就是首付，通常而言，只要首付凑齐了，月供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往往卡在首付上动弹不得。
　　被儿子暗戳戳的指责，陈泽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的说：“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就能赚首付了！你没出息还好意思说！？”
　　“我想自己凑啊。”陈泽远顺势从兜里掏出刚得的红包，递给了亲妈，“大姐夫给的。”
　　今天陈泽远说话跳跃性太大，王月一直有些懵逼。本能的接过红包，打开数了数，整整2000块，更摸不着头脑了。陈钧杰是顾盼的表弟，按阳县规矩，表姊妹能捞个三五百已经算大方，出手给2000是什么情况？
　　陈钧杰瞥了亲妈一眼，对昨天赵永康的话来了个现学现卖：“大姐是土豪，我巴结着点，到时候买房正好开口借钱，我才不想惹她生气。”
　　夫妻两个再次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自己家的傻儿子，经过一天一夜的暴风雨袭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这一套恩威并施的组合拳，把他们夫妻两个打的险些找不着北。
　　最后，陈钧杰总结陈词：“大姑想顾盼嫁给沈锐，是因为怕顾盼飞走了，将来老了没人伺候她。站在她的角度，留着顾盼是有好处的。但是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她留在阳县，你们病了，她可能照顾你们吗？你们跟着她爸妈算计她，她不一定记亲妈的仇，但她过的不好，掉头找你们的麻烦怎么办？她本来就有小弟，再嫁了沈三哥的堂弟，把我们家砸个稀巴烂，谁能拦着她？反倒是她在外面赚大钱，我们手头紧了，她随手漏点出来，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怎么看都是她嫁在外面划算啊！”
　　陈泽远心里蹭的窜起了火苗。传统的家长，是很难听进子女劝告的，尤其是儿子指责他拿不出首付的当口。哪怕子女说的对，他们也要起逆反心理，觉得毛孩子懂个屁，老子才是人情世故第一人。
　　看着亲爹越来越差的脸色，陈钧杰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吃过很多次亏了，以前不懂事，只知道顶嘴，往往事没办成，反倒跟父母吵的火冒三丈，再被亲戚们围攻，说他不孝。不过今天他开窍了，见亲爹又要犯老毛病，眼珠子一转，抢在前面说：“爸，你真不觉得二姑父有些不对吗？”
　　陈泽远的一口怒气被儿子打了个岔，卡在了喉咙里，憋的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问：“什么不对！？”
　　陈钧杰丢出疑问：“大姐留在家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月愣了愣，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自己开始思考起来。她是个色厉内荏的中老年妇女，别看平时说话凶，但心里其实很没主见。这一类妇女，还遵循着过去那套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习惯。假如陈钧杰是个女孩子，今天一番表演，她可能大巴掌直接呼过去了。但陈钧杰是个儿子，还是个成年工作的儿子，说的话，她会下意识的听两句，显得比丈夫更民主。
　　“他在嫉妒！”提起糟心的亲戚，陈钧杰也不高兴的了，“他嫉妒自己的女儿没有别人的好，自己的女婿更不如别人的女婿赚钱。所以他拉着你们下水，一起对付顾盼。反正他女儿女婿有单位，没有要求顾盼的事，得罪了就得罪了呗。我可考不进公务员，有求顾盼的时候呢。他是一石二鸟，搞死了顾盼，顾启明又没出息，再害了我，就剩他女儿混的最好了。”
　　陈钧杰脸上的表情愤慨而真诚，由不得人不信。因为，这真不是他老人家一夜之间成长到了一击即中的水平，而是多年来家里勾心斗角，父母没少在他面前说类似的话，他也深信不疑，因此话赶话的抱怨了出来。不想，恰好戳中了那两口子阴暗的心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冒犯他们了，夫妻对望，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怨恨的光芒。
　　陈泽远一拍桌子：“娘卖批！我们被他耍了！”
　　陈钧杰差点被口水呛住，合着他前面的坏处好处说了一堆，全是废话，关键点居然在这里！？尼玛！早知道直接挑拨离间了，浪费口水啊！
　　王月也气的不轻，絮絮叨叨的数落起他们家二姐夫的丰功伟绩来。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短短几分钟，陈彩云就从亲戚沦落成了仇人。
　　陈钧杰肚里笑开了花，溜回房里摸出手机，十指如飞的跟顾盼发起了微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分享着此刻愉悦的心情。
　　然而，五分钟后，顾盼的回复让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顾盼：“他们几姊妹最晚两周能和好，你敢跟我打赌吗？”
　　陈钧杰：“……”
　　顾盼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深深叹了口气。这帮傻逼互坑是日常，明明恨的咬牙切齿，转头能为了面子假惺惺的“和好如初”。假着假着把自己骗过去了，又当真的处。再重新开始互坑，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掰过来的？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啊！


第131章 下雪了
　　私家车的速度很快， 个把小时， 足以驶出阳县的地界了。两县交界的界碑从眼前掠过，刘思宽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上岳父家拜访， 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想到，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凌晨的落荒而逃， 昭示着他并没有取得岳父母的认可， 与顾盼没事跟刘昌源先生互相插刀的好成绩相比，他的表现可谓是惨不忍睹。不免让从小顺风顺水的他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尤其是看起来很怂的顾启明，从昨晚到今天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先是带着姐夫给的红包回家， 哄高兴了父母， 又借口说有同学跟叔叔车去省城，他可以搭顺风车，能省100多的车费。习惯精打细算的顾志刚夫妻当然不反对， 还夸儿子越来越懂事， 知道替家里省钱了。然后凌晨5点的时候， 他大大方方的跟爹妈告别，背着个双肩包就出来了。操作简直稳的一逼，一看就是跟他姐一样， 战斗经验巨丰富的品种。
　　刘思宽不得不感叹，人民群众的生活中，简直处处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啊。
　　暗渡成仓的顾启明心情不错，先喋喋不休的跟顾盼聊学校里的趣事。聊的没意思了，又问顾盼花城的情况。顾盼笑眯眯的拿些跟荆南不同的风俗来说， 连司机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时不时跟顾启明一起发出惊叹。
　　等SUV穿过收费站，开上了高速之后。顾盼才慢条斯理的对顾启明说：“对了，我们是先去省城，正好送你回学校。”
　　以为自己能跟着姐姐姐夫出省浪的顾启明震惊的张大了嘴：“不是说好的去花城吗？”
　　顾盼：“骗他们的。”
　　顾启明：“……”
　　顾盼摊摊手：“现在即使他们知道了，我们已经上了高速，追不上了。等到了法治社会的省城，就是我们的主场，他们再别想掀起风浪来。”
　　司机开车的手一抖，颤声问：“那个，顾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顾盼没兴趣恐吓司机，言简意赅的解释：“我爸妈不同意我嫁外省，喊了一群亲戚围追堵截，烦死我了。”
　　司机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无意中掺和进什么江湖恩怨里。随即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该不是昨天在阳县大酒店被抓私奔的那位吧？”
　　刘思宽扶额，消息太快了吧喂！
　　县里能住的起阳县大酒店的人屈指可数，顾盼又是从那里出发的，只要昨天的八卦传了出去，锁定当事人实在太简单。因此顾盼只好叹气：“是我姨父，想让酒店帮他们开门，故意在走廊里大喊大叫的。”
　　司机有些同情的说：“被人拍小视频上朋友圈了，估计得被人八卦好久呢。”
　　顾盼呵呵：“我不介意他们顺便把酒店里随便开客房门的事也八出去。我挑最好的酒店住了，还是半点法制意识都没有。昨天要不是我长辈，而是仇家，我岂不是死翘翘了？”
　　这事闹的！司机不胜唏嘘，又问刘思宽：“你到底哪里人啊？弄得女方反应那么大，不会是外国的吧？”
　　刘思宽哭笑不得：“花城的啊。”顾盼家反对的理由，其实跟远近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这话没必要跟陌生的司机说了。
　　司机：“花城都叫远？你爸妈也太舍不得你……哎呦卧槽！”
　　车里的人齐齐吓了一跳，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响声。挡风玻璃瞬间被迎面袭来的小冰块敲的噼里啪啦的乱响，眼前顿时一片迷雾，雨刮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司机骂了句娘，对后座上的顾盼和顾启明说：“下沙粒子了，路上打滑，你们系好安全带。”
　　刘思宽看着窗外，不确定的问：“是冰雹吗？冬天也会下冰雹吗？”
　　“不是冰雹，”司机飞快的回答，“是沙粒子。下冰雹就惨了，我这破国产车不够给冰块砸的。”
　　刘思宽不耻下问：“沙粒子是什么？”
　　“霰雪。”顾盼笑着回答，“我记得学名叫这个。”
　　刘思宽眼前一亮：“白居易里的‘夜深烟火尽，霰雪白纷纷。’的那个霰雪？”
　　文盲顾盼：“……”
　　文盲顾启明：“……”
　　MD，《秦中吟·重赋》是神马玩意！？
　　刘思宽半点没察觉自己随口一句，对学渣们造成的惨重打击，转过半个身体，兴奋的问：“是不是下雪了？我没见过雪呢！”
　　这个顾盼倒是知道，摇摇头：“霰雪吧，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雪。山尖尖能白一点点，但跟你想象的鹅毛大雪不是一回事。”
　　司机心情很不爽的说：“下沙粒子的天，地上容易结冰，搞不好要堵车，你们带吃的了吗？没带的话，等下到了服务站，我们得备点干粮。去年冬天也是下沙粒子，我在路上被堵了好几个小时，饿死了。”
　　顾启明心有戚戚焉：“去年我放寒假回家的路上，也被堵住了。”
　　顾盼看了看外面哗啦啦的霰雪，仔细的叮嘱司机：“你放慢速度，我们不着急。”
　　司机苦着脸说：“我也不敢快啊！”
　　刘思宽蔫哒哒的坐在副驾驶上，还以为下雪了呢，白高兴了一场。不过霰雪四舍五入也算雪了，在司机停在服务站补充干粮的时候，他拍了个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聊胜于无。
　　买好东西后，司机接着开车。离开了霰雪密集的区域，能见度有所提升，但地面依然有些打滑。他不敢再跟乘客闲扯，专心致志的开起了车。为了不打搅司机，顾盼几个人干脆闭上了嘴。反正有外人在，很多话不方便说。等到了省城，有的是时间聊天。
　　车厢内安静下来，刘思宽昏昏欲睡。昨晚担心有人破门而入，他一夜没睡好。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更加疲倦，眯着眼很快睡着了。昨晚一番闹腾，就没几个人能睡好的。陈彩欣他们还凑在一起出谋划策到半夜呢，不然不可能让宝贝儿子在天没亮的情况下独自出门的。路程过半的时候，顾盼和顾启明姐弟也依偎着睡着了。
　　司机撕开了个槟榔，放嘴里嚼着提神。讨生活不容易，他今天起的太早，也有些困了。
　　私家车从阳县开往省城约5小时，但今天天气恶劣，司机放慢了速度。直到12点多，才抵达了高速出口，排队缴费。即将下高速，司机放松了有些发僵的后背。恶劣天气跑高速，精神真是太紧张了。交完费，车子再次启动，随着车流，慢慢的进入了市区。
　　用私家车拉客是个没门槛的生意。只要自己会开车同时有辆看起来差不多的车，即可加入拉客大军。阳县以此为生的不知凡几，他们也有小团队，各自建了微信群，资源共享。不过，给客户留下好印象还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做的就是口碑。所以下了高速，没那么焦心后，他拍醒了刘思宽：“这回是真的下雪了，起来看看吧。”
　　刘思宽听到雪字，立刻清醒。往窗外一看，传说中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从天空飘落。地上湿漉漉的，但路边的常绿景观树上，已染上了不少白色。他惊喜的喊：“盼盼，下雪了！”
　　顾盼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一看本地天气预报，显示的是暴雪……肝疼的问刘思宽：“你定机票了吗？哪天的？”
　　“没有，准备到了省城看情况定。”刘思宽兴奋的说，“我们多留两天吧！”
　　顾盼无可无不可，年假都请了，现在回花城也没事干，于是说：“正好买高铁票，省的坐飞机了。我晕机。”
　　“好。”刘思宽一边答应着，一边举起手机，隔着玻璃咔咔的拍照。恨不得打开车门蹦出去玩雪。
　　顾盼订的酒店在顾启明学校对面，大过节的，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是不用想的，肯定人满为患，只好找了家四星级的复式公寓。司机跟着导航开到了地头，看着大厅的金碧辉煌，心里啧啧了两声，有钱啊！在阳县住五星级，跑省城又是四星级。我女儿要是跟着这样的男人私奔，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正常人都赞成吧？难道旁边这位看雪看傻的岭东佬是个有妇之夫？
　　停好了车，司机去后备箱里帮忙拿行李。刘思宽拉开车门，蹭的就窜出去了。顾盼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果然听见了刘思宽嗷的怪叫：“冷！！！！”
　　顾启明噗的笑出了声，他们是有经验的人，拿围巾裹好了脖子，才不紧不慢的下车。顾盼跟在他身后跳下车，把围巾扔给了刘思宽：“先戴上。”
　　刘思宽手忙脚乱的戴好围巾，但依然不舍得进温暖的酒店大堂，站在院子里，两眼放光的看着天空。此时此刻，他知道了什么叫做鹅毛大雪。
　　顾盼摸出了两张身份证，把办理入住的麻烦事扔给了顾启明，自己陪着刘思宽站在院子里看雪。顾启明巴不得进大堂里吹空调，二话不说的拎着行李，帮忙排队去了。
　　南方的雪跟北方不一样，落在身上是会化的。不一会儿，他们的羽绒服上就印上了斑斑点点的水渍。刘思宽回过神来，问顾盼：“冷不冷？”
　　“我比你抗冻多了。”顾盼笑了笑，“北方同学被暖气滋润着，现在全国人民里，估计属我们长江流域的最抗冻。”
　　刘思宽摸了摸顾盼的手，确实比他的暖，怕冰着她，赶紧放开，又笑着说：“怪不得自古以来，有那么多咏雪的诗句，真的好漂亮！”
　　“话说，你好歹是个少爷，冬天没出去旅游过吗？”顾盼疑惑的问。
　　“我爸没空啦，我妈又是个宅。工作以后忙成狗，过年必须回家，国庆看雪得去南北极，所以一直没见过。”刘思宽笑了笑，“这次看到了，此行不虚啊！”
　　顾盼也笑了，握住了刘思宽被冻的冰凉的手。洁白的雪花在空中飞舞，街边的建筑与树木，渐渐镀上了晶莹的色泽。美景能涤荡心灵，她想，漫天的冰雪，应该能弥补刘思宽所受的冒犯了吧。
　　阳县之行，刘思宽的确是有些生气的，只是他明白，错不在顾盼，也不好跟岳家直接起冲突，硬忍了下来。并且，顾盼没有像他第一任女朋友那样，由着极品的父母亲戚摆布，而是很有主见的把不合理要求暴力拍飞，他又有些得意。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啊，够凶残！
　　等到离开了阳县，又遇到了难得的雪景，所有的不快被他彻底丢去了九霄云外。只要顾盼是清醒的，他犯不着跟一群神经病计较。不管怎么说，连襟和小舅子总是不错的。反正不论是阳县还是乐城，结婚的时候，女方父母都不会出现在男方家的酒席上，他们得在自己家的送亲酒宴上主事。那么，到时候请顾启明和赵永康做送亲人，也就能糊弄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余的不过是浮云。
　　握了握顾盼温暖的手，刘思宽扬起笑脸：“盼盼，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吧！”


第132章 回家
　　雪刚下不久， 暂时堆不出像样的雪人。但顾盼还是陪着刘思宽一点点收集植物上的雪珠子， 勉强堆了个巴掌大小的，然后两个人捧着小雪人， 头碰着头， 笑容灿烂的拍了张照。
　　顾盼收起手机，对刘思宽说：“我们先进酒店吧， 等几个小时积雪了， 再下来堆个大的。”
　　刘思宽放下手里的小雪人，恋恋不舍的跟着顾盼进了酒店大堂。温暖的空调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用力来回搓着冻的发红的双手， 傻笑着说：“你们北方真冷。”
　　一个小学生跟着父母从旁边路过， 心里默默吐槽，秦岭淮河才是南北分界线，你个文盲！
　　顾盼视线扫了一圈， 找到了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顾启明。走到跟前， 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您老人家是见缝插针的玩游戏啊！”
　　顾启明把身份证递回给顾盼， 干笑：“现在管的严，入住必须自己办，我在这里等你。”说完， 马不停蹄的再次投入了游戏中。
　　顾盼心好累，虽然跟弟弟和好了，但现在看到他不争气的样子，更想打了肿么破！？忍着气去前台办了入住，带着弟弟和男朋友上楼。
　　刷卡打开了房间门， 顾启明忍不住惊叹：“哇！景观房嗳！”说着跑到了飘窗前，趴在玻璃前往外看。纷纷扬扬的大雪在窗前飘落。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近处鳞次栉比的楼宇，都在雪中展现出别样的风情。
　　顾盼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跟网上展示的照片相差无几。一楼是客餐厅，装修的非常精致。沿着木制的楼梯上到二楼，简简单单的衣柜、梳妆台和双人床。上下空间相通，走到栏杆前，可以俯瞰客厅的情景。顾盼设计过这样的复式楼，自己住进来倒是第一次。逛了一圈，心里默默点评，日常居住不方便，但用来度假的话，还是颇有情趣的。
　　屋内的空调吹着暖风，温度宜人。顾启明换了个姿势，坐在窗台的软垫上，指着窗外，跟刘思宽介绍着位于马路对面的学校。普普通通的三本，地方狭小，没有任何特色，倒像个大高中。刘思宽看着学校有些发愁，虽说有本事的人从来不依靠学历，然而不幸的是，顾启明显然不是牛人。跟亲姐夫说自己的学校，都没有清晰的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闲聊见真章，这孩子找工作悬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启明的性格缺陷，哪里是几天能掰过来的？陈钧杰能醍醐灌顶，那是他本身底子不错。毕竟已经遭受过社会的洗礼，跟在校生不可同日而语。
　　顾盼倒是想的开，姐弟和解不代表她要化身老妈子。就如她当初跟刘昌源谈话时说的那样，能扶就扶一把，扶不起拉倒。没有人可以担负别人的人生，至亲骨肉也不能。
　　姐弟两个的性格喜好截然不同，如果不刻意寻找话题，凑在一起三分钟之内必然冷场。因此，两个人虽然和好，相处依然不自在。趁着雪停的空档，三个人在楼下吃了顿火锅，顾启明很有眼色的表示要回学校。顾盼也不挽留，姐弟俩挥手道别。
　　回到房间，刘思宽望着窗外不太完美的雪景，非常郁闷的说：“堆不了大雪人了。”
　　顾盼笑着坐到了窗台上，靠着抱枕，侧头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你实在喜欢，我们可以找机会去更北边看雪。”
　　“那也得有空的时候刚好撞上下雪。现在的大城市，除了东北，其它地方很难随时有雪了。东北太远，小地方又不太想去。只好希望今晚接着下雪，让我过个瘾，以后就不用惦记着了。”
　　顾盼问：“对小地方有阴影了？”
　　“算不上吧，但旅游的话，总是想舒心点。”
　　“九寨沟不错，成熟景点，管理完善。”顾盼说，“白晓东带我们去过，可惜是跟团，赶鸭子似的，好多景点没看够。”
　　“九寨沟不是金秋十月去最好看么？”
　　“人太多，再好看也没兴致了。不如选淡季，价格便宜，又有你喜欢的雪景。”顾盼说着，心里不由的生出几分怅然。难得碰上荆南下雪，如果她家里没那么奇葩，在阳县玩雪可比大城市爽多了。毕竟大城市最多堆堆雪人，想去山上看看，还得考虑交通，不像小县城，几步路就能走到山上。并且外婆家有足够宽的院子，能让他们自由发挥，兴致高了，兄弟姐妹一起打个雪仗什么的，才正经算赏雪。
　　刘思宽感受到了顾盼突然低落的情绪，伸手摸摸熊猫头：“还是不开心？”
　　顾盼垂下眼：“这次是我没安排好，对不起了。”
　　“谁也无法预测意外。”刘思宽坐到了顾盼对面，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要说这两天鸡飞狗跳下来，刘思宽没有一点负面情绪是不可能的。他满怀着希望去拜访，不但先通过网络给所有亲戚买好了礼物，发了个巨大的快递包裹，并且认真对待了顾盼转述的陈彩欣的戏言，准备了N个金戒指，可谓作足了礼数。金器他带在了身上，但礼物陈彩欣已经签收，居然还摆了他一道，差点要跟别的男人来一场PK，简直匪夷所思。
　　但这份负面情绪他又不能表达出来，因为同样是受害者的顾盼比他更难过。他也不能跟身边的人倾诉，免得一传二传，最后落到他家人耳朵里，难免对顾盼造成不良影响。他家的三姑六婆，虽没有顾盼家的极端，也不是好对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真掐起来，即使掐赢了也没意思。所以只好把郁闷憋在心里，找点乐子转移注意力。
　　然而现在顾盼主动提起话题，刘思宽就知道，她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潇洒。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家人这么欺负顾盼，恐怕对家人愤怒之余，还会有对她的尴尬与愧疚。顾盼大概也是如此。那么，再闷着就不太合适了。但是，涉及对方的父母，他又不知道该选个怎样的切入点，才能相对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心情，继而以此谈话，达到彼此开解的目的。
　　顾盼捏了捏眉心，试图缓解头昏脑涨的不适感。刘思宽的推测没有错，她此时此刻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这次见面，真的是她疏忽了。她相信，刘思宽跟父母摊牌时，承受的压力并不比她小。但他积极做通了父母的工作，让她能有个和谐的开场。但她自己呢？因为憎恨与鄙视，并没有做充分的沟通。到了事发时，她再竭力的维护、再反抗的激烈，也不能掩盖父母拿沈锐羞辱刘思宽的事实。事后她知道，父母大概想气走刘思宽。刘思宽没被气走，但他确实被气了。
　　这件事的恶心之处在于，刘思宽如果计较，显的小气；如果不计较……没有人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多半只好装大度，装不在乎。不至于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但顾盼觉得冤，虽说是她准备不足，但她真不愿替人渣父母背锅。
　　“我们谈谈吧。”顾盼轻声说。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刘思宽不方便开口，她来开口。
　　“谈什么？”刘思宽很谨慎，他把主动权交给了顾盼。
　　“你以后是不是再也不想去我老家了？”顾盼问。
　　刘思宽想了想，点了点头。
　　“能说说你的真实感受吗？”
　　“有点复杂，不单纯因为我自己的遭遇。”刘思宽决定先把感受什么的放到一边，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了解过商业养老保险吗？”
　　顾盼摇头。
　　“有一种保险，每年交2万，连续交10年。5年后每个人能拿600元。当然，这是基数。保险的规则是多交多拿。”刘思宽斟酌着语气，“我不介意多交点，毕竟赡养是我们不可逃避的义务。但是我确实不想跟他们多打交道了，所以，委托给保险公司，可能更合适一点。你觉得呢？”
　　“这个办法不错。”顾盼同意了，“我有个姑奶正好是做保险的，各家保险的业务差别不大，她那边应该有类似的套餐。她比较有职业操守，性格也凶悍。由她来出面应付我父母，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并没有反对你和父母来往的意思。只是……”刘思宽低声说，“你暴躁的拿碗砸弟弟时候……”
　　顾盼截口问：“很可怕？”
　　“不，很让人难过。”刘思宽稍稍用力的握住了顾盼的手，“说不出来的难过。包括昨晚李玮峰提起的你的过去……”稍停，他才接着说，“400分没有想象中的容易，你只有在基础不错的前提下，才可能通过高三一年的努力，拿到400分。你为什么在更早的时候，不愿接着做个好学生，而跑去做小混混呢？”
　　顾盼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答案太明显，是个人都能猜到。无外乎找点存在感，希望父母关注到自己。只不过那一混，也获得了不少好处。至少威胁父母拿钱给自己培训的时候，比较有效。
　　“盼盼，”刘思宽看着顾盼的眼睛，“我们重新组建一个家，以前的那个家，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刘思宽不想口出恶言，因此用解决方案代替了自己想说的话。但他每一个字里，都充满了对顾志刚夫妻的厌恶。亲生女儿的终生大事都能用来榨油，他不认为那对夫妻还有资格在情感上当顾盼的父母。给钱可以，法律责任义不容辞；但谈感情免了，省的添堵。顾盼是他的，他不想她被人欺负。哪怕是血缘上的父母也不行。
　　“我已经不要了。”顾盼如是说。
　　“我的意思是，不要他们带来的喜，更不要他们带来的悲。”刘思宽顿了顿，“昨天，我们去旅游，不小心碰上了黑心店家，被宰了一刀。打消协投诉不管用，气的连夜换了地方。现在舒心多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在新的旅游景点开开心心的玩到假期结束，然后……一起回家。”
　　顾盼听懂了。她确实打算再不认那对人渣，包括对顾启明，更多的是同病相怜，而非姐弟情深。她可以独自一个人，抡起胳膊，把顾志刚夫妻团吧团吧，扔到九霄云外，再不占用自己宝贵的内存。但有人能陪着她一起扔，并且郑重表示垃圾扔了吧，我给你买新的，保证比原先的好。
　　此情此景，对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慰藉。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爱人，同时有了全新的家人。
　　天空再次飘起了雪，顾盼趴到了刘思宽的腿上，体温透过牛仔裤，传达到了了她的脸颊，暖的她想就此融化。随即，她的双肩一松，仿佛常常年累月压着的千金重担骤然卸下，泪水闪过又消失，快的让人难以察觉。掩饰着喉咙的肿胀，刻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得提前订高铁票，以免售罄，耽误了回家。”
　　刘思宽看着窗外漂亮的雪花和玻璃上反射的他们的倒影，语气坚定的说：“放心，飞机、汽车、高铁，无论哪条路，我都能顺利的带你回家。”


第133章 回花城
　　1月6日， 花城丽日当空。手机里传来顾红妹长篇大论介绍各类养老保险的声音。顾盼安静的听着， 不发一言。按照我国国情，赡养义务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尤其是顾家父母没有退休工资， 与其让他们以后丧心病狂的法庭上见， 不如先通过保险做出清晰的记录，权当花钱消灾了。何况顾红妹一贯以客户优先， 有她这样的老手在， 顾盼一定能“孝心远播”，占住道德制高点。
　　选了个最实惠的套餐，顾盼挂了电话， 在APP上点完了缴费。微风从窗外吹进屋内， 撩起了她的刘海，也拂去了心中的阴霾。法律永远只能管大方向，就如她幼年的艰辛不在法律保护范畴内一样。等到那对人渣老了， 儿女尽心与否是天差地别的感受。自作自受这个词送给他们， 人生很美好， 她犯不着跟傻逼死磕。
　　热烈的阳光下，福庆花园的工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外观改造的脚手架已经全部拆除，露出了改造过后点缀着橙色图案装饰的黑色墙体， 加之统一规划的空调架和玻璃窗，充满着现代感，宛如崭新修建的房屋，看不出一丝过去的痕迹。庭院里更是花木扶苏，俨然是个精致的小公园。
　　白晓东戴着安全帽， 站在院子里帮忙指挥着工人搬运板材。外墙竣工，就到了内部装修的时间了。广厦金湾区六个改造项目，福庆花园规模最小速度最快，因此这是晓意的第一炮，务必调度到位，赶在春节前完工，来年全心全意的赶其它场子。为此，行动之前开了无数次“作战会议”，今天他又亲自来现场，准备收集遇到的问题，加以改进。
　　大的项目，不仅仅是钱财上的收益，也是团队绝好的锻炼机会。效率来自于无数次项目的总结和规划，只有进入了良性循环，晓意才算真的在家居行业站住了脚，能跟爱家有一争之力了。
　　顾盼也带着安全帽，抱着个写字板，疯狂的抄着笔记。旁边还有打着监督自家装修旗号，暗戳戳来跟白晓东偷师的刘昌源。这位更狠，他带着的是录音笔。到时候整理出来，跟顾盼的笔记两相印证，能顺便看看儿媳妇的重点抓的准不准，可谓是一举双得。
　　流水线的作业，速度非凡。承接地板铺设的商家从顶层开始，一层层往下。晓意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一间间装修。工厂生产的标准组件，装完两三间房屋后，熟练的工人几乎不用再看图纸，跟着编号飞快的组装。两个熟练工，装一套房子，也不过8-10个小时而已。
　　紧接着，电器的商家带着人马赶了过来，在晓意的家具基础上安装厨房三件套。他们的速度更快，因此人数不多，刚好和装地板家具的打配合。整个工地，在广厦工程师的统一调度中井然有序。多组作业，加班加点的情况下，福庆花园800多套房屋的装修，仅需要半个月即可完工。令人叹服。
　　下午7点，太阳落尽余晖。大功率的灯泡亮起，工地再次进入“白昼”。元旦已过，距离春节只有20多天。工人们想好好回家过年，一个个干劲十足的挣着加班费。扯着嗓子喊了一天的白晓东捏了把汗，跟卖地板的老板寒暄了两句，才转身看向顾盼：“饿了吗？我们吃饭去。”
　　顾盼甩着写字写麻的右手，把笔放回兜里的时候，顺便不动声色的关掉了刘昌源塞在她口袋里的录音笔，疲倦的说：“我家公不知跑哪里去了，我先找找他。”说着，在嘈杂声中，拨通了刘昌源的电话，通知他立刻到门口集合。
　　工地上电钻声不断，尽管钻家具的噪音远不如拆墙的，但搁不住三栋楼里密密麻麻都是电钻，此起彼伏不停不歇。白晓东揉了揉发胀的耳朵，带着顾盼，抬脚往大门口走。
　　外围重新盖了单层的小楼，一方面是保障生活区的商铺，另一方面也是充当小区围栏，阻隔外面的视线。钢筋混泥土的隔音效果不错，他们躲在个暂时空置的店铺里，耳朵终于得到了解脱。
　　白晓东没形象的坐在个架子上，拧开水壶盖子，猛灌了几口水。等了大约5分钟，刘昌源摸了过来，看着两个霜打了茄子的年轻人，笑呵呵的说：“你们体力也太差了吧？”
　　你妹！被刘昌源鄙视的顾盼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趁着元旦休个年假带男朋友回家，结果被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等赶到了荆南省城，天降大雪，又把岭东傻白甜刘思宽兴奋的不要不要的，拽着她满城赏雪景，从橘子洲逛到博物馆，再从岳麓山杀到天心阁，差点累成了死狗。还没歇口气，刘昌源一个电话飞过来，要求她立刻回花城。尼玛，两省来往密切，高铁票是说改签就能改签的吗？最后想尽办法，找黄牛弄了两张绿皮卧铺票，早7点下了火车，直接来的工地。现在有脸说她体力差？绝壁是禽兽啊！
　　连续加班加成熊猫的白晓东也是无言以对，晓意的工厂是决计供不上整个项目的需求的，因此只能转包，压力自然而然的转向了品控。顾盼节骨眼上还请假回家，他都快累的哭出来了好么！
　　刘昌源对两个后辈无情扫射之后，又变回了和颜悦色的大叔：“你们两个休息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带你们吃饭去。”
　　白晓东有气无力的问：“去哪吃？”
　　“阳光乐园呗。”刘昌源一脸无奈，“下午的时候，阿宽打电话给我，他今天加班，没空做饭，让我们自行解决。”
　　顾盼震惊：“这么敬业的吗昨晚我们车厢有个小奶娃一直哭，我们根本没睡好唉！”
　　刘昌源呵呵：“昨晚那个二百五发了条告别雪景的朋友圈，今早被赵总监看到，直接揪回去上班了。”说完，转身往地下停车场去了。
　　白晓东噗的笑出声：“多好，省的我落单，一个人去吃快餐。”
　　顾盼心好累，她一点也不想在外面吃饭，只想回去吃点顺口的，然后洗澡洗头睡觉！
　　白晓东跳下架子，同情的拍拍顾盼的肩：“过两天大家配合默契就轻松了。”
　　顾盼心事成灰，晓意的产能有限，前期囤积的货品，远远供不上消耗。只能不停的鞭策工厂与外包工厂加紧生产，中间还卡着个过年，想想年后的工作量就绝望好么？好在李秋元那边比较顺利，又是刘昌源全权负责，她只要跟着项目随时微调设计稿即可，不然真是过劳死的节奏啊。
　　“说起来……”白晓东忽然问，“刘总家庭条件不错吧，为什么老刘先生对区区一个小套间这么上心？你们的婚房不是在时代公馆吗？”
　　“他最近对装修产生了兴趣。”
　　白晓东挑眉：“是他还是你？”
　　盼屋宽已经注册成公司，等晓意的事忙完以后，门店都要开张了，也不必死捂着，因此顾盼笑着说：“好吧，是我们。”
　　“嗯？”
　　“我打算开家纯原木定制的家居店。”顾盼笑了笑，“门店地址正在考虑，以后请多指教。”
　　白晓东早知道顾盼要创业，并且大概率跟他同行，但他没想到顾盼打算做原木，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暗自感叹，啧，不愧是富二代，财大气粗呐！原木可不像板材，有成熟的套路和完整的上下游公司，光板材的甄选就能愁死人。不然市面上也不至于全是板材家具了。不过这就能解释今天刘昌源满工地跑的行为了，原来在收集资料。
　　没两句话，刘昌源的车开了过来。白晓东和顾盼纷纷上了车，开去了阳光乐园。随便找了家店，匆匆吃了晚饭，累的够呛的几个人火速撤离，各自回去休息。
　　连轴转了3天，顾盼终于在下班后腾出时间，驱车赶往云和小院，跟进李秋元的托儿所装修进程。虽说这边归刘昌源负责，但她不能真当甩手掌柜，有空还是得来看看的。
　　托儿所位于云和小院幼儿园楼上，占据了整整一层楼与天台。但这栋楼的院子已经被幼儿园占据，托儿所只能走后门。因此楼体侧面的墙上，喷绘了一只抱着指示牌的小老虎，以免新来的客户找不到大门。
　　抬头看了看楼顶，“启元成长中心”的招牌已经做好，硕大的字体确保两里外都能看见，也算是个广告了。顺着指示牌转过弯，并不宽敞的后院里，装饰的是幼崽版的十二生肖的雕像。入口处有两只小兔子作着请的姿势，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大门。
　　顾盼满意的点点头，她不认识做动物雕塑的人，这部分是李秋元自己找的商家。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难免担忧，现在倒是放心了。
　　踏进门内，右侧有个壁挂式雕塑，肥嘟嘟的红鲤鱼探出个头来。脚底铺着塑胶地板，深蓝的底色，上面是五彩缤纷的珊瑚和鱼。这个灵感来自于上次与李秋元见面时，饭店里的水族箱。花城是个炎热的地方，蓝色的主基调，在大多数时候让人心情舒爽。
　　柔软且有弹性的塑胶地板从门厅一直铺到了三楼，有这种材料在，即使小朋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也可以起到缓冲作用，不至于重伤。扶梯的栅栏密且光滑，最大限度的避免小孩子因此受伤，尽管孩子们关在托儿所里，除了上下课，没什么机会到楼梯上来，但涉及幼儿的场所，最好有备无患。何况也算是个门面，让家长们看到托儿所的用心，在第一印象上拿到高分，后面自然好谈了。
　　顾盼仔细检查着扶手上的细节，每一根栅栏，都认真的摇了摇。启元项目是盼屋宽的首单，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磨磨蹭蹭来到三楼正门，大厅里堆的乱七八糟，暂时与设计图相去甚远。掏出笔记本，一项项检查着进度。按理来说做设计打家具的公司根本不需要客串监工，但公司初创，并且原木不同于板材，适用面更窄，因此客户的口碑是前期存活的关键，不得不慎。
　　转完一圈，顾盼合上笔记本。跟福庆花园的项目一样，大家赶着回家过年，进度颇为喜人。她不禁露出了微笑，一切顺利，看来，半个月后她可以好好的过个年了！


第134章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春节， 又称之为春劫。尤其是对于大龄未婚男女青年， 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周泽冰翻着日历，想着家里催婚的三姑六婆瑟瑟发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王瑞岚， 更是泪流满面。我为什么要看上个不开窍的！
　　忙的脚打后脑勺的王瑞岚哪里有美国时间开窍？元旦的时候本来说好的跟顾盼一起回去， 临出门了又被公司的事耽误了，因此迟了3天。更倒霉的是， 冷空气由北向南， 刚好跟着她的脚后跟抵达阳县，连下4天暴雪，导致大雪封山， 阳县所有道路停用， 足足等了5天才冰雪消融。偏偏元旦回家的不少，雪化了之后，全心急火燎的买车票出去。她没买到票， 又耽误了1天。加上路上的消耗， 前后整整11天。积累的工作量堪称恐怖， 根本忙的天昏地暗，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自己脑残，以后再也不挑冬天回去了！
　　直到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王瑞岚才赶上了进度， 从密不透风的工作中抬起了头。越接近过年，人心越浮动。白领们开始请假，农民工更是早跑的没了人影。公交地铁不再拥挤，喧嚣的街道也渐渐变的安静。各大生活区的马路边搭起了棚子，鲜亮的年桔连绵不断， 各种各样的菊花、蝴蝶兰、桃花、梅花、灯笼花等等等等，点缀在期间。整个花城色彩缤纷、春意盎然。
　　下班前5分钟，周泽冰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王瑞岚的桌前：“那个，岁月烧烤正在搞新年促销，我们明天去吃不？”
　　然而，王瑞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约顾盼了。”
　　周泽冰：“……”
　　“嗳！我忘记问你了。”王瑞岚笑眯眯的说，“你的房子弄好了吗？”
　　周泽冰有气无力的答：“过户了，准备装修。”
　　王瑞岚非常敬业的帮朋友打起了广告：“装修你找顾盼啊，我让她给你打个折。”
　　路过的同事李伟亮脚步一顿：“王瑞岚，你认识装修的？”
　　“嗯呐！”王瑞岚猛点头，“不过是软装的，主要是家具类。纯原木定制，比板材的好多了，你有兴趣吗？”
　　李伟亮好奇的问：“原木会不会很贵？”
　　“不会！”王瑞岚斩钉截铁的说，“比几个大的板材商家还便宜些呢。是我朋友的公司，我家装修找的她，质量和服务没话说。要不，我转她的微信名片给你？”
　　“好啊好啊，”正准备结婚的李伟亮非常高兴，“有这样的渠道，你应该在群里做个广告的。要不是我刚好听见就错过好机会了。”说着又拍拍周泽冰的肩，“怪不得宅冰最近老找你，原来是装修，我还以为他追你呢！”
　　周泽冰！？？？？
　　王瑞岚拍着桌子笑：“哈哈哈，你想什么呢？策划和程序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要是谈恋爱，那家里不得请个军事解说员，天天分解中东局势啊！”
　　李伟亮哈哈大笑：“那不至于，最多南北韩对峙。中东那得再添个美术。”
　　周泽冰：“……”你大爷！
　　打卡机上响起了下班的提示音。李伟亮拿到了顾盼的微信号喜滋滋的走人，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周泽冰。
　　王瑞岚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周泽冰深吸一口气，我忍！强行挤出个笑：“你明天约了顾盼？后天呢？”
　　王瑞岚哭笑不得：“你这么缺人陪你吃烧烤嘛！是得赶紧找个女朋友了。”
　　周泽冰膝盖又中了一箭，颤颤巍巍的背好双肩包，跟着王瑞岚往外走。王瑞岚无知无觉，跟遇到的同事纷纷打招呼，差点把身后的周泽冰郁闷的吐血。好不容易走出了园区，同事们上公交的上公交，下地铁的下地铁，终于只剩他们两个走路的人了，王瑞岚顺手又来了一刀：“咦？你现在改邪归正，舍得走路了呀？”
　　周泽冰泪目望天，好吧，他有段时间跟着王瑞岚走的来着，但后来王瑞岚实在太忙，下班没个准点，他不好刻意等着，所以小半个月没一块儿走了。现在王瑞岚问起，他只好说：“我走好久了，最近没碰上而已。”
　　王瑞岚立刻垮了脸：“是啊，元旦过后我加班加残了！感觉身体被掏空。好在快过年了，我能好好在家躺10天！”
　　周泽冰赶紧接上话题：“我躺不了，得天天窜门拜年，烦死了。你过年不回家是明智的，春运挤的要死，到了家里还各种受气，以后我也换个时间回家。”
　　王瑞岚笑笑：“你过年不回去，老人家会寂寞的。”
　　周泽冰不以为意的说：“让他们过来呗，省的一堆亲戚凑在一起攀比，过完年感觉人生都灰暗了。对了，你买了新房子，你父母过来过年吗？”
　　王瑞岚随口答：“她们习惯在家里，不肯过来的。”
　　周泽冰想再找话题，忽然发现自己对王瑞岚的家庭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或者说，除了工作中的她，其余的地方全部一片空白，不由有些着急。想了想，决定抛砖引玉，先说自己的家庭情况：“我是独生子，你呢？”
　　“哦，我有个弟弟。”
　　周泽冰噎了下，哑火了。作为一个资深宅男，即使对家长里短没兴趣，也被迫在网上灌了满脑子姐弟纷争。本来多子女家庭大的就比小的吃亏，再加上重男轻女，那酸爽！当然也有处的好的姐弟，问题是王瑞岚家的姐弟感情到底好不好？
　　王瑞岚看了周泽冰一眼，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周泽冰差点哭出声，您老人家终于发现我的异常了！
　　看着周泽冰便秘般的表情，王瑞岚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
　　周泽冰生无可恋：“想喊你吃个烧烤而已……”
　　“可以啊，后天是吧？后天我应该有空。”王瑞岚无所谓的说。
　　周泽冰挠了挠头，试探着问：“你家里催婚了没有？”
　　王瑞岚没好气的说：“催！下一题！”
　　周泽冰噗的笑出声来：“我也被催的不行了。”
　　王瑞岚警惕的瞪着周泽冰：“你请我吃烧烤，该不会想让我伪装你女朋友吧！？”
　　周泽冰脸都绿了，你喵的都猜到“装女朋友了”，能不能干脆再往前进一步？
　　王瑞岚干脆停下脚步，站在了路边：“有事说事，扭扭捏捏不是你的风格。帮顾盼改软件的事，我欠你个人情，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实在我帮不了的再说。”
　　周泽冰：“……”
　　王瑞岚皱眉，她快速在脑子里过了遍工作，没什么大问题。难道是过年让她配合程序组加班？虽然有些不愿意，不过如果能申请足够的加班费，正缺钱的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唉！”周泽冰重重的叹了口气，“行吧，我实话实说。”
　　“嗯？”
　　“我想追你！”
　　王瑞岚：“……”
　　尴尬，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良久，周泽冰憋出了一句：“那个，你不同意就算了。”
　　王瑞岚抬脚就走。
　　周泽冰赶紧跟上，急忙忙的喊：“王瑞岚，你别跑，我很有诚意的！”
　　王瑞岚：“……”我明明是正常速度走路好伐！你个废柴！
　　周泽冰一把拽住了王瑞岚的背包：“兄台！给个反馈啊！”
　　王瑞岚只得再次停下脚步：“你看上我哪点了？”
　　紧张之下的周泽冰脱口而出：“厨艺好！”
　　王瑞岚：“……”尼玛，你是顾盼的亲哥吗！？
　　“咳，不是，主要是性格好！”
　　王瑞岚诚挚的建议：“花城附近有个地方，叫凤城，那里遍地是厨子。去吧，皮卡丘！”
　　“厨艺好只是一方面啦！”周泽冰拽着王瑞岚的书包带子不肯放，“招聘还看综合素质呢，哪有看单一指标的！”
　　王瑞岚敷衍的说：“给我点考虑时间
　　周泽冰放开手，弱弱的说：“有时间节点吗？”
　　王瑞岚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谈恋爱。”
　　周泽冰立刻跳起：“别介！试试嘛！”
　　王瑞岚斜眼看着周泽冰：“你现在追女朋友，是奔着结婚去的吧？”
　　周泽冰诚实的点头。
　　“那你试个屁啊！”王瑞岚继续往前走，“正儿八经去找个女朋友好吗！”
　　周泽冰继续追：“可是我喜欢你啊！”
　　王瑞岚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想恋爱不想结婚！”
　　“为什么呀？”
　　王瑞岚垂下眼：“因为麻烦。”她在家里滞留了十来天，完全够她听完顾盼家的狗血八卦。她家里又比顾盼的好到哪里去？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刘思宽那样不在乎岳家满门极品的。将心比心，如果一个男人家里是那个样子，她也不可能愿意。生活本就不容易，何必给自己添堵。
　　周泽冰蔫儿了，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如果一个女孩子不了解他或者不喜欢他，可能还有机会。直接不想结婚，那得自己能激起她想结婚的兴趣，无疑比普通的追求更难。
　　路灯下，两个人沉默的往前走。熙熙攘攘的城中村因临近过年而显得非常冷清，更加重了彼此的尴尬。等走到了周泽冰租住的公寓楼下，他再次拽住了王瑞岚的书包：“那个，我认真的，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135章 年桔
　　“所以呢， 你答应了没有？”顾盼咬着吸管， 眼睛亮晶晶的，等着接下来的八卦佐餐。
　　王瑞岚撇嘴：“答应个毛， 没事找事呢！”
　　顾盼淡定的说：“家里人没有那么难对付。我家里再折腾， 拍拍屁股走人，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王瑞岚叹了口气：“得亏刘大厨心量宽呐！”
　　顾盼立刻换成了认真的表情：“我并没有伙同家里人一起坑他， 我没做好前期准备是我的错， 但极品家里人的事非要迁怒我，那这个男人也没什么心量可以说的了。”
　　王瑞岚无言以对，揉着太阳穴：“烦！”
　　“但是， ”顾盼客观的说， “他们想卖你的心情并不因你找不找男朋友而转移。我不是劝你答应什么的，而是你不要因为跳梁小丑而影响自己的生活撒。几个极品而已，你是掐不过咋地？”
　　“不是这个， 我家里我能搞的定， 他家里呢？”王瑞岚摊手， “我很反对那句‘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我认为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但也得对方认可啊。”
　　顾盼噗的笑出声：“首先， 你得考虑你喜不喜欢周泽冰。喜欢了才接着往下谈婚姻观爱情观。如果你不喜欢他，谈个蛋啊！”
　　王瑞岚仔细想了想：“印象还可以，不到喜欢的程度。”
　　“哦，那先搁着吧。如果他很喜欢你，会接着追的。”顾盼伸手拿过菜牌， 喊服务员过来加了份华夫饼。嗯，最近累狠了，体重掉的有点厉害，得吃点东西补胖点，骗刘思宽奶奶的金镯子去。
　　王瑞岚懒的再谈周泽冰，于是问：“你跟你弟弟和好了？”
　　“嗯呐。以前算我幼稚，他也是个苦逼的娃。”顾盼眼中饱含同情，“被宠成废物了都，将来不知道怎么办呢，我就不给他当绊脚石了。”
　　王瑞岚怔了怔：“将来你不打算管他吗？”
　　顾盼笑了笑：“怎么管？我能跟着他喂饭一辈子？再说我是跟他和好了，不代表一定跟他相亲相爱啊。不说小时候的恩怨，哪怕从头开始，我和他也是标准的三观不合。他跟着我去的省城，结果回了宿舍，游戏打到废寝忘食。我真把他当至亲，那不得了，绝壁能打的比小时候还狠。为了祖国的安定和谐，我还是把他当个表弟处着吧。”
　　“我要给你点128个赞啊！”王瑞岚服气了，顾盼在调节心态方面出神入化了都。亲弟当表弟，亏她想的出来！
　　“对了，”王瑞岚又问，“你家里后来怎么样了？沈三哥找他们麻烦没有？”
　　“根据我的线人陈钧杰同学和赵永康同学的线报，他们找到了沈三哥的奶奶，送了点礼，把面子做足了，损失不大。”顾盼非常遗憾的说，“小地方就是这点不好，人情太重了。换成大城市，惹了道上的人，不剁两根手指都算心慈手软啊！”
　　王瑞岚：“……”
　　顾盼叹气：“当然，也正是因为小地方有人情，很难有直接的伤害，总是在钝刀子割肉，所以他们才能蠢的无怨无悔。算了，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们爱咋咋地吧。”
　　王瑞岚问：“你以后过年也不回家了？”
　　“嗯呐！”
　　“那你怎么跟刘家解释啊？”
　　“嗯？解释啥？”
　　“你每年都在他们家过年的话，人家会问吧，为什么不回自己家过年？”
　　顾盼一脸崩溃的说：“你想啥呢？老刘家的亲戚们还在封建社会呢，封建社会哪有儿媳妇去娘家过年的？你做策划不用了解古代常识的吗？”
　　王瑞岚瞠目结舌：“有那么传统嘛！？那你不是非得生儿子不可了？”
　　顾盼白了王瑞岚一眼：“社会主义光辉下，生男生女都一样，儿女都是传后人嘛！”
　　王瑞岚：“……”哪边有利往哪边靠，凑不要脸！
　　正聊着天，王瑞岚的手机响了。周泽冰发了信息过来：“你的下午茶喝完了吗？”
　　王瑞岚：“没有！”
　　周泽冰：“什么时候结束啊？”
　　王瑞岚：“你想干嘛？”
　　周泽冰：“约你晚上逛逛花市。”
　　王瑞岚：“不去。”
　　顾盼在旁边，看着王瑞岚濒临炸毛的表情，不厚道的大笑起来。据她所知，宅男在三次元很可能不善言辞，但只要隔了网线，那是要多浪有多浪，舌战群儒不在话下。周泽冰选择线上骚扰，好明智啊！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王瑞岚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火速设置消息免打扰，直接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扔进了包里，然后对着顾盼咬牙切齿：“有那么好笑吗？”
　　顾盼忍住笑：“咳，有人追你是好事嘛！”
　　王瑞岚大大喝了口饮料，平心静气。MD，宅男都是什么思维，约她逛花市不成，居然换成约她逛菜市场。尼玛！有追妹子约去菜市场的吗？真谈恋爱了，别人情人节收玫瑰花，好么！周泽冰的女朋友，情人节收西兰花。这TMD能忍！？
　　喝完饮料，又抢了顾盼两块华夫饼吞了，才把气顺了下去。正准备重新开聊八卦，背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哎呀，你就在我楼下喝下午茶啊？”
　　王瑞岚猛的回头，就看着周泽冰抱着盆年桔，满脸讨好的说：“我正准备打你电话，给你送年桔去，没想到家门口撞见你了。”
　　顾盼再也忍不住，捶桌大笑。哈哈哈，追妹子送年桔，周泽冰，你可以的！
　　王瑞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周泽冰你不是死宅吗？死宅怎么可以一个人下楼买年桔！？
　　年桔分量不轻，周泽冰吃力的放下，喘了半天气：“你家的阳台好宽的，可以买好多盆年桔呢！”
　　王瑞岚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我、没、兴、趣！”
　　周泽冰见王瑞岚要炸毛了，赶紧调转方向曲线救国：“顾盼，你的软件有要改的地方吗？”
　　顾盼果断回答：“有！”
　　周泽冰摸着下巴：“那我帮你改软件，你帮我的新家做设计好不好？顺便在你家订家具了！”
　　王瑞岚的脸上唰的没了表情，伸出两根手指，无情的捏住了周泽冰的胳膊，顺时针一拧！
　　“嗷！痛痛痛痛痛！”
　　顾盼：“我感觉我有点亮……”
　　王瑞岚怒瞪顾盼：“你闭嘴！”
　　周泽冰委委屈屈的说：“胳膊残废了，你得负责！”
　　王瑞岚用力按了按指关节，用眼神威胁：你想死？
　　“嗳，不开玩笑了。”周泽冰揉着胳膊，坐到了王瑞岚旁边的位置上，“这盆年桔太沉了，我休息一会。”
　　顾盼好笑的问：“年桔真的是送王瑞岚的吗？”
　　“对啊！”周泽冰理所当然的说，“她一个人在花城过年，放两盆年桔比较喜庆么！别的花多少要打理，年桔丢在那里，等出了十五丢掉就好了，多方便。”
　　顾盼抽抽嘴角，本来挺细心的剧本，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王瑞岚木着脸说：“不要。”
　　周泽冰郁闷的说：“早知道我送完年桔再表白了。”
　　王瑞岚：“……”
　　顾盼好心提醒：“死缠烂打会被女孩子讨厌的哦。”
　　王瑞岚直接放嘲讽：“他不是、他没有、你胡说。这里离卖年桔的地方有1公里呢，他必须是体力不支，坐下起不来了啊！”
　　一语中的！周泽冰泪目望天，麻麻，我要去健身房！
　　顾盼轻咳两声，打着圆场：“那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周泽冰扭头看着王瑞岚。
　　王瑞岚面容扭曲了一下，你喝不喝东西看我干屁啊？
　　周泽冰实在走不动了，扬手喊来了服务员，点了杯招牌金桔柠檬，又语重心长的对王瑞岚说：“我觉得身为策划，你得出个明确的需求表给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为什么生气。”
　　王瑞岚扶额，给这货跪了！
　　“所以，”周泽冰认真问，“你到底是不喜欢年桔呢，还是不喜欢我送你年桔呢？”
　　王瑞岚趴在桌子上，表示自己已经阵亡。
　　周泽冰无助的看向顾盼，希望她能解惑。
　　顾盼尽责的担起了翻译的职责：“她认为你还没熟到送年桔的份上。”
　　“呃？花城这边送年桔有什么讲究吗？”
　　“不是，只是现在她不想收你送的东西。”顾盼随手撸了把王瑞岚炸起的毛，“年桔你自己搬回去吧。”
　　“哦！”周泽冰爽快答应了，并由衷赞扬，“还是你说的明白。”
　　顾盼也无语了，王瑞岚正是处在刚生好感的时候，才不好意思说明白的好不好！
　　服务员送来了金桔柠檬，累的半死的周泽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觉得缓过气来了，又伸手戳了戳王瑞岚的胳膊：“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说！”
　　“先说好，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哈！”周泽冰搓着手问，“过年回家，被三姑六婆催婚的时候你以前是怎么应对的？”
　　王瑞岚指了指顾盼：“问她，掐架她是行家。”
　　顾盼微笑：“灯泡不会说话。”
　　王瑞岚：“你大爷！”
　　“你们俩先别掐，”周泽冰苦逼的说，“我真的被催的想死了！”
　　“唉，”顾盼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能被三姑六婆吓成那样。”
　　“很烦，又不好跟长辈顶嘴。”周泽冰糟心的不行，“我看网上有很多回怼的办法，但是很明显没有可操作性。我会被揍的。”
　　顾盼笑着说：“那些是不大好。催婚呢，麻烦在于催字。不但催婚，你结婚了他们催孩子，催完孩子还有二胎呢。所以你光想着带个女朋友回去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我可没打算今年带女朋友回去。”周泽冰连忙解释，“我也不是被催的找对象的。”
　　“所以他们催你，你也催他们不就好了吗？”顾盼露出迷之微笑，“催婚的问他要结婚赞助，催生的问他要买房钱。微信支付宝亮出来，10万块起跳，谁催你找谁讨债。过不了一个星期，他们再敢催你算我输。”
　　周泽冰张大了嘴，这个操作有点风骚了啊！！
　　叮咚，顾盼的微信响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好了，阿宽喊我回家吃晚饭，我先撤了，你们慢聊。马上要过年，提前祝你们新年大吉，拜拜！”说完，利落走人。留下周泽冰和王瑞岚大眼瞪小眼。
　　良久，周泽冰开口：“年桔真的太重了。”
　　王瑞岚：“所以呢？”
　　“要不，你帮我搬上楼吧！”
　　王瑞岚：“……”


第136章 过年
　　大年三十， 艳阳高照。华夏大地上， 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灯笼，一派热闹景象。空气里飘散着燃放了烟花爆竹后的硝烟味， 更添年味。刘思宽的车刚出现在路口， 几个在院子里放炮的小屁孩立刻大声喊：“大爷爷！大伯回来啦！”
　　刘昌源正在厨房里炒菜，压根听不见外面的喊声。倒是年仅12岁的堂妹刘思茵兴奋的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嫂回来没？”
　　“那必须的啊！”刘思宽下了车， 笑问堂妹， “还没到晚饭的点，你怎么就过来了呀？”
　　刘思茵脆生生的说：“看嫂嫂呀！”
　　顾盼跟着下了车，对不认识的刘思茵笑了笑。她中途因为公司的事来过几次乐城， 但平时大家都忙， 所以没赶上过家族聚会，只见过部分亲戚。不过刘家女孩子不多，三叔家的刘思宁已经结婚， 这会儿估计在夫家忙。那这个年纪， 又叫她嫂嫂的， 八成是四叔的女儿了。
　　想着刘思宽家里复杂的亲戚关系，顾盼有些头皮发麻。光同一个祖爷爷的，就有足足六房， 看着微信群里的人名，分分钟觉得自己穿越了有木有！
　　两个人走进客厅，亲戚更多。顾盼一阵眼晕，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而亲戚们则是对未来的长房长媳充满了好奇，齐刷刷的看向了顾盼。刘思宽扫视一圈， 发现父母不在客厅，于是拉着顾盼跟长辈做起了介绍。
　　刘昌源兄弟四个，各自生了一窝孩子。又因为是堂兄弟，多少长的有点像，顾盼彻底懵逼，只好全程僵笑。不一会儿，奶奶赵兴梅从厨房里冒了出来，看到顾盼，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呀，盼盼来了啊！”
　　终于有个熟人了！顾盼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奶奶过年好！”
　　“好，好！”赵兴梅高兴的拉住顾盼的手，“元旦你们回娘家啦？商量好婚事了没？”
　　刘思宽笑着接话：“不用商量什么，我们年轻人不太讲究老规矩了。”
　　刘二婶忍不住问：“聘礼嫁妆的也不讲了？听说你们外省聘礼很高的哦！”
　　“聘礼多嫁妆也多，走个过场而已，都是给小两口做启动资金的。”顾盼保持着微笑，亲戚来往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他们说的话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多半是没话找话来搭讪。不然真当亲戚们多关心你的婚姻大事家庭生活咩？他们只是情商为负数罢了。因此不必放在心上，跟着瞎扯即可。
　　刘思宽很不喜欢亲戚们的相处方式，他揽住顾盼的肩，笑着说：“我带盼盼去见见爸妈。”
　　顾盼踩进厨房，立刻被热火朝天的景象震住了。宽敞的大厨房里人来人往，各色菜肴琳琅满目，比普通饭店的后厨还夸张。大功率的抽油烟机发出轰鸣的噪音，锅碗瓢盆的叮铃哐啷声不绝于耳。
　　刘昌源叼着根烟，单手掂着锅，爆炒着肉丁。刘二叔手持菜刀，笃笃笃的切着青瓜，速度快的几乎能见残影。刘三叔守在个大锅前，不知搅拌着什么。老爷子刘广威背着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发表一下高论。
　　女人们也没闲着，羊晓娟带着两个侄媳妇，坐在小矮凳上择菜，时不时的大声说笑两句。
　　正中的桌上硕大的蒸猪泛着油亮的光泽，旁边更是摆了两只直径1米的青花大碟子，堆了满满当当的食材。顾盼的视线在碟子上溜了一圈，发现里面真是鸡鸭鱼肉虾啥玩意儿都有。不由叹服，牛逼！
　　刘广威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刘思宽两个，中气十足的说：“你们回来了啊！”
　　刘思宽和顾盼又一一跟厨房里的长辈们打招呼。他们回来的时间不算早，该准备的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刘思宽跑到爸爸身边见习，顾盼则是坐到了娘子军里，跟羊晓娟聊起了天。
　　羊晓娟顺手把手里择好的菜放到篮子里，侧头看了眼顾盼：“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工作不要太拼啦，有阿宽呢！”
　　顾盼心下一暖，笑着说：“过完年会胖的！”
　　不大标准的方言，引来了两个堂弟媳打量的目光。顾盼友好的笑了笑。她在家族群里混了大半年，跟她们倒也算不上多陌生，三言两语就找到了群聊时的感觉。
　　于是刘思良的老婆黄小薇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阿宁这胎到底是男是女啊？她去查了没？”
　　顾盼惊讶：“阿宁怀孕了？”
　　“是呀。”羊晓娟笑眯眯的说，“你送她金猪之后怀上的，我早说了那个金猪好彩头的！”说着扫了眼顾盼的肚子，她真的不介意未婚先孕的说。
　　刘思坤的老婆邓艳霞睁大眼：“我以为大嫂在群里说送她金猪是玩笑话，这么灵的吗？”
　　“巧合吧。”顾盼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半点不迷信，“结婚生孩子多正常。”
　　黄小薇挤眉弄眼：“大嫂什么时候生啊？”
　　顾盼打着哈哈：“看缘分。”
　　邓艳霞也问：“你们今年要结婚了吧？”
　　顾盼点点头：“大概下半年吧。”
　　“你们真能拖。”羊晓娟无奈的说，“你爸妈不着急吗？”
　　顾盼干笑：“当然着急，不然我们肯定过两年再结婚。”
　　羊晓娟用手指戳着顾盼的额头：“你们再拖下去，我就带不动孩子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带！”
　　顾盼苦着脸说：“阿姨，你的威胁有点狠啊！”
　　“准你们下半年结婚，我已经很客气了。”羊晓娟指着两个侄媳妇说，“你看他们，孩子都能在院子里放炮玩了！我也好想带孙子玩啊！”
　　顾盼噎住，所以长辈们已经越过催婚，直接跳到催生频道了么？最肝疼的是，碰上羊晓娟，她满肚子的损招立刻不能用了有木有！神马？催生讨10万？她能给你男人转账100万的育儿资金好不好！尼玛苦逼，太苦逼了！
　　好在羊晓娟不是碎嘴婆子，说了两句就收住了话头，聊起了别的。不多久，男人那边起锅，一声吆喝，准备开饭！
　　直径1米的大碟子得四个人抬，刘昌源三兄弟和刘思宽联手抬着一个到客厅，刘四叔立刻喊上侄子和儿子跑进厨房抬另一个。二十几口人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带着孩子一桌，热闹立刻从厨房转移到了客厅。
　　顾盼掏出手机，对着正中间的大盘鱼拍了一张。黄小薇笑着说：“你这样拍看不出来的啦！我把手放在盘子上，你再拍才有效果。”
　　几个小孩子凑热闹，跟着黄小薇一起把手放在了盘子边，果然，有了对比，那1米的碟子更显得庞大。稍微调了调光，上传到朋友圈，同桌的亲戚们很给面子的纷纷给她点了赞。
　　男人那桌已经拼起了酒，今年刘家最大件事，就是刘思宽带着女朋友回来。一直婚事不顺的长孙终于成功清仓，刘广威抿着小酒，想着或许明年就能见到长房的重孙，笑的开怀。其他亲戚们，虽然平时难免有些小矛盾，但此刻都挺为刘思宽高兴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恭喜，让桌上的气氛更热烈了。
　　羊晓娟夹了一筷子蒸猪放到顾盼的碗里：“你尝尝这个，好吃的。”
　　顾盼夹起猪肉，有些犹豫，看着有点肥啊！
　　羊晓娟见顾盼不大敢吃，笑着解释：“这个蒸猪呢，是我们本地名菜。以前有红白喜事才做的，不过现在不讲究那么多，过年想吃就做。百来斤的猪，宰杀去毛拆骨后，拿酒曲涂抹猪身去味，用五香粉、沙姜粉、罗汉果、精盐腌6小时，再放进大蒸柜里，猛火蒸35分钟。以前穷的时候，是没有放油这个工序的。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们年轻人不爱吃太肥的，都是用钢针扎了肉，让油流出来，用冰水淋过，再回炉蒸15分钟。所以又弹牙又不腻，你试试看。吃不惯就放一边，没关系的。”
　　本来对蒸猪没兴趣的顾盼硬是被羊晓娟说馋了，夹起来咬了一口，干爽清香，半点不腻！腌制时的甜味渗进皮肉，不多不少，若有若无。冰水激过的猪皮绵密弹牙，厚重的风味，比瘦肉更让人回味。
　　顾盼忍不住再夹了一块，羊晓娟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阿姨没骗你吧？”
　　顾盼点头：“好吃！”
　　“好吃多就吃点，女孩子胖点好看。”羊晓娟又夹了只巴掌那么长的虾，“我知道你们过完年新公司准备开张，比现在更忙。所以趁过年多囤点肉，到时候才经得起瘦。”
　　顾盼乖乖的把虾吃了，又听羊晓娟絮絮叨叨的说，这个吃了强筋骨，那个吃了补气血，倏地笑出声来。
　　外面零零碎碎的放起了鞭炮，时不时有烟火在夜色中绽放，缤纷的光线打在玻璃窗上，色彩斑斓。盆栽桃花上挂着的红包在夜风中摇曳，与盛开的粉红色花朵交相辉映。门口两大盆硕果累累的年桔，染上了灯笼的红晕。男人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女人们说着家长里短，嬉笑连连。几个小萝卜头吃饱后再也坐不住，绕着两张大圆桌你追我赶，又笑又叫。刘思宽不时往隔壁桌瞥上两眼，生怕第一次来他家过年的女朋友招架不住三姑六婆，准备随时救场。
　　从来对过年无感的顾盼，在此时此刻，忽然品味到了些许团圆的含义。或许每家每户过年的模样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被投喂被关注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再夹一只虾放进嘴中，品质优良的虾肉清香甘甜，一直甜到了心底。
　　嘴角不知不觉的翘起，原来，这就是过年。


第137章 整理
　　清晨的阳光透过屋顶的天窗， 洒满了整个商场。各家店铺拉开了大门， 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活力十足。
　　三楼的一家店面， 蒙着厚实的塑料布。围挡专用的塑料布设计简洁， 暗红的底色上利落的写着“盼屋宽全屋原木家居定制”的店名，搁老远都清晰可辨。吴胜辉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看着硕大的“原木”两个字， 连嘶了好几声。万万没想到，顾盼竟然会创业，而自己介绍的李秋元， 成了她新公司的第一单。怪不得自己挖不动她， 原来不是白晓东舌灿莲花，而是她压根没兴趣打工了。
　　吴胜辉是个不爱操心的人，他在爱家混的如鱼得水， 半点不想劳心劳力做老板， 实在想不通这帮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非要去创业。不过顾盼的卖点是原木定制， 有点棘手了啊！要知道爱家到了今天的规模，为了压住几个同样实力雄厚的死对头，没少在运营宣传上砸钱。而这些钱终归是要合计在成本里， 由消费者承担的。因此他们跟晓意这样的小商家相比，最大的竞争在于安全环保。
　　然而，再怎么把板材吹的天花乱坠，其在安全环保上的优势也是绝无可能与原木相比的。唯一的长处，大概只剩下好打理一条了。毕竟多雨潮湿的岭东， 原木家具有个名为白蚁的天敌。但不管怎么说，大家心里还是会更倾向于原木。
　　以爱家目前的规模，当然不必把新生的盼屋宽放在眼里。在创业失败率超过80%的今天，新公司能否撑过今年都是两说。但原木定制的概念，无疑将是板材定制的大敌。等到那一天，总公司又会怎么应对呢？
　　吴胜辉暂时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离被威胁的时候还早，犯不着提前操心。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对面，盼屋宽的新主人顾盼踩着9点的上班铃声，走进了晓意。吴胜辉有些肝疼了，再怎么着两位老板也是竞争对手，你们的关系咋还是那么好咧？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啊！
　　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好。白晓东明知道顾盼是来偷师的，但关键时刻，一家小破公司想请到合适能用的人，谈何容易？从去年中标开始，他每天必干的工作，就包含了刷招聘网站。从中捞了几个不错的，有管理有设计师，可是稚嫩的新人最多打个下手，真放他们去管事，哪怕他累死在公司都不够给新人擦屁股的。不得已，只好接着用顾盼，等熬过了难关再说。
　　顾盼想的是，反正店面在装修，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赚分工资。虽然从晓意到盼屋宽，她更像是跳了个槽，但那毕竟是男朋友家的产业，不可能做得到打工心态。万一失败，损失的可是自己家的钱呐！因此她兢兢业业的帮着晓意跑上跑下，顺便积累下带新人的经验，省的到时候面对一屋子新人手忙脚乱。
　　工作的间歇，顾盼会跑到三楼看看进度，遇到问题，随时跟刘昌源沟通。刘昌源则是满世界的跟亲朋故旧喝茶聊天，在小圈子内竭力的推广着自家新店的新概念。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3月，晓意中标的项目接近尾声。为了能跟广厦达成长期合作，白晓东在前期死命的把进度往前赶，终于在大家没日没夜的加班下提前完成了任务。内部验收后，没发现什么问题，晓意全体大大的松了口气，地狱般的半年总算结束了！
　　与此同时，刘思宽在福庆花园的房子，也晾满了两个月，可以入住了。海棠花园的住所内，堆满了搬家的纸箱。王瑞岚含泪抱着顾盼的胳膊：“从此蹭饭不容易了哇！”
　　顾盼满头黑线：“打车过去只要20块，很近的好伐！”
　　“哪有住隔壁栋的方便！”王瑞岚抱着顾盼死命的晃，“你说，你说，你为什么不住时代公馆？明明有大房子，空着难道不可惜吗？”
　　顾盼无奈的说：“那边离店面近，我可以走路上下班，尽可能的节省通勤时间。”
　　“你要不要那么拼？”
　　“这家店，我家公100%持股！意味着，维持运营的每一笔钱，都是自家的血汗钱！”顾盼叹了口气，“所以前期不可能请的起设计师，也就是说从管理到设计到与工厂对接我一个人通杀。工作量堪称恐怖。并且，比工作量更恐怖的是，没有工作量。我已进入了超级省钱模式，坚决不浪费一分钱。回头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回血！”
　　正在打包的刘思宽轻咳两声：“不至于。只要你能维持不亏，我还是养得活你的。”
　　顾盼挑眉：“你就不能盼着我疯狂赚钱，然后买个让你心心念念的带花园的房子？”
　　刘思宽认真问：“龙腾帝景顶层复式吗？那个户型像我老家的，我喜欢！”
　　顾盼的脸黑了：“饲养员请你注意素质，切勿给国宝太大的压力，掉毛了就不好看了。”
　　刘思宽大笑：“豪宅不是国宝的标配吗？我们要有梦想啊熊猫！”
　　“尼玛那是梦想吗？那是幻想好吧！”顾盼崩溃的说，“1000多万买套房，我得赚几个亿啊！？”
　　刘思宽拍拍顾盼的肩：“加油，我们家能否昨日辉煌重现，看你的了！”
　　顾盼：“……”
　　王瑞岚噗的笑出声：“刘大厨，软饭吃的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刘思宽摊手：“本少爷要颜值有颜值，要腹肌有腹肌，要厨艺有厨艺，为什么不能吃软饭？”
　　好有道理，王瑞岚竟无言以对，只好埋头接着帮忙打包去了。
　　顾盼平时生活习惯很好，特别擅长收纳又不爱乱买东西，整理并不难。而且预备出租的房子，总要留足家具家电。几个人又齐心协力，大致把家里的布局恢复成刘思宽没搬来的样子，只是原先放地毯的地方，变成了大饭桌。毕竟爱赖在地上的人不多，还是搁个饭桌比较好出租。
　　因此，要带走的东西无非是两个人的衣服、书籍、电脑和刘思宽的宝贝菜刀炒锅。轻轻松松的打包完毕，只等搬家公司上门。
　　当然，每次搬家，难免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说顾盼从福庆花园搬过来的书桌、层架，以及为了刘思宽来住，额外买的临时衣帽架等，都是八成新的样子，丢了非常可惜。于是王瑞岚毫不客气的喊了两个力工和一辆三轮车，拖去了她的新家。没钱装修的她，家里暂时只有基本的生活物品，这些东西刚好充实她家，省的浪费。
　　王瑞岚跟着她挑中的家具撤走，狭窄的屋内终于在视觉上有了透气感。顾盼坐在凳子上，看着地上垒的整整齐齐的纸箱，忽然生出了一股浓郁的不舍之情。
　　这里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尽管面积狭小、采光不佳，说好的电梯吵到现在也没有动工的痕迹，却带给了她莫大的幸福感，也催生出了她努力奋斗的勇气。三年来，无论在外面多辛苦，无论受了谁的气，只要站在这里，看着自己亲手一点点布置的小窝，就能瞬间充满了力气。
　　手指来回抚摸着素白的墙，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不想搬？”
　　顾盼摇了摇头：“这里太窄，为了迁就我，辛苦你了。”
　　“那倒没有。”刘思宽笑着坐到了她身边，“我对住房的要求挺极端的。要么像老家，有个院子让我种花；如果没有院子，那什么房子在我眼里都一个样。”
　　“真的假的？”
　　“也不能说一个样吧。房子宽点肯定更舒服。但是，以我的工作时间来说，回家也只是睡个觉而已。只能说将来有孩子了，需求一定有变化。反正这几个月，我没觉得多难受。”刘思宽想了想，“大概，因为有你吧。”
　　顾盼笑问：“我有那么好？”
　　刘思宽伸手捧住顾盼的脸：“甜言蜜语透支太过，以后就没有啦！我们要合理安排，持续发力，直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再也说不动为止。”
　　顾盼笑出了声。
　　“不过我还是挺期待搬去福庆花园的生活的。”刘思宽眨眨眼，“去年你去那边吃饭，你帮我收拾厨房，我拿着碟子在旁边喂你吃炸鲜奶。感觉很甜。”
　　顾盼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厨房被我改小了，两个人呆在里面，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
　　“没关系，我可以站在厨房外喂你。”
　　“我总觉得，你还是更喜欢大厨房。”顾盼慢慢的说，“可能你对卧室客厅没有要求，但逼仄的厨房，你一定用的不开心。只是创业初期，住时代公馆确实太不方便了。”
　　刘思宽摇了摇头：“如果我有空每天做饭，福庆花园的厨房大概能整到我崩溃。但仅仅偶尔使用，在可接受范围内。你不用担心。怎么说都是我自己挑的房子，对我而言肯定是没问题的。”
　　“依然觉得你委屈。”
　　“我看起来有那么挑剔吗？”
　　“我想让你那么挑剔。”顾盼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刘思宽的嘴唇，“我想奋斗十年，送你龙腾帝景！”
　　刘思宽抓住顾盼的手指，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我们共同奋斗，一起龙腾。”
　　顾盼的眼里带起了笑意：“好！”


第138章 熊孩子
　　咚咚锵， 咚咚锵。欢快的锣鼓在阳光乐园的中庭回荡。被声音吸引的路人发现， 专门给商场内商家做广告的空地上，摆了一整套原木家具和一套可供儿童免费玩乐的滑梯波波池组合。常逛商场的路人立刻知道， 又有新的家具店开张了！
　　各种家居店占据了阳光乐园的半壁江山， 虽然那边人流稀少，但不算稀奇。但令人奇怪的是， 这家店的展厅内， 居然有只大胖熊猫懒洋洋瘫在沙发上。黑白两色本来就对比强烈，那么大一坨，真是相当的扎眼。
　　新店开张请个公仔服跳舞派传单是老套路了， 可是你们家请个熊猫瘫沙发上是怎么回事？临时工这么怠工真的好吗？等走进一点， 更加无语。
　　因为熊猫的胖肚子上贴了张纸条：“传单懒的派，你们自己拿。”
　　路人嘴角直抽，这位兄台， 你是怎么做到不被老板打死的？
　　广播不停不歇的响， 反复播放着喜庆的广告词， 激昂的声调与慵懒的熊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忍不住好奇的拿起了传单。传单不是普通A4纸的样子，而是只熊猫抱着块木牌，木牌正中是非常苍劲的三个大字“盼屋宽”， 接着下面两行同样漂亮的小字“全屋原木定制家具，为您打造心满意足的家”。
　　年轻漂亮的工作人员刘静立刻上前，带着亲切的微笑，向围观人群介绍：“大家好，这是我们盼屋宽展厅。我们公司所有的家具全部由环保健康的原木制作。对定制原木家具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说着指向旁边的二维码， “这是我们的公众号，欢迎关注。”
　　大家早看惯了这样的宣传手段，并没有多少关注的兴趣。人群来来往往，看过又离开。好半天都没拉到两个客人。在沙发上瘫了半天的熊猫有些绷不住了，艰难的爬起，笨拙的捧住装传单的盒子，开始挪动。
　　刚才就看到它的路人以为要表演节目了，虽然没太大的期待，但周末逛商场嘛，随便看看也不耽误什么，何况这只熊猫做的还挺精致的。于是他们看着熊猫蹒跚着走啊走啊，走到波波池旁边停住。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换了个地方接着瘫。
　　路人们目瞪口呆，让你扮熊猫，你还真的把习性也办了啊？这年头临时工这么好做了的吗？
　　路人哪里知道扮熊猫的熊孩子羊宗敏现在简直苦逼透了！常见的熊猫服为了行动方便，都是瘦版的，最多头套比较圆。但没有工作的熊孩子嫌弃瘦版的不萌，死活要定做个萌版的，并拍着胸脯跟顾盼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顾盼拗不过她，真的弄了个萌版。她看着的时候特喜欢，等穿上之后，差点就崩溃了。别说穿着跟其它的公仔一样蹦蹦跳跳了，根本走路都困难好吗！
　　然而把羊宗敏塞进熊猫服的顾盼冷酷无情的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给我走完！”
　　羊宗敏想耍赖，但顾盼打开了手机录音，播放起了她打滚要胖熊猫的片段，顿时哑火。只能哭唧唧的说：“真的动不了啊！”
　　于是顾盼写了张纸条，贴在了她的肚皮上，走人！
　　其他工作人员忍笑忍的半死，要不是怕羊宗敏炸毛，早就笑出声了。
　　顾盼也是没办法。不创业永远不知道会赶上多少幺蛾子，比如说，她万万没想到，国家居然强制企业招聘残疾人，否则要缴额外的税。她不是不想给残疾人机会，问题是一时半会上哪找啊？着急上火间，羊家送来了个聋哑人，代价是解决羊宗敏的就业问题。工资由熊家长羊晓明支付，唯一的要求是请顾盼帮忙带一带，这孩子不能再这么熊下去了。
　　顾盼差点哭出声，熊宗敏那是一般人招架的住的吗？可谁让熊孩子是个富二代呢？羊家亲戚直接甩给了她个连锁私立幼儿园的项目，她当场给跪了。抹干眼泪，把熊孩子接进公司，毫不意外的，第一天就给她闹幺蛾子，非要作死的选个不合理的熊猫服。于是顾盼也只好将计就计，让丫头吃个教训，看以后能不能乖点儿。
　　比顾盼更想哭的是熊宗敏的亲爹羊晓明，他年轻时忙于生意，等女儿长大之后，发现完全管不住了！这么个宝贝独生女儿，又不舍得下狠手。一拖二拖的，拖到大专毕业，毫不意外的毕业即失业了。熊孩子威名在外，上大学的时候就把在花城的姑妈折腾的醉仙欲死，谁肯接烫手山芋？又不能放在自己家里，那是公主殿下，不是被人惯的更熊了么？
　　好不容易找了个顾盼当冤大头，又怕顾盼不答应，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她的新公司弄了个项目，终于把熊孩子塞进了盼屋宽。送去上班的前一天，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羊宗敏再把工作搞砸了，扣半年零花钱 ，绝不打折！
　　羊宗敏扒拉扒拉自己的干瘪的荷包，怂了！乖乖去盼屋宽上工，然后非常努力的把自己埋沟里了！但话说回来，仿真度高了，吸引力也强了。开始她在沙发那边，大家不自觉的看沙发。现在它挪到了波波池，来来往往的路人又顺便看到了她身后的玩具组。五颜六色的塑料球，加色彩斑斓的滑滑梯，再戳个大熊猫，路过的孩子顿时脚下生根，不肯走了。
　　很多小孩子有人来疯的属性，当一个小孩子试探性的爬上了滑滑梯，立刻迎来第二个、第三个。家长们这时候才知道，展览的滑滑梯是可以玩的啊！很快，小孩们玩滑梯的兴奋尖叫引来了更多的孩子。家长自觉在外围了一圈，慢慢的，主动拿传单的人多了起来。
　　羊宗敏暗戳戳的给自己点了一排赞，看以后谁还说她白上了三年大学。她透过熊猫嘴，看到盒子里的传单即将见底，于是扶着波波池的边，艰难的爬起来，准备去弄点传单，接着派，啊，不，接着让客人自己拿！
　　忽然，一股大力从后猛的一推，没站稳的羊宗敏脚底一滑，扑到了地上。
　　身后响起了大笑：“哈哈哈哈，快来看啊！熊猫扑街啦！”
　　羊宗敏怒而转头，然而行动不便的熊猫服根本做不了这个动作，只能凭声音判断是个小孩子。周围的路人看着嚣张大笑的小男孩，纷纷皱起了眉。同事杨静赶紧跑了过来搀扶羊宗敏。没想到她刚站直，熊孩子又飞脚一踹。砰的一声，熊猫重重砸在了波波池的边缘上，正在波波池里玩球的小女孩立刻吓的哇哇大哭。
　　男孩接着笑：“哈哈，妈妈，熊猫滚滚滚！”
　　“卧槽！谁家的熊孩子啊？家长呢？不管管吗？”旁边一个妈妈看不过眼，一边帮杨静搀羊宗敏，一边不停的数落，“小朋友，你不能这样，容易伤着人的！”
　　不说还好，一说那熊孩子更加来劲。对着地上的羊宗敏一顿猛踢。公仔服虽然厚实，但脚腕的地方为了能走路，只比普通的鞋子稍微厚点。熊孩子大概是个打架的好手，专门捡脚腕袭击。周围的家长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而新招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女孩，应变能力不足，等反应过来阻止时，地上的羊宗敏已经被踢了七八下了。
　　行动不便只能被动挨打的羊宗敏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起来。
　　杨静赶紧打电话给顾盼，让她下来处理紧急事件。
　　另一个工作人员许歌的火了，一把抓住了熊孩子：“谁家孩子啊？爸妈死了吗？”
　　“你爸妈才死了呢！”熊孩子无所畏惧，“熊猫本来就是在地上滚的！”
　　“我看你才该滚！”许歌气的不行，要不是羊宗敏非要扮熊猫，今天挨打的就是她了，用力推着熊孩子往外赶，坚决不让他再祸害人。熊孩子挣不过，出声大喊，“妈妈，有人打我！哇！”
　　在三楼门店招待客人的顾盼接到求救电话，趴在走廊上往下一看，刚好看到个中年妇女像炮弹一样朝她家员工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提示小心，许歌已经被撞翻在地。
　　顾盼骂了句娘，沿着走廊朝一楼狂奔。到楼下时，抓熊孩子的许歌已经挨了中年妇女好几下，要不是赶过来的保安拦着，非得受伤不可。
　　羊宗敏看到顾盼，哭声骤然高了八度：“哇！嫂嫂，他打我！”
　　中年妇女在那跳脚：“她打我儿子，看我打不死她！”
　　保安不能对客人动手，只能张着手拦：“她没打，只是让你儿子别在这儿玩。”
　　“怎么不能在这儿玩了？”中年妇女叉腰大骂，“别人家能玩，我家怎么不能玩了？”正跟保安较劲，突然觉得有人扯自己的包，立刻尖叫：“有小偷！抓小偷啊！”
　　“偷你大爷！”顾盼拿着包，飞快的翻找着身份证，又对保安喊，“你先拦住她！”
　　保安是认识顾盼的，压根没看懂她是什么操作，本能的听从指令，奋力拦住了泼妇。
　　中年妇女厉声尖叫：“抢劫犯法的！我要报警！报警！”
　　顾盼没理她，从夹层里找到身份证，用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塞了回去，连同包一起还给了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怒瞪顾盼：“你干嘛！？”
　　顾盼呵呵：“你和你儿子涉嫌故意伤害，我拿你身份证报警啊！”
　　中年妇女半点不怕：“你有本事报啊！现在就打110！我儿子未成年，你看警察管不管！”
　　围观群众轰的发出了议论声，碰到这种事，警察从来只会和稀泥，弄的流氓越来越嚣张，烦死了！
　　“一般而言，轻微伤以下，警察确实不会管。”顾盼淡淡的说，“所以……”
　　中年妇女有恃无恐的喊：“打你也白打！”
　　顾盼冷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熊孩子，扬手就是两巴掌！
　　啪啪两声过后，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电子广播依然在热情洋溢的播着广告。而熊孩子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红印。
　　围观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好，紧接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鼓掌声。
　　中年妇女愣了好几秒，好半天回过了神，立刻发了疯：“你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拼了！”
　　“拼你大爷！我草你家十八代祖宗！”指挥着同时帮忙脱下熊猫服的羊宗敏终于重获自由，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打，差点气炸了肺。唰的伸出爪子，凶狠的在中年妇女脸上留下了三道印，“推我是吧？艹你妈的，谁没熊过啊！”
　　中年妇女摸了摸脸，尖叫着朝羊宗敏扑去。顾盼暗骂了声熊敏，拔腿跑过去救驾，中年妇女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伤了她怎么跟甲方爸爸交代！？但同样属熊的羊宗敏是好惹的么？她反应极快的抱起个花瓶，对着中年妇女的脑袋狠狠丢了过去。
　　保安吓的半死，抓起中年妇女的衣服，拽开了半米，堪堪躲过了花瓶。
　　羊宗敏一击不中，毛都炸了！又抱起个花瓶，指着保安吼：“你别拉她，让我砸！老娘一个富二代，砸死了我赔得起！”
　　保安狂汗，他们不可能真的让羊宗敏砸人，中年妇女也被羊宗敏突如其来的气势吓着了。顾盼当机立断：“把这对母子架出去！”
　　几个保安听从指令，拖着中年妇女和她家的熊孩子往外跑。羊宗敏在后面骂：“我记着你了！有本事别再来！再来我见一次打一次！我爸说了，谁打我我打回去，打死了他赔！”
　　顾盼：“……”
　　围观群众：“……”
　　“靓女干的好！”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兴奋的说，“对付熊孩子，就得以暴制暴！”
　　顾盼扫视一圈，至少有七八个人举着手机，趴在二楼走廊上拍摄的更多，还不知道有多少个收了手机的，脸顿时黑了。她的店想火，但不是以这种方式火啊，靠！


第139章 凶残的家长
　　熊孩子一直是网络热词， 因此， 毫无意外的，围观群众拍摄的小视频火了。羊晓明尴尬的坐在盼屋宽的门店内， 跟顾盼大眼瞪小眼， 无言以对。现在的网络环境并不好，如果仅仅是熊孩子欺负工作人员倒没什么， 但羊宗敏嚣张打人炫富， 就很拉仇恨了。更有甚者，只截了后半段视频上传，引来骂名无数， 害的顾盼在本地网络媒体推送的广告下， 各种群魔乱舞。
　　羊晓明心好塞，想他堂堂瓷砖界的大佬，怎么养的女儿愣是不懂和气生财四个字呢？你就算要打架， 也别炫富啊！如果没有那两句嚣张的话， 根本掀不起浪来。哪怕像现在一样视频流传的到处都是， 也绝对是一边倒。毕竟民众讨厌熊孩子，更讨厌熊家长。其中以视频里熊孩子惹事时装死，有人阻止熊孩子惹事立刻跳出来出头的熊家长尤甚。然而明明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偏偏两句话把自己拉到了熊家长的水平，这种技术也只有自家蠢女儿做得出来了。
　　羊宗敏在旁边垂头丧气，她已经被家里的长辈们数落过三轮了。她知道爸爸为她找工作的事操碎了心，可是她当时真的没忍住嘛！
　　好在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水军，有个词语叫控场。毕竟是熊孩子惹事在先， 问题倒不算特别严重，怎么说富二代跑出来打工也还是励志的嘛！但羊晓明的人情欠的实在有些大，并且此事一出，其他亲戚更不肯接手羊宗敏了。女儿总不能蠢一辈子吧？
　　轻咳了两声，羊晓明终于开口：“那个，盼盼啊，我这段时间呢稍微研究了下市场。”
　　顾盼立刻正襟危坐的听前辈讲话。
　　“其实原木适应的商业项目，是比较少的。”羊晓明斟酌着说，“高档住宅我们肯定够不着，中端往下的精装修房屋，为了节省成本，必然用复合板。虽然表面上你们的报价跟爱家差不多，但抛开运营的话，两者的价格差距就非常大了。因此，精装修的项目，你们大概是争不过复合板商家的。”
　　顾盼点了点头，进了这行她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窝蜂的做复合板，留下了原木这个巨大的缺。原因很简单，囿于成本限制，导致市场过于狭小分散。羊晓明提的精装修居民楼是一方面，还有除了婴幼儿密切相关的行业，其它对原木并不是刚需。刘昌源放她一脚踩进来，归根结底在于刘家主营在木材，盼屋宽只是其中一个业务模块而已。即使开不下去了，也不伤筋动骨，不如试试。但是于顾盼而言，这样的格局未免有些不爽了。
　　“所以你们的出路，还得落在大众市场。”羊晓明建议，“互联网是重中之重。”
　　“舅舅能指教一二么？”顾盼认真的问。
　　羊晓明笑了笑：“平台免费怎么样？”
　　顾盼怔了怔：“平台免费？指的是……哪方面？”
　　“你的设计软件。”羊晓明顿了顿，“目前而言，有好几个提供了在线设计的网站。但普遍来讲，还不够方便，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盼眼睛一亮：“你是说把我们内部使用的设计软件，改成在线版？”
　　“是的。现在流行的网站，主要盈利模式是跟各家具商以及装修公司合作，相当于抽取平台广告费用。但是，无论房子怎么设计，总有些地方需要定制。你不如直接给大家一套积木，让客户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哪怕他用你的软件设计，再找别人家制作，但流量是你的。互联网的世界，得流量者得天下。只要抢占了互联网，大众市场就是你的！”
　　羊晓明指了指下方的爱家，“而大众市场里，比你们价格更贵的著名板材商们，绝不是对手。因为他们已经发展成巨无霸，结构臃肿，成本高昂，不可能降价。你完全可以利用成本优势，抢夺大众市场。同时他们的主战场在你无法涉足商业项目，恰好不会被他们围追堵截。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你可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不可撼动了。”
　　顾盼简直豁然开朗！对啊，她想做原木定制的初衷，不正是来自于对原木家具的渴求吗？固然像晓意那样，拿下一个商业项目躺着吃三年的日子特别爽，可是肥肉大家看得见，厮杀尤为惨烈，新人进红海是不明智的。广厦的旧房改造项目，看起来寒碜，可一年也是以亿为单位的流水不是？她没指望自己成为马爸爸，能做到广厦旧房改造部的流水，心满意足！
　　大受启发的顾盼崇拜的看着羊晓明，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佬，看问题的角度确实与众不同。他的点拨像两块火石，在顾盼的脑海里擦出了无数灵感。似有若无的迷雾散开，清晰的前路展现在了眼前。顾盼的眼里迸发出光彩，她知道怎么做了！
　　一点就透啊！羊晓明的眼里透出赞赏，然而再看到旁边一脸懵逼的羊宗敏，顿时无语。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亲生的！
　　“如果侧重点在互联网，我的运营策略得做出调整了。”顾盼笑了笑，“互联网是年轻人的世界，我觉得敏敏可以朝这方面发展。未来属于互联网，掌握了网络规则，她就好顺利继承家业了。”
　　羊晓明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暗赞了句上道！他为顾盼出谋划策，当然不是学雷锋。创业公司是最锻炼人的，同时新公司家底薄且制度不全，比较能忍受熊孩子。换个成熟点的公司，哪怕他是甲方，人家宁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想熊孩子影响纪律带坏风气。至于后面的话，纯粹是客套了。自家孩子自家清楚，能把日子打理清楚就谢天谢地了，继承家业？不存在的。他还是指望第三代是正经。
　　两位老板愉快的达成协议，羊晓明笑眯眯的说：“网络运营方面，我有几个朋友，改天约出来吃个饭。”
　　“多谢舅舅。”顾盼非常诚恳的说，“舅舅今天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受益良多。我会好好干的！”
　　羊晓明打着哈哈：“有个这么能干的老婆，阿宽有福啊。”
　　“舅舅过奖，将来还请舅舅多指点后辈，感激不尽。”
　　羊晓明摆摆手：“应该的。敏敏承蒙照顾，该我说感谢才是。对了，”他话锋一转，“昨天打敏敏的那位，你拍了身份证对吗？”
　　顾盼点头。
　　“转发给我吧。”羊晓明眼中闪过冷意，“有些人该教教她什么是公序良俗了！”
　　顾盼二话不说，把中年妇女的身份证照发了过去。社会有社会的规则，早点受到教训，对大家都好。
　　羊晓明收到了照片，看了一眼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揉了揉女儿的头：“以后打架别喊，要打认真打，喊出来你吃亏。”
　　顾盼：“……”
　　“爸爸先回公司了。”羊晓明继续嘱咐，“你要听嫂嫂的话。”
　　羊宗敏睁大眼：“嗳！嫂嫂不赶我走啊？”
　　顾盼抽抽嘴角，祖宗，见过把菩萨往外赶的生意人吗？你知道你爹多凶残吗？幼儿园项目没开始呢，你现在又是我亲妹子了啊！
　　羊宗敏偷眼看了看顾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原地满血复活：“耶！这份工作我没丢嗳！”
　　羊晓明：“……”
　　顾盼：“……”舅舅，我都替你肝疼，真的！
　　羊晓明深吸了口气，算了，亲生的，我忍！
　　羊宗敏兴奋的抱住爸爸的胳膊：“爸爸，爸爸，现在我在花城工作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买个房子啊？租房子好不方便的，有些地方没有封闭阳台，养猫会跑掉的！”
　　羊晓明满头黑线：“你知道一套房多少钱吗？”你的工资还是你老子在发呐！
　　“可是大家都在花城有房子啊！”羊宗敏很不满的说，“林林有两套，小娇也有一套，就我没有！”
　　顾盼：“……”求不要把买房说的跟买个包一样轻松，太TMD刺激人了！仇富了肿么破！
　　羊晓明毫不留情的说：“林林和小娇都是本科，毕业直接落户。你专科落不了户，社保又不够年限，你有买房资格吗？”
　　羊宗敏理直气壮的说：“我没有你有啊！”
　　羊晓明气定神闲：“我不是花城户口，也没有买房资格。”
　　“你骗人！”羊宗敏气的大叫，“嫂嫂前天才跟我科普过，法人不限购！”
　　羊晓明哀怨的看了顾盼一眼，这些常识可以不用教的。
　　顾盼！？？？我躺这么远了还中枪！？
　　“爸——爸——”羊宗敏晃着亲爹的胳膊，“我想养猫，我要养猫，你给我买个房子养猫嘛！我一定乖乖工作，乖乖听话，绝不惹事！”
　　门店里其他工作人员差点泪流满面，因为想养猫所以买套房，富二代的逻辑，服了！
　　羊晓明无奈了：“你想住哪？”
　　羊宗敏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下，看向了顾盼。
　　顾盼惊悚了，尼玛，福庆花园刚开盘，她隔壁是空的！
　　“咳，”羊晓明清了清嗓子，“你还有几个舅舅是开装修公司的，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顾盼生无可恋：“福庆花园挺好的。面积不大，价格适中，将来敏敏回家住了方便脱手，做嫁妆也不错。”
　　羊晓明问：“福庆花园……是精装修吧？”
　　“嗯。”
　　羊晓明摸着下巴：“有点麻烦啊，精装修的房子质量不太好呢。”
　　顾盼牙疼的出着主意：“样板房质量最差，可以让阿宽帮你们杀个价，然后拆了重装。”
　　“也行。”土豪羊晓明不太在乎的说，“装修交给你了，给她弄成雪林家那样，方便养猫的吧。”
　　羊宗敏发出一阵欢呼：“爸爸我爱你！”
　　顾盼：“……”舅舅，您家娃熊的一点不冤枉！真的！


第140章 创业第一年
　　有了羊晓明的助攻， 盼屋宽的网络宣传活动正式启动。顾盼没有选择单纯的广告， 而是在网络上举行了一场家居设计大赛——使用盼屋宽的PC在线软件或者APP，对指定的户型进行布局设计， 通过网友投票和专家意见， 优胜者可以获得一整套免费的定制家具，如无装修需要， 可转让他人， 100平米以下的房屋皆可使用。另选出优秀作品若干，分别赠送价值不等的折扣卷，可谓是优惠满满。
　　一套原木定制家具， 市价超过10万， 绝对的大奖！在运营公司的推波助澜下，接到消息的设计师们率先兴奋了。等他们再看到评审团里那一排大佬时，更加激动。这不仅仅是占便宜， 还是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啊！想跳槽的纷纷认真打起了草稿， 希望各位大佬看中自己， 从此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
　　所谓投票活动，主要考验的是参赛者的人脉关系。通过投票， 强行向参赛者的亲朋好友推广产品。手法老套，但在小范围内相当实用。盼屋宽作为实体行业，不可能像软件公司那样铺天盖地的全网宣传。她目前的客户集中在花城，因此花城人民知道就够了。
　　比赛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顾盼一边盯着幼儿园的装修， 一边在众多投稿里甄选人才。这可比简历靠谱多了，一旦发现合适的，立刻去撩两句。比赛未完，她成功在海量的投稿人员里，为自己找到了两个合适的设计师，并友情推荐了几个给吴胜辉与白晓东。触不及防的同时解决了三家公司招人难的问题。顾盼默默在笔记本上添了一笔，决定每年都搞搞类似的活动。未必送的起全屋家具，少量的现金和打折券还是没问题的。唔，最好跟几个高校联络一下，将来搞成每年一度的大学生比赛，既做广告，又省了猎头的钱，感觉挺划算的。
　　两个月后，比赛截止。经过网络投票和专家组评审的综合打分，一位叫龙的传人的网友获得了冠军。顾盼没来得及吐槽这位仁兄网民老土，就接到了吴胜辉的电话：“盼盼啊，你什么时候去我家量尺寸啊？”
　　顾盼震惊了：“不是，老吴你不厚道啊！我请你当裁判，你居然下场比赛？不带这么作弊的好吗！怪不得你的评分那么高！”
　　“冤枉啊！”吴胜辉在电话那头大声喊，“是你自己说可以转让的。龙立新又没房子，他转让给我啦。”
　　“啥？”顾盼难以置信，“‘龙的传人’是龙立新？”
　　“对啊！”吴胜辉洋洋得意，“不愧是我司的一哥，水平就是牛！”
　　顾盼咬牙切齿：“你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参赛的？”
　　“刚刚！”吴胜辉赶紧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网名，为了避人耳目，他随便取了个新网名参的赛。毕竟是我们的设计师，跑去你那边比赛叫什么事？要不是我跟他关系好，他未必肯告诉我呢。”
　　顾盼肝疼了，自己请个运营公司轰轰烈烈搞个比赛，结果中奖的是熟人，尼玛会不会被人猜黑箱操作？
　　“你知足吧！”吴胜辉笑呵呵的劝，“龙立新接触过的客户比你多多了。光看他的投票数，就知道他帮你做了多少宣传。我都没生气他挖自己家的墙角，给对家拉客户的行为，你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好伐。”
　　顾盼撇嘴：“所以你底价把人家的赠品买来了。”
　　“我正要要装修嘛。”吴胜辉提醒，“我买的云和小院正准备动工。赠品用来装一楼的客餐厅。二三楼和地下室，照样关照你的生意，老哥够意思吧！”
　　顾盼惊讶：“你们内部员工装修应该有员工价吧？找我是不是太贵了。”
　　吴胜辉笑着说：“便宜不了多少。主要是那边我打算给父母住，有时候孩子也跟过去住。而板材实在太硬，老人孩子撞到了容易受伤。原木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松木，虽然耐久性比较差，但安全性更高。另外，我家全屋木地板，你有认识的熟人吧？一起帮我办了吧。”
　　顾盼声音清脆的说：“好的，甲方爸爸，我立刻动手设计，一周之内，给你满意的答复！”
　　吴胜辉又问：“我帮你跟邻居们打打广告，你给我打几折？”
　　顾盼微笑：“拉个客户我返利给你。”
　　吴胜辉笑骂：“你搞传销呢！”
　　顾盼大笑：“云和小院我早做好广告了，你想进传销组织都没机会了。”
　　吴胜辉想想云和小院是广厦的地盘，心下了然。又闲扯了几句，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了门店，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原木可选的时候，谁想要复合板呢？那丫头这条路，选的太刁钻了！
　　比赛结束后，顾盼又开始在网络推广公司的软件。软件与公司同名，就叫盼屋宽。这个不受地域限制，但宣传经费有限，暂时做几个线上小活动，等待它慢慢发酵。
　　除了运营公司负责的部分，顾盼厚着脸皮，一个个找到她曾经的客户，拜托他们推广。在晓意的四年，她积累下了坚实的口碑，不少客户爽快答应帮忙。其中白晓东的舅舅胡庆超老先生因为对她印象特别好，目前小有名气的他，直接把广告牌挂在了自家“小博物馆”门口，逢人便夸。让她感动非常。
　　此外刘昌源、刘思宽、羊晓明以及玉蝠珠宝的老张，各显神通，花式通知亲友。这几位就太凶残了，钱多人脉广，认识的朋友还恰好是花得起钱的目标客户。他们这个年纪的，多半喜欢红木家具，但子侄辈的观念早已变化，新式简约的风格，正合他们的口味。
　　多方人马的努力下，盼屋宽在花城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风浪。尤其是还没毕业的设计师们，惊喜的发现，软件真的太好用了！要知道传统的3d max，虽然功能强大，但在家居设计方面麻烦也颇多。光画贴图就能逼死一群素描功底不过关的，复杂的灯光，又逼死了一群基本功不到位的。但家居设计，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多么坚实的美术基础，有想法比会画画更重要。
　　而盼屋宽的免费软件，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以往只在家居公司内部使用的软件，直接向全社会开放。最狠的是，材料与价格直接关联。设计师能看着右上角的价目表，对设计图进行调整，这可比其它软件方便多了！很多私自接单的设计师，完全可以根据价格更好的游说客户。哪怕盼屋宽的家具是根据他们的板材报价，却还有地板、瓷砖、窗户等元件是按市价的走的。有时候，为了在面对客户时做到心中有数，晓意和爱家的设计师也偷偷用盼屋宽核算硬装成本，很好的提高了谈判的效率。
　　不知不觉，盼屋宽的软件在设计师中流传开来。等爱家等公司发现时，已经差不多人手一个了。毕竟由设计师主导加拼命求表现的程序大佬联合整出来的软件，角角落落都充满了“人性化”三个字。简单易上手的操作，精致清爽的UI，手动与自动俱全的渲染，随心所欲的布局功能，别说设计师用的舒服，哪怕是个普通人，稍微对家居设计有点兴趣，或者准备装修的，搞完设计后一键出总金额，合理的规划各方面预算，还能轻松截图上传社交平台，跟人炫耀自己的设计成果，就问你觉不觉得爽！
　　白晓东站在设计师袁彬后面，看他操作着盼屋宽，彻底服气了！人比人得死啊！当初他怎么就没想到加上其它装修元素统一报价呢？另外，这软件的灯光调的真TMD漂亮，顾盼那厮到底哪里挖的程序员？也太逆天了吧！？
　　最令人发指的是软件自带了私信功能，居然让万年单身狗袁彬脱了单。难道三楼那对天天秀恩爱的王八蛋，把桃花运传染到了软件上吗？同样是条单身狗的白晓东差点忍不住跟着下个APP，试试能不能撩到妹子了！
　　羊晓明的思路是有效的，定制家居本质是解决生活里的麻烦。怕麻烦的人，自然方方面面都希望省事。用盼屋宽的软件做的设计出的预算，懒得再找其它家的比比皆是。直接提交自己弄的设计图，还不用在户型与思路上跟设计师反复沟通。设计师稍加调整，再帮客户重新配个色，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客户满意不说，公司也大大节省了人力成本。并且线上交流基本靠打字，羊晓明送过来的那位聋哑亲戚，经过培训完全可以胜任这部分工作。皆大欢喜。
　　短短一年的时间，依托无孔不入的软件，盼屋宽硬是在密布的家居定制的丛林里杀出了条血路，强势崛起。全新的公司，首年营业额居然高达400万。年底盘账的时候，刘昌源看的嘴角直抽抽。顾盼的套路并没有多新鲜，软件虽好，但不至于艳压群芳，到底是怎么做到创业第一年席卷400万的！？忽然又想起她老人家随手捡富二代和砸金猪的运气，顿时大彻大悟。尼玛，这货命里带财啊！
　　结婚！春节前必须摁着她结婚，绝不能再拖了！


第141章 婚礼
　　农历新年前， 花城艳阳高照， 气候适宜。茶花嫣红，凌霄怒放， 满街的年桔与月季， 更添喜庆。乐城酒店里，穿着繁复华丽的裙褂， 等着婚礼开始的顾盼瞪着盒子里的硕大金猪， 久久不语。虽然现在不讲究计划生育了，但金猪身上挂了足足六个崽，真的好吗？
　　顾启明拎起纯金的猪牌， 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带这个？不如你自己买的项圈好看！”
　　顾盼糟心的说：“昨天他奶奶送过来的， 说是刘家祖传，今天一定得带！”屁的祖传，刘昌源中年发的家， 传哪门子的猪牌哦！
　　顾启明掂了掂：“好像很重嗳！”
　　“还行吧， 一般16到18克左右。”顾盼无奈的拿过猪牌， 挂在了脖子上。岭东的婚礼保留了很多古代习俗，特别繁复。她和刘思宽据理力争，砍的只剩个尾巴， 别的地方稍微尊重下长辈吧。
　　迎亲的时间定在了上午11点，现在还早，撑场子的朋友们暂没赶到，因此酒店里只有姐弟两个人，显的有些安静。顾盼结婚并没有通知父母， 顾启明是以实习的理由来的花城。现在看到房间里冷冷清清，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不想要父母知道，所以关系尚可的陈钧杰与赵永康夫妻都没告诉。亲属里只有个弟弟在场，从学校来之前，听了两耳朵八卦的顾启明有些担心，刘家借此奚落他姐姐怎么办？
　　顾盼没想那么多，她跟刘思宽床单不知滚了几百回了，结婚证也拿了，实在生不出什么新嫁娘的期盼之情，权当走个过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顾启明：“准备到哪里找工作？”
　　“姐夫昨天找我谈了。”顾启明乖乖回答，“我说我想来花城，他答应帮我推荐工作，不过能不能应聘上，得看我自己。”
　　“你来花城的话，家里就帮不上什么忙了。”顾盼客观的说，“花城房价已经接近4万每平米，家里最多给你买个一房一厅。”
　　顾启明不以为意：“租房呗。”
　　“你想清楚就好。”顾盼没再多话，顾启明这代人，如果不是天资卓绝，或者家里有钱，绝大多数留在一线的只能租房，同学们之间没有攀比，估计很快就习惯了，不必操心太多，再说也操心不来。
　　姐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走向10点，顾盼的电话响了起来。顾启明拿着房卡，一遍遍下楼接人。先是王瑞岚和周泽冰，接着白晓东、袁彬、吴胜辉、龙立新以及盼屋宽的同事们一一抵达，短短半个钟，酒店的套间里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
　　王瑞岚看了看表：“阿宽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吴胜辉笑眯眯的说：“估计在楼下，卡着吉时上来。”
　　羊宗敏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惊讶的问：“拦门的姐妹这么少的吗？等下怎么拦的住宽哥啊？”
　　王瑞岚点了点人数，房间里除了顾盼以外的女性有七个，顿时满头黑线，这还少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商量等下怎么为难刘思宽，吴胜辉不经意瞥了顾盼的手腕一眼，发现她居然只戴了一对镯子，忍不住问：“你其它的镯子呢？”
　　顾盼一脸莫名：“什么镯子？”
　　白晓东也发现了：“啊？你就戴了一对？你家婆没跟你说吗？”
　　顾盼皱眉：“没说啊，镯子要戴几对？”
　　“那不废话吗？”吴胜辉赶紧科普，“别人都是从手腕戴到手臂，装不下了串起来挂脖子上的！你应该不止一对，快翻出来戴上。”
　　顾盼囧了：“我真只有一对。”
　　吴胜辉震惊：“不至于吧！？你娘家亲戚就送了俩？”
　　王瑞岚跟着震惊：“啥？娘家要送金镯子吗？”
　　顾启明默默算了算金镯子的价格，差点晕倒，他们家哪买的起那么多金镯啊！？
　　我去！又是两个地方风俗不同闹的！吴胜辉急了：“怎么没人跟你说呢？只戴一对要被人笑的。唉，你不早来问我！”
　　白晓东也说：“岭东嫁女娶妻大家都送镯子的，你家婆应该攒了不少，赶紧打电话给她，让她派人送来，不然脸上不好看。”
　　顾盼终于弄明白了：“镯子是嫁妆？”
　　屋内的岭东人齐齐点头。
　　顾盼挑眉：“我一个年入400万的大佬，还用嫁妆？”
　　众人：“……”
　　王瑞岚狂汗：“营业额不是纯利润吧……你纯利润有400万？”
　　顾盼淡定无比：“注水的400万也是400万啊！谁娶财神看嫁妆的？有本事跟我比嫁妆，有本事跟我比赚钱啊！我公婆都没说什么，谁敢来我面前瞎BB，我怼的他重新做人！”
　　吴胜辉无言以对。
　　白晓东哭笑不得：“荆南堂客威武！”
　　顾盼撇嘴，她肯迁就老人家，把精挑细选的项圈换成猪牌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伐！
　　羊宗敏蹦了过来：“嫂嫂，嫂嫂，等下我给你撑伞好不好？”
　　顾盼年底尽忙着盘账了，压根就没操心过婚事。听见羊宗敏说撑伞，再次一脸懵逼：“那是神马？”
　　全体：“……”
　　楼下骤然响起了鞭炮，王瑞岚往窗外一看：“来了！姐妹们准备好了没有？”
　　盼屋宽众工作人员：顾总根本不在状态好不好，她们准备好有个蛋用啊！？
　　楼下再次响起了鞭炮，羊宗敏推开门缝，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刘思宽带着一群堂弟走来，立刻大叫：“宽哥来了，快，拦住他！”
　　五六个女孩子呼啦啦的往门口冲，奈何羊宗敏没抵住门，刘思宽直接一推就开了。杀的屋内外的人一个措手不及。盼屋宽的同事们齐齐暗骂羊宗敏废柴，王瑞岚率先反应，直接扑过去，张开双手，拦在了走廊前，问出了专门刁难新郎官的第一个问题：“你们的孩子准备叫什么名？”
　　刘思宽被噎了一下，他们避着孕呢，谁特么这会儿准备孩子的名字？一般拦门不是让说情话写保证书的吗？亏他打了无数腹稿，你们能按理出牌吗？
　　见刘思宽答不上来，袁彬和龙立新开始怪叫：“哦～哦～新郎官进不来咯！”
　　羊宗敏跟着起哄：“宽哥快想，要不然娶不回老婆啦！”
　　刘思宽呵呵，淡定的掏出了个红包打开，把里面的人民币抽出一半，在王瑞岚眼前晃了晃。被房贷折磨的醉仙欲死的王同学瞬间怂了，接过红包，麻溜的让开了道！
　　“王姐姐你见钱眼开！”羊宗敏尖叫：“宽哥，你犯规！”
　　王瑞岚：“多谢夸奖！”
　　羊宗敏：“……”
　　“这才是富二代的正确入门方式！”刘思宽从容不迫的派起了红包，大家都是打工的，绝对没有是金钱如粪土的情操。两分钟内，除了羊宗敏，拦门的姑娘们全军覆没。
　　羊宗敏气的跳脚：“我结婚的时候肯定不找你们！太没节操了！”
　　刘思宽揉揉羊宗敏的脑袋，毫不留情的插了一刀：“乖，你找得到男朋友再说。”
　　刚因性格不合被甩的羊宗敏抓狂：“宽哥你不是好人！”
　　哄堂大笑。
　　刘思宽笑着绕过羊宗敏，走到了顾盼面前。按照传统，得由长辈或者伴娘把新娘带出来，交给她的父亲，然后由父亲交到新郎的手上。但顾盼的父母没有参加婚礼，他们两个也不耐烦遵守所谓的传统。现在早已是男女平等的时代，犯不着弄个交接仪式。因此他直接握住了顾盼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在她耳边低声耳语：“我来接你了。”
　　顾盼轻笑：“好。”
　　房间里又是一阵怪叫，周泽冰抱头大喊：“我明明已经不是单身狗了，为什么还要被塞狗粮？”
　　顾启明悲愤的说：“正版单身狗还没说话呢！”
　　羊宗敏接话：“那你赶紧学狗叫！”
　　顾启明：“汪汪汪！”
　　吴胜辉扶额，对白晓东说：“老白啊，你看我们是不是跟他们有代沟了？”
　　白晓东面无表情：“是你跟我们有代沟，谢谢！”然后紧接着汪汪汪的叫了三声。袁彬直接给老板跪了，虽然晓意只剩你一条单身狗了，但你要不要这么深的怨念啊！
　　吴胜辉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行忍住拍死老对头的冲动，跟着新郎新娘出去了。楼下鞭炮热烈的响，沿路暂停的花车看不到头，在一水名车前，顾盼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确实嫁了个富二代的事实。送亲的人在门口停住，按照岭东风俗，只有未婚的姐妹会跟去夫家，娘家的已婚女性和兄弟，只能止步于此。
　　顾启明站在花车前，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些许怅然。明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再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风俗，但他还是有些不舍。
　　然而顾盼一点没有伤春悲秋，她笑靥如花的朝送亲人鞠躬，感谢大家专程前来捧场。然后潇洒的一扬手，带着姐妹团，跟着刘思宽上车走人。
　　砍掉了拜天地拜祖先的旧俗，刘思宽在鞭炮声中领着顾盼，向父母敬茶。礼仪削减太狠，周围难免有亲友窃窃私语，但刘思宽和顾盼都没放在心上。这是他们的婚礼，管别人说什么呢！
　　敬了一圈茶，收了无数见面礼。新郎新娘互相鞠躬，传说中的拜堂大功告成！
　　赵兴梅笑眯眯的看着新人，跟老头子嘀咕：“盼盼看着比去年胖些了，你说她是不是怀上了？”
　　刘广威郁闷的想，说今年结婚非卡着年底结，两个小王八蛋现在肯生孩子才怪！
　　酒席上闹哄哄的，大家吉祥如意的话像潮水般袭来。不停有人来敬酒，奈何刘家人丁新旺，刘思宽随便扒两下，能拉出一个加强排的堂弟族弟，把敬酒挡的滴水不漏，成功的保持住了清醒。
　　闹哄哄的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刘思宽的同事们冲他挤眉弄眼：“不耽误你洞房花烛，撤了！”
　　刘思宽拱手：“多谢捧场！”
　　大家彼此又寒暄了几轮，宾客慢慢散去。刘昌源夫妻留在酒店善后，于是刘思宽牵着顾盼的手，慢慢向家中走。夕阳西下，大地镀上了橙红色的余晖，两个人的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
　　及至穿过院门，站在盛开的凌霄花下。微风拂过花苞，摇曳的花朵愈发绚烂。屋檐下挂着的熊猫形状的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刘思宽紧了紧顾盼的手，看向了她的眼睛：“盼盼，我们到家了。”
　　顾盼的眼底浮起笑意：“嗯，到家了！”
　　刘思宽放开手，扣住顾盼的后颈，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很荣幸认识你，很高兴娶到你，从今往后，我们相互扶持，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明天无责任番外


第142章 番外—龙腾帝景买房记
　　我叫颜斌，
　　我是村二代
　　但我有工作。
　　我们村长怕出败家子，于是规定年底分红必须提供个人社保凭证， 否则分红取消， 均摊给其他人。因此，我们整条村的年轻人不得不朝九晚五、兢兢业业， 与各种外来的打工仔打工妹为伍。
　　我大学毕业后进了广厦， 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很快拿到了20万的年薪，傲视全村！我以为我已经是人生赢家——躺着赢的那种， 直到我遇到了命中的宿敌！
　　“阿斌， 明天下午的聚餐我不去了。”广厦地产旧房改造部金湾区经理刘思宽如是说。
　　部门聚餐不带老大当然是件喜事，但表现在脸上就傻了。于是纷纷问询：“宽哥，你有什么要紧事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刘思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什么大事， 准备换套房， 业主急卖， 刚好约了这周六，不好意思啦。”
　　众人一阵恭喜，主管叶家豪随口问：“想换到哪里？”
　　“龙腾帝景。”
　　“龙腾帝景！！！？？”整个部门的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龙腾帝景， 位于金湾大道，是金湾区乃至整个花城都赫赫有名的楼盘。身处地产公司，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各区域房价异常敏感。经过多年的价格腾飞，该楼盘目前平均价格已千万，是广大打工仔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就算是部门经理也不可能！家有三栋楼的村二代颜斌同样感到了震惊，他知道刘思宽是富二代，但他家不是做实业的吗？什么时候实业这么好赚了！？
　　公司出了个胆敢朝龙腾帝景下手的妖孽，立刻引发了大规模围观。隔壁部门，隔壁的隔壁部门纷纷围了过来，忙不迭的问：“是谁？是谁当了我们打工仔的叛徒！？”
　　金湾区众人齐齐看向了他们的老大。老大刘思宽咬牙切齿，他手底下的瓜娃子们绝对欠收拾！
　　隔壁西关区经理欧文杰卷了个文件当话筒：“刘大佬，请问你对买豪宅有什么感想？”
　　刘思宽：“……”
　　元北区经理范海华感叹：“你们有个有钱老豆的真好啊！动不动买豪宅，这不是少奋斗二十年，是少奋斗二百年啊！唉！我下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龙腾帝景对面的小区买间屋。”
　　话音未落，嘘声四起。龙腾帝景是离谱，但对面的小区目前市价约500万，首付150万即可，年收入至少60万的部门经理怎么可能买不起？底层员工们才买不起好不好！苦出身的叶家豪抹了把辛酸泪，他那老破小的房贷还没还完呢，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换房。忍不住跟着感叹了句：“富二代真爽！”
　　刘思宽看着同事们眼神里的羡慕嫉妒恨，赶紧解释：“不是老豆给的钱啦。”
　　欧文杰惊讶：“那是哪来的钱？中彩票了？”开玩笑，大家都是部门经理，哪怕近两年金湾区强势崛起，坐稳了业绩第一把交椅，那也最多100多万的年薪。刘思宽不是首套房，哪怕没有房贷，也是至少5成按揭。龙腾帝景最便宜的上千万，换言之他得一口气掏出将近600万，此外还得承担每个月33000的月供，光是想想已经觉得有些头晕。倒不是说他们这些人一定买不起，只是为了套房子砸锅卖铁显然划不来。背后没有有力支撑，万一工作变动，得不偿失。除非真的中了彩票。
　　刘思宽谦虚的笑笑：“咳，我老婆比较能赚……”
　　全场顿时陷入了沉默……
　　颜斌惊愕的张大了嘴，尼玛！刘思宽老爸能赚也就算了，老婆居然能赚到买龙腾帝景的地步！整个广厦居然还有比他更命好的存在！这特么不能忍啊！
　　不爽的颜斌发出了一声嘶鸣：“宽哥！请客！！！”
　　一语提醒了所有人，请客的呼声差点把刘思宽埋了。经过奋力挣扎，刘思宽终于在人群中冒了个头，苦逼的掏出手机，先给整个旧房改造部每人定了个小蛋糕，再预定了巨大一份烧烤，才逃出了生天。暗自拍着胸脯想：幸亏没跟这群王八蛋说我家熊猫定的是顶层花园复式，不然以后KTV聚餐他的主旋律就是《凉凉》了！
　　网络时代，消息传的飞快。不出半个小时，整栋广厦大楼都知道了最新出炉的八卦——公司出了个娶了富婆的大佬，明天要去龙腾帝景买房！
　　流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的，旧房改造部的消息是刘思宽准备买豪宅，等到下班时分，已然变成了他即将入手市价高达1800万的顶层复式。1800万啊！苦逼的打工仔们掰着手指数首付需要几个0，尼玛！普通的老破小总价才180万，大佬恐怖如斯！好想问问大佬有没有小姨子，他们也好想傍富婆！
　　等刘思宽停下手中的工作，准备关机下班时，才发现真相居然已经公布天下了！！我勒个去，虽然看中的那套没有1800万那么夸张，但现在的形式，明显是要请全公司吃木木蛋糕的节奏啊，请不起请不起，赶紧撤！
　　趁人不注意，刘思宽沿着墙根溜出了办公室。为了避免在电梯里被人盖麻袋暴打，机智的选择了楼梯，从12楼一口气跑到地下室，启动车子溜之大吉！
　　周六下午，刘思宽开车带着他的财神熊猫，抵达了龙腾帝景。站在大门口等待的中介刘慧见到了顾盼，差点给跪了。多年前她认识这两口子的时候，顾盼才有个25平米的老破小。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年后，她再次接到电话，买的已然是金湾大道上的爸爸！
　　迎上两步紧紧握住顾盼的手：“辛苦顾小姐亲自跑一趟了，业主已经把钥匙给我了，我们现在先上去？”
　　顾盼笑着点点头，抽回了被刘慧握住的手，又拉住了刘思宽。两个人跟着刘慧坐电梯，同样是拉着手的两个人与中介，顾盼恍然间记起了那年陪刘思宽去时代公馆看房的情形。小巧玲珑的四房两厅，预留了两间儿童房。结果因为工作太忙，一直住在盼屋宽旁边的小公寓，那套房子买入之后一天都没住过。王瑞岚气的天天骂她虚假宣传，住时代公馆，哪里离刘大厨近了？每次蹭饭都要打车！不过龙腾帝景离时代公馆只有两公里，那两个吃货蹭饭方便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8楼。龙腾帝景是个很大的园区，带花园的顶层复式与路边的18层的高楼不同，最高只有10层。8楼、9楼是住宅，10楼则是个足足50平米的自由空间，空间外就是刘思宽特别期盼的花园了。
　　刘慧一边开门一边介绍：“之前的业主拿这里开公司，所以用的是传统的锁。如果顾小姐和刘先生决定买的话，可以换成智能锁。”
　　说着房门打开，占地73平米的大厅映入眼帘。阳光从二层挑高的巨大落地窗洒落，显得客厅温暖而明亮。如此的阔朗，连久经沙场、带人看过无数豪宅的刘慧都心中微颤，这环境真的太好了！
　　越过阳台，可见中庭花园的郁郁葱葱。望花园的房子，视野不算很广，但在高楼环绕的中心区域，道路上所有的嘈杂都被挡住，屋子里显得十分安静。光这份让耳朵解脱的场景，顾盼已经满意了八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豪宅中的豪宅，除了贵也确实没别的毛病了！
　　刘慧期冀的望着顾盼，这套房总价1588万，如果成交，她这个月的提成……想想都激动啊！
　　顾盼其实对豪宅没什么兴趣，花一千多万买个住的地方更是犯不着。但是这些年她全身心的扑在事业上，完全没空怀孕生子，刘思宽以自己不想生育为由，默默的独自抗下了所有来自家族的压力。虽说是夫妻，但这份付出，她应该报答。
　　花城市区几乎没有独栋别墅，去到郊区买房子，对于工作忙碌的他们而言是不明智的。考虑到交通的话，范围立刻缩的极小。想要带花园的复式楼，只有数得着的几个楼盘。因此性格利落的顾盼没多犹豫，直接拨通了刘慧的电话，让她帮忙在龙腾帝景找房源。反正盼屋宽能到今天的规模，刘昌源同志功不可没，赚来的钱哄他儿子开心，没毛病！
　　顺着楼梯走到天台，很意外的，前业主种了不少花。沿墙一排美人蕉迎风怒放，昭显着勃勃生机。10楼的楼顶，风不大不小，吹的人十分舒适。
　　刘慧笑问顾盼：“顾小姐觉得这套房怎么样？”
　　顾盼笑答：“很好，能便宜点吗？”
　　刘思宽摩拳擦掌：“杀价我来！”
　　刘慧赶紧告饶：“大佬，我这次真的是给了你底价了，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别的中介！何况业主也比较实在，对面那套还是朝北的呢，报价1720万。现在金湾区新楼盘没有这么大的，二手房靠缘分，您就别出山杀价了吧！”
　　顾盼笑的肩膀直抖，她们跟刘慧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知道她能做出今天的口碑，全靠扎扎实实、设身处地的为客户着想。来看房之前她早已查过一圈，这套确实性价比最高。于是爽快的说：“回公司签约吧！”
　　刘慧差点兴奋的跳起！
　　顾盼扭头喊刘思宽，却见他半蹲在地上，认真的研究着盛开的美人蕉，于是抬起手机，对准他咔擦拍了张照。顺手发了个朋友圈：“种满美人蕉的院子，送给刘大美人。爱你，么么哒！”
　　正嫌KTV无聊的叶家豪刚好唰到了这条，嗷的大叫了一声：“靠！我们宽哥真的去买龙腾帝景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凑到了跟前看向手机屏幕，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顶层花园复式！！靠！有钱！”
　　叶家豪搞怪的捶胸跺足：“当年顾总帮我设计老破小的时候，还不是宽哥的女朋友，我怎么就没下手呢？错亿啊啊啊啊啊！”
　　颜斌瞠目结舌，身为城中村二代，他们家算有钱的了，但也买不起龙腾帝景的顶层复式啊！顾盼牛逼！
　　朋友圈的评论区很快炸了锅，各方亲友纷纷发来贺电。看着一排排冒着酸水的留言，刘昌源简直扬眉吐气！我儿媳妇不生崽怎么了？我儿媳妇会下金蛋啊？村里的分红算个屁！看看我们家的流水好吗！哎呦嘿，爽！
　　顾盼却没看手机，她和刘思宽跟着走到了中介的会议室，夫妻两个飞快的签了合约，起身告辞。刘慧笑容可掬的把二人送到了门口，挥手道别。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个人手拉着手，悠然的欣赏着小区里的花草树木。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住龙腾帝景。”刘思宽轻笑，“准确的说，大三那年我家败落之后，我以为这辈子跟豪宅无缘了，哪里想到我居然傍上了个富婆。”
　　顾盼摇摇头：“我只是执行者，老刘同志才是决策者。他的眼界和战略布局能力，我还有得学。能住进这个小区，我托你的福才是。”
　　“嗯嗯，你说的对。”刘思宽乐呵呵的说，“全靠本少爷眼光一流！一次精准的投资，这辈子躺赢了！”
　　顾盼噗的笑出了声。
　　刘思宽一把搂住顾盼的肩：“熊猫啊，你看，盼屋宽已经上了轨道，我们也搭好了熊猫窝，是不是该生小熊猫了？”
　　顾盼干净利落的说：“全凭饲养员指示！”
　　刘思宽大笑：“走，去菜市场，我要买竹笋喂熊猫！”
　　顾盼眼波流转，轻声说：“熊猫最爱竹笋……以及……会做竹笋的……饲养员！”
　　刘思宽侧耳过来：“再说一遍？”
　　顾盼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熊猫最爱饲养员！”
　　刘思宽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唇齿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哒！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顺便给自己的下一本打个广告——《夜半八卦论坛》。大概七月中发表，不过这本就不是全文存稿了，我尽量保持日更！大家下本书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