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她拼命装穷 作者:昭乱   文案:   千金大小姐温阮在某日幡然醒悟,要抵制家族联姻,需要靠自己独立。   于是当日晚上,温阮带着自己一摞小黑卡离家闯荡。谁知刚下火车,就被两个人贩子给缠上。   眼看温阮要被强行带走时,有人出手解围。那人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将人贩撂倒,动作干脆而又凛冽。   傅知焕直起身,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下自己的衣领,垂眸看向温阮:“报警。”   作为一个颜狗。   温阮对这种浑身上下荷尔蒙A爆的靓仔毫无抵御力!   警局做完笔录之后,耽于美色的温阮就厚脸皮黏上了傅知焕。   “我从外地来家境贫寒孤苦无依人贩子还盯上我你赶我走我就会被卖呜呜呜”   傅知焕扫了眼温阮手上拎着的Hermes红色限定行李箱,陷入了沉默。   为了能合理留在傅知焕家里,温阮每天都在努力装穷来贴合人设,但——   “五千块的裙子还不便宜吗?”   “我这个星期才买了两个包包!两个!两!个!我还不节俭?”   “口红怎么能拆开买??”   直到有一天,温阮在傅知焕家里翻出个戒指。   和自己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富豪订婚对象家里送给自己的戒指,是一套。   温阮:??他难道不是个普通家庭吗?   曾经,有人问:“你真的决定好要退婚了?明明有个人陪着你,或许能开心些。”   傅知焕指尖夹着跟烟,那点腥红照亮了漆黑的眼底,他笑了声,声音又低又哑:“别折腾人家小姑娘了,她这辈子应该活得自由自在的,而不是只为了让我开心的小金丝雀。”   然而,在和温阮相遇之后,傅知焕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自私透顶的人——   他后悔了,他只想让温阮留在自己身边。   -白兔切开黑嘴炮技能MAX的律师女主vs反正A爆就完事了的检察官男主   -法律相关会咨询律师和该专业人员,欢迎指正   PS男主经历:“亲人被杀害且没有找到真凶,男主有怀疑对象但无合理证据进行调查”,这一点灵感来源《检察方的罪人》“好友被杀真凶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由此得到“无罪推定论”的灵感,在此特别标出,但案件情节和真相、人物关系剧情走向逻辑链均不同。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主角:温阮,傅知焕 ====================== 第1章   潼城,夜灯酒吧。   暴雨如注,沉闷的气流裹挟着雷声轰鸣而来。   而一切的喧哗都被隔绝在酒吧之外,黑金花纹的橱窗上闪烁着富有冷感的灯光,宛若光与影在酒杯中流转。   靠近吧台的台子被包下,坐的全是打扮中就透露着几分贵气的男男女女。   他们互相举杯调侃,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八卦。   “你们还真的邀请了温阮啊?我觉得她今天肯定不来。”   “对啊,在订婚宴上被自己未婚夫放了鸽子,估计现在正找地方治愈情伤呢。”   “我听说人家傅二少好像要退婚呢,这温氏怎么都是潼城的龙头企业,他就这么点面子都不给?”   “傅二少可是个检察官,性子又孤高,哪看得上温阮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   八卦的话题一开,就像是导火.索点着了源头一般,将方才还带着些僵硬的气氛瞬间点燃。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浑然不觉不远处站着个人。   温阮抱着手臂,身体松散地依靠在离这块台子不远处的吧台上。她眼皮轻耷着,食指有节奏地敲着自己的胳膊,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在这里听了五分钟。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之间,这伙人激烈讨论着傅二少惊心动魄的成长经历,顺带感叹了下他摊上自己这么个未婚妻是多么命运不公。   非常精彩的八卦。   “这傅二少大学的时候就同家里闹翻,甚至还雷厉风行的给自己改了名,就连傅老爷子也拿他没办法。这样的角色,怎么可能看得上温阮那样的花瓶。”   花瓶?   温阮歪头看了眼说这话的男人。   那人顶着一头齐耳短发,十分张扬的染了个红色,但显然气质没能够撑起来这出挑的颜色,此刻杵在沙发上,像个火柴。   火柴是吧?我记住你了。   “你这话可别传到温阮耳朵里,谁都知道温董多宠着这个宝贝女儿。按照她那臭脾气,估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这话的女人语气里都泛着些酸,她穿着一身纱饰繁琐的白色连衣裙,活灵活现的一个白娃娃菜。   臭脾气?   温阮眯了下眼。   你完蛋了白娃娃菜,我也记住你了。   而就在这时,终于有眼尖的一转头瞥见了一旁站着的温阮。   略带着些刻意的咳嗽声在这伙人中蔓延开来,一群人顿时收了声。   立刻有人僵硬道:“哎呀阮阮,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   温阮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气恼,思索了下,反而无比认真的回答:“因为我在偷听你们说话来着,所以没吭声。”   “……”   谁都没想到温阮连个弯子都不饶,就这么直白的回答了问题。   温阮见周围的人不说话,却十分坦然的坐下,然后笑眯眯地招手招来侍者点了酒水,好像把刚才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们喝什么?”   看上去好像不以为意。   刚才那个“火柴”立刻见缝插针地讨好道:“阮阮,我刚才还正想给你打抱不平呢。你说你未婚夫连自己的订婚宴都不来,算什么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温阮眨了眨眼睛,语气颇有几分可怜无辜:“我也很伤心啦,但是人家可是傅氏的二少爷……”   “火柴”被温阮三言两语哄上了头,顿时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二少爷怎么了?要我看,像这样不给交代浪费别人感情的人,就是渣男。要是我知道傅二在哪,肯定要替你教训他一顿!”   “他在江城。”   “啊?”   “傅老爷子和我说,傅二少在江城。”   温阮转过头看着“火柴”,然后露出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语气掐的宛若能出水,“真的太感谢你替我出头啦!我现在就给你定去江城的机票!”   说完,她还就势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购票APP,一本正经地说道:“报一下手机号和身份证号,我给你定头等舱……刚好还有位置!明天就能到,谢谢你啦!”   火柴显然有些难堪,见温阮真的要订票,连忙伸手去拦:“哎别别别别,我就是……”   温阮抬眼看他。   火柴手足无措的摸了下头:“我就开个玩笑。”   温阮轻嗤了声,没骨头似的窝进了沙发里:“你要是对我订婚宴上这件事有意见呢,可以拿着扩音器当着傅老爷子面说,或者在我家门口贴横幅抗议。”   说到这,她微顿,语气一字一句着重:“如果不敢,就收声。”   谁都知道温阮是被放在手心里宠大的大小姐,平时里看上去软软的讨人喜欢,但是一遇到事就像个刺猬一样浑身上下都带着锋芒。   现在,她明摆是听到了火柴之前说的话,当下就给了几分教训。   刚才那“白娃娃菜”见状,连忙开口解围:“阮阮,他也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而且傅老爷子不是一周前把订婚戒指都给你了吗?怎么可能会退婚?你以后可以靠着这座金山……”   温阮脑仁疼。   这“白娃娃菜”一字一句都踩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温阮不带情绪地笑了声,从包里掏出一个戒指盒。   温阮朝着“白娃娃菜”扬了扬下巴,然后动作随意地将戒指盒向她的方向抛了过去。   “白娃娃菜”一愣,手忙脚乱地下意识接下:“你这是……”   “是我和傅家的订婚戒指,送你咯。”温阮将头靠进靠枕里,语气听上去倒是颇为轻快:“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傅二少的未婚妻啦,恭喜你可以一辈子靠着这座金山不愁吃喝了。Congratulations!”   标准的美式发音带着些微微上扬的语调,让面前的女人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阮阮,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敢接…而且我和傅家也没什么关系……”   温阮歪着头,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撑起身子,语气带着些不耐:“不敢接你废什么话?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呢。”   “白娃娃菜”自知理亏,于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温阮轻嗤了声:“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我就直说了。我和傅二少必不可能订婚,这戒指谁爱要谁要。”   温阮说话的时候,舞台旋转的灯光恰好打在她巴掌大的脸上,让原本精致的五官更加吸引人视线。   她眼底眸光一闪一闪的,属于那种带着些攻击性的漂亮。   此刻就像一只看上去绵软可爱的小奶猫露出獠牙,龇牙咧嘴的将方才那些背后窝成一团拿自己调侃的人全都咬了一遍后,慢悠悠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在场的都知道温阮这人,能和你没大没小的嘻嘻闹成一团,但实则伶牙俐齿,眦睚必报。   *   桌与桌之间,有一道黑金屏风相隔。   镂空的花纹颇具高级感,从隐隐约约的缝隙中,有道略带着些清冷的眼神望了过来,轻扫过这桌喧哗的男女,然后目光停留在温阮那娇俏的脸上。   如同夜色与暗光交融下的青山,隐匿于漆黑的薄雾之中,将任何一点火花都吞噬。   傅知焕抿唇,收回了视线,神情显得有几分寡漠。   “啊律,我们可以走了。”傅明衡看了眼表,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傅知焕抬了下眼,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握着杯壁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节纤长却又愈显有力。   “停。”   傅知焕抬手,将食指轻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双冷眸中全是淡漠,却显得有七分警示。   傅明衡愣了下,然后叹了口气:“都喊习惯了,忘记你大学的时候就改了名。”   傅知焕:“没事。”   说完,他站起身,与傅明衡并肩朝着酒吧外走去。   “你好不容易从江城回来,也不回家一趟?”   “没这个必要。”   “哎,我作为你大哥还是得劝你几句。温家那小姑娘还挺乖巧的,你就这么退了婚……”   “车来了吗?”傅知焕打断。   傅明衡微愣,显然是知道自己这场劝说是无果的。于是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去停车场开车上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雨势越来越大。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车轮带动水花溅起,刷上一层又一层的泥泞。   乖巧?   傅知焕回忆了下刚才酒吧里自己那位牙尖嘴利,毫不留情地呛得人不吭声的名义上的未婚妻。   …是挺乖巧的。   这个点,停车场内进出的车格外的多。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傅明衡还卡在路口内出不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清脆好听的声线加上那带干净利落的语气,让傅知焕眉头稍动。   “好玩个屁。我今天本来是听说海伦斯酒吧里来了个靓仔驻唱,所以过来凑凑热闹。没想到又得听到我那便宜未婚夫的名字,可恶!!”   温阮声情并茂并且抑扬顿挫地谴责着自己这么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浑然不知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就站着这尊大佛。   其实,应该算是曾经的未婚夫。   温阮前些天就轰轰烈烈的闹了场退婚,加上傅知焕那边不见面的态度坚决,这场婚约明摆着是要泡汤。   也只剩那些老辈还碍于情面,留着层窗户纸,想要再两边劝劝修补下关系。   温阮和傅知焕中间,站了对依偎着等雨的情侣。   但却仍然可以听到那头中气十足的女声:   “开心?除非是告诉我傅二少他坟炸了,不然我今天是绝对不会快乐的。”   “我呸,我像是耽于美色的人吗?长得再帅我也不可能喜欢!男人死绝了也不会喜欢傅二少!”   “老子不嫁,谁说都不嫁。我宁可和楼下臭豆腐摊的儿子联姻都不和那个狗东西联姻!”   “狗比老男人耽误我的青春,可恶!如果我爸不让我退婚,我就去包养刚出道的青春小男星给傅二戴绿帽子!”   一串慷慨激昂的发言一气呵成。   傅知焕眉毛跳了下,抬手按了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唇角稍弯,不留痕迹地低笑了声。   脾气倒还挺倔。   “温小姐?这是您的东西吗?”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个侍者的声音。   穿着工作制服的男服务员语气带着些礼貌,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个戒指盒。   温阮还真不把这狗屁订婚戒指当回事。   但是她却陡然将刚才气焰嚣张的语气收了下,捂着听筒,立刻摆出张甜美的笑容,声音温温柔柔的宛如能掐出水:“是我的呢,辛苦你给我送过来啦。”   这语气,和刚才恍若两人。   等侍者走后,温阮才又松开听筒,雀跃道:“刚刚和我搭话那个服务员小哥,巨帅!呜呜呜呜被傅二那个狗男人伤透的心顿时治愈了。”   傅知焕:“……”   温阮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了伞,迈步走进了雨里。   只是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她停了下步子,然后扬了下手。   那戒指盒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进入了垃圾桶。   温阮没有停顿地继续朝前走去,就好像真的没有半点留念一般干脆利落。   傅知焕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底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场婚约,很快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他们原本就是浑然不同的两种人,没必要有过多的牵扯。   “嘀嘀”   傅明衡终于开车上来,他摇下车窗,按了下喇叭。   傅知焕迈步,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刚才好像看见温小姐了?”傅明衡左右张望了下。   傅知焕声音冷淡:“走吧。”   傅明衡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下头,熟练地转了个弯,开出一段路,他突然想到什么,侧身从车门的夹层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前些天去公安局调出来的,关于二十年前那起案件的资料。”   傅知焕伸手接过。   资料翻开的第一张,就是一张彩色的莫约五六岁女孩的笑脸。   “知焕,你要知道,小妹都已经过世二十年了,现在还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这么多年过去,相关证据也无法在找到……”傅明衡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的人,语气略有些低沉:“一辈子很长,不要被困在过往里。”   “有些事情于我而言,不关乎时间的长短。”   傅知焕垂眸,漆黑的眼眸隐匿着难以觉察的光点:“就算他成了白骨或者化成灰,我也会亲手将他带出来对簿公堂。”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年的第四本啦。   之前无缝开文,我的状态什么的确实跟不上,写文的节奏也越来越差。   这本是完完全全的甜文轻松傻白甜风格了!穿插官司等案件!和之前有些略偏致郁的文风不同。   男女主人设检察官X律师,非传统的职业精英人设,主要是想塑造反差感,笔力不足请多指正。   涉及法律的方面会咨询律师和学习法律系的朋友来写,如果有漏洞欢迎指正。   之前几本写法上有很大错误,语癖的问题我也会尽量改正。   错字捉虫发红包。   然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第2章   暴雨没一点要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温阮回家后,半边肩膀已经湿透了。她抖了抖伞上的雨珠,抬头往客厅的方向一看——   温氏夫妇居然在家。   今天温父难得按时结束了公司内的事务,此刻正和温母依偎着窝在沙发上,甜甜蜜蜜地看着最新的晚间八点档。   “你说这男女主角终于见面了,哎。”   “活该,要他之前不珍惜,女主可不能轻易原谅他。”   “哎,就应该学学我,多疼老婆。”   “你就知道贫,一大把年纪了都。”   “…”   氛围正好。   时机正好。   看上去自己爸妈的情绪也不错。   温阮掐指一算,觉得这是个自己提出解除婚约的大好机会。   于是她颇有仪式感的洗了个澡,换上皮卡丘睡袍后裹着头巾,决定和温父进行第三十五次推心置腹的会谈。   “温丰臣先生,我得和您谈一谈关于我订婚的事。”   但温父好像跟没听见似的。   “这小姑娘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你看是不是有点像阮阮小时候,乖乖巧巧的。”   “哎,你说这男主角知不知道女主角的孩子是自己的?两人不能把话说明白吗?”   被忽视的温阮深吸一口气,弯腰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温父皱了下眉。   她往沙发上一坐,侧过身面对着温父,将手交叠握起放在膝盖上,拿出律师谈判般的姿态:“温丰臣先生,作为法律系毕业的大学生,我要合理行使我的人身自由权。”   “比如说?”   “我要退婚。”   温丰臣看了她一眼:“免谈。”   “温丰臣先生,为表决心,我已经扔了订婚戒指。”   温丰臣看上去不以为意,他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没用,我可以让周助理再定一对。”   反正不缺这点钱。   “……”   是资本家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了。   温阮决定态度温和一点:“爸,现在主张婚姻自由…”   “我是怕你被骗,你忘了你小学的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就因为别人给了你包跳跳糖?人家傅二少可是正儿八经的检察官,品行好还门当户对…”   大概全天下的父母对于这些事,记忆力都特别好。   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让温阮决定使出杀手锏。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转过身喊了句:“陈妈,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今晚就走。”   “阮阮,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啊?”温母听到这句话,顿时松开了搂着温父的胳膊,皱起眉头问道。   温阮郑重其事道:“离家出走,婚约不解除,我是不会回来的。”   离家出走?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静了一下。   被点了名的陈妈也愣在原地,试探地看着老爷和夫人,一时之间不敢行动。   温丰臣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让她走。她从小到大时间最长的一次离家出走,不就是小学那会儿因为没考好,被我教训一顿之后,跑到小区公园长椅上坐了一天吗?”   说到这,他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也不能算是一天,因为坐到一半觉得肚子饿,还溜回来吃了顿饭。”   “就这点骨气,能走到哪里去?”   温阮站起身,目光在自己父亲身上停留了会儿,却没像别人预想中的那样气梗而大发雷霆。   她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温母见温阮离开,语气担忧地轻“哎”了声,然后站起身想去拦,却被身旁的温丰臣拦住。   “你这人,既然孩子真不想订婚,而且我看傅家那位二少爷态度也很明确,不如就……”   “你懂什么。”   温丰臣看上去却似乎不急,他将手中的茶杯缓慢放在桌面上,然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从小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不然也不会因为当年那件事情而一蹶不振。现在不逼一下,她怎么走得出去?”   *   “所以,你是真的要离家出走了?”秦素珊在听筒那头问道。   “对。”   温阮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忙碌地清理着自己的行李箱,然后抛下一串励志言论:“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如果真的想要反抗的话,首先自己得要立起来才行。”   秦素珊颇为感动:“比如说?”   “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潼城,在大家以为我销声匿迹的时候暗自努力。三年后,背负着一身光芒归来。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别人眼中的花瓶大小姐,而是被千万人敬仰的……”   秦素珊打断:“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你这词有点耳熟。”   “豪门之千金归来里面写的,最近蛮火的一本小说。”   秦素珊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被温阮逗笑。   她在电话那头前仰后伏地乐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真会被人叫做花瓶,大学那会儿,你的专业成绩可是我们学校最好的。苏教授还说,你肯定会取代他成为潼城里最有名望的律师……”   听到这话,温阮的手停顿了下,没说话。   秦素珊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啊,对不起。”   三年前,温阮刚毕业。   几乎所有人都预言,按照她的能力,一定能成为律师界中的行业翘楚。   也的确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初出茅庐的温阮便在几次的官司中打出了漂亮的胜仗。   只不过……   在一件案子之后,温阮就辞去律师的职务,一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接触与法务相关的工作。   “没事。”   温阮笑了下,将行李箱合上,她靠着床沿盘腿坐在地毯上,平静道:“其实这次,我准备去江城。”   秦素珊听到这话,语气里带着些欢喜雀跃:“太好了姐妹,你终于准备来投奔我了!”   从三年以前开始,这对闺蜜就一直处于异地状态。   秦素珊在江城这边当着实习律师。而温阮则回到了温氏,当她不愁吃穿的千金大小姐,偶尔去公司打打杂。   “也不是,前些天苏教授和我说,他开了家律师事务所,问我要不要去帮忙。”温阮垂下眼,轻轻说道:“我答应了。”   苏教授是温阮的恩师,向来惜才,几次三番向她递出橄榄枝。劝她不要因为当年的事情抛弃自己的才华,要学会放下一些固执,重新接受这个职业。   三年过去,时间能够磨平许多东西。   自己最骄傲的瞬间,永远是站在法庭上的时候。   温阮本来就有方面的心思,加上婚约这件事的催化,让她越发觉得,如果依靠温氏,自己再怎么也只能被别人称为温家大小姐,而不是温阮这个名字。   所以,她早有意向接受苏教授的邀请。   电话那头有片刻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到秦素珊拔高音调尖叫道:“姐妹!你终于想开了!当年那件官司,根本不是你的责任嘛!呜呜呜呜只要你来江城,我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食宿!”   或许是因为提到陈年往事,温阮的情绪有些莫名的消沉,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谢谢。”   但秦素珊却被这难得久别重逢的机会,感动得隔着电话都试图和温阮抱头痛哭。   “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靓仔!”   “还可以去蹦迪!”   “还可以来我们律师所看那些穿西装的斯文败类小帅哥!”   斯文败类小帅哥!   温阮快乐了。   她的心情被这一连串的话给调节了大半,在同秦素珊聊了会儿后,便挂了电话准备订票连夜赶往江城。   机票已经售完,于是温阮就改订了班次最近的火车。   临行前,她还眦睚必报地特地和温丰臣道了别:“三年后见。”   温丰臣:“…”   火车抵达江城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温阮揉着惺忪的眼睛,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火车。她站在火车站门口掏出手机,准备叫辆出租车先去找个宾馆落脚。   潼城和江城的温差有些大。   早晨的冷风呼哧呼哧地往她脖子里钻,让温阮昏昏沉沉的困意被驱散,顿时有几分清醒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带着几分粗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这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温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一扯。自己趔趄几步,被眼前那陌生男子拉扯着往前走。   什么情况?   “高中才毕业,就偷了家里给你的大学学费到处去玩,还准备去找你那个网上认识的男朋友!是谁教你学得这一身坏毛病!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温阮几乎是刹那间就反应了过来,她还残留着的那点困意顿时就烟消云散。   光天化日之下拐卖人口?   而且我看上去像高中才毕业?   温阮定住步子,拔高声音向周围的人求助:“麻烦帮我报警,他是人贩子。”   而温阮这句话才刚说完,旁边就围上来了一男一女,早就准备似的打好配合。一边拦住她的去路,一边造势想要掩住她的声音。   “我们找了你这么久,怎么这么不懂事!”   “哎,快点回家吧,你妈在家里眼睛都哭红了,小姨我都看不下去了。”   “真让人不省心,你爸辛苦养你这么多年!”   路人见到这架势,也有多心眼的人凑上来多问了句:“你们知道这姑娘名字吗?”   谁知道人贩根本没被唬住,反而大声道:“我女儿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她叫温阮!温和的温,耳字旁那个阮!”   说着,便伸出手扯过温阮手里的车票,捏着身份证号的那一角递道旁人面前:“来看看,这名字都是对的呢。”   温阮眉头微皱。   看来,这伙人是盯了自己很久,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看过自己的车票。   路人看了眼名字,又见这群人贩子的架势颇为理直气壮,于是嘟囔了句,往后退了几步。   没了周围人的掺和,这伙人贩子当然就能轻松将温阮这小体格拽着往前走。   温阮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是不大慌的。   因为恐怕面前的这群人贩子挑对象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温阮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坚持报到的兴趣班,居然是个空手道班。   也是。   温丰臣教育女儿的理念从来都是:别人欺负你,你可以用粉色的铁锹敲他脑袋。   所以才养成了温阮这一身带刺的性格。   不过,把自己一米六刚出头一点的闺女送去学空手道,除了温丰臣这位爸爸,恐怕没有第二个父亲会有这样的想法。   温阮将身体一定,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三个人,淡声道:“拐卖妇女儿童罪的最高量刑标准,是死刑,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孩子,在说……”   “我的意思是,你们三位——”温阮轻笑了声,将眼半眯,似乎是准备动手。   而当她还没出手,突地就听见身后传来道清冷的男声。   “站住。”   如同覆着层寒霜的冰刃,光是单单两个字,就给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那略带着冷感的声线,宛若玉泉在耳边溅开。   下一秒,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了推着温阮那名人贩的肩膀。   还没等人贩回头反应,就被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撂倒在地,后脑敲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傅知焕的衣角翻飞,动作果断而又凛冽。   他直起身,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下自己的衣领,垂眸看向温阮:“报警。”   声音冷冽,面容清隽。   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好像都带着荷尔蒙的感觉!   温阮一颗心顿时小鹿乱撞。   这人!   好几把!   帅!   温阮家世优渥,平时各种各样的party上也见过不少明星,认识的帅哥也不算少。   但她能拍着胸脯打包票,平时里见到的那些靓仔凑到一起,都不够面前这人的半个零头。   人贩见出了意外,握着温阮的手腕也下意识的松了个力道。   温阮趁势挣开,却在推搡下往后一连退了几步。   傅知焕眉头微皱,上前半步抬手扶住温阮的后背,将她往自己身前微微一带。   距离蓦地拉近。   周遭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炽热了起来。   温阮抬起头,却刚好撞入傅知焕的眼眸。   宛若有一束光驱散了黑夜中的薄雾,两人视线相撞,此刻周围安静的出奇。   只有心跳。   傅知焕松开手,眼皮一掀,从胸腔里发出了声轻笑,声音带着些磁性的尾音。   “站稳了么?”   温阮脑袋里嗡地一响,一颗心脏突突地跳动。傅知焕那带着些低哑的尾音在脑子里旋转重放,跟有回音一样的绵延不绝。   此刻,她心里只有这么几个字——   傅!二!少!滚!蛋!   我!一!定!要!和!   面!前!的!靓!仔!   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我基友说:你居然会写甜文?   害。大惊小怪。   –感谢在2019-12-05 22:06:49~2019-12-07 01:2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同舟共渡难相渡、衣轻裘、361872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同舟共渡难相渡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虽然傅知焕将手收回,但温阮的后肩还是因为方才趔趄几步的惯性,而轻靠在他的胸口处。   炽热的温度从两人肌肤相碰的连接处蔓延开来,烧得温阮脸颊微微泛红。   可恶。   这致命的荷尔蒙。   “站稳了么?”   “!”   当然不能站稳。   温阮抬起头看着傅知焕,眼眸含水,一副忍着疼的样子,顺带还装作一瘸一拐地说道:“…脚好像扭到了。完全站不稳!”   傅知焕的眉头细微不可觉察地皱了下:“是吗?”   温阮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是,好疼啊呜呜。”   一旁的人贩子发现了情况不妙,于是互相对了个眼神,接着一拍屁股站起身,准备偷溜。   温阮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动作。   想跑?   怎么可能让你们跑?   她将脸上那副娇柔委屈的表情一收,唰的直起后背,动作迅速地向前两步,一把揪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贩的衣角。   接着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他的尾椎处。   “嘎吱”   骨节扭伤的声音无比清脆地响起。   旁边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地“嘶”了声。   看着就疼。   温阮用膝盖抵制那人的后背,整个人跪坐一般地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还掐着他的后颈,语气嚣张地吐出一串丰富的句子:   “跑什么!”   “你喊谁高中生呢!”   “谁偷学费跑出去玩呢!”   “谁他妈坐火车来见网恋的男朋友!”   “毁我名声是吧!”   “今天我不把你压到警局对着人民警察三拜九叩痛哭流涕地抹鼻涕,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你这就会欺负小姑娘违背社会公德的栽种!”   “……”   骂到一半,温阮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似乎被一抹带着些冰冷的视线给扫过,像把刀子贴在自己的背脊。   温阮僵硬地转过头。   傅知焕双手插兜,靠着立柱动作慵懒地站着。脸上表情大写着“我看你怎么演”这几个字,然后目光带着些玩味似的,掠过温阮的脚腕。   脚扭伤了?   “……”温阮万念俱灰。   早就有围观的路人报了警,还有热心的群众帮忙堵住了剩下那两个要逃之夭夭的共犯。   警察来了之后,将这三个人贩打包拎上了车,顺带例行公事,带温阮和傅知焕去警局做笔录。   一位警察做完现场侦查,一抬头,看见一旁的傅知焕,顿时乐了:“好巧啊傅先生,您怎么在这?是去潼城出差?”   傅知焕扣紧自己刚才松开的袖口,轻点了下头:“嗯。”   有人多嘴问了句:“哎,小李,你和这位认识?”   小警察点了下头,笑了声,语调微微上扬:“你没听说过吗?这位可就是我们江城检察院里最年轻的检察官。”   检察官?   温阮转头看了眼傅知焕。   而且还姓傅,难不成……   等傅知焕上车后,温阮才拉了拉刚才那位警察的袖子,小声问了句:“你说的那个傅先生……是叫傅律吗?”   她记得自己的那位便宜未婚夫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小警察一头雾水:“傅律是谁?刚刚那位傅先生名字是傅知焕。”   呼。   温阮松了口气。   幸亏不是!   傅二少怎么可能有这位信息素爆炸的靓仔一半A!!   *   警车上。   车开了大概五分钟。   氛围却安静的出奇。   温阮一脸乖巧地坐在车后座,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顺带时不时拿余光偷瞄着旁边这尊大佛。   但傅知焕似乎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温阮身上。   他此刻眉头微蹙,左手抬起,一下下轻捏着自己的眉骨。神情专注地浏览着手边ipad里面的内容,看上去应该是与工作相关的文件。   手机震动了下——   【傅明衡】:知焕,我听人说昨天晚上温家那位大小姐,就是你未婚妻,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八成是因为和你订婚那件事。   【傅明衡】:看来你还真把人家给气得不轻。   傅知焕看了眼短信,眼皮跳了跳,然后视线微偏,目光轻掠了眼一旁的温阮。   然后,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上。   温阮跟个偷瞄被抓包的小兔子似的,惊慌失措地坐直身体转过头,顺带还强装镇定地咳嗽了声。   “……”   傅知焕因为明天有公务要处理,所以定了火车票加急赶回江城。但却没想到,一下车,就撞见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   原来,她是离家出走。   并且按照反应看来,她还不认识自己。   【傅知焕】:嗯,我知道。   【傅明衡】:不过温丰臣是出了名的宝贝这个女儿,没准温阮这么一闹再多撑上几天,还真有可能把这婚约给解除了。   【傅明衡】:但我估计,她在外面吃不了几顿苦就会跑回家吧。   傅知焕扫了眼傅明衡的信息。   他对这件事并不太上心,因为无论家族的态度如何,婚约的解除于他而言已经是毋庸置疑。   在傅知焕的计划里,并没有陪着一个娇气的大小姐玩闹这一项任务。   等下做完警局笔录后,两人就不会有太多牵扯。   而旁边的温阮慌得一批。   这可能是她人生中遇到过的,屈指可数的瓶颈。   自己的爱情就坐在旁边,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荷尔蒙,连带着那点生人勿进的气息都不断地增加的魅力指数。   而温阮,作为一个饱读言情小说的时代女性,居然无从下手自己的攻略计划。   特别是在装柔弱还被揭穿的情况下。   就在温阮一筹莫展的时候,突地听见身旁的傅知焕接了个电话。   虽然听不清听筒那头在说些什么,但她却依然能够从傅知焕的回答中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内容。   “嗯,回来了。”   “明天再去,等会要去警局一趟。今天你在值班么?”   “没事,不是大问题。”   ——应该是在说去警局的这件事。   “正在选,我要求的细节比较高,主要是照顾simon。可以包食宿,前提是不能去二楼的房间。”   “好,家政工的事情,麻烦你多替我留意了。”   ——好像是要找保姆。   温阮竖起了耳朵,为了能够听得方便,还一点点地朝着傅知焕旁边挪着距离,将脑袋靠过去,试图不留痕迹的偷听。   傅知焕垂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温阮这十分明显的小动作。他眉峰很轻地挑了下,却不揭穿。   而就在这时,司机突然一个刹车。   温阮本来就支棱着脑袋朝着傅知焕那边靠,此刻因为惯性,整个身体往侧边一冲,眼看额头就要撞上玻璃窗。   “啪”   傅知焕抬手,扶住了温阮的额头,让她找到了重心。   他将眼半眯,挂断电话,下颚朝着温阮的方向轻点了下,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不笑的意味:“偷听?”   略带着些冰冷的手掌轻轻握在温阮的额头处,却没能降下去她脸颊的温度。   两人这个姿势,一瞬间看来有点暧昧,特别是温阮在往前跌的时候,手还下意识撑在了傅知焕的腿侧,指尖处还压着一点裤子。   温阮一颗少女心顿时被撞得七荤八素的。   这哥哥可太绝了!   她想了下。   江城的租房房源原本就非常难筛选,而且自己出来得及,也没有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咨询。   虽然说可以借住在秦素珊家,但她原本就是外地务工,租了间小出租屋而已。   这么麻烦她…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温阮迅速的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傅知焕的眼睛,无比诚恳地问道:“您在找保姆吗?”   傅知焕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最后却还是没否认地轻点了下头。   傅知焕的确在找家政工。   最近他有位朋友在办公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人还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躺着。   这位朋友是个单亲父亲,有个才刚刚五岁的儿子。   其它亲属都不想接手来照顾这个孩子,担心万一人醒不过来,这孩子就会赖在自己家里不走。   于是,傅知焕准备将这孩子接回来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不过身为检察官,他忙于工作,回家的时候几乎都已经是深夜。担心会对孩子有所疏忽,才想到可以请一位保姆帮忙。   不过——   这位大小姐又想耍什么花招?   “那可太巧了。”   温阮语气真诚,谎话张口就来:“实不相瞒,我兼职了三年的家政工,履历十分丰富。为人耿直还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还活好不粘人,您要的要求我绝对都能达到。只需要让我待在您家里租住就行,房租我会付的!”   “您可以在租房合同上写家务由我承担,我绝对毫无怨言!”   “……”   这一段话太过流畅,甚至连个结都没打。   履历丰富?   为人耿直?   当了三年的家政工?   傅知焕扫了眼面前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家里的佣人排排坐都能坐满一层楼的千金大小姐。   “……”   还挺能编。   傅知焕没拆穿她拙劣的演技,倒是颇有兴致地想看她把戏演完:“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句话把温阮问的梗住,她想了下。   也是,毕竟现在的正常人,都会去正规家政公司领一个优秀员工回家,怎么可能在大马路上随随便便捡一个回去。   温阮绞尽脑汁,于是决定给自己编一个悲惨的身世。   “呜呜呜我也没办法,我家里很穷很穷,一家人挤在二十平米的家里。还有两个刚刚上小学的弟弟妹妹需要我养,我爸妈腿脚也不好,全家都指望着我出来打工。”   “我一个人来江城打拼,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如果不是你帮我,我甚至会被人贩子拐卖!而且我涉世未深思想单纯,更何况还从小体弱多病,如果遇到坏人我完全束手无策!!!”   很精彩的一段发言。   加上温阮带着些哭腔,泪声俱下还带着些委屈巴巴的语气。以及时不时咳嗽几声,似乎是想印证她体弱多病的事实。   “……”   非常注重细节的表演。   傅知焕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ipad的收起来,然后掀起眼帘,一眼不发地看着温阮。   接着,将视线一偏,轻轻扫过她的周围。   “Hermes红色限定行李箱。”   “Gucci真丝衬衫春季特别款。”   “LV Dauphine手提包。”   傅知焕报出这一串牌子,然后对上温阮的视线,平静地开口说道:“如果不是这些,大概还挺有说服力。”   “……”他好敏锐。   但是温阮早就想好了对策。   “这个行李箱是我去我家附近的批发市场买回来的便宜仿款!这件衬衫是我去隔壁的商场和老板砍价之后买回来的水货布料,也是假货!还有这个包……”   温阮看了眼自己的手提包,沉默了一下,接着抬起头,看着傅知焕的眼睛,无所畏惧道:“是我在拼夕夕上找人砍价之后,花一块五买来的。”   “女孩子,当然会有虚荣心嘛!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觉得应该抵制假冒产品,我对我购买假货的行为感到十分的可憎!所以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争取改变未来!但现在完全没有落脚点,会让我一颗努力工作的心饱受打击!”   非常无懈可击的言论。   就连前面两个开车的小警察悄悄听到这番话,都对这个饱含着工作热情的女孩颇为感动。   傅知焕也颇为感动:“拒绝。”   继续演?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和陌生人回家。   -   感谢在2019-12-07 01:21:02~2019-12-08 17: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逦、同舟共渡难相渡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千千千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on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爱情真是个让人上头的东西。   温阮做完笔录,一边在警局大厅等着消息,一边在心里反复思索,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让自己这么个平时里只会泡泡面的人,居然一时上头发表了给别人做家务这样嚣张的言论。   …关键是还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温阮撑着下巴,一下下地用脚尖拨着自己行李箱的轮子。   ——高岭之花可太难攻略了。   本来应该一下火车就给秦素珊发条消息,知会自己的位置。但是因为发生突发的意外状况耽搁,所以现在才想起来应该和她交待一声。   一打开手机,秦素珊的消息却先一步——   【秦素珊】:呜呜呜宝贝!实在不好意思!我爸身体出了些问题,要到这边医院来检查,最近要来我家小住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就得委屈你在宾馆呆几天了!   温阮垂眼,迅速回了个“好”字,想了会儿却还是没打算现在把自己在警局这回事告诉她。   按照自己这姐妹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在警局,估计立刻小题大做似的跑过来嘘寒问暖。   秦素珊刚刚在律师事务当实习律师,再加上父母身体需要照顾的原因,估计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团团转。   在这个节骨眼,温阮本就不想麻烦她。   不过既然要在江城落脚,总是住宾馆也不是办法。   看来还是得尽快找到长租的地方。   “谢谢傅先生配合,那今天就到这。”   思索间,警察已经给傅知焕做完笔录,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温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您也可以先走了。”   温阮点了下头,礼貌地道了声谢。   傅知焕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如果以后还有问题的话,可以再联系我。”   “好的,谢谢。”   温阮抬头看了眼傅知焕,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傅知焕略带几分寡漠的目光朝着自己轻轻一扫,眉峰下压,虽是不带任何感情,却仿佛能隐隐看出几分“你不用演了”的意思。   温阮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难道是她的演技不够好?   ——不能吧,刚才那个警察叔叔都信了呢。   但眼前的人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轻抿了下唇,转过身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迈步走出了警局。   哎?   可是,连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呢。   温阮略感挫败。   其实从上小学以来,她就因为姣好甜美的外貌,便一直很受男孩子欢迎。   小时候的同桌总会分自己一半零食还替她值日,上了初中之后收到的情书巧克力更是没断过,就算是走在街上也属于会时常被人要联系方式的类型。   但没想到第一次追男生,就直接遭遇人生中的滑铁卢。   爱情捉摸不透,难过归难过,但是当下,还是得找个地方先落脚。   温阮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搜寻了一下最近的宾馆,然后插上蓝牙耳机,听系统的语音导航带路。   谁知道一出警局,就再一次看见了傅知焕。   好像,还恰好和他一个方向?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   傅知焕向左。   系统语音:向前一百米处左转。   傅知焕向右。   系统语音:直行五十米处右转。   傅知焕过马路。   系统语音:前方路口红路灯处,沿斑马线直行。   温阮那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拖着,传来一连串“咕噜咕噜咕噜——”的响声。   傅知焕眉头一皱,将步子一停,转过身。   温阮没想到傅知焕居然会突然来了个刹车,猝不及防地没停住步子,鼻尖狠狠撞上了他的胸膛。   好疼!   温阮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轻轻揉了下鼻梁,眼眶因为吃痛而渗出了眼泪。   傅知焕揉了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低“嘶”了声,然后掀起眼帘,狭长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告诫:“别跟着我。”   温阮:“?”   虽然一头雾水,但她还是点了下头:“…嗯嗯,我知道了。”   傅知焕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继续向前。   到达一个十字路口。   傅知焕直行。   系统语音:持续直行两百米。   “咕噜咕噜咕噜——”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持续在傅知焕耳边响起。   ——看来是完全没知道。   傅知焕步子一停,将眼轻闭两秒,然后再一次转过身:“你想做什么?”   温阮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寻找酒店之旅”路线,居然和傅知焕完全一致。   她取下一只蓝牙耳机,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傅知焕,接着十分诚恳道:“顺路……”   真是顺路。   傅知焕没立刻答话,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双手插兜,耷拉着眼皮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温阮脸上。   许久之后,才将唇角微翘,眼底却带着几分要笑不笑的意味:“顺路?”   充满怀疑的语气。   温阮:“……”   我发现了。   不管我说什么,这位哥哥都好像不信。   但一码归一码,这种事情绝不能被误会。   温阮觉得要证明一下自己,于是她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将自己的屏幕调亮,踮起脚将手机递到傅知焕面前。   “喏,我要去这个地方,真和你顺——”   话还没说完,突然起了阵风,将温阮戴在头上的贝雷帽一下子掀了起来。   她立刻伸手去按住,慌乱之下手机“啪叽”一下子摔到地面上,屏幕还倒扣在地上。   温阮:“……”   傅知焕:“……”   可太惨了。   温阮沉默着蹲下身,看了眼自己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屏幕。   按了下解锁键。   毫无反应。   长按开机键——   屏幕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露出苹果的标志。   温阮:看到了希望!   苹果的标志陡然熄灭。   温阮:……完蛋。   在许久的沉默中,温阮慢吞吞地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知焕:“可能这句话听上去很像碰瓷,但是我觉得,虽然这件事情和你关系不大。但作为一个善良并且充满爱心的男人,一定会负起责任吧。”   傅知焕:“我比较阴暗。”   温阮:牛逼。   这可能是人生中第一次,嘴炮技能满分并且向来日天日地跟个小炮仗似的温阮,被人用简单的五个字,堵得语塞。   好,很好。   不愧是能够让她心动的男人。   不过温阮倒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还真的碰瓷似的揪着傅知焕不放。毕竟锅再怎么也甩,确实甩不到人家头上。   她叹了口气,准备自认倒霉,在前面的商圈里随便买台新的手机,然后再找个地方落脚。   于是温阮重新拖起自己那行李箱——   “你去哪?”傅知焕问。   温阮没好气:“找地方修手机。”   傅知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算了,我带你去。”   这句话宛若一瞬间给温阮打满了鸡血,她眼睛一亮,收起刚才那副因为手机摔坏而满脸丧气的表情,就连眸光都在闪烁:“那多不好意思——”   “你也可以拒绝。”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于是,那“咕噜咕噜咕噜”的行李箱轮子滚在地面上的声音再一次在傅知焕耳畔无响了起来。   还时不时会卡着石头变成“咕噜咕噜蛤喇——”   傅知焕有点头疼。   一直进了市区,那行李箱的声音却还是无比清晰地在自己正后方持续输出。可是在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后,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傅知焕皱了下眉,转头。   在不远处的地方,温阮那红色的旅行箱十分耀眼地杵在原地。   只是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按照那小姑娘聒噪的性格,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   而且还把自己的箱子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   傅知焕等了一会儿,却没看见人。   直到周围的人群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涌,夹杂着路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要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刚刚好像是一对夫妻在吵架,结果一小姑娘跑去劝架,然后……”   小姑娘?   劝架?   要打起来?   傅知焕捏了下眉骨,觉得太阳穴一下下地在涨疼。   温氏养出来的女儿。   太能来事了。   *   五分钟前。   可能是女生对周围的动态都很敏锐,从温阮一进到这条商业街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   有对夫妻在吵架。   其实吵架这个词不太贴切,因为看上去,更像是丈夫对妻子单方面的辱骂。   像是扯着喉咙发出来的充满撕裂感的声音。   让人心里发慌。   不过夫妻间的事情,大半都很难干涉。   虽然来来往往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多注意几眼,但多半都是离在很远的位置望一望。   温阮也不准备多管,朝前一看,发觉傅知焕已经在她分散注意力去观察那对夫妻动静的时候,和自己拉开了好多距离。   这个男人。   好不贴心!   温阮在心底嘟嘟囔囔,然后加快了步子准备跟上。   而就在这时,从夫妻争吵的那处,忽然爆发出了声宛若炸裂般的怒斥,让周围的路人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温阮步伐稍顿,下意识转过头轻扫了眼。   然后,她注意到了妻子显得过分苍白的脸色,以及她在藏在袖口之下的淤青。   温阮眉头微皱。   在她一开始当实习律师的时候,接触最多的,大半都是家庭纠纷案件。   对于这种事情,有着出乎常人的敏锐。   “哎,我觉得……”   温阮下意识想喊傅知焕一声,结果一转头,发现他已经走出许远。   可是眼看那妻子就要被拽走。   温阮脸色微变,也没再犹豫,将手中的行李箱一放,取下身上的挎包,将面色一沉,朝着那对夫妻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一章修三章。   我修了下前三章,新开文综合征总觉得不满意。   *第一章结尾增加男主背景铺垫*   *第二章修改女主面对父亲态度*   *第三章增加女主提前知道男主职业*   如有BUG欢迎指出,会认真考虑。   -感谢在2019-12-08 17:40:23~2019-12-09 23:5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轻酒、心境打开,清风自来、Yuki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十三想吃肉?80瓶;一个不知名的选手10瓶;Yuki酱7瓶;等烟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见这对夫妻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群众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买什么衣服?穿这些花里胡哨的是想出去给谁看?”   “…今天我过生日,就想买几件衣服当礼物。”   “过什么生日?家里饭都没做就跑到外面来乱逛,有这些钱去挑衣服穿,还不如给我拿出去应酬。”   斥责伴随着女声的呜咽,让围观的人不由地皱起眉头窃窃私语。   “这男人怎么这样啊,老婆过生日还发脾气。”   “你看到这女人脸上的伤没,胳膊上全都是…这八成是家暴吧?”   “好可怜啊,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但当丈夫强行拖拽着妻子准备离开时,路人却还是不约而同地侧身让了路。虽然也有人开口劝了几句,不过见没什么效果,便也噤了声。   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就算旁人觉得不妥,也无从插手。   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碰一鼻子灰。   而就在两人要走出商街的时候,温阮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将人拉住。   温阮抬头扫了眼这对夫妻,然后将目光定在了妻子的脸上。她沉默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下:“我刚刚看见前面有家店在打折,衣服都很漂亮,要带你去看看吗?”   妻子微怔,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一旁的丈夫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衣服?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哎,小姑娘,我现在要带我老婆回家,你别拦着。”   “既然是过生日,这么着急回家干嘛。正好我看这位小姐姐觉得投缘,不如衣服挑好之后我送给她,也算是当生日礼物。”   温阮笑了声,语气听上去却依旧温温和和的,但握着妻子的手却没松:“不过,如果先生您很着急的话,可以先回家。”   丈夫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铁青,却一句话没说,只是扯着女人准备继续往前走。   女人却没动,反而挣扎了下想要抵抗。   似乎是觉察到了妻子的反抗,丈夫面色更冷了几分,他将头猛地一拧,看样子是准备破口大骂。   温阮却突地一个转身,将自己和那妻子的位置掉换,挡在了两人中间。   她望着男人的眼眸,目光没有丝毫的退让。许久后,才回头向身后哽咽着的女人轻声问了句:“你是想和我一起走吗?”   妻子抽噎着轻点了下头。   其实温阮一开始态度并没有很强硬,就是考虑到了这件事情的特殊性。   而此刻得到了明确的求助后,她的语气也带起了些锋芒:“这位先生,那么就请你自己回去吧。”   丈夫的怒气值肉眼可见的濒临界限,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浓烈的□□味,加上那粗犷的嗓音,越发显得震耳欲聋:“这是我们家里的事,能不能别在这多管闲事!快和我回去!走!”   说完,便伸手不由分说地一把扣住妻子的肩膀。   温阮皱了下眉,但还没当她开口说话,却有一只手蓦地握住了那丈夫的胳膊。   黑色的袖口,骨感分明的手腕,微微发力时还能看到无比清晰的骨节和脉络。   虽然没有过大的动作,却在刹那间挡住了丈夫的力道。   傅知焕薄唇紧抿,他漆黑的眼仁注视着面前男人的面孔,虽然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却已然带着十分的震慑力。   “无论你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她都有权决定是否要和你离开。”   语气平稳,神情孤冷。   傅知焕比这人高出半个头,加上眉宇间那带着的几分凌厉,居然让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顿时哑了声,表情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他咽了下口水,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下温阮身后的女人,接着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傅知焕才转头,一言不发地看了眼温阮,然后面无表情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温阮还是能读懂这个眼神的意思——“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你还挺会瞎蹿?”   温阮脖子一缩,刚才对着别人时还颇有气势的表情,此刻顿时宛若被一桶水浇灭:“…其实我喊了你的,但是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天地良心,你都快一米九了,我才一米六出头!我健步如飞一溜小跑都没跟上你正常迈步,反正都怪你个子太高!”   傅知焕哑然失笑。   她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但当下,显然不是在这点事上争出个输赢的时候。   傅知焕视线微偏,挪到了温阮身后正在哽咽的女人身上,用目光示意了下。   温阮会过意,她转身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拍了下那位妻子的肩膀,然后压低自己的声音,让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小姐姐,对于家暴这样性质的事情,别人的帮忙永远比不上自己的果决。你得先告诉我,你想结束和丈夫的关系吗?”   妻子一边抹着自己发红的眼眶,一边点了下头。   温阮直起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到了女人的手上:“那么,你现在应该去医院验伤开出证明,家暴的本质属于故意伤害罪,你完全可以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如果需要律师的话可以联系这个地址。”   妻子垂下眼:“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温阮平静开口:“所以才会有法律。”   傅知焕听到这句话,眼帘不易觉察地轻动了下,他垂眸,视线落在了温阮的身上。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目光无比坚定地望向那位妻子的眼睛,细长的眼睫在她不施粉黛却仍然显得干净漂亮的脸上打下一道道阴影。   而就在这时,突然从一辆车上乌泱泱下来一行人。   温阮一愣,转过头,发现是一群电视台打扮的人,举着话筒扛着收音机,快步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什么情况???   还没等温阮反应过来,那话筒就径直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小姐姐您好!不好意思呀,其实我们是江城卫视的《人类观察学》节目组,这对夫妻其实都是我们的演员,目的是为了观察在人们目睹家暴事件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那笑脸盈盈的女主持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很感谢您刚才能帮忙,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观众说吗?”   “……”   观众?   上电视?   温阮沉默了。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素颜。   可恶。   刚从火车上下来,没化妆。   她思索许久,然后才缓慢地冒出一句:“……你们电视台。”   主持人包括其他的工作员紧张地竖起耳朵。   “可以开美颜滤镜吗?”   “……”   傅知焕揉了下太阳穴。   …他就知道温阮会说出些惊天动地的言论。   其实他并不意外这是档节目,因为在刚才出手帮忙的时候,傅知焕就觉察到了些不对。   虽然那位丈夫语气和表情听上去都凶神恶煞,但是用词却不带一个脏字,这点听上去倒不像是吵架时的状态。   现在知道原因了。   因为带脏字的节目,电视台是不会通过审核的。   主持人听到温阮的话,先是停顿了两秒,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姐姐你真的很上镜耶,不开美颜滤镜也很好看啦。”   说完,她话锋一转,立刻又引到了一旁的傅知焕身上:“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好帅,你们俩真的很般配耶”   “不是。”傅知焕。   “暂时不是。”温阮。   “……”   “……”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傅知焕:“前面两个字没必要加。”   温阮:“怎么没必要?!我说话做事都很严谨的好吗!”   一旁的节目组默不作声,耳机里远在操控室的导播拔高音调的,强调式的进行指挥:“拍这两个人的脸!给我特写!特写!这俩长得这么好看说话还有梗的路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回头给我剪出来放在微博上!这期绝对爆!”   “主持人干什么在?赶快多问些话多采访几句,免得人一会儿跑了!”   主持人打了个激灵,立刻将麦克风又递了过去:“请问这位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傅知焕扫了眼摄像头,眉峰微压,看上去似乎并不习惯对着镜头下发言。   温阮见旁边的人半天没吱声,便干脆利落地替他开了口:“他是检察官来着。”   傅知焕看她一眼。   主持人一愣。   看来,这次观察行动还真的是撞大运。   这对路人可能是节目策划以来,颜值最高的一组。   就算放进娱乐圈里,也是毫不输于明星的颜值。镜头一切到两人身上,就像跟开了滤镜似的,每一帧都是截屏。   这就算了,还没想到这位男士的职业居然还比较特殊,如果直接打在这期节目的标题上,点击率肯定暴涨。   于是主持人见缝插针地问道:“那这位小姐姐的工作也是和法务相关的吗?”   温阮正准备答话,却听见一旁有道清清冷冷的男声传来。   “不,她是家政工。”   “………………”   这眦睚必报的男人太狠毒了。   *   送走节目组后,时间大约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   主持人在临走前还温馨提醒,这期节目会在明晚七点准时播放,两位可以收看。   …温阮并不是很想收看。   她被傅知焕刚才“家政工”这三个字气到脑仁疼。   耽于美色果然是错误的。   温阮决定收回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度。   这么想着,她还抬头,试图用凌厉的目光让傅知焕感到愧疚。   “滴滴——”   一辆电动车窜过人流拥挤的商街,几乎是擦着路人的身体飞驰而过,惹来一阵牢骚和斥骂。   温阮自顾自抬头,压根没留意到。   傅知焕用余光就敏锐地觉察到电动车朝这边靠近,他轻皱了下眉,抬手扣住温阮的肩膀,将她朝自己的方向一带。   身体重心猛地一斜,温阮一怔,只感到自己的肩膀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傅知焕的胸膛。   “嗡——”   车子擦着温阮过去,后视镜撞在了傅知焕中指的关节处,刮破了一小块皮。   傅知焕却连眉都不皱一下,只是一声不吭地收回了扶住温阮的手,目光平静地扫了眼自己的伤口,然后动作自然地将胳膊垂在身侧:“注意看路。”   “…………”   少女心很没有骨气的死灰复燃了。   什么叫做一秒钟的动心就是一辈子的动心!   这就是!   温阮将双手握在一起,缩成拳头抵在胸前,试图按下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道:“我去帮你买个创口贴……”   话还没说完,她就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步子一停,杵在了原地。   傅知焕:“又怎么了?”   温阮:“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傅知焕:“……”   我的Hermes红色限定行李箱!   我的LV Dauphine手提包!!   作者有话要说:设定取自于《你会怎么做》这个节目呀 第6章   “您先把丢失的物品登记一下,然后将事情经过和联系方式详细写下来。放心,有消息之后,我们会通知您的。”   小警察拉开凳子,将一张表放在了温阮的桌上,顺带叮嘱了句:“出门在外要注意随身携带私人物品,特别是像你这种一个人来外地的小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警察似乎是觉察到面前的女声有些耳熟,于是抬起头看了看温阮,辨认清面孔后立刻笑了起来:“哎,温小姐,原来又是你啊?好巧。”   温阮笑不出来:“…好巧。”   她也不想这么巧。   一天还没到就进了两次警局,而且还遇见了同一个警察。这怎么看,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么想着,温阮沉默地接过了纸笔,伏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填着表。   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江城早中晚的温差很大,清晨时还是寒风凛冽,现在就已经变成烈日骄阳,灼目的阳光刺得人眼眶干涩发疼。   温阮摸了下自己的风衣口袋,松了口气。   还好早上下火车的时候把身份证装进了衣兜里。   不过现在,她身上就剩下一张身份证,和一个屏幕摔得全碎还熄了火的手机。   看来以后出门,还得算好黄道吉日。   此刻警局大厅里只坐着几位正在犯瞌睡的大伯,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亲属。   傅知焕好像已经走了。   虽然是在意料之内,但温阮的情绪还是又往下跌了几分。   毕竟行李丢了不说,甚至还错过了自己心动的爱情,损失直接加倍。   她耷拉着脑袋,伸出手摸了下鼻子,然后准备找个地方先把自己的手机修好。   晌午的太阳照在肌肤上,宛若整个人被丢进炙热的烤箱反复烘烤一般,浑身上下都被股热流给包围。   一走出警察局,温阮就发现有辆黑色的奥迪靠着路边停在了门口,锃亮的外壳在太阳光底下颇为晃眼。   她没太留意,转了弯朝前走,准备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返回商街去找一个修手机的位置。   可刚往前走几步,那辆奥迪就发动了,甚至还保持着不正常的慢速跟着温阮开了一路。   温阮留意到了身旁这个行动诡异的车子,她步子一顿,索性停下。   “嘎吱”一声,奥迪也刹下了车。   温阮沉默了会儿,见车上没动静,然后迈开步子试探性地继续朝前走去。   奥迪立刻发动了引擎,哼哧哼哧地跟上。   温阮停,它就停。   温阮走,它就走。   温阮加速,它也提了档。   一不小心开过头,还会再缓慢地倒回来。   “……”   这跟踪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而且居然还在警局门口?   哪个跟踪狂敢这么嚣张?   温阮懒得再陪这辆车玩,她索性抱起了胳膊,歪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望向车子的驾驶座,然后伸出手敲了下玻璃窗。   车窗缓缓降下,是个面孔陌生的青年男人。   他看见温阮,立刻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热情:“温小姐……”   温阮义正言辞地打断:“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这么煞费苦心的跟着自己,肯定是温丰臣知道她的去向之后,派人来查找自己的行踪,然后把自己强行带回家订婚。   男人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啊?”   温阮直起身,语气坚定:“告诉我爸,让他死了这条心。我温阮就算露宿街头,也不会轻易屈服。”   “……”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接着转过身对着后座喊了声,“老傅,温小姐说她要露宿街头。”   老傅?   后座的窗户缓慢降下。   温阮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和车内坐着的傅知焕四目相对。   “……”   傅知焕漆黑的眼仁里没有一点波澜,神情平静得连眉都没动一下:“你想露宿街头?”   “不……”   “也行。”傅知焕根本没给温阮反应的时间,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朝驾驶座道,“赵子琛,开车了。”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摇上了车窗。   “哎!”   温阮看着眼前这辆绝尘而去的奥迪,以及那一串遗留下来的灰色尾气,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悲伤过。   *   那辆绝尘而去的奥迪,最终还是没将温阮抛弃在街头。它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重新将遗落在路边的温·楚楚可怜·阮捡回了车上。   温阮感动得热泪盈眶,对着赵子琛送出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你人真好。”   赵子琛被人一夸就容易上头,立刻蹬鼻子上脸道:“把可爱的小姐姐丢在路上这种事情,只有后座那个苦瓜脸才做得出来。”   傅·苦瓜脸·知焕掀起眼帘,一句话没说,只是平静地看了赵子琛一眼。   赵子琛没回头都觉得自己被道冰冷的目光给剜了一下,随即直起后背,求生欲极强地闭上了嘴。   赵子琛是位人民警察,不过今天正好轮到他调休,所以没在警局值班。   但听到同事提起傅知焕来警察局了之后,就开了车准备顺路送他回家,顺便顺道一起去晚上的聚会。   “不过温小姐,刚刚听你的意思……不会是离家出走吧?”赵子琛想起温阮方才那副义正言辞的样子,顺嘴问了句。   温阮脑袋里顿时绷紧弦。   居然被猜中了。   温阮用余光悄悄扫了下旁边的傅知焕,却恰好对上他朝自己望过来的目光,视线中还带着些玩味般的探究。   如果实话实说自己是为了抵抗家族联姻而逃出来,还准备自己独立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想招惹上这个大麻烦吧?   而且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走漏了风声,万一温丰臣想把自己抓回去订婚,那努力不是白费了?   ……绝对不能说实话!   于是温阮垂下眼,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家政工。我大学读的是法律系,到江城来,是准备找份实习律师的工作。因为……”   傅知焕抬了下眼。   “因为我家里的确很困难,我爸想让我早点嫁人拿彩礼钱去养我的弟弟妹妹,于是就想把我嫁给楼下那个卖臭豆腐的儿子。”   温阮说到这,还轻声哽咽了下:“所以我才偷偷跑到江城来,准备找份工作挣钱养家。但如果被我爸爸找到,他一定会捉我回去的!”   精彩。   他就不该觉得面前这个大小姐会老老实实的说真话。   但赵子琛居然还相信了,甚至反应十分激烈的开口声讨:“怎么这样?现在开放婚姻,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简直不能原谅!”   “对!不能原谅!”   “对了,那个卖臭豆腐的儿子呢?他人怎么样?”   “非常恶劣!”   “怎么恶劣?”   “我到现在连面也没见过,据说五年没有回家也没有留过照片。知道要和我结婚之后还让朋友传话,说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讨人喜欢,还会在背后偷偷嘲笑我,我却只能默默忍受。”   “…啊,太过分了!太没有担当了!居然让女孩子承担这么多痛苦!”   “对!”   两只麻雀一唱一和,浑然不知他们正在惨烈抨击的“卖臭豆腐的儿子”,正浑身低气压的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两人兴致高昂地起哄。   默默承受?   如果不知亲眼见到昨天晚上,这位大小姐那副舌战群雄的架势,恐怕还真会信以为真。   “不过为什么连照片都没有?”   “不知道诶,听人说他好像不喜欢拍照,这五年来都没有发过朋友圈之类的。照片也只有高中以前的,不好找。”   “那肯定是因为长得不上镜吧,往好处想想,万一人家不和你见面,或许是因为自卑自己配不上你呢?”   “你说得对!”   两人跟演双簧似的。   傅知焕伸出手,轻捏着自己的眉骨,虽是缄默,但浑身上下的气压都陡然降了几分。   …今天晚上就发朋友圈。   但赵子琛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甚至还热切地开口替温阮想办法:“对哦老傅,你可以让温小姐去你家住着,顺带帮你照顾一下Simon。反正Simon也在上小学,不太耽误事。你看人家这么年轻一个小姑娘,不能就被那种人耽误了?”   那种人?   傅知焕冷笑了声。   真是个好提议。   温阮却瞬间直起身子,然后转头一脸真诚地看着身旁的傅知焕,自告奋勇道:“老板考虑一下吗?我最会照顾小孩子了。”   温阮的眼睛很有迷惑性。   在认真望着别人的时候,宛若眼底带着灵动的光,就像是只盯着你撒娇的小奶猫,让人没办法狠下心来拒绝。   更何况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靠近傅知焕的方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费力地仰起,说话小心翼翼的。   即使知道是撒谎,却也难以免疫。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头,错开视线。许久后,他将眼闭上,缓慢开口道:“七天。”   “哎?”   “我可以让你住七天,七天之后,你就得搬走。”   居然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之前的态度都过于寡漠,这突如其来的松开,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温阮微怔了下,回过神来时,眼底全是欢欣的亮光,她唰的一下坐直身体,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小雀跃:“谢谢老板!”   车很快就开到了公寓楼下。   赵子琛熄了火,将座椅后背往后调了下,解开安全带,胳膊垫在后脑,打了个哈欠:“老傅,那你先带温小姐上去,我在楼下等你。”   他们晚上还有饭局,傅知焕只是回来一趟放东西。   顺便安置温阮。   傅知焕随口问了句:“不上楼?”   “不了。”赵子琛连连摇头,“你们家伯爵太凶,我怕被它挠一下,又得去医院打针。”   温阮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词汇:“伯爵?”   赵子琛摸了下鼻子,笑了声:“老傅家养的蓝猫,脾气大得很。我前两天去他家一趟,还差点被挠出永久性伤疤。”   说着,还挽起袖子:“喏,就这,看到没。”   温阮看了眼。   果然,在右小臂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她缩了缩脖子,欲言又止。   看着就好疼啊。   傅知焕已经下了车,他撑着门框,扫了眼温阮脸上的表情,淡淡说了句:“怕的话,可以住酒店。”   怕?   笑话。   温阮怎么可能因为只猫而轻易退缩。   于是她十分果决的下了车,颇有几分英勇赴死的慷慨。   傅知焕住在市中心一套高级公寓的最顶层。   温阮站在门口,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她不怕猫,但是也知道像这种看上去可爱的小动物,挠起人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傅知焕扫了眼温阮因为紧张而揪在一起的手指,唇角勾了下,哑然失笑。然后,默不作声的挪了下步子,移到了温阮的正前方。   “嘎吱——”   公寓门打开。   顶层的构造和其它房子的户型大抵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它是由两层相连的复式格局,装修精致。   虽然温阮是住惯了别墅和山庄,但见到这所公寓之后,却还是出乎意料地愣了下。   在市中心买到这样的户型,简直是将“我很有钱”这四个字写在了房顶上。   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软糯的猫叫响起。   温阮一低头,正好和一米开外那只坐在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蓝猫对上视线。   那只蓝猫看上去还不满一岁,就那么小小一点,眼睛还亮晶晶的,看上去并没有赵子琛形容的那样可怖。   ——呜呜呜好可爱被治愈了。   然而就在这时,蓝猫突然一下子起了身,猛地弓起身子,尾巴高高地竖起,龇牙。   ——我收回那句话。   温阮悄悄挪了下步子,躲在傅知焕身后。   傅知焕微微偏头,用余光轻扫了眼身边的人,然后叹了口气,蹲下.身,弓起食指用关节轻敲了下地板,语气带着几分告诫:“伯爵。”   伯爵却好像置若罔闻,往前一个迈步,直接窜到了温阮的脚底下,依旧是那副戒备全开的样子,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温阮与这只还没有自己脚脖子高的小蓝猫对视了一眼。   气氛宛若在刹那间被凝固。   ——看来必须要一决高下了。   ——为了自己刚刚萌芽的爱情。   蓝猫喉咙里持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牙紧紧地咬着,似乎一定要和面前这个人一决高下。   温阮叹了口气,然后颇为无奈地蹲下身,将手伸到了伯爵的面前,试图和它约法三章:“我话说在前面,手可以挠,但脸不行。”   傅知焕皱了下眉,下意识想将温阮往后带。   自己家的猫脾气有多暴躁,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但却没想到,温阮的手刚一递过去,伯爵就将脖子一缩,往后蹦跶了一步闪开。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样子宛若顿时被浇了把火一样,怂不啦叽地趴在了原地。   温阮愣了下。   ——这猫怎么回事?   ——虚张声势吗?   温阮还没反应过来,伯爵便又蹭着自己的小碎步挪到了温阮面前,低下头——   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指尖,然后撒娇似的“喵”了一声,拿自己圆圆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傅知焕有些诧异。   伯爵的领地意识很强,就连经常来混脸熟的赵子琛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对待一个陌生人这么亲热,还是头一次。   “…我知道了。”   温阮收回自己的手,认真端详了下自己的手指,冷静分析:“我今天早上吃的是三文鱼三明治来着。”   “…………”   没出息的猫。   傅知焕懒得搭理这对抱在一起腻歪的一人一猫,他从房中取出备用钥匙,递给温阮:“一楼右手边的第二间屋子是你的房间,除了二楼以外的地方,都可以去。”   温阮接过钥匙,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   还有人在楼下等,傅知焕也并不准备现在嘱咐太久。   但走到门口时,却又突地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返了回来,朝温阮伸出手:“手机给我。”   温阮愣了下,然后掏出自己被摔得熄了屏的手机。   傅知焕沉默了下,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桌上抽出一张便签,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温阮:“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   *   赵子琛倚在车门旁抽了支烟,才等到傅知焕下来。   他笑了下,将手中的烟头掐灭丢进垃圾桶,语气带着些意味深长:“运气挺好啊老傅,出趟差还能捡回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傅知焕掀了掀眼帘,缓声说了句:“你有没有考虑换份工作。”   赵子琛愣了下,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换工作?”   自己刑警当得挺好,为什么要换工作?   傅知焕拉开车门,目光上下扫了眼赵子琛,轻飘飘地抛下一串话:“如果杂志社哪天要做个‘受骗者访谈’,我怕你被邀请去做封面。”   赵子琛一个硕大的问号就打在了脑门上,他将车开出一段路之后,才突然发觉——   自己刚才是不是被辱骂了?   傅知焕和赵子琛今晚有场聚会,大都是工作时候认识或者面熟的朋友,有检察院的,也有警局的,还有其它各个行业的。   到场的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业界精英,这次坐在一起,目的是为了互相拓展一下自己的圈子,丰富些关系网。   傅知焕向来不爱搀和这些应酬,但奈何赵子琛怕自己一个人来会太无趣,于是硬扯着他来充场。   将车停好后,赵子琛突然想到一茬:“我听人说,今天贺子芩也要来啊。”   “贺子芩?”   赵子琛早知道自己旁边这尊大佛是记不起事的,也没太意外:“我们当年法律系的系花,现在是个挺厉害的律师,一年前还去国外学习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回国。”   车停好,傅知焕解开安全带便打开了车门,似乎对赵子琛的话根本没太留意。   赵子琛打开了话匣就关不上,非得让傅知焕想起来似的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道:“你真不记得了?当年贺子芩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当时整个学校都觉得你俩是金童玉女……”   话说到一半,赵子琛一抬头,却恰好看见了自己嘴上念叨着的那位贺子芩,正站在酒店门口。   贺子芩被喊成系花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多年过去,比起大学的时候,她更多了几分知性。此刻站在酒店门口,更显得风姿娉婷,来往的人都会多看几眼。   贺子芩也看到了他们,随即牵起唇角露出个笑脸,然后伸出手礼貌地想要打招呼:“傅……”   “哗啦——”   傅知焕却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伸手推开酒店的门,目光都没斜一下地径直走了进去。   贺子芩热情的笑容停在脸上,抬起的手放下不是,举起不是。   赵子琛也愣住了,他赶忙了道了声歉,然后快步追上傅知焕。   “老傅,你刚才……”   傅知焕按了下电梯,然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和我提的人叫什么名字?”   赵子琛:“……贺子芩。”   傅知焕眉头微皱,仔细思索了三秒,然后道:“不记得。”   “……”   我也知道你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修完就发。   -感谢在2019-12-10 23:57:22~2019-12-11 19: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lm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温阮从自己的风衣夹层口袋里翻出了五百块钱,应该是昨晚出门的时候怕需要纸币应急,就随手从抽屉里拿了几张走。   放在以往,恐怕这是根本不会当回事的数目,此时在温阮眼中却宛若救世主一般熠熠生辉。   她迅速地下了楼找了个手机店修手机。   修手机的是个老师傅,动作麻利话也不多,叼着烟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任务。   温阮看着屏幕上那重新亮起的苹果,感觉自己乌云密布的人生在一瞬间被照亮了。   网上支付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一打开手机,满屏都是秦素珊的电话和短信。   温阮也没迟疑,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通,那头响起秦素珊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大段话脱口而出,甚至连个换气都没有:“温阮你他妈一下火车就没消息了电话还关机发短信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报警!”   温阮揉了下自己有些发麻的耳朵,等秦素珊稍微冷静了一点后,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交待清楚。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默,片刻后秦素珊才试探着开口询问:“所以,你一下火车就差点被人贩子拐卖,然后看上了人家英雄救美的检察官小帅哥。因为耽于美色,还蹭到别人家里去当租客?”   温阮:“对。”   秦素珊深吸一口气,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怎么不顺便回家一趟把户口本偷出来,然后直接和人家去登记呢?”   这个提议居然让温阮仔细思索了一下,她摸着下巴,无比认真道:“也行,我努力争取吧。”   秦素珊被她气笑,在那头缓了许久后,才按着自己的眉骨,无奈道:“所以人家知道你是个离家出走的千金大小姐吗?”   “不知道。”   温阮在路边的饮品店买了杯奶茶,此刻正在费劲的吸着杯底的珍珠,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和他说我很穷来着,万一被他知道我其实不缺钱,一定会被赶走的。”   穷?   秦素珊没办法把这个字和温阮画上等号。   她犹然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篇课堂作文,叫做“我的生日礼物”。   念作文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写的都是蛋糕,玩具车,芭比娃娃之类的东西,唯独温阮不同凡响。   那个时候只有七岁的温阮抱着自己的作文本,一字一句念的抑扬顿挫:“今年我的生日礼物,是我爸爸送我的一台私人飞机,里面的装饰都是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爸爸说,这台飞机可以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从那以后,老师再也没出过任何有关于“礼物”的作文题目。   所以装穷这两个字从温阮口中说出来,秦素珊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她顿了下,然后问:“你不是钱包什么的都被偷了吗?那钱还够不够用,需不需要我借……”   “我刚刚看了下,手机里还有些小钱。”   温阮喝了一半奶茶,觉得有些腻,她皱了下眉,将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准备去买些日用品:“…应该够用半个多月,没事,反正我最近要省钱。”   “有些小钱是多少?”秦素珊顺口问了句。   温阮眯着眼睛回忆了下:“五十多万吧。”   秦素珊:“……”   ——应该够用半个多月?   ——省钱?   秦素珊迅速掐断了电话,她怕再和这个千金大小姐在钱的问题上聊下去,温阮还没饿死,自己就会被气出心肌梗塞。   和秦素珊结束通话之后,温阮准备去对面商圈里买几件衣服和日用品。   毕竟旅行箱被整个拎走,要囤的东西也有些多。   在进入商场前,她反复告诫自己:记住!只是买几件替换衣服和日用品就走,一定要克制。   不过女人但凡进了商场,克制这两个词就不复存在。   六层的大楼被她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商圈里的导购都是认得牌子的,一看就知道温阮身上的一套打扮价值不菲,于是更是堆出一张张笑脸,热情如火地安利着最近的新品。   温阮觉得,虽然要省钱,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放弃的。   比如givenchy香榭天鹅绒小羊皮,好看又不贵,每个色号都是实打实的优秀,必须all in。   还有Mandala春季最新款的女装,这批设计师比往年都要优秀,而且居然恰好有自己的尺码,必须入手。   最后在逛用品店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家专门卖猫零食的宠物店。   如果要攻略一个男人,必须要先攻略他的猫。猫零食这种东西,就是最好的武器!   当温阮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手机里的余额已经从五开头迅速跌到了四开头,直逼着三走去。   她迅速地冷静下来,拎着大包小包迅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好险——   商场果然是个吃人钱的地方。   *   回到公寓的时候,傅知焕还没回来。   温阮松了口气,然后迅速蹿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将那些衣服化妆品的包装拆除,剪下了名牌标志和商标,然后将他们裹成一团塞进垃圾袋里,偷偷藏进了书桌下面的柜子里。   千万不能被傅知焕发现。   伯爵站在门口,好奇地探着脑袋。当看到温阮从袋子里拿出猫零食冻干的时候,宛若顿时有了感应一般,蹭到了她身旁撒娇。   “冻干可以给你。”   温阮无比严肃地和伯爵进行谈判:“但你得让你的主人多留我几天哦。”   伯爵圆圆的眼睛盯着猫零食的包装袋,然后脆脆地“喵”了一声。   “如果你主人赶我走,你得表现出非常不舍得的样子,不然你就没有加餐了。”   伯爵:“喵!”   温阮心满意足地取出一小份猫零食,放到了伯爵的面前,然后将剩下的封好,放进了柜子里。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忙活了一整天,加上今天江城的温度已经比以往明显升高,温阮的身上也闷出了一层薄汗。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澡。   然后,温阮发现——   傅知焕家的热水怎么开啊???   她戴着浴帽,站在浴室里思索了半天,然后突然想起了傅知焕走之前留下的私人电话。   *   经过中午那道陡然的升温之后,温度一直到晚上也没降下来。   春末夏至,蚊虫也按捺不住,贺子芩站在酒店门口吹着风,心底却如同火烧般,反反复复焦灼不耐。   她今晚本不准备来这场聚会的。   说实在话,贺子芩从小学开始就是尖子生,加上又是书香门第,家里人宠她,所以骨子里都养出了几分傲气。   一堆不太熟的人硬凑在一起,故作热络的打通关系网,这种事情贺子芩向来不稀罕做。   但偏偏听人提到了傅知焕的名字。   傅知焕和她是同届于安大就读的。   在刚入学军训的时候,傅知焕所在的连就在她的隔壁,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女生都会趁着向右转的时候偷偷看他。   刚入学的大学生,穿着军训服,皮肤被晒得黝黑,站成一块就是绿油油的一堆,几乎都毫无辨识度。   但唯独傅知焕最打眼。   从贺子芩的方向,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但却从没有一次,与他对上过视线。   今天贺子芩在门口,其实是特地等他,原本准备趁机装作偶遇打个招呼叙个旧,也比在饭桌上搭话印象深刻。   但却发现,原来傅知焕完全不记得自己。   或许是因为尴尬,她没急着上去,特地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假装自己是在等其他人。   等分钟走过快一个弧,贺子芩才转身上了楼。   酒店的布局雅致,屏风相隔,拐角的桌子上还摆着铜炉,飘出几缕白烟,衬得意境悠远。   靠近房间,可以听见人声交谈,声音细碎嘈杂。   贺子芩将头微偏,隐约间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背脊。   笔挺的后背,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衣,即使随意站着的一个背影,都叫人挪不开视线。   贺子芩深吸了口气,扬出个笑脸,走了进去:“我来晚了。”   傅知焕听到人声,将头微偏了下,目光在贺子芩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然后挪开。   贺子芩觉得心头猛地一坠。   立刻有人笑着来带她入席:“我介绍一下,她叫贺子芩,可是我们行业的翘楚,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有才华的律师了,这么多年来打过的官司不计其数,却只输过两次。”   贺子芩笑了声:“两次也是输,我应该自勉。”   这句话一出口,便有人拊掌夸她谦逊。   无论是否真心诚意,在座的都是各行业内拔尖的人,表面的话都能说得好听。   贺子芩入座时,特地留了个心眼,默不作声的绕了圈,在傅知焕身旁坐下。   周围的人大多都在侃侃而谈,根本没在意她这点小动作。   傅知焕留意到自己身旁坐了个人,只是偏了下目光,很浅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下,然后移开。   他手上把玩着一个小铜杯,似乎是在端详着上面的花纹,似乎对参与别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但有人和他搭话时,还是会礼貌性地回复两句。   “傅先生对这种器具很感兴趣?”贺子芩忍了半晌,最后还是自己先开了口。   傅知焕看她一眼,反应淡淡的:“嗯。”   贺子芩立刻顺着话茬往下接:“我也喜欢收集些瓷器杯子之类的,如果傅先生喜欢,我们可以分享下经验。”   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是平静地抬手将杯子换了个面:“抱歉,突然觉得不感兴趣了。”   这略带着些冷淡的语气,让贺子芩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   其实从刚才一进场,意图和傅知焕搭话的人就不在少数。因为这位年轻的检察官,自从上任以来就屡受褒奖,行为处事也是雷厉风行,果断而又一针见血。   除此之外,也又传言说他家世深厚,虽然这么多年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族,但好像是世代经商,是随随便便一跺脚就能惊动风云的巨鳄。   这些话虽然无从证实,但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许多人有意想要攀附这个关系,但傅知焕却也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这号人物,人人都揣着颗心,生怕在他面前说错话。   话题聊了一圈,又绕到了贺子芩的头上。   毕竟她刚回国,这么些年又名声在外,对她好奇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我听人说贺小姐出国留学,是因为输了一场官司?”   贺子芩笑了声,然后道:“技不如人,肯定要多加学习。”   有人突然插了句嘴,摸着下巴回忆道:“可是我对那起官司有所耳闻,其实责任并不在贺小姐。而且当年,贺小姐替受害人辩护,可是分文未取。”   周围的人好奇,于是那人便解释了一番。   三年前。   一位在读初中十四岁女生失足落水,溺水而亡。但在受害者父母调查之后,发现自己的孩子这么几年,一直在被同班同学欺凌。   出事的那天,也是因为在和一位经常欺凌自己的男同学争执时,才一不小心踩空掉进了河里。   受害者的父母盛怒之下,将那位男同学告上了法庭,聘请的律师,就是贺子芩。   但考虑到那位男同学也才刚满十四岁,且精神状态不稳定,同时家里条件困难无法聘请律师。所以按照法律规定,必须强制性的要求法律援助处派出一名律师,替他进行辩护。   那场官司,贺子芩输了。   男同学最后被判为过失杀人,却又因为不满十六岁,所以在批评教育后便予以释放。   其实这起案件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判断其并非故意杀人的证据十分充沛,就算律师再如何巧舌如簧,都是无济于事。   贺子芩听人提起陈年往事,只是抿唇轻笑了一下,然后道:“身为律师,我只是想维护受害者的权益,但没想到……”   她说到这,还特地停顿了一下,仿佛意有所指:“不过恐怕思想境界不同,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理解那种替犯人说话的律师吧。”   “贺小姐说的,是那位替那名男同学辩护的律师吗?”   马上就有人会过意,他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也略有耳闻,听人说那人好像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名字是叫……”   “温阮。”贺子芩笑着接过话。   傅知焕把玩着被子的手一顿,他的眸光有片刻的凝滞,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当年这位小姑娘的名气可是很大,好像从来没有输过官司。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贺小姐一样,心里有杆标尺的。”   “砰”   一声清脆的杯具入盘声响起。   贺子芩微愣,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傅知焕垂下眼帘,漆黑的眼仁中情绪晦涩不明。他将被朝着椅子处轻靠了下,指尖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虽然一言未发,却让在场的人倏地安静了下来。   赵子琛也愣了下,他和傅知焕是多年的朋友,见他这架势,便知道八成是动了怒。   周围静得出奇,在许久的沉默后,却听见傅知焕低笑了声。   只是这声笑里却不带任何笑意,他抬眼,语气淡淡的:“按照法规,在未成年人没有能力聘请律师的情况下。法律援助处派出律师是强制性的举动。行外人不知,难道连贺小姐也不知道吗?”   贺子芩微愣。   虽然傅知焕没看自己,但却还是让她背脊一阵发麻。   其实她如此惦记温阮这个名字,的确也有其它原因。   贺子芩输的第一场官司,对方的辩护律师就是温阮。那段时间,有关两人谁到底是行业内新起之秀的争论,正是如火如荼。   贺子芩向来孤高,那一输,把她的自尊全都打得粉碎。   所以在听说温阮被指派了替这位被告人辩护的时候,立刻就联系了受害者的家属,提出免费进行法律援助。   虽然知道这场官司自己必败,不过却能争到许多的褒奖,也是值得。   这起案件在那段时间激起了剧烈的讨论。   校园暴力的问题被翻来覆去的拎上了微博头条,越来越多的人呼吁要正面面对校园暴力这一严重的现象。   虽然输了官司,但贺子芩显然是名利双收。   而温阮,则在那起官司之后,销声匿迹。   现在贺子芩提起,无非是想涨涨自己威风,反正这也个三年都没被人再提到的名字。   却没想到,傅知焕会反驳自己。   贺子芩脸上的笑容越僵,就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傅先生说得对。”   傅知焕没和她多费口舌,只是平静起身,朝着在座的人轻点了下头:“失陪一下。”   *   傅明衡难得接到自己弟弟的一个电话,但内容居然还是关乎于温阮这个,向来不被这位傅二少在意的名字。   “三年前?我当然知道,温阮的确是律师。”   傅明衡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皱着眉一边回忆,一边道:“那个时候还挺有名气的,不过因为三年前那起案子,突然就辞去了工作,回到了温家。”   “我也有所耳闻,这个案件递到法律援助处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会以过失杀人罪结案,但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背锅的人,所以就移交到了还是新人的温阮的身上。不过在法庭宣判之后,受害者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女儿过世的打击,所以跳楼自杀了。”   因为受害者母亲的自杀,这起案子在当年被推向了高潮。   温阮作为被告方的辩护律师,也成为了许多人的攻击对象——   “现在有很多律师都为了出名而接一些有热度的案子,估计这个律师也是为了名气吧。”   “为了钱连原则都不要了吗?”   “收钱就能替杀人犯说话,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些言论,以及在听闻受害者母亲自杀的消息后所产生的精神压力,或许就是让温阮辞去职务的原因。   傅明衡有些狐疑:“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了?”   傅知焕转身,一双漆黑的眼眸望向窗外:“没什么,突然听人提起来,有些好奇。”   “害,我还差点以为你回心转意了呢。”   傅明衡笑了声,随口开了个玩笑,然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温丰臣那边好像有要来解除婚约的意思了,估计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吧,恭喜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   傅明衡这段话出口后,却没能像意料之中的听到回应。   在三秒中的静默之后,才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了傅知焕略带着些突兀的笑声,他的语气听上去一如寻常:“是,挺好。”   在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傅知焕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没挂多久,便再一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录入姓名的电话号码。   傅知焕皱了下眉,接通:“你是?”   “是我是我是我!”   电话那头是温阮的声音:“你家浴室的热水怎么打开呀?”   “傅先生?”恰好,贺子芩从包间里寻了出来,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着说道:“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或许是因为贺子芩也在说话,傅知焕有些听不太清温阮的话。于是他皱了下眉,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人噤声,然后压低声音问:“什么?”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家!浴!室!热!水!怎!么!打!开!”   “……”   吐字清晰,语气饱满,声音洪亮。   洪亮到穿过话筒,还在走廊里回响。   贺子芩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法律援助是指由政府设立的法律援助机构组织法律援助的律师,为经济困难或特殊案件的人给予无偿提供法律服务的一项法律保障制度。   ——摘自百度百科   也咨询过律师,的确有需要强制性对无法聘请律师的未成年人进行法律援助这条规定。   *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暴力,校园暴力坚决抵制 第8章   傅知焕觉得太阳穴处一阵阵涨疼,他闭上眼伸出手轻捏着自己的眉骨,深吸口气,沉声道:“花洒上面的热水器看到了吗?”   “看到了。”   “把热水器上面的按钮打开。”   “哎我找找……嗯!打开了。”   “出洗手间靠左边墙的位置,有块操控板。”   温阮按照傅知焕的指示打开了面板,却发现跳出来了个密码界面,她沉默了会儿,然后问:“为什么你家洗澡还要输密码?”   傅知焕淡淡答道:“密码是四个零,打开之后你应该就会用了。”   输入密码后,界面上便跳出了一排智能按钮,加热暖灯浴霸灯功能一应俱全,通俗易懂,温阮自然也能看得明白:“我知道了。”   傅知焕“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时,却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温阮略带着些焦急的声音:“等等等等一下!”   “还有事?”   “就是……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说完,还连忙补充了句,“放心,我会付一半网费的。”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我的名字全拼。”   这通电话打了大概五六分钟,一旁的贺子芩笑容也渐渐绷不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自己站在这个地方时,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大自然。   电话那头的女人好像还住在傅知焕的家里?   可是贺子芩明明打听过,他分明还没有女朋友。   而且听上去,总觉着这女人的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但无论贺子芩如何回忆,却都无法将这个声线和记忆对上号。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傅知焕总算挂了电话,他扫了眼贺子芩,语气略显得冷淡:“什么事?”   听到傅知焕和自己说话,贺子芩身体下意识一直,然后重新端起笑脸:“刚才……”   “嗡嗡嗡——”   傅知焕的手机还没收进口袋,便再一次震动起来。   他垂眸一看——   又是那位大小姐。   “你又有什么……”   “你家伯爵在我的床上尿尿了!”   电话那头温阮的声音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语气之间都带着些崩溃,“我新买的睡衣!!”   傅知焕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轻“嘶”一声,将眼闭上三秒,然后缓缓睁开:“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挂断电话后,他才想起面前还有个人。   傅知焕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转身,问了句:“要说什么?”   贺子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情绪,被温阮那两通电话给完全打乱。听到傅知焕这么问,她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许久后才干巴巴地问出一句:“刚才那位,是傅先生的亲戚?”   “不是。”   傅知焕回答的很快,却让贺子芩觉得瞬间如坠冰窖。   “那……是傅先生的女朋友?”   傅知焕停顿了短暂的一秒,然后语气同刚才没什么变化似的开口否认:“不是。”   说完,他皱了下眉,语气带着些不耐:“还有事吗?”   这句话,让贺子芩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她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也逐渐回来:“其实我只是想和傅先生解释一下,当年那起案件,我并不知道对方律师的详情。只是因为那起案子让我印象深刻,加上想找些话题聊,所以随口提了句。”   “傅先生是检察官,处事向来公正,不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评价,我也能理解。所以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有错,一定在我。”   贺子芩话术很高,说话也很妥当,此刻更是一副满是歉意的表情,让人生不出过多的责怪。   傅知焕望了面前的人一眼,目光很浅,他点了下头:“嗯。”   就这一个单字后,再也没有过多的攀谈。他迈开步子,与贺子芩擦身,只是在要走时顿了下步,视线微偏:“还有别的要说么?”   贺子芩觉得心一下置空,却还是笑了声,道:“没有了。”   听到贺子芩的答话后,傅知焕便收回了目光,朝着来的房间走去,再也没多留一个眼神。   等人走后,贺子芩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发麻的脸。   从大学的时候,傅知焕一直就是高岭之花。   无论是表白墙上热烈的告白,还是有人拐弯抹角的托朋友加上联系方式,他却从未有过回应。   贺子芩也是清高的性格,但却为了配得上他,一直靠近他所在的领域行业和城市。这么些年,也有朋友明里暗里给她推荐过不少男生,她却从未看得上眼。   她只想要最好的。   *   温阮是在正准备打沐浴露的时候,才发现睡衣没带进来,于是只得裹上浴袍准备将东西拿进来再洗。   谁知道刚回房间,就恰好撞上了案发现场——   伯爵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的床上,整只猫窝进了自己的毛绒睡衣里面。然后,非常光明正大地,撒了泡尿。   温阮被这充满味道的场景给冲击得在原地怔了三秒,然后才尖叫着给傅知焕告了状。   此刻,一人一猫面对面望着对方,目光毫不退让。   他们已经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缠斗。   温阮先是坐在椅子上冷静搜索了“猫乱尿尿该怎么办”,在按照词条上的方法尝试第一次沟通教育后,险些被挠出两道血印子。   然后她换了种方式搜索——   “和猫打架如何取胜的十个小方法”   而此刻,伯爵酝酿了一下,嗅了嗅自己的犯罪现场,然后光明正大地在床上换了个位置——   又尿了一次。   “伯爵!”   温阮三步并作两步,拎起这只猫的后颈将它丢到了猫砂盆旁边:“进去!我今天就要替你主人教育一下你这个坏毛病,一只合格的猫一定要学会用猫砂盆!”   伯爵转过头,嗅了嗅身后的猫砂盆,然后坐在原地用脚挠了挠头。接着站起身,迈着慢悠悠地步子,朝着温阮的房间走去,非常熟练地跳上了床,窝在了床头。   温阮觉得自己险些要被这只猫气到心肌梗塞。   她恐怕从来没想到,这辈子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居然会折在一只猫上。   在与这只猫对视了许久之后,突然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应该是傅知焕回来了。   温阮宛若看到了救星,她得意洋洋地朝伯爵扬了扬下巴,道:“你完蛋了,我马上就带你的主人来对簿公堂!”   伯爵悠哉悠哉地舔着爪子,朝着温阮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眼一闭,似乎是准备小憩。   ……我被一只猫嘲讽了?   温阮的人生中头一次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天敌。   她索性放弃了对这只猫的批评教育,直接转到了客厅,提前组织好语言,准备向傅知焕告状。   傅知焕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客厅正中央的温阮。   她身上穿着浴袍,虽然领子特地叠好,还系紧了束带,但却依然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那对精致的锁骨。   有几缕头发搭落在前肩,发间带着些微微的湿润,一张素净的小脸在灯光下愈发显得白皙漂亮。   温阮眉头紧皱着,眼底还带着些薄薄的怒气,此刻一对上傅知焕的视线,便清了下嗓子,开口:“傅先生,你家的伯爵在我的床上尿了两次。”   说到这,她还特地抬手比了个手势,反复强调:“两!次!”   傅知焕挪开视线,伸出手解开自己衬衫领口的一颗扣子,取下领带随手放在了一边:“身体上有出什么问题么?”   “哎?”   温阮一时没反应过来傅知焕这句话的意思,她想了下,回答道:“身体上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是床上……”   傅知焕抬眼看她:“我是问伯爵。”   伯爵是家猫,从小就训练用猫砂,今天一度反常,让傅知焕担心是不是身体上出了问题,还是情绪上不适应。   温阮梗住。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这只猫这么有恃无恐了。   所以傅知焕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原来是因为担心伯爵的身体状况?   亏她刚才还十分感动傅知焕温柔体贴,还特地回来替自己撑腰!   狗男人!   说话间,伯爵已经从温阮的房间里出来。它看见自己的主人,立刻迈着小短腿蹿到了傅知焕旁边,用脑袋蹭着傅知焕的裤腿撒娇。   傅知焕蹲下身,查看了下伯爵的情况,然后又起身看了眼伯爵的食盒。   猫粮被吃得很干净,按照精神状况来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傅知焕扫了眼猫砂盒,想起来前几天的小时工有提过,之前的猫砂用完之后,就随手买了袋新猫砂替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将伯爵抱进猫砂盒。   伯爵刚一进去,就立刻跳了出来。   傅知焕明白了:“你不喜欢这个猫砂?”   伯爵点了下头,赖在傅知焕身边奶声奶气地叫着。   傅知焕叹了口气,伸出手安抚似的摸了下它的下巴,道:“抱歉,这几天没注意到。”   伯爵将脑袋蹭进了傅知焕手心,看上去软绵绵的一团,颇为可爱。   温阮抱着胳膊,站在离两人一米开外的地方,眼皮耷拉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股“我今晚要暗杀这一人一猫”的狠毒气息。   傅知焕有所觉察,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阮气得够呛,她抿了下唇,将胳膊放下,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揉着伯爵的脑袋:“你不喜欢猫砂,为什么不尿在你家主人床上啊?”   “反正他脾气好,也不生你气。”   “还帮你说话。”   “也不怪你。”   伯爵被摸得咕噜咕噜叫,它抬起脑袋,轻轻舔了下温阮的指尖,软软糯糯地“喵”了声。   温阮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灭。   果然,还是没办法和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生气。   “行吧,原谅你了。”   “你比你主人可爱多了,还知道哄我。”   傅知焕抬头,看了下眼身旁这个借着教育伯爵,其实是在拐弯抹角暗示自己的大小姐。   浴衣比较宽大,温阮站起的时候,还十分服帖,但猛地蹲下身,领口的地方也微微有些弯折,向外敞开。   那段精致的锁骨更加清晰,目光直视随意的一扫,都能看见那道优美的颈线一路向下的白皙。   傅知焕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转过头,将伯爵放在地上,蓦地起身,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头,语气低低的:“温阮。”   “干嘛?”温阮没好气道。   “睡衣穿上。”   “?”   真是个好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狗男人,你和猫谈恋爱去吧。   ——温阮的日记2019.7.13   PS每日十点半更新,日更存稿。   -   感谢在2019-12-11 23:53:34~2019-12-13 22:3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5i5j刘雅心186167374 79瓶;沉湫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好提议。”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强撑着露出个非常标准的微笑,咬着牙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不穿呢?”   傅知焕垂眼扫了下坐在旁边一脸无辜的伯爵,反应过来。   他转身,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抬手扣上自己刚解开的衣领,淡声问了句:“需要帮忙带东西么?我要出去买伯爵用的猫砂。”   温阮愣了下,接着立刻反应过来:“那帮我带套睡衣回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皱着眉头细想了下:“对了,睡衣的话我想要那种樱花粉的颜色……就是那种很像白色,但是带着些偏粉的感觉,不要太粉,要那种隐隐约约的粉。”   “……”   傅知焕开门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听着温阮七七八八的解释了一大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里全是“粉”这个字。   一开始的耐心也逐渐转换为不耐。   温阮自顾自的说着,然后突然想了什么似的,一拍手掌:“对了,我有点点挑睡衣的面料来着,想要那种……”   傅知焕开口打断:“五分钟。”   “啊?”   “我等你五分钟,穿好衣服自己出门买。”傅知焕说着,低头看了眼表,缓声道,“不然,你可以选择将就穿那件睡衣过一晚。”   温阮:“……”   好狠的男人。   *   温阮站在超市的床上用品区前,盯着那一排被封在包装袋里的睡衣,心情有些复杂。   她试探性地拿起其中一件,瞄了眼售价——   41.7元。   这种看上去非常像一次性睡衣的产品,真的没问题吗?   温阮深吸了口气,根据她早上来逛商场的记忆,如果从这里乘电梯上三楼,就有MANITO专卖店。   但是这样一来,一定就会被傅知焕发现自己是在装穷这件事。   她咬了下牙。   再怎么也得撑过一周,而且就将就一晚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偷偷换掉。   于是温阮将眼一闭,将那套睡衣丢进了购物车里。   这可能就是为爱奉献自己了吧。   她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推着购物车转过身,准备去收银台和傅知焕碰面。   而还没走几步,购物车便猛地撞停。   温阮皱了下眉,发觉自己的车子被前面一辆购物车挡住,轮子也交错着卡在一起。   她耐着性子退后了步,将车头微往左偏,准备贴着过道的另一侧离开。   而面前那辆购物车仿佛刻意和她作对一般,突然将车头一偏,再一次挡在了温阮面前。   “砰”   两辆购物车相撞,里面的东西也被震落。   温阮发觉面前的人是故意的,于是略带着些怒火抬头,一眼就瞥见了自己面前站了个黄毛。   那黄毛将自己两边的袖子高高挽起到肩上,露出完整的大臂,耳垂上还戴着耳钉。   他此刻轻挑地眯着双眼,嘴角还扯起,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把“我是混混”这四个字嚣张的写在脸上。   温阮还没开口说话,黄毛却朝她先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些不正经:“小姐姐,第一次在这边见到你啊。”   非常老套的开头。   加上面前这黄毛,长得还十分青涩,就像是个最多刚满二十岁的小屁孩却硬要装老成一般,浑身上下写着幼稚。   温阮将语气里的不耐压了压:“麻烦让一下。”   黄毛笑了,不仅没让,反而将购物车怼的更进,说话的时候还扬了扬自己的眉毛:“怎么脾气这么大啊?留个联系方式呗。”   看上去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温阮没兴趣和这种乳臭未干的类型多费口舌。   而当她将车头调整方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那黄毛用购物车第三次拦下:“怎么不方便啊?给个面子嘛小姐姐,哥哥我对这块熟的很,以后可以一起出来玩啊。”   哥哥?   温阮眯了下眼,看了眼面前这个怎么看都像是高中才毕业的男孩,怒火值一点点往上。   她将情绪压了又压。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她不想在这里发火。   温阮掀起眼帘,深深地望了黄毛一眼,然后兀自笑了声。抬手随便从一旁的售货柜上挑了几个避孕套,丢进了购物车里。   “没见过我很正常,因为我今天刚到这边,准备去男朋友家过夜来着。”   她将手撑着推车,眉毛一弯,笑了起来:“要我联系方式也行,不过我的手机在我男朋友那儿,他就在前面,这么想要的话,我带你去找他?”   黄毛愣了下,摸了摸脑袋,不信:“骗谁啊。”   “温阮。”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地传来了道男声,如同泡进月光般的冷冽清泉,让人浑身不由地一震。   傅知焕站在不远处,朝这边望来:“没选好吗?”   “选好了。”   温阮朝着那边喊了声,然后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黄毛,作势要推他一起去:“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问问他的意见?”   黄毛看了眼傅知焕,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距离远,但却也一眼就能看出,傅知焕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有余,加上那看上去便带着几分冷厉的面相,一看就不好招惹。   他表情僵了僵,然后拨开了温阮的手,推着购物车迅速从另一头溜掉了。   真怂。   温阮看了眼黄毛仓促离开的背影,轻笑了声,然后推着车朝着傅知焕的方向走去。   傅知焕留意到了刚才那个黄毛,他同温阮并肩朝着收银台走去,顺口问了句:“刚才那人?”   “问路的。”温阮不想多提。   收银台处,因为现在天色已晚,所以排队的人也不多。   加完班的大多都是些中年女人,可能因为一天的工作,脾气也有些不耐。   排到两人时,收银员抬头扫了他们一眼,问:“一起付?”   傅知焕站在前面,也没否认:“嗯。”   然后他顺手挪过温阮的购物车,从里面捡出她的东西——   睡衣、沐浴露、抽纸、薯片、可乐、避孕套。   “……”   避孕套?   傅知焕捏着那盒避孕套的手微顿,没立刻把它放上收银台,而是将眼半眯,缓慢转过头,向温阮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温阮在轰走黄毛之后就忘了这茬,此刻亲眼看见傅知焕把这玩意从购物车里捡出来,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脸刹那间涨红。   此刻,她脑子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   我.操。   “后面还有人排队呢,你们这东西要不要啊?”   那收银大妈恐怕是今天受了不少气,看着这两人拣个东西都不利索,顿时火气上了头:“都这么大的人了,买个东西还害羞什么?拿来!”   说着,不由分说地从傅知焕手里拿过那个避孕套,十分迅速的扫了条形码,装进了袋子里:“好了,付钱!”   傅知焕眼皮跳了下,没说一句话,递出手机扫了付款码。   回程的路上一直很安静。   温阮坐在副驾驶里,虽然车内开了冷气,但她还是有种要中暑一般的窒息感。   关键是旁边的傅知焕居然什么都不问,这更让温阮有种濒临绝境的难堪。   这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不会他怀疑自己图谋不轨,等会儿回家就让自己卷铺盖走人吧?   车停在了单元楼下。   温阮深吸一口气,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解开了安全带,准备开门迅速溜走。   但一摸门把手,发现车门被锁住。   傅知焕松开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他抬手,食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方向盘,淡声道:“别忘了先把你的东西带着。”   温阮后背一僵。   虽然傅知焕这话听上去只是句提醒,但是在温阮口中,简直就像警察审讯犯人一样让人坐立难安。   这可能就叫做,有些事情怎么都躲不过去吧。   温阮深吸了口气,然后道:“刚才那个黄毛。”   “嗯?”   “他缠着我要联系方式来着,我觉得有点烦,就拿了个避孕套假装自己有男朋友。”说到这,温阮还举起手,义正言辞道:“我对你绝对没有图谋不轨。”   傅知焕看了眼温阮这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他伸出手按了下解锁,拉开车门,语气里带着些笑意:“下车吧小孩。”   末了,语调微平,但低沉沙哑的尾音里却还是带着几分上扬:“我会怕你对我图谋不轨么?”   就好像心里被猫轻抓了下。   温阮经过今天一天的适应,好不容易才对面前这个大型荷尔蒙制造者有了些免疫,结果又被这么一句带着些低沉的话给撩的七荤八素。   ……她还真想图谋不轨。   *   换了猫砂之后,伯爵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比刚才更加愉悦了。   温阮也洗完澡,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间睡觉。   可是刚一进屋子,一股浓烈的味道便朝着自己涌了过来,她定睛一看床单,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忘记了什么事。   睡衣是买了。   可是床单上还有伯爵的气味啊!!   温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踩着拖鞋走到了傅知焕的房门口,抬手敲响了门。   门里面许久没有回应,在温阮等得耐心快要耗尽时,门把手突地一转,然后门从里面被拉开。   傅知焕穿着宽松的浴袍,腰带似有似无般的松松系着,衣领微敞,结实的腹腰上还有水珠顺着性感的人鱼线划落。   他看上去洗澡洗到一半就被温阮叫了出来,就连发间都还带着些水珠。   傅知焕将浴巾搭在自己的脖颈上,语气里按捺着几分不耐:“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四级考试,有点忙。   晚了十分钟,就抽前五十个评论发红包吧。   -   感谢在2019-12-13 22:31:56~2019-12-14 22: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温阮的脸“唰”地一下子涨红,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一瞬间变得暧昧旖旎了起来。   从傅知焕身上滚落的水珠此刻好像被加了慢动作一般,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淌下,然后溅落在地上。   “啪”   水珠落地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见。   温阮深吸一口气,耳边仿佛能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扶着门的手一颤,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将门猛地一下关上。   “砰”   关门时带起的那道风,将傅知焕额前的碎发撩起,他用浴巾擦拭着头发的手一顿,看着眼前合上的房门,沉默了会儿。   大概在半分钟之后,那扇门才又被缓缓拉开一道缝。   温阮悄悄地躲在门后露了个眼睛,细声细气地问:“床上还有伯爵的味道,那……我今天睡哪?”   傅知焕反应过来,他垂眼动作随意地整理了下浴袍的领子,缓声道:“家里的确还有其它的房间。”   温阮松了口气:“那……”   “但只有一套床铺。”傅知焕淡淡补充道。   他不习惯留别人在家睡,五年来也不同自己亲人往来,虽然空的房间很多,但是并没有准备床铺。   温阮住的这间屋子,还是考虑到Simon要来,临时叫人提前备好的。   温阮丧气地垂下眼,想了会儿,然后叉起腰道:“但不管怎么说,是你养的猫害得我没床睡的,所以你今晚得对我负责!”   周围顿时安静了几秒。   怎么感觉,这句话听上去有点不对劲。   傅知焕看了眼温阮脸上气呼呼的表情,慵懒地靠着门框,慢条斯理道:“既然是伯爵的责任,那么你可以去睡它的猫窝。”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如果不介意的话——”   看着温阮气结,傅知焕突地轻笑了声,接着放慢语调,“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   温阮琢磨了一下,现在整个公寓里唯一剩下的床就只有傅知焕房间里的那张。   ……难道说?!   温阮一个激灵,连连退后两步,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衣领,语气里还带着些慌乱:“这样不太好吧,我们才刚认识。”   “?”   听到这话,面前的傅知焕静默了几秒。   这位大小姐脑袋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   傅知焕伸出手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睡沙发。”   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了。   温阮松开自己捂着衣领的手,或许是觉得有些丢人,安静了许久都没说话。片刻后,才语气带着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句:“睡沙发?”   作为被家里娇养长大的大小姐,温阮还真的没有正儿八经的在沙发上睡一晚上觉。   她还特地退后几步,朝客厅张望了一下。   虽然傅知焕所住的公寓不小,但毕竟和自己家里的山庄是不能比,沙发看上去也略显的细窄。   或许是看着温阮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傅知焕掀起眼帘,给了第二个选择:“不然,你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将就一晚。”   “……”   谁会愿意在充满着伯爵气息的床上将就一晚?   温阮鼓着腮帮子,发泄似的踩着拖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啪嗒啪嗒”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傅知焕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靠着门框没动。直到听到关门声后,才翘起唇稍,兀自低笑了声,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估计等一会儿,这位大小姐就会拖着行李箱怒气冲冲地去找宾馆住。   虽然回来的时候,温阮将自己新添置的东西撕了包装拆了吊牌,但是傅知焕还是能一眼辨认出那些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温丰臣是出了名的宠女儿,就算温阮闹脾气离家出走,都舍不得停掉她的卡,好像是生怕自己这个女儿在外面过得不舒坦一样。   像这种泡在蜜罐里长大而且还不缺钱花的大小姐,要她去睡沙发,恐怕是不能接受。   刚才澡洗到一半,便被温阮喊了出来,傅知焕此刻回到浴室,重新拧开了花洒。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淌下,傅知焕伸出手,将头发往后稍抓,然后扬起脖颈。   “砰”   隔着水声,都能听到声无比清脆的关门声。   看来温阮是被气走了。   傅知焕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中宛若有片深不见底的水波在翻涌,他蓦地抬手,按停了花洒。   周围一片寂静。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重新打开了开关。   其实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温阮这样意气用事的离家出走,坚持不了几天也会回去。而且温丰臣已经服软,有了退婚的打算,他没必要再多加干涉。   溅落在地面上的水声不断响起,却搅得人莫名地心烦意乱。   傅知焕眉头猛地一皱,然后抬手重重地关上了开关。   现在这个时间意气用事跑出去,真是胡闹。   他转身出了浴室,烦躁地从衣柜里扯出件衬衣,准备出门。   刚到客厅,就听见电视机里传来了声音——   “你爱我吗?”   “这个女人是谁?”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我和小红没什么关系,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   转过头,发现温阮已经将被子和枕头搬到了沙发上,将自己裹成了个球,窝成一团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她还将遮光眼罩高高地戴在额头处,俨然一副随时准备睡觉的装备。   电视的声音调的很低,但她却看得目不转睛。   听到有动静,温阮才转过头,她扫了眼傅知焕,“咦”了一声:“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呀?”   傅知焕正在扣着衣领的手一顿,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温阮身上。   她没有走?   而且看上去,十分轻易的就接受了自己要睡沙发这个事实。   “你今晚睡沙发?”   “不然呢。”温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伸出手揉了下趴在自己身上的伯爵的头,“不睡沙发的话我和你挤一张床吗?”   傅知焕在原地静默了会儿,他眸色微深,薄唇紧抿。   而温阮此刻也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顺带伸了个懒腰:“我要睡觉了,等会儿帮我关下灯。”   “好。”   傅知焕走到灯光处,伸出手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   房间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   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不偏不斜地打在了温阮的脸上。   傅知焕没立刻回房间,他注视着躺在沙发上那张干净的面庞,眸光微动,许久后才缓缓耷下眼帘,转身离开。   *   入夜。   是梦魇。   傅知焕又梦见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在一片白光中,隐隐约约听见少女清脆的笑声。然后一点点拨开那阵白蒙蒙的雾,迷雾的那一端,是一张莫约快五岁的女孩的面容。   她开口,朝着傅知焕伸出手,声音甜美:“啊律哥哥。”   傅知焕朝前走去,在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自己六岁的时候。   “你好慢,我不等你啦。”   少女收回了自己的手,瘪了瘪嘴巴,然后迈着步子朝前跑去,“我先去樱花树下面啦,你自己慢慢走吧!”   朝前走。   一路朝前走。   梦里面的晴天在一瞬间仿佛变了光景,天空中乌云翻涌,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突地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远处的樱花树也越来越近,粉色的花瓣上也开始一点点的变了颜色。   原来只是花瓣上多了腥红的一个点,最后从这个点蔓延开了一片血色,宛若血溅满了整个枝丫。   傅知焕在树下停步。   暴雨猛地浇了下来,将他全身都淋得湿透。   少女躺在树下。   衣不蔽体,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她双眼空洞的睁开,宛若所有的希望都被扼断,掐灭了眼底所有的星光。   “小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   “一辈子很长,你不能永远陷在过往里。”   空气宛若一瞬间变得稀薄,周围的画面如同玻璃碎开一般,分割出千万道裂缝。   巨大的轰鸣声和压迫感侵入傅知焕的脑袋里,他猛地睁眼,才觉察身上全是冷汗。   傅知焕抬手,胳膊搭在额头上,缓慢地闭上眼睛。   周围安静地出奇。   许久后,他撑起身子,准备去厨房倒杯水。   现在是凌晨四点,就连一向精神好的伯爵,也老老实实地趴在猫窝里安然入睡。   傅知焕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转过身,倚在洗手池旁,饮下。   喉结滚动。   冰凉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些许松动,他抬眼,一眼望见了窝在沙发上安然入睡的温阮。   她身上的被子有一半都掉在了地上,睡脸安详而又乖巧。   傅知焕放下被子,慢步走到了温阮身前,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真不像个律师。   也不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她看上去应该挺娇气的,但是却比意料之中的,要省心地多。   温阮眉头突地一皱,然后闷声闷气地打了个喷嚏,似乎是梦呓了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傅知焕叹了口气,捞起掉在地上的被子,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指尖,轻轻地摩擦过她的脸颊。   而还没等傅知焕收回手,温阮地眼睛却猛地一下张开,还没认清面前的人,身体就先一步有了应激反应——   “啪”   毫不留情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傅知焕的右脸。   周围一下子静的出奇。   伯爵也被猛地惊醒。   傅知焕轻“嘶”了声,没立刻说话,而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颊,缓慢地掀起眼帘,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温阮的脸上。   “……”   温阮: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双更。   从24小时内本章评论里抽50个红包。   -   感谢在2019-12-14 22:45:03~2019-12-15 22: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9830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火辣辣地疼痛感一路烧到他的唇角处。   傅知焕语气不明地低笑了声,声音透着点沙哑。额前的碎发有几缕散散垂下,遮住那双狭长的眼。   他懒洋洋地抬手,用食指轻按了下自己的嘴角处,然后掀起眼帘,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温阮的脸,低声:“还挺狠?”   温阮朦胧的睡意此刻全都跑了个干净,她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还、还不是怪你大半夜地跑到我旁边来动手动脚的!”   傅知焕示意了下温阮身上搭着的被子,缓慢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恩将仇报?”   温阮低头看了眼身上盖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睡觉从小就不老实,有踢被子的习惯,还总喜欢翻身。   …看来还真是自己恩将仇报了。   温阮心虚地垂下眼:“对不起,我睡觉的时候有点敏锐来着。”   说到这,她微顿了下,撑起身子仰起脸去看傅知焕的脸颊,语气轻轻的:“痛不痛呀?”   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蓦地靠近,裹挟着发间沐浴露的清香。   傅知焕微怔,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稍让。   客厅里没开灯,却仿佛依旧能看见温阮眸中闪烁着的光。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温阮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撒娇的味道,每个字的尾音都微微上翘。   让人心尖像被只猫爪,轻轻地挠了一下。   傅知焕偏过头,错开了温阮的目光,缓慢站起身,语气是刻意压过后的冷淡:“没事。”   他想起来,在火车站的时候温阮出手擒住人贩时,动作也是干脆利落而又流畅。   加上傅知焕刚才靠近温阮时,动作特意放轻,但却还是被她敏锐地觉察到。   看来这位大小姐的警惕程度,出奇的高。   傅知焕笑了声:“你动作还挺快。”   温阮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因为我爸从小就要我学空手道来着。”   “空手道?”   这倒是出乎傅知焕的意料。   温丰臣那样的女儿奴,怎么会想到送自己的女儿去学这些东西?   “这个啊……”   温阮坐起身子,将被子裹紧,耷拉着眼皮,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无奈,“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出过事,把我爸吓得不轻。”   “出过事?”   “嗯,大概是二十年前…?”   温阮笑了声,语气听上去倒是颇为轻松,宛若在提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我被人绑架过,不过好在警察来得及时,所以也只受了点轻伤。但是我爸在那以后就紧张的不行,给我请了教空手道的老师,逼着我学。”   傅知焕微顿:“二十年前?”   “对啊。”温阮一边回忆着,一边摆着手指计算了下,“那个时候我大概才刚满五岁吧?”   傅知焕眉头稍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伸出手捏了下自己的眉骨,语气中带着些疲倦:“睡吧。”   说完,转过身进了屋。   是夜。   潼城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只有铺天盖地般仿佛要拉人深入泥潭的黑色,宛若要将人一口吞噬。   傅知焕将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处,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衔在唇间,点燃。   温阮说二十年前…   按照时间来看,刚好是自己的小妹,傅予情过世的那年。   一点猩红在傅知焕指尖蔓延,白烟汇聚成一缕,缓慢上升后又逐渐消散开来。   他掐灭了那点火光,却没压下心里的烦躁。   是巧合么?   *   第二天,温阮醒来的时候,傅知焕在意料之中的已经出门。   按照约定,她今天得去律师事务所见苏教授。于是温阮也没耽搁,梳洗一番之后便出了门。   到达律师目的地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半。   这家事务所是由苏景民教授一手创办的。   在江城的律师界,苏教授算是颇有几分地位的大人物。他在这行已经发展了三十余年,根基很稳,案源也十分丰富。   温阮当年在江城大学念书的时候,苏教授曾被邀请过来上过一段时间的特教课。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教授就对温阮百般赏识。   不负他的期望,温阮在拿到律师证后,接连几起官司都打得十分漂亮。   眼看人脉和按源都逐渐稳定时,一起未成年人过失杀人案突如其来地打乱了所有节奏。   在受害者的母亲跳楼自杀后,温阮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   她时常会梦见在那起案件中死去的女学生,以及那位因绝望自杀的母亲站在自己的面前,声嘶力竭地问:“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发声吗?”   温阮是在温室下长大的孩子。   温父和温母永远会将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也凭借着这层身份,好像世界上所有人对温阮都是抱有善意的。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觉得,世界上的正义是那么理所当然。   即使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但温阮还是觉得,自己在站上法庭的那一刻,便偏离了所有的初衷。   苏教授找到了她:“你觉得律师是为了正义而存在的?”   “难道不是吗?”   “温阮,你要知道,每个人心中对于正义的标尺都不一样。如果按照自以为的正义来处理每件官司,那人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社会上才会有法律这种东西。”   温阮那时不理解苏教授的话。   而在三年前温阮因为那起案件而销声匿迹的时候,苏教授是最为痛心的。   所以这次得知她有意向来自己的事务所,苏教授自然是无比欣慰。   “我是真的很高兴你能从三年前里走出来。”   几年不见,苏教授比温阮记忆中的要老了不少,头发半数花白,但状态看上去却仍然十分精神,“我曾经问过许多人,律师的职责是什么。他们都和我说,律师的责任是伸张正义。”   他无奈地笑了声,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下:“拘泥于这个想法的人,并不适合这个行业。”   温阮垂下眼,沉默了许久后才缓声道:“您那时候对我说,如果永远渴望成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英雄,就不适合在律师界生存。当年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话。”   “那后来呢?你怎么想开了。”   温阮望着自己面前那杯茶,没有拿起,许久后才自嘲似的轻笑了声:“我的父亲在一年前按照正常程序收购了一家公司。”   “那家公司的职员大多都是些老员工,年到中年也适应不了现在的新科技和新环境,还是二十年前老一套的流水线处理工作的方式。于是,在父亲收购那家公司之后,高层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员。”   温阮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外。   律师所位居高楼,从落地窗往下看,能看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   她抿了下唇,淡淡道:“被裁员的人,大多都是靠着微薄的工资养着整个家。而且当下,他们失业之后根本没办法适应新环境找到新工作。裁员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断了所有的活路。”   苏教授安静地听着:“然后呢?”   “有人反复地找上层试图求情,四处奔走拉下脸求人帮忙。也有人带着自己的妻儿坐在公司门口,举着牌子哭天抢地。他们许多人在偏远的地方租着廉价的公寓,养着自己年迈的父母和还在读书的孩子。裁员对他们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但是对于公司来说,却是无可奈何的活路。”   温阮说到这,微微顿了下,“然后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没有人能够拥有绝对的正义,任何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只是我养尊处优,从来不了解这些,自以为一切都该是像理想中的那样美好。”   苏教授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在短暂的案件后,突然轻轻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些感叹:“我没想到你这位含着金汤勺的大小姐,还能明白这些。”   温阮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朝着面前的苏教授鞠了个躬:“我非常感谢您的教诲。”   她用三年才明白了苏教授说的话。   也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够脱离温氏的保护,那么自己所有的成就和光荣,都是建立在资本基础上的假象。   温阮很感谢苏教授能给自己这个机会。   “不过——”   苏教授突然拖长了语调,他将身体靠近沙发,语气里带着些意味深长,“这么多年来,有个人比我更想见你。”   温阮愣了下:“谁?”   苏教授不答,只是抬起头,朝着办公室内的小隔间扬了扬下巴。   还这么神秘?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间悬空,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感涌动。   她迟疑了会儿,然后缓慢站起身,朝着那个小隔间的方向走去。   温阮伸出手,搭上了门把手。   “嘎吱”   门缓慢拉开——   小隔间的沙发上坐着个男生,还穿着校服。   那男生低着头,双手复杂地交叉在一起,不断地掐着自己的指头,看上去情绪颇为焦虑。   温阮推门的手一僵。   那男生也听到动静,有感应似的扬起头。   他一眼看见面前的温阮,然后嘴角一牵,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语气听上去带着些苦涩:“温阮姐姐。”   温阮认得这张脸。   三年前,面前的这位男生就站在被告席位上,一时之间掀起了当年媒体对校园暴力这个话题产生了极高关注。   而自己,则是他的辩护律师。   他是当年那起未成年杀人案的被告,陆柯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一点发第二更,不要等呀可能转钟。   这章抽前30发红包。   - 第12章   三年前。   阴雨连绵。   “陆柯陈,你必须要告诉我,那天放学的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阮眉头微蹙,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此刻全是严肃,语气中一字一句都带着果决和力度:“你得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在接下这起案子之后,温阮第一时间对陆柯陈的同学和老师们进行了询问和调查:   “陆柯陈脾气很好,别人骂他都不会生气。”   “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平时也很体贴,总会主动帮老师的忙。”   “说实话,陆柯陈不像是会欺负同学的人。反而他平时在班上还总被那群男生取笑,取笑他像个女孩子一样清秀扭捏。”   “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惊讶。陆柯陈真的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谁知道…”   “他和秦宛关系很好,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宛,就是那个被校园霸凌间接害死的孩子。   可是经过对陆柯陈周围的人调查,温阮发现,这个孩子似乎并不像是个施暴者。   可是——   “我没有隐瞒,被欺负的时间一久,当然就不想被那样对待了。所以为了融入那伙男生不被孤立,我才和他们一起去欺负秦宛的。”   陆柯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些颤抖:“那天他们要我从秦宛手上抢东西,我就听话地去了。但女孩反应很激烈,她一直后退,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害死她。”   无论是证据还是口供,在这件事上,似乎没有其它的疑点。只是,温阮却隐隐约约觉得,陆柯陈没有对自己说真话。   但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他居然会来找自己。   温阮在陆柯陈面前坐下,她将十指交叉握住,放在膝盖上,平静地问:“听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见我?”   陆柯陈身体细微不可觉察地颤了下,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撑出个无奈地笑容:“是的,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毕竟,您是唯一一个帮我的人。”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温阮叹了口气,淡淡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陆柯陈垂下眼,片刻后才动作缓慢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当年对您隐瞒的东西。”   温阮微愣,伸出手拿起信封,拆开——   里面全是陆柯陈的照片。   极度私密的照片。   按照光线和角度来看,似乎并不是专业的拍摄,像素很低,但却仍然能看清陆柯陈的脸。   “三年前,班上那群男生逼着我拍下这些照片,然后威胁我替他们做牛做马。”   陆柯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包括秦宛失足落水那件案子,也是因为他们逼我去欺负她的。后来他们拿照片胁迫我,要我不准在口供里提到他们的名字。”   温阮眼帘微颤,将照片放入信封里收好,然后开口问:“案子结果已经下来了三年,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些。”   “我想起诉那伙人,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   陆柯陈许久没说话,再抬眼时,眼眶已经一片通红,他几乎是哽咽着开口道:“从出事那天起,我被朋友疏远,父母憎恶,而您是当年唯一一个相信我有难言之隐的人。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因为这份照片反复被他们要挟着做了太多错事,现在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盛夏,连风声都是喧哗的。   送走了陆柯陈后,温阮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那个信封,出神了许久。   “人走了?”苏教授敲了敲门,隔着门问道。   “嗯。”温阮站起身开了门,然后无奈地苦笑了下:“没想到,回来之后第一个来委托我的人,居然会是他。”   苏教授笑了声,问道:“那你呢?准备帮忙吗?”   温阮转过头,望向茶几,片刻后迈开步子走近。   她弯下腰,伸出手重新拿起那个信封,思忖片刻,问道:“苏教授,陆柯陈他一直在找我吗?”   苏教授想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和我打听过许多次了。”   温阮皱了下眉。   总觉得有些奇怪。   *   风吹动少年的衣衫。   此刻正是烈日骄阳,周围如同一个大熔炉,将人反复炙烤。   人行道上都是匆匆而过的人,陆柯陈夹在其中,只是再平庸和寻常不过的一个点。   他伸出手,从校服的衣兜里抽出耳机,塞入了耳朵里。虽然眼眶还发着红,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平静的出奇。   耳机里传来钢琴重重演奏出肃穆悲壮的前奏——   “Who killed Cock Robin-Sadness perades.”   陆柯陈抿唇,抬头望了眼灼目的阳光。然后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兀自笑了声。   都三年了啊。   *   “你还真在那检察官家住下来啦?”   “是啊,还睡了一晚上沙发。”   秦素珊在苏教授这实习了快一年,成绩一直不错,正在准备不久后的律师执照考试。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能顺利转正。   温阮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   于是俩姐妹迅速碰头,窜到了楼下的西餐厅准备举杯欢庆这感人肺腑的久别重逢。   “所以昨晚你和那位连头皮屑都带着荷尔蒙的靓仔发生了什么吗?”   秦素珊用勺子搅着奶茶,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了句:“你废那么大的劲,不可能一点突破都没有吧?”   被这么一问,温阮顿时愣了下,她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心虚地说:“有突破倒是有突破…”   秦素珊顿时来了精神,她直起身,脸上的表情写着“前排吃瓜”这四个大字:“什么突破?是未成年人能知道的突破吗?”   温阮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了下,声音底气不是很足:“…我打了他一巴掌来着。”   秦素珊沉默了会儿,缩回脖子:“…当我没问。”   或许是这嗤之以鼻的语气激起了温阮的自尊心,她义愤填膺道:“这才几天啊,真正的感情要细水长流日久生情嘛,我得用细节来让他看到我珍贵的品质。”   “细节?”秦素珊来了兴趣,“怎么个细节?”   “书上说,不经意的触碰最能刺激人的情绪。我特地买了Britney最新款斩男香水,香味清新不浓郁。你想,我们反正住在一起,多的是小机会可以制造不经意间的触碰。”   温阮振振有词,“比如吃饭倒水的时候,可以无意间碰一下胳膊和肩膀,然后装作害羞一样小声道歉,再加上Britney的香水,一定能在悄无声息中勾引他,让他无可自拔地着迷。”   “结账。”   就在温阮说完这段话,仿佛有感应似的,从身后传来了道熟悉的男声。   依旧是不带什么温度的语气,每个字的音调都略往下压,却十分抓耳。   温阮后背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哎我靠。”   秦素珊抬头一瞥,似乎望见了什么,立刻兴致勃勃地低下头,用气音开口道:“刚才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你后面坐着的那小哥哥,巨几把帅。你回头看一眼,保证怦然心动!”   温阮:“…我不是很想回头看。”   “看一眼看一眼!是你绝对想象不到的那种程度的帅!”   秦素珊现在俨然一副是给朋友强行安利自己爱豆的样子,兴致也逐渐高涨,“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每一根头发丝都带着荷尔蒙的那种!没准比你家那位哥哥还帅。”   “…”   温阮陷入了沉默。   她大概能想象出来到底是帅成什么程度。   “我去结账。”   温阮一咬牙,只希望傅知焕压根没听出自己声音。她飞快站起身,朝着柜台方向走去,试图迅速结账之后逃离现场。   “一共三百五十八。”收银台的小姐笑容甜美。   温阮还沉浸在“怎么办口嗨被当场抓包”的痛苦之中,她麻木地掏出手机,一按锁屏,却发现电量早就耗尽关机。   收银台小姐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警惕地直起身,开口又重复了遍:“一共三百五十八,小姐你也可以付现金。”   “…”这就很尴尬了。   正当温阮思索着要不要返回案发现场,把秦素珊拉过来付钱的时候,突然听见身侧响起道清冷的男声——   “我替她付吧。”   温阮脑袋里的弦瞬间紧绷了起来,她后背顿时挺得笔直,头也不敢偏任何一个角度,仿佛生怕对上身边那人的视线。   可是光用余光,也能一眼看见傅知焕那出挑的面庞。   “好了,小姐,这是你的账单。”   温阮晃过神,慌忙伸手去接,然后——   一不小心碰到了傅知焕付完款后准备收回的手。   肌肤接触,那略微相碰的地方如同被火烧一般发热。   温阮迅速收回了手,惊慌失措地道歉:“不好意思!”   傅知焕没立刻说话,只是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背,突地笑了声:“不经意间的触碰?”   温阮顿时梗住:“我……”   “悄无声息地勾引?”   “…”   “无可自拔的着迷?”   “!”   这个男人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提到的那句歌词出自——《谁杀死了知更鸟》   -感谢在2019-12-16 22:38:02~2019-12-17 09:1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llin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温阮笑不出来。   特别是当傅知焕用那略带着些性感低音的声音,念出自己刚才那段口嗨内容时,温阮顿时觉得自己整张脸像被放在碳烤架上一样,烧得火辣辣地疼。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恐怕就是在和小姐妹口嗨的时候被当事人当场抓获,并且还字正腔圆的在自己面前朗诵出那段令人羞耻的内容。   温阮觉得自己的攻略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布终结了。   不行——   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于是温阮强装镇定地抬起头:“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你。”   说到这,她顿了下,十分坚定地补充道:“我说的是伯爵。”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赖到伯爵身上就好了。   “伯爵?”   傅知焕的语气里噙着笑,单单两个字都问得颇为耐人寻味。   面对着如此之大的压迫,温阮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是的,我只是想和伯爵搞好关系而已,对你根本没兴趣。”   而话音刚落,就听见远方传来秦素珊爽朗的声音:“你怎么付账付了半天啊阮阮?对了,要不要我托人帮你去检察院打听下你家那位靓仔……”   温阮听到“仔”这个字的开头发音,浑身一个激灵,然后猛地一个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秦素珊的身边,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好险。   傅知焕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然后缓慢地轻挑了下眉,将眼半眯,笑意更深。   温阮咽了下口水。   这可太让人绝望了。   但好在,傅知焕似乎不准备再逗她。而是直起了懒洋洋地靠在柜台的身子,冲着温阮稍扬下巴,淡声道:“手机充电。”   “嗯嗯嗯。”温阮连连点头。   末了,又补充一句:“记得还钱。”   “…知道了。”   小气鬼。   *   “所以,刚才在楼下那家餐厅遇见的那位信息素爆炸的小哥哥,就是你家那位靓仔?我靠,难怪你他妈把持不住。”   秦素珊的语气愈加激动:“不过我也想起来了,我们事务所附近就是检院,所以在这儿遇见他倒也不奇怪。”   温阮整个人跟魂魄离了体之后,出了餐厅之后,走路都是飘的。至于秦素珊说了什么,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谨言慎行。   活了二十多岁,直到今天,温阮才无比真切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秦素珊走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停下了步子,一拍手掌:“对了,你说傅知焕也是检察院的,会不会认识你那便宜未婚夫?”   这句话在一瞬间把温阮的魂给拉了回来,她一哆嗦,立刻直起腰板,才考虑到这件问题的严重性。   “不行。”   温阮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郑重其事道:“从今天开始,一定不能让傅知焕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温氏大小姐。”   “哈?”秦素珊愣了下。   温阮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你想,事务所和检院这么近,万一哪天有人说漏了嘴,傅二少找上门来怎么办?万一他们为了我而发生剧烈争执,打得不开可交……”   “打住。”   秦素珊觉得脑仁疼,她叹了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温阮的眼睛:“我宁愿相信他们俩打起来是因为楼下卖臭豆腐的小哥只剩下最后一碗,也不相信是因为你。”   “…你好伤人,我们绝交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上了楼,刚进事务所的大厅,路过茶水间,就听见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今天早上来的那个温律师,是什么来头啊?”   “听说是苏教授亲手带出来的徒弟,看上去可受器重了。”   “我管她是谁的徒弟,谁不是辛辛苦苦打工拓展人脉的?我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苏教授给过什么机会。凭什么她一来苏教授就这么照顾,我听说还准备给她介绍人脉,徒弟也得一视同仁吧。”   说话的那人,温阮面熟。   那人好像是叫邹音雲,早上她和新同事打招呼的时候,就挂着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对着温阮爱搭不理。   秦素珊步子一顿,眉头皱起来,刚才还带笑的表情一瞬间垮下:“这邹音雲律师执业证考了三年才考下来,如果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苏教授未必会给她面子在事务所里呆这么久。处理非诉都不知道被客户投诉了多少次,还怪起教授来了?”   其实苏教授虽然对温阮赏识,但从来都是提倡自己的学生靠自己的力量和交际能力去积累案源和人脉。   邹音雲这话根本毫无凭据,但是多半会让同事对温阮的印象分瞬间拉低。   “不会吧?今天早上温小姐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感觉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呢。而且我听人说,她之前能力也不差。”   “得了吧,你看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绣花枕头。”   秦素珊气得七窍生烟,正准备迈步上前教训,却猛地被温阮拉住了胳膊。   温阮笑了声:“算了。”   “怎么就算了?”   秦素珊平时就看不惯邹音雲整天在律师所里那副公主病的样子,此刻更是听到她在背后排挤自己的闺蜜,火在心里头堵着:“平时遇到这种事,你脾气可是比我还是爆。”   温阮安抚似的拍了拍秦素珊的肩膀,笑眯眯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缓声道:“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不用这么急。”   秦素珊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温阮顿了下,将眼一眯,唇角还微微勾着,平静而又流畅道:“要不是我刚来事务所,需要在其它同事面前建立良好的形象。我肯定现在就干脆利落让这个破公主病知道人间疾苦,跪在事务所门口三拜九叩哭着朗诵查法条。”   “说我花枝招展?这不废话,我这一身上下花了好大几万大洋,我不花枝招展难道还让她花枝招展吗?她公主病?我比她更公主病!而且我这人还眦睚必报!邹音雲是吧?这个名字我已经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反正现在时间还长,等我用奶茶巧克力泡芙收买了其它同事之后,我就报今天的嚼舌根之仇。”   一大长串的话,连个梗都没有打,脸上甚至还端着那副甜美乖巧而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发表完这么一长串言论,温阮便深吸一口气,然后迈着轻快地步伐朝里走去,顺口招呼了声:“你们要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呀?我请客,就算我新人报道的见面礼啦。”   “哎,晚上去喝酒吗?好呀好呀,今晚我请客。”   “哈哈哈哈不要紧啦,我也就刚见面的时候大方,以后就会变得超小气啦。”   还在坐班的同事纷纷响应,刚才还闷闷的事务所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秦素珊望着温阮轻巧的背影,心里只有一句话——   女人真是可怕。   *   “当年在小妹遇害之后,的确还有一位女孩在同一天,恰好也失踪了。”傅明衡叹了口气,道:“不过这并不是一起相关的案子,因为当年绑架那女孩的凶手只是为了钱,并且早已畏罪自杀,和小妹的事毫无关联。”   傅知焕眸色微深:“那女孩叫什么?”   “这我不知道。”傅明衡回忆了下,然后摇了摇头:“听说是那她的父母,不想让孩子受到外界的影响,便像警局申请了名字不被公开。”   傅明衡:“我明白了。”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傅明衡狐疑道,“这件案子和小妹的死,应该是毫无关系,只是凑巧…”   “见过的案件多了,你就很难相信这世界上有巧合。”   傅知焕低笑了声,只是虽然是笑着,语气却显得有些莫名低气压:“谢谢。”   “哎!”傅明衡无奈地喊住了要挂电话的傅知焕,叹了口气:“温丰臣昨天来提退婚了。”   傅知焕的动作突地停住,他耷拉下眼皮,目光似乎是在平静地望着窗前的光影,却又似乎是在出神。   在许久的沉默后,才开口问道:“然后呢?”   傅明衡哑然失笑:“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傅知焕没有回答傅明衡的话,只是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呢?”   “爸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今天晚上再来想谈,不过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傅明衡笑了声,“恭喜你,重获自由了。”   “…”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默,就连傅明衡也感觉出了些许异样。   可还没等他开口发问,就听见一声突兀的低笑清晰地传来。这声笑不带任何情绪,反而让人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傅知焕将身体懒散地靠进工作椅里,再开口时却没提订婚这件事,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替我向爷爷问好。”   “嘟嘟嘟嘟——”   傅明衡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头上缓慢浮现一排问号。   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这位傅二少并不是特别开心?   窗外蝉鸣愈躁。   傅知焕将手机随手丢在桌上,胳膊肘撑在扶手处,十指交叉握住,松松架在胸前。   办公室内无比安静,甚至能清晰听见冷风机排出冷气的声响。   他定定地注视了会儿办公桌的第二排抽屉,许久后才蓦地直起身,伸手拉开——   抽屉里躺着一个戒指盒。   和不久前,温阮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的,是一对。   “傅先生,饭局时间要到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傅知焕掀起眼帘,将手中的戒指盒一收,随手装进衣兜里,然后站起身——   “嗯,出发吧。”   这场饭局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对比起那些应酬,更加像是属于半工作化的会谈。   傅知焕不喝酒,好在在座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也没有劝酒的习惯。正常饭局下来,气氛也很是融洽。   在简单寒暄几句后,傅知焕送走了几位老先生,转身欲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车钥匙忘在了饭桌上。   等到折返回到饭店时,突然听见一阵喧哗,人声鼎沸中夹杂着个熟悉的声音——   “哎?我真的不能喝太多啦,酒量不是很好。而且现在点很晚,我也要回家啦。”   “没事没事,你今天第一天来上班,不喝就扫兴了。”   傅知焕眉头微皱,寻声望去。   从虚掩着的门里,一眼就能看见温阮坐在人群中间扶着额头,脸上似乎因为酒精反应,而涨得通红,整个人也略显局促不安。   可旁边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却跟不肯放过她一般敬酒。   啧。   傅知焕狭长的眼微眯,心底腾起股莫名的躁意,就连指尖缠绕着的气息仿佛都变得滚烫。   这位大小姐,挺不让人省心的。   *   演吧。   就演吧。   秦素珊托着腮帮子,看着奋斗在“装醉第一线”的女星温阮身上,不仅没操心,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和温阮从小玩到大,秦素珊已经在她身上接受了许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她这个看上去就像“我喝一点酒就会醉”的乖乖女,其实压根对酒精不怎么过敏。   纵横无数次party,温阮从来是喝到最后负责把人一个个踹醒送回家的。   看着邹音雲乐此不疲地劝温阮喝酒,甚至还采用“你两杯我一杯”这种和献祭无差别的方式进行输出,秦素珊差点笑出声。   这邹音雲真的是,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差不多行了,别让邹音雲出太大丑。”   “没事,我算着呢,再让她喝一杯就…”   就在这对闺蜜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有道敲门声响起。   众人抬头——   傅知焕慵懒地靠在门侧,眼底噙着笑,朝着温阮扬了扬下巴,道:“小孩,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啦,然后下本开《买个总裁搞绯闻》这个!   简介:   秦郁绝接了个恋爱综艺,经纪人替她挑选了个素人扮演男友。   见面当天,她踩着点进了包间。   男人慵懒地靠着椅子,见有人进来,轻掀起眼帘看她一眼,然后将眼半眯。   气质放浪不羁,标准的斯文败类款。   秦郁绝抽出合同,递到了谢厌迟面前,摘下自己的墨镜:“综艺结束之后就和平分手,没问题的话,就签合同吧。”   谢厌迟看清她的面容,有片刻的停顿,然后慢条斯理地捻起那份合同,扫了一眼,突地轻笑了声:“二十万?”   “想议价?”   谢厌迟唇稍微翘,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他将中性笔搁在指尖熟练地转动了一圈:“没。不议价。”   然后落笔,爽朗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秦郁绝看了眼名字,突觉不对:“等等…您不是赵先生吗?”   谢厌迟漫不经心地搁下笔:“忘了提醒,你进错包间了。”   “…”秦郁绝沉默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笑得颇带痞气的贵公子:“抱歉,不然这合同就作废?”   谢厌迟轻笑,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低哑:“小姑娘,二十万就买下我,哪有捡了便宜还退货的啊。”   *   华瑞集团的谢二少,虽看上去玩世不恭放浪形骸,但谁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祖宗。   曾有不懂事的人带了个小新人给谢厌迟倒酒。   酒还没倒满,就听见谢厌迟兀自低笑了声,俯下身靠近那新人耳边,眉峰冷冽,语气陡寒:“滚。”   后来,大家却在一档大火的综艺上,看见这位不好招惹的祖宗插着兜跟在一位不出名的十八线新人后面,眼里全是笑:   “小姑娘,今天想学学怎么接吻吗?”   “接个屁,滚。”   -   感谢在2019-12-17 09:14:18~2019-12-18 00: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宵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墨哒5瓶;32180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人声鼎沸,四周喧哗,灯光闪烁。   满座的人前仰后伏地笑着,互相攀谈,眼神交错。   而当傅知焕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这一切的喧闹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但傅知焕的视线却越过了所有人,径直望向了温阮,他将眼半眯,墨色的瞳仁中隐约带笑。   “小孩,该回家了。”   那略带着些让人骨头发酥的尾音,就像是往温阮的少女心上砸了个三分球。   她握着酒杯的手刹那间绷紧,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胸膛。   这男人简直是要她的命。   在座的有些人在这块地方呆的久,一眼就认出来了傅知焕——   “傅检?你怎么在这?”坐在一侧的一个男人整理了下衣领,倏地坐直身,语气带着些殷勤,“最近可好久没碰见了。”   也有人低声问——   “这谁啊?”   “傅知焕,检察院的,来头可不小。你可能刚来事务所这边,还不认识他。别看他年轻,可就连苏教授都会给人家些面子,是不好结交的人物,少在他面前说错话就行了。”   傅知焕微微颔首,敷衍性地寒暄了几句后,顺口问道:“你们在聚会?”   “对啊,这不是事务所里来了个新人,我们正庆祝呢。小姑娘还挺能喝……”   “是吗?”   傅知焕的语气略显意味深长,他转过头,视线落在了温阮脸上。   完蛋。   温阮有些发虚,她咬了下舌尖,就势往身边的秦素珊身上靠,然后低声道:“你快和傅知焕说,我看上去已经喝醉了。”   “喝醉了?”   秦素珊愣了会儿神,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也是,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喝醉,怎么制造暧昧?   作为温阮的好姐妹,秦素珊不负重任地扶住她的肩膀,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傅知焕说:“傅先生,你来得正好,温阮喝得挺多,好像已经醉了。”   傅知焕皱了下眉,压低声音对周围人说了句“抱歉”,然后迈步走了进来,在温阮旁边蹲下身。   温阮立刻演出一副喝高了迷迷糊糊的样子,软软糯糯地靠在秦素珊身上,小脸通红,看上去精神萎靡。   秦素珊冷眼旁观。   自己这小姐妹可真会演。   平常这个时候,温阮不仅对瓶吹,还会发表一系列嚣张言论——   “什么意思啊?刚才劝酒的时候不是挺莽的吗?这么点就说不行?”   “喝干净!养鱼呢你!敢劝就敢喝!”   “是不是男人啊,我都对瓶吹了你还对这个小杯子在那抿,水蒸气蒸发都比你快。”   就这样一个千杯不醉的女人,在此刻,却摆出一副比谁都熟练的“我不行了我醉了”柔弱无骨姿态。   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傅知焕眉头没舒展开,语气也带着些不悦:“她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秦素珊随手指了下放在桌子那头的杯子,轻描淡写地画了个圈:“就那些。”   傅知焕转头看了眼那整整齐齐排成一摞的杯子,沉默了下,然后掀起眼帘,定定地看了温阮一眼,身上的气压愈低。   温阮:“……”   虽然闭着眼,但还是觉得有道很凌厉的视线在看我。   傅知焕伸出手,扶住温阮的胳膊,向周围的人示意了下:“人我先带走了。可以么?”   可以么?   这尊不好招惹的大佛都这么问了,谁还敢说不可以啊?   而且看上去,温阮和这位傅检察官关系挺不一般。其它人还不想得罪这位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再去给温阮劝酒。   话都说成这样了,谁敢拦?   还真有人敢。   邹音雲可能是刚才为了灌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此刻喝高了有点上头。   见有人要带温阮走,连是谁都没看清,皱着眉头就扯着嗓子喊开:“不行啊,她这杯还没喝呢。要有规矩啊,喝完再走,扫兴干嘛?”   “……”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立刻有人伸手拉了拉邹音雲的袖子,示意她赶快闭嘴。   但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邹音雲浑然不觉旁边气氛的变化,将刚倒好的那杯酒往前一推,腰一插:“要走也行,你替她喝了。”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垂眼,目光在那杯酒上停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握住杯子,一饮而尽。   他将杯子放下,直起身,声音冷冽:“可以走了么?”   一杯酒下肚,傅知焕的脸色和神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光愈冷,甚至让已经喝上头的邹音雲都不由地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肩膀:“可以……”   也没有多废话,傅知焕带着温阮离开了饭局。   温阮一边装作站立不稳地被扶着往前走,一边悄悄掀起眼皮,偷看了下身边傅知焕的脸——   脸色好像没什么变化,甚至都没有发红,看来好像对酒精没反应。   不过那杯酒度数也不是很高。   嗯!绝对没问题!   傅知焕似乎留意到了温阮的目光,他将视线微偏。   温阮反应迅速地将眼一眯,躲开了傅知焕的视线。   好险。   走到饭店门口,温阮听见钥匙翻动的声音,她重新悄悄睁开一只眼,发觉傅知焕拿出了车钥匙。   等等——   “不能酒驾!”   温阮想都没想,伸手按住。   “您就是傅先生对吧?我是您喊来的代驾,您看,这是我的证件。”   几乎是在同时,饭店旁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搓着手递上证件,语气颇为殷勤。   “……”   这就很尴尬了。   完蛋,装醉的事情要露馅了。   气氛顿时凝固,只剩下温阮和傅知焕四目相对。   温阮立刻解释:“我就是……好像被风一吹,突然醒了点。”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毫不留情地拆穿时,傅知焕却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平静地将手中的钥匙递给那位代驾司机,然后转身上了车。   看上去,似乎压根没把温阮刚才的表现放在心上。   这就很奇怪。   他都不问自己一句吗?   温阮摸不着脑袋,却还是迈着小碎步上了车。   司机发动了车子,热情地问了句:“去哪啊先生?”   傅知焕坐在后座,将头微靠着玻璃窗,语气愈冷:“回公寓。”   周围静了一下。   大概在五秒钟的沉默后,司机又问了句:“恩恩,那我们去哪啊?”   “回公寓。”   “我是说我们的目的地叫什么?”   “公寓。”   司机大叔深吸一口气,情绪显然在崩溃的边缘:“我知道回公寓,但问题是公寓在哪啊??”   “哎别急我知道!”   温阮听了好一会儿,再也忍不住地腾地从座位上起来,然后给司机大叔调着导航,“就这里,名臣花园,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谢谢师傅啊,辛苦你了。”   好不容易等车子上了路,温阮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傅知焕,却见他眉头紧蹙,双眼紧闭。   甚至,好像是睡着了。   温阮伸出手试探了下傅知焕的鼻息。   ……还活着。   刚刚就觉得很奇怪了,怎么感觉从出饭店开始,傅知焕的反应就很不对劲。   什么情况啊?难道是喝醉了?   温阮想了下。   不应该啊。   那杯子都没倒满,而且度数也不高啊。   难不成,傅知焕是一杯倒?   温阮沉默了。   脑海中酝酿好“装醉然后让傅知焕照顾,然后通过酒精的影响产生爱情火花从而让他怦然心动”的计划,就在这一刻全面宣布夭折。   为什么这种看上去纵横酒吧,千杯不醉的酷哥居然会是一杯倒?   这简直不符合人设!   车子大概开了二十多分钟,即将到达名臣花园。   温阮注意到拐弯口的路边有家小药店,虽然门面看上去很破,但还亮着灯没关门。   “师傅停一下,我下车买个东西。”温阮喊了停。   不管怎么说,傅知焕还是因为她才喝下那杯酒的。   于情于理,今晚自己还是得好好照顾他。   “啪——”   而正当温阮准备开门下车买醒酒药时,却感觉胳膊猛地被人握住。   温阮微怔,转过头,却发现一旁的傅知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他身体依旧靠在门边,额前的黑发笼在月光之下,和眼神一起变得愈发凌厉。虽然脸色未变,但是眼底却已经有了些红血丝,浑身上下的气场如同只嗜睡的狼般,全是戾气。   “你…醒了?”温阮愣了下,然后轻声询问道。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握着温阮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温阮微微靠前:“你喝醉了么?”   “……”傅知焕将唇紧抿,那双寡漠的眼眸中透着股冷意,却还是没开口说话。   看来还没醒酒。   温阮叹了口气,说:“我下车给你买醒酒药,先松开好不好?”   傅知焕没动,手上的力道反而一点点收紧。   温阮犯了愁。   她纵横酒场,什么样的醉态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傅知焕这样的。   明明是喝醉了,但眼底瞧着却还是一片清明,甚至比正常的时候还要令人生畏。   不管别人问他什么,都一句话不说,却更显得有股莫名的压迫感。   但一直被握着胳膊也不是办法,温阮挣了挣手腕,慢声道:“我马上就上来,你等一下我就行啦。”   说完,趁着傅知焕松手的空档,迅速溜下了车。   “砰”   车门关上。   傅知焕倚着座椅,垂眼望了下自己的手掌,然后一言不发地掀起眼帘,注视着温阮离开的方向,眸底墨色翻涌。   *   夜风很凉。   温阮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推门进了药店。她四处望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前台,问:“您好,这里有醒酒药吗?”   没有人回应。   温阮皱了下眉,抬起头,却发现面前没人。   视线一偏,一眼就看见柜台后面,有两个男生蹲在桌子旁边,嘴上叼着烟,正在不耐烦地打游戏。   其中一个烫着锡纸烫,另一个有些面熟……   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在超市里面遇见的那个黄毛?   黄毛此刻也听到人声,抬起头,目光落在温阮身上,眼睛一眯,看样子是记起来了。   他嘴角一扯,将烟拔掉,突地笑了:“哎,你看,这就是我昨天说得那个小姐姐。”   锡纸烫也顺着黄毛的视线望过去,眉毛一弯,乐了:“眼光不错啊。”   温阮皱了下眉,食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柜台,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开口道:“老板在吗?”   “我就是啊,替我老爸看店子。”黄毛拧灭了烟头,起了身,双手撑在温阮面前,露出个痞里痞气的笑容:“小姐姐要什么啊?”   “醒酒药。”   “醒酒药啊?”黄毛凑近,做了个嗅气味的动作,语气里带着些轻挑:“小姐姐喝这么多,男朋友没跟着一起?”   温阮掀起眼帘,语气冷了又冷:“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哎!走什么?当然有啊。”黄毛立刻喊住了温阮,然后转过身,从不远处的货架上抽出一盒药,拍在桌面上,朝着温阮推去:“六十九。”   温阮扫码付了钱,然后伸手按住那药盒,准备拿走。   但黄毛按着药的手没松,反而将食指一抬,轻轻按住了温阮的手背。   然后,用指尖颇为暧昧地画了个圈。   温阮浑身一僵,怒火要遏制不住。她抿了下唇,抬眼平静地看着黄毛,然后缓慢地吐出两个字:“松开。”   “干嘛这么冲啊。”   黄毛笑着调侃道,顺带转过头和后面的锡纸烫对了个眼神,嘻嘻笑道:“交个朋友嘛。”   说着,伸出手想去摸温阮的下巴。   “啪”   胳膊才伸到一半,便突然被只有力的手握住。   温阮微愣,抬起头——   傅知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薄唇紧抿,虽是一言不发,但浑身上下却有股莫名的气场,让人后脊不由地发凉。   黄毛吓得瞳孔缩了下,身后看戏的锡纸烫此刻也直起身,一副紧张地样子。   傅知焕掀起眼帘,将手松开。   还没等黄毛喘口气,下一秒,傅知焕便将手蓦地一抬,似乎是准备扼住黄毛的下巴——   “我靠,这位兄弟,不至于吧?”   后面的锡纸烫慌了神,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敢靠近,只能开口劝。   温阮也愣了下。   喝醉酒的傅知焕似乎更加暴躁了。   她急忙按住了傅知焕的手,拉着他后退了几步,插在了他和那黄毛的前面,焦急道:“你不要动手。”   或许是因为温阮的动作太急,转身的时候头发无意间擦过了傅知焕的唇角,惹来股酥酥麻麻的痒感。   傅知焕收回视线,目光定定地落在温阮脸上。   他唇角扬了下,漫不经心的抬手,调整着自己的袖口,然后抬起眼帘,长睫根根分明,带着几分寡漠的气息。   温阮愣了下。   太犯规了吧,这人怎么就能,好看得这么嚣张啊。   “就是就是!”回过神来的黄毛拼命附和,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道:“我就是开玩笑……”   “啪!”   黄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干脆利落地巴掌就甩在了脸上,在空旷的药店里听得格外清晰。   温阮收回了手,颇为嫌恶似的甩了下,嗤笑了声,道:“是什么是?谁要你插话了?我不让他打你不代表我不能打你,给你点脸色就动手动脚,不知道这叫性.骚扰吗?”   “你看着也不大,应该最多高中刚毕业吧?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要对尊重女生吗?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亲自送你去警局好好教你这些。反正我有耐心也有精力,不怕和你耗。”   黄毛捂着脸,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温阮也没再和他废话,伸手拿起解酒药后便转身和傅知焕一道离开了药店。   在过马路的间隙,她还理直气壮地絮叨道:“你怎么能动手呢?你是公职人员哎,万一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批评的!而我就不要紧啦,下次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来揍人!”   “你以后可不能再沾酒精了,不能喝就不要喝嘛,下次——哎?”   傅知焕突地伸出手,从后面松松地搭住温阮的肩,然后将她朝后一拉。   “嗡嗡——”   温阮一个趔趄,身体猛地靠在了傅知焕的怀里。   一辆摩托车几乎是擦着她开过去了,留下一串响亮的轰鸣声。   温阮偏过头,却见傅知焕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还没撤掉。   他漆黑的眼仁中仿佛黯淡无光,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与平时那副孤高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反而带着股莫名的痞气。   此刻,两人的身体紧紧倚在一起,温阮仿佛能清晰感觉到傅知焕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温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她缓慢地转过头,垂下眼帘,伸出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喝完酒之后和之前判若两人。   但无论什么样子,都能戳到自己的心尖尖上。   太犯规了吧?   *   傅家。   “温先生,您们二位真的确定要退婚了吗?”   傅父抚了抚眼镜,叹了口气,然后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温阮这孩子,我和夫人都很希望这段婚事能够促成。”   退婚这件事,温丰臣其实早有打算。   温氏发展到今天这个份上,虽然与傅家联姻是百利无一害,但却并没有这个必要性。   更何况,温阮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原本订下这婚事也是为了她能够有个可靠的婆家,但既然温阮如此抵触,温丰臣自然不可能强迫。   今天温丰臣带着妻子来傅家,也是准备将这婚约彻底解除。   “是的,我很抱歉,但是孩子毕竟大了,还得他们自己喜欢才行。”温丰臣无奈地摇了下头,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我也听说过令郎十分杰出,但毕竟——”   虽然他没说完下面的话,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已了然。   傅二少这么多年不回家,再加上对订婚原本就颇有抵触。强求的话,只会让他和家里的关系更加冰冷。   傅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我这么段时间也在思考。孩子的事情,还得他们自己做打算,那么这婚约就——”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客厅的电视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很感谢您刚才能帮忙,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观众说吗?”   “……可以开美颜滤镜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还在郑重谈话的两对父母虎躯一震。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将目光放在了身后的电视屏幕上。   江城卫视正在播放《人类观察学》这个节目,而此刻,温阮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温丰臣深吸一口气。   镜头缓缓拉开——   温阮和傅知焕的脸一起出现在了屏幕上!   傅父深吸一口气。   “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好帅,你们俩真的很般配耶!”   “不是。”   “暂时不是。”   节目组在剪辑这一段的时候,还特地将两人间的对视放了个慢镜头,配上非常少女心的BGM,如果不是硕大的综艺标题打在右下角,真的会产生这是在看偶像剧的错觉。   两对父母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温丰臣面色铁青:“二位放心,我这就将她带回来,仔细询问这个叫傅知焕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要退婚,但是这件事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觉得不用了……”   傅母咳嗽一声,颇为尴尬地开口道:“而且,我感觉其实您也没必要退婚了。”   “什么意思?”   “其实本来准备在订婚宴上介绍他给二位认识的,但没想到这孩子不愿意回来。”傅母说到这,顿了下,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电视上那位就是我们的二儿子。他原本的确是叫做傅律,只是大学的时候瞒着我们改了名,现在叫傅知焕。”   “……”   这就很尴尬了。   温丰臣沉默了会儿,然后再抬头看了眼电视上的两人。   温母俯下身,道:“我怎么感觉咱家闺女,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傅二少?”   作为母亲,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   温阮看着傅知焕时,那亮晶晶的眼神,简直是把“喜欢”这两个字都写在了眼睛里。   在一片冗长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僵局——   “那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们俩好像没认出来对方身份。”   “那还退婚吗?”   “我感觉两个人有戏,要不然不退了吧?”   “那就不退了吧。”   “那我们现在干嘛?”   “看电视吧,这综艺还蛮好看的。”   后来,两对父母开始对着电视节目上的温阮和傅知焕,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地互吹——   “你家啊律长得越来越端正了,小时候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个好看的孩子。现在一看,真的是长得太有气质了,而且人还可靠。原本我还担心温阮离家出走遇到坏人,这下我就放心了。”   “你家温阮也是,可爱又乖巧,我感觉不比台里面那些女明星差呢。关键是心地善良,我看周围那么多人都不上前帮忙,就她有这个胆量和气度。”   “哎,你们家啊律还真是出息,这么年轻就靠自己当上检察官了,现在法检可不好做。”   “温阮还不是,我记得当年可是位大有名气的律师,脾气性格还那么好。”   一场严肃的退婚谈判会,就因为这期突如其来的综艺,正式变成了家庭友好沟通聚会。   *   温阮总算把这个喝醉酒之后的人形危险物品运回了公寓。   一推开门,伯爵就蹲在门口挥着爪子兴奋地乱蹦,但一嗅到两人身上的酒味,顿时就苦下脸,窜到了猫爬架上。   温阮看了眼伯爵的食盒,里面有些剩余的猫粮。   还好,傅知焕每次有应酬的时候,都会请小时工给伯爵喂晚饭。   温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傅知焕给扶到了卧室,她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缓了会儿后才说:“你先把衣服换了,我去给你倒温水吃醒酒药。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   傅知焕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平静地低下头,然后伸出手按住衣领的扣子。   解开一粒。   动作温吞而又自然,好像当温阮完全不存在一样。   “啊啊啊啊等等!等我出去你再换!”   温阮顿时炸毛,猛地站起身,然后窜出了房间,顺带“砰”地一下将屋门关上。   一直走到厨房,温阮才觉得自己那颗被撩得七荤八素的心微微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抽出个一次性的被子,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温水,准备等一会儿再进去。   喝醉酒的人大半都会断片。   特别是像傅知焕这种,喝一杯就立刻晕成这样的人,估计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阮憋了下嘴。   太过分了,借着喝醉疯狂散发魅力。   撩完又可以理所应当的不负责任!渣男!   但面对这种“渣男”,温阮还是很没出息地低下了头。   完全没有任何抵御力啊。   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傅知焕衣服应该已经换好了,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门推开。   傅知焕已经换了衣服,此刻双目紧闭着,靠着床沿,一只手搭在膝盖处,眉头紧锁,神情里全是疲惫。   睡着了?   温阮朝着傅知焕的方向走去。   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傅知焕眼睫微动,然后突地睁开眼,如同小憩的狮子被吵醒,浑身上下都带着些低气压。   视线不偏不斜地落在了温阮身上。   “把药吃了。”温阮却不怕他,反而还虚张声势似的故作凶狠,“这么凶干嘛?不能喝酒还去喝,要你瞎逞强。”   不知道傅知焕有没有听懂温阮的这番话,他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不说话,却也不动弹去接下递到眼前的药。   “吃啊。”温阮看见傅知焕的表情,瞬间就怂了。她瘪了瘪嘴,刚才还张牙舞爪,此刻顿时变得委屈巴巴,“醒酒药,不吃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疼的。”   或许是温阮略带着些委屈的表情拨动了傅知焕的某根心弦,他垂眼,低笑一声,然后直起身子,低下头——   就着温阮的手,含下了那粒胶囊。   炽热的呼吸打在温阮的指尖。   傅知焕抬起头,唇角的笑意没有褪去,一双狭长的眼微眯了下。就像是玩世不恭的贵少爷,脱去了那层清心寡欲的外壳。   她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下。   太过分了。   这男人太过分了。   吃个药怎么都这么多花样,渣男都没有这么会的!   温阮迅速将手收回,把手中的温水往前一递,喂傅知焕喝下。然后扶着他的肩膀,挪了挪枕头的位置,让他躺下。   一连串动作极其迅速,头还始终低着,好像是生怕在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给勾引到。   温阮心中时刻敲着警钟:   不能在被这个明早就会断片的“渣男”给诱惑到了!他不会为你的心动负责任的!   处理完这一切,看着傅知焕也因为酒精发作而引起的困意逐渐闭上了眼,温阮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终于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诱惑。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自己一开始和秦素珊预想中的,那个“装醉恋爱方案”一样:   “因为酒精而引起的一系列暧昧举动,能够在无形间自然而又正常地撩起别人的心动从而产生爱情的火花。”   只不过唯一不对的,是计划里的男女主角掉换了位置。   为什么傅知焕才是喝醉的那个!   最后被撩得七荤八素怦然心动的,居然是自己一个小姑娘!   这或许就叫做自食其果吧。   就在温阮准备悲痛欲绝地离开这个房间时,突然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股大力给拉入了傅知焕的怀中,后肩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胸膛。   什么情况?   温阮挣扎了下,想要撑起身子。   但傅知焕环住她的胳膊却蓦地收紧,他皱起眉,没睁开眼,将头一低,额头抵在了温阮的肩膀上。   “别动。”   声音低沉,带着醉酒后的沙哑。   温阮呼吸一紧。   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醉酒时间里,傅知焕总算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伯爵,别乱动。”   “……”   谁他妈是那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被读者猜中的作者太痛苦了。   这一章24h内全发红包,可恶,就20个币居然还要扣提成。   阿江小气鬼(小声)   今天也是为可爱阮阮心动的一天!作为一个软妹,承担的可太多了。   V后争取每天更6k字。   -   感谢在2019-12-18 00:52:09~2019-12-18 22: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爱吃牛奶糖11瓶;4036487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清晨的太阳刚从云层后面露了条缝,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嘶——”   傅知焕意识被拉回,眉头倏地皱紧,眼睫微动,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眼。   宿醉醒后的感觉并不好。   可能因为吃了醒酒药的原因,因为酒精引起的头痛并不强烈,只有太阳穴还有股隐隐约约的涨疼感。   傅知焕撑起身子,指尖一下下轻捏着自己的眉骨,回忆了下昨晚——   他只记得自己在要离开饭馆前遇见了温阮,为了带她脱身,便喝下了一杯酒。   然后,所有的记忆都被删的一干二净,只有零星几点串不起来的画面闪烁。   “唔。”   一声轻轻的梦呓传来,让傅知焕微怔,然后转过头。   温阮坐在凳子上,将头趴在自己的床边,眉头紧拧着,沉沉睡去。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外出时候的衣服,连件外套都没搭,在空调房里略显的单薄。   她怎么会在这?   很快,这个问题就得到了回答。   傅知焕垂下眼,发觉自己的右手还紧扣住温阮的手腕。   “……”   他咳嗽一声,然后将手松开。   但那纤细的手腕上,还是留下一道发红的痕迹。   傅知焕眸色越深,他将身子靠在床头,伸出手揉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温阮的睡颜上。   “啊秋”   温阮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肩膀缩了缩。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皱起,看上去颇惹人心疼。   傅知焕薄唇微抿,不易觉察般的轻啧了声,然后伸出手拉起被子的一角,俯下身,动作刻意放得轻缓,将被子盖在了温阮的身上。   而就当他低下身去时,面前的人扭了下头,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睡姿。   猝不及防的转头,温阮的头发无法避免地擦过了傅知焕的下巴,带来一股酥麻的痒感。   她与傅知焕面对面,鼻尖相隔不过半厘米的距离,就连彼此的呼吸仿佛都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傅知焕瞳孔微缩。   他抬手撑着床沿,条件反应似的后退,直起身子。   就像是心尖上突然落下一根羽毛,扫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却掀起一股莫名的焦灼与难耐,挥之不去。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傅知焕莫名烦躁。   他抬起手往后揉了下自己的头发,下了床,随手拿起件外套披在身上,径直去了客厅的阳台。   天才蒙蒙亮,窗外安静地出奇。时不时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伴随着风声吹入耳中。   傅知焕从外套衣兜里掏出盒烟,低头咬住烟蒂,抽了出来。   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那一点火光。   白烟腾起,散开。   拖鞋踩着地板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   温阮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她将眼睛睁开了条缝,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不清:“你醒啦?”   话刚说完,就轻轻咳嗽了声。   好像是嗅到了点烟味,觉得有点呛。   傅知焕听着那声咳嗽,心里莫名烦躁。他一声不吭地掐灭了烟头,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应了声:“嗯。”   那个绵长的哈欠驱散了些温阮的困意,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思绪清醒过来,然后朝着傅知焕望去——   果不其然,这个醒了酒之后的男人果然翻脸不认人。   现在又摆出一副冷冰冰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   想到这,温阮决定帮傅知焕回忆一下。于是她端起胳膊,咳嗽一声:“傅先生,既然你已经醒酒了,那我们得聊聊昨晚的事了。”   傅知焕靠着栏杆,懒洋洋地朝她递过去一个眼神,却也不说话。   ……不行,不能被他这副带着些威胁的样子给吓到。   温阮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继续摆出一副律师谈判的样子:“傅先生,昨天晚上我细心照顾喝醉酒的你,劳苦功高。但是你不但不领情,还把我当成伯爵动手动脚,这件事情,您必须要负起责任。”   “你不是喝醉了么?”   傅知焕耐心听温阮说话,然后挑了下眉,脸上的神情没变,只是意味深长的反问了句。   “……”   出大问题。   温阮这个炮仗,总算遇到了对手。   自己从昨晚就开始组织好的语言,准备在今天给傅知焕一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对方一针见血,一个问题直接塞住了自己所有的话。   高手。   温阮准备强撑:“傅先生,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昨天晚上你喝醉酒之后……”   “你不是喝醉了么?”   你是复读机吗!   温阮咬了下唇,看来为了逃避这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自己这个下马威可能没办法如愿以偿实施了。   果然,昨天晚上就应该让这个忘恩负义的臭男人自生自灭!   温阮越想越气,把拖鞋踩得清脆直响,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满脸写着不高兴。   她一脸怨气地抱着抱枕,缩成一团,腮帮子鼓成只仓鼠那样,时不时抬眼试图用幽怨的眼神让傅知焕感到羞愧。   傅知焕哑然失笑,他无奈的伸出手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迈开步子,走到温阮面前,俯下身:“生气了,小孩?”   喊谁小孩呢!   温阮气呼呼地仰起脸,张牙舞爪地试图进行反击:“小孩都不会一杯倒!”   气氛突然安静。   在片刻的沉默后,傅知焕低下头,遏制不住似的低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些沙哑。   许久后,他才止住笑,重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般的望向温阮,语气里带着些耐人询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装醉?”   ……妈的。   这种犯规式的反击,有谁能遭得住?   如果有吵架比赛的裁判在现场,温阮一定得状告傅知焕选手违规。   他这不是正常斗嘴,这是□□裸地勾引。   温阮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气也消了大半。她将抱枕抱得更紧,慌乱地转过头避开傅知焕的目光,有些结巴道:“我、我饿了!要去做早餐了!”   傅知焕似乎想起什么,总算不再逗她,而是直起身,随手挽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温阮好奇地望他一眼,问道:“你来做早餐吗?”   虽然温阮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但并不妨碍她对做饭有着积极和热情。   虽然这么多年进厨房缠着王妈教自己下厨,也只学会泡泡面和番茄炒鸡蛋。但是早餐弄个面包和煎鸡蛋还是没问题的。   而现在傅知焕摆出一副要去做早饭的样子,让温阮颇为感动。   他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昨晚的艰辛,准备帮自己准备早餐了吗?太感人了!   然而——   “不会。”傅知焕看她一眼。   温阮一头问号:“那你去厨房干嘛?”   “刚刚你提醒才想起来。”傅知焕拉开橱柜,从里面取出一袋东西,“伯爵该吃早饭了。”   温阮沉默了。   伯爵。   又是伯爵。   她看了眼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迈着优雅地猫步,趾高气昂地走向食盒的伯爵,心里暗暗道——   别高兴得太早,过段时间我就出钱带你去绝育。   科科。   “对了。”傅知焕又想起什么,抬眼道:“早饭帮我准备一份。”   末了,还补充一句:“算是抵掉房租。”   温阮:等我看腻了这个狗男人的脸之后,我就把他杀了。   *   早餐准备好之后,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   温阮这段时间养成了吃饭必须要看下饭视频的习惯,于是就随手打开了面前的电视,接着拿起一片面包,均匀地抹着蓝莓酱——   “大家好欢迎来到我们今天的节目《人类观察学》,现在就让我们去采访一下刚才那两位吧。”   人类观察学?   温阮眉头一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于是她抬起眼,看向屏幕。   现在江城卫视正在重播昨晚的节目。   而镜头上缓缓出现的那位路人小姐姐——   不就是我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阮手上的勺子啪嗒一下掉落在桌上。   没有什么事情,比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脸更尴尬的了。   如果有,那么一定是,节目居然还没有添加任何美颜和滤镜!   傅知焕是背对着电视的,看见温阮这副惊恐的表情,皱了下眉,转过头。   电视画面上正好两人同框,还配上了那粉红色的滤镜和爱心气泡。   “……”   这就很尴尬。   温阮几乎是跳起来换了台——   你们这个粉不拉几的滤镜还他妈不如不加!!什么审美啊!!   虽然是换了台,但是显而易见的,客厅里的气氛好像坠入了冰点。   傅知焕沉默了许久,抬起食指一下下地敲击桌面,片刻后一言不发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似乎在给谁发短信。   温阮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在给谁发消息?”   “我在看这个节目什么时候能停播。”   好狠。   换了台之后许久,温阮才从刚才那股巨大而又令人窒息的尴尬中缓过神。她麻木地拿起刀叉,一点点地切着盘子里的荷包蛋,双目无神地将东西送进自己嘴巴里。   食之无味。   现在电视上放得是生活时讯类节目,一片和谐。   温阮突然觉得,这种看上去很无聊的节目,非常的健康而又宁静,让人能感到无比愉悦的快乐。   而就在这时:   “临近暑假,车站的人流量也逐渐增多。在这里要告诫各位父母,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提防儿童走失。也要留心四周是否有可疑人员,谨防人贩子出没。前日,在江城东火车站,就险些发生了起拐卖案件,让我们看看在场人员拍摄的视频——”   温阮皱了下眉。   这个地点时间和案件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大事不妙?   接着,事实就告诉温阮,她的直觉是对的。   因为那位“在场人员”所拍摄的视频,十分清晰,温阮一眼就能看见在人群的包围圈中,那个气焰无比嚣张的自己。   “今天我不把你压到警局对着人民警察三拜九叩痛哭流涕地抹鼻涕,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你这就会欺负小姑娘违背社会公德的栽种!”   视频里面,反手掐着人贩后颈的自己这么说道。   温阮伸出手,冷静地关掉了电视,然后抬眼和傅知焕四目相对。   “上电视开心么?”傅知焕问。   “晚安。”可快点闭嘴吧你。   温阮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自己情绪再波动一分一毫了。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   因为下一秒,温阮的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阮阮你火了,微博热搜十条里面五条是你!记者都到事务所来了!你那几段视频在某音里面转疯了!!快点来事务所!”   秦素珊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写了三千五呜呜呜对不起,因为今天有晚课上到八点才下课。   周末我调整一下,会多更的!   惯例随机抽五十个红包本章。   捉虫另外发。   -   感谢在2019-12-18 22:31:40~2019-12-19 22:4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崽崽啊10瓶;未末5瓶;是西西呀3瓶;苏景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温阮坐在计程车的后座左侧,身体紧贴着车门,此刻正低头抿着唇,一脸严肃地刷着手机。   而后座的右侧,傅知焕将胳膊肘松松架在车窗处,拇指和食指轻托着额头,眉头微蹙,双眼紧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两人昨晚都喝了酒,为了避免隔夜酒的影响,于是没自己开车,而是叫了俩计程车。   恰好,他们上班的地方离得近,便顺道一起过去。   司机有些紧张。   他总觉得车上的两位客人,神情看上去不是一般的严肃,浑身上下都泛着股冷气。于是频频抬头,从后视镜处偷瞄着两人的举动。   司机觉得这俩人好像……有点眼熟?   温阮对此浑然不觉,她正在看秦素珊发来的,微博和某短视频APP上有关于自己的评论。   昨天晚上才发出来的节目,现在却已经铺天盖地满世界都传遍了。甚至还分成多个剪辑,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写律师X检察官的同人小说。   其实看得出来,这批热度中不乏节目暗中炒作。   毕竟这对提高收视率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机会。加上江城公安部门和妇协也有意宣传“反对暴力”“提防人贩”,所以添了把热度。   温阮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评论——   [一只软兔兔]:啊啊啊啊草!!这两个路人出道吧我的天!小姐姐居然还是素颜!这脸太好看了!我太可以了!!   很有眼光。   温阮悄悄咪咪地抬手,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感觉心情好一点了呢。   [-胖啦]:不吹不黑,两个路人好看是好看,但我怎么觉得像节目组请来的托?说实话,这样的节目大概都是演的吧。关键这一期也太假了,那小姐姐一看就不像个律师,还带撒娇的。演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可恶,你说谁是托?   温阮刚刚增加了一点快乐的心情,瞬间又被倒扣了回去。她瘪了下嘴,伸出手长按评论,然后从跳出来的选项里选择——投诉——虚假言论。   我悄悄投诉你!   反正也没人知道。   [我的头发去哪了o]:真的太绝了,我太喜欢这个小姐姐了!你们有看到她揍人贩子那个视频吗?为什么这么小只都能这么飒!!哈哈哈不过我在循环视频的时候发现,小姐姐刘海翘起来了根呆毛,好可爱!   呆毛?   温阮愣了下,然后无比认真地重新看了眼视频。   果然,好像是因为早上没睡好的缘故,她的刘海翘起来了一小撮。   显得好笨!不可爱!扣形象分!   温阮心里想着“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它人发现”,于是悄悄开着自己的小号,在评论区里留了许多条回复,试图把这条评论压下去。   [三石哥哥的甜心女孩]:呜呜呜呜太甜了,说真的太甜了。我居然真情实感地追了一对路人cp!你们没觉得这个小哥哥看小姐姐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的吗?就是那种不易觉察但如沐春风般的笑!球球他们赶快谈恋爱8!   带笑?   温阮悄悄点开了一张截图,将位置对准傅知焕的眼睛,然后放大放大再放大。   我怎么没看出他在笑?   怎么觉着反而有股莫名不屑一顾的嘲讽。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支持我和他谈恋爱,我就得给你点个赞!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闯入,让温阮浑身一僵,她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没反应过来,语气还带着些惊慌失措:“没、没干什么!”   傅知焕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扫了眼温阮那欲盖弥彰的表情,然后垂眸,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那张被放得巨大无比的照片还没有关掉。   温阮一颗心七上八下。   被傅知焕当场抓包自己在偷看他的照片,真的很尴尬。   傅知焕将眼半眯,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温阮的脸上,轻笑一声,淡淡道:“解释一下?”   温阮咽了下口水,将手机一扣,脑子转的飞快:“没有,我就是在帮你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检查下有没有眼屎。”   “……”   看着面前傅知焕的眼神,温阮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他连人带包整个给丢下车。   在等红绿灯的档口,一直在偷偷往后打量着的司机好似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他将手握拳,猛地一敲手掌,看上去兴致勃勃:“我是说你们俩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我昨天在电视里看到过你们!”   温阮愣了下。   自己已经这么红了吗?   难道她要从一位律师直接跨界成为娱乐圈女王了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老婆都说,这小姑娘又好看又有趣,还说……”说到这,司机还停顿了下,仔细回忆了下自家老婆了话。   在温阮充满着“让我听听大家怎么夸我”的惊喜眼神下,司机终于不负众望地想了起来:“她还说你很适合去当那种谐星!专门演小品的那种!”   “……”温阮眼中的惊喜熄灭了。   虽然谐星的确很了不起,但是任何一个少女都会希望成为偶像剧女主角吧!   “还有这位兄弟。”司机点评完温阮,终于将话茬又挪到了傅知焕的身上。   傅知焕抬了下眉,反应平平。   温阮却来了兴致,满脸写着“让我看看他们怎么评价傅知焕”的好奇。   “我老婆很喜欢你,说你长得像明星。”司机挠了下头,见红灯变绿,连忙握住方向盘,然后顺带补充了句,“等会可以拍张照片吗?我带回家让老婆高兴一下。”   温阮陷入沉默。   差别待遇。   果然,傅知焕这张脸简直就是个必杀技武器。   “抱歉。”   傅知焕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语调没有太大起伏,却也不显敷衍,“我不属于公众人物,是个普通人而已。因为个人原因不太方便,请替我向您夫人致歉并问好。”   虽然傅知焕拒绝了拍照的要求,但司机大叔看上去也并没有觉得不开心,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说话妥帖。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目的地。   在简单客套几句后,傅知焕便付钱下了车。   检察院和事务所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经过刚才偷看傅知焕照片结果被抓包一件事后,温阮还没从那股尴尬中缓过来,一下车就准备撒开腿偷溜。   “停一下。”傅知焕伸手按住温阮肩膀,“跑什么?”   “我没有跑,我只是走得比较快。”温阮强词夺理。   傅知焕看了温阮一眼,将那心虚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无奈失笑,然后将手收回,问了句:“几点下班?”   “六点半。”温阮答。   其实温阮已经没有必要在事务所坐班,虽然她沉寂了三年,但是毕竟还留存着些人脉,虽然不比以前,但如果多宣传一下,还是能接到些小业务。   但考虑到工作氛围,以及要极快和同事相处好,所以她还是准备随大家一起正常上下班适应一段时间。   傅知焕看了眼手表,点了下头,道:“下了班之后有约吗?”   温阮一愣,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   什么情况!   难道说,这位傅检察官,终于开了窍想和自己约会了吗?   她立刻直起腰,用手指一圈圈地缠着头发,声音顿时捏了起来,听上去娇滴滴的:“是没有约啦,不过你有什么事呀?”   傅知焕自然能觉察到温阮语气里的变化,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道:“替我去开趟家长会。”   “家长会?”温阮吓得声线瞬间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难道说——你都有孩子了?!”   傅知焕太阳穴突突跳动,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是Simon。”   “…哦。”   温阮会过意。   之前傅知焕和自己提过关于Simon的事情,再加上住进他家里的时候,温阮就对Simon以后会来短住的事情有所了解。   温阮:“哎?Simon情况特殊,家长不能到老师也能理解吧?”   傅知焕皱了下眉:“情况比较特殊。”   原本今天的家长会,可以向学校申请不去。   但是老师提到Simon被评为校级优秀学生,需要他的家长上台发言,虽然可以申请调换,但必须也要更改优秀学生的名额。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分打击他的自信心。   傅知焕和Simon的父亲交情不浅,原本准备自己替他去,但是没想到有件突发的案子需要调查。   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温阮拍着胸脯道:“没事,交给我吧。我最会当众演讲了,不过——”   “不过什么?”   温阮嘻嘻笑着,伸出一根食指,道,“那这样就算欠我一个人情哎,所以你要让我在你家多住一个星期。”   傅知焕愣了下,他定定地望着面前人的脸,许久后兀自轻笑了声,声线仿佛都温和了下来。   他说:“好。”   好像,也没有赶她走的打算。   *   温阮到达事务所的时候,记者几乎都已经走光了,还剩下几个正在办公室里和副社长谈着话。   因为温阮在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就拜托秦素珊先拒绝掉那些来采访的人,或者谎称自己最近出差没来上班,等以后有时间再做采访。   温阮觉得,原本就是件小意外,群众的记忆力很短,虽然现在上了热门,但风头持续一阵就会忘记。   她没有成为网红或者将自己曝光在镜头之下的打算,也不想因为意外上了热门的原因影响事务所里的正常工作。   副社长送走了最后一波记者之后,冲着温阮招了下手,示意她进办公室。   “小温,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副社长热切地招呼温阮坐下。   这群记者应该是在电视台那里得到了风声,根据自己当时递出去的事务所卡片找来的。   温阮没坐,反而弯下腰鞠躬,语气带着些歉意:“不好意思,如果影响到……”   “没事没事,我没有怪你,这反而是件好事啊。”副社长乐呵呵地摆了下手,还起身给温阮倒了杯茶:“其实,这对事务所宣传来说,是件好事。”   “好事?”   副社长喝了口茶,叹气道:“你也知道,这几年律师事务所跟雨后春笋似的,很多法检都辞职去干干律师,竞争压力很大。我们事务所虽然有苏教授,但也不能只靠他老人家来撑着门面。这次,是个很好的宣传。”   温阮能理解副社长的意思,只是还有些犹豫。   这些记者只是为了爆点,多半会问些八卦,但这些对温阮来说毫无意义,都不过是博取热点的行为。   似乎是看出温阮的疑虑,副社长笑了声:“我刚刚和几位记者聊过,其中一家和那些八卦杂志不同。这么些年发表的都是些社会性问题和访谈,问题也都很合适。他们来主要是看准了最近这阵风头,想做一个关于合理女权的访谈。”   听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企划。   温阮有些心动:“这件事,我想了解一下这档节目之后,再详细考虑一下。”   “没事,还不急。”   副社长见温阮松口,顿时松了口气,他似乎突地想起什么,乐呵呵道:“对了,他们还请了位同行来参加这期访谈,好像叫……贺子芩!对!就是她!这几年有些势头的一位女律师,最近刚回国。”   贺子芩?   温阮皱了皱眉。   这名字,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有宝贝读者问我这对cp名字叫啥简称,然后我定睛一看:   温阮。傅知焕。   我寻思这俩人名以我的词汇量,不好取cp名。然后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我就把他们名字给拆开了!   水曰皿耳朵元-温阮   人甫寸矢口火奂-傅知焕   再按照我的词组和联想,不如——   就叫“森林水火人”吧   或者叫“人类的耳朵进水了”(x对不起)   再或者叫“杜甫的耳朵进水了”(x杜甫老师对不起)   Ps因为夹子原因今天早点更,然后明天晚上11点之后更新大肥章!   真的很肥的那种!   这章还是24h挑五十个红包!   -感谢在2019-12-19 22:47:28~2019-12-20 16: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羊毛bi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傅检,你来了。”   助理快步跟在了傅知焕旁边,伸出手抽出一份文件,“您看看这起案子,嫌疑人的亲属想找您协商。”   傅知焕伸手接过助理的文件,随手翻开看了两眼,然后将资料合上,递了回去,“不用再看了,这起案子已经确定要提起公诉。”   “我知道,可是犯罪嫌疑人的亲属想和您……”   “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说受害者的家属已经予以原谅了。”   “这句话留着开庭之后对法官说吧。”   傅知焕将步子一顿,掀起眼帘,语调听上去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但却带着不容置疑:“故意杀人,有既定证据,犯人非特殊情况,杀人后并未主动自首。你觉得这件事还有商讨的余地吗?”   “傅检察官。”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道拿腔拿调的女声传来。   一位身穿名牌,打扮之间便透露着华贵的中年女人靠在傅知焕办公室门口,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讨好:“傅检察官,您看这件事,就连受害者家属都说算了,您还计较什么呢?”   傅知焕顿步,抬眼看着面前这人,没有开口说话。   那中年女人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踩着高跟鞋靠近,伸出手从包里抽出张黑卡,然后就势朝着傅知焕口袋处塞去:“您看,反正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大家都没损失。”   “啪”   傅知焕握住了那女人的手,他狭长的眼微眯,漆黑的眼眸中透着森森的寒意。   那张递到一半的卡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久之后,他低笑一声,一字一句放得很轻,却让人感到仿佛如芒在背:“这位夫人,看来您来之前,没好好做过功课?”   那女人一愣,在这股莫名的压迫感下,竟然哑了声。   傅知焕松开手,然后俯下身捡起落在地面上的那张黑卡,慢条斯理地递回了女人面前:“与其费心在我身上,不如留着这笔钱去请一位辩护律师。”   说完,便再也没多留一个眼神,迈开步子径直走进办公室。   女人这才缓过来,她咬了下牙,整张脸涨得通红:“傅先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抱歉。”   傅知焕动作一顿,掀起眼帘,浅声道:“不影响案件判决的信息,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   贺子芩……?   温阮琢磨了好一会儿,直到出了副社长的办公室,温阮才想起这人到底是谁。   温阮虽然是以精通刑事案件而在律师圈小有名气,但是在刚从实习律师转正的时候,在这方面能够得到的案源却实在有限。   因为许多人都不放心把刑事辩护交到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手里。   于是她那个时候,大都时候会跟着苏教授一起处理一些商事案件,渐渐才积攒了更多的人脉。所以本身,在商事和刑事方面都有所涉猎。   几年前有一次,温阮作为一场经济合同纠纷案的被告方辩护律师时,贺子芩就是原告方的案件代理人。   那场案件,温阮赢了。   后来,也有人告诉温阮,这名叫做贺子芩的律师在这几年来头不小,专攻商事案件这一方面。   可能因为家族内人脉广,从实习转正后不乏案源和追捧,近段时间还被称为“最杰出的青年女律师”。   然而第二次见到贺子芩,却是在三年前那场“陆柯陈过失杀人案”的法庭上。   不过……为什么一个专攻商事案件的律师,会突然跑去接一场必输的刑事案件?   “女士,您好,请问您要咨询什么事情呢?”   刚走过过道准备去办公室,就听见前台小姐掐着甜美温和的声音传来。   温阮下意识朝声音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脚步稍慢。   坐在休息区的中年女人,看上去被这声问话吓到。   表情看上去有些慌乱,她局促不安地坐直身体,双手绞在一起放在大腿上,吞吞吐吐道:“我、我等一会儿。”   “好的,那您有事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前台小姐点了点头,礼貌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同事走去,顺带还怂了下肩,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边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啊?就在大厅休息区坐着喝水,都半个小时了。”   “不知道,刚刚问她要咨询什么类型的事情也不回答。”   “算了算了,别管她了。”   女人低着头,后背挺得笔直,连座椅都没靠。虽然一动不动,可小腿却在轻轻颤抖着,似乎情绪颇为紧张。   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椅子盘的手提袋,然后转身推开了律师所的门。   “请稍等一下,这位女士——”   温阮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见女人要离开时却突地开了口,她迈开步子快步走到了那女人面前,然后笑着递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想好了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女人看见温阮,瞳孔缩了下,但却只是抿了下唇,伸手接过,用细微不可觉察般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接着转过身离开。   “你在这干嘛呢?”   秦素珊捧着水杯,站在不远处喊了声。她见休息区空无一人,随口提了句,“哎,刚才那女人走了?”   温阮转过身:“你认识她?”   秦素珊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工作区走去,“我刚才送文件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那坐着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话也不说。”   说着,她翘起大拇指点了下自己那块的同事,“我们刚才还在打赌呢,就赌这阿姨要问什么类型的事儿。”   “应该是想提出离婚申诉。”温阮道。   “你怎么知道?”   温阮回忆了下,然后慢声道,“她手边不是有个手提袋吗?我刚刚多看了几眼,里面装着的都是些蔬菜肉类。手提袋上有超市的LOGE,我们这附近好像没有这家超市,所以她应该是从比较远的地方特意找到这里来的。”   “她左手中指有个创口贴,年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是双手却看上去格外粗糙,应该是因为常年洗衣做饭,手部皮肤被洗衣液和洗洁精刺激成这样的。而且今天是工作日,她却外出买菜还到这里来,所以多半可能是位全职家庭主妇。”   秦素珊摸着下巴想了下,“也对,这种类型的人多半都是因为向申诉离婚这件事来找律师的,而且多半都犹豫不决的。”   “最主要的是她应该好像对我挺有印象。”   温阮笑了声,伸了个懒腰,“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稍微有些微变化。所以多半可能是看了昨天的节目,又知道了我们事务所在借着这件事情宣传,所以一时冲动找来的。”   秦素珊笑了声:“没想到三年不见,你还没忘记老本行啊?”   温阮精通刑事辩护这一领域,在接触过的多起案件中,都能精准地预测对方会从哪些方向指控,所以观察力原本就比一般人要高。   “不过你刚才其实没必要管,现在挺多找律师咨询说自己想要离婚的,到最后不是后悔了就是联系不上人了,多半都是白费功夫。”   秦素珊叹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茶杯,“负责离婚案的同时都在叫苦,说一个月都等不来一个委托,感觉都想转行了。”   律师这行就是这样,外人看上去风光,但其实和每个领域一样,三六九等层层分明。   多数人可能几个月下来都等不到一个案子,拿着微薄的月薪,还得四处应酬找关系去拓宽人脉。   温阮这次回来,手头上多半也是些非诉工作。   一天下来,几乎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回答咨询或是代写文书合同。   等到快下班的时间,才记起来早上答应傅知焕的那档子事。   她点开微信扫了眼傅知焕发来的消息:   Simon   姓名:江子沉   江城小学三年级(4)班:位于教学楼三楼   班主任:秦老师   备注:江子沉性格内向,母亲因为难产而过世,父亲重伤住院至今未脱离危险,所以尽量别在他面前提到他的父母。   然后消息的末尾,附带一张照片。   *   “江子沉,你这次家长会是不是又没家长来呀。”   教学楼长长的过道上,孩子们有的趴在窗户上头看着教室里自己的父母入座,有的则站在楼梯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父母,还有的三无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   江子沉没搭理旁边同龄人的问题,只是安静地坐在了走廊靠墙的位置,将作业本摊开放在地上。   “江子沉,你爸妈是不是不喜欢你啊?从来没见过有人放学接你哎!”   有个孩子靠近他身边,嘻嘻笑着起哄道。   这句话宛若瞬间触到了江子沉的逆鳞,他将手中的笔一撂,拽起旁边的书包就朝着起哄的那些人方向扔去。   一伙人迅速散开,书包扔了个空,里面的书七零八落地散在了地上。   孩子吵着叫着:“江子沉发脾气打人咯!”   江子沉将唇抿得死死的,他蹲下身,将情绪忍了又忍,让后一声不吭地去捡地上的课本。   而就在这时,一直白皙纤细的手探入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轻轻握住他面前的一本书,帮他捡了起来。   江子沉微愣,抬起头朝着面前的人望去。   温阮笑了声,将书递到江子沉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抱歉,来晚了呀。我叫温阮,是来替你开家长会的。”   笑容满分。   语气满分。   情景满分。   温阮对自己这个出场十分满意。   在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   温柔,体贴,笑容甜美,一看就是小孩喜欢的类型。   她甚至还特地换了个暖橘色口红,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亲切甜美一些。   然而——   “您就是温阿姨?”   江子沉想了想:“傅知焕叔叔今天早上通电话的时候,和我提过您。”   阿姨?   喊我喊阿姨?   温阮那张笑脸一僵,唇角动了动,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露出个十分标准的微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喊我温姐姐,谢谢。”   刚才散开的那伙孩子看见温阮,然后一脸好奇地重新靠近,开口问:“这位阿姨,你是江子沉的妈妈吗?”   ……?   什么意思?   温阮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反复着提醒自己“童言无忌,不要和一群孩子计较”,然后站起身,笑了起来:“嗨呀,你们这些小孩真会开玩笑,我是……”   “我没开玩笑呀阿姨!我在问问题呢!”那小孩打断了温阮的话,还正义言辞地解释了一番。   又喊了一遍?   “……”   温阮想杀人。   早知道要面对这些,今天早上就应该绝情地拒绝傅知焕。   温阮将自己的脾气压了又压,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小孩需要用爱来感化”   “不能和小孩生气”   “小孩不经揍”   总算,那股怒火隐隐约约平息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了身旁的江子沉一眼。   江子沉抵着脑袋,刘海遮住了眼睛,拳头紧紧握住,好像字隐忍着什么。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失落和难过。   温阮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听到这样的话,一定很难过。   于是温阮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江子沉的后背,轻声哄道:   “不要伤心,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江子沉听到这话,终于动了下,然后缓慢抬起头,一双眼睛里面湿漉漉的。   温阮顿时母性泛滥,甚至已经准备好迎接江子沉扑进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   但谁知道——   “其实我没有很伤心,主要是您踩着我鞋子了,我觉得有点疼。”   “…对不起。”   走进教室的时候,家长会还没开始,但是家长几乎已经来齐。   有许多家长彼此之间都是熟悉的,此刻正聚在一块儿闲谈,但多半都是客套性的彼此夸赞这对方的孩子。   温阮和所有人,仿佛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是江子沉的家长吧。”   “怎么这么年轻?看上去好像应该才二十多岁?”   而就在这时,突地响起道男声,语气中带着些试探——   “温阮?”   温阮愣了下,抬起头。   声音来的方向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上拿着一摞教材。   五官俊朗,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风度和温柔。   周围的家长顿时起了身,热切地打着招呼:“秦老师好。”   秦子然笑了声,朝着家长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温阮旁边,停下步子:“好久不见啊小学妹,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温阮愣了下。   秦子然望向温阮的目光,宛若含着柔情万种的春风,仿佛从眼底都透着暖暖的笑意。   然而,这道柔情万种的春风到达温阮面前时,就像是撞上了不透明的屏障一般——   温阮摸了摸脑袋:“实不相瞒,我的确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惯例抽50个红包。   等我写完第二更再一起发!   一点以前写完!   -   感谢在2019-12-20 16:37:13~2019-12-21 23: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廉大帅比的晚晚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熊软棠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月家的其其猫、26339844、雨忆江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祖宗啊10瓶;水涟漪、松月家的其其猫、锦5瓶;墨墨哒3瓶;沫雨2瓶;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气氛顿时就很尴尬了。   其实温阮也觉得这样回答不太好。   但是她认认真真将脑子里的记忆搜刮了一遍,发现真的查无此人。   秦子然神情有瞬间的僵硬,但却只是垂了下眼,无奈地笑了笑。   正当他准备开口向温阮介绍自己时,却发现已经到了要开家长会的时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毕竟家长现在全部到齐,也不好耽搁,于是他只能走上了讲台。   “非常高兴各位家长今年能腾出时间,我今天要讲的……”   时隔十年,温阮又回到了这样的教室。   这样的课桌,以及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很容易让她就回忆起高中时候的感觉。   比如说,犯困和开小差。   温阮听了大概五分钟就已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她伸出手撑着下巴,顺手拿起了课桌上的笔,在面前的纸上圈圈画画。   先画了一个卡通形象的自己。   然后又画了个卡通形象的靓仔。   接着在两人中间画了一两个爱心,然后用一道箭头穿过。   温阮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张画,还抬起手在两个卡通人的头顶标注上了自己和傅知焕的名字。   美滋滋。   “好,差不多就讲到这,然后就请年级优秀学生的家长准备一下,等会要下楼在国旗台进行演讲。”   不知道过了多久,讲台上的秦子然终于念叨到尾声。   温阮将身板一直,来了精神。   终于到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准备了一套完美的演说词,甚至还在心里脑补一下,当自己念出那一串感人肺腑的稿子时,台下的父亲母亲含泪鼓掌的样子。   秦子然低头看了下名单,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下,念到:“我们学校选出来的年级优秀学生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温阮。   江子沉从小成绩没跌出过前三,加上又是班长,班级活动也是一向不落。   况且年级优秀学生早就已经评选了出来,基本上所有的家长都知道,一定是江子沉获得这个奖项。   “是王志晨同学,请这位同学的家长到我这来下。其它家长可以先下楼,在学校大操场等待。”   当秦子然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周围一片哗然,低低的议论声不止。   温阮也愣住。   这样子的事情,学校怎么会临时变卦?   然后,温阮旁边的一位中年女人从座位上起了身,将下巴高高扬起,朝着班主任的方向走去。   她身材微胖,身上穿金戴银还披着价格不菲的披肩,但模样却像个趾高气昂的竹鼠。   “怎么是王志晨?他家孩子成绩和江子沉没办法比吧?”   “对啊,我听说也不怎么参加学校活动,江子沉可是拿了好多竞赛奖呢。”   “别提了,人家家里有钱,教导主任还就是他表舅,这名额不给他给谁?”   “是,一开始他们以为江子沉家里来不了人,所以准备名正言顺把名额拿走。谁知道江子沉家突然来家长了,所以就开始硬抢咯。”   这些话似乎根本没准备掩饰音量,像是可以要大声说给周围人听一般。   这群家长向来就瞧不起王志晨他们一家的做派,此刻更是掩不住地在讨论。   温阮抬起头,朝着教室外面看去。   江子沉靠在门口,虽然温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知道,这孩子应该全都听见了。   温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她在江子沉面前蹲下身子,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无奈地笑道:“不好意思呀,是我来晚了,没提前和老师沟通,所以他们才会临时换人。”   江子沉没动,许久后才闷闷地开口道:“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温阮愣了下。   江子沉抬起头,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个名额,我只是觉得,爸爸看到后可能会开心,所以才想要的。现在爸爸不在,要不要我都无所谓。”   说完,便转过身走进了教室,一声不吭地收拾着书包。   温阮站起身,看着课桌前那么小小一点的背影,心中翻涌的火气再也抑制不住。   她随手拦住了个老师,问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位置后,便迈开步子准备去讨个公道。   可没走几步路,温阮就停了下来。   她的确可以把教导主任一顿好骂,但是江子沉还要在这所学校生活三年。   小孩子都是听老师话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连累江子沉接下来三年都要被排挤。   而就在这时,秦子然处理完了家长的事情。   他一转头,看见门外的温阮,于是伸手整理了下衣领,接着迈步朝她走来。   秦子然在温阮身边站定,声音特地压得温和了几个度:“温阮,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和学校协商,给江子沉同学一个好的处理方式。”   温阮点了下头:“谢谢。”   其实老师对这些事情发言权比较少,但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算是宽慰。   秦子然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你应该不记得了,大学的时候你参加过吉他社,我是这个社团的副社长。”   温阮现在因为江子沉这件事,心里有些烦躁。   她回忆了下,好像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情绪不太好,所以只是敷衍地点头客套:“是这样啊,好久不见,不过我现在得先去国旗台——”   “等一下。”秦子然眉头微皱,伸出手拉住温阮胳膊,语气有些急,“不好意思,温阮,我有些话一定要和你说。因为我怕下次就很难再碰面了……”   温阮一愣。   她抬头,仔细观察了下秦子然的表情。   脸颊发红。   眼神躲闪。   面带羞涩。   难道说……!   温阮咬了下牙,决定为了避免尴尬,先一步发声:“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   秦子然抬头,眼神中带着些茫然:“我是想问你有秦素珊的联系方式吗?我大学的时候就想追她了……”   “……”   这就很尴尬了。   温阮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但最尴尬的还在后面。   因为温阮一转头,看见江子沉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直直地看着自己。   她飞快的扯开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我们下楼去操场吧。”   江子沉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在温阮旁边跟了一段路,等周围的人差不多都走光后,才突然开口:“温阿姨,你是不是喜欢傅知焕叔叔?”   “?”   “??”   这一句话让温阮惊得一蹦三尺高,她顿时僵在原地,缓慢地转过头看着面前的江子沉。   他是神童吗?   但为了尊严,温阮当然要否认:“怎么可能哈哈哈哈我最讨厌他了。”   “可是你刚刚在我的草稿本上画画了。”   江子沉平静地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摊开其中一页,举到了温阮面前:“看,上面还写着‘温阮和傅知焕永结同心’呢。”   温阮沉默了。   哀莫大于心死,直到今天她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能不能把这本子给我?”   “那你等会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小孩还会敲诈勒索?   温阮一咬牙:“成。”   *   傅知焕将车停在了江城小学门口。   工作比预期更早结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正好是家长会结束。   他没进去,而是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根烟,垂眼望着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   终于,门外打开了学校的大门,先是零零星星有几个家长走出。   不一会儿,人群便如水涌一般,一下子堵满了校门口。   傅知焕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   然后总算,从人山人海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温阮在这群家长和学生中显得十分打眼,此刻正在仰着头,和边上的人说话,眉眼弯弯,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   傅知焕将视线偏了下。   温阮旁边站着个男人。   看上去莫约二十六七岁,身材高挑,浑身上下一副书香气。   他回望着面前的人,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温柔,片刻后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下温阮的头。   此刻正是夕阳,天边还透着霞光。   在这副场景下,画面显得格外温馨美好。   傅知焕许久没动,只是突地觉得有些烦躁。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将烟蒂丢进垃圾桶,直起靠在门边的身子。然后伸出手,重重地将车门关上,迈步朝温阮的方向走去。   *   “啊!我记起来了,所以那个时候天天要别人往我们寝室送奶茶给秦素珊的,原来是你啊!”   “对对对,她感动吗?”   “她胖了十斤,然后天天在宿舍说一定要找到这个送奶茶的恶毒小人。”   “……对不起。”   在短短的时间里,或许是为了自己好姐妹的姻缘,温阮和秦子然已然从“这人谁啊”的阶段,一跃进阶成为了“好闺蜜”。   “我差不多要打车先送江子沉回去啦,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绝对把秦素珊骗出来和你见面。”   秦子然感激零涕地鞠了个躬:“谢谢。”   然而当他起身一抬头,却发现温阮头顶有片树叶。几乎没多想的,他下意识伸手,把那片树叶给拨掉。   温阮看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秦子然无比真诚。   温阮“害”了一声,摆了摆手:“别往心里去,我们都这关系了,还在意这些。”   “什么关系?”   一道带着些凌厉的男声陡然响起。   温阮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傅知焕慵懒地靠着不远处的柱子,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道:“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肥章。   但是我双更了。   我没睡就算是一天!   明天我也争取双更!   这一章也随机50红包!   - 第19章   温阮微微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寻声望去。   傅知焕眸底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虽然只是单单两个字,但从他口中念出来却显得颇为意味深长。   “你怎么在这?”温阮问。   傅知焕抬起大拇指,点了下自己背后的车子,淡淡道:“接你回家。”   接你回家。   这一句话让温阮一颗心顿时如同小鹿乱撞。   听上去,就好像两人关系匪浅一样。   四舍五入,就可以当做他们就已经确认恋爱关系了呢!   温阮突然记起来傅知焕刚才问的问题:“我和秦老师的确是熟人,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   说到这,她微顿,转头看着秦子然笑了:“不过,一开始还差点没认出来。”   “那我可够伤心的。”秦子然虽是这么说,但语气听上去却毫不介意。   他笑了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回忆着道:“那个时候有很多学弟想从我这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来着,我可是一个都没给。”   “?”   温阮:“你还挺骄傲?我淦,难怪那个时候桃花运那么差。”   傅知焕看着温阮那一张笑得明媚的脸庞,莫名有些烦躁。   两人相谈甚欢,宛如一对麻雀般在傅知焕眼前叽叽喳喳,甚至还目中无人的拍打起翅膀。   他眉头微蹙,浑身上下泛着股不耐。   温阮和谁认识,或者是和谁是同窗,完全不关自己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总像有根火烧过的刺一般,让人心生躁意。   很烦。   江子沉站在一旁,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滴溜溜地打转儿,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茅塞顿开,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哦!   原来如此!   果然是心思复杂的成年人!   秦子然最先反应过来,他爽朗地笑了声,朝傅知焕伸出手问好:“傅先生,好久不见,您是来接江子沉的吧?”   其实秦子然也是和傅知焕打过照面的,因为江子沉的父亲常年出差加班,所以有许多次都是这位先生开着自己那辆颇为引人注目的保时捷将孩子接走。   作为老师,为了顾及影响,秦子然曾委婉地提过最好不要开这样的车来接孩子,免得会让小孩有虚荣心,互相攀比。   傅知焕表示理解,于是第二天就找朋友借了辆上面贴满卡通贴纸,充满骚气的粉红甲壳虫。   直接导致校门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围观的小孩里三层外三层。   秦子然当天就对傅知焕说:“您还是换回保时捷吧。”   而此刻,傅知焕垂眸定定地看了眼秦子然递来的手,似有似无般的轻笑了声,然后伸手回握。   他身体微朝前倾,然后抬头将眼一眯,勾起唇角缓声道:“多谢秦老师照顾。”   秦子然:“……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是句很正常的客套话,但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恐吓了?   而温阮却对这边的硝烟浑然不觉,她牵着江子沉的手,走到了傅知焕旁边,随口问了句:“你工作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比预计中完成得快。”   傅知焕这才将手松开,他直起身,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秦子然悄悄地揉了下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背,抬头见温阮要走,急忙喊了句:“哎,别忘了那件事啊。”   “放心吧。”   温阮笑了声,“过几天见。”   过几天?   见?   傅知焕眸色微沉,却默不作声,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掠过秦子然的脸。   秦子然猝不及防地撞上这道冰冷的视线,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恐吓了?   温阮还在四处找着车子停在哪儿,完全没留意到傅知焕的眼神。   然而站在一旁的江子沉却再一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背着小书包,目不转睛地迅速捕捉着这副精彩的画面——   哇哦!   不愧是成年人的战争!   然而还在江子沉兴致勃勃地准备继续吃瓜时,傅知焕却将眼一垂,冷不丁地和他视线相撞。   傅知焕挑眉:“看得高兴么?”   江子沉立刻立正站好,顺带做出个乖巧的表情,开口喊道:“傅知焕叔叔下午好!”   温阮一转头,恰好听见这句话。   她顿时感觉憋屈了一下午的心情,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即使你再好看,还不是得被小屁孩叫叔叔。   而傅知焕却没什么大反应,他只是安静地和江子沉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傅知焕语气虽然带笑,但却是压着语速一字一句道:“叫哥哥,然后我接你回家。”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温阮听出了一股莫名的威胁。   果然,还没等江子沉说话,傅知焕便又开口道:“不然,你可以跟着车跑。”   赤.裸裸的威胁。   江子沉缩了下脖子:“傅哥哥下午好……”   说完便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蹿上了车。   太过分了吧?   居然对小孩子这么凶?   温阮靠近傅知焕,叉着腰义愤填膺地主持公道:“连小孩子都威胁,你太可恶了。”   “小孩?”   傅知焕直起身,轻扫了温阮一眼,然后笑了声:“等会儿你会后悔替他说话的。”   *   车子发动。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而且还正好赶上了家长会,道路更是水泄不通。   然而车开了还没一点远,坐在后座的江子沉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傅叔叔,停一下车!我想起来还没有买老师要的练习册。”   傅知焕应了一声,将车靠边停下。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温阮问。   “不用了温阿姨,书店就在附近,我自己去就行。”   江子沉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车门,跳下了车,然后一溜烟蹿了出去。   “?”   温阮笑脸荡然无存。   傅知焕轻嗤了声,点评:“精彩。”   温阮:“收声。”   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今天,对于“阿姨”这个称呼,温阮已经能从一开始的抵触变成坦然的接受。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傅知焕,咬牙问道:“我今天已经打破了人生中有史以来被人喊阿姨的记录。但有一个问题,请问Simon这个恶劣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傅知焕将后背靠在座椅上,右手扶着方向盘,食指一下下敲击出节奏:“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嗯。”傅知焕转过头,目光望向站在书店前那个小小的身影,然后语气深沉地开口道:“Simon从小就缺乏亲人的陪伴,跟着父亲一直不停地搬家和转学,也没什么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是为了引起人关注,能够让人留下深刻印象,才刻意这么喊的。”   江子沉总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被许多亲戚嫌弃和不待见着,也从来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一直周转着被寄养在许多个不同的家庭,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博取别人对他的关注。   温阮明白这件事之后,突然觉得难过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母性泛滥,就听见傅知焕带着些告诫的声音响起——   “不过我奉劝,不要因为这样就对他施展同情心。”   傅知焕慢悠悠地说道,“他比你想象中的精明得多。”   温阮不相信:“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他叫你叔叔才这么说的吧?”   傅知焕:“…”   说话间,江子沉已经买了书回来,他爬到后座上乖乖巧巧地做好,把书包抱在自己膝盖上:“我买完啦,谢谢你们等我。”   好有礼貌!   果然,傅知焕一定是因为被叫叔叔之后才会对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孩心存偏见。   “想吃什么?”   傅知焕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吃完晚饭之后我再送你去柔道馆。”   今天是周五,江子沉今晚有柔道课要上。   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想吃披萨!”   “不行。”傅知焕迅速地否决了这个方案,“你最近吃快餐的次数太多了。”   江子沉一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起来。他转过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地表情望着温阮,似乎试图打动她。   温阮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觉得你傅哥哥说得很对,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一定要少吃快餐。”   周围顿时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车载空调排气时的沙沙声。   江子沉定定地看了温阮一会儿,将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一收,然后平静地拉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图画本。   温阮心中顿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子沉小同学就将图画本翻到了其中一页——   上面赫然是温阮在家长会时画的涂鸦。   接着,江子沉抬起头,看着驾驶座,缓慢地做出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似乎是准备开口说话——   “等等!”   温阮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将练习本给捂住:“我觉得小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嘛!干嘛要剥夺孩子的快乐呢!”   傅知焕稍顿,然后抬眼,视线微偏,从后视镜的方向扫了眼温阮,然后将眼一眯:“你说什么?”   江子沉平静地收起了图画本,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温阮。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牙道:“我说,必须要让Simon去吃披萨,我们应该让孩子感受到的是快乐,而不是约束。”   “嘶。”   傅知焕觉得有些头痛,他抬手捏了下自己的眉骨,趁着红绿灯的功夫转过头,扫了眼后座这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温阮?”   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询问。   温阮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声音放得很轻:“拜托拜托,就这一次。”   “…行。”   或许是温阮央求的眼神太过炽热,傅知焕喉头滚动,将话咽下,沉默了许久后,道:“就这一次。”   江子沉眼底重新亮起了光,顺带还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温阮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知道叫她姐姐了?   果然,傅知焕说得是对的。   这小孩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11:20左右还会有一更,等不及的宝贝可以先睡呀   红包第二更的时候一起发。   不过说到取名的这个事,为了表现我和别人的与众不同,我从来都是把基友的名字拆开喊,以示亲密。   有个基友昵称带“芙”,我喊她小草,有时候谐音一下是小操。   有个基友名字带“绻”,我喊她小绞丝旁,有时候四舍五入变成小脚。   然后我也得到了报应——   因为他们喊我小日,偶尔叫我小舌头。   -   感谢在2019-12-22 01:47:36~2019-12-22 21:1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女^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枭二10瓶;一人心归3瓶;36975012、925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江子沉咬着披萨,伸手将芝士拉成长长的一条线,然后全部包进嘴巴里,心满意足地咀嚼着。他一下下晃着双腿,然后转头吸了一大口可乐,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可温阮不快乐。   她兴致缺缺地用叉子一下下卷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目光紧紧地盯着江子沉的书包。   里面,可是装着自己的把柄。   温阮觉得,自己仿佛和江城这个地方水土不服。   自从来到这里,她这个在潼城耀武扬威让人闻风丧胆的炮仗,就像被人浇了一桶水一般,彻彻底底地哑了火。   输给傅知焕就算了。   今天居然折在了这个小学生身上!   或许是因为正好是周末,所以餐厅里的人很多,而且多半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就在两人的不远处有一桌,正坐着一家三口——   “爸爸!我明天想去游乐园!”   “这件事爸爸可不做主,你得问问妈妈。”   “妈妈,我想去游乐园嘛。”   “哈哈哈,好好好,反正我们一家好久没出去过了。”   江子沉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一双眼睛暗了下来,他闷声闷气地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突然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温阮,软软糯糯地喊了声:“温姐姐。”   温阮一个激灵,反应迅速:“你还是喊我阿姨吧。”   一喊我姐姐就准没好事。   傅知焕抬头扫了眼旁边的江子沉,一眼看出他的意图:“明天周末,你想出去玩?”   江子沉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他瘪了瘪嘴,声音压得很低,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从来都没有人陪我出去玩过,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温阮卷着意大利面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身旁满是委屈的江子沉,一颗顿时心又软了下来。   虽然刚才要挟自己的行为确实很可恶,但是这孩子也让人真的很心疼。   她用叉子一下下挑着碗里的面,然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那我明天陪你出去玩吧。”   “耶!”   江子沉的脑袋一下子支棱了起来,随即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道:“那我想去游乐场!”   温阮:“……”   总觉得好像被这个小孩子骗了。   但提到游乐场,温阮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在二十年前,自己就是在游乐场里被人绑架。   虽然对那时的记忆很模糊,但是对这三个字还是有些习惯性的恐惧。   更何况……   温阮恐高。   里面的设施除了旋转木马,其余几乎一律不敢玩。   但是毕竟是承诺好的事情,温阮也不想反悔。   傅知焕若有所思。   今天得到了消息,江子沉的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状态不好,大多数时间都在昏迷中,还不能进行探视。   其实这段时间,无论是傅知焕还是江子沉的亲人,对他都守口如瓶。只说他父亲是因为出任务才不能回来不能联系,准备等人情况稳定了再告诉他。   这个周末能让他出去玩分下心,或许也是件好事。   而就在这时,江子沉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儿,又挪到了傅知焕身上。   他仰起头,甜甜地喊道:“傅哥哥。”   “免谈。”傅知焕回答的言简意赅,“明天我有事。”   “明天是周末,你也要上班吗?”温阮狐疑的问。   傅知焕:“要睡觉。”   “…”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子沉眼圈一红,抽了抽鼻子,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可是我想让哥哥姐姐一起陪我去……”   傅知焕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淡淡道:“这一套,你也就能骗骗她,骗我不行。”   “?”   被骗青年温阮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子沉闻言,立刻将眼泪一收,撅了撅嘴巴,决定换一个对象来实施计划:“温阮姐姐,你帮我求求傅哥哥嘛。”   温阮一脸“还想来这招我绝对不会上当”的表情:“求我没用。”   江子沉“哦”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拿出自己背后的小书包。   温阮:我怎么觉得这动作有点眼熟?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江子沉再一次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个练习本,接着抬手准备翻开——   “等等。”   温阮硬着头皮,转过身直视着傅知焕的眼睛,咬了牙,开口道:“你必须去。”   傅知焕:“……”   温阮:“你是一个成年人了,面对一个懂事孩子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这可是一个小孩的天真无邪的梦想啊。”   傅知焕静默了几秒,然后转过头看着江子沉,突地开口:“Simon。”   “啊?”   “练习本拿给我看一下。”   出大问题。   温阮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愣住。   但江子沉小同学显然反应迅速,他将练习本放进书包里,然后把书包一把抱在自己的怀中,脸涨得通红:“这、这是我的日记本,可不能给你看。”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江子沉看了一会儿。   许久后,他将身体往椅背处一靠,轻笑了声:“成。明天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看样子是答应了?   江子沉先是愣了下,然后嘴角一咧,满脸写着雀跃:“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温阮还沉浸在“幸亏傅知焕没看见练习本”的后怕之中,等晃过神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难道说!自己要和傅知焕一起去游乐场了!   作为拥有摩天轮等情人胜地的游乐场,一起去这个地方,四舍五入就订婚了呢!   终于,在被欺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温阮,迎来了幸福的曙光。   *   江子沉今晚有柔道课。   柔道馆是赵子琛的父亲创办的,馆内布置的干净整洁。   场地内此刻已经有些小孩子在等着老师来上课,也有穿着柔道服的小哥哥在一旁练习。   平时这个点,一般都是赵子琛在这里替父亲看馆子,顺便会来教一下其它成年学生动作和技巧。   但是赵子琛今天临时换了班,所以没能来。   傅知焕领着江子沉去换柔道服,于是温阮坐在家属区,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等着倆人出来。   然后,她就发现,柔道馆真是个让人充满快乐的地方。   比如不远处那群正在热身的小哥哥,每一个都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健硕,穿着宽松的舞蹈服,正在谈笑风生。   看上去就英姿飒爽器宇不凡,最主要的是屁股还挺翘。   温阮感觉自己一整天疲倦的心顿时被治愈了。   于是她立刻给秦素珊分享了自己的快乐——   [温阮]:呜呜呜呜宝贝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吗?我坐在一群浑身上下都是荷尔蒙的猛男旁边,一抬眼就能看见健硕的肌肉和饱满的腹肌,我太快乐了呜呜呜都快看不过来了。   [秦素珊]:…我淦,我在赶文书,你在那边看帅哥,还是不是人?   [温阮]:啊啊啊啊有两个帅哥同时看我了,妈的我人生巅峰时刻到了。   [秦素珊]:科科。   下一秒,温阮再发过去消息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可能就是坚不可摧的友谊吧。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穿着柔道服的中年男人在温阮身边坐下。他咳嗽几声,语气里带着笑:“你就是小傅带来的朋友吧?”   温阮愣了下,转过头,收起手机,礼貌地点了下头,问:“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赵子琛的父亲。”   温阮记得赵子琛,他就是那个自己刚到江城时,开车来接傅知焕的警官。   温阮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赵叔叔好。”   “没事没事。”   赵父挥了挥手,然后意味深长的感叹了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傅带女生来这里呢。”   温阮的脸唰的一下子涨红,然后立刻会过意。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傅知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女朋友!   于是她的八卦之心被点燃:“您是怎么认识傅知焕的呀?”   “他是我的学生,从小学的时候就在我这学柔道。”   赵父拍了拍膝盖,语气里都带着些怀念。但过了会儿,又深深叹了口气,道:“哎,他可比我家那小子聪明的多,学东西也快。”   柔道?   温阮回忆了一下在火车站时,傅知焕撂倒其中一个人贩的动作。   按照流畅程度来看,的确应该是经过正统的训练的柔道姿势。   “哎,其实我也挺久没见他来了。不过正好今天我家那小子有事值班,所以只能麻烦他来带一下场子。”   赵父这句话让温阮一下子来了精神。   傅知焕来带场子?   四舍五入就是,她可以看见傅知焕穿柔道服的样子了?!   *   江子沉换好柔道服,刚一走出更衣间,就发现傅知焕抱着胳膊,慵懒地靠着墙壁,看样子似乎正在等着自己。   见人出来,他懒洋洋地垂下眼,目光停留在江子沉的脸上,然后低笑一声,道:“过来。”   语气虽是带笑,但是却能让人感到股莫名的压迫感。   江子沉将头低下,一点点挪着步子,蹭到了傅知焕面前。   傅知焕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轻拍了下江子沉的左肩,声音淡了淡:“抬头看我。”   江子沉抬起小脑袋,宛若被老师训话一般看着面前的男人。   “别人我不管,虽然我不知道她被你捏住了什么把柄。”   傅知焕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虽然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但仿佛每个字眼都重重地落在了人心上,“但不要这样捉弄她,明白了么?”   江子沉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捏着自己的指尖,犹豫许久后才悄悄开口:“傅哥哥,你是不是……”   “嗯?”   “你是不是喜欢温姐姐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抽88个红包。   明天满课,我尽量努力双更呜呜呜。   *   感谢在2019-12-22 21:17:37~2019-12-22 23:3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音中的猫5瓶;369750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我放学的时候看见你用凶狠的目光地盯着我们秦老师看了!”   江子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傅知焕的脸,声音清脆:“我们班的女生说,男孩子吃醋的时候就会这样子!”   “然后呢?”   傅知焕笑了声,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地这么问了句。   然后?   江子沉被这句话给问得摸不着头脑,他眼睛一转儿,接着骄傲地仰起了下巴:“以后你不许再像刚才那样凶我,不然我就告诉温阮姐姐这件事!”   总算,自己成长路上的大魔王,也被捏到把柄了。   傅知焕却兀地低笑了下,狭长的眼微眯,脸上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   片刻后,傅知焕喊:“Simon。”   “啊?”   “上次柔道课你教唆小胖和小壮打架,趁着赵子琛去调解矛盾的时候,去厕所里打王者荣耀。还把组队分享记录,发在了我的微信上。”   “我……”   “然后当晚你连输四局排位在朋友圈里发脏话的时候,忘记屏蔽。很抱歉,我截图了。”   “这……”   “顺便,我还发现你的几局游戏截图里面,有一个女生头像的人和你用的是情侣ID。”   “她……”   “以及上周和你一起坐我车回家的那位女孩。”   傅知焕的语气放得很缓,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天看见她牵着一个穿格子衫高个子男孩的手,一起回家了。”   什么?!   江子沉的瞳孔一缩,如遭雷劈般的愣在原地。   他大约三秒钟后才从巨大的悲痛中反应过来,耷拉着脑袋用脚一下下踢着地面,神情看上去低落而又沮丧。   “小孩,学会威胁我了?”   “对不起……”   傅知焕站起身,用食指轻弹了下江子沉的脑门,风轻云淡道:“喏,这才是吃醋。”   江子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阴郁了起来。   他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顺带还伸手系紧了腰间的束带,然后沉默着转身,走出了更衣室。   看来受了挺大创伤?   傅知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着,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墙壁,没跟上。   直到江子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傅知焕才收敛起唇边的笑意,转过身走到了长廊靠窗的地方。   他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里。   正当他掏出打火机准备低头点燃时,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动作停住。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垂下眼帘,眸中思绪翻涌。许久后才伸手,取下那根烟放回烟盒中。   以自己的定力,还不至于被十多岁小孩的一句话给威胁到。   不过有些事,仿佛因为那句话而醍醐灌顶般的在脑海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放在温阮身上的关注,好像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   赵子琛的父亲和温阮寒暄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背着手,继续去查看馆内其它人的练习情况。   温阮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江子沉耷拉着脑袋从更衣室里出来,看上去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甚至连头也不抬地就走到了少年班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   什么情况?   为什么换了件衣服,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孩瞬间就蔫吧了呢?   温阮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傅知焕出来。   “小姐姐,你是在等人吗?”   一个身高莫约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朝温阮的方向望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在同伴的起哄下前来搭话。   他伸手扶着栏杆,朝着温阮昂了昂下巴,摆出一副像在刻意耍帅的样子。   温阮闻声转头,目光扫了下面前这个一米八,然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是。”   或许是见温阮表情没有很冷淡,那一米八好似更有了底气些:“那有没有兴趣想学学柔道吗?我可以教你啊。”   “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我怕我学不会。”   温阮笑了笑,委婉推辞。   后面顿时传来嬉笑和起哄声——   “就练一下咯。”   “小姐姐给个机会嘛。”   “我们小张可最会怜香惜玉了,就摆几个姿势,教些基础什么的,不会弄疼你的。”   温阮掀起眼帘,第二次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太想学。”   可是仿佛是怕被拒绝丢了人,那伙人抱着团起哄,偏偏不依不饶——   “别这样嘛,我们又不会真的动手。”   “随便学两招而已,又不丢人,别人想求他教都不教呢。”   温阮挺不喜欢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加上这边一起哄,几乎所有人都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甚至连站在远处的江子沉都抬了下头。   这么被围观,感觉挺不好。   于是温阮叹了口气,站起身,将自己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绑起来,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她弯腰,从栏杆下绕过进入了训练场内,然后抬起头,淡淡道:“成,可以试试。”   周围安静几秒后,爆发出如同泄洪般的嘘声——   “嚯,小姐姐还挺给面子啊。”   “小张,这次得把握好机会哈。”   刚才那一米八和同伴对视几眼,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用很大力气的。”   温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按着自己肩膀处,活动了下胳膊。   那一米八见状,也笑着活动了下筋骨。然后将两脚张成与肩同宽,方才还曲着的膝盖伸直,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他动了动脖子,说:“小姐姐,首先你得……”   温阮眯了下眼,没听面前的人废话。而是迅速地向前迈了一步,用右肩顶住那一米八的肩膀,双手扣住他的胳膊,猛力下拉。   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了地上。   “砰——”   一声厚重的声音响起,引得无数人侧目。   周围在安静了几秒后,然后猝不及防地一下子炸开——   “我靠?什么情况?”   “小张被个小姑娘给撂倒了?不至于吧。”   温阮直起身,轻拍了下自己的手掌,然后转头扫了旁边的人一眼,礼貌致歉:“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非得这么强人所难,她也不愿意在别人的柔道馆里出这个风头。   方才起哄的同伴此刻一拥而上,一边扶起这一米八,一边调侃道:“小姐姐,你练过啊?”   “随便学学而已。”   温阮对在这里耍威风没什么兴趣,她抱歉地笑笑,然后转过身准备回到休息处继续坐着等人。   可刚往前走一步,便猝不及防地被人喊住。   “等一下。”   温阮转过头,见刚才那个一直站在远处看,像是教练模样的人突然站起了身,满脸阴沉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既然这位小姑娘看上去挺厉害,要不然和我练习练习?你学得,应该不是柔道吧?”   温阮皱了下眉。   其实如果刚才那个一米八,是真心和自己较量的话,倒也不至于被一下子放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阮不过是趁他对自己没有防备而迅速下手而已。   毕竟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悬殊,更何况都是真真切切学习过武术的人,相比起来胜负一眼就分明。   而这位教练好似觉得学生被教训,丢了自己的人。   说是练练,不过是为了找回面子。   温阮没准备逞强,她笑了下,如实回答道:“没这个必要,我打不过您。”   “刚刚瞅见你挺厉害的。”   教练却是嗤笑了声,抱着胳膊道:“没什么别的想法,练这行的人看见对手,就想切磋一下。”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温阮面前,顺带还伸出手,准备握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场子中心带。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刚才在议论的人都顿时压低了声音,但谁都不愿意上前触这个霉头去劝。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陈教,和小姑娘练习没什么意思的。”   就在这时,傅知焕的声音蓦地在温阮身后响起。   依旧是那透着些懒劲的语调,语气中仿佛还糅杂着几分似笑非笑。   他将眼眯了眯,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处,一只手轻抵住那教练的肩膀,噙着笑意的眼眸中,却全是警告:“不如,我陪您?”   全场哗然。   无数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傅知焕的身上,纷纷交头接耳——   “这人谁啊?连陈教都肯挑衅。”   “我听说陈教可是市里面的亚军呢。”   “我觉得这人倒挺爷们的,不然还真让别人欺负小姑娘啊?自己的学生不看好,还在练习呢就组团去撩别人小姑娘,被打了脸还不服气。”   傅知焕离温阮的距离很近,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近到就连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温阮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敲打在自己的脖颈上。   温阮下意识转头,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入那漆黑的眼底。   “不是要你在那等我吗?”   傅知焕笑了声,直起身,弯腰进了训练场,“乱跑什么?”   温阮的心轻轻跳动了一下,她将自己的视线仓促地挪开,抿了抿唇,然后轻声道:“对不起……”   傅知焕穿了柔道服。   宽松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不显得累赘,反而更显得气质拔群。在灯光下略带透感的衣服,恍惚间能看到经由束带处穿过的,结实的背部线条。   此刻两人的距离十分靠近,仿佛在说话间,都能感受到那股炽热的气息在彼此之间蔓延。   傅知焕抬手,轻拍了下温阮的肩膀,朝休息区示意了下:“去那儿等我。”   陈教的脸色变了变,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语气听上去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傅先生,这小姑娘是你的人啊?”   陈教对于傅知焕,也略知一二。   如果不是这位先生的心思并不在柔道上面,恐怕这馆内,轮不到自己拿风头。   “嗯。”   傅知焕在陈教面前站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淡淡道:“我带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一点,因为八点才下课吃晚饭已经很晚了。   二更实在没精力了,明天争取吧。   晚点写完作业会修一下文,感觉最近几章状态不是很好。   抽88个红包,晚点发上一章的红包。   -感谢在2019-12-22 23:30:42~2019-12-23 23: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茶10瓶;大大最美(请更新)8瓶;锦5瓶;水果篮子咩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傅知焕说话的时候,将眉头略往下压。   虽然语气看上去风轻云淡,但却带着股令人浑身紧绷的压迫感。   馆内所有的人此刻都停下了手头的事,目光齐刷刷地朝这边望来。   一时间,偌大的柔道馆内安静地出奇。   但温阮却敏锐地注意到,当陈教问出那句话的时候——   傅知焕没否认。   温阮迅速打开了微信,给好不容易死缠烂打才哄回来的秦素珊发了条微信:   [温阮]:傅知焕刚刚说我是他带来的人了!怎么办?急!速回在线等。   [秦素珊]:……?然后呢。   [温阮]:你悟性好差!这四舍五入就是他和我告白了。   [秦素珊]:[你在想屁吃.jpg]你这四舍五入是从6直接入到100了吧?   有个扫兴的闺蜜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于是温阮平静地拉黑了她。   但说笑归说笑,看着面前俩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温阮还是准备去劝架。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破事,更何况也顾及到赵子琛父亲的面子,最好别闹得太难堪。   谁知道她还没站起身,就被逛了一圈儿回来的赵父给按下。   “赵先生,他们两个人……”   “让他们打。”   赵父笑眯眯地给温阮递了条毛巾,示意她可以用来擦下汗。   温阮接过毛巾,却没有用,只是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欲言又止:“可是——”   “没事,不用管,小傅吃不了亏的。”   赵父一边说着,一边悠闲地坐下,用手锤着自己的大腿,一副专注看戏的样子:“小陈他毕竟还是年轻气盛,拿了几项奖之后就越发得意忘形。我这次喊傅知焕来,也是想让他敲打一下小陈。”   温阮听明白了。   原来傅知焕出手教训人,倒也不是因为自己。   只不过是原本便答应了赵父的请求,只是借着刚才那件事顺水推舟找个借口而已。   温阮垂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小小的失落。   赵父不但没拦,还乐呵呵地站起身去做裁判。   陈教那边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他紧绷起神经,活动着筋骨,然后在心里暗自思忖——   虽然赵老先生没少提到傅知焕这个得意门生,但这毕竟不是人家的职业,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未必能和自己较量。   没准,赵老先生也只是放在嘴边吹嘘一二而已,而且自己的体格看上去就比眼前的傅知焕要更健壮,大可能不过是虚张声势。   这么一想,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再当他抬眼望向傅知焕时,眸中的底气更深。   傅知焕一眼就能看出陈教的想法,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柔道服,然后以礼开头:“请赐教。”   温阮有些担心。   虽然对傅知焕的能力不存疑虑,不过她也知道,在柔道比赛中,体重是会占很大优势的。   陈教看上去大概有一百公斤级,而傅知焕应该属于七十公斤级。   这么比较起来,傅知焕是属于吃亏的那一方。   但很快,温阮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虽然一开始看不出战况,两人还算是有来有回,但是很快,陈教的体力和心理状态明显跟不上,甚至多次犯下了许多明显的错误。   但傅知焕却好似游刃有余,沉稳之中还有所保留。   无论是什么样的动作都不拖泥带水,就连呼吸都仿佛刻意压制过的稳健。   被汗水湿润的发有一部分轻搭下来,一滴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淌过,然后落在地上。   温阮心尖一颤。   这难道就是荷尔蒙的力量吗?   而秦素珊此刻也夺目连环短信,逼迫着温阮加回了自己的微信:   [秦素珊]:你忘记我们姐妹之间的约定了吗!拉黑演习不能超过一分半!不然就要请对方吃饭!   [温阮]:别吵,我看靓仔在。   秦素珊气急败坏:   [秦素珊]:速传照片,不然友谊决裂。   温阮顾及到闺蜜的情绪,只得随手拍了两张,然后压下手机继续看比赛。   “砰——”   傅知焕动作见带着股凌厉,衣角翻飞,夹杂着摩擦时带动的风声。   随着一声响亮的摔地声,陈教双肩着地,背部大面积的接触到了地面。   “压技开始!”   然而当裁判还没有喊够二十五秒,陈教自知不可能翻盘,在试图挣扎无果后,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输了。”   傅知焕闻言,将手上的动作一收,行了个标准的立姿礼。   周围在安静数秒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有些人早就看陈教这副拿了奖就唯我独尊的样子不爽,此刻仿佛更是借着这股劲,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小陈,输了没事。”   赵先生这时才慢悠悠地上前,伸出手扶起陈教,开始唱白脸说教:“你天分不差,以后多谦逊一点,才能更有进步。”   陈教虽然心里堵得慌,却也不得不能服气。他点了下头,然后走上前,朝着傅知焕伸出手:“感谢傅先生指导。”   傅知焕低头看了眼陈教伸出来的手,轻笑了声,然后伸手握住:“不必谢。”   话说到这,他将身体微朝前倾,靠近陈教耳边,声音压低:“不过还是要纠正一下,我不是为了指导你。”   陈教愣了下。   傅知焕抿了下唇,唇角似有似无般的翘起一个弧度,然后直起身子。   柔道服被薄汗渗湿,此刻勾勒出了一道优美的后背线条。   在场的也有些在休息区等待的女生,和打着杂工的女员工。   自从傅知焕上台时,就没少听见压着嗓子低声尖叫的女声。   温阮就坐在休息区,还能清晰地听见人议论——   “说真的,我来柔道馆等我弟弟这么多次,第一次见到颜值这么高的帅哥。”   “是真的帅啊,毕竟这样的可遇不可求。要不要冲一下?”   “不了吧,那边坐着的小姐姐好像是他女朋友?”   “嗨呀,不是。我刚刚听见她和赵先生聊天了,俩人就是普通朋友。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要不然去递个毛巾?”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刚才还愉悦的心情,听到这些话之后顿时变得酸了吧唧的。   就像是小学的时候自己农场里的菜被人踩点偷了一样难过。   但是转头一想,至少小学被偷菜难过是因为那菜是自己的。可是现在傅知焕的确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连醋都没立场吃。   这么想完之后,温阮更难过了。   特别是那群人说行动就行动,还马上找人要了条毛巾来。   傅知焕朝着温阮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眉头稍皱了下,然后对找自己搭话的人说了声“抱歉”后,迈步朝她走去。   温阮听到脚步声靠近,然后抬头。   刚才那个说冲就冲的小姐姐已经站起了身,傅知焕刚一走进她胳膊够得着的范围内时,就已经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准备把毛巾递出去——   然而,傅知焕却压根没往旁边偏一下视线,而是弯下腰动作自然地拿起搭在温阮腿上的毛巾,随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上,顺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   他淡声问:“怎么了?”   那说冲就冲小姐姐见状,有些尴尬地停住,然后悻悻地坐了回去。   温阮也被傅知焕如此连贯的动作给看得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傅知焕在无形之中挡掉了自己的桃花。   分析出这件事的温阮一下子就雀跃了。   她方才还哭丧着的脸顿时一变,唇角翘起,开始声情并茂地一段拍马屁乱拍:“没事!感谢您替我撑腰出头!您刚才真的特别帅!举手投足都仿佛带着超凡脱俗而又凌驾于九霄之上却风轻云淡的那种帅气!A爆了的那种!”   “……”傅知焕听着温阮这一串天花乱坠的吹嘘,不由地哑然失笑。   他伸出手颇为无奈地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抬眼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勾起唇角,突地笑了声。   接着傅知焕弯下腰,看着温阮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很轻:“怎么谢我?”   炽热的气息轻轻摩擦过耳畔,惹来一阵酥麻感。   温阮却顿时卡壳。   自己就是口嗨一下表达自己的欣赏,怎么还真要东西呢?   于是她挠了半天头,才想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这样吧,不然我给你发个六块钱红包。”   温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点开微信干脆利落地发了个小红包过去。   傅知焕:“……”   6.66元。   对此,温阮还解释了下:“六块钱也是没办法,因为你也知道,我比较穷。”   顺带复习和呼应一下自己的人设。   傅知焕:精彩。   *   “上楼之后早点休息,我明早九点来接你。”   江子沉和俩人挥手说了拜拜,然后背着自己的书包转身上了楼。   江子沉的父亲不在家,他就被寄养在舅妈的家里。   每周江父都会打来一笔价格不菲的生活费,所以舅舅舅妈也乐得在家里多添一双筷子。   直到江父住院,他们觉得捞不着好处,才在背地里闹着要将江子沉送走。   不过好歹还是有些良心,没在小孩面前说出来。   傅知焕靠着车门等了一会儿,直到见到三楼的灯光亮了亮,才放心转身回到车内。   温阮探过头问了句:“不是说要接Simon去你那住的吗?”   “江子沉的父亲已经脱离危险了,他的舅舅知道这件事就改了态度,不同意我再将他接走。”   “不过我们还是准备瞒到老江出院,毕竟他现在情况还是不太好,怕孩子看了伤心。”傅知焕发动车子,语气淡了淡:“江子沉的亲戚回心转意,或许,是还想继续要那笔生活费吧。”   人情世故,本来就没有那么单纯。   说是亲戚,但关上门都是两家人,如果没有好处,谁愿意去当烂好人。   温阮突然就有些庆幸,幸亏江子沉还不知道这些事。   不然,得多难过。   *   江子沉探出头,望着楼下那辆车子离开后,才关上窗户。   他打开自己的日记本,翻开其中一页,咬着笔帽想了好久,才提笔写下——   2019.05.13   今天是个晴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认识了一位大姐姐,她很温柔。   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也像她一样对小孩很耐心很耐心。因为爸爸说,妈妈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大姐姐看上去很喜欢傅叔叔。   我觉得,虽然傅叔叔没承认,但是我还是觉得他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大姐姐的。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爸爸住院的事情,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因为大家好像都很努力的不想让我伤心,所以我也不想让他们伤心。   舅舅舅妈今天对我很好,好像不准备赶走我了。   只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就会很难过。但明天我终于可以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游乐园了,就像其它小朋友一样,能三个人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这章都发红包。   这几天课真的很多,因为快期末考之前调休的课都挤在一起了。   明天只有一节课!我明天会双更!   -   感谢在2019-12-23 23:24:05~2019-12-24 23: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茶5瓶;35840409、24320492、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温阮就起床开始捣鼓护肤和穿搭。   在一连试了七八件衣服后,才选中了套雪纺一字领露肩白色长裙。   她照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下。   很满意!   像这样半遮半掩地露一下锁骨,露出完美的颈线,简直就是又单纯又富有诱惑感。   昨天晚上为了准备这场“约会”,温阮通宵熬夜复习了B站美妆曲所有UP主的视频,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一看就很清新脱俗的标题上:   【日系软萌委屈无辜妆】日常约会必学|斩男妆容TOP1|瞬间让直男怦然心动3<   简直就是为自己贴身打造的!   于是,她迅速地坐在了化妆镜前,一边看着视频,一边照葫芦画瓢地开始准备今天这场约会妆容。   傅知焕第一次经过温阮房间的时候,用余光瞥见她正抿着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着镊子在自己的眉毛处比划。   “你在做什么?”   “拔眉毛。”   “…”   可能凭借傅知焕的知识领域,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女生会把自己的眉毛给拔掉。   于是他端着水杯离开,没有多问。   而当傅知焕十分钟后,第二次经过温阮房间门口时,又瞥见她还是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捣鼓着自己的眉毛。   “你又在做什么?”   “画眉毛。”   傅知焕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画?”   “为了让眉毛显得多。”   “既然这样那刚才为什么要拔?”   “……”   温阮放下手中的眉笔,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傅知焕,然后微笑道:“伯爵刚刚好像在客厅喊你。”   傅知焕闻言,皱了下眉,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可是温阮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傅知焕旁边,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她温阮,从今往后,绝不在直男面前化妆。   *   今天是个大晴天。   在开车去接Simon的路上,温阮一直非常端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还刻意挺直了后背,时不时用手拨弄一下自己的头发。   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种风情万种女主角一样。   她今天在脖颈耳后以及手腕都喷了些香水,而且是那种清醒不冲鼻而且带着些幽香的味道。   加上昨天晚上还特地泡了澡洗了头,今天绝对魅力指数五颗星!   可是温阮紧张期待了整整一路,却没见到旁边的那个狗男人放出一个屁。   等来等去,反而自己倒先焦虑了起来。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主动发起了进攻。   她把头发拨到一边,将胳膊撑在了车门上,托着脑袋朝傅知焕的方向看去,特地压着嗓子甜甜的开口道:“你觉得我今天和昨天,有没有什么区别呀?”   傅知焕扫了她一眼:“你嗓子疼?”   “?”   “感冒了么?”   “?”   “多喝热水。”   温阮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她抿了下唇,一句话没说地转了个身,拿背对着傅知焕的方向,整个人窝进椅子里,头上宛若顶着一团乌云。   傅知焕不太理解身旁人突如其来的小情绪,他等了一会儿,见没听到声音,才转头朝身边看了一眼。   然后,眸光暗了暗。   温阮的这条雪纺裙子,后背是用系带固定住的。   从这个角度看,一眼便能看到那对好看的蝴蝶骨,和带着瓷感的白皙皮肤。   傅知焕的眸光暗了下,握住方向盘的手略微收紧。   在许久的沉默后,他才收回视线转过头望向前方的红绿灯,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莫名的躁意。   而那头的温阮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一个赖床冠军,今天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化妆,不仅戴了日抛美瞳画了别致的眼妆还涂了新买的口红,最重要是出门前还夹了头发。   这么精心的打扮,结果这个狗男人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太可恶了!   于是,车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仿佛要凝固一般。   而直到Simon坐进了轿车里之后,这股僵硬的氛围才被打破。   “温姐姐好。”   江子沉看上去兴致很高,甚至抛弃了“阿姨”这个称呼。   温阮没把脾气带到小孩子身上,她转过头,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江子沉的头发,道:“早上好。”   江子沉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温阮一眼,然后脆生生的说:“温阮姐姐今天真漂亮,新发型还有眼睛的颜色都好好看呀,身上还香香的!而且感觉嘴巴的颜色也和昨天不一样了耶!”   温阮心里的阴郁顿时被一扫而空,甚至将昨天这个小屁孩威胁自己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她咳嗽一声,转过头看着傅知焕,颇为骄傲地昂起了下巴,还刻意拔高音量提醒道:“Simon真聪明呀,这么小就能发现某些二十多岁成年人都没注意到的事情了呢。”   某·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傅知焕转过头,盯着温阮看了许久,突地笑了声:“所以,你是想让我夸你?”   温阮微怔,然后慌忙地避开傅知焕的视线,咬着唇涨红了脸:“谁、谁这么想了?”   傅知焕眸里还噙着笑,他抬起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方向盘,然后开口道:“新发型和这款香水都很适合你。”   温阮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间骤停了一秒,她下意识地捏紧自己的裙边,抬起眼朝着傅知焕的方向看去。   难道说,这个狗男人终于要开窍了吗。   “但是,今天下午四点左右会急剧降温,晴转多云并且可能伴随中风和小雨。”   傅知焕顿了下,偏头扫了眼温阮的衣服,淡淡补充道:“经常吹冷风不注意衣服保暖会容易患上慢性疾病,出门之前,要养成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开窍个鬼。   这下,整个车内都安静的出奇,甚至连后座的江子沉也闭上嘴巴。   带不动。   真的带不动。   温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头,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开口,声音宛若顿时降了好几个温度:“傅先生,我向您单方面发起为期五个小时的冷战,在冷战持续冻结期间,请不要和我搭话。”   傅知焕:“……”   *   江子沉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办。   因为温阮明显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自从下车进了游乐场之后,还真就没有再和傅知焕说一句话。   所以,两人沟通基本上全靠自己来传话。   比如说——   “和你傅叔叔说一下,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好的,傅叔叔,温姐姐说她想去上个厕所。”   “好。”   “温姐姐,傅叔叔说没问题。”   于是,这俩明明隔着不到半米的两个人,让江子沉传了整整半个小时的话。   备受折磨的江子沉小同学决定,一定要提前结束这种痛苦的冷战。   他仔细想了想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男女主恋爱场景,最后一抬头将目光锁在了不远处那个摩天轮上。   没错,摩天轮。   所有偶像剧的开头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于是江子沉伸出小手往摩天轮的方向一指,奶声奶气道:“温阮姐姐,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温阮顺着江子沉手指的方向往那个高不可攀的地方一看,顿时觉得心里发咻。   她从小恐高,对于游乐场的大部分设施基本绝缘。现在站在下面单只是看,都觉得有些腿软和发慌。   于是温阮咽了下口水,干笑着悄咪咪往后面退了两步,试图转移江子沉的注意力:“摩天轮很没意思的!只能干坐着浪费时间,一看就很无聊,不然我们去儿童区看看吧?”   傅知焕闻声,偏头扫了温阮一眼。   她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语气比起刚才带着些刻意掩饰慌乱的意味,就连眼神中都带着些闪烁。   难道是怕高?   江子沉试图再劝:“没事啦,我觉得……”   “Simon。”   傅知焕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后背,然后淡声道,“去看看其它的。”   既然两位主角都拒绝,江子沉只好打消了这个计划。   他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了几步,谁知道一转眼就看见一个打枪射气球的地方。   而且头等奖赫然是自己喜欢已久的钢铁侠模型!   江子沉的表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他拉着温阮的袖子,朝那个方向指去:“我要那个!”   温阮朝江子沉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打气球。   看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度的游戏,更何况她小时候偷摸着和幼儿园同学一起去后操场园玩弹弓,从来都是百分百中。   于是温阮满口应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开步子,领着江子沉朝打气球的位置走去。   傅知焕失笑,只得跟上,靠在另一侧的桌子上看着温阮十分自信地拿起一旁的□□,爽快地付了钱。   老板乐呵呵地起了身:“小姐姐,三十块钱十枪,那个钢铁侠模型是中八枪就能送的哦。”   八枪。   温阮琢磨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气球的距离。   也不是很远,而且气球这么多,应该问题不大。   就这样,她信心满满地付了钱。   然后干脆利落地十枪过去——   无事发生。   温阮冷静分析:“你们的枪一定有问题。”   老板:“不可能,我们这可是正规生意。”   江子沉沉默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拉了拉温阮的袖子,说:“要不然我来试试?”   温阮觉得,自己再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小孩子给碾压,于是她不服气的付了钱,将江子沉抱上了椅子。   然后,又十枪过去——   无事发生。   可当温阮还没来得及嘲笑,其中一个气球摇晃了下,接着反射弧超长似的,猛地炸开。   “砰——”   老板笑了起来:“恭喜小朋友中了一枪!奖品是一颗糖!”   虽然没得到钢铁侠,但江子沉显然觉得自己战胜了一位大人,还是十分光荣的。   于是他骄傲地拿过那颗糖,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今天回去要把这件事写到作文里!”   温阮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于是她不服气和这一群气球死磕了起来,一顿猛如虎的付钱上子弹换枪操作之后,终于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炸——   “砰!”   老板眉开眼笑:“恭喜小姐姐在连续射击三十二次之后获得了一个爆炸的气球!这是您的糖!”   ……为什么说得这么详细?   温阮一点都不开心,她委屈地瘪了瘪嘴,终于发觉自己可能完全没有任何射击天赋。   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学生。   傅知焕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了将近十多分钟。   他能清晰地看见温阮耷拉下的眼帘的双眸中,那点有些懊恼的失落。   小姑娘不高兴的时候,就连眼睫都在轻颤,浑身上下写着难过。   傅知焕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直起身,迈步朝着温阮的方向走去。   钱既然花了,剩下的八枪还是要打完。   虽然心情很沮丧,但是温阮还是端起了□□,准备进行第三十三次和气球的殊死搏斗。   而就在她准备扣下扳机时,突然有只胳膊撑在了自己的身侧。   下一秒,温阮就被笼罩进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下,浑身上下都没那股带着凌冽感的熟悉气息给包围。   “枪,不是这么拿的。”   傅知焕此刻离她不过半个拳头的距离,甚至都能感觉到炽热的温度无比清晰地触碰到温阮的后背。   虽然彼此没有紧贴,但还是撩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来,扶稳。”   温阮微怔,大脑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只听得见那沙哑而又略带磁感的声音,在自己耳旁清晰响起。   呼吸仿佛都在触碰着耳垂,引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傅知焕抬手,替温阮稳住枪,然后扶着她的胳膊一步步教她调整姿势。   或许是为了便于指导,傅知焕此刻特地弯下腰去适应温阮的身高。   如果不注意看,就好像是被他拥入了怀中一般。   “不要离瞄准镜太近,头往后靠。”   “找到自己的呼吸点。”   “放松。”   这他妈怎么放松的了啊?   温阮虽然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要冷静,但是一颗心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七上八下。   越是暗示,呼吸就越加急促。   终于,她听见傅知焕语气宛若噙着笑:“小孩,这么紧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节课,然后被学生会安排了讲座…   这张尽量写肥,可能双更不了。   如果一点前没第二更就不要等了,我努力一下!   -感谢在2019-12-24 23:02:17~2019-12-25 23:3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落不明的夏天5瓶;果茶、小艾3瓶;睡在月球上的猫、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声音是贴着温阮耳畔响起的。   低沉沙哑的声线里含着些隐隐约约的笑意,就好像降噪之后还添加了混响一般,每一个音节都在敲击着她的耳膜。   温阮的一颗心脏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被颠得七荤八素砰砰直跳。   这他妈哪里是在教打气球?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勾引。   “我没有紧张。”   温阮却偏偏还要强装镇定,她将头一抬,强词夺理道:“我只是在仔细思考怎么射中而已。”   “嗯。”   傅知焕虽然应了声,但语气里却带着些浅浅的笑意。他没揭穿温阮的慌乱,只是将弯腰扶住她扣扳机的那只手。   “放松,相信我。”   呼吸触碰着温阮的耳垂,夹杂带着酥麻的感觉。   这放松也太难了…   傅知焕眸色微深,扣下扳机。   “砰——”   一枪命中,气球应声而炸。   温阮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都跟着那声响轻颤了下,就仿佛炸开的不是气球,而是有人在自己心头放了一桶烟花。   傅知焕的动作却没有太大间隔的停顿,他将眼一眯,迅速而又果决地将枪往旁边一挪。   瞄准,射击,换位。   还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刚才还满满一面墙的气球赫然已经空了一整排。   剩下的七弹全部打完,不多不少,加上温阮自己打破的那一个气球,刚好是八个。   在一旁围观战局的江子沉掰着指头一算,顿时快乐地在地上蹦跶了起来:“耶!我的钢铁侠模型!”   傅知焕看了眼旁边那欢呼雀跃的小不点,轻笑了声。然后松开刚才因为认真而微皱起的眉头,放下一只手撑着温阮身边的桌子,直起身子。   温阮能清晰感觉到,那道笼着自己的黑色身影离开,方才被遮挡住的光线又轻轻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又恢复了正常。   她在原地站了大概十秒钟左右,动也没动,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就好像刚才在自己心尖尖点燃的并不是烟花。   而是爆竹。   噼里啪啦地响了一连串,直到现在还让人整个心都仿佛因为后劲在跳动。   …这也太犯规了吧。   老板苦着脸取下那钢铁侠模型,递到了江子沉手里,然后哭笑不得地问道:“这位先生,您是学射击的吗?”   傅知焕:“不是。”   老板摸了摸脑袋:“不应该啊,您可是我看店子以来玩这个玩得最好的。没学过怎么可能还瞄得这么准?”   傅知焕想了下,然后无比平静地回答道:“天分。”   老板:“……”   这人怎么能嚣张都嚣张得这么帅气啊。   刚才傅知焕那七连发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在场的男士们或许也是因为想表现一二,刚才还无人问津的打气球,现在已经排起了长龙。   老板刚才还因为损失了钢铁侠模型而沮丧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美滋滋地跑去接待客人。   正所谓靓仔能带动产业链,恐怕就是这个道理吧。   江子沉正在跟自己的钢铁侠模型甜蜜拥抱,但还不忘脆生生地冲着傅知焕说了声:“谢谢傅哥哥!”   傅知焕笑了声,然后朝着温阮的方向昂了昂下巴,示意了下。   江子沉立刻会过意,迈着小短腿跑到温阮旁边,拉着她的手甜甜地喊:“谢谢温阮姐姐!温阮姐姐真厉害!”   这么一喊,终于把温阮从——   “我靠刚刚傅知焕是不是碰到我手了,在古代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夫妻了!”   “太可恶了现在的臭男人都会用这种方式来哄女孩子了吗?我还在和他冷战绝对不能先低头。”   这么一连串翻江倒海的思路中给拉了回来。   她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因为耽于美色而失去了尊严。   毕竟还赌着气呢,哪能够说翻篇就翻篇。   于是,温阮便牵过江子沉的手,昂起下巴准备径直路过傅知焕:“走,姐姐带你去吃冰激凌。”   “温阮。”傅知焕突然喊了声。   “啊?”温阮下意识回答,然后转过头看他。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许久都没人说话。   直到片刻后,傅知焕才勾起唇角,平时一张棱角分明显得冷冽的一张脸,此刻却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问:“愿意和我说话了?”   “你!”   被套路了的温阮微微一愣,然后赌气似的拧过头,腮帮子像屯粮的仓鼠一样鼓起来。   不过,她却没急着迈步离开。   温阮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头转回来看着傅知焕,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傲娇:“好吧,看你刚才表现良好,我就提前解除和你的冷战活动了。”   看在他哄Simon开心的份上,就勉强原谅他吧。   傅知焕笑了下:“好。”   终于,这场为期不到一个小时的冷战活动,终于就此结束。   江子沉抱着钢铁侠模型,心中思绪翻涌——   大人真复杂。   按照计划,温阮准备顺着游园路线带江子沉去海盗船。   虽然海盗船在游乐园里并不算很高的项目,但是对于温阮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可还没往前走几步,温阮就觉察到,从刚才打气球的地方开始,旁边就有一对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孩一直在跟着自己。   准确的说,是跟着傅知焕。   两人从没有放下过手里的手机,还把摄像头朝着傅知焕的方向对准——   “刚刚气球那块我只拍到一小部分。”   “没事,多发几次,肯定能上热门。”   看样子,应该是想发布在一些短视频平台上来赚取关注度。   温阮觉得有些烦躁。   于是她将步子猛地一停,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到不远处一家卖饰品的小摊旁,挑了个黑色的棒球帽,扫码付钱一气呵成。   傅知焕留意到温阮的动作,折返走到她旁边,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温阮没答话,而是转过身踮起脚,抬手就将那黑色的棒球帽戴在了傅知焕头上。   “喏,送你的!”   傅知焕怔了下,平静地掀起眼帘,伸手调整了下帽檐,却没摘下来:“为什么?”   “生、生日礼物。”   温阮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我生日在十月份。”傅知焕淡淡道。   温阮使劲地点了下头,强装镇定:“所以我提前送了!开心吧!”   傅知焕没立刻接话,他只是垂着眼,一双漆黑的眼里无比清晰地倒影出温阮的身影。   黑色的棒球帽戴在他的头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得有一股莫名的痞气。   就好像小说里那种矜贵的贵公子突然在某一天摇身一变,转型成了黑道大少爷一样。   温阮被他看得分外心虚。   但莫约过了半分钟后,才听见傅知焕从胸腔中发出声难以觉察到的低笑。   他抬手,将自己的帽子往下扣了扣,然后淡声道:“嗯,谢谢。”   江子沉站在一米开外,手里抱着钢铁侠的模型,看着不远处这对男女,眼皮耷拉着,浑身上下写着一个“丧”字。   这两个人不是来陪我玩的吗?   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游乐园广播台传来通告——   “各位游客们上午好,本园的摘月塔已经开放,各位有兴趣的游客可以前往排队,祝大家游玩愉快。”   摘月塔是这家游乐园的一个特色,   这座塔外型修建十分华美精致,有大概二十多层楼高,但只有最高层对游客开放。   值得一提的是,最高层的地砖和墙壁都是完全透明的。据说是为了让每个游客体验漫步在云端的感觉,所以也才命名为摘月塔。   江子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拉着温阮的袖子,朝着摘月塔的方向指了指:“温阮姐姐!我想去看!”   “……”   温阮陷入了沉默。   的确,摘月塔看上去很漂亮,设计也十分巧妙。   但是这对恐高患者来说,简直堪比死刑。   于是温阮想了想,弯下腰,准备找个由头带着江子沉去别的地方玩。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一眼望见面前这小孩眼底闪闪发亮的光芒——   “我听同学说,在摘月塔最高的位置许愿,梦想都会实现的!我以前本来想和爸爸还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子沉的眸光暗了下,然很快又抬起脸改口道:“我以前本来想和爸爸一起来,但是爸爸总是很忙来不了,所以今天想和哥哥姐姐一起去!”   温阮看着江子沉那有些雀跃的表情,眼睫微颤,然后将自己刚才要说的话全部咽下。   她笑了声,然后伸揉了揉江子沉的头,直起身,朝他递出手:“走吧,一起去。”   *   温阮站在电梯里,看着红色的楼层提示不断上升,一颗心顿时仿佛如同悬空了一般。   她现在慌得一批。   即使还没有到最高层,都觉得腿开始发软使不上力,浑身上下宛若被针扎一般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自我调节。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江子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看上去十分雀跃和欣喜。   小孩子都是不怕高的吗?   温阮觉得自己心慌的厉害,甚至想干脆利落地闭眼蹲下身去再也不起来。   楼层过了十五层之后,周围一切都变成了透明的。   这是摘月塔经过改造后的设计,为了给客人更好的体验感,电梯采取的是透明墙壁。   在十五层之后的透明区域,就可以站在电梯里就能看着天空享受缓慢上升的过程。   周围传来一阵阵惊呼,大家看上去都欣喜不已。   温阮感觉自己的心在一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紧拳头,将头低下,只盯着自己脚底下的一片小区域,头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脑袋上一重,眼前顿时笼入一片阴影。   “戴上。”   傅知焕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反手扣在了温阮的头顶上,然后替她压下帽檐。   他眉头紧皱,语气里都带着些不悦:“怕高就拒绝Simon。”   温阮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傅知焕声音的那一刻,刚才变得冰凉的全身,好像突然开始有了温度。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扶了扶帽子,然后轻声道:“但是Simon看上去很高兴,对吧?”   傅知焕转头,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温阮身上。   他眸色愈深,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头转了回去,看向前方。许久后,开口道:“闭上眼。”   “可是……”   “牵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武汉这边地震了。   正在上晚自习的我猝不及防被老师通知因为地震可以提前下课。   于是所有同学一窝蜂下楼冲去了操场。   我也十分敏捷地下楼,冲去了食堂,吃麻辣香锅。   我第一个到的!   点了二十三块的麻辣香锅!   特辣!   真好吃!   PS害因为我这虽然有震感但是没有大问题啦,不建议模仿我已经被教育批评了。   希望震源的宝贝没事!   这张发99个红包!   -   感谢在2019-12-25 23:37:09~2019-12-26 23: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翎5瓶;果茶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牵着。”   虽然只是单单的两个字,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温阮从心底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就好像只要傅知焕在自己身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无比安心地继续向前。   于是温阮伸出手,轻轻地攥住了傅知焕的衣角,低声道:“谢谢。”   三人在摘月塔上呆了十五分钟左右。   这十五分钟,对于温阮来说不异于在鬼门关门口旅了个游。   其实一开始,温阮只是伸手拉着傅知焕的衣服,将眼睛眯起来只留条缝看路,准备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因为她虽然确实怕高,但到底还是顾及自己的形象,不想表现得太过胆怯。   温阮甚至还幻想了一下,自己牵着傅知焕的衣角,跟在他的后面向前走。   这副无比充满少女心的场景,如果加上粉红爱心的话,绝对是无比梦幻的偶像剧画面。   而且根据吊桥效应,在处于危险感强烈的情况下,两个人能更快的产生好感,并且可以激发男性的保护欲。   这么一想,或许走一趟摘月塔就能顺利攻略这位大佬了呢!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温阮顺着游客一起走出去的那一刻,脑子里却瞬间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理智完全崩塌,思维一片空白。   完全透明的地板就好像真的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有几块玻璃上还别出心裁的设计了下裂痕状的花纹,仿佛一踩上去就会碎裂开来。   太恐怖了。   这真的是太恐怖了。   于是她从“还能冷静牵着衣角走”,变成“紧紧抱着别人胳膊往前蹭”,最后赫然演变成一个大型树袋熊,哽咽着挂在了傅知焕的身上。   温阮声嘶力竭:“呜呜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计啊!太恐怖了吧!!”   江子沉小同学也吓得够呛。   毕竟是孩子,一开始只是在电梯里,所以还能兴致勃勃地到处张望。   但当他一看到这全透明的地板,顿时就如遭雷劈般的蒙住。   江子沉从脚踩上玻璃的那一刻开始,就鬼哭狼嚎地扑在了傅知焕身上,呜咽着喊道:“我不许愿了我要下去呜呜呜呜!!”   两个人的哽咽和哀嚎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挺有节奏的。   傅知焕觉得自己头有些疼。   就这样,他带着这一大一小的腰部和腿部挂件,硬生生地在摘月塔上熬过了十五分钟漫长的光阴。   下了摘月塔之后,这两只树袋熊浑身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上,脸色煞白,麻木地喝着刚买来的矿泉水平静自己的心情。   傅知焕还没说什么,这俩全程让人家拖着走的树袋熊反而开始倒起了苦水:   “走一圈好累啊。”   “是的是的,太费劲了,感觉自己腰酸背痛。”   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傅知焕冷眼望着面前还心有余悸的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发话:“有一件事——”   两只树袋熊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从现在开始,你们俩个人不许参与任何高空项目。”   两人对这个提议毫无异议。   或许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江子沉这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也终于对高空产生了创后应激反应。   但游乐场,除了高空项目,其它可玩性高的设施屈指可数。   所以在江子沉第三次坐上旋转木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雀跃,变成了生无可恋的麻木。   在温阮用期待的目光准备推着他去进行第四次排队的时候,江子沉一个激灵道:“不如,我们去鬼屋吧!”   “鬼屋?”温阮愣了下。   江子沉骄傲地拍了拍胸脯,脆生生地说:“温阮姐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其实温阮倒真的不怕鬼屋。   可能因为她是无比忠实的唯物主义者,所以从小对这种鬼怪类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冒。   小学的时候每次去鬼屋,都是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串鬼哭狼嚎呜咽不止的小尾巴。   但是这次,她却准备伪装一下。   毕竟刚才在摘月塔上的样子太过狼狈,原本可以借由那个契机和傅知焕产生暧昧的火花,结果却因为恐高而全数泡汤。   而去鬼屋则不一样了!   温阮决定,一定要伪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紧紧黏在傅知焕身边。   她甚至想好了,当鬼出来吓唬自己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往傅知焕的怀里扑。   于是,怀揣着攻略计划的温阮,快乐地牵着江子沉的手,朝着鬼屋方向发起了进攻。   鬼屋每轮大概会放进去十五个人。   排完长队之后,工作人员将所有人带到一个漆黑的小房间,然后再投影幕上播放出了一段恐怖视频。   视频夹杂着尖叫和诡异的特效,让周围的女孩子都开始捂着耳朵连连尖叫。   温阮等得有点不耐烦,她没控制住的打了个哈欠,却又倏地反应过来什么,然后悄咪咪转过头朝着旁边的傅知焕看了一眼。   傅知焕有感应似的偏过头,垂眼朝她望了过来。   不行!怎么能打哈欠呢?   必须得伪装!   温阮这么想着,立刻将自己打了一半的哈欠一收,随即抽了抽鼻子,声音软绵绵的:“好吓人啊,我最怕鬼了呜呜呜。”   傅知焕将眼眯了下,一句话没说,只是将眉稍挑,仿佛是在无声的质疑。   温阮:“?”   为什么他满脸质疑,是我的演技不够高超吗?   此时恰好视频放完,穿着道服的工作人员掀开通向鬼屋的布帘,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游客进去。   傅知焕站起身,扫了温阮一眼,语气显得意味深长:“你害怕?”   温阮连连点头:“嗯!”   傅知焕:“那忍着吧。”   “?”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走进鬼屋内,就能感觉到气温明显降低,四处还时不时传来诡异的音效,在空旷的房间里四处回响。   江子沉浑身吓得发抖,却还要逞强似的挡在温阮面前:“温阮姐姐!不要怕,我保护你。”   来鬼屋的大多都是些情侣,此刻互相依偎在对方身边,动作俨然无比亲密。   温阮掀起眼帘,然后伸出手试探性地拉了拉傅知焕的袖子,用带着些哀求的可怜音调说道:“我真的好害怕嘛,可以牵着你吗?”   傅知焕动作微顿,转头看她一眼,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后,他又重新将头转了回去,淡淡道:“随你。”   计划通!   温阮快乐地扶住了傅知焕的胳膊,还得寸进尺地往前挽了挽,悄咪咪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傅知焕眉头稍动,却没开口说话。   从傅知焕身上传来了炽热的气息,与这阴冷的氛围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虽然周围分明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在温阮眼中就好像是带着粉红色滤镜的甜蜜约会圣地。   周围时不时会蹿出一个NPC,或者从墙上弹出的小机关。   虽然温阮没怎么被吓着,但却还是会跟着周围的人一同尖叫,接着就势将傅知焕抱得更紧。   鬼屋可真是太快乐了!   然而这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当众人路过一个吊桥的时候,拦路的一个无头鬼却将前面那些抱在一起的情侣一个个分开,示意他们吊桥必须单独过去。   看着傅知焕和江子沉走过吊桥之后,温阮也准备迈步跟上。   而就在这时,那只无头鬼突然将手一伸,挡在了她的面前,用无比阴森的声音说道:“奈何桥今天已经满人了,剩下的人必须和我换一条路走。”   “……”   真的是太他妈巧了。   温阮抬起头,朝着前面望去。   傅知焕站在吊桥的另一头,双手随意地插着兜,略带慵懒地靠着墙。见她望过来,还不忘抬起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这或许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吧。   温阮垂眼,认命地跟着那只无头鬼换了条道。   这条道的光线比刚才那些更要暗,美其名曰叫做三生路,实际上只要走上去,就会有无数的鬼从暗阁里蹦出来吓你一跳。   身后的人已经鬼哭狼嚎地抱成了一团,只有温阮跟屏蔽了所有生物一般昂首阔步飞快向前。   她得要迅速奔向自己的男神!   然而偏生有一只鬼,像是一定要吓到她不可一样。一路上都阴森森地黏在温阮身后,时不时地冲到她面前来贴着脸哈气,或者是挡住她的去路。   温阮累了。   终于,在第五次被那只鬼纠缠的时候,她停下步子,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深吸一口气——   “其实你如果想让我装出被你吓到的样子可以打招呼嘛,而且你既然要演冲着人脸上哈气的鬼,那么午餐就最好不要吃大蒜嘛!对了顺带一提你的发套没戴好我看见你里面的头发是黄色的了!还有凭什么吓了我五次但是只吓了后面人两次,做鬼也得公平不能搞特殊啊!”   周围安静了两秒,甚至后面那群刚才一直在尖叫的游客也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哈气鬼也默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后退了几步,给温阮让开了路。   温阮满意地点了点头,昂首阔步继续向前。   终于,一出通道,就在不远处看见了正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傅知焕和江子沉。   温阮调整了下状态,立刻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走上前,语气里仿佛带着些撒娇,准备去博取傅知焕的同情:“呜呜呜刚才好吓人呀,里面有好多鬼窜出来吓我,我好害怕!”   然而,气氛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   温阮心里慌得一批。   为什么他们都用一种“继续演我看看你能怎么编”的眼神看着我?   终于,过了一会儿后,江子沉有些尴尬地拉了拉温阮的衣角,然后小声道:“温阮姐姐,这里隔音挺差的。”   “…然后呢?”   “听说你遇见了只吃过大蒜的鬼?”   傅知焕笑了声,朝着温阮昂了下下巴,“而且还吓了你五次?”   ……听的可真全。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周末了呜呜呜!   我明天三更!   如果明天没有三更,那就辛苦各位宝贝读者把“明天三更”这句话再读一遍!   这章抽66个红包。   -   感谢在2019-12-26 23:36:52~2019-12-27 23:3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茶2瓶;苏景行、正版可木木、370754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从鬼屋出来之后,温阮一路都像泄了气一般,头上宛若盘旋着巨大的乌云,情绪看上去十分低落。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地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全程连菜都不夹一次,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样。   温阮的心情简直是悲痛欲绝。   原本应该是无比甜蜜和充满少女心的一天,现在却硬生生变成了能载入自己人生史册的屈辱史。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沮丧。   如果自己攻略傅知焕失败,怎么想都应该怪那只工作之前吃大蒜的鬼!   傅知焕用完餐,看了眼时间,然后站起身:“我先去付账。”   温阮一只手撑着胳膊,另一只手无比麻木地挑着饭粒,双目无神地点了下头,看上去心情欠佳,就连语气也恹恹的:“嗯,你去吧。”   江子沉见状,也立刻放下了自己的饮料杯,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傅知焕身后:“傅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在生闷气的温姐姐简直太可怕了。   虽然全程一声不吭,但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浑身上下的低气压,都能让人感到如坐针毡。   不行!   不能让温姐姐一直这么沮丧下去!   如是,在付款的间隙,江子沉伸出手拉了拉傅知焕的裤腿,昂起小脸用气音小声道:“傅哥哥,温姐姐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   傅知焕转头,朝着温阮的方向望去——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眼帘耷拉着,整个个人看上去就像熄了火一样,写着一个大大的“丧”字。   “嗯。”   傅知焕应了声,收回视线,一双古井无波的眸中却仿佛带着些异样的情绪。   “我们老师说了,女孩子不高兴的时候,给她送礼物就好了!”   江子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灵光一现,“不如,我们偷偷溜去给温阮姐姐买礼物吧?”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垂下眼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很少看见温阮这副样子,但比起这件事,让自己更为诧异的事,自己情绪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在被温阮的情绪所影响。   比如,看见她一路萎靡不振,自己好像也并不开心。   甚至在江子沉劝说的时候,居然也萌生出了……想要买东西哄哄她的想法?   直到收银员递来账单时,他才从沉思中回神,转过身握住笔低头签字。   “傅先生…?”   刚一签完字,傅知焕还没来得及开口和江子沉说话,就突然听见从不远处传来道带着些熟悉的女声。   傅知焕转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贺子芩站在左前方的餐桌旁,朝着傅知焕的方向望来。   她眼底带着些惊愕,但见到面前的人回应似的看向自己,随即就立刻回过神,唇角一抿,露出副笑脸。   “刚才差点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贺子芩才回国不久,今天也是因为周末得空,被以前的老友约出来逛逛游乐园。但一路上都兴致缺缺,或许许多年没回来,一些新奇的梗都接不上,所以和朋友玩得也不太尽兴。   于是,就先一步离了队跑到这家餐厅来躲清静。   却没曾想,阴差阳错,居然遇见了傅知焕。   江子沉见贺子芩走过来,迅速地往后退了退,然后躲在了傅知焕的身后面,双手拉着他的衣角,一副浑身戒备的样子。   一级警告!有要和温姐姐抢傅哥哥的侵略者出现了!   但贺子芩却一眼就看见了江子沉这个小朋友,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温柔,她还特地弯腰撑着膝盖,笑眯眯地和他搭话:“哎?这是傅先生的弟弟吗?好可爱呀。”   江子沉攥着傅知焕衣角的手紧了紧。   他不喜欢这个阿姨。   香水味好呛,而且看起来还有点凶巴巴的。   像总是让自己去教室后面发展的数学老师!   或许是觉察到了江子沉的抵触,傅知焕平静地伸出手,将他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然后抬眼望向贺子芩,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朋友家的孩子。”   “这样啊,傅先生可真是有耐心。”   贺子芩笑着直起身,然后伸出手往后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眼睛弯了起来:“你们二位一起来的吗?我刚刚逛的时候发现了挺多有意思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带你们去看看?”   “不必。”傅知焕语气淡淡的,“有位朋友和我们一起。”   “朋友?”贺子芩愣了下。   而就在这时,江子沉将脑袋探了出来,嘴巴一咧,欢欣雀跃地冲着不远处打了个招呼:“温阮姐姐!我们在这里!”   温阮?   贺子芩听到这个人名,后背下意识地一僵,瞳孔也略微缩了缩。   不,应该不会这么巧。   兴许只是同名,或者……   “你们付款付了整整十一分钟零四十二秒。”   温阮边朝着这边走过来,边看了眼时间,语气里带着些因为刚才生闷气还没消掉的小情绪,“我差点以为你们俩个跑路了准备讹我一顿饭钱!”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贺子芩脸上的表情一变,右手也下意识地攥紧。   她其实早就听说了,温阮来江城重新当律师这一消息。   但那个时候,贺子芩并未往心里去,因为温阮离开律政界了很长时间,现在就算回来,也今非昔比,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   但却没想到,温阮居然还和傅知焕认识。言言   一想起前些天在餐厅里听到的那通电话,贺子芩便突然反应过来,很有可能,那通电话另一头的对象就是温阮。   她咬了咬牙。   这么多年来,自己过得向来是顺风顺水,唯一出现的两次绊脚石,居然全是同一个人。   温阮也看见了贺子芩,前几天副社长才和自己提到这人,所以自然能迅速就对上号。   于是她笑了声,朝贺子芩伸出手,语气里带着些礼貌:“贺小姐,好久不见。”   贺子芩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素白纤细的手,却没立刻回握,而是在原地静默了许久,甚至连句话都没说。   直到过了将近半分钟之后,她才突然轻笑了声,抬起手,略带着些敷衍地轻握了下:“不好意思,刚刚在思考您是谁来着,所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你也知道,我们干律师这一行的,每天要见的人太多,印象不深刻的就容易忘。”   温阮平静地将手收回,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还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轻轻将眼帘垂了垂,似乎是若有所思。   都是千年的狐狸,倒不用在自己面前演戏。   贺子芩刚才刻意空着她的手,再加上那一番听上去妥帖,其实却略有深意的话,明摆着是想让自己难堪。   而且那句“印象不深刻就会忘记”,虽然听上去是轻描淡写的寒暄,但温阮自然能听得出来里面的嘲讽。   “不过我还是想起来了温小姐,毕竟三年前的那场案子,是我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失败。”   贺子芩说到这,还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语气里略带着些惋惜,“但毕竟那起案子太过残忍,我的委托人甚至还跳楼自杀,所以让我到现在为止,都记忆犹新。”   傅知焕眉梢微皱,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喉头微动,往前挪了半步,正准备说什么时,突然听到身旁的温阮轻轻笑了声——   “能理解啦,因为我也做了许多年律师,每天要见的人是在太多了,所以经常也会遇见别人和我打招呼没认出来。不过,我可是对贺小姐记忆尤新呢。毕竟,我们可是当过两次对手。”   温阮眉眼弯弯,看上去好像丝毫没有被贺子芩那一番话影响道,甚至语气里都带着些笑意:“说起来,我非常感谢您呀。因为我其实走是刑辩律师这一路的,一开始老师要我学习商事辩护的时候,我还总担心自己出问题。所以和您开庭打官司的那一次,紧张了很久。”   “托您的福,那次开庭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商事辩护并没有这么难打,倒是给了我不少信心。也正因为这件事,我手上的案源才会越来越多。”   非常气人的一段发言。   温阮说话时虽然是笑眯眯的,语气不急不躁,就像是唠嗑一般和谐,但是每一句话都精准无误的踩在了贺子芩的痛处。   其实她一开始没准备给贺子芩难堪,但是耐不住对方得寸进尺,甚至把三年前陆柯陈过失杀人的那件案子搬出来压在自己身上。   温阮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既然都踩在自己头上跳芭蕾舞了,那她怎么着都得让对方跌一跤知道疼。   果然,贺子芩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表情也越来越僵。她狠狠咬着牙,就连腮帮子都因为过度用力而震得生疼。   “不过我们等会还有其它的计划,就不和贺小姐多聊了,祝你生活愉快。”   温阮一顿输出结束,干脆利落地不再和贺子芩废话,而是弯腰牵起了江子沉的手,带着他转身就走。   傅知焕无声失笑,然后也直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傅先生。”   贺子芩头一热,突然想起自己来打招呼的目的,开口喊住,语气柔了柔:“没想到您和温阮小姐认识,麻烦您等下替我和她道个歉。我刚刚太冒失,说话也有些不妥,看样子,她是生气了。”   傅知焕停步,微微侧身,将目光落在了贺子芩的身上。   贺子芩叹了口气,撑起一个苦笑,然后道:“可能是温小姐太敏感,也是我考虑不周。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脾气还是一贯如此率真。”   “贺小姐。”   傅知焕突地笑了声,他耷拉着眼帘,语气里都带着些漫不经心地:“我和您只是认识。”   “啊?”贺子芩懵了一下。   “但我和她,是朋友。”   傅知焕将眼半眯,语气放缓,但一字一句中却带着莫名的威压感:“所以,没必要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作者有话要说:12点前还有更新。   -   感谢在2019-12-27 23:37:59~2019-12-28 22:4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SH?10瓶;果茶3瓶;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借着刚才那一通嘴炮,温阮郁结了半天的情绪也终于有些纾解。   心情一好,就顺带给身旁的江子沉买了个糖画。   两人在等糖画的间隙,江子沉左右环顾了下,确保傅知焕不在附近之后,才压低声音悄悄地说:“温姐姐,刚才那个阿姨,好像喜欢傅哥哥。”   温阮听到这句话,顿时警铃大作。   难怪她总觉得贺子芩对自己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回忆起自己刚过去时,贺子芩看着傅知焕那副巧笑嫣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底有些发酸。   温阮抬起头,朝后面张望了一下。   傅知焕没跟上来。   她垂下眼,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写满了失落,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在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早知道刚才就稍微忍一下了。   温阮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怼贺子芩时那一套牙尖嘴利的样子,觉得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简直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阴阳怪气讽刺人的恶毒女配。   现在贺子芩肯定装成小白花的样子,在和傅知焕悄悄说自己坏话。   这么一想,她情绪更加低落了。   情绪一低落,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浑身上下写满“丧”字的模样。   江子沉原本是想要通风报信让温阮提高警惕,却没想到身旁这人刚才还阳光明媚的情绪,在听到自己这话时的一瞬间,再一次又变成了雷雨大作。   他咽了咽口水,向旁边挪了几步,不敢吱声。   “怎么了?”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的声音突地在温阮身后响起。   他将语速略微放缓,却显得每一个字的音节都更加低沉浑厚:“心情不好?”   听到了傅知焕的声音,温阮微怔,后背僵了僵。但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赌气似的转过头,轻“哼”了一声。   傅知焕哑然失笑,将视线放在江子沉身上:“你惹她生气了?”   江子沉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小孩子怎么会惹我生气。”   温阮没好气地开了口,伸出手接过糖画递到江子沉面前,然后站起身,略带傲娇地昂起下巴:“十三分钟过去了,你终于和那位贺小姐聊完天然后想起我们了?”   傅知焕看着面前这小姑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地伸出手捏了捏眉骨,然后低笑一声,道:“所以,你在生谁的闷气?”   温阮将头拧过,强装镇定道:“我才没有生闷气。”   “温阮。”   傅知焕突地轻喊了声,语气平静。   温阮下意识转头。   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一个小礼品袋,上面还系着别致的彩带,印着精品店的LOGE。   傅知焕:“拿去吧,这就是那十三分钟。”   温阮愣了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得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情绪,像是被一场细雨瞬间浇灭。   那颗少女心也像是有感应似的,开始跳动。   她伸出手接过精品袋,没立刻打开,而是仿佛还在闹别扭般的问了句:“为什么送我礼物?”   傅知焕没正面回答温阮的话,而是轻笑了一声,开口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勉勉强强好点了吧。”温阮一颗心明明都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却还偏生要逞强嘴硬。   游乐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有商贩牵着五彩的气球从路边走过,画面欢腾而又热闹。   两个人站在街道中间,相貌登对,场景和谐而又美好。   江子沉看着这美好的场景,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看了眼自己手里举着的糖画。   居然用他教的办法去撩妹,而且自己还没有半点提成。   真是太过分了。   *   吃完饭之后,时间已经是下午。   天气真的如同傅知焕早上所说,在中午的烈日一过去之后,便迅速地转成了多云,过了一会儿,甚至还下起了小雨。   江城的天永远都是这么变化无常。   温阮终于发现,原来傅知焕早上的忠告不是在挑刺。   这套露肩雪纺长裙漂亮是漂亮,但是真的冷。   风一吹,就感觉冷气从四面八方往自己身体里灌,夹杂着冰冷的刺痛感,让温阮一瞬间冻到怀疑人生。   游乐园里有许多女生穿得都不是很多。   只是此刻,她们大多都依偎进男朋友的怀里,或者身上披着男生的外套,看上去不仅不冷,反而还很甜蜜。   世界上最让人心动的事情是什么呢?   当然就是在女生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自己喜欢的人男友力爆棚地将外套脱下,搭在自己头上,用别扭而又高冷的声音说:“拿去。”   于是,温阮试探性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傅知焕身上。   很好,他穿着外套。   时机也很成熟,加上不久之前他还送了自己小礼物……   借外套这件事情,一定能成为感情上的一大升华点。   这么想着,温阮搓了搓胳膊,故作无意地说:“好冷啊。”   “还好,我不是很冷。”傅知焕先生这么说道。   温阮沉默了。   难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   于是她揉了揉鼻子,深吸一口气,非常刻意以及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啊秋!”   傅知焕闻声,将头微转,目光不偏不斜地望向温阮。   温阮也看着傅知焕,然后视线下移,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外套身上,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哎呀,傅先生,你今天穿了外套呢,真是有先见之明。”   这回够明显了吧?   然而,傅知焕却是静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氛围好像有点尴尬。   许久之后,温阮才听见面前的人发出一声轻轻的低笑,声音仿佛是从胸腔处传出,带着些磁性与低哑。   “你笑什么?”   “想借我的外套?”傅知焕抬起眼,眸底的笑意还未散去,“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谁、谁想要你的外套了!”   温阮被揭穿,脸唰的一下涨红,她别扭地转过头,然后还往旁边挪了几步,以示清白:“我一点都不冷!”   然而话音刚落,温阮就觉得自己身上一沉。   随之,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住全身,裹挟着莫名的安全感涌上了心头。   傅知焕将外套披在了温阮身上,然后直起身,语气淡淡的:“走吧,该回去了。”   温阮微愣,反应了许久之后,才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傅知焕衣服。   温暖的感觉一路蔓延开来,将自己一颗心烧了又烧。   周围的风在这一刻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就好像裹着春意而来,吹得每一寸土地都绽放开了千束万束的花。   果然,虽然这个男人有时候说话很气人。   但自己还是很喜欢他。   而就在这时,江子沉小朋友发出了一串响亮的喷嚏——   “啊秋!啊秋!啊秋!!”   一次性三连,甚至还带着些回音。   温阮转头,才发现江子沉今天也穿着短袖短裤,整张脸正皱成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温阮叹了口气,笑着取下自己身上傅知焕的外套,然后蹲下身子,将它披在了江子沉身上。   顺带还伸出手,替他一层层地裹紧。   “诶?温阮姐姐,你穿得也很少啊。”   江子沉穿着长长的外套,样子看上去颇像是一个可爱的小萝卜丁。   温阮笑了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点了下头,大大方方道:“大人都是不怕冷的。”   傅知焕转过头,漆黑的眼仁中映出温阮的身影。   她的确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就像是深林中寂静无波的深潭里,某一天突然来了只活泼而又热烈的鱼。   在嗅到那么一点生机之后,就再也,舍不得它离开。   *   将江子沉送回家之后,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或许是被冷风吹了一整个下午,温阮感觉自己鼻子酥酥麻麻地有些发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略有些缓和。   看来应该是小感冒了。   就在两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傅知焕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温阮虽然不知道话筒里说了些什么,但却十分清晰地看见他的眉头一寸寸紧锁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逐渐收拢。   看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好,我现在就来。”   挂断电话之后,傅知焕转过头,对温阮说了句抱歉:“工作上临时有些状况,我帮你叫车。”   温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我等会自己回去就行。”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温阮狐疑地皱了下眉,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律师所的苏教授。   “温阮,你现在得来事务所一趟。我们这边突然来了几位警察,说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   “嗯,对。他们没和我细说,不过好像是陆柯陈的事情。”苏教授压低声,道:“出了起案子,他们怀疑和陆柯陈有关。”   *   暴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将泥泞的土壤冲开。泥水顺着斜坡,一路流淌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现场被警戒线封锁着,过路看热闹的人都围在外面,伸长脖子往里头打量。   “老傅,您来了。”   赵子琛撑着伞,走到了傅知焕身边,眉头紧锁着,“喏,死得是个十八岁的男孩,叫顾晨程,看上去像是失足落水。”   傅知焕应了声,弯腰走近现场,接过一旁警员递来的手套戴上,然后接过有关这起案件的相关资料。   尸体被打捞上来之后,就送往法医处做检查。   傅知焕翻开第一页,却皱了下眉。   被害者看上去十分年轻,但头发却烫着出挑的锡纸烫,眉宇间看着就有几分痞气,看上去像是那种明明在读高中,但却又不好好学习四处乱混的小年轻。   而且——   傅知焕皱了下眉。   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再晚点应该还会有一更!   -   感谢在2019-12-28 22:40:25~2019-12-29 00: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滴、白鹤三绝、benita 10瓶;霖瑾如旻、仙女爱吃牛奶糖3瓶;果茶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温阮小姐,您不用紧张,只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了。”   “好的,我明白。”   “请问陆柯陈是不是这几天曾经拜访你,想要您当他的代理人?请问能和我们详细说一下,你们之间的交流经过吗?”   温阮点了下头,十指交握放在膝盖处,具体地将和陆柯陈交谈的经过陈述给了警方。   声音平稳,神态冷静。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您。”   “好。”   警方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并没有做太多交待,而是向温阮要走了陆柯陈给她的那几张照片之后,客套几句后便离开了。   温阮起身,送走了两位警员。站走楼梯口目送他们远去后,眉头才轻皱了下,眸色微沉。   她转过身,目光望向不远处忧心忡忡的苏教授,开口问道:“教授,您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我向熟人打听过了。东阳湖淹死了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正好是一直以来欺凌并以私密照片要挟陆柯陈的一个混混。”   苏教授眉头拧起,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颇为严肃:“警方现在还在调查,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谋杀。据知情人士透露,死者在昨晚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陆柯陈。”   “好像是因为陆柯陈想要起诉他们的事情被发现,有人拍了他来事务所的照片发给死者。于是当晚,死者约了陆柯陈在东阳旁边的一个仓库里见面。”   东阳湖。   温阮记得这个地名。   三年前,那位遇害的女孩子,就是在东阳湖失足淹死的。   所以,警方怀疑这并非是起意外,而是人为谋杀,也是情理之中。   “警方找到证据了么?”温阮问。   “现场没有监控,也暂时没有发现能证明是陆柯陈推人下水的证据,所以警方在做完笔录之后,就放他回去了。只不过,大家都怀疑陆柯陈是凶手……”   说到这,苏教授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自责:“如果早知道这件事会这么复杂,还把你卷进来,我当初就不会同意陆柯陈来和你见面。”   “没事,您也是为了我。”   温阮笑着宽慰了苏教授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抬手锁上门。   直到一个人独处时,她才收起了脸上一直保持着礼貌的笑意,神色渐冷。   今天事务所放假,加上现在又是下班的点,所以除了几位加班的同事,整一层楼都没有什么人。   外面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了大半,平时人来人往的地方,此刻安静的出奇。   温阮在将那些照片交给警方之前,全部都提前备份了一遍。   自从陆柯陈找自己的那天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奇怪。   世界上很难存在重合度如此之高的巧合。   陆柯陈为什么非要等到自己回来这一天才准备进行起诉?   为什么陆柯陈来律师所的照片,就这么凑巧的被人拍下,并且发送给了一直要挟他的人?   为什么那个混混死亡的地点,和三年前那个女生意外死亡的地方意外重合。   温阮伸出手,一下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里的思绪如同乱麻般的搅在一起。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自己被利用了。   温阮不知道陆柯陈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为了杀人,那为什么要用一个让大家都能顺其自然怀疑到他身上的方法?   她皱着眉,将陆柯陈之前交给自己的照片一张张地摊开,放在桌面上——   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尺寸。   温阮抿着唇,视线在这几张照片上一一扫过。   最后,在其中一张上面停留。   她目光停顿了下,然后伸出手拿起那张让自己感觉到异样的照片,仔细观察了一番。   等一下!   温阮蓦地起了身,出了办公室,敲响了苏教授的门。   “怎么了小阮,有什么事吗?”   “教授,您知道三年前,那位落水身亡的女生父亲的地址吗?”   *   “少抽点烟。”   “嗯。”   傅知焕笑了声,侧身掐灭了指尖那点腥红,然后丢进了车座前的烟灰缸。   他垂眼,看着手中捏着几张复印件,赫然是不久前警方从温阮手上得来的照片。   赵子琛笑了声,将座椅往后调了调,然后叹了口气:“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一眼就看得出来那陆柯陈绝对有问题。但找不着证据,也只能当意外来处理。”   傅知焕没答话,他一一翻看着这几张照片,眉头突地皱了下。   但一旁的赵子琛浑然不觉,反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起案件还和住在你家那个小姑娘有点牵扯。哎,对了,都这么些天了……”   “赵子琛。”傅知焕突地开口打断。   赵子琛愣了下,转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傅知焕眉头微皱,薄唇紧抿,眸色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翻涌着隐晦不明的波涛。   俩人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平时里一起搭伙处理的案子也并不少。自然也知道,当傅知焕摆出这幅表情的时候,八成是有了什么要紧的发现。   “怎么了?”   “看这张照片。”   赵子琛弯腰,抽出傅知焕支出的那张照片。   “尺寸相同的情况下,像素分辨率并不对,所以应该是经过裁剪后进行放大的。而且你看这几个人的视线——”   傅知焕伸手点出了旁边的几位学生打扮的人,声音微愣:“他们看的方向,并不是陆柯陈。并且,这套照片是三年前拍下来的。”   赵子琛办了这么多起案子,当然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这张照片上,被迫拍下私密照片的人,并不止是陆柯陈一个?”   “嗯。”   傅知焕点了下头,转头,目光望向车窗外的东阳湖,然后突地发问:“你觉得,为什么要选东阳湖?”   赵子琛眉头一紧,然后直起身,迅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调查一下三年前,那位在东阳湖溺水死亡的女生的家庭地址。”   *   秦宛。   就是三年前,被校园暴力而间接害死的那位十四岁女生的名字。   当年,在法庭宣判最后结果之后的第三天,秦宛的母亲因为接受不了丧女的打击,从十三楼一跃而下。   秦宛的父亲叫秦毕阳,在一年半之前,同一位单亲妈妈二婚。   温阮到达他家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秦毕阳牵着自己年仅六岁的继女从补习班回来。   虽然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但脸上慈爱的笑容不减,仿佛已经从三年前的阴影中走出。   “秦先生,好久不见。”   温阮犹豫许久,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秦毕阳牵着女儿,在原地愣了下,然后很快认出了温阮。   毕竟当年那场案件,对于这位已经快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太过于刻骨铭心。   所以自然不会忘记这位,站在自己对立面的辩护律师。   秦毕阳刚才还挂着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说:“来,先上去找妈妈。”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背着书包上了楼。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秦毕阳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只能算是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温阮停顿了会儿,然后开口道:“可能会有些冒昧,但我想请问您,这些年来,陆柯陈有联系过您吗?”   秦毕阳听到陆柯陈这个名字,却没如同反应之中的那般激烈。   他只是定定地望了温阮许多眼,然后侧过身,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其中一根,一言不发地将烟叼在嘴中,吞云吐雾起来。   温阮没有追问,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一根烟抽完,秦毕阳拔下烟头,转过头用目光上下刮了温阮一眼,然后用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跟我上来吧。”   秦毕阳家住在七楼,但这里是老式楼房,没有电梯。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莫约三四层,才听见秦毕阳略带沙哑的声音:“陆柯陈这些年一直给我寄信。”   “寄信?”   “嗯,每个月寄过来一千五,和一封道歉书。”   秦毕阳步子没停,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沧桑:“一开始收到的时候,我看都没仔细看,要么寄回去了,要么就给扔了。人都死了,要钱和道歉有屁用。”   “后来时间久了,事情也远了,但这孩子还在寄,我就多看了几眼。”   秦毕阳说到这,步子微停,然后叹了口气:“谈不上原谅,我没资格替我的老婆孩子原谅。怪还是怪他,但也没之前那么恨了。”   “那,你们见过面吗?”   “两天前见过。”   秦毕阳转头,深深地看了温阮一眼,然后道:“大概晚八点多,他在我家门前面跪了一晚上。”   “跪了一晚上?”温阮停住步子。   “嗯,赶都赶不走。”秦毕阳停顿了会儿,然后转过头,继续朝前走着:“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大概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的心在听到秦毕阳说得那一段话时,突然宛若被线悬着置空一般,惴惴不安中带着股逐渐强烈的不安预感。   陆柯陈在做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一方面像是昭告了所有人,自己是杀人凶手。   但另一方面却又将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线索,甚至也并不打算自首。   秦毕阳回到家里去找陆柯陈这么多年寄来的信封时,温阮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眼他家中的布置。   三年前许多位记者都到他家来进行采访,按照格局布置来看,这么多年,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只是原先妻女的照片被撤了下来,有些倒扣在了桌面上,替换成了新人的。   好像,秦毕阳已经彻底从三年前的阴影中走出了。   而就在这时,从温阮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她转头,望见四五个警察上来,而唯独其中一位穿着的制服与其他人看上去,却略有区别。   温阮抬眼,正好撞入傅知焕那双波澜不惊的眸。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晚上扁桃体发炎然后加上上周一直在咳嗽但是没咋当回事。   然后昨天累积可能加上熬夜一下子爆发,发烧去了医院吊了两天的水,明天还得继续去。   考试+复习周压力有些大,更新只能勉强维持日三。   各位宝贝可以等到考完试再来看呜呜呜因为更新日三也怕等更太辛苦!但是不要忘记我!!   之前两章红包还没抽,这几天精力太差了。   这一章抽100红包。   -   感谢在2019-12-29 00:24:58~2019-12-30 23: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见和、是祖宗啊10瓶;小艾8瓶;奶糖甜不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俩两人的视线相撞。   时间宛若在这一刻被放慢,虽然只是间隔不到两三米的距离,但却仿佛每一个迈步都无比漫长。   傅知焕的目光如同一滩看不见底的深渊,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朝自己的方向往来。   他在办公时和私下时,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是浑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明明今天早上,他还能用噙着笑意的目光望向自己。但此刻,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冷淡。   傅知焕的视线只是在温阮身上停顿了短短两三秒,便重新转过头,目视前方。   两人擦肩而过。   温阮垂下眼,稍稍往旁边让了让。   而就在傅知焕的胳膊轻碰到她的肩头时——   “等我一会儿。”   傅知焕将声音压低,这么说道。   温阮微怔。   就好像一个向来对周围的事情都毫不关心的人,突然分心把注意力放在了你的身上。   哪怕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细节,但却隐隐约约还是给人一总错觉。   就仿佛自己对他而言,好像不再那么无关紧要了。   而就在这时,温阮的手机震了震——   【秦素珊】:[惊恐][惊恐]姐妹!红色警报!!速回!   温阮挺少看见秦素珊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温阮】:咋   【秦素珊】:你今天没看朋友圈吗?   【温阮】:没看。咋了?   【秦素珊】:你为反抗联姻离家出走这个事情温家没兜住,再加上之前你还风风光光上了电视,现在半个潼城的那些名媛都知道了。   【温阮】:然后呢?   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温阮原本就没觉得会瞒得住,所以倒也觉得无所谓。   【秦素珊】:然后你表哥谢厌迟也知道了,他反应非常激烈,决定向你学习。今早就带着自己包养的小嫩模偷了家里的钱离家出走了,还特地发了朋友圈,把人家和他定婚的大小姐气得够呛。   温阮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开了自己这位表哥的朋友圈。   朋友圈配图是一张机场自拍——   谢厌迟搂着一位标准网红脸女嫩模,十分嚣张地在镜头前比了个耶。   温阮觉得有些心累:“……”   自己这么个破表哥,是典型意义上的花花公子。前不久家里才给他安排了个门当户对还温婉漂亮的未婚妻,想让他学着收收心。   没想到他心没收起来,反倒还效仿自己来了套出离家出走。   朋友圈下面有两人的共同好友留言:   【路人甲】:谢小少爷,这么刚也不怕你爹训你?   【谢厌迟】回复【路人甲】:不怕!我说了,我表妹不回去我就也不回去,得向新时代先进女性进行学习!抵制家族联姻!   温阮:“……”   还他妈拿我挡枪?   *   “警察同志,这就是陆柯陈寄给我的所有信件。”   面对着警察,秦毕阳的态度显然比对待温阮时更为拘谨了些,他将一摞厚厚的信件双手递上,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膝上。   几位警员点头接过,例行公事向他询问着问题。   “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位警员推过去张死者的照片,“他叫顾晨程,十八岁,三年前和您的女儿是同班同学。”   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纪挺小,但却留着一头张扬的锡纸烫,脸上写满了和这个年龄不符的不训。   顾晨程,就是东阳湖溺水的那名死者。   秦毕阳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搭在膝上的手蓦地攥紧,一直到骨节处都微微发白,才松开。   他说:“认识。宛宛出事之后,我去过一趟学校,然后才知道,就是顾晨程和另外一个男孩带头欺凌我女儿。”   “最近一段时间,您有见过他吗?”   “没见过,当年那起案件不了了之,您也知道,我……”   秦毕阳说到这,威顿了下,然后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沧桑:“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和他见面?而且我已经不想在纠结过去的事情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傅知焕靠着沙发,抬眼朝着不远处的客厅望去。   他眸中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但却突地将眉峰微压了下,然后迈步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秦毕阳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女儿站在那个位置,正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朝客厅内观望着。   见傅知焕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秦夫人将唇紧抿,下意识地将女儿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看上去似乎颇为紧张。   “这是杂物柜?”   傅知焕在餐厅与客厅的连接处停下,转身,目光落在了那一个木制的储物柜上。   柜台上摆着一排照片,全都是秦毕阳这几年和新的家人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秦毕阳都是咧开嘴巴笑着的,从眼眸中仿佛都可以读到他的幸福。   秦夫人连忙点了点头,道:“对,这柜子里面平时就是放一下以前的杂物,堆得很乱。”   “方便打开看看吗?”   “嗯,没问题。”   秦夫人见这么一群警察来到自己家里,心里当然七上八下的十分紧张,所以此刻更是格外积极的配合工作。   她翻找出钥匙,走上前,打开了柜门。   傅知焕蹲下身,仔细扫了一眼柜子内的物品。   的确都是杂物,要么是一些装着螺丝刀之类的工具箱,要么就是囤积的肥皂,或者是蚊香蜡烛之类的物品,也有一些废弃的闹钟之类的小电器。   傅知焕顺着一路往下看,然后目光停在了底层的一本厚厚的相簿上。   他伸手拿出,翻开——   里面全是秦毕阳已经离世的妻女的照片,有一家三口的合照,也有妻子和女儿单独的生活照。   从小到大,一应俱全。   可以看得出来,虽然秦毕阳生活清贫,但是他很爱自己的家庭。   傅知焕伸出手,拇指轻轻抹过相册的边缘处,然后抬起查看——   很干净。   摆在这个地方,其它的物品上面都会有灰尘,而唯独这本相簿却一尘不染。   傅知焕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相片合上,然后站起身,随口问了句:“您的丈夫平常什么时候回家?”   “他是水电工,这不是夏天了,主要就是出去帮别人装空调修空调什么的。赚不了几个钱,基本上是有活就出门,没活就回家。”   “嗯,谢谢配合。”   傅知焕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往门口的方向一扫——   一眼就能看到温阮白色的裙边。   温阮靠着楼梯口的扶手,低着头浏览着微博。   但她视线甚至根本都没聚焦,只是拇指机械性地朝上划着,那些黑白的字体和图片,压根一个都没读进脑子里。   温阮的思绪有些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如同千万根乱麻搅在一起,让她涌起一股烦躁。   她索性闭了会儿眼睛,沉思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抬起拇指点开和苏教授的对话框,向上翻找着什么。   几天前,苏教授曾经把陆柯陈的联系方式推给自己。   那个时候温阮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手这件麻烦且不讨好的案子,所以并没有加上陆柯陈的联系方式。   但是此刻,她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点下了添加好友。   “你为什么来这?”   刚向陆柯陈发起了好友申请,温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依旧是清冷中带着些慵懒的语气。   傅知焕靠着门框,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些探究:“这不是你应该好奇的事情。”   “不是好奇,是我的工作。”   温阮收起手机,手掌撑住扶手,直起身子:“陆柯陈是我的委托人,所以对于这起案件的始末和细节,我有了解的必要。”   “但是我记得,陆柯陈是因为想起诉同学对自己进行敲诈勒索,才找你当代理人的。”   傅知焕笑了声,然后将眼半眯:“和这件事情无关吧?”   “所以傅检察官现在是在审讯我?也行,不过得按流程呀。”   温阮没答,反而是笑着反问道。   在谈正事的时候,她向来是不喜欢吃亏的。   “给你个忠告。”   傅知焕从胸腔处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然后直起身子,淡淡道:“如果你想管这件事情,那么我建议你尽快去劝陆柯陈自首。”   温阮听到这话,将眼帘微垂,刚才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现在却顿时收敛了起来。   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陆柯陈,即使这件事存疑,但却能肯定和他脱不了任何干系。   而就在这时,屋内一位警员接通了一个电话,然后神情严肃地站起身,走到了傅知焕身边,沉声道——   “傅检,有一家报社在微博上报道了东阳湖溺水案,引起了巨大的舆论轰动。”   *   曝出这起案件的,是一家叫做“江城报社”的微博认证号。   这家公众号不仅仅简单概括了东阳湖溺水案的案情,并且还反复提到了案件的第一嫌疑人,陆柯陈。   不仅如此,这条微博还列举了三年前陆柯陈身上所背负的那起案件,加上故作悬念的写作手法,写得倒颇有几分悬疑小说的感觉——   “三年前因为校园霸凌间接导致溺水生亡的女孩,恰好就丧命在东阳湖中。而三年后,对那位女孩进行霸凌的男生,同样也死于了东阳湖中。在这两起看似都为意外的案件里,陆某却同时存在于其中。”   “这到底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还是进行谋划的复仇?”   这篇报道一经发出,便引发了广大网友的迅速转载。   三年前那起已经逐渐被人遗忘的案件,也再次被人提起。甚至还发起了多个分析贴,从当年的案件报道中挖出细节。   各式各样的阴谋论和推理都涌了上来,但万变不离其中,几乎所有人都猜测,陆柯陈一定是凶手。   “调查清楚了吗,这家报社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么详细的消息?”   “经过我们的询问,是今天上午的时候有人匿名投稿至江城报社的邮箱内的。虽然内容中只提到了东阳湖发生溺水案,以及死者的身份和与陆柯陈的关系,但是以记者的敏锐程度,很自然地能够根据这件事进行创作。”   这起案件经过媒体的宣传之后彻底发酵,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已经引起了群众极高的关注度。   再加上三年前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被重新点燃,错综复杂的关联掀起了轩然大波。   于是在不久前,上头也立刻下了命令,要求江城警方以及检察院在两周之内查明这起案件到底是属于意外,还是需要发起公诉的刑事案件。   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已经结束,参会人员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陆续离开。   傅知焕却没有动,他将身体靠着椅背,右手把玩着一只钢笔,双目紧闭,眉头微皱,看样子似乎是在沉思着些什么。   “傅检,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回去吧。”   有几位同事在离开之前,这么劝了一句。   傅知焕这才将眼睁开,他点了下头,然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站起身道:“好。”   那同事笑了笑,与他并肩走在了检院内的走廊里。   “您不用太担心,我们检方的工作是把好公诉这关就行,其它的事情不归咱来操心。而且办了这么多起案子,我一眼就能看出绝对和陆柯陈脱不了干系,查明证据是早晚的,就交给侦察机关去做就好了。”   “嗯,我明白。”   傅知焕垂眼,礼貌地同他客套了几句,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刻窗外的天色以及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高楼上闪烁着几点灯光,显得冷清而又孤寂。   傅知焕将身体靠进办公皮椅里,略带着些疲倦地闭上眼,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的确,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顾晨程的死一定和陆柯陈脱不了干系。   但是陆柯陈在策划这起案件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想要洗清自己嫌疑的想法,反而仿佛是想昭告天下,自己就是凶手一般。   傅知焕想到这,眉头突地一皱,将眼睁开。   他直起身,抬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帮我调查一下,三年前参与那场校园霸凌案件间接导致秦宛死亡的,还有哪些人。”   窗外有只鸟停留在了树枝上,枝叶碰撞,传来哗啦啦的嘈杂声响。   傅知焕撂下电话,眸中神色愈深。   既然陆柯陈并不想掩盖自己凶手的身份,为什么不认罪也不自首?   或许,是因为他还有没有完成的计划。   而且,如果傅知焕没有猜错的话,陆柯陈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复仇这么简单。   他想让这件事彻底的发酵,引起轩然大波,让全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陆柯陈想在这些观众的面前,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演出。   *   温阮在离开秦毕阳的家之后,并没有回傅知焕的公寓,而是重新折返回到了律师事务所。   此时事务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巨大的黑暗下宛若蛰伏着一只野兽,让人内心感到惴惴不安。   温阮伸手,按开了大厅的灯。   她回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在办公环境下,能够更有利于自己的思考。   傅知焕说的没错。   如果陆柯陈真的是犯人,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及时止损去自首是他能够获得减刑的最好方式。   不过——   温阮翻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   陆柯陈并没有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她垂下眼,眸中情绪隐晦不明。   其实正如傅知焕所说,自己和陆柯陈并没有建立起委托人与被委托人的关系,这起案件温阮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但自从温阮看到那张照片,以及听完秦毕阳的叙述之后,她心中有一个想法逐渐清晰起来。   三年前替陆柯陈辩护的时候,温阮就觉察到,以陆柯陈的性格很难成长为一个欺凌其它人的人。   但那个时候陆柯陈却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做得错事,一度让温阮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难言之隐。   而现在,如果人真的是陆柯陈杀的,恐怕三年前那段被埋藏的秘密也能彻底的浮出水面。   温阮不想放弃陆柯陈。   三年前,她虽然打赢了一场官司,但却也成了自己一辈子的心结。   虽然陆柯陈看上去无罪释放了,但是可以看得出来——   自从秦宛死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得到过赦免。   “这么认真工作啊,大晚上还呆在事务所里,你们老总是不是得给你发个最佳员工奖?”   突然,一道带着些许调笑的男声突地在温阮背后响起。   那男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些上挑,听上去仿佛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却让温阮后背一僵,愣在原地。   她转过头,果然,入眼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男子正依靠在律师事务所的门口处,嘴里还叼着根烟,浑身上下一身名牌,泛着股花花公子的意味。   “怎么的?看到自己表哥还丧着一副脸,怕我抓你回家啊?”   谢厌迟挑了下眉,将自己嘴里叼着的烟头拔出,随手就这一旁的垃圾桶拧灭,然后直起身,朝里走去:“给我倒杯水,坐了一天的飞机累着呢。”   他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下,整个个人没骨头似的窝了进去:“对了,要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30 23:43:34~2020-01-01 22: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亦残潋若丶瑾残醉瞳、富小妮、25295429 10瓶;猫尾巴8瓶;相将、Yvonne 6瓶;肥肠肠5瓶;Smiling、于兮、亦薅3瓶;祥生是我滴2瓶;睡在月球上的猫、一人心归、小xin、原来YJ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温阮看着谢厌迟这张满脸写着痞气两个字的脸,气得恨恨咬牙。   她将胳膊抱起,深吸一口气,将满肚子火气压了又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就一杯水?我们这里还有橙汁,您要不要喝呢?”   谢厌迟打了个哈欠,抬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语气听上去懒洋洋的:“不成啊,我不爱喝橙汁那玩意,涩的很。要不然给我来杯咖啡?”   “咖啡是吗?”   谢厌迟:“嗯,不加糖不加奶,如果有冰的更好,搞快点啊。”   温阮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神情一冷,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抬手揪起了谢厌迟的衣领:“咖啡?还不加糖不加奶?你倒还真敢点啊谢厌迟?拿我的名字当挡箭牌去玩嫩模,是觉得命太长了还是生活太优渥了?”   谢厌迟笑着任由温阮教训,等她一大通话说完,才眯着眼睛轻飘飘地说了句:“听说你看上了个检察官小哥?还装穷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出息啊温大小姐。”   温阮如同从脑袋上被泼了一桶凉水一般,动作一顿,随即立刻僵在原地,捏着谢厌迟衣领的手也下意识一松。   谢厌迟趁着这个功夫从温阮手中溜了出去,然后咳嗽一声,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口,语气里还带着些扬眉吐气:“那么请问,你们律师事务所有咖啡吗?”   “……”   温阮一颗心都凉了大半,现在看着谢厌迟那一双轻挑招人的桃花眼,只想伸出手将他掐死在律师事务所。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挤出一个微笑:“有的呢,您等我一下。”   倒完咖啡出来的时候,谢厌迟已经开始将手背在身后,如同领导一般踱步巡视着整个事务所:“你们这还挺不错嘛,摆设也很独特。哎,你们墙上挂着的这个照片里面,站前面那个小姐姐还在这工作吗?长得挺正啊。”   温阮太阳穴突突直跳:“你那嫩模小女友呢?”   “刚才分手了.不然我来找你玩干嘛,闲得慌?”   谢厌迟头都没回,还在摸着下巴扫视着照片上那些面孔:“我靠,这个姐姐也好看,御姐款的啊?我喜欢。”   不愧是渣男。   今天早上才甜甜蜜蜜发了朋友圈,结果一下飞机就分手了。   温阮将咖啡放下,没好气道:“既然都分手了,为什么还不回潼城?恐怕舅舅都要气坏了。”   谢厌迟笑了声,总算转过身,拖着步子又回到了沙发上窝着:“不厚道啊温阮,你找到真命天子了不允许我再寻觅一下爱情啊?我这才落地没几个小时呢就赶我走,怎么,怕我揭穿你啊?”   温阮上下扫了谢厌迟一眼,然后停留在他含着几分痞气笑意的眸子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不怀好意。   温阮:“说吧,你想找我要什么?”   “还是你上道。”   谢厌迟笑了声,然后抬起右手,比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接济点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可没那么宠我,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冻了我的卡。”   就知道这败家少爷别有心机。   如果放在以往,温阮肯定干脆利落地破财消灾,可是此刻,她犹豫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余额……   温阮:“实不相瞒,我来江城的第一天就被偷了,实在囊中羞涩。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果缺工作,我们楼下有个奶茶店缺临时工……”   “哎?你说你看上的那小哥哥叫什么名来着?我记得电视上好像看见过。好像是傅什么……”   谢厌迟放下自己大大咧咧翘起的腿,一边皱着眉,一边演技浮夸的挠了挠自己的头,语气里全是威胁。   “二十万,再多没有了。”   “行吧,凑合着用,成交。”   温阮听着谢厌迟手机里传来的那声,无比响亮的支付宝到账提示音,一时间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看着温阮一脸委屈的样子,谢厌迟难得的善心大发:“行吧,我还你一点。”   温阮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然后,她听见——   “支付宝到账13.14元。”   谢厌迟还洋洋自得:“看,我浪漫吧?”   温阮:“……”   她舅舅那么有钱,怎么会养出这种小气的儿子?   两人一块长大,就连家里的别墅都是门对门挨着的,两人虽然性格不太像,但是关系却如同亲兄妹。   谢厌迟看着温阮浑身上下写着“丧”字的表情,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没事,等以后表哥在江城站稳脚跟了,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温阮将头一偏,还沉浸在丧失了二十万软妹币的痛苦之中:“别碰我。”   谢厌迟乐了,不仅不收手,还抬起另外一只手揉着温阮的脸:“不至于吧我的小表妹?不就二十万而已吗,你说我们都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温阮哽咽道:“我和你没感情了!”   *   夜深。   傅知焕在驱车离开检院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律师事务所还亮着灯。   加上往公寓里拨电话之后没人接,才想到温阮或许还没有走,所以才返回来准备接她一起回去。   谁料想一上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从律师所的玻璃门里,可以清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打扮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年轻男子,一只手握着温阮的手腕,另一只手无比亲昵地揉着她的脸颊,两人正在争执不休。   温阮看上去似乎正在气头上,转过身就像走,但却被那男子笑着拉了回来——   “我和你没感情了!”   “怎么就没感情了?你小时候可说最喜欢我了。”   “那也是以前,我们回不去了!现在请你现在麻溜地滚出事务所。”   “我走也成,你给我留个地址呗?你说以后万一……”   “没有万一,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谢厌迟无奈地笑着,伸出手想去抓温阮的肩膀——   “啪”   而就在这时,他的小臂猛地被人握住。   那人力道很大,谢厌迟顿时感到一阵锐痛席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凌冽的寒意。   他抬眼,正好对上了傅知焕冰冷的视线。   谢厌迟皱了皱眉,方才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顿时一收,甩开了傅知焕的手,下意识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傅知焕神情看上去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凌厉。他往前一步,将温阮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谢厌迟将眼一眯,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方才还带着些冷意的表情顿时一收,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温阮一眼。   认出来傅知焕之后,谢厌迟语气里捻着几分不正经的笑意:“我和这位小姐姐说话呢,您插什么嘴?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吗?”   “你们之间的关系与我无关。但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她应该已经拒绝你了。”   “拒绝我也没事啊。”谢厌迟像是偏偏想给傅知焕找不痛快一样,将手插进衣兜里,笑着抬起头:“我这人最喜欢强人所难了。”   傅知焕将眼一眯,浑身上下的气场顿时又陡然降了几个度。   虽然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从眸中却清晰可见那股压抑的冷意蔓延开来。   两人对峙着,就仿佛,暴风雨欲来。   温阮有些焦急地插入他们中间,打断:“谢厌迟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说到这,她转过头看着傅知焕,下意识想要解释:“我和他是……”   话说到一半,却突地止住。   谢厌迟这副嚣张的打扮,怎么看都是个富养起来的花花公子。   如果承认他们两个是表兄妹,那自己细心铺垫好的一大套说辞,不是全都功亏一篑了吗?   温软的欲言又止,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给谢厌迟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谢厌迟收到,然后将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轻轻搓了下,目光里充满了暗示——   打钱。   温阮心死成灰,却还是点了点头。   谢厌迟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咳嗽一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道:“实不相瞒,我和这位小姐的关系很复杂。”   温阮也点了点头:“恩恩,很复杂。”   “我是她前男友。”   温阮继续点点头:“恩恩,前男友。”   等等。   不对劲。   温阮猛地转过头。   前男友??   偏偏谢厌迟还得意洋洋地昂了昂下巴,浑身上下透着“我聪明吧”的骄傲。   他笑了声,继续说:“我和我前女友叙叙旧,恐怕也不劳您操心了吧?说到这我还想问你一句,你和我家前女友,是什么关系呢?”   周围顿时一片沉默,仿佛此刻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莫约过了半分钟,这股安静才被傅知焕的突如其来一声低笑给打破。   傅知焕耷拉着眼皮,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浑身上下不像刚才那样凌冽,却分毫不减那股令人生畏的气场。   “成。”   傅知焕抬头,上下扫了一眼面前的谢厌迟,淡淡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便转过身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温阮虽然揣摩不清傅知焕话里的意思,但却莫名的心乱如麻,心头如同被火灼一般全是躁意。   她瞪了谢厌迟一眼,道:“出去,我要锁门了。”   谢厌迟懒洋洋地迈着步子晃悠到门口,然后往下瞄了一眼:“哎,你家那检察官要走了。”   温阮情绪越发糟糕,她锁好律师事务所的门,用目光剜了谢厌迟一眼:“过段时间再收拾你!”   说完,迅速地追了下去。   接着,还能听见一连串的——   “等我嘛等我嘛!哎呀!呜呜呜扭到脚了好疼!你走那么快干嘛!”   谢厌迟笑着看着自己这位表妹蹿下楼,然后在门口站了会儿没动,等听到楼下彻底没声了之后,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他平静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给人发着消息——   “老李,我记得你和傅律是同一个大学的?给我发张傅律的照片看看。”   虽然之前温阮上节目的时候,谢厌迟看到了视频,但却也只是随便扫了几眼,虽然觉得里面那位男人有些熟悉,却没太在意。   但当两人面对面的时候,谢厌迟心中那熟悉感更甚。   而且傅知焕虽然没和自己说几句话,但谢厌迟却还是能够分辨出,这并不是个好招惹的人。   像这种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温阮撒的谎?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回了消息:   “傅律的照片可难找了,不过好在我有个朋友当时和他一个社团的,所以存了张大一聚会的照片。”   文末,附上一张图片。   谢厌迟点开那张图,端详了会儿照片上那人的脸,倏地笑了起来。   果然啊。   谢厌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笑意更深。   有点意思啊这俩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厌迟:敲诈对象+1   后来谢大少爷出了本书,叫做《论被冻结卡之后怎么迅速赚钱》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   谁能想到我刚发烧去医院打针结果第二天传出来武汉不明肺炎   不过我是正常发烧   我觉得主要原因应该是冬天穿打底裤+短裙+呢子大衣标配给冻的   主要是冻成这个样也没有帅气哥哥和我谈恋爱   这章抽50个红包,因为我变小气了所以只抽五十个。   -   感谢在2020-01-01 22:13:49~2020-01-01 23:4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祖宗啊10瓶;苏景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温阮追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傅知焕笔直的后背。   他步伐平稳,明明听到了身后人的脚步声,却没有片刻的停顿,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不是一起回去吗?别走这么快嘛!”   温阮心里早就把谢厌迟反复凌迟了几百遍,一急之下,没注意到面前还有一格台阶。   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一趔趄,膝盖先着地,手掌处也被擦破了一层薄皮。   虽然只是一层台阶的高度,但是温阮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脚腕处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疼,一阵一阵更加强烈。   她轻“嘶”一声,皱起眉头撑起身,侧过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脚踝处的扭伤,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傅知焕。   温阮鼓了鼓腮帮子,挤出几滴眼泪,故意捏着委屈的语调大声道:“呜呜呜扭到脚了好疼啊!”   听到这声哭诉,傅知焕的步子明显停顿了一下,将头微偏。   温阮的眸光亮了亮。   心软了!   但傅知焕最终还是没把头转回来,而是在片刻停顿之后,视线平视前方,径直朝前走去。   温阮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她耷拉下眼皮,平时都是亮晶晶的眼瞳此刻却黯淡无光。   她低落地抬手,查看着自己手掌上擦破皮的那一处伤,轻轻吹了几口气,吹落上面的灰尘石子。   扭伤处的疼痛和被谢厌迟骗了二十万的难过,以及被傅知焕抛下的失落糅杂在一起,让温阮情绪一下子跌到冰点。   温阮低下头委屈地看了眼自己脚腕处鼓起的大包,抽了抽鼻子。   傅知焕这个小气鬼。   莫名其妙甩脸走人!   一点也不体贴!   我还为了他损失二十万呢!   再也不要喜欢他了,明天就搬走!   而就在温阮在心里嘟囔着发泄自己小脾气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有一道黑影笼在自己头上。   温阮愣了下,抬起头。   她与傅知焕的视线相撞,周围的蝉鸣和微风宛若在这一刻被静止,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拖得无比漫长。   傅知焕眉头稍皱着,他薄唇紧抿,漆黑的眼眸中全是不悦。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许久之后,温阮才深吸一口气,叉起腰气鼓鼓地准备开口质问:“你刚才……”   而下一秒,她所有的问话便全被面前那人的动作打断。   傅知焕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胳膊上,然后横打将温阮抱起。他眉峰微压,但动作流畅而又带着些不容分说的干脆。   温阮一怔,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之后,自己刚才想说的话早就忘了个干净。   今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雨,虽然现在已经停了,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些湿漉漉的冷气。   温阮穿得少,原本刚出来的时候,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被风吹得发寒。   但是此刻,却好似被一股热流环绕住一般,就连双颊都烧得发红。   她留意到,傅知焕在抱起自己的时候,还特意用外套垫在了胳膊上,避免肢体之间暧昧部分的直接接触。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犯规啊。   温阮咬了咬下唇,偏过头不去看傅知焕的脸,一句话都没说。   那就,给他一次机会。   撤回刚才“再也不要喜欢他”那句话。   稍微再喜欢他一点点吧。   傅知焕将温阮轻轻放下在车后座上,然后再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安静无声。   温阮耷拉下眼皮,手指一下下扣着车垫上的花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虽然想打破这样的僵局,但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直到她心烦意乱地想要看看窗外风景的换一下心情的时候,才发现傅知焕开得这条路,好像并不是回公寓的方向。   “哎。”   温阮下意识直起身板,轻声问道:“不回公寓吗?”   傅知焕:“去诊所。”   “这样啊。”   温阮会过意,她又将身子靠在了车椅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傅知焕好像是在关心自己吧?   这个发现好像突然拨动了她脑海里的某根弦。   四舍五入是不是说明,傅知焕也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了呢?   加上刚才他对谢厌迟产生了那么大的抵触,该不会——   是吃醋吧?   绝对是吃醋吧!   温阮刚才一直低落的情绪突然因为自己这么点小发现而雀跃起来。   终于,她按捺不住地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生气啊?”   此时恰逢一个红灯。   傅知焕将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听到温阮的问题,却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温阮抬眼,悄悄从后视镜里偷瞄着傅知焕的脸,试图读出什么内容。   但结果显而易见的,一无所获。   许久后,温阮才听到那道不带感情的男声响起——   “我不喜欢插手别人感情的事,仅此而已。”   或许是傅知焕的语气太过寡漠,听上去好像他所有的情绪以及不满,真的是因为“仅此而已”一样。   温阮方才那点小期待在一瞬间有些,她轻“哦”了声,然后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她没办法分辨出,傅知焕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强装镇定的撒谎。   互相暧昧的情绪是最磨人的。   每一天都要心惊胆战的猜测喜欢的人是不是同样的喜欢自己,然后因为一点回应而失落或者兴高采烈。   距离最近的诊所很快就到了。   地方虽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却十分整洁明亮。   这个点,只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在值班,看见温阮来之后,简单问了下情况,便起身去药房拿药,顺带吩咐了句:“把鞋子脱了,伤口的位置露出来。”   温阮听话照做,她俯身脱掉了鞋,然后将小腿搭在了面前的板凳上,接着弯腰,伸出手轻轻地掀起自己的裙边,一寸寸往上。   她的小腿曲线分明,纤细而又富有骨感,在白炽光的照射下愈显白皙。   傅知焕皱了下眉,然后默不作声地偏过头,转身掀起门帘,离开诊室,一路走到门口处才停下。   微风夹杂着丝丝凉意掠过他的发梢,心头那股没来由的火才淡了又淡。   傅知焕觉得自己嗓子有些莫名发痒,他咳嗽一声,然后心烦意乱地拧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其中一只。   从刚才开始一直躁动的一颗心,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回忆起温阮那个问题。   其实那个答案,也不全算是说谎,他的确是个不喜欢插手别人感情上矛盾的人。   但却不是仅此而已。   傅知焕的情绪的确是被“前男友”这三个字点燃。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待温阮,并不仅仅是“关注更多”这四个字这么简单的情绪。   那是一种更为异常且偏执的情绪——   占有欲。   但,他有什么立场呢?   *   温阮百无聊赖地在诊室里发了会儿呆,见没等到傅知焕进来,才歪着脑袋开始刷着手机。   今天下午被爆出来的东阳湖溺水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褪去热度,反而传播范围越来越广,甚至不少博主都在长篇大论的进行案情分析。   死者的照片和微博也被人扒了出来。   多数网友在知晓事件来龙去脉后,都呈现出了不同立场。   有一部分认为任何罪恶的人都应该由法律来制裁,而也有小部分人觉得大快人心。   温阮到现在为止,虽然了解事情的经过,但还没见过死者的样子。   于是她随手点开一张照片,看了一眼——   等等。   温阮的瞳孔蓦地一缩。   这个人自己见过。   就是在不久前,傅知焕醉酒的那个晚上,被自己教训了一顿的黄毛身边那个锡纸烫。   她皱起眉,翻找着一些博主整理出来的“知情人士”言论。   果然,有一些陆柯陈曾经的同学也曾出来发过贴——   “当年班上其实有一个以顾晨程和另外一个叫徐斌锐的人组成的小团体,专门带一伙小混混去雷肥欺负别的同学。陆柯陈和秦宛都被整得很惨,当年那件案子其实我就觉得,陆柯陈八成是个替罪羊,他真的挺可怜。”   温阮攥紧拳头,然后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去找傅知焕。   但还没站起来,那位老医生就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快坐下,受伤了乱动什么。”   温阮:“可是……”   “可是什么?”   老医生皱了下眉,不由分说地坐在了温阮面前,开始拆着棉签:“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喜欢看医生,但是身体是自己的,虽然只是扭伤,但也不能拖着啊。有什么事等我给你包好伤口再说!”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怎么了?”   “傅知焕,陆柯陈那件事我有新线索可以提供。”温阮的语气里带着些焦急。   直觉告诉她,如果凶手真的是陆柯陈,那么他的目标应该不仅仅只是一个人。   温阮觉得陆柯陈肯定会第二次动手,但这个时间却说不准,可能很久之后,也可能就是今天。   傅知焕蹲下身,淡淡道:“我知道,他会有第二个目标,但是警方没有确切证据,就不会抓人。”   “所以现在,先处理你的伤。”   温阮闻言微愣,将方才的情绪压了压,然后应了一声,转过头。   “忍着点。”   老医生将碘酒涂抹在她伤口处。   但温阮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许久后才突然问了句:“你说陆柯陈会迷途知返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不算是迷途。”傅知焕平静道:“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温阮垂眼。   她留意到了傅知焕的态度。   非常冷静的态度。   但却不仅仅是因为预料到陆柯陈计划的那种了然的冷静。   他在评价陆柯陈的行为时,不带任何其他的情绪。   作为群众角度的惋惜,作为检察官角度的斥责,这些都没有。   他太平静了。   平静到好像是就算陆柯陈再杀死第二人,与他而言也完全不重要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也抽50包~   -   感谢在2020-01-01 23:49:16~2020-01-02 23: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d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尾巴7瓶;果茶、江陌安2瓶;小xin、我没有香芋派、等烟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傅知焕在改名之后,傅明衡曾找到他进行过一场谈话。   “为什么要改名,你知道家里多有多生气吗?爸大发雷霆,要不是妈拦着,差点就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傅明衡问。   但傅知焕却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扯了下唇角,突地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什么叫做无罪推定原则吗?”   “什么?”   “未经审判证明有罪确定前,推定被控告者无罪,是现代法治国家刑事司法通行的一项重要原则。换而言之,就是在没有关键性证据的情况下,即使你知道一个人有罪,却依旧无法将他定罪。”   “这和你改名有什么关系?”   傅知焕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用指节扣了扣桌面,然后站起身:“没事,去吃饭吧。”   傅知焕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晚上,警察接到举报。   有个叫做金晨赫的混混,在打牌期间和人发生了口舌,直接撂桌子而起拿瓶子给人脑袋开了瓢,争执之下还叫嚣着:“莫惹我啊!老子十二年前可是杀过人的。”   在周围的人报警后,警察迅速拘留了金晨赫,并且调查了他过往的案底,但发现他只是因为一些打架斗殴偷窃之类的事情进过局子,并没有杀人的案底。   唯一一件与谋杀能扯得上关系的,只有在十二年前,傅知焕妹妹残忍遇害的那起案子。   金晨赫曾在那个时候被警方带走进行调查与询问,但不过当时没有任何证据加上与尸体上犯人的DNA并不符合,所以没有被列为嫌疑人。   既然这件事同声名显赫的傅家有关,警方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那位混混进行了盘查。   但他却一口咬定:“怎么可能杀人呢?我就是想起当年那件事,想吓唬他们一下而已。”   冲动之下说的话不能被当做证词,加上在警方的调查后,也确实没有发现有用的证据,于是只能在批评教育拘留几天之后,对他进行了释放。   金晨赫离开拘留所的那天,遇见了傅知焕。   傅知焕站在门前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下,道路上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   他穿着干净素白的校服衬衫,但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显得十分打眼。   金晨赫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的等着红绿灯。   红灯变绿,他也顺着人流,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一回头,一眼就看见伫立在红绿灯下,平静朝自己望来的傅知焕。   傅知焕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单肩背着书包。漆黑的发,深邃的瞳,但却让人莫名的感到触目惊心。   金晨赫脸色突然一变,他瞳孔微缩,手指轻轻颤抖了下,然后下意识地握成拳,仓促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接着,加快了步伐,同傅知焕擦肩走过。   “这位先生。”   而就在这时,金晨赫突然听见傅知焕喊住自己。   他后背僵直,僵硬地转过头,问:“什么事?”   傅知焕抬眼看他,许久之后才突地淡淡笑了声,昂首朝他面前示意了下:“没事,注意看路。”   这么多年来,傅知焕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杀死傅予情凶手的追查。   当从父母的口中,以及多方打听,听到金晨赫在被带走前曾提到“十二年前杀死一个人”这句话的时候,傅知焕几乎就有预感,自己妹妹的死,面前这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因为金晨赫报出的时间太准确了。   就像你问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是多少年前从高中毕业这个问题时,大多数人都会在脑内进行简单的加减法,没有办法迅速精准的报出数据。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还能在情绪激动情况下,无比清晰地记得“十二年前”这个准确的时间。   如果真的是件同他毫无关系的事,金晨赫的记忆绝不会如此深刻。   傅知焕想测试一下自己的猜想。   果然,在过马路的时候,他就能从那人的反应中确定——   金晨赫一定认识自己。   可是在傅知焕的记忆中,分明是从未与金晨赫碰过面。   那么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呢?   傅知焕回忆起,当年在游乐园里,同妹妹走失之后,在焦急寻找下,曾与一个推着垃圾车行色匆匆的男人相撞。   “注意看路。”   男人皱眉,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急躁与凶狠。   时间交叠。   当年那张男人的脸隐隐约约和当下重合起来,最终变得无比清晰——金晨赫。   是这张脸。   十二年前傅知焕无法进行判断,但是此刻他却能确认,金晨赫就算不是最后的真凶,也一定与傅予情的死脱不了干系。   但这一切都仅仅是自己的猜测。   他想知道一个真相。   从那以后,傅知焕从没有放弃过对傅予情被害案的追查,也从未放弃过对金晨赫的关注。   但这么多年来,无数警员都没办法找到的证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浮出水面。   即使傅知焕知道金晨赫可能会了解当年那件凶杀案的真相,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对他进行调查。因为在法律上,不可能没有证据仅凭借自己的直觉,就去调查一个人。   所以为什么傅知焕会改掉自己的名字。   傅律。   缚律。   傅知焕从骨子里就是个冷静的人。   用恶惩治恶,是他不会允许自己做的事情。但是越清醒知道这一点,反而会更为煎熬。   他开始逐渐远离自己的家人,变得孤僻而又独来独往,不喜与任何人深交。   所有人都觉得,傅知焕是个冷静到可怕,公平公正到苛刻的人。他几乎生来就适合呆在这个位置,犹如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一样,像是被剥离了所有感性的去处理每一件事。   其实只有傅知焕知道,在预料到陆柯陈的计划时,他仿佛透过无数层光影,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并不完全是在对立面。   更像是在透过一面镜子互相凝望。   或许是一点零星的理智维持着傅知焕不去迈入光影那头的黑暗,但在每一次替傅予情扫墓时,都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拉扯着隐隐下坠。   “傅予情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孩子,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不希望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傅知焕没有坠入那潭深渊。   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真相”就在自己的眼前,但没有任何方法靠近。而傅予情却仍然长眠于墓碑之下,无法讨回公道,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对傅知焕来说如同凌迟。   “你怎么了?”   突然一道轻轻的女声打断了傅知焕的思绪。   温阮扬起头,稍稍靠近傅知焕的身边,语气带着些担忧:“怎么突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傅知焕方才混沌的思维被拉回了一丝清明,他垂眼,偏过头,淡淡道:“没事。”   “我刚刚查了查我邮件里之前的备份文件,找到了陆柯陈的家庭地址。之前我当他的辩护律师时,曾经去他家拜访过。”   温阮一边翻找着手机里的资料,眉头拧起:“你等会能不能带我去一趟?或者你先回去,我自己打车过去。”   傅知焕:“你想劝他?”   “嗯。”   温阮记下那行家庭住址,点了下头,平静道:“可能你觉得是在多管闲事,但是三年前我没有帮到他,这次至少不想袖手旁观。”   “至少我觉得,如果我是秦宛,可能也不会想要这种结局。”   温阮转过头,将唇角一勾,眉头微皱,笑容泛苦。   但那双好看的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傅知焕瞳孔微缩。   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自己对傅明衡说:“我和温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贬义。   如果有,那么一定是在讽刺自己。   温阮很干净,从来都是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充满热忱。   而自己不是。   此时老医生已经上完了药,温阮笑着道了声谢,然后艰难地站起身。   她低头,见傅知焕没有回应,心里猜想他恐怕是不愿意多管闲事,于是随口道:“那我先去打车了?”   “走吧。”   傅知焕起身,伸出手握住温阮的手腕,然后说道:“我送你去。”   汽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现在已经将近十点,这个时间段,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到处显得空旷而又寂静。   温阮坐在副驾驶座。   她一直悄悄咪咪地转过头去偷瞄一旁的傅知焕。   总觉得从诊所那会儿开始,身旁这个人好像变得更闷了。   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   车开了好一会儿,温阮决定要打破这个局面,稍微哄一下身边这个人形低气压排放器。   于是她悄悄朝着傅知焕的方向坐近,咳嗽一声,道:“开车是不是很无聊?”   傅知焕看她一眼,没说话。   温阮:“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傅知焕看她一眼。   虽然傅知焕没回答温阮的话,但是她还是自顾自讲了起来:“从前有一颗好吃的巧克力和一颗不好吃的巧克力,然后有一天好吃的巧克力对不好吃的巧克力说:‘我要把你推进海里去!’然后你猜怎么了?”   末了,她顿了一会儿,继续接道。   “然后不好吃的巧克力就被推进海里了!”   傅知焕:“……”   傅知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温阮反而先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揉了揉含泪的眼睛,见一旁的人没有反应,于是开启了自己第二个冷笑话:“你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吗?”   “就是哈哈哈刀哈哈哈哈。”   傅知焕:“……”   然后,温阮为了逗笑傅知焕,乐此不疲地从“火柴觉得头痒”一路讲到“北极熊拔毛之后觉得好冷”,整个车厢内都弥漫着她快乐的笑声。   一路开到陆柯陈家的楼底下,温阮都没听见傅知焕吱一声。   她萎靡不振地将下巴搁在了车前台上,吹了吹自己的刘海,语气里还带着些失落:“逗你笑真难。”   傅知焕没说话,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替温阮解开安全带,接着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伸出手:“下来吧。”   或许是因为傅知焕的冷淡,温阮也有些小委屈:“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一直都不高兴啊?”   “我都讲了那么多笑话逗你!”   “我一个受伤人士都没哼哼唧唧呢!”   “而且一路都还不理人!”   “我情绪波动了。”   傅知焕一边扶着温阮下来,一边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许诺,却还是沉默不语。   就在温阮也终于放弃自己的撒娇战术。   正当她丧气地转过头时,突然听见傅知焕开口——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一个有关救赎的故事。   抽50红包,稍后捉虫。   -   感谢在2020-01-02 23:56:42~2020-01-04 00: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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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傅知焕没想到因缘之下,会和温阮产生这样的交集。   傅明衡说的对。   非常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姑娘。   就好像一直贫瘠的人生中突然因为有些事情而变得让人期待了起来。   傅知焕突然能理解那位心理医生说的话——   “所有人都不是为了过去而活着的,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让你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事或者人。”   “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生活并不只是过去。”   现在,他找到了。   *   突如其来的道歉,却让温阮愣住。   她这才认真观察了一下傅知焕脸上的表情。   温阮突然发现,傅知焕身上那股低气压,看上去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带着股莫名的颓废,从他那双黯淡的眼瞳里,带着深深地疲倦和恹感。   虽然温阮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能清晰感觉到傅知焕现在的心情好似并不是难过,而是痛苦。   温阮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傅知焕的手背。   他的手好像……很冷。   见面前的人没有动作,温阮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握住了傅知焕的右手,接着一寸寸地包裹住。   温暖的气息蔓延开来,舒缓了僵硬的指尖。   傅知焕怔了下,然后抬眼,问:“做什么?”   “在安慰你。”   温阮也没拐弯抹角,反而露出一张笑脸,如实回答道:“我这可不是在占你便宜,小时候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哄我的!是不是会让人有很贴心的感觉?”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想占便宜的想法。   但是看在自己带着想要安慰他的份上,就四舍五入忽略不计吧!   傅知焕低头看着面前的温阮。   小姑娘就好像从来不会发什么太大的脾气。   即使闹小情绪,也从不波及到其它人身上,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凑到跟前来哄你。   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一个人。   傅知焕指间微颤,下意识想要收拢自己的手。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萌生出一道将温阮揽入怀中的想法。   就好像在触碰她时,一定会感觉到那股能够蔓延到那颗冰冷的心脏的温暖。   但傅知焕将那股情绪压了又压,最终变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轻笑着垂下眼,然后松开温阮的手,声音带着些无奈的低哑:“所以这是在把我当幼儿园的学生在看?”   温阮理直气壮:“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需要安慰的呀!”   傅知焕看着温阮那张强词夺理时还微微发红的笑脸,哑然失笑。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转过身朝着陆柯陈的住所走去:“走吧。”   温阮看着傅知焕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刚刚这个狗男人是不是摸自己头了?!   *   因为身份特殊,傅知焕不方便在没有和上层报告的情况下对嫌疑人私自走访或者进行沟通。   所以他守在楼下,没有跟着温阮上去。   陆柯陈住在一栋老式筒子楼里,楼下的垃圾桶旁边都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袋,单元楼里的灯许多都是坏的,扶手看上去也从来没有人清洁,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墙壁上也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全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其实温阮在三年前接触陆柯陈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家的生活十分拮据。父亲经营着一家五金店,背着房租不说每个月还赚不了几个钱,母亲在孩子三岁的那年就跟着一个外地人跑了。   所以……陆柯陈每个月都会寄给秦毕阳的那些钱,到底是怎么省下来的呢?   温阮站在陆柯陈家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扣响了大门。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   于是,又敲响了第二次。   从门内端突然传来一道由远及近带着怒火的中年男声——   “全部都给老子滚!说了多少遍了!不接受采访!非要我他妈赶你们走是不是?”   紧接着,温阮面前的门被猛地拉开。   陆父站在门前,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愤怒,眼底更是一片猩红。他穿着一身背心,手在拉开门时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了青筋。   陆父看上去,好像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下巴处全是胡茬。   温阮油然记得,三年前自己在和陆父沟通的时候,这个身材无比壮实的男人沉默着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时的样子。   或许是今天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记者上门,陆父才会这么精神敏感。   温阮没有被陆父吓到,反而无比镇定地开口:“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父认出了温阮,方才那副因为愤怒而略带狰狞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但他的手却撑着门,没让温阮进去:“不好意思温律师,我不知道是您……今天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虽然非常冒昧,但我想和陆柯陈谈一谈…最近这起案子。”温阮说到这,稍顿了下,然后认真的补充道:“陆先生,我是来帮他的。”   陆父脸色一凝,握着门把手的手攥紧,语气也带着些不由分说:“陆柯陈今天不在家。”   温阮当然一眼就能看见陆父是在说谎:“陆先生……”   “我说了!陆柯陈今天不在家!他也和这起案子毫无关系!”   陆父却仿佛被踩到了自己的雷点,语气也恢复了刚才的凌厉:“温小姐,那么多人都要讨回公道,有谁替我的儿子讨回公道?其它人的事我不管!反正这件事和我的孩子无关!”   温阮犹然记得,三年前陆父在陆柯陈开庭前,始终都是沉默寡言的。   他那时只是蹲在楼道门口,按着自己的指关节紧抿下唇默不作声,可是眼眶却在隐隐泛红。   他是陆柯陈的父亲,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崇高的精神思想,仅仅是一个父亲而已。   温阮没说话,许久后只是朝他鞠了一下躬,然后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上去:“抱歉,陆先生,今晚是我冒昧。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我的帮忙,随时可以联系我。”   陆父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伸手接过,然后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站在不远处房门口,朝着自己看来的陆柯陈的眼睛。   陆柯陈的神情十分平静,他单手扶着门,眸底宛若氤氲着一片湿漉漉的雾气,深邃而又难懂。   陆父没说话,只是朝着卧室走去,低声道;“看什么?回房间睡觉。明天不上学了?”   “爸。”陆柯陈却突然开口喊道,“对不起。”   陆父的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无比认真地开口道:“孩子,你实话告诉我。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出了事,爸爸可以和你一起担着,但千万不能撒谎。”   陆柯陈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不觉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快比父亲高出一个头了。   他唇角淡淡勾起,笑着说:“爸,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陆父闻言,瞳孔蓦地一缩,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陆柯陈的肩膀,眼眶也微微泛红:“答应我孩子,不要做傻事,你要相信还会有别的方式来讨回公道的。”   陆柯陈没答话,只是垂下眼,沉默了许久后,伸出手拍了拍陆父的手背,然后淡淡道:“爸,早点睡觉吧。”   “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今晚整理一下章纲,明天尽量把这一篇的剧情写完。   这张还是抽50个红包~   -   感谢在2020-01-04 00:00:14~2020-01-05 00:0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2个;Yuki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受家的攻6瓶;梦对岸5瓶;小艾2瓶;36975012、小xin、奶糖甜不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那是一个阴雨天。   储物室里的空气潮湿而又压抑,泛着股发霉般的味道。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上窗户里透着黯淡的日光,却只照亮了地上了一块砖。   女孩抱着双膝,蹲在一个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头发凌乱,胳膊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此刻正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让压低自己的哽咽声,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男孩坐在她的身旁,垂着头,干净素白的校服上全是污痕。眼神看上去黯淡无光,他平静的听着身旁女孩的哭声,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旁的哭声渐渐减弱,一直到安静。   男孩还是没有转过头,只是许久之后,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小小的创口贴。   他愣了下,一直黯淡的眼底好像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   身旁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在将创口贴交到男孩手中之后,撑着地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这并不是什么青春美好的爱情故事。   只是在濒临绝望和孤独的边缘,两个孤单的灵魂相互靠近,惺惺相惜地试图在彼此身上感受到最后的温暖。   秦宛是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人。   她开始给陆柯陈写交换日记:“每天把自己难过的事情和对未来期待的事情写下来,然后给对方看。这样没准就能互相打气,然后等到总会变好的那天。”   霸凌是没有理由的。   或许是因为不够优秀的成绩,又或者是因为太过优秀的成绩。   或许是因为不够漂亮的外貌,又或者是因为太过漂亮的皮相。   陆柯陈知道,秦宛是个值得被爱的女孩。   她会在下雨的时候停下来照看路旁的流浪猫,会省出一块钱给街上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会在牵着小孩的手将他们送过马路。   但是施暴的人永远不会问你在下雨天做过什么。   秦宛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她在每一天的日记里都会写——“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子总会渴望触碰到露水、鲜花、和温暖的太阳,而不是阴雨、淤青、和潮湿的储物室。   于是在某一天,秦宛找到了老师,向她展露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她一直渴望着改变着这一切。   老师一边说着“一定会解决的”,一边喊来了顾晨程和徐斌锐,随手一指,说:“你们打打闹闹不要太过头了啊,快点给秦宛道歉,然后写份检讨。”   秦宛看着面前那两个人嬉皮笑脸地朝着自己弯下腰道歉,却只能感到从指间蔓延上来的冰冷。   世界上所有的痛苦并不能感同身受。   “胆子变大学会告老师了?”   “哎呀,我们都好害怕呢。”   陆柯陈比秦宛要早熟,他知道生活并不是哄孩子开心的励志故事。   并不是每次反抗都会获得胜利,比如说,顾晨程的舅舅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所以多数老师都会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秦宛收获到的是比以往更加痛苦的殴打与羞辱。   有人一拥而上,剥去了女孩身上的衬衫,然后拿着手机起哄着拍下无数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些笑声环绕在耳旁,在脑内无数遍循环,最后变成了让人夜不能寐的梦魇。   秦宛再也没有继续写交换日记。   她再也没有写下那句——“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宛落水的那天,其实是和以往毫无区别的一天。   顾晨程那伙人自从拍下那些照片之后,仿佛找到了比单纯殴打更加能让他们感到“有趣”的方式。   唯一有区别的是,秦宛逃走了。   陆柯陈找到秦宛的时候,是在东阳湖旁边。   “回去吧,你逃走的话,那伙人一定会一气之下把你的照片发出来的,你逃不了一辈子。”   秦宛没说话,她垂着眼,一步一步朝后退着,一直到脚跟半悬空,砂石从脚底滑落的时候。   她紧抿着唇,唇角颤抖了一下,然后缓慢抬起头,眼底蓄满了泪水。许久后,突然闭上眼,身体朝后倒去。   陆柯陈瞳孔一缩,匆忙上前伸手去抓。   但秦宛还是在自己的眼前跌入了东阳湖内。   十一月的湖水,如同整个人泡入冰块里,刺骨的冷意从眼耳口鼻处涌来,浸湿了原本鲜活的生命。   周围的人蜂拥而上——   “有女娃娃掉进水里了!”   “刚才看着这个男孩一直在旁边跟人家拉扯不清,保不准就是他推得!”   “有人报警吗!快点喊救护车!”   秦宛死了。   记者蜂拥至学校,每一位同学和老师都十分配合的在镜头前演出——   “她是个很乖巧善良的孩子。”   “对,学习成绩也很好,平时也很懂事。”   “我们都很惋惜。”   “学校很重视这件事,一定会给出交待,并且我们反复声明,绝对反对校园暴力,对任何暴力行为绝不姑息。”   这是一件很值得讽刺的事情。   许多人只有在事情发生出无可挽回的后果之后,才会开始痛哭流涕地想要弥补,痛苦惋惜着表达自己对被害人的喜爱。   但为什么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爱她呢?   陆柯陈被告上了法庭,他看着秦宛悲痛欲绝的母亲,和隐忍伤痛的父亲,缓缓闭上了眼。   “陆柯陈,你必须对我说真话,要毫无隐瞒的告诉我事情经过。”   那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律师这么对自己说。   要告诉律师什么呢?   媒体和记者一边打着伸张正义的名义,一边四处张贴着死者的照片四处来增加噱头,引发群众的好奇心来互相攀比争夺着点击率。   告诉他们秦宛是因为不堪那样恶劣的羞辱才逃离,无疑是给他们创造了大好的热点。   秦宛在活着的时候已经痛苦万分,陆柯陈不想让她在死之后还不能清清白白。   于是,他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天光缓缓地降落。   陆柯陈在某一天,收拾自己课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笔记本。   许久没有收到的,秦宛的交换日记。   “我其实不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因为觉得如果表现得很乐观的话,或许能更多地安慰自己一下。但是我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   “语文老师今天讲课文的时候说,许多文学创作者喜欢写悲剧,是因为只有悲剧才能让人刻骨铭心,才能让人在沉思中记忆深刻。但是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悲剧发生之后才能沉思呢?”   “但现在,我好像突然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是不是一定要证明这不仅是‘打闹’之后,才能得到真正的重视和道歉呢。”   “我已经不再期待明天了,但是希望你能依然期待。”   陆柯陈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又开始下雨了。   十一月,好像一直都是个阴雨连绵的季节。   *   陆父昨晚几乎是彻夜未眠。   他早晨起来,思前想后,还是准备找陆柯陈再谈谈心,谁知道一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陆柯陈的床铺收拾的很干净,书桌也整洁明亮,看上去很早就出门了。   陆父叹了口气,走进自己儿子的房间,四处扫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感慨万千。   小时候,这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   陆父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突然被一个抽屉所吸引。   他记得,这个抽屉一直都是上锁着的,身为父亲,自然也很尊重儿子的隐私,所以并没有打开来看。   只是此刻,却有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抽屉这次并没有上锁。   一本日记本安静地躺在里面,但是看封面,似乎并不是男孩会用的。   陆父翻开其中一页,阅读了第一行字之后,便蓦地怔住。   太阳升高,光影变化。   陆父今天没去店里,而是坐在沙发上,拧灭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许久后,他才从一旁摸出做完温阮交给自己的名片,拨通了过去。   “温律师,是我,我是陆柯陈的父亲。”   “很抱歉打扰您,可是我现在还是想麻烦一下您……”   *   “哎,温阮,你要去哪?”   秦素珊端着水杯从茶水间出来时,刚好装见低头整理自己的挎包,准备离开事务所的温阮。   温阮将挎包背好,道:“嗯,陆柯陈的父亲刚才和我通了下电话,告诉了我些关于秦宛事情,所以我现在准备去陆柯陈的学校一趟,麻烦你等会替我跟社长说一声。”   秦素珊无奈地笑了下,然后叹口气道:“行吧。”   温阮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眉心隐隐在跳。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难道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紧张了?   她叹了口气,伸出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陆柯陈肯定会知道,警方对自己的调查只会越来越严苛。所以如果他有其余的计划,或者有其它想要杀掉的人,那么一定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动手。   *   “有什么新发现吗?”   “嗯,经过我们的走访调查,秦毕阳一起工作的同事说,有一个留着黄头发的男孩曾经在一个多月以前来找过秦毕阳,两人虽然只聊了几句,但还是不欢而散。然后经过我们的对比,发现这个黄毛就叫徐斌锐,和顾晨程关系很好。”   傅知焕:“徐斌锐?”   警员递过去一张徐斌锐的照片,然后解释道:“徐斌锐、顾晨程和陆柯陈,全部都是一所学校里的。”   傅知焕拿起那张照片,眉头微蹙,许久之后撑起桌子站起身,整理了下袖口,道:“走吧,去学校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会更新~   -   感谢在2020-01-05 00:02:37~2020-01-05 22: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爱吃牛奶糖5瓶;我没有香芋派、果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徐斌锐很少来学校。   像这种靠塞钱挤进来借读的学生,老师大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或许是因为顾晨程出事,铺天盖地的舆论袭来,让徐斌锐不由地也生出了些怯懦,于是今天难得的来乖乖上学。   谁知道刚一坐在位置上,就发现空荡荡的抽屉里多了封信。   他皱着眉将信拿了出来,拆开。   但当视线触及纸张上面那行字时,瞳孔却猛地一缩,然后手指一颤,信封掉在了地上。   信纸上是用红色打出的印刷体:“你会变成下一个顾晨程。”   回忆起顾晨程被人打捞上来的报道,徐斌锐突然泛起一股恐惧堵在自己的胸膛,让他突然涌起了呕吐的欲望。   在恐惧和紧张的交叠之下,怒火也不断上升。   绝对是陆柯陈写的。   顾晨程一定是陆柯陈杀的。   他将唇抿紧,然后一拍桌子起了身,抡起椅子就朝着陆柯陈的教室走去。   八卦消息在学校总是扩散得很快。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徐斌锐带着椅子去陆柯陈的班上找茬,还放出狠话说:“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课桌被踹翻,书本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出一个圆圈,将位置都让给两人。   徐斌锐揪着陆柯陈的衣领,手背上还有因为过于用力而鼓起的青筋。   周围一刹那安静的出奇。   陆柯陈抬起眼,眼底宛若笼罩着漆黑的迷雾,空洞而又黯淡,却让人感到后脊莫名发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徐斌锐。   许久之后,才开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宛若一点火光点燃了炸.药。   徐斌锐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恐惧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情绪席卷上全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握紧拳头朝着陆柯陈脸上砸去。   直到老师赶到,将两人拉开,这场闹剧才戛然而止。   陆柯陈在旁人的注视下,用拇指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安安静静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书本。   铃声响起,老师息事宁人般的斥责了徐斌锐几句,将他送回班上,然后带着陆柯陈来到医务室。   “休息好就回班上课吧。”   在简单处理好伤口之后,陆柯陈却没急着离开。   他垂眼看着自己拇指上的那点血迹,突然扯起唇角,嘲讽似的笑了声。   杀死知更鸟的凶手最终会受到审判。   *   温阮到达学校的时候,正是中午午休的时间。   她在门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陆柯陈的班级,这个点已经快要打铃,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教室里呆着。   唯独没有看到陆柯陈。   温阮皱了下眉,又在询问下来到了徐斌锐的教室。   徐斌锐也不在。   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加强烈,而就在这时,一位来班上查看情况的老师询问了句:“您好,请问您是谁的家长吗?”   温阮反应过来,掏出证件,道:“不是,我是律师,工作原因所以想来询问徐斌锐和陆柯陈同学一些问题,请问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他们两个啊……”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敏感事件,老师的表情有一些难看,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他们俩今天早上还打了架,学校对这件事挺重视的,您要不要去办公室等一等?”   “打了架?”   “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口角。”   而就在这时,有嘴快的学生接过话:“还有人听见徐斌锐说要弄死陆柯陈呢……”   “瞎说什么!”   老师似乎是顾及影响,于是迅速打断了学生的话,接着略带歉意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徐斌锐在哪,不过他是总喜欢迟到的性格,要不然您等一下?他的位置就在那里。”   温阮顺着老师指的地方望去,她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皱了下眉,然后迈开步子朝那里走去。   徐斌锐一看就是不常来上课的人,课桌上干干净净,除了抽屉里躺着张拆开的信封,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温阮透过信纸的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红色的印刷体,她皱了皱眉,伸手拿出——   “你会变成下一个顾晨程。”   “徐斌锐就是看到这封信才去和陆柯陈打架的。”   周围的同学小声道;“律师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我可不想被他找麻烦。”   温阮道了声谢,眉头微蹙,心里那股不安更深,许久后才开口道:“徐斌锐经常会说‘要弄死谁’这种话吗?”   “对啊,他脾气一来就会这样。之前还买了把开了刃的匕首,到处恐吓同学。”   开了刃的匕首。   这句话宛若拨动了温阮脑袋里的某根弦,她瞳孔微缩,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浑身上下涌起一股冰冷的气流。   陆柯陈很有可能,是故意想让徐斌锐恐慌。   在极度恐惧和紧张之下,有道徐斌锐来找自己的麻烦,并且当众说出那些话,让大家产生“徐斌锐很有可能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的假象。   但真正想要杀人的,很有可能是陆柯陈自己。   或许陆柯陈的目的,是伪造一个正当防卫,或者是过失致人死亡罪。   三年前,陆柯陈就是因为过失致人死亡罪而被起诉,但是他年龄未满十六岁,并不成为该罪的承担主体,所以没有被判刑。   温阮攥紧了手里的纸张,然后转过身,找到了刚才那位老师,声音也带着些凌厉:“非常抱歉,但是现在需要调一下监控立刻找到陆柯陈和徐斌锐,请问方便配合一下吗?”   “可是您并不是警察……”   “抱歉,请问可以按照这位小姐说的,调一下监控吗?”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温阮身后响起,她转过头,一眼便望见了傅知焕那张略带着些冷峻的脸。   傅知焕身旁的警员出示了一下证件,接着解释道:“我们需要找到徐斌锐,让他配合一下调查。”   温阮眼睫微颤,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傅知焕旁边,递上了那张纸条:“今天陆柯陈的父亲打电话告诉我,秦宛当年很有可能自杀,并且和陆柯陈关系匪浅。”   “徐斌锐那伙人拍摄了秦宛的那些照片,一直以来要挟她羞辱她,不过陆柯陈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   傅知焕点了下头,伸手接过温阮手中的纸张,端详了一下,然后蹙起眉头。   根据调查,徐斌锐家长的生意在这段时间越做越差,但他却在不久前大手大脚地买了辆价值不菲的新摩托。   按照时间推断,这笔钱很有可能是敲诈勒索来的。   估计就是在一个月前,他用秦宛的照片去勒索了秦毕阳。   但秦毕阳却说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他们两个人。   许多工作室的机密,傅知焕不能向温阮透露,但是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他也隐隐约约能猜出陆柯陈的意图。   温阮还想进一步解释:“这件事……”   “我知道了。”   傅知焕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温阮,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你先去外面的咖啡店等我。”   温阮微怔。   她看出傅知焕似乎不想让自己在接触这件事。   温阮虽然不知道傅知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垂下眼,点了下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交给警方来说,或许能更迅速的解决。   一位之前和温阮接触过的警员也走过来,礼貌道:“这样,温小姐,这里就交给其他同事,您先和我去外面说一下您了解到的情况,方便我们调查,可以吗?”   温阮点头,然后转过身,两人比肩朝外走去。   此刻已经打了上课铃,走廊上空荡荡的,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有许多学生好奇地趴在窗户上,或是站着门口,往人来的方向张望着。   陆柯陈似乎有意将这件事闹大。   一开始,温阮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但现在,却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秦宛当年想用自己的死,换来学校对校园暴力的重视。   陆柯陈也一样,想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演出,将舆论推至顶峰。   等等…   温阮步子一顿。   如果陆柯陈想要让这件事人尽皆知,那一定会尽可能的让徐斌锐的死闹大。   所以……   “我想去天台看看。”   温阮突然说:“没准陆柯陈会在那。”   *   天色转阴。   秦宛在坠入那湍急的河水时,会不会感到恐惧?   陆柯陈从天台往下眺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缩小成了一个点。   徐斌锐没有带那把匕首。   因为早在许久之前,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那把匕首就被陆柯陈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用锋芒在自己的手掌,肩膀上划开伤痕,鲜血渗出,一滴滴溅落在地上。   然后再伸出手,按住徐斌锐的身体,不顾眼前人的痛哭流涕的求饶,将锋芒抵住了他的腹部。   撕心裂肺的痛哭,一下下刺激着陆柯陈的耳膜。   他漆黑的眼仁中看不见一丝生气,只是用无比平静的嗓音说:“向她道歉吧。”   “砰——”   而就在这时,天台的门突地被撞开。   一群人蜂蛹进来,有穿着制服的警察,面露焦急的老师,还有那位一直以来都不肯放弃自己的律师姐姐。   陆柯陈视线微偏,眼底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徐斌锐却像看到救星一般,脸上浮现喜色:“帮我!这个人疯了!快抓起来!”   “陆柯陈。”   温阮强压住声音的颤抖,无比认真而又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现在动手,是不可能被判为正当防卫,或者是过失杀人的。”   陆柯陈笑了声:“嗯,我知道。”   警察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绕到遮挡物后面,慢慢靠近,并且示意温阮继续劝说来分散陆柯陈的注意力。   “校园暴力是可以起诉的,无论是故意伤害,非法拍摄他人隐私,还是敲诈勒索,这都是一字一句写下来可以交予审判的罪名。”   “并不是非要做到这一步不可,我能够替你辩护,能够让你减刑,也能够让伤害过你的人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   温阮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以没来由的带着些哽咽:“所以,相信我好吗?”   “法律,比你想象中的可以做更多事情。”   陆柯陈抬头看着温阮,却没有开口说话。   他能敏锐的发现,周围有警察在悄悄靠近,想要伺机夺下自己手里的刀。   但陆柯陈此刻的心情却无比平静。   如果秦宛还在,她肯定会很想听见这些话,然后兴质高昂地说:“看见了吧,明天会好起来。”   没有人不想纵情享受自己头顶的那一片蓝天,感受着翻山而来的微风和春意盎然的未来。   “死去的人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句话对陆柯陈来说,并不是什么感触人心的激励。   他原本就不是个积极向上的人。   陆柯陈一直在学会如何对所有人饱含善意,但没有学会该怎么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抱歉。”陆柯陈说。   他转过头,手腕用力,推入了那把匕首。   拔出,再重新刺入。   不知道多少下,鲜血溅在干净的衬衣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人眼眶发涩。   徐斌锐的哭喊声由撕心裂肺,到毫无声息。   温阮的眼眶刹那间涨红,耳边传来一些女老师的尖叫。   天色宛若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乌云密布。   警察蜂蛹而上,但陆柯陈却将徐斌锐朝前一推,然后靠在了天台栏杆处。   “顾晨程是我推下水的。”   说完,他掀起眼帘,看向温阮,突地笑了声:“律师姐姐,这次,我不是过失杀人了。”   然后闭上眼,向后倒下。   温阮瞳孔一锁,身体先做出反应,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想要拽住陆柯陈的胳膊,但却抓了个空。   自己整个人却因为惯性,朝前趔趄了几步。   傅知焕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撤回来:“温阮!”   紧接着,落地声轰然作响。   立刻有无数学生伸出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然后传来一片尖叫和哗然。   光影在刹那间交错,触目惊心的红蔓延开来,成为故事最后的落幕。   陆柯陈最终,将自己变成了那个点燃所有引子的高潮。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很久,一直觉得不是很满意,晚上肯定会重新修改一下。   照常抽50红包~   *重点:这起案件里陆柯陈的做法是绝对错误的,校园暴力现在其实并不是法律无法涉及的,就算是未成年人,也会被判刑。只要年满十四岁,就需要负刑事责任,法律真的比想象中的要能做很多事。   故意伤害罪,在十四岁以上都是要付刑事责任的。   其实一开始的设定,的确是秦宛的父亲杀人,陆柯陈自愿顶罪。   但是我还是改了,因为至少觉得,还是让活着的人有能好好看看未来的机会。   PS   校园暴力是灰色地带,并不是因为法律的漏洞,而且相反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学校重视了起来,但是还是没办法解决。   首先是老师和家长没办法24小时贴身照顾,学生没准表面服软,背后还是变本加厉。所以相反,可能法律和警察才是唯一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   但是的确很多时候,校园暴力不是殴打,是言语侮辱,是孤立排挤和一些看似无关大雅的玩笑,也可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轻伤。   改变这些真的很难,只能让更多人知道,这是绝对错误的。   PSS   今天作话有点多..其实我写东西最近也在检讨,尽量不在甜文里掺和这些但是每次都忍不住,可能看到新闻啥的就总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什么。   所以每次出版编辑都和我说,你写文真的是一个雷一个准。   下本绝不!   -感谢在2020-01-05 22:05:06~2020-01-06 01: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关关在河之洲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钢针刺入背脊,让温阮全身上下被一股冰冷的疼痛给包围。   她将唇咬得发白,鼻腔一直到眼眶,被一股剧烈的酸涩感冲击着,却狠狠地用尽所有力气忍着,不掉一滴眼泪。   但无论怎么忍耐,眼前还是泛起一层濛濛的薄雾,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朝着天天下望去。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握住温阮的手突地攥紧,然后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往自己肩头轻压了下。   “别看,温阮。”   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出那场景是多么惨烈。   一定是一片灼人眼眶,触目惊心的红。   傅知焕一开始让温阮去咖啡厅等待的时候,就是因为料想到,存在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没有办法阻止陆柯陈的计划。   然而对于温阮来说,三年前的事情始终是一个心结,所以她才会这么想要伸出手拉陆柯陈一把。   那个时候傅知焕就不想让温阮看到,这可能会发生的结局。   温阮似乎也猜到了缘由。   但鼻尖那股酸涩再也克制不住,她眨了下眼,眼角有两滴泪珠滚落,然后一切情绪宛若在这一刻打开了闸门。   温阮拼命的咬着下唇,最后再也克制不住地,低声哽咽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起手,攥紧傅知焕的衣衫,握出一条又一条的褶皱,声音沙哑中带着隐忍的痛苦和自责:“如果我昨天晚上再坚持一些就好了。”   “而且刚才,我明明可以早一点拉住他的。”   身后有救护人员赶上来一边替徐斌锐止血,一边将他抬上担架。   警察也在忙碌着分头行动,有的下去保护现场,也有的开始向领导和高层进行报告。   傅知焕扣住温阮后脑的手微松,然后一路下滑,按住她的后背,眸光微沉,低声道:“没事的,这不怪你。”   天光将云层撕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泼洒了进来,悲哀地施舍着最后的怜悯,却又仿佛是一道能攀登上天堂的阶梯。   仿佛顺着它一路往上走,推开头顶上那层层的阴霾,就能看到一个春暖花开,蓝天白云的世界。   大家都说,好女孩一定会上天堂。   在双眼闭上之前,陆柯陈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会看到,她在一片春意漫烂的梦景中抱膝而坐,周围是铺天盖地的白,却更衬地她的皓齿明眸更加漂亮好看。   她仰起脸,看清楚来人,然后眉眼弯弯,笑着问:   “明天好起来了吗?”   “嗯,会更好的。”   *   傅知焕作为负责这起案子的检察官,在陆柯陈的事情落幕之后,便被上层紧急召了回去开会,准备如何回复记者以及群众。   临走不忘对温阮交代了句:“做完笔录之后就在警局等我,我来接你回去。”   而当温阮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她靠在长椅上,此刻浑身上下宛若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点点地弯下腰,手掌物无力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您就是陆柯陈的父亲对吧?和我们到这里来。”   终于,陆父在送自己儿子的遗体去往殡仪馆之后,按照程序来到警局配合调查。   温阮抬头,却恰好与这位父亲对视。   陆父的眼底里布满着清晰可见的红血丝,比起昨天看来,两鬓更加斑白了。即使是不知道他身份的路人,也能无比轻易地看出他此刻的悲恸以及在濒临崩溃边缘的痛苦。   他朝温阮的方向望了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警察走向了审讯室。   温阮垂眼,耳边无比清晰地听见那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门合上时门锁碰撞的声响。   “咔嚓”一声。   却仿佛一把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断了脑海里那根绷紧的弦,她喉头一梗,觉得窒息般的难受,双手交握着,指尖紧紧地掐入手背。   秦素珊也问过,为什么这么想帮陆柯陈?三年前那件事早就过去了。   温阮也说不上来,但她无比清晰地记得,在开庭审判后两人分别时,那个年轻而又稚嫩的少年喊住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深深地朝自己鞠了一躬。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演出来的。   没有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不是心怀期待,对未来不是充满向往的。   谁都想好好活下去。   “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说,被陆柯陈刺伤的那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哎,这事闹得,门口记者还没走吗?”   “都没呢,那群人不挖着料哪里肯走?”   脱离危险了啊。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   但在刨去那些所谓的正义感之后,温阮却突然感到莫名的难过,她闭上眼,将额头靠在自己交握着的双手上,却再也忍不住地,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深吸一口气,用拇指擦去眼泪,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努力将情绪遏制住。   而就在这时,身旁有人坐下。   虽然那人一声不吭,但温阮还是能够无比清晰地知道是谁。   那股熟悉的气息中,带着莫名能让人感到镇定的安全感,仿佛是一个能够理解自己悲伤和痛苦的灵魂,让人想要褪去自己所有的伪装。   傅知焕没说话,也没开口询问温阮的状态,只是这么安静地陪着她,一直到十五分钟过去。   “你们工作结束啦?”   温阮终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擦了擦眼角,强撑着笑抬起头,问道:“怎么都不喊我?”   傅知焕只是安静地望着她,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安慰,只是平静地伸出自己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   温阮垂眼,视线落在傅知焕的手掌上,突然觉得鼻尖一涩。   许久之后,她笑了声,点了下头,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傅知焕的手里:“好。”   和预期中的一样,一出警局,有无数盏摄像机对准了温阮的脸。   闪光灯交错闪烁着,话筒直挺挺地递到了她的面前,周围人声喧哗,还时不时带着些相机的“咔擦”声。   傅知焕眉头稍皱,伸出手替温阮挡开那些险些戳到她脸颊的话筒。   “听说您当时就在案发现场,能细致和我们讲一下当时情况吗?”   “据我们的了解,三年前您就曾是陆柯陈的辩护律师,请问您对他有什么了解呢?他真的是如同传闻说的是被害者吗?那为什么三年前不在法庭提出呢?是否是因为您的调查有误?”   温阮朝前走,心底压抑下的烦躁宛若被点燃。   好吵。   “请问您为什么在三年后还选择当陆柯陈的代理人,是不是您提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对于他这些行为您提前有料想到吗?作为一名律师,为什么不去阻止陆柯陈的行为呢?”   拜托。   不要再问了。   “温阮小姐,请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好吗?”   耳边的人声聒噪,四周环绕不绝的问题此刻在温阮耳朵里,就仿佛变成了夏日的蝉鸣和刺耳的尖叫,让她太阳穴感到一股撕裂的疼痛。   刚刚调整好的情绪,也在这一连串质问之下,反复被推到崩溃的边缘。   而就在这时,温阮的眼前被一片漆黑笼罩,随之而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傅知焕脱下外套,动作轻缓地搭在了温阮的身上,然后扣住她的后背,朝着自己的身前一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庞。   “借过。”   傅知焕抬眼,眉头微朝下压,狭长的双眼此刻全是如同撼动般的凌冽,只单单两个字,全让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噤了下声。   温阮微怔。   傅知焕的手带着炽热的温度,领着她一路向前。   周围的喧哗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晚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股酥痒感从脸颊一直挠到了心里。   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个这么温柔的人。   “谢谢。”   一直到上了车之后,温阮才轻声开口,这么说道。   “秦毕阳先生联系了记者。”   傅知焕没回应温阮的道谢,反而是突然开了口,向她提起另外一件事。   温阮愣了下,黯淡无光的眸底仿佛在此刻被点燃,她抬头,惊愕地朝着傅知焕的方向望去:“什么?”   “他说,决定把三年前,陆柯陈为了不让秦宛被羞辱过这件事暴露在大众眼下,所以没有说明秦宛那是自杀,反而承认是自己过失杀人这件事情告诉记者,来还陆柯陈迟到的清白。”   “并且,秦毕阳也准备联系陆父,将自己女儿生前的日记曝光。”   秦毕阳向警方承认了,自己不久前见过徐斌锐,并且被他们用秦宛的照片勒索了一笔钱。   虽然事情过去了三年,但身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还是无法忘记那段令人悲痛的过往。   秦毕阳的确想到了替自己的女儿报仇。   但是陆柯陈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他。   “秦先生,您现在已经有了爱您的新家人,还有需要牵挂的东西,这样做并不值得。”   秦毕阳转头,看着屋内仰着笑脸看电视的妻女,沉默着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没想到,那个时候陆柯陈并不是作为一个“放下过往”的人,耐心的劝说。   而是他知道,这件不应该做的事情,终会由自己亲手完成。在此之前,他不想再让秦宛的家人受到伤害。   所以,在秦毕阳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切。   “我很自责,如果当时我猜到苗头的时候就多劝这孩子几句,不要撑着这张面子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了他,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想还陆柯陈一个清白。   听完傅知焕的话,温阮积攒许久的情绪再一次上涌,她抿了抿唇,片刻后偏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嗯,我知道了。”   车一路开着,一直到公寓楼底下。   傅知焕拔出车钥匙,看了眼身旁的人:“不下车么?”   温阮掀了下眼帘,摇了摇头,声音虽然是尽力压得毫无波澜,却还是带着些无法避免的颤抖:“我再坐一会儿,能先把车钥匙给我吗?等会我来锁门就好,你先回去吧。”   “好。”   傅知焕看她一眼,却也没多问,将车钥匙放在旁边,转身下了车。   周围陷入了安静。   车内的灯光一暗,黑暗笼罩在温阮身上,似乎要将她吞噬。   “啪嗒”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在一声哽咽之后,温阮终于没有在遏制自己的情绪,可以抛开那些隐忍去放声哭。   有许多事情揉杂在一起,终于在这一刻可以毫无保留的进行宣泄。   乌云叠月,夜色沉沉。   温阮伸出手抽出几张纸巾,呼了口气,冷静了下情绪,然后清了清嗓子,下车。   “砰——”   车门刚一关上,温阮一抬眼,就发现傅知焕靠在后座的车门处,指尖燃着根烟,此刻已经烧了大半。   见温阮出来,他低头,将烟拧灭,然后直起身。   “你没走?”温阮愣了下。   “嗯。”   傅知焕笑了声,说:“你还在,我怎么会走?”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我这周五才考完试,这几天更新可能又会很晚XD!   这章照旧抽五十个红包~   -感谢在2020-01-06 01:23:42~2020-01-07 00: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完歌一曲20瓶;下沉但可爱的你、浅安时光10瓶;三七5瓶;比比君、小x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傅知焕说话时眼底还带着笑,他漫不经心地靠在车门处,指尖还夹着那根冒着气的烟头,却一下子撞进了温阮的心窝。   他喊:“小孩。”   “干什么?”   “不用勉强自己。”   温阮微怔,随即飞快垂下眼,泪水再眼眶里晃,许久之后才深吸了口气,带着些哭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傅知焕无奈笑了声:“我怎么样了?”   温阮抬起眼,咬着下唇,眼睛湿漉漉的:“我今天都哭三回了,你还招我。明天眼睛会肿的,万一还有记者偷拍我,上镜就会很丑啊!”   “如果我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嘲笑的话,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而且还总喊我小孩,我都二十四了,以后都不许喊!”   “…”傅知焕低笑着应和:“好好好,是我的错。”   温阮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声音还带着强忍着的哭腔:“光认错也不算完啊,你招我哭这事怎么可能这么快翻篇,你得赔我的精神损失。”   “好啊。”   傅知焕压根拿面前这人没辙,于是笑着弯下腰,视线与她平行,声音低低的,仿佛在哄她:“你想要什么?”   温阮喉间一梗。   虽然好像听上去是在安慰自己,但却总有股莫名其妙好像又被这男人勾引了的感觉。   一颗心宛若噼里啪啦放了一连串炮竹,还有两个小人在一旁敲锣打鼓。   温阮低下头,有些心慌意乱地躲开傅知焕的视线,小声说:“可以先欠着吗?”   傅知焕笑了声,然后直起身:“成。”   “那你到时候不能不认账啊。”温阮还有模有样地举起自己的小拇指:“所以得拉钩。”   傅知焕垂眼看着那根递出来的小拇指,心里忍不住无奈发笑。   他掀起眼帘看着面前这张眼眶还泛红,可是此时却显得无比郑重其事的小脸,然后伸出手,勾上了那掀起的小指。   “嗯,不会赖账。”   *   回到家洗漱完毕后,温阮才有精神去看手机消息。   无数条对话框弹了出来,一刷下来全是朋友的关心和问候。   苏教授还给温阮放了两天假,让她在家里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并且再三疏导不要因为这件事太过自责。   温阮打开微博。   果然,热搜几乎全被这件事给霸占,“被刺者已脱离危险”这条消息也以极高的势头窜了上去。   网友的评论也几乎趋于一边倒——   “可能我不善良,头一次知道一个人被救活之后会这么生气。”   “真的太难过了,我初中的时候也被校园暴力过,太清楚有多绝望了。”   其实徐斌锐被救活也并不意外。   因为不懂得人体的人,其实多数时候都不会知道捅哪里致命,加上救护和来的及时,所以徐斌锐在被带走的时候,温阮就猜到他不会死。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徐斌锐一旦死了,对于陆父来说,可能会面临无比严峻的官司和赔偿,私设公堂永远都不是正确的方式。   所以或许从一开始,陆柯陈也并没有打算真的杀死徐斌锐,而单单是想将这件事无限发酵大,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秦素珊来了条短信——   [秦素珊]:我服了,我真的要被这个婊.子气死了。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来出来蹭什么热度?人血馒头好吃吗?三年前就是这副德行,替秦宛家人打了那场官司之后踩着你发了多少条宣传来拔高自己的形象。   顺带还附上张图片。   温阮点开图片。   贺子芩V:   作为稍微知情的人,当年选择无偿对秦宛一家人进行法律援助,就是因为十分心痛看见这样的惨剧发生。我觉得自己身为一名律师,一定要充满正义感,用法律去为那些普通人考虑。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十分心痛,虽然可能世界上还有看不到的黑暗,但我依然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样的事情,虽然没办法强迫所有的人都心怀正义,但至少坚定自己能不忘初心。   当律师这么多年,接触过各式各样的案件,也自然看得到人心险恶。虽然能力还需要提升,但我会努力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呢?虽然有些事情法律无法伸张正义,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替人主持公道。@贺青工作室   #陆柯陈##陆柯陈自杀##江城中学校园暴力##被刺者脱离危险#   [秦素珊]:你说这人搞不搞笑?她和这案子有关吗?就算有关当年陆柯陈也是她对立面吧,现在出来把所有的话题都带上蹭一遍,是通篇没看她说什么话全在夸自己了。感情我们其它的律师都没初心呗?   温阮眉头稍皱,没立刻回复,而是点开话题看了一眼。   果然,相关推荐里第一就是这条评论,此刻下面也累积起了高楼。   [一颗白兔软体o]:呜呜呜律师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看完真的太感动了。   [Heavelin]:哇,原来律师姐姐是无偿帮忙打那场官司的,人真多太好了吧。   一看就是早有预谋的营销,贺子芩在发出之后便迅速有几个颇有粉丝基础的营销号进行转发并留言“看看律师说的话吧”“非常感动有这样的律师存在”,接连着工作室的粉丝数量也噌噌往上涨。   也有人顺藤摸瓜地爬到了温阮的私人微博里留言——   “姐姐不说一下这件事吗?”   “没有什么恶意啊,就是想问问站在律师的角度,这件事到底算是谁对谁错呢?虽然陆柯陈杀了人,但是法律难道对校园暴力就不闻不问吗?”   温阮眸色微冷。   贺子芩之前拿自己当垫脚石的事情,都可以暂且置之不谈。但却不能忍受她为了宣传自己的人设来提高工作室的知名度,踩着法律的公正性来拔高自己的形象。   秦素珊还在愤愤不平地给温阮发着消息。   [秦素珊]:我忍不住了,我得开小号怼她了。   [温阮]:忍着。   [秦素珊]:这还能忍?   [温阮]:我来怼。   温阮关上手机,随手丢在床头,然后回到卫生间用吹风机吹着自己半湿的头发。   头发吹干,要说的话也在心中打好腹稿。   她翻出笔记本电脑,坐在床头,敲下文字。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温阮在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条微博成功发出。   或许是因为在这件事之前就有许多顺藤摸瓜找过来的媒体以及网友关注,温阮这条微博一发出来,阅读量便蹭蹭往上涨。   她并没有像贺子芩那样发出一长串励志煽情,而是非常理智的分析出了在遇到校园暴力时,向外界寻求帮助的方式。   以及有关于校园暴力这方面所涉及到的法律条规的科普,和未成年人所对应的年龄会承担的法律责任。   最后,末尾加上一段——   “我们没有办法让暴力的行为从此再不发生,能做的只有告诉大家,在遇到暴力的时候能用什么方式帮助自己。”   “法律比大家想象中的能做到更多事情。”   “我会单开一个bot,如果也有身处同样处境的孩子,可以私信留言求助,不仅仅是我,还有很多律师同事也会愿意帮助你们,世界会比想象中的要充满善意。”   虽然贺子芩的确为了热度提前和几个营销号打好招呼,但是毕竟做自媒体行业的,对哪些内容更能得到群众好感还是存在极高的敏锐程度。   温阮这条微博虽然发得晚,但在对比之下很容易让人看出和贺子芩的差别,她并没有在宣传自己,而是在认真解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行为。   虽然没有提到贺子芩的名字,但却能感觉得到两人的微博内容似乎是完全对立的。   并且贺子芩那篇文章,很容易让同行产生排斥心理,因为她为了营造个人形象,字里行间贬低了其它律师一脚,所以转载的大部分都是些对法律没有判断并且年纪较小的网友。   一个说举世皆浊我独清,而另一个则相信善良的人更多,网友在对号入座之后自然会更欣赏温阮这篇。   于是许多营销号也做出了判断,转载了温阮的文章。   有些同行律师大V也迅速站队在了她的身后:“非常正确的法律科普,并且我也非常愿意对经受着校园暴力伤害但无能为力的同学进行帮助。”   “当律师这么多年,谁都知道自身权益受到伤害可以用法律进行维权吧?不知道某些律师是怎么觉得法律无法伸张正义的,您的大学老师是这么教的吗?”   数据化社会,舆论的反转是非常快的。   刚才还在被众星捧月着的贺子芩,此刻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就连热评用户也蹭蹭地删了几条评论。   [秦素珊]:我服了,不愧是苏教授钦点的得意门生。   温阮关上电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陆柯陈的父亲进行道歉。   如果不是贺子芩事情做得过分,很有可能会让那些本来心理承受弱的孩子更加绝望,她也不会去趁着这个风口评论什么。   毕竟家属看到这种话题,一定会更加难受。   或许是对着电脑久了,温阮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于是便出了卧室倒了杯冷水。   客厅空无一人,傅知焕的卧室里也黑着灯。   温阮看了眼二楼。   难道是在上面?   但是傅知焕在让温阮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叮嘱她别去二楼,所以她当然也听话没有上去过。   “喵——”   伯爵跳上桌子,一下子蹭翻了温阮面前的水杯。   温阮一边佯装发怒,一边无可奈克地揉了揉伯爵的头。   伯爵用脚挠了挠鼻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温阮虽然没养过猫,但也听说过猫打喷嚏多半是有些过敏或者小感冒,于是她朝上喊了声:“傅知焕,伯爵好像感冒了。”   没人应。   她狐疑地皱了皱眉,弯下腰抱起伯爵,走上楼梯:“傅知焕?”   房间里还是没有人作答。   是没听见?   温阮犹豫了下,却还是往上走了几步。   只是上楼,不进房间应该没问题吧?   书房的门没关紧,她转过头随便扫了一眼,却一眼看见书桌上用玻璃柜锁着,放着个小巧的东西,像是个黑色的蛋一样,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   伯爵轻轻叫唤了一声,然后从温阮的怀里跳下来,一下子跳到一旁装饰用的绿植处,撞得那盆植物摇摇欲坠。   “伯爵!”   温阮慌忙扶住,却还是没来得及,花盆一下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谁让你上来的?”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下子仿佛没了温度般的冷。   温阮愣了下,转过头,却望见傅知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此刻倚门而站,眸色微沉:“下去。”   好凶。   就好像小说里男主被触碰到逆鳞,方才还温情万分现在一下子翻脸一样。每次到了这个情节,基本上都是要进行二十万字的虐文了。   温阮一怔,垂了下眼,眼睫微颤。   虽然自己是不该上二楼,但没必要这么凶吧。   于是她没吱声,心里带着几分火气,转过身就准备走。   傅知焕突然喊:“温阮?”   “干什么,不是让我下去吗?”温阮没好气道。   傅知焕稍愣,随即无奈低笑道:“没说你,我说伯爵。”   “我什么时候这么训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可以甜了。   很抱歉昨天没更,毕竟我考试不是复习是预习(没听讲大学生这么说道)……   今天考了两门快枯萎了,星期五还有一门然后回家!   周六开始就可以更很多啦!!   真的!   抽五十红包!   -   感谢在2020-01-07 00:39:14~2020-01-08 23:5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妈了个巴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哈、猫尾巴10瓶;Smiling、芒果千层5瓶;六元老婆、小x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真是个好问题。   温阮站在原地仔细想了会儿,然后郑重其事道:“你训过。”   傅知焕:“…?”   “前天早上你训我不要把蓝莓酱和老干妈一起夹在面包片里会串味,五天前你因为我换鞋进家门的时候没把高跟鞋放鞋柜上教育了我一分钟,对了还有一个星期以前你因为我化妆晚了十分钟出门从小区教育我到公司门口。”   温阮整理完这些所有的“犯罪记录”之后,非常理直气壮道:“所以你明明莫名其妙训过我好多次,刚才又突然用那种臭脸说话,我怀疑是在凶我完全是合理的!”   她此刻一副抬头挺胸叉腰提胯的骄傲样子,似乎真把傅知焕刚才那句话当个问句在认真回答一样,顺带还一脸“我记忆力好吧”的骄傲表情。   傅知焕沉默。   “……”   真是绝了。   温阮也不是记仇的人,误会解决之后便跟个没事人一样。   直到伯爵又打了个喷嚏,她才记起来自己要来找傅知焕的原因,于是蹲下身揉了下伯爵的头:“哎,对了。伯爵好像有些小感冒,鼻子不通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伯爵被摸了两下后就将尾巴一翘,从温阮旁边窜走。   温阮手下猛地一空,因为惯性手掌下意识向下一按。   正好撑在了一块碎瓦片上。   “嘶!”   瓦片的锋利处在温阮的手心划开一道小口子,还有一部分尖角稍稍扎进了肉里,有血珠从伤口处渗出。   “怎么了?”   “没事。”温阮皱着眉,伸出手将那碎瓦拨了出来,道:“一个小口子。”   傅知焕皱了下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我看看。”   说完,便伸出手握住了温阮的手腕,轻拉到自己的眼前。   温阮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傅知焕的动作。   修长的指节握住那一寸白皙的肌肤,让原本纤瘦的手腕显得更加纤细。   傅知焕的手心原本有些发凉,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没握一会儿温阮就能明显感觉到有股热度上升。   随即一颗心也难以遏制地怦怦挑了起来,她眼神四处飘,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非常平静。   “和我来书房。”   傅知焕查看完毕伤势之后,皱着的眉没有松开,而是领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这是温阮第一次来傅知焕家的书房。   里面有股檀香的味道,两排书柜直直地抵住房顶,却几乎没有什么空位,按照顺序排列的满满当当。四周装饰古典优雅,但却给人一种非常大气的感觉。   温阮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下下地晃着腿,看着傅知焕从柜子里拿出什么东西,然后俯下身,在自己的身前蹲下,单膝着地。   她被傅知焕一气呵成的动作吓了一跳,晃动着的腿也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敏捷地往后一缩。   “手伸出来,处理伤口。”   傅知焕抬眼看她,低笑着问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哦。”温阮乖乖地伸出手,“没紧张,就是刚才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   “对,你突然一下子蹲下来。”温阮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要替伯爵给我下跪认错,那我多折寿啊。”   周围静了几秒,许久后。   傅知焕:“我建议你还是别说话。”   “啊?”   “要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不会今晚就把你赶出去露宿街头。”   “……”   棉签轻轻蹭着自己的掌心,让温阮觉得有些发痒,但却也只是动了动指尖,忍住了那点不适。   温阮低下头,只能看见傅知焕细软的黑发,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书房的灯光透着些昏黄,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答往前走着,一切仿佛变得漫长而又温暖。   温阮喉头一痒,突然喊了声:“傅知焕。”   “做什么?”傅知焕没抬头,而是从一旁抽出一张创口贴,随口问道。   听见他反问,温阮却突然欲言又止。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场景和氛围太过暧昧,她居然差点点就萌生出“要不然干脆就告白求个痛快”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个刹车。   不行。   必须得先解决了自己那个没点屁消息的未婚夫,不然万一傅家上门找茬,势力单薄的可怜检察官傅知焕一定会受到很多委屈的。   而且,万一被拒绝了。   温阮抽了抽鼻子。   那自己肯定也没有面子继续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啊。   傅知焕发现面前的人许久没有下文,于是抬了下头,将眼半眯:“怎么了?”   “没什么。”   温阮看了眼旁边那玻璃柜里放着的东西,试图转移话题:“哎,那个锁在玻璃柜里像黑色的蛋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   傅知焕听见温阮的问话,手上的动作一停,然后道:“一种乐器。”   “乐器?”   温阮愣了下,然后凑近看了一眼,眸子一亮:“这是陶埙吧?你也会吹呀!”   傅知焕微怔:“你知道这是什么?”   陶埙并不是什么广为人知的乐器,而且也并不好学,外貌也算不上特别精致,所以许多人来傅知焕家看到这东西的时候,都会以为是个装饰品。   温阮点了下头,笑着说:“嗯,很小的时候和朋友跟着一个伯伯学了一点点,但是我这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也坚持不来。”   说完,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东西。   上面雕刻着非常漂亮的图案,是一个女孩坐在花束下吹埙,周围环绕着一群鸟雀。一看就像是特地定制的设计图案,每一笔都栩栩如生。   她随口问了句:“你会吹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刚才像是说了句废话一样,不会吹怎么会把这东西专门放在书桌的玻璃柜上。   “我不会。”   傅知焕贴好创口贴,然后站起身,转头看了眼那陶埙:“这是我送人的礼物,她很喜欢这种东西。”   温阮闻言,稍愣了下,然后缓慢地直起身,收回自己受伤的手,用拇指摸了摸那创口贴,然后才故作随意地问道:“那为什么没送出去呢?”   傅知焕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垂下眼,将视线从那陶埙上面挪开,许久后才自嘲般的低笑了声:“没办法交给她了。”   “为什么?”   “嗯,因为我把她弄丢了。”   傅知焕耷拉着眼帘,台灯虽然调到最亮,但他眼底却仿佛还是一片黯淡。   这是头一次,温阮从他的语气里,读到这种悲伤的情绪。   就好像连自己都变得有些难过了起来。   温阮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嗯。”傅知焕没否认。   温阮垂下眼帘,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瞬间的情绪好像变得更难过起来了。将东西放在这个位置,一定说明到现在位置,这个人对于傅知焕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   而且按照上面的图案来看,这个人多半还是个女孩。   温阮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呆在了想要靠近的人的身边,结果却被突然告知这个人可能有个魂牵梦萦的白月光。   万一哪一天这个白月光回来了,自己不就成了标准的恶毒女配吗?   这么想着,温阮的心情越想越糟糕,于是索性一下子站起身:“我回房间了,记得给伯爵喂药。”   傅知焕觉察到了温阮陡然下降的情绪,他眉梢微皱,还没询问出口,温阮便将拖鞋踩得“啪啦啪啦”响,径直出了书房。   他无奈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正欲上前,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傅明衡打来的电话:“你他妈怎么回事?我这几天忙没看新闻,刚才回家一瞄发现你什么时候泡上了温家那小姑娘?”   “纠正一下,不是温家那小姑娘。”   傅知焕靠着桌子,懒洋洋地笑了声:“是我的未婚妻。”   傅明衡深吸一口气,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我还用得着你提醒?!你他妈搁那演我呢?”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在那边静了许多秒,然后突地问道:“怎么回事,听你这话,还真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傅知焕却没立刻回答,他抬眼,望着窗外静逸的月色,没有说话。   “我可和你说清楚,如果不喜欢人家小姑娘,就别耽误她。温阮是个好孩子,而且也一根筋,我看她好像不知道你的身份,万一没点分寸真陷进去,受伤的还是女孩子。”   “我建议你还是……”   “是。”而就在这时,傅知焕却突然开口。   傅明衡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傅知焕低笑着直起身子,将目光从窗前挪开,转过身,语气里虽然噙着笑意,却一字一句无比认真:“我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其实不需要别人提醒。   比如你会格外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会担心她低落的情绪,或者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小伤口。   傅知焕没有办法给出自己一个不喜欢温阮的理由。   “……”   傅明衡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个从来对感情这种事无比寡漠冷淡的弟弟,居然有一天会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对一个女生的喜欢。   作为哥哥,他很感动,然后——   “所以你他妈就是在演我吧?”   “当时苦口婆心劝你去和人家谈恋爱不谈,现在自己搁那搞暧昧?”   傅明衡骂了大半会儿,然后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不过傅知焕,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温阮知道你的身份,那个时候可能不是哄两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我觉得她可能会把你分尸。”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认错也来不及了。   追妻火葬场是不可能从大纲里删除的呢。   呜呜呜呜等我明天考完我就解放啦!!   错别字等考完试统一改,我去预习英语了XD   这张照常50红包。   -   感谢在2020-01-08 23:56:04~2020-01-09 23: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兰17瓶;包子、GOSH?10瓶;屁屁桃8瓶;一生三石6瓶;叶槿3瓶;我没有香芋派、里德王、Hammer 2瓶;233962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或许是这几天精神格外紧张,温阮一直都很浅眠。   虽然苏教授给她放了几天短假,但她却还是早早就醒了。洗漱完之后揉着眼睛出了卧室,准备给自己捣腾点早饭。   但还没走出拐角,温阮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响动。   她靠着墙望那个声音的方向看了眼,一眼便望见傅知焕的后背,穿着一身白衬衫,折痕勾勒出他笔挺的身材。   静逸的清晨。   以及这副无比祥和的景象,让温阮恍惚产生了一种老夫老妻过日子的错觉,就像是丈夫在给起得晚的妻子准备早饭。   多么美好,多么感人!   于是温阮热泪盈眶地问了句:“你在做早饭吗?”   “伯爵的早饭。”傅知焕答。   “……”   不是人。   一顿时,温阮那股“自己要变成恶毒女配看着白月光上位”的悲伤情绪,再一次上涌了起来。   这次还搅拌着“他以后干脆去和猫谈朋友吧狗男人”的痛苦,两种来源不同的醋混在一起闷下,气得人有些辣喉咙。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故意将步子踩得重重地,站在傅知焕旁边,可以闹出大动静去取牛奶粉,语气还带着些没事找事的意味:“让让。”   傅知焕扫了眼旁边的人:“心情不好?”   温阮没好气地找了个借口:“没,起床气。”   说完,还用余光瞟了眼旁边人手边的东西。   猫粮。   又是猫粮。   还是水煮的鸡胸肉,比自己吃的都好。   温阮一大早被自己心里那口醋给压得够呛,手上下意识一用力,结果奶粉袋崩开,牛奶粉撒了一桌子。   她低着头望着面前那一堆东西,心情低到谷底。   水逆。   绝对是水逆。   就在温阮手忙脚乱找来抹布准备收拾残局的时候,突然一杯牛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杯口还冒着些热气,握着杯壁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衬衫袖口紧扣着手腕,露出清晰的脉络。   “拿去。”   傅知焕将牛奶放下后,转身从一旁又端出一个盘子,递到了温阮面前——   番茄意面,还有一个单面煎的荷包蛋以及西蓝花。   温阮稍愣,然后伸手接下,将头微偏,语气里带着些小傲娇:“不是说在做猫粮吗?”   傅知焕低笑了声,然后弯下腰将水煮鸡胸肉放在了伯爵面前,语气带着些似笑非笑:“还好意思问,猫都比你起得早。”   “……”   傅知焕喂伯爵吃完早饭,直起身随手取下一旁搭着的领带,走到玄关处:“我先走了。”   “哎。”   温阮一边抿着牛奶,见傅知焕要走,突然支棱起脑袋,这么喊了一句。   傅知焕转头。   温阮垂下眼,杯口的热气打在她的鼻尖,带着一股热流,烧得她连红红的。许久之后,才小声地问了句:“那你今晚要回来吃饭啊。”   周围静了几秒。   傅知焕没立刻答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底仿佛带着几分无声的询问。   温阮也会过意,觉得自己这话听上去太像热恋少女在向自己的男朋友依依不舍的撒娇,于是立马抬起头,强行解释道:“别误会!我就是吃了你顿早饭过意不去,所以想早点还清而已。”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人情了。”   这一串话说得飞快,仿佛是生怕被傅知焕拆穿一般,末了还傲娇地偏过自己的头。   许久之后,温阮才听见傅知焕轻笑着说:“好。”   关上门。   傅知焕抬手按下电梯,看着那红色的数字缓慢上升,突然想起昨晚那个和傅明衡的电话。   “你就不怕温阮发现你的身份。”   “嗯,所以我准备找一个正式的机会告诉她,大概…就这段时间吧。”   “丑话说在前面,我觉得温阮一定会生气的。”   “嗯,应该生气。”   傅知焕笑了声,慢声道:“是我对不起她。”   “那到时候你怎么办?”   “追求她。”傅知焕掀起眼帘,语气放缓,淡淡道:“我还挺有耐心的,可以慢慢等。”   “…”傅明衡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深吸一口气道:“就是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你实话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   傅知焕挂断了电话。   *   虽然今天没上班,温阮还是在家老老实实的写着之前工作还没完成的文书起草。   伯爵很粘人,上蹿下跳地往温阮身上扑,最后索性拿她的手当靠枕,整个身体压在了她的胳膊上。   养猫让人堕落。   说的恐怕就是这种情况。   一开始温阮还正义言辞地将伯爵抱到地上:“不行,我们是情敌。”   后来赖不住伯爵的奶猫撒娇,只能任由它折腾,顺便玩物丧志理直气壮地摸了会儿鱼。   直到秦素珊发来条消息——   [秦素珊]:秦毕阳先生准备起诉徐斌锐他们。现在很多律师都想接下这起案子,我听说贺子芩工作室那边就在蠢蠢欲动,好像是因为昨天被你打了脸,现在想找机会搬回自己的名声。   温阮皱了下眉,正准备回复,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冒昧打扰,不知道温阮小姐现在有空吗?”   是秦毕阳先生发来的。   温阮刚才还没骨头似的将自己整个人窝在椅子里,看到这条消息,便迅速地直起了身。   [温阮]:有空,秦先生有事吗?   [秦毕阳]:嗯,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决定起诉徐斌锐那些孩子敲诈勒索并且非法拍摄宛宛照片这件事。家里人也全力支持我,其实我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也看得出来有很多律师无非是想在我这拿个好口碑,所以想来想去,只觉得交给您放心。   [秦毕阳]: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可以来事务所和您具体谈谈。   无论是哪一方面,对于温阮而言,都很愿意接下这起案子,但是她却不希望秦毕阳按照个人感情进行盲目的选择。   于是她迅速地回复了消息:   “我现在不在事务所,您如果在家的话,我可以现在过来和您想谈,选择律师需要谨慎,您可以听听我的意见和分析之后再做选择。”   *   温阮到达秦毕阳家楼底下的时候,一眼就扫见了一辆停靠在楼下的黑色宝马。   住在这块的人普遍收入都不算特别高,所以这辆车停放在这条杂乱而又拥挤的街道,显得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看来,应该是有人来拜访秦毕阳先生了。   而就在这时,从楼道里传来高跟鞋下楼的声音,接着一道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秦毕阳这人真是不识抬举,三年前我无偿帮了他,现在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有人连忙奉承接着她的话:“是啊是啊,贺小姐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我看他是仗着自己受关注才这么甩脸,等这件事风头一过,没准就没几个人肯像您这么帮他了。”   “也没事,刚才我来找秦毕阳谈话时候的照片你已经找了拍了吧?”   贺子芩已经走出楼道,她伸手取出包里的墨镜,懒洋洋地戴上:“找些媒体编辑好文案发出来,对了,昨天给我微博写文案的是谁?今天让她领工资走人,我们工作室不养废物。”   贺子芩的脸色并不太好,眼底还带着些黑眼圈的痕迹,即使有用遮瑕去压,但却依旧隐隐约约可见。   昨天晚上她经历了从被人众星捧月,然后一哄而上群嘲的重大转折,原本谈好的案源也撤掉了好几个,连带着工作室都受到影响。   连续进行了几次紧急公关,才将这件事稍微压下去一点。   今天打听到秦毕阳要起诉徐斌锐他们的消息之后,贺子芩想抓住这个机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谁知道秦毕阳就倒了两杯水给她和她的助理,全程态度疏离客气,却连半句口都没松。   贺子芩虽然火大,但是好在在来之前就已经找人拍了几张自己登门拜访的照片,虽然没接下这件案子,但态度摆在了那儿,也能挽回一点声誉。   这么想着,贺子芩的心情才算是略微有些好转。   她将下巴一抬,昂首朝着自己车门的方向走去,谁知道视线一偏,却正好看见温阮靠着车门,懒洋洋地冲自己笑。   温阮抬起右手,冲她打了个招呼,眉眼弯弯:“嗨。”   …嗨个屁。   贺子芩的动作一僵,随即心情一下子坠到冰点。   这可是自己这么短时间以来,最不想见到的人。   且不提昨天要不是温阮突然发了条长微博,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最让贺子芩气氛的,是今天早上一醒来,看见有几家媒体拍摄了准备采访温阮的视频。   在视频里,傅知焕浑身低气压,眉峰带着冷冽地伸手,为温阮挡开人群,护着她一路向前。   这更是让贺子芩的情绪变得五味杂陈。   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敢轻易触碰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因护在温阮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身边,着实让人感到不快。   于是贺子芩的语气也算不上好:“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温大律师。”   “昨天在微博里不是挺正义凛然吗?今天怎么也来掺和一脚?”   温阮“咦”了一声,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仔细思索的表情,然后故作疑惑地问道:“哎?贺小姐不是被秦先生约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也是受到邀请才来拜访的呀。”   “毕竟,不告而来可不是件礼貌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眉眼弯弯的笑着,眼底的笑意看上去干净澄澈,但却还是能让人看出闪烁在眸间那狡黠的光。   贺子芩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傅知焕或许还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期待他的分尸现场。   明天双更,我回家啦!!   这章还是抽50个红包。   然后我推一下基友的新文,时汀真是特别好一孩子,知道我要给她推文之后为了报答我把我拉进一个万字拼字房监督我更新。   我蛮感动然后给她拉黑了,这就是她拉黑前遗留给我的最后简介:   《叫声老公你敢答应吗》by时汀   林婻从未想过自己会英年早婚。对方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集团老板,霍景言。   他什么都好,就是家族联姻,两人互相没感情。   婚前,林婻就和他约法三章:   表面夫妻,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然而婚后——   林婻去夜店蹦迪,霍景言门口堵她:林林,时间太晚,该回家了。   林婻被小鲜肉调戏,霍景言在她面前解衬衫:他有我身材好?   林婻想去海岛玩,霍景言把整座海岛买给她。   林婻和他吵架,霍景言抱着她,低声轻哄:林林不生气,我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那款Hermes限量包包。   ……   再后来,朋友叫林婻出去浪,林婻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朋友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林婻:一言难尽,回家当贤妻良母去了QAQ   -   林婻和霍景言从小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曾互相调侃,要做对方的Backup。   如果三十五岁还没结婚,两人就结婚。   结果二十五岁刚过,林婻就匆匆嫁给了霍景言。   结婚那天晚上,他咬着小姑娘的耳垂,声线低哑暧昧:林林,剩下那十年,我等不及了。   大概就是个小青梅套路不成反被竹马一步一步套死的故事(?)   轻松欢脱略带点沙雕气息的婚后小甜饼。   先婚后爱√甜度满分√   -   感谢在2020-01-09 23:53:55~2020-01-10 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sguij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mkim 20瓶;十三10瓶;叶槿、将离5瓶;一壶毒酒、小xin、36975012、云汐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温阮不骄不躁地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然后慢悠悠道:“抱歉,虽然我挺想和贺小姐叙叙旧的,但是现在时间不早了,还是不能让秦先生久等。”   说到这,她还不忘笑着朝贺子芩出手:“所以,下次再见了。”   贺子芩紧咬着牙,看着面前这张眉眼弯弯,眸光里噙着笑的脸,心里越发气恼。却还是端出一副僵硬的笑脸,伸手回握:“嗯,下次再见。”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气,她握手的力度也微微加大,宛若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情绪。   “嘶。”   温阮眉头稍皱,吃痛似的轻哼一声,然后将手缩回。   贺子芩明知缘故,却还端出一副礼貌的微笑,假关心道:“怎么了?我刚刚没注意,手上的力气有些大,弄疼温小姐你了吗?”   “嗯,没事啦。”   温阮轻笑着抬起手,将自己手上贴着的那处创口贴展示给贺子芩看,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不以为意:“贺小姐力气也不是很大,只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撞碎了傅知焕大哥家的花瓶,然后划伤了一个小口子,刚才恰好蹭到了。”   “昨天晚上。”   “傅知焕家。”   在突出重点的同时,还不忘记说话的语气要显得无辜和随意。   十级的莲里莲气。   贺子芩脸色一变,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个关键字眼。   “也怪我这人太冒失,不过也没办法……”   温阮说到这,将眼睛半眯,脸上带着几分无辜的笑意,语气听上去无比轻快:“谁要我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呢。”   虽然好像只是一句普通的自我调侃,但是贺子芩却能无比清晰地意会到温阮话里的讽刺。   她一定是听见了之前背后的那番评价,所以现在偏偏要拿着个词去戳自己痛处。   贺子芩甚至连敷衍着说句再见的心情都没有,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紧抿着唇。   片刻后,她猛地转身,伸出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宛若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开车!”   温阮侧过头,看着这辆黑色的奔驰驶离这条巷子,唇稍微扬,踩着高跟鞋朝前走去。   非常无聊的低难度小怪。   这小姐姐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太行啊。   *   和秦毕阳分析完这件官司的具体情况之后,差不多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半。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这起案件将会由温阮接手。   但她只是交待了事务所的事情经过,然后按照规定进行了报备,并没有准备将这件事发布在公开平台。   因为这起案件毕竟是许多个家庭的逆鳞,加上虽然秦宛已经过世,这种有关名誉的事情如果在网络上发酵开来,势必会勾起一些人的好奇心。   据了解,徐斌锐那伙人曾经将这组照片在小群内传播,万一真有生事的人挖出来,也是她的家人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温阮并不想借这件事进行宣传。   和秦毕阳先生告别之后,温阮去附近的商场里吃了点东西,顺带给自己的化妆品更新了一下新的清单。   秦素珊给她打了个电话:“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吗?顺便庆祝一下你又接了个新案子?”   “不去。”   温阮嚼着奶茶里的珍珠:“今晚要和傅知焕一起吃晚饭。”   秦素珊冷笑一声:“我们多久没一块吃饭了?男人比闺蜜重要吗?”   温阮:“……不是,你产生了什么错觉才会觉得自己和靓仔有可比性?”   秦素珊沉默了会儿,决定转移这个自取其辱的话题:“所以你是今晚和我们的傅检去外面约会?可以啊温阮,才过多久就拿下了?”   “不,我亲自下厨。”末了,温阮还郑重其事地补充了句:“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所以我亲自下厨,争取立刻拿下。”   秦素珊沉默了会儿:“说实话,你一除了泡面和番茄鸡蛋面什么都不会的人,你是不准备让傅检活过今晚了吗?”   “…什么屁话,挂了。”   虽然温阮挂断电话,但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秦素珊说的那番话。   的确,自己除了煮面好像也不会其它的任何菜品。   于是她买了两大包熟食,准备在傅知焕回来之前掐着点叫个外卖,然后装在盘子里。   “我买的”四舍五入就等于“我做的”。   温阮就这么打定了主意,然后在路过一个装饰品店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   早就觉得傅知焕家里很单调,不如趁他不在家买点装饰品回去摆着。没准以后他在家无聊,一抬眼瞅见这些风铃布娃娃啥的,还能给自己刷点好感度。   于是温阮大包小包地回到家,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忙活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她站在客厅,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原本傅知焕的家里装饰全都是统一黑白色系,给人一种性冷寡漠的感觉,现在被摆上些生机盎然的装饰,颜色反倒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就好像冰冷的空间里照进来一股阳光,暖意弥漫开来驱散了以往寒冷的温度。   完美!   温阮骄傲地昂起下巴,一抬头就瞥见墙上的时间——   傅知焕马上要下班了。   于是温阮迅速地点了几份外卖,然后将买来的熟食送进微波炉,最后在细致装盘顺便处理掉那些包装袋,伪装成是自己做的。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然后窝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傅知焕到家。   但是直到比预计的时间还要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傅知焕还是没有回来。   温阮眉梢微皱。   难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她点开微信,却发现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今天早上。   应该是太忙了吧?   温阮试探性地发过去一条消息。   十分钟后,却依然如同石沉大海。   *   一个小时前。   下班前,领导召集了负责陆柯陈这起案子的所有相关人员,开了个短会,交待了些后续的程序和内容。   散会后,赵子琛搭上傅知焕的肩:“走呗?出去搓一顿?都好久没一块吃饭了。”   “不了。”傅知焕看了眼表:“今晚有约。”   赵子琛眨了下眼:“和你家里那个律师小姐姐啊?”   傅知焕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赵子琛却没个正行般的笑了起来:“哎哟,傅检之前不才和我说‘一个星期后就让她走’‘我和她没关系’,那个时候语气叫一个残忍冷漠,现在怎么了?动凡心了?”   傅知焕步子一顿,转过头,将眼半眯,平静地盯着赵子琛,没说话。   赵子琛反倒先怂了,他将脖子一缩:“怎么?”   “大三的时候你前女友和你分手,你半夜喝醉回寝室抱着床杆哭了一晚上喊‘亲爱的’这件事,还记得么?”   傅知焕说到这,微顿了下,然后淡淡补充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录了像。”   赵子琛:“……”   傅知焕:“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赵子琛:“对不起。”   一场失败的挑衅就此告终。   而直到赵子琛看见傅知焕按响了车钥匙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捎我一脚呗?我没开车来,现在下班太难打车了。”   傅知焕将钥匙抛给他:“成,你开车。”   赵子琛接住:“得嘞。”   但还没等赵子琛坐上驾驶座,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个温温柔柔的女声:“赵警官,傅检,你们好。”   两人转过头。   身后站着的女生叫彭孟吟,是足迹检验科的,和赵子琛比较熟。虽然也和傅知焕见过几面,但两人的交流并不是很多。   陆柯陈这起案子,她也跟着师父去东阳湖边去调查过足迹,这次来纯粹是老师带着她长点阅历。   赵子琛靠着车门,笑了声:“小师妹,你还不回去啊?”   彭孟吟抿嘴一笑:“嗯,我准备打车。”   赵子琛愣了下,看了眼手里的车钥匙,摸了摸头,有些难堪。   他记得彭孟吟住的地方不算远,既然都碰面了,不送人家女生一脚也不好意思。   于是赵子琛试探性地看了傅知焕一眼:“老傅,给个面子呗。”   傅知焕抬手敲了敲车窗,漫不经心地抬眼,淡淡道:“你自己决定,不过要在七点前到家,我不想让小姑娘等太久。”   …有人等着回家就是不一样。   赵子琛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反正彭孟吟和自己也顺路,应该也用不了太久。   于是他开口道:“上来吧小师妹,我们送你回去。”   *   彭孟吟坐在车后,听着前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呛,然后抬起眼,望向后视镜,目光停留在傅知焕倒映在镜子的轮廓上。   她唇角下意识抬了抬。   “咳。”   赵子琛一眼就观察到彭孟吟的表情,于是咳嗽了声,语气带着几分笑:“小师妹,可别盯着我们傅检看咯,他家里可有人等着他回去呢。”   彭孟吟收回视线,垂下眼,笑了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哎?傅检察官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这你得问他。”赵子琛笑了声,往旁边看了一眼:“说你呢,都这份上了,怎么还不是你女朋友呢。”   傅知焕转过头,没说一个字,只是目光轻落在赵子琛身上,平静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赵子琛一个激灵,随即直起身:“当我没问。”   傅知焕低笑了声,收回视线,但立刻敏锐地觉察到拐角红绿灯下,闪着车灯以不正常的速度朝自己方向靠近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他眉头一紧,随即喊:“赵子琛,右边。”   赵子琛一抬眼就发现那辆漆黑的车已经逼近,他立刻扶住车盘,调整方向。   “砰。”   时间太过紧促,那辆车还是撞了上来。   正对着副驾驶座,傅知焕所在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1-10 23:59:03~2020-01-11 22:4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ar彤?、蜜桃乌龙少冰半糖、爱吃橘子的小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十三想吃肉10瓶;不想背单词了2瓶;36975012、云汐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警笛声环绕在这条街道。   很快,这条路线就被封堵了起来,救护人员上上下下,人群也被警方疏通了开来。   虽然时间来不及,但是赵子琛在当时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撞击无法避免,但是已经将危险减到最小。   除了坐在副驾驶座的傅知焕因为里撞击点最近,陷入昏迷。赵子琛和后座的彭孟吟都只受到了点轻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赵警官,您别担心,先和我们去医院看看状况吧。”救护人员这么劝道。   赵子琛薄唇紧抿,目送着昏迷不醒的傅知焕上了担架,然后走到警员旁边,道:“一定要查清楚那辆黑色轿车,闯红灯加上突然变速,明显是有目的性的。”   “傅检在昏迷前和我说,可能会和之前他手上那起还在走程序的案子有关。所以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交通事故,明白吗?”   傅知焕在车祸后,意识还存在着短暂的清醒。   这场车祸怎么看都不应该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很有可能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而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久之前,那位试图通过非法方式让自己放弃提出公诉的贵妇。   于是傅知焕再三叮嘱赵子琛,让警方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当成简单交通事故来处理。   在交代完这些之后,赵子琛和彭孟吟也被带去了医院。   两人的伤势都不重,在进行简单的检查后包扎之后就已经没有大碍。   大约晚上十点多,医生对傅知焕情况的诊断也已经下来:“伤者的伤势并不算很重,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只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赵子琛这才松了口气,他直起身,拿起一旁的车钥匙,对着一旁陪着自己等待的彭孟吟说:“小师妹,我送你回去吧。”   彭孟吟道:“需要我留下来照顾傅检察官吗?”   赵子琛:“没事,我送完你再回来看着他。”   彭孟吟听见赵子琛这么说,没再反驳,跟着他身后离开了医院。   晚上十点,街道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赵子琛准备按照远近距离,先去傅知焕家替他收拾一下私人物品带来医院,顺便通知一下老傅家那个小姑娘,然后再送彭孟吟回家。   车子靠近名臣花园门口,却突然被拦下。   保安扫了眼这陌生的车牌,道:“没有通行证的车子不能进去。”   傅知焕家住在高级公寓,出入车辆都必须要有通行证。   但是傅知焕的车被撞坏了,赵子琛自己的车也没开来,现在这辆车是他找住在医院附近的朋友借的,所以当然没有通行证。   赵子琛摇下车窗:“同志,我进去拿点东西就出来。”   保安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这边的规定,没有通行证的车子是不能开进来的。”   坐在后座的彭孟吟沉默了会儿,然后突然开口:“赵先生,您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上去拿,您可以把车先开去外面等我,这样节省时间。”   一来一回的确太浪费时间,赵子琛思索了会儿,然后点了头:“这样吧,傅知焕家住了个小姑娘,叫温阮,我这边没她联系方式。你都会把老傅的情况和她说一下,然后让她带些老傅的生活用品下来。”   彭孟吟点了下头,接过赵子琛手中的钥匙,然后下了车,登记后走进了小区。   赵子琛目送着彭孟吟走进去,然后找了个地方停车,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到底是谁对老傅有这么大的敌意?   而且……   赵子琛有件事想不通。   今天那辆黑色的轿车,是无比精准的直奔着副驾驶座的方向撞来的。   可是傅知焕坐在副驾驶座,明明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事情啊?   *   晚上十点半。   温阮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精神状态看上去恹恹的。   伯爵似乎觉察到了她低落的情绪,乖乖巧巧地窝在她身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蹭着温阮的腿,好像是在安慰。   温阮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垂下眼。   饭已经热过不知道几遍,消息发出去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她完全联系不上傅知焕。   也是在这个时候,温阮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而就在情绪即将到达冰点的时候,她突然听见钥匙的转动声。   温阮听到这微弱的声响,黯淡的双眸陡然一亮,刚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她放下腿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虽然心里有点委屈有点生气。   但如果这个狗男人等会好好和自己解释一下,没准还可以勉勉强强原谅他。   温阮甚至已经在心里思索着,热过四五次的饭还能不能再吃这个问题。   门被缓缓拉开——   温阮:“你怎么现在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个女人。   留着波浪般的长发,穿着工作制服,身材出挑的女人。   彭孟吟上下打量了温阮一眼,然后笑了笑,语气听上去温温柔柔的:“你就是温阮小姐吧?”   温阮回过神,轻点了下头。   彭孟吟垂眼,淡淡道:“我来拿一下傅先生的生活用品,方便让我进去吗?”   听到这话,温阮的眼帘微颤。   女孩子总是格外敏感的。   心里宛若有千万根细针反反复复地扎着,让她感到一股股钝痛和难受。   她垂下眼,一眼就看见彭孟吟手里拿着的钥匙。   钥匙上有个金属装饰的装饰,是自己不久之前从饰品店里看到的,然后给傅知焕买了个,还干脆利落地替他挂上。   此刻,却在彭孟吟的手里。   温阮没说话,只是侧了侧身,给彭孟吟让了条路。   彭孟吟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抬头扫了眼傅知焕家里的摆设,道:“你就是傅先生家里的租客吧?”   “嗯。”   租客。   这两个字仿佛就像横跨在上面的一道鸿沟,将之前所有萌动着的暧昧全都浇灭。   彭孟吟语气轻柔随意,听上去每句话都很大方随和。   她走进傅知焕的卧室,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温阮搭着话:“傅先生的确一直都很好心,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其实还是很有耐心的。”   温阮掀起眼帘,没说话,许久之后才突地问了句:“傅知焕去哪了?”   “这件事,最好还是要等傅先生自己告诉你。”   彭孟吟低笑着摇摇头,她收拾好傅知焕的东西,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温阮面前:“温小姐其实不用一直等着傅先生回来,早点做自己的事情更吧。”   温阮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彭孟吟。   彭孟吟眸间含笑,每句话的语气都听上去无比温柔,可是却仿佛每个字都别有深意。   温阮突地笑了声,然后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彭孟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温阮:“我的意思是,你是来收拾东西的,不是来找我谈心的。”   彭孟吟听到这话,抿唇轻笑,然后低头致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就先走了,温小姐早点休息。”   说完,转过身离开。   门轻轻关上。   温阮站在偌大的房子里,许久没动。   她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里,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掏出手机,点开与傅知焕的对话框。   界面上,依然只有自己发过去的消息。   温阮突然感觉到些没来由的委屈。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自己委屈的立场。   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个陶埙,才突然发现无论是刚才,还是昨晚,尽管自己非常非常想知道答案。   都没有立场问出“那个人身份到底是谁”这句话。   温阮突然觉得这样费力的去追逐一个人,真的很疲倦。   就好像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都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会为了一点小事欢欣雀跃,也会为了一些事情难过痛苦。   及时止损。   温阮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谢厌迟的电话。   谢厌迟那头音乐嘈杂,似乎是在开着什么Party:“喂?”   温阮声音带着些低低的沙哑:“名臣花园十三栋1201,现在过来接我。”   谢厌迟微愣,他眉头皱起,站起身,寻了处安静的地方:“没事?”   “没事。”   温阮清了清嗓子,但声音却还是带着些难以遏制住的微颤:“我去你那住几天。”   “成。”   谢厌迟挂断电话,皱着的眉头没松开。   片刻后才低头给人发去一条消息——“查一下傅律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   电梯门打开。   彭孟吟却没急着出去找赵子琛,她转过头朝着楼上的方向望了眼,然后轻声笑了笑,靠着单元楼的门,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她垂眼,扫了下手上拎着的衣服,皱了下眉,神情有些冷淡。   真是命大啊傅律。   彭孟吟指尖的香烟烧到一半,然后有些烦躁地拧灭扔进垃圾桶里。接着从兜里掏出盒口香糖,倒了两粒扔进嘴里,这才继续朝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出小区门,就看了赵子琛的身影。   彭孟吟打了个招呼:“师哥,我在这。”   赵子琛回头,没看见温阮,于是皱了下眉:“温阮没来吗?”   “她睡着了,我没吵醒她。”   彭孟吟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上的东西递到了赵子琛手中,拉开车门上了车:“不然还是等傅先生醒过来之后再和她说?女孩子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出事,肯定会很难过的。”   赵子琛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没多问什么:“成,那我先送你回去。”   “嗯,谢谢师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上章写的太暧昧了吗这个不是女配,对男主没意思,是个小副本。   明天继续双更。   预感到会被骂的作者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 第42章   谢厌迟在来的路上随便聊了三言两语大概也知道了些事情的经过,按响门铃的时候,温阮已经收拾好东西。   温阮在傅知焕家住的时间也不长,没什么好带走的,也不过只打包了一个行李箱。   伯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异样,一直跟在温阮身后面,见她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门,还张嘴咬住她的裤腿,一直往里头拽。   “这猫还挺舍不得你的。”   谢厌迟单手扶着门框,斜睨了伯爵一眼,然后散漫地笑了声,蹲下身子逗它:“来,到哥哥这来。”   伯爵随即松开了咬着温阮裤腿的口,尾巴高高地竖起,满眼警惕地冲着谢厌迟哈气,似乎要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谢厌迟摸了摸鼻子,笑道:“还挺凶的。”   温阮将行李箱交给谢厌迟,然后蹲下身,伸出手给伯爵顺着毛,轻轻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不能照顾你啦。”   伯爵好像读懂了面前人的情绪,尾巴耷拉下来,委屈地哼哼着,顺带蹭了蹭温阮的掌心。   温阮抽了抽鼻子,收起自己那点心软,然后站起身径直出了门:“我们走吧。”   谢厌迟看她一眼,又扫了眼屋内,随口问道:“怎么着,你家那位傅检察官还没回来啊?”   “不是我家的。”   温阮伸手按下电梯下楼按钮,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在努力控制住平静的语气,却还是能无比清晰地听到几声轻颤:“爱谁家谁家的。”   她侧过脸,眼角却控制不住地划过一滴泪珠。   干。   真丢人。   温阮用拇指抹了下眼角,然后迈开步子走进电梯内。   谢厌迟皱了下眉,收起刚才那股漫不经心地表情,目光深深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   温阮按下一楼的按钮,转头瞪了谢厌迟一眼,刚才一直隐忍的情绪再也绷不住。   她一边故作凶狠地说着话,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没见过失恋少女难受掉眼泪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和你没完!”   谢厌迟收回视线,沉默了会儿没说话,只是抬手松了松自己领口的扣子,喉结滚动了下。   许久后才低笑了声:“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揭你老底过?”   温阮没说话。   可能是温阮觉察到自己刚才不应该冲着谢厌迟发火,再加上自己第一段暗恋和主动追人就这么无疾而终,两种情绪混在一起,让胸口发闷似的堵着疼。   电梯门打开,谢厌迟直起身,抬手轻轻揉了把她的头,然后说:“走了。”   *   谢厌迟并没有租房子,而是在市中心瑞安酒店长订了一套总统间。今晚约了几个在北城的朋友办了个Party,玩的尽兴时被温阮给喊了出去。   他带着温阮进来的时候,那伙站在客厅摇头晃脑起着哄的富二代们突然同时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朝着俩人的方向望来。   温阮拎着行李箱,也没太在意这伙人的视线,随口问了句:“我住哪?”   谢厌迟随意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道:“我带你去。”   温阮点了下头,然后拖着行李箱咕噜咕噜地跟着谢厌迟进了其中的一间房。   “你在办聚会?”   “几个朋友。”   “哦……给我拿几包薯片进来,刚刚看见了,想吃。”温阮乖乖巧巧地点了下头,然后甩掉自己的鞋子,爬上床窝起来:“你们等会小点声,我睡觉很浅的。”   谢厌迟靠着门,笑了声:“我说这位祖宗,是我收留你呢,要求还这么多。”   温阮听到这话,随即抽了抽鼻子,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干嘛呀,我失恋了心里难受。”   …真是服了。   谢厌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出门拎了几包薯片,进屋的时候不忘冷声提醒了一句:“你们小点声。”   那伙富二代还在发愣,连点头都忘了。   谢厌迟进了屋,将薯片往温阮的方向一抛。   温阮伸手接过,撕开包装袋,吃了两口又抬起头:“我还想喝可乐,光吃薯片有点干。”   谢厌迟皱了下眉,还没开口说出拒绝两个字,便看见温阮眼泪又往下掉。   …绝了。   他不耐地重新出了门,拎了几瓶可乐重新进屋。   这会儿温阮算是消停了好久,她吧唧吧唧地吃了半包,然后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又抬起头:“我……”   “没别的零食了。”   “哦…”温阮应了声,然后乖乖低下头,继续挑着薯片吃,但越吃越觉得味道干涩,坚硬的棱角划得嘴巴有些发麻。   原本以为平静下去的情绪却还是没被压住,她抽了抽鼻子,眼泪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掉,有些还滚进了包装袋里。   “温阮,算了。”   谢厌迟皱了下眉,放下端着的胳膊,上前抽出她手里的袋子,不由分说道:“睡觉。”   “嗯。”   温阮点了点头,瓮声瓮气,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哽咽:“谢谢。”   *   谢厌迟关上门,眉头皱起,漆黑的瞳仁里带着点浅浅的不耐。   他从小就跟自己家这位表妹一块长大。   温阮自小就不是好欺负的性格,还在幼儿园那会儿就眦睚必报。看着乖巧嘴甜的一个小姑娘,谁知道一张嘴全都是小獠牙。   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还真是头一次。   而就在这时,那伙富二代里有几个花花公子阴阳怪气地起着哄:“谢小少爷,刚才那小姐姐是谁啊?新看上的?比那几个娱乐圈的小新人可耐看多了?”   “这种类型的我们都没见过啊,怎么不喊出来玩玩?哪天你不喜欢了还可以给我们几个过过眼嘛。”   谢厌迟掀起眼帘,突地轻笑了声,然后迈开步子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从口袋里抽出只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侧过身,冲着刚才起哄那人道:“借个火?”   那人立刻眉开眼笑地掏出打火机,凑上前。   烟头被点燃一点猩红,安静地燃烧。   谢厌迟直起身,抿了一口,吐出雾气。   下一秒,他抬手扣住了那人的后脑,然后重重地按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砰。”   周围人一哄而起。   “小点声。”谢厌迟语气里噙着几分笑意,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到人睡觉。”   说完,他将那根烟取下,按在了里那人仅仅半厘米远的烟灰缸里熄灭,将声音压低。   “嘴放干净点,那是我表妹。”   他们家的人从来都护短。   家里的长辈向来宠着温阮,就算是谢厌迟这么个跟她从小扯着头发打架长大的表哥,倒也舍不得真让她落滴眼泪,或是让旁人拿她来开玩笑。   包括傅家那位小少爷。   所以他傅律最好是能给出个合理的理由,除非是出了车祸昏迷不醒瘫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不然没有别的说法可以谈。   而就在这时,谢厌迟的手机震动了下——   “我问过了,傅知焕今晚下班的时候出了车祸来着。感觉那车是直奔着他来的,现在还躺医院里没醒呢。”   谢厌迟:“……”   我这破嘴。   *   凌晨四点,傅知焕醒了。   赵子琛守了他大半夜,一听到响动便立刻起了身喊来医生。   等到医生和护士前来检查一番,确认不会再有什么情况之后,赵子琛才松了口气,手揣着兜在他面前坐下,有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情。   “得亏没什么大问题,也落不下什么后遗症。”   傅知焕低笑了声,唇色发白,额前搭着些黑色的碎发,整个人带着股病态的清冷感。   他能明显感到自己喉间的沙哑和干涩:“老赵,手机给我。”   现在已经凌晨五点了。   那小姑娘在家等了一晚上没见着自己回来,得多难过。   “你算了吧,我先给你倒杯水。”   赵子琛听出傅知焕声音里的嘶哑,叹了口气,转身从旁边抽出个一次性杯子:“一醒过来就要手机,哪有你这样不知死活的病人啊?”   话虽这么说,但赵子琛递水的时候还是摸出自己的手机:“喏,别看太久。”   手机屏幕上全是裂缝,可能也是因为那场车祸的原因摔坏了,但还是勉强可以用。   傅知焕道了声谢,抬手按下了开机键。   赵子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些问题,你说这车祸……”   “和之前那件想要贿赂我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傅知焕开口接道。   赵子琛一愣:“你昏迷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当时不是还叫我们特别留心一下吗?”   “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傅知焕掀起眼帘,淡淡道:“你不是也发现了吗?当时能知道我坐在驾驶座的人,除了你,只有在后座的彭孟吟。”   赵子琛怔住。   他虽然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但还真的没立刻怀疑到彭孟吟的头上。   “我当时这么和你说,只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   傅知焕垂下眼,或许是因为刚才说了许多话,嗓子里越加发痒,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重点查一下她,我记得彭孟吟应该是最近才在一位足迹检验专家的手上打下手的学生,近期才调到我们市,查查她的背景。”   手机上终于艰难地亮起了光。   一开机,便有无数条消息涌了进来。   傅知焕没管那些,径直地点开了与温阮的对话框,回复了句——   “抱歉,出了些意外。”   消息一发出去,却只看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傅知焕瞳孔微缩,一颗心仿佛猛地被置空。   即使是在车祸时面临着生死危险都能冷静思考的一个人,却在此刻涌起一股莫名的心慌感。   虽然料想到温阮会生气,但以小姑娘的性格,还不至于到直接删除联系方式的地步。   他转头,看了眼放在一旁打包好自己衣服的塑料袋,突地问了句:“老赵,你去我家了?”   “啊,对。不过你家保安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就让彭孟吟上去拿了。”赵子琛微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怎么了?”   傅知焕薄唇紧抿,没回答赵子琛的话,而是给温阮拨去一个电话。   不出意外的,无人接听。   他又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在数声响铃之后,依旧是无人接听。   长久的忙音带来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压抑的感觉爬上了心头,重重地压在了傅知焕的胸口,让他嗓子处蔓延起一股刺痛,接着遏制不住地猛烈咳嗽了起来。   赵子琛立刻站起身扶住他:“出什么事了?”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侧身准备下床,声音微冷:“我得回家一趟。”   “你是撞坏脑子了?现在这个样子回什么家?”赵子琛一急,将傅知焕按了回去。   傅知焕掀起眼帘,原本素来只能看见寡漠与冷淡的双眸里,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   这也算是赵子琛头一次,看到自己这位别人口中的高岭之花,露出这么患得患失的表情。   傅知焕声音沙哑:“我联系不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家房子塌了。   今天本来想双更但是突然生理期来了我疼了一下午感觉就像是马上就要生出陈坤小栗旬和木村拓哉的孩子了一样,然后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顺利出生,就是还是有些产后阵痛,觉得好点了才开始写的。(X)   我尽力双更不过如果一点前没更新好,可能是因为有双胞胎要出生我又进产房了。   -   感谢在2020-01-12 00:15:28~2020-01-12 23: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酱10瓶;花心的女人3瓶;痘痘很闹心、魚寶小公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监控视频上——   温阮大概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回来,然后忙忙碌碌地拆开那些装饰品的包装,踩着椅子踮着脚尖布置着房间。   她有时候也会累得偷一些小懒,窝在沙发上吃几块小饼干,然后立刻起身继续开始自己的装饰。   接着,温阮在靠近饭点的时候定了一大堆外卖并且热好熟食,得意洋洋地拆开包装装盘,然后再端上餐桌,还买了几支花插在花瓶里当装饰。   然后,她便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等待。   从六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   有时候是站在窗边踮起脚朝下望,有时候是窝在沙发上抱着保证蜷缩成一团,有的时候是去给伯爵顺毛顺便喂它猫粮,有时候则是将饭菜反反复复地去热。   傅知焕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视频,眸色愈深,他拳头攥紧,凸起的经脉清晰可见。   自从养了伯爵之后,他就在家中的公共区域放置了摄像头,文件会实时传送到笔记本上。   小姑娘等了他太久,但却一直强撑着困意没去睡。   一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温阮突然从沙发上蹿了下来,站在玄关处。   然后彭孟吟走进来了。   傅知焕没办法听见两人说了什么,但是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在彭孟吟离开后,温阮突然像是抽干力气一般地蹲下身,然后揉着眼角抽噎了起来,整个肩膀都在轻轻颤动。   很心疼。   就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让傅知焕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难受和压抑感扼住喉咙,几乎让他喘不过去。   他不想看见温阮像这样哭。   更何况是因为自己。   然后,临近十二点时,温阮清好了行李箱,再一次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那人,即使是在模糊的像素下,傅知焕也能一眼认出——   不久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位,温阮所谓的前男友。   傅知焕看着他伸手接过温阮的行礼,然后安慰似地揉了揉她的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看着温阮突然停下脚步,将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转身离去。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只剩下伯爵站在原地,绕着玄关处的大门转悠了两圈,然后窝成一下团趴下,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温阮挂在门口的那一串风铃却显得格外突出,仿佛风一吹,隔着屏幕都能听见一阵清脆的声响。   傅知焕将眼闭上,抬手按住电脑屏幕的上盖,狠狠地扣上。   “砰——”   一声巨响,把一旁猫着腰剥桔子的赵子琛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了一眼碎地稀烂的屏幕,连忙将电脑端走:“我这祖宗啊,你对人家电脑发什么大脾气,不就是小姑娘闹个情绪吗,哄哄就好了。”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突然无力地弯下腰,按住自己的额头,声音带着些深深的沙哑:“老赵,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赵子琛愣了下,站在原地看了傅知焕一眼,然后叹口气,转身出了房门,一瞬间觉得感慨万千。   傅知焕从大学的时候性格就冷,当时一宿舍的人都打赌,觉得他这人以后喜欢上一个人的概率比出家当和尚还低。   却没想到现在,最后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难受成这个样子。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傅知焕沉默了许久,然后直起身将头抵住墙壁。   他抬起手,双目紧闭,胳膊搭在额头上,太阳穴处还在隐隐约约跳动。   许久后,傅知焕才掀起眼帘,拿起一旁的手机,给傅明衡拨去电话。   傅明衡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你终于醒了我的祖宗,爸妈知道你出车祸的事情,差点连夜订机票过去把你绑回潼城,幸亏我劝住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问题?留下后遗症了吗?有没有缺什么部件……”   “哥。”傅知焕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   傅明衡愣了下:“怎么了?”   傅知焕:“温阮前男友,是谁?”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傅明衡深吸一口气:“傅知焕,你他妈刚从车祸中醒过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于女人的?”   “而且,温家那小姑娘哪来的前男友?”   “她但凡有过男朋友,温先生也不至于天天跑咱家来跟咱爸借酒消愁。”   傅知焕:“?”   什么意思?   傅明衡对比了傅知焕发来的监控截图,反复确认后,才笃定地说道:“你被这人唬了,他是谢厌迟,温阮亲表哥。不过我劝你别招惹他,别看这人好像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其实水深着呢,就连我都不同他硬碰硬。”   “……”   傅知焕:“有谢厌迟的联系方式么?”   傅明衡:“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傅知焕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哑着声无奈道:“他拐走了我家小姑娘,当然得要回来。”   *   这场聚会最终因为谢厌迟发的那通火而变了气氛。   但在场没人敢得罪这位小祖宗,陪着玩了一会儿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散了场。   而就在这时,谢厌迟接到一通电话。   是从来没有存过姓名的一串陌生号码。   他半眯着眼打量了会儿,似乎猜到什么,歪着头笑了声,按下接通。   “温阮在你那?”   隔着电话仿佛都能听见那骇人的气场和威压。   谢厌迟笑了声,弯腰从茶几处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着火:“找到我这来了啊,傅律?”   “…”   傅知焕仿佛对谢厌迟猜到自己身份并不意外,他垂下眼,将声音淡了又淡:“我想从你那接小姑娘回家。”   “我知道你那边出了意外,但这与我无关。我们家向来不管外人事儿,只管护短。”   谢厌迟直起身,单手插着兜,走到落地窗前站立:“傅律,你的背景我清楚,包括二十年前那档子事我也知道些。你是个挺有故事的人,有许对你而言是非做不可至关重要的事情,那我想问问,在这些至关重要里面,我妹妹排在哪?”   谢厌迟每一个音节都微微拖长,语气看似轻挑,却十分认真:“所以,我拿什么相信你不会再让温阮像今天这么哭?”   听筒那头是一片冗长的沉默。   就在谢厌迟轻笑了声,准备挂断电话时,突然听见那边传来傅知焕平静而又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低沉而又有力度。   傅知焕:“她会排在我的前面。”   无论什么时候。   谢厌迟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夜色与高楼,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紧闭着的房门,取下衔着的烟,掐灭。   谢厌迟敲响了房门。   “进来。”   推开门,温阮打着哈欠坐在床上,眼睛还有些微微红肿:“我刚才听见你和人打电话了,再说什么呢?声音那么大。”   谢厌迟靠着门:“有关傅知焕的事。”   温阮一愣,随即将身子一歪,躺了下来:“别和我说,我不想听。我已经斩断情丝看破红尘了,爱情只会干扰我让我萎靡不振悲痛欲绝,谁谈恋爱谁是猪。我不在乎傅知焕是谁,他不过是我苍茫人生中的一点过客。”   谢厌迟:“好,你那位过客出车祸了,在医院里躺着。我听人家说情况严重,现场状况十分惨烈。”   温阮没说话。   但谢厌迟却能清晰地看见被子上端突然一紧,勒出道道折痕。   接着,就听见那略带颤抖的女声:“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谁、谁管他。”   “成。”   谢厌迟点了下头,平静地伸出手,带上了门:“那你接着休息,有事喊我。”   但当他刚转过身,还没迈出几步远,就听见卧室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大动静和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谢厌迟懒洋洋地笑了声,坐回沙发上,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接着哼着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下一秒,紧闭着的卧室门突然被打开。   温阮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手里随手抓了件外套,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谢厌迟旁边,伸手抢过遥控器:“送我去医院,我觉得我好像得了阑尾炎,现在要去看医生。”   谢厌迟斜睨她一眼:“好像得了阑尾炎?是不是还要送你去傅知焕在的医院看医生?”   温阮:“……”   虽然这么说,但谢厌迟还不至于真的不管温阮,他随手拿起一旁的车钥匙,站起身道:“成,走吧。”   *   赵子琛坐在长廊处,听见高跟鞋的脚步声,一抬头,就望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温阮。   他眸子里生出几分喜色,连忙站起身道:“我这位祖宗啊,您刚才去哪了?”   “傅知焕怎么样了?”温阮连口气都没喘,胸前还在稍稍起伏着。   刚才谢厌迟态度冷淡地挂了电话,傅知焕恐怕也没猜到他会今晚就将这件事告诉温阮。   再加上刚做完手术苏醒,一连耗费的精神和情绪波动都有些大,在医生的再三叮嘱下,刚刚吃下药强制性要求休息。   赵子琛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放在椅子上那屏幕碎得稀烂的电脑:“你还是快进去看看吧,老傅这人就是嘴硬,其实比谁都担心你。”   温阮怔了下,偏过头,鼻子有些酸酸的。   担心还有听到傅知焕车祸这件事的后怕一下子涌了上来,梗在喉间堵得难受。   她转过身,伸出手推开病房的门,一抬眼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面色带着些许苍白和病恹感的傅知焕。   看破个屁红尘。   自己明明就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   温阮抽了抽鼻子,轻手轻脚地在傅知焕身旁坐下,看上去似乎生怕吵醒了他。   而谁知刚一落座,傅知焕就如同有感应一般,掀开眼帘。   他的眸中全是深深的倦意,但在看见温阮的那一刻,却还是将唇稍微翘,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小孩,眼睛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胞胎顺产谢谢各位祝福。   现在小栗旬和木村拓哉以及陈坤正在门口打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劝不住嗨呀真是烦。   吴磊刚才得知了消息正在赶往医院的途中。   今晚还有一更不过会晚点,我今天睡到下午四点才起床。   -   感谢在2020-01-12 23:23:05~2020-01-13 23: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LO 14瓶;huanger、28242349、泱泱是老婆a 10瓶;雪biubiu7 7瓶;不想背单词了5瓶;Hammer、besides明媚、Magcurly 2瓶;NLM、柒月、柠檬味@翅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没红,画的眼影。”温阮嘴硬。   傅知焕撑起身,背靠着床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胸腔微震,拿手虚掩着唇边,咳嗽了几声瞎折腾。   温阮连忙伸手扶住他,然后倒了杯水,数落道:“起来干嘛?都几点了还不睡,哪个车祸病人跟你一样这么瞎折腾自己的。”   傅知焕低笑着俯下身,握住温阮递过来的那杯:“有小姑娘闹离家出走,我怎么能安心休息?”   温阮一梗,但看着傅知焕靠着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再加上头上包成一圈的白色纱布,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谁离家出走了,我在家好好睡觉来着。”   “客厅有监控。”   “…”温阮沉默了下:“没,我是出门修一下行李箱。”   “和前男友一起?”   温阮听着傅知焕这句半带玩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顿时就上来了:“是啊,就和前男友一起。”   “只许你有漂亮姐姐半夜三更给你收拾衣服,就不许我有前男友陪我一起修行李箱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管我这么多?我就是在你家租房子住而已,你还管租客半夜出不出门吗?”   傅知焕安静地看着她,轻声喊:“温阮。”   温阮微怔,这才晃过神。   她耷拉着眼帘,睫毛轻轻颤着,许久之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扣着眼睛,肩膀都在一抽一抽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她声音带着些哭腔,以及莫名的后怕:“你这人怎么伤成这样还和我开玩笑啊…能不能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温阮发的这通火,居然不是因为赌气。   而是内疚自己居然在傅知焕车祸的时候,因为没来由的吃醋离家出走而让他担心。   傅知焕觉得心疼。   明明是小姑娘也受了委屈,却总是忍住脾气地收敛了情绪来安慰自己。   怎么就这么乖啊。   他伸出手,握住温阮的后脑,然后轻轻压在自己肩上,声音放柔:“还租客?”   “谁家这么把租客当祖宗供着?”   温阮:“你怎么就把我……”   “前些天你把榴莲果盒放冰箱里结果串了味,怕被发现就偷偷丢掉果盒谎称五花肉变质。上周你吃烤串油全蹭在沙发布上结果痕迹洗不掉,偷偷把沾上油的地方藏在靠枕下面。”   傅知焕说到这,低笑着问:“要是租客干这些事,早就被赶出去了。”   温阮:“…”   傅知焕看着她,唇稍微翘,换了个话题:“伯爵挺想你的,什么时候回家?   温阮偏过头,小声说:“我还没在外面过一晚,你怎么知道伯爵就想我了。”   “我猜的。”   傅知焕轻声道:“我养的猫,应该会和我的想法一样。”   “…”   温阮腾地站起身,面颊发烫。   这个狗男人怎么回事?   怎么出完车祸之后说话一套一套的?   她沉默半天,艰难地伸出手,试探了下傅知焕的额头——   不烫,没发烧。   傅知焕:“怎么了?”   “不是…”温阮欲言又止:“傅知焕,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渣男了?”   “…”   夜色已深。   傅知焕原本就吃了药,是强撑着清醒和温阮说话,此刻也再也熬不住,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温阮叹了口气,扶着傅知焕躺下,替他盖好被子。   就当她准备转身出门和赵子琛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和伤势时,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傅知焕攥住。   温阮愣了下,望着那只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出了会儿神,片刻后无奈地笑笑,重新坐下身。   她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面前人熟睡的侧脸。   即使是这副狼狈的境地,面容却也依旧清隽不凡。   温阮叹了口气。   果然,看破红尘是件很难的事情。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抵住傅知焕的眉心,然后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直到险些触碰到那薄唇时,才仿佛突然醒过来一般收回手。   …色令智昏。   温阮赌气似的鼓了鼓腮帮子。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呢?   时针转过几圈。   傅知焕醒了。   伤口反反复复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加上因为在恢复过程中而骤然升高的体温,让他艰难地睁开了眼。   一转头,发现温阮趴在床边,已经睡着。   傅知焕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坐直身体,然后从换衣袋里挑出一件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温阮身上。   小姑娘揉了揉鼻子,瘪了瘪嘴,转过头。   傅知焕没急着躺下,反而是安静地看着熟睡中的温阮。   原本,今晚是计划向她坦白一切。   然后正式追求。   但没想到,车祸突如其来。   特别是在觉察到周围有人可能盯上自己后,傅知焕决定将告白这件事放一放。   他不想把小姑娘卷进来。   傅知焕俯下身,低头看着温阮的侧脸,一只手撑在她身边,目光里全是温柔。   “抱歉。”   “再给我一周时间。”   “等我解决这件事之后,我会回到潼城,正式向伯父伯母道歉,并提出婚约。”   *   谢厌迟第二天一早刚醒,就被温阮揪起来将行李箱送回了名臣花园。   这次,温阮甚至还小心翼翼地不让他上楼,义正言辞道:“万一监控拍到你,肯定会让我家靓仔误会的。”   谢厌迟被气笑:“昨晚还过客,今晚就你家靓仔?温小阮你稍微有点良心,昨天是我这位哥哥哄了你一晚上。”   温阮纠结道:“可是我觉得过客比你帅啊…”   谢厌迟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写的工具人:“滚吧你。”   温阮听到这话,如获大赦般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快乐地拎着行李箱准备上楼。   但没走几步路,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温阮:“我听说舅舅还真让你和自己的未婚妻退婚了?”   谢厌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都这样明面上给他们难堪了,怎么可能还留着这婚约?”   温阮一琢磨,沉默着摸了摸下巴:“那为什么我爸妈那边和傅家都没有退婚的消息啊?难道是我表现的还不够坚决吗?”   谢厌迟欲言又止。   温阮想了想,突然回忆起来谢厌迟在离家前,还和一个小嫩模在机场拍了张照片。   八成就是这张照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效果!   温阮一只手握拳,猛地拍了下自己的手掌:“你那边有没有什么长得眉清目秀的兄弟?借我拍张照片发朋友圈呗?没准我爸妈和傅家人看到之后,也会立刻和我解除婚约了。”   谢厌迟沉默了会儿:“…你为什么不直接考虑傅知焕?”   温阮:“那怎么行。万一我爸妈找他麻烦怎么办?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检察官,我可不想让他以后受到影响。”   还挺会替人家瞎操心的。   谢厌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情绪复杂地问道:“问你个事,你是怎么看上人家傅知焕的。”   “他好看。”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未婚夫也长得好看呢?”   “那不一样,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看的了。”   “万一就真的好看得一模一样呢?”   温阮总算觉得谢厌迟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许久之后才说:“你不会想说万一傅知焕和傅律是同一个人该怎么办吧?”   “……”   “我告诉你,必定不可能。你不知道他这人曾经帮我付了顿饭钱还提醒我记得还,哪有这么小气的大少爷。”温阮斩钉截铁道:“他如果是傅律,我倒立吃键盘。”   说完,拎着行李箱无比决绝地离开。   “…”谢厌迟看着温阮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万一自己这小表妹哪一天知道傅律身份,估计少不了一顿闹腾。   谢厌迟轻嘶一声,抬起拇指按了按自己唇角,笑着给傅知焕去了条消息:   “傅先生,昨晚我熬着夜帮了你这么一会儿,到底是得讲讲江湖道义啊。”   “手机号是支付宝账号,多谢傅二少。”   那边很快也回了消息:   “谢少爷串通自己未婚妻借着温阮离家出走演戏解除婚约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手机号是支付宝账号,多谢谢少爷。”   “…”还真是遇到对手了。   *   傅知焕检院里颇受人尊敬的优秀检察官,今天一天接受了无数人的慰问和拜访。   鲜花和果篮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甚至还有个大手笔的富太太直接送了个花篮杵在病床前。虽然马上就有护士以“不合规定”给没收,但赵子琛还是抓拍下了这一幕——   傅知焕被簇拥在鲜花中间,病床前还放着两个花篮,活脱脱一个百花仙子。   在赵子琛忍不住第四十三次捧腹大笑后,傅知焕冷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出去。”   赵子琛揉了揉自己笑得发酸的肚子:“不带这样啊老傅,你忘记昨天是谁含辛茹苦陪伴了你整整一晚吗?”   “温阮。”   “…”   赵子琛咬牙。   真是个好兄弟。   但这次来,两人可不是闲聊的。   “昨天你要我调查一下彭孟吟,没想到还真查出些名堂了。”赵子琛拉开椅子,在傅知焕面前坐下:“她就是个足记检验教授手底下的小徒弟,因为勤奋刻苦被看重,那老教授偶尔带她看看案发现场训练一下能力。”   这么说,也不算是公职人员。   “彭孟吟也是最近才调到这边的,简历没什么可说的,唯一就是…彭孟吟的哥哥,在她大学的时候被判了死刑。”   赵子琛说到这,深深皱起眉:“这件案子你应该很了解,彭孟吟的哥哥在一家小商店里面偷东西,意外被发现,然后争执之下一时冲动,残忍的杀害了商铺老板夫妻俩个人。”   傅知焕记得这件案子。   那时他正跟着师父学习,偶尔也能被带着一起见识一下公安是如何查案,检院是如何工作的。   当年那起案件,因为便利店内没有安装摄像头,且事发时间很晚,所以一开始警方并没有直接锁定嫌疑人。   然而傅知焕根据现场状况判断出犯人的性格与习惯,推理出出嫌犯侧写,从而成功让警方将彭孟吟哥哥列为嫌疑人观察,并在最后发现了关键性证据。   考虑到案件所引发的社会轰动,在提起公诉开庭后,彭孟吟的哥哥被判以死刑。   “就算当时你没有梳理出犯人的侧写,警方在搜查之后也会确定嫌疑犯,但这并不妨碍——”   “彭孟吟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更新。   ……我昨天晚上又睡着了……对不起!!!!!   -   感谢在2020-01-13 23:34:32~2020-01-14 19: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vlidge 10瓶;37035410 3瓶;我没有香芋派2瓶;魚寶小公主、原来YJ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温阮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柜。   伯爵一直围在她的脚边打转,时不时用小脑袋蹭蹭她的手臂,奶声奶气地叫唤着。   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很想她。   温阮颇为感动,于是伸出手抱起伯爵,贴着它的额头:“想我啦?”   伯爵甜甜地叫了声,伸出小舌头舔了下温阮的脸,然后从她手上跳了下来,咬着她的裤腿就往外面走。   温阮一边感叹着万物有灵,宠物真的能治愈人心,一边跟着伯爵往外走。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见伯爵一溜烟窜到了食盒旁边,用脑袋顶了顶空碗,叫声比刚才更甜。   “喵——”   “……”   温阮收回了刚才的感动。   果然跟主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   但虽然这么想着,她却还是从橱柜里拿出猫粮,倒在了食盒里。   伯爵摇着尾巴,将猫粮啃得嘎吱嘎吱响。   温阮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给伯爵顺着背后的猫,然后抬头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她想起刚才和谢厌迟的交谈,垂下眼,一时间思绪翻涌。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温阮轻轻咬牙,站起身走到窗台处,深吸一口气,然后无比严肃地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几声后被接通。   为了避免被父亲的话所干扰,温阮决定先发制人,于是她几乎是在接通的那一刻便立即开口:“温丰臣先生,我想通知您一件事。”   “注意,是通知,不是商讨。”   “虽然不知道这些天您考虑的到底怎么样,但我希望您现在立刻结束我和傅家少爷的婚约。我现在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独立生活,所以我也希望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只是个普通的检察官,并且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但是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希望您能立刻结束婚约,这样我才能正式向喜欢的人提出追求。”   温阮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而且自认吐词清晰逻辑通常明了,并且十分有威慑力。   她对这段发言十分满意。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沉默。   许久后,才传来一个略带颤抖的女声:“大小姐,温先生现在在开会,要不然您等会儿打过来,或者……我现在去替您转告一下?”   “……”   温阮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刚才还挺直腰板中气十足,在听到自己老爸办公室助理的声音后,一瞬间蹲下身,整个人窝成了一小团,脸涨得通红,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许久后,终于遏制不住地——   “啊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了。   自己居然在外人面前抖了所有的老底。   而且还是在一个办公室坐班的小助理面前!   像这种活跃在八卦一线的女助理,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马上悄悄告诉自己的好姐妹。   好姐妹再告诉好姐妹。   四舍五入,岂不是整个公司都知道温家大小姐要追人了??   温阮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尴尬地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来。   这真的可太丢人了。   事情变成这样得全怪傅家那个二少爷,如果哪一天见到了,自己肯定要把他分尸。   而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来,温阮看都没看就接起,语气也因为刚才的事情带着几分不悦:“喂?有事吗?”   那头传来傅知焕轻轻的低笑:“怎么又不高兴了?”   温阮随即将自己低气压的情绪一收:“没事,就是刚才伯爵乱跳踩到我头发了。”   “嗯。”傅知焕轻描淡写道:“我回家训它。”   “…”   温阮一下子哑了声,她将头缓缓埋在臂窝里,脸颊微微发红。   这男人,绝对是在勾引自己。   太可恶了。   傅知焕:“你在家?”   “嗯。”   “能帮我带份文件过来么?在书房书桌上面。”   温阮答了声好,然后上了二楼,打开书房的门。   她下意识看了眼摆放在桌上的陶埙,然后立刻收回视线:“是那个黄色的文件袋吗?”   “对,你看看日期是不是前天的。”   温阮用肩膀夹着手机,拿起文件夹,正准备翻看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声猫叫。   她抬头,发现伯爵正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等等,伯爵,你不能进书房。”   温阮下意识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走到伯爵跟前将它抱出去。   书房有太多易碎的贵重物品,猫天生爱扑爱爬,很容易将东西撞坏。   但伯爵好像跟没听见似的,纵身一跃就从温阮身边过去,径直跳上了书桌,然后踩着爪子准备跳到更高的书柜上。   温阮心里顿时生出股不好的预感:“等一下,别跳——”   然而话还没说完,伯爵便一跳而起,踩着那放着陶埙的玻璃罩,扑上书架最顶端。   玻璃罩底部的托盘原本就靠近桌子的边缘,此刻被这么一晃动,一半斜出边界,然后因为重力整个朝地上摔去。   温阮伸手去扶,但因为距离太远来不及。   “砰——”   玻璃罩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了温阮?”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里传来了傅知焕的声音。   温阮蹲下身,从一摊碎玻璃里面捡起陶埙。   陶埙向来易碎,虽然这次运气好,不至于摔得四分五裂,但上面却还是爬出了一道裂纹,吹孔处也摔碎了一块。   “温阮?”   手机听筒里还隐隐约约能传来傅知焕的声音。   温阮垂下眼帘,回想起前些天傅知焕提到这陶埙的时候,眼底的那些意难平,以及在认真说出“是送给很重要的人”这几个字时的语气,心里突然五味杂陈了起来。   把傅知焕送给重要的人的东西摔坏,他一定会很生气。   温阮这么想着,许久后才站起身,拿起手机,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道:“…抱歉,我没关上书房的门,伯爵把书桌上的陶埙被撞掉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   温阮眼睫微颤,周围的空气宛若都被凝固,只能听到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她声音带着些轻颤:“真的很对不起,我可以找到好的手工……”   “别碰那些玻璃。”   许久之后,才听到那头传来了傅知焕沉稳而又平静的声音:“手划伤了么?”   温阮微怔:“没。”   “嗯,那就好。”傅知焕低笑了声,然后淡淡道:“没事,我会让临时阿姨来处理玻璃碎片,你自己别碰,容易受伤。”   温阮能听出,傅知焕没有任何想要责怪自己的意思。   但却让她莫名的更加难受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陶埙放在了书桌上,声音轻轻的:“抱歉。”   “温阮,你不用向我道歉,不是你的责任。”   傅知焕的语气听上去,似乎真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缓声道:“而且这是许久之前的礼物了,也应该收起来放了。”   挂断电话。   温阮听得出来,傅知焕的语气虽然听上去轻描淡写,但是却还是还是能感受得到,他对这个陶埙并不是已经毫不在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下陶埙的样子,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接着打开了谢厌迟的微信,将图片发生过去。   [温阮]:你知道哪里有定制陶埙的地方吗?   [谢厌迟]:…你是真把我当工具人了?   [温阮]:“转账50000.00”   [谢厌迟]:多大点事,我帮你问问。   *   傅知焕挂断电话后,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一边,闭上眼头靠着墙壁,抬手一下下捏着自己的眉骨。   在听见温阮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的反应的确比预料中的,要平静得多。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以往,他总把陶埙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与其说是一种怀念,更像是自己从来没有放下的一个心结。   直到今天,傅知焕才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人生不仅仅只有过去了。   “怎么了?”赵子琛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过去:“因为彭孟吟的事情头疼?”   “没。”   傅知焕睁开眼,接过那杯水:“这么多年来,记恨我的人有很多,不用太计较其中某一个。”   赵子琛笑了声:“你倒是想得开。”   他转身靠着床沿,喝了口温水,谈心似的随口提了句:“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从大学开始好像就没怎么看见你家里人。这好歹也是出了个车祸,你就真不和爸妈说一声?”   傅知焕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带着些漫不经心:“没必要,这不是没死吗?不想让他们瞎操心。”   “你这破话。”   赵子琛皱了下眉,叹了口气:“算了,懒得劝你。”   到了查房的时间,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例行检查者傅知焕的身体状况。   赵子琛识趣地退了出去,在门口等待。   过了许久,突然听见有脚步声朝着病房的方向走来。   赵子琛以为是温阮,于是抬头,下意识道:“医生正在查……”   “傅检已经醒了?”   彭孟吟手里拎着保温桶,往病房里面瞄了一眼,然后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温柔气质:“师哥,我炖了些鸡汤,还准备了点白米粥。”   赵子琛一番话顿时梗在喉咙里。   虽然彭孟吟的确有巨大嫌疑,但这些知识基于傅知焕和自己的推测,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策划这场车祸的凶手。   现在刻意打草惊蛇,或是莽撞地疏离对待,并不是件好事。   “傅检刚从车祸里醒过来,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更加好,所以我今天一早就起来准备了…”   彭孟吟边说着,边伸出食指轻轻擦了擦自己的脸颊,语气听上去有些小心翼翼:“师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   赵子琛这才知道,原来有些女人说的话,还真的会有种没办法让人拒绝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温阮便从走廊一头走了过来。   她一只手拿着文件夹,另一只手拎着一份食盒。   “哎?赵先生,这位小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赵子琛跟看见救星一样朝温阮的方向望去。   彭孟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背后僵了僵,眼帘不易觉察地垂下,但片刻后却又跟无事发生一样直起身,转头,笑道:“原来是温阮小姐。”   温阮在彭孟吟面前站定,看她一眼,然后唇角一勾,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你好。”   “你好。”彭孟吟点了点头,低笑着说:“不过我现在还是单身,不是赵先生的女朋友。”   “这样啊。”温阮若有所思,她俯下身,仔细看了眼彭孟吟手上的保温桶,然后笑着说:“这是给傅知焕准备的吗?”   彭孟吟点头:“是的。”   “好巧。”温阮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便当盒:“我也准备了。”   彭孟吟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温柔:“那……”   “那就麻烦这位小姐姐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了。”温阮眼底还带着几分笑,她抬起食指,抵在自己唇间,做了个小声的暗示:“没办法,我在追傅检察官,所以你一定能理解吧?”   彭孟吟:“……”   温阮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是那种看上去甜美而又没有攻击性的干净,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彭孟吟垂下眼,许久后才说:“好。”   温阮将眼半眯:“谢谢。”   倒也不必和我比谁更会白莲花。   我从来就没输过。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卡得超级厉害。   这一章写完之后感觉好了很多,我尽量从明天开始定一个固定更新时间。   让大家等更没有固定时间真的很抱歉!!   我会加快调整状态的!   这章抽1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0-01-14 19:27:18~2020-01-15 23: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钱也不给你花61瓶;橙子橙子5瓶;深夜梦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就这样,温阮在赵子琛充满尊敬的注目礼下走进了傅知焕的病房,顺便还带上了门。   傅知焕这会儿正靠在床头看书,见温阮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外面来人了?”   “嗯,昨天那个来你家拿衣服的小姐姐。”温阮将文件夹放在柜子上,然后在傅知焕面前坐下:“人家给你煲了鸡汤,听说是早上六七点就开始炖的。”   傅知焕眉头微皱:“然后呢?”   温阮:“然后就被我赶走了。”   傅知焕失笑:“为什么?”   “看她不爽。”   温阮这话说得风轻云淡,脸上表情还颇为平静。   她一层层地打开自己带来的饭盒,递给傅知焕,然后义正言辞道:“主要是我也给你带了饭,可是花了我整整两小时准备的。所以当然得把她赶走,不然我不是白费功夫了?”   还挺理直气壮。   傅知焕无奈地垂眼低笑,然后目光落在了温阮手中的饭盒上。   接着,陷入了沉默。   这饭盒足足有三层高,上面印着可爱的粉红色爱心花纹,还有只长得像吹风机的粉红小猪张开憨厚的双手,看上去就少女心十足。   他被这娇嫩的颜色给冲击得有些头疼。   “……”   温阮看见傅知焕这副怪异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嫌弃这饭盒的颜色。   但这已经是自己在附近的小便利店里,找到的最正常的饭盒了。   于是温阮强行解释:“你不觉得用了这个饭盒,会显得自己很年轻很有童心吗?我买饭盒的时候还有个幼儿园的小弟弟非要和我抢呢。你看,我都没嫌弃。”   傅知焕凉凉地看她一眼。   “……”那是因为端着吃饭的人不是你。   温阮见傅知焕还是没接,于是赌气似的将饭盒收回,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果然,你就是想喝人家小姐姐炖的鸡汤。”   “打住。”   傅知焕笑了声,伸出手接过,低下头,夹起一筷子菜,吃下一口。   “……”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温阮,问了句:“两个小时?”   温阮顿时有些心虚了起来:“对啊。”   “小山厨房家的鱼香肉丝和香菇炖鸡汤,迎春酒楼的红烧鱼块和板栗蒸鸡,以及四合坊的甜点。”傅知焕顿了下,“你花了两个小时?”   “饭盒是我买的!”温阮挺直胸膛,强词夺理:“我还装了盘呢!而且是我亲自、亲自看着他们端出来的!”   “……”   “你是不是不满意了?你刚才是在训我对吧?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对我感到失望了。”温阮又摆出刚才那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果然,你还是想喝别人亲手炖的鸡汤。”   “没。”傅知焕拿她没辙,只能无奈地笑了声,然后纠正道:“我和彭孟吟并不熟悉。”   “嗯,我知道。”   温阮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接着话,一边拿出自己给傅知焕带的酸奶,拨开吸管的塑料包装,问:“喝酸奶吗?”   傅知焕随口应了声:“嗯。”   温阮接着絮絮叨叨地解释道:“我又不是傻白甜,这么明显的事,不至于看不出来。再加上赵子琛刚才那副拘谨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太熟。”   “而且如果你们熟的话,我才不敢像刚才那么胡闹。”   虽然昨天晚上不明所以才被气着,但是赶来医院看见傅知焕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早就冷静了下来。   唯一生气的是,自己这个饱读言情小说的新时代网络吃瓜实力女性,昨晚居然还真被这小白莲的莲言莲语给套路了。   奇耻大辱。   这么想着,温阮扎吸管的动作一用力。   锡纸被戳破,顺便还撒了几滴在手背上。   她也没在意,动作一气呵成地将吸管口咬住,使劲一吸——   小小的酸奶盒顿时瘪了一大半。   傅知焕:“…这不是给我的吗?”   温阮沉默了下:“是,但我帮你尝尝有没有过期。”   傅知焕:“然后呢?”   温阮声音越来越低:“好小一杯,一尝就没了。都怪奸商厂家,迟早倒闭。”   这话说得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傅知焕低低笑了几声,连胸腔仿佛都在微震。   许久后,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语气淡了又淡:“我在大学的时候,曾有幸跟随自己的老师接触过一起案件。”   “案发地点是一个经济发展水平比较低的小城镇,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被杀害,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目击证人。”   温阮微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知焕突然提起这个,却还是耐心听着:“然后呢?”   “根据我推测出的嫌疑人画像,锁定了嫌犯,最后通过证据调查确认凶手是彭孟吟的哥哥。”   傅知焕转过头,看着温阮,平静地补充道:“所以,彭孟吟一定很恨我。”   “……嗯,这样听起来好像是这样。”   温阮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突地轻轻笑了起来:“不过这样的话,受害者的家属一定很感激你。”   傅知焕长睫抬起,对上温阮那双亮晶晶的双眸,然后倏地笑出声:“嗯。”   温阮下午还要回一趟事务所,所以并没有在病房里久留。   赵子琛见温阮离开,才推门进了病房:“你可得给我发个红包,我就怕在里面当电灯泡,一直憋着在外头吹热风都没进来。”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瞧见向来都带着“高岭之花”滤镜的傅知焕,此刻捧着一个吹风机粉红小猪的饭盒,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   赵子琛立刻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的美好瞬间:“绝了,今天你是有童心的百花仙子。”   “……”   看着傅知焕一脸低气压的表情,赵子琛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起来,他拉开椅子坐下,然后笑着问了句:“虽然温阮这小姐姐挺可爱的,但我还没猜到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傅知焕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什么类型?”   “软妹啊。”   赵子琛经常在网上冲浪,这些词说出来一套一套的:“我大学的时候还觉得,肯定得那种酷辣火毙的御姐才能镇得住你。软妹虽然也可爱吧,但毕竟还是有些小娇气的,遭不住你这臭脾气。”   傅知焕虽然不太常接触这种词汇,但是却也能猜得到这些话中的意思。   他将手中的饭盒放在一边,看了眼那颇为滑稽的吹风机小猪,然后兀自笑了声:“不。”   “她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   “温小姐。”   温阮刚走出医院大门,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一转头,发现彭孟吟还没走,手上还拎着那个保温桶,一只手松松地拉着自己的手提包,正温温柔柔地朝着自己笑。   温阮想起傅知焕刚才提到的那件事,再看见彭孟吟时,心情有些复杂。   以及一些,没来由的不爽。   最终,她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轻轻松松地笑着问:“彭小姐还没走?”   “嗯,不好等车。”彭孟吟看了眼手表:“刚刚让了几辆车给别人,所以就一直站到现在了。”   “这样啊,车的确挺难等。”温阮客套完,准备结束对话。   但过了好一会儿,原本已经结束的话题,却又被彭孟吟主动开启:“其实说起来,我和傅检察官大学的时候是同校,所以知道挺多关于他的事情呢。”   温阮点了下头:“嗯。”   接着,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彭孟吟没按照预期,等来温阮的追问,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是恰到好处的亲切:“我还以为温小姐会很感兴趣傅先生过去的经历呢。”   “的确很感兴趣。”   温阮轻笑出声,然后侧过头拉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条耳机线。   彭孟吟:“既然这样的话,如果温小姐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温阮转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将眼半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抱歉,我不想知道。”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彭孟吟有些错愕。   温阮转过头,戴上一只耳机,平静地说道:“我的确好奇傅知焕的过去,但是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那些事情,因为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他。”   彭孟吟咬牙:“可傅知焕是……”   “彭小姐。”温阮笑着举起手机:“不好意思,我叫的车到了,所以得先走了。如果很难等车的话,你可以用这个打车软件。”   说完,便抬手戴上了另一只耳机,过了马路。   彭孟吟望着温阮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将拳握紧,指甲都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留下一条条的痕迹。   许久后,她又松开手,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作为律师,温阮现在手上的人脉和案源不少,所以并不需要每天坐班。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了秦毕阳的案件四处奔走,准备着一个半月之后的开庭。   并且,趁着傅知焕住院的功夫,温阮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和秦素珊相约去各种各样的专卖店激情消费。   虽然被谢厌迟敲诈走了一大笔钱,但之前处理的那些非诉业务结下的工资也到账,加上还有些私人的小金库,所以——   温阮想到这,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打消自己罪恶的想法。   ……不行!还是要省钱!   然而——   “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不是说要省钱吗?”秦素珊看着温阮手上的大包小包,有些怀疑人生。   温阮不敢置信道:“我省钱了啊,你没发现我最后去逛超市的时候拒绝了收银员要给我的那个五毛钱塑料袋吗?”   “……”   女生安慰自己省钱的理由总是这么不靠谱。   按照往常习惯,温阮拆完所有包装袋之后,都会塞进书桌下面的一个小柜子里,准备找时间丢掉。   但每次出门都会忘记,这么一囤,就囤得塞满到连柜门都快关不上。   温阮觉得问题不大,反正傅知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院,只要在他出院前丢掉就行了。   而且就算他出院了,也不一定能提前发现。   然后傅知焕就提前出院了。   赵子琛送傅知焕到家时,温阮还没回来。   伯爵许久没见到自己这位主人,一直围绕着他身边打着转儿撒娇。   傅知焕拿它没辙,蹲下身揉了揉伯爵的脑袋。   而就在这时,伯爵突然咬住他的裤腿,将他往温阮的房间方向拽,还跳起来自顾自地抓下门把手,打开门。   “伯爵,这是温阮的房间。”傅知焕严肃道。   伯爵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书桌前的柜子下,用下爪子拔开柜门,然后整个人钻进去扑腾。   “伯爵。”   傅知焕靠近,刚准备训斥,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接着,柜子里面的名牌包装袋从拥挤的柜子里,一股脑地涌了下来,如同泄洪似的散得满地都是。   “……”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   他猜到这位大小姐会忍不住手痒去偷偷买奢侈品。   但没猜到居然会买到一整个柜子都塞不下这些奢侈品的包装袋。   而就在这时,玄关处也传来开门声,接着温阮的声音响起:“赵子琛说你出院了,然后我就立刻赶回来给你庆祝,开心吗——等等,你在我房间干嘛!”   傅知焕转头,深深地看她一眼。   温阮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甚至拖鞋都来不及换,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案发现场。   然后看见这满地的包装袋时,她深吸一口气,险些窒息。   “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温阮恼羞成怒。   傅知焕按了按突突跳动的眉骨:“伯爵——”   “伯爵伯爵伯爵,什么都是伯爵干的,你当它是猫妖吗?”   就在这时,伯爵在其中得意洋洋地从堆积如山的包装袋中,找到一小盒猫零食,骄傲地叼着来到了傅知焕面前,示意他帮自己打开。   温阮:“……”   当初就不应该喂这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是时候告诉大家这篇小说里我的原型了。   没错。   我就是那只猫。   今晚还有一更,一点之前,我拿吴磊发誓。   -   感谢在2020-01-15 23:13:55~2020-01-16 23: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子爱吃栗子20瓶;24830490、想抱下星、雷伊10瓶;。自知5瓶;不想背单词了、huan、小艾2瓶;Fairy、Smi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温阮强装镇定:“实不相瞒,这些都是假货。”   而就在这时,有几张夹在这些包装袋中间的小票飞了出来,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安安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脚边。   气氛顿时一下子安静地出奇。   …这就很尴尬了。   “嗯,继续?”   傅知焕端起胳膊,懒洋洋地靠着门框,朝着温阮昂了昂下巴,眼底里噙着些笑,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温阮被看得又羞又恼,索性破罐子破摔,弯腰捡起小票,理直气壮道:“女孩子买几件衣服怎么了,你看看这条裙子——”   她低头瞄了眼价格,然后叉腰挺直身板,强词夺理:“才五千多,难道还不便宜吗!”   “…”傅知焕垂眼,目光轻扫过那两个分为醒目的Hermes包装袋。   温阮捕捉到傅知焕的视线,然后往左侧迈出一步,正好挡住他的视线:“对啊!你看,我来你家这么久,才买了两个Hermes的包包!两个!才!两!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被自己给感动到哽咽:“我可太节俭了。”   “……”   什么屁话。   地上的包装袋全部被温阮给挡住,傅知焕哑然失笑,一抬头,正好看见梳妆台上摆得满满的化妆品。   上次看见,好像还只占桌子的一半。   现在已经完全腾不开手了。   温阮顺着傅知焕的视线朝化妆桌的方向望了一眼,强忍着心虚装出大义凛然的表情:“化妆品多怎么了?你看,口红有那么多色号,如果只买一只,它难道不会很孤单吗?”   “所以口红不能拆开买,一家人得整整齐齐!”   “…”   绝了。   傅知焕原本就没准备质问她。   但温阮却已经精神紧张的在他发问之前,将自己抖了个干干净净。   强词夺理归强词夺理。   但话已至此,温阮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个穷人的马甲,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与其被残忍揭穿,不如坦诚相见。   于是她痛苦地叹了口气,准备和傅知焕进行推心置腹的谈心。   温阮伸出手,一言不发地关上房门。   然后抱起罪魁祸首伯爵,来到客厅。   接着给自己倒了杯橙汁,放在茶几上。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她双手交叉握住,放在自己的膝上,俨然一副谈判官的样式:“傅知焕先生,既然这样,我决定向你坦白一切。”   傅知焕在温阮一旁的沙发处坐下:“你说。”   温阮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抱歉,我骗了你。或许这句话听上去很嚣张,但是其实我家里不穷,而且还有点有钱。”   她说完这段话,整个人立刻紧绷了起来,情绪紧张地注意着傅知焕的反应。   周围安静了几秒。   傅知焕点了下头:“嗯。”   嗯?   就这?   一个嗯就没了?   温阮不敢置信:“你不惊讶吗?”   傅知焕沉默了半晌:“温阮,我唯一惊讶的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演得像个穷人?”   “……”   终于,温阮接受了自己演技真的很差这个事实。   她垂头丧气地窝成一团,思考了会儿,才轻声说道:“其实我离家出走,是因为我爸爸给我定了个婚约。我想退婚,他们不让,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   “不过我一定会退婚的!而且人家一看就知道肯定不喜欢我,我绝对不会被包办婚姻这种落后思想给禁锢住!”   傅知焕看着委屈地窝成一团的温阮,眸色微深,慢声问道:“你怪他么?”   “啊?你是说和我订婚那个未婚夫?”   温阮抬头,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傅知焕的问话,她仔细想了想,然后笑了声:“当然不怪他了。”   末了,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只想杀了他。”   “……”   傅·未婚夫·知焕伸出手,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略感涨疼的太阳穴,思忖片刻,然后掀起眼帘,无比认真地开口道:“温阮。”   温阮:“怎么了?”   傅知焕:“抱歉,其实我是——”   “嗡嗡嗡”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打破了刚才所有恰到好处的气氛。   傅知焕皱眉,拿起手机,发现是赵子琛的电话。   “老傅,你现在得来警局一趟配合调查。我们警方人员的确发现了些证据,能够证明当时撞你的那位司机和彭孟吟之前有过来往。但是就在我们刚才准备拘留彭孟吟进行审问的时候,发现她在一天前就已经失踪了。”   彭孟吟失踪了。   这无疑是个脱离了掌控范围,随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看来,在解决这个定时炸.弹之前,并不是和温阮开诚布公的好时机。   傅知焕眉头拧起,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外套:“抱歉,我现在得出趟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温阮还是能从傅知焕的表情中看出,一定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于是她点了下头,站起身:“好。”   傅知焕走到玄关处,推开门,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喊:“温阮。”   “嗯?”   “等我回来。”   温阮微怔,似乎没反应过来傅知焕这突如其来的话。   看似寻常,但却让人心里爬过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将唇轻抿,然后笑着点了下头:“好。”   *   “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查询了那位司机最近的转账记录,发现有笔大额的收入来自于彭孟吟的账户。但之前调查的时候,司机坚称不认识彭孟吟。也可能是最近调查的动静太大,让她起了疑心,所以今天我们准备上门拜访的时候,发现彭孟吟已经不知去向。”   傅知焕在结束配合调查后,天已经黑了。   赵子琛开车送他回家,顺便告知他目前的调查情况。   傅知焕问了句:“查过最近的车站吗?”   “都检查过了,彭孟吟应该还没有出城。我们也通知她老家附近的派出所去调查,得知这段时间彭孟吟都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赵子琛揉了揉眉骨,觉得有些头疼:“你放心,我们这段时间会安排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还没有出城。   傅知焕皱起眉。   已经做好打算策划这场车祸的人,必定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自己的计划。   “成。”   傅知焕低笑着说,垂眼扣好袖口的扣子:“那就麻烦你们好好保护我了。”   赵子琛笑了:“老傅,我发现你最近还真的越来越不一样了,之前要是遇到这档子事,你肯定说什么‘没必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用费心’,现在居然还会顺杆往上爬了。”   傅知焕淡淡道:“最近比较惜命。”   “为了你家那小姑娘啊?”赵子琛熟练地转过一道弯:“好事,之前你总跟不要命似的,现在也知道惜命了。”   说到这,他还拉长语调感叹了句:“也对,我们从前都没看见你这么宝贝过谁,也没见着你和亲人来往。你这么看重一个人,还真是头一次。”   这句话一说完,赵子琛却没听见傅知焕接话。   他乐了,顺道瞄了眼后视镜:“害羞了?”   但当赵子琛看见傅知焕脸上表情时,却突然一愣,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一副样子。”   傅知焕收起了刚才那副慵懒的神情,眉间仿佛覆着层寒气。   他好像被赵子琛话中的哪个词给提醒到,眸色蓦地一沉,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冷冽和严肃。   傅知焕薄唇紧抿,拿出手机,翻找出温阮的联系方式,打去电话。   电话在响了许多声后被接通。   温阮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还伴随着轻微的喘气与脚步声,似乎在外面:“喂?”   傅知焕:“你现在在哪?”   “回家的路上啊。”   温阮絮絮叨叨道:“今天下午去了事务所取资料,就顺便和秦素珊出去玩了会儿。地方离名臣花园挺近,我就没打车,一会儿就回去了。”   听见温阮的声音,傅知焕刚才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有些放松:“嗯,和我共享一下定位。”   温阮在听筒那头清脆地笑了起来,一边点开了共享定位,一边无奈道:“好,不过没事啦,我一会儿就到家,不会遇见什么人的,而且之前都没见你这么操心。”   赵子琛听见傅知焕这番话,也顿时笑了:“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是担心人家小姑娘安全,你放心,这块治安很好——”   “温阮?”   赵子琛还带着些调侃的话,突然被傅知焕这骤然拔高的音调给打断,他下意识地将车靠边一停,回头望了眼:“怎么了老傅?”   傅知焕看了眼挂断通话的手机屏幕,拧起眉头,重新拨去。   系统音提示电话已关机。   位置共享也已经结束。   从未有过的不安蔓延开来。   傅知焕薄唇紧抿,浑身上下被层低气压笼罩,他点开了温阮挂断前最后的位置共享地址,开口道:“名臣花园附近的安楚道,去这里。”   赵子琛从傅知焕的表情里已然能够看出异样,随即点了下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   手机没电了。   今天和秦素珊开黑玩得太尽兴,忘记关注手机电量不足。   温阮看了下因为电量耗尽而熄灭的屏幕,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进包里,然后加快了步伐。   算了,反正出了安楚道差不多就到名臣花园了,回去再和傅知焕说吧。   安楚道上平时的人并不算很多,特别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行人便更是少,走了半条街,基本上都没看见多少人。   而就在这时,温阮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宛若刻意要博取自己注意一般,每一声都踩得格外响亮。   温阮心里腾起一股异样,于是停下步子,转过头,认清身后人的脸。   她皱了下眉:“彭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超过了十分钟,我码字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了。   我失去了吴磊。   也没事,下次白敬亭。   这张抽55个红包,致敬我失去的吴磊。   -   感谢在2020-01-16 23:02:48~2020-01-17 01: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LUV草莓酱10瓶;Calm°微笑8瓶;奶糖甜不甜、刘家菜菜籽、亦柚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你怀疑彭孟吟盯上温阮了?”   赵子琛皱着眉,一边开着车,一边宽慰道:“也不用太急,我之前听我老爸说过,温阮不是会些防身术吗?就算真的盯上她,按照彭孟吟那副身板,温阮也对付得过来,所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傅知焕没答话,许久后才沉声问道:“彭孟吟家世清贫,是怎么付得起给司机的那一大笔钱?”   赵子琛沉默了下。   根据调查,那是笔将近百万的交易。   按照彭孟吟的资产,是绝对付不起的。   傅知焕将自己的骨节压响,眸色越深:“彭孟吟能到现在没被警方发现,就说明还有人藏着她。”   赵子琛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她有同伙?”   *   安楚道。   风声渐平。   “我有份文件想交给傅先生。”   彭孟吟笑着侧过身,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展示给温阮看:“顺便要和他聊聊关于工作上的事情,温小姐正好要回家吗?我们可以顺路。”   温阮扫了眼那文件夹,点了下头:“好。”   夜色沉寂。   两人一同并肩走在安楚道上,却一路的沉默寡言。   昏黄的路灯下,只能听见鞋踩在石子路上无比清晰的声响。   许久之后,彭孟吟突然呼了口气,用寒暄的语气开口道:“傅先生一定很喜欢温小姐。”   温阮抬起眼睫:“他没这么说过。”   “旁观者清,而且我是女生,女生的直觉总是很准的,这些事情当然看得出来。”   彭孟吟闻言,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然后突然没来由的问了句:“不过说起来,温小姐有兄弟姐妹吗?”   温阮步子稍顿,她将头微偏,轻扫了彭孟吟一眼,然后淡淡道:“有许多表兄妹,不过关系特别好的只有一个。”   彭孟吟伸出手挽了下头发,语气听上去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这样啊,但我家没什么亲戚,只有一个哥哥。”   “家里的家庭条件很差,初中的时候,因为实在没有钱,所以爸妈差点让我辍学。但是我哥哥不让,他说女孩子就是要好好读书的。”   说到这,她稍顿了下,唇角稍稍翘起,声音带着些轻颤:“然后我哥哥就没再去上学,一直在外面打工来供养我读书。他对家里人很好,父母重病,一家担子都压在哥哥的身上,但他从来没对我们抱怨过。每次回家,还会特地给我准备漂亮的衣服。”   “温小姐,你能想象他对我是多么重要的人么?”   彭孟吟的语气听上去温温柔柔的,在叙述出这段内容的时候,恍惚还能让人感受到回忆中的甜蜜。   一个深爱自己的兄长。   听上去的确很温馨。   温阮平静地点了下头,语气轻轻的:“嗯,能想象的出来。”   说到这时,她稍顿了下,然后抬眼看向前方:“不过,彭小姐要不要听一句忠告。”   彭孟吟步子一顿:“忠告?”   温阮将眼微垂,面露清淡,继续向前:“彭小姐,锋利的东西太容易伤到自己了,所以最好不要乱碰。”   虽然是平淡的语气,却让人背脊一下子绷紧。   彭孟吟心头一滞,一直安静插在挎包里的右手手腕突然一动。   温阮将目光微偏,眉峰轻压。   下一秒,便干脆而又果断地扣住了彭孟吟的手腕,反手一拧,瞬间能听见“咔嚓嚓”的声响,胳膊顿时变了形。   “砰——”   温阮扣住彭孟吟的后颈,抬膝无比精准狠地重击在她的盆骨,然后就势将她按在了地上。   挎包里的尖刀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摔出了几米远。   彭孟吟吃痛地下意识尖叫一声,脸色发白。   温阮掰过她的后脑,平静地对望:“女生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彭孟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温阮,如果哪一天你失去了亲人……”   “当年被你哥哥杀死的那两个人,他们的亲人也失去了他们。”   温阮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听不出半点起伏与同情:“我永远不会和你有共鸣,你必须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周围很安静。   而就在这时,温阮能清晰地听见一道突兀的脚步声从自己的左后侧靠近。   她眉头一皱,将头微偏,还没完全转过去,就用余光瞥见一截圆柱状的钢管朝自己的太阳穴处袭来。   温阮反应迅速地抬起胳膊格挡,虽然躲避开大半的力道,但却还是被精准地敲击到小臂,整个人硬生生摔在地上。   她吃力地直起身,却感觉自己骨节的每一处都仿佛在隐隐作痛。   温阮抬眼朝袭击自己的人方向看去。   是个男人。   即使穿着黑色的T恤,也能看出那浑身的腱子肉言言。   温阮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人应该是彭孟吟的同伙。   男人朝温阮的方向靠近,钢管在手中熟练地打着转儿,然后直起双臂,似乎是准备干脆利落地敲下。   温阮咬了下牙,撑着地的十指微微扣紧。   自己有概率能躲过。   不过按照体型来看,并不能和这个男人硬碰硬。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夺目的车灯。   接着伴随着刺耳的急刹车音。   “温小姐!”   赵子琛焦急地声音传来。   而就在下一秒,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   有道影子带着凌厉的风声一跃而过,接着猛烈的撞击声传来。   傅知焕揪住那人的领口往最近的墙上一摔,气焰狠戾,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线条分明。   他将手一抬,就势掐住男人的脖子,手一寸寸地收紧。   男人的脸色以肉眼而见的程度涨红,像是因窒息而濒死的鱼,用脚蹬着地面。   赵子琛慌忙下车,一边扶起温阮,一边高声提醒道:“老傅!”   而就在这时,一直倒在地上的彭孟吟抬起头,反应过来。   她伸手往前握住了离自己几米远的那把刀,趁着傅知焕还没转身的功夫,直挺挺地刺去。   温阮瞳孔一缩,尖叫似的喊道:“傅知焕!”   傅知焕眉峰一压,转过头。   短暂的寂静。   以温阮的角度,不知道那把刀是否真的刺入傅知焕的腹腰。   但却能隐约看见几点鲜血溅落在地上。   一股不安感涌上大脑,痛苦的情绪比理智先来。   温阮的鼻尖有些微微发酸,她咬着牙站起身,朝着傅知焕的方向赶去。   离得越近,那顺着手腕滑落的血迹也更加清晰。   温阮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先滚下来。   赵子琛也赶了上前,动作迅速地控制住彭孟吟的行动,给她戴上了手铐。   “哭什么?”   傅知焕突地低笑了声,见赵子琛过来,也松开了自己的手,给温阮看:“喏。”   温阮微怔,随即松了口气。   那尖刀没扎进傅知焕的身体。   他在彭孟吟过来时,就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刀柄,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她的力道。   不过手掌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擦过锋芒处,留下一条血印。   警车赶到。   有穿着制服的警员下来,将彭孟吟和那男人带上警车。   也有医护人员赶来扶着傅知焕坐进警车,紧急处理着伤口。   温阮虽然身上没见血。   但小臂处两道因重击而留下的淤青,此刻已经开始有些发肿。   她一边一声不吭地让医护人员涂着药膏,一边咬着牙偏过头,眼角还有些发红,却没开口和傅知焕说一句话。   傅知焕见温阮安全,一颗心终于放下,伸手用拇指抹掉了她眼角的晶莹:“被吓到了?”   “没。”   温阮看了眼傅知焕因为刚才动作而撕裂的旧伤,一股后怕莫名涌了上来:“你那么冲动做什么?刚才那一下我能躲开,就算不能躲开也不会受重伤。”   “再怎么样也比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那把尖刀差一点点就——”   “我这不是没事。”   傅知焕低笑了声,语气里存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放心,我还不至于被个女人给捅伤。”   “你才刚出院!”   温阮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酸涩更加上涌,刚刚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能不能稍微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不要这么意气用事。”   虽然知道不该怪傅知焕。   但是温阮不知为何,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像只要一想到傅知焕会因为自己差点就挨下那么一刀,被送进医院抢救,整个人就没来由的发慌和害怕。   在自己一个人和彭孟吟以及那人对峙时,都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恐惧。   医护人员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抬眼悄悄咪咪扫了眼两个人,然后懂眼色的溜下了车,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眸色深深地望着面前的温阮。   温阮也回望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退让。   许久后,傅知焕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扣住她的后脑,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   “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觉得是我的责任。”   傅知焕将温阮朝自己的方向一带,低下头,抵住了她的额头,然后沉声道:“我知道你能保护自己,但这并不妨碍,我不想让你再多受一道伤。”   对于傅知焕来说,这从来都不是轻伤和重伤的等价交换。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安静。   车内的冷气很足,但温阮却感觉周围仿佛涌过一道道热流,包裹住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她和傅知焕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额头相抵,仿佛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这人总是这么犯规。   每次在自己认认真真和他谈事的时候,就用这么一招来干扰自己。   太过分了。   这么一想,温阮更委屈了。   她抽了抽鼻子,伸出手按住傅知焕的肩膀,声音带着些小哽咽:“你这人总是这样。”   傅知焕拿她没办法:“我怎么样?”   温阮也懒得再演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明明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就仗着这个天天说些渣言渣语勾引我!渣男!”   “……”   傅知焕静默了下,然后垂下眼帘。   温阮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大概率会扯开话题逃避问题。   于是也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温阮突然听见面前的人低低地笑了声。   还笑?   温阮气鼓鼓地问:“笑什么?”   “勾引?”   傅知焕抬起眼睫,一双桃花眼里噙着些笑意,压着声音重复了这两个字。   温阮理直气壮:“对啊!”   傅知焕抿了下唇,然后抬起手重新握住温阮的后脑,猛得将她拉近。   然后吻上了她的双唇。   炙热的气息带着些侵占的意味,将彼此猛地拉近。   温阮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温热的气流蔓延开来,周围一瞬间静得出奇。   仿佛所有的东西在此刻都被吞进了一道道白光中,只有彼此之间才是鲜活的。   心脏跳动。   气温上升。   一直到许久后,傅知焕松开了扣住温阮后脑的手,直起身,声音带着些低哑,笑着说道:“小孩,这才叫勾引。”   “……”   温阮跟哑了的炮火一样,耷拉着脑袋,刚才还气焰嚣张,现在连个声都发不出来。   这人太过分了!   完全搅乱了自己的思路。   而就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想直截了当问个干脆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转过头,赵子琛一脸麻木地站在外面。   “说起来可能不信,但我觉得在事情发展成言情剧的时候,还是得打断一下你们。”   “老傅,我们这边的流程还是得走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7 01:10:58~2020-01-17 23: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瓶;酥肉君、雷伊10瓶;我没有香芋派5瓶;花心的女人2瓶;魚寶小公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处理彭孟吟这件案子的后续,步骤十分复杂。   但是考虑到时间已晚,所以在简单处理完温阮伤势,并且让她配合做完笔录之后,傅知焕就托人将她先送回家休息。   彭孟吟的同伙是个混黑的小头目,有几个小钱,但基本上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来路赚来的。这人之前也因为捅伤人蹲过局子,原本就容易冲动且记恨警察。   彭孟吟是他的女友,虽然没拿在明面上来说,但是还是将人哄得服服帖帖,时不时哽咽着哭诉一下自己悲惨经历。   这人原本就是个脑袋直且有些反社会的性格,见心爱的女人这么委屈,被煽动了几句之后就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心甘情愿陪着她折腾。   但明白人都看得出来。   无非是栽在女人手上,被利用了而已。   等事情简单处理完毕之后,已经快转钟。   傅知焕陪着警员熬了一晚上,伤口虽然有简单处理,但是不久前车祸受的旧伤,却因为刚才的激烈打斗而撕裂。   之前为了不让温阮担心,他也没过多声张。   而一晚上过去,伤口也已经被感染,还引起了些低烧。   “你刚才可别怪我破坏气氛。”   赵子琛买了瓶水递给正在挂点滴的傅知焕,笑了声,在他身旁坐下:“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德行,我是怕你不知道分寸把伤口折腾得更严重。”   傅知焕单手拧开了水,懒得搭理他。   但赵子琛却自顾自的说着话,语气里还带着些兴致勃勃:“你和温阮是不是就确定关系了?”   傅知焕:“还没。”   赵子琛大失所望:“怎么还没?”   傅知焕凉凉地看他一眼:“被你打断了。”   “……”   赵子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决定还是不提这茬。   他靠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到什么:“不过你都这副德行了,还不和家里人说一声?”   家里人。   听到这个词,傅知焕垂下眼帘。   今天中午原本开诚布公地向温阮阐明自己的身份,结果却被彭孟吟的事情给打断。   不过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傅知焕看了眼手表。   这件事不能再拖,今晚回去之后,就和温阮说清楚吧。   赵子琛没在意到傅知焕的动作,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从大学开始我就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事,现在都这么多年朋友了,你实话和我说一句。你这么藏着掖着,是不是因为家庭身份特殊?”   “就类似于其实是那种不能告诉外人的特工组织,或者改邪归正被FBI保护的黑道世家,还是……”   傅知焕有些头疼。   于是在赵子琛冒出更浮夸的想法之前,他开口打断:“潼市的傅家,听说过么?”   赵子琛拍了下大腿,随口道:“听说过啊,做科技起家的嘛,富得流油的恶臭有钱人。”   傅知焕:“嗯,我是这家恶臭有钱人的儿子。”   赵子琛沉默了会儿,然后笑得前仰后伏,还伸手猛地拍了拍傅知焕的后背:“没事的兄弟,你不想和我聊家里的情况就不用聊,就别和我讲冷笑话了。”   这两下子拍得力道十足,撞得傅知焕胸腔微震。   然而,空荡荡的大厅只听得见赵子琛一人的声音在回荡。   他见傅知焕许久没接话,愣了下,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   傅知焕安静地侧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眼仁里不带半点情绪,却让赵子琛心悸了下。   他咽了口口水:“大哥,你不会没和我开玩笑吧。”   傅知焕淡淡吐出一个字:“没。”   …我靠。   赵子琛反应了半晌,然后咬牙切齿:“那你还他妈死抠死抠的,出去搓顿烤串都让我请。”   傅知焕:“比较节俭。”   “……”   绝了。   不过为什么这种家世还要藏着掖着?   赵子琛扣了半天头也想不明白,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为什么瞒着不让人知道,难道说……是有人要和你争夺家产,所以把你赶出家门——”   “没。”   傅知焕打断了赵子琛的思维发散:“我家庭和睦。”   赵子琛更想不明白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   傅知焕沉默了下,耷拉下眼皮。   难道要告诉赵子琛,自己整整二十年,都在为了一个错误而无法释怀。只能靠反复着进行理性正义去维护法律,对罪行进行制裁,来填补着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愧疚。   对未来的生活从未报以希望,甚至开始期待着哪一天用极端的方式,将自己退化成原始的野兽,终止这一切的郁结。   远离家人,仅仅只是为了如果哪一天自己选择结束这一切时,能够尽可能的让他们不被波及。   亦或是减少伤痛。   这些话傅知焕一辈子都不会和其它人说。   而且现在,他不再这么想了。   因为未来,拥有了可以期待的事情。   没有人应该一直活在过去。   于是傅知焕笑了声,轻描淡写地扯着慌:“他们要我继承家业,经商。”   赵子琛连连点头:“恩恩,然后呢。”   “我不愿意,就离家出走了。”   “……”什么屁话。   赵子琛咬牙切齿。   这就是一辈子没办法理解有钱人的思维吧。   赵子琛气得梗了半天,转过头俯下身,十指交叠握住,复杂地拧在一起。   他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了句:“那你们这种有钱人,是不是谈恋爱都特别不自由?”   傅知焕:“?”   “我看微博上都说,必须得找门当户对的来联姻啥的,再不济也是娱乐圈里那些漂亮有名气的女明星。我听说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给自己儿子搞什么未婚妻定什么婚约。”   赵子琛说到这,越发的忧心忡忡了起来:“但是温阮好像就是个普通的律师,会不会被你家里人……”   傅知焕打断:“不会。”   “为什么?”   “她就是我父母替我定下的未婚妻。”   …信息量有些太大。   赵子琛觉得自己脑仁疼。   *   [温阮]:我觉得,过了今晚,我可能就要有男朋友了。   [秦素珊]:带套了吗?   [温阮]:?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秦素珊]:还不是你用词太暧昧。   [秦素珊]:说说看,怎么拿下我们傅检察官的。   [温阮]: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温阮]:我今天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的要拿刀扎我但是我撂倒了她,这个时候又冲出来个男的拿钢管敲了我一下然后我就受伤了。就在这时傅知焕赶到英雄救美然后亲了我一口,虽然他现在去做笔录了但是等他回来之后我感觉我就会被告白了。   温阮在打出这么一大段发送过去之后,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三分钟过去后,秦素珊直接拨过来一个微信电话:“我服了,你这他妈是什么波澜壮阔的人生?”   温阮窝在沙发上,随手抓起一个抱枕:“不过你得帮我想想,你说傅知焕回来之后和我告白的话,我是吊着他一会儿,还是立刻答应了。”   说到这,她还颇为担心地补充了句:“立刻答应会不会显得我很不矜持?”   秦素珊沉默了会儿:“如果换别人,我可能会劝稍微吊着会儿。但是你……不是、温大小姐,你觉得你这段时间干的事能和矜持这两个字挂上边吗?”   “但凡你矜持一点,也不会刚从火车站上下来就住进别人家里了。”   “……”   被揭穿的温阮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但她却半晌没动,而是举着手机安静地坐了几秒。   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温阮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小鹿乱跳,到坐立不安想找人倾诉,再到最后冷静下来,接着又“轰”地炸成烟花。   最终,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   温阮把手机甩到一边,然后将头埋进抱枕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   “啊啊啊啊呜呜呜!!”   温阮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然后才缓缓抬起自己的小脑袋,一张脸烧得通红。   终于,自己压了一晚上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甚至感觉周围仿佛都在冒着粉红爱心的泡泡。   她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就这么想着,温阮激动地又打了个滚。   然后,一不小心压在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咯得后背有些发疼。   温阮轻嘶一声,按着自己的背起了身,低头看了眼。   是傅知焕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为什么外套这么硬?   她皱了皱眉,随手拿起来放在一边。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小盒子从外套的口袋里滚落,清脆地摔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温阮弯下腰,伸出手勾起那个小盒子,仔细一看——   这不是个戒指盒吗?   等一下。   温阮眉头一皱,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她感觉,这个戒指盒看上去那么眼熟?   一股强烈的预感涌来,随之而来一个猜想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让刚才还因为即将到来的爱情而雀跃的心,顿时冷静了下来。   温阮伸出手,打开这个戒指盒。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款式、大小、以及成色,都让温阮感觉到无比的熟悉。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拿起这枚戒指,对着光看了眼雕刻在内侧的文字——   “F&W”   没跑了。   这他妈就和自己之前丢掉的那个订婚戒指,是一对的!   有了这么个□□,一切事情好像都如同薄雾散去,开始逐渐明了了起来。   傅姓检察官。   住在江城。   还有这么一套价值不菲的房子。   开得还是辆保时捷918Spyder。   这除了是傅家那个二少爷,还有哪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能供得起这样的祖宗?   温阮将那枚戒指攥紧手心里,冷笑了声,随即站起身。   好,很好。   新仇旧账一起算,不仅在订婚宴上放自己鸽子退婚,居然还眼睁睁看着自己演了几个月的穷人。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杀人的仇了。   温阮深吸一口气,捞起一旁的手机。   秦素珊的消息一下子跳了出来——   [秦素珊]:虽然你挂了我电话,不过还是祝福你脱单!!   脱单?   温阮冷笑一声。   让傅知焕和猫过日子去吧。   [温阮]:没。   [温阮]:不好意思,我改变主意了。   [温阮]:我他妈如果和傅知焕谈恋爱,我就学狗叫。   [秦素珊]:?   发完这条消息,温阮没再管问号打了一整个屏幕的秦素珊,反手就给谢厌迟拨去了电话。   响了几声后,听筒那头传来慵懒的男声:“祖宗,你又和傅知焕……”   “他是傅律的事你早知道了吧。”温阮声音平静:“我突然想起来,你前段时间那个问题就很莫名其妙,原来是在诈我呢。”   谢厌迟听着这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一句话都没说。   温阮真正生气的时候,整个个人的气场接连着智商都会拔高许多倍,整个跟冷酷无情的女杀手一样恐怖。   温阮冷笑了声:“现在,来接我。”   谢厌迟:“你去哪?”   温阮:“回家,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惊喜!   -   感谢在2020-01-17 23:32:15~2020-01-18 02: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10瓶;Hammer 4瓶;猫宝贝3瓶;果茶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谢厌迟伸手扶着门框,食指套着车钥匙圈,熟练地打了个转儿:“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祖宗的,成天这么半夜三更折腾人。”   温阮抿着唇,听见这话,只是稍抬了下眼,眼神中噙着点冷笑的意味。   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么直白的寒意放在自己眸子里。   “比起这个,你先和我说说——”   温阮倏地笑了声,目光里带着些审视:“谢厌迟,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傅知焕就是傅律的?”   “……”   谢厌迟“嘶”了一声,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其实大概初中的时候,我见过傅律一面。在我刚下飞机在律师事务所那天,一看见傅知焕就觉得有些眼熟,所以就派人打听了下。”   温阮抬了下眉:“然后你就和他一起骗着我?”   “怎么能叫骗?”   谢厌迟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处:“不是看你这么喜欢人家,所以就没拆穿吗?”   “你放屁。”温阮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你就是想拿这个事,趁机去讹傅知焕的钱。”   谢厌迟:“……”   生气的女人智商真的太高了。   温阮低头整理好东西,一言不发地将行李箱拎出去,然后干脆利落地带上门。   动作比上回果决了不少。   谢厌迟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浑身带着股懒散劲,直起身跟上:“不等他回来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   温阮按下电梯楼层,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谢厌迟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温阮,在心里给傅知焕划了个十字。   自己这表妹生气分很多种,不过多半时候她都会直来直去,气焰嚣张地和人吵上一架。   然而往往,这种气消得最快,发泄完情绪之后就立刻翻篇,也不往心里记。   但如果是像现在这么不动声色,问什么都是副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样子。   那一定是棘手的□□烦。   谢厌迟抬起眼睫,突然没来由地淡声说了句:“虽然我挺不想帮傅家那小子说话。但你前些天搬走的时候,他给我打了通电话。”   “我听得出来,傅律喜欢你。”   “叮——”   电梯门打开。   温阮走进去,一言不发地按下楼层,然后冷不丁开口:“谢厌迟,我的确会生气傅律没来订婚宴,让我丢了面子。”   “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因为这样的婚约,无论哪一方都是受害者。”   谢厌迟垂眸,偏过视线,看着温阮。   温阮深吸一口气,握着行李箱的手轻颤了下:“没有女生是不爱面子的,所以虽然我可能嘴上说着傅律坏话,但也知道责任并不在他。”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往下跳着,幽闭的空间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见温阮轻轻的呼吸。   “所以我生气不是因为傅知焕就是傅律。”   温阮抬起眼睫,握紧了拳头:“我生气的是,傅知焕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他,却到现在为止都不愿意向我坦诚身份。”   谢厌迟皱起眉,喉头微动,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他不擅长劝人。   思前想后,正准备开口,眸光一偏,却正好看见温阮胳膊上贴着的那两块膏药。   谢厌迟皱了下眉:“你受伤了?”   温阮扫了眼自己的小臂,淡淡道:“没事,稍微挨了一下,不是特别严重。”   谢厌迟声音微沉:“因为傅知焕的事?”   温阮抿了下唇,没说话。   恰好眼前的电梯打开,她挺直背脊,拉着行李箱径直走了出去。   谢厌迟的车子很好认,温阮在后备箱处停下,吃力地抬起胳膊搬着行李箱。   “我来。”   谢厌迟靠近她身边,皱着眉接过:“车上坐着去,瞎折腾什么?”   温阮早就定好了火车票。   她坐在副驾驶座处,低头扫了眼自己胳膊处的伤。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一眼,就总会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的场景,以及傅知焕抵着自己的额头,说出的那些话。   然后就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软。   但在那么一瞬间的心软过后,又会突然想起,在今天之前,自己对傅知焕这个人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背景,不知道他的亲人,也不熟悉他的交友圈。   在发现傅知焕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傅律之后,温阮还是对他一无所知。   傅知焕好像从来都没有打算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要搬来江城?   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联系?   书桌上那个总是会让傅知焕露出伤痛表情的陶埙,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总把一切藏起来。   温阮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热切地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的全部。   一路沉默。   谢厌迟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在到达火车站时,才停下提醒了句:“到了。”   但却没听见身后人的声音。   谢厌迟皱了下眉,转过头。   却一眼看见,温阮将头低垂着,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似乎是在出神。   “温阮。”谢厌迟喊。   温阮抽了抽鼻子:“没事。”   谢厌迟转过头,敲了敲方向盘:“姑父他很疼你,如果你想解除婚约,他会同意的。”   温阮没吱声。   谢厌迟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你不想?”   温阮还是没吱声。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温阮才突然将自己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处,眼神里全是失落:“我好没骨气。”   “怎么说?”   “就算这么生气,可是还是没办法讨厌傅知焕。”   *   傅知焕输完液回家后,给温阮带了份夜宵。   是她最喜欢的,小区不远处夜市里的馄饨,醋和辣椒都要双倍的。   然而推开门之后,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   就连伯爵此刻也趴在猫爬架上小憩。   傅知焕无奈地笑了笑,将馄饨放在茶几上,按开客厅的灯。   也对,这么晚了,小姑娘也应该休息了。   他脱下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然后倒了杯水,放轻步伐准备回卧室。   但当傅知焕抬眼望向温阮的房门时,却突地怔住。   温阮的房门大开着。   而里面空无一人。   傅知焕转头,一眼就看见茶几正中央,端端正正摆着的那个订婚戒指盒——   她知道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蔓延开来。   宛若一点星火点燃了一堆干枯的稻草,压抑的浓烟呛得傅知焕胸口发闷,从心底钻出股撕裂般的疼痛。   傅知焕拳头攥紧,用舌尖狠狠抵了下上牙槽,随手捞起了刚刚放下的外套。   摔门而出,下楼,发动车子。   傅知焕紧咬着压根,就连太阳穴处都扯得涨疼。   他掏出手机,拇指每次重按在屏幕上,一下下都宛若带着戾气,就连机身都在微整。   终于,电话被接通。   谢厌迟吹了声口哨,语气里带着些吊儿郎当:“你们可饶了我吧,大晚上一个个排队来。”   傅知焕沉声问道:“温阮在哪?”   谢厌迟笑了声:“你晚了一步,火车已经开了。”   有根线宛若在刹那间被绷紧。   傅知焕将头靠在椅背处,眼睛闭上,深吸一口气,许久后才缓缓睁开。   他声音带着些沙哑:“她去哪了?”   然而,这次谢厌迟却没立刻告诉傅知焕。   听筒那边安静了许久,才传来声细微不可察觉的低笑。   谢厌迟靠着车门,手里夹着跟烟,他看了眼身后的火车站。   原本在看到温阮那些伤的时候,谢厌迟已经决定好不准备告诉傅知焕有关她的消息。   直到听见温阮说出那句话——   “就算这么生气,可是还是没办法讨厌傅知焕。”   谢厌迟低笑了声,敲落了烟头的灰:“潼市,她回家了。”   算了,成人之美。   *   温阮是在第二天八点多到的家。   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温父温母都还没醒,只有家里的几个佣人在忙碌着早餐。   见到温阮,张姨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随即准备去喊温父温母起来。   温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和我爸妈说我回来了,我得让他们感受到出奇不意的惊喜。”   其实是怕温丰臣先生的起床气发作,直接把自己轰出家门。   张姨会意地点点头,连忙端上了自己准备的早餐,替温阮接过行礼,顺带心疼地说:“看看我们大小姐,出去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一看就知道肯定吃了不少苦。”   “……”   温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傅知焕家的生活。   虽然一开始说好自己做家务,但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起不来床,每次都撒着娇让傅知焕分自己一半早餐。   ……等等!   打住!   温阮咬了咬牙,恨自己不争气。   怎么又想到那个狗男人了。   这么想着,温阮愤愤地拿起张姨做的三明治,一口咬下。   大满足!   熟悉的味道冲击着温阮的味蕾,一时间让她有些泪流满面的感动。   果然,张姨做出来的东西简直是人间美味。   一想到自己为了傅知焕居然几个月都没吃上这样的人间美味——   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一顿早饭下来,这么几个月才锻炼出来的独立精神差点被直接打回原地。   果然,安逸让人堕落。   温阮伸了个懒腰,去了趟卫生间。   而就在这时,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姨,早餐准备好了吗?”温母揉着眼睛下了楼,又补充了句:“对了,中午的食材也备齐了吧,别忘了有客人要来。”   温父和温母前后脚下了楼。   他们不喜欢坐在餐厅吃早餐,于是就喊张姨倒了杯茶将东西拿去客厅,顺带打开了电视。   合着电视机嘈杂的声音,温阮听见自己爸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听说傅律那孩子出了车祸?”   “没事,我打听过了,没落下什么大问题。”   “你说阮阮住在别人家,那种娇气的性格,会不会让傅律给赶出来?”   “要赶出来早赶出来了,这都几个月了。没事,孩子之间的事,让他们慢慢相处。”   温丰臣先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语气还显得颇为悠哉:“我前些天还挺我那小助理说,阮阮打电话来说要退婚,还说有喜欢的人了。”   温母笑了声:“你说万一阮阮知道了傅知焕身份,不得气急败坏地跑回家里来闹腾?”   温丰臣:“我觉得——”   “您猜对了。”   温阮垮着一张脸,推开卫生间的门,靠在门框处恨恨地看着这对夫妇,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气急败坏地跑回家里来闹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8 02:48:45~2020-01-19 00:1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622318 70瓶;17266250 10瓶;兔崽子6瓶;吃可爱长大5瓶;李小李、秋、叶槿、huan 2瓶;魚寶小公主、浅茗初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静安公馆周围遍布着林荫,将别墅笼罩在一片静逸之中,分外显得宁静而幽深。   “傅二少回来了?真的假的。”   “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现在正在老爷书房呢。”   “怎么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我听说老爷都气得动了家法,二少爷身上本来还带着伤,怎么受的了?”   书房内。   “啪——”   干脆利落地一声声响,拐杖干脆利落地敲在了傅知焕的肩侧。   但傅知焕却躲也没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安静地垂着眼,一声不吭。   傅长明声音都带着几分震怒:“随随便便就改掉你爷爷给你取得名字,这么多年连家都不回来看一眼!你还想得起来有我们这对父母!”   傅母红着眼睛,插身在两人中间,劝道:“差不多就行了,孩子刚回来,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你看看阿律这浑身的伤,怎么还熬得住你一顿教训?”   一直没动的傅知焕掀起眼帘,听见母亲这话,掀起眼帘,声音平静:“妈,没事,责任在我。”   傅长明将唇紧抿,看着傅知焕这满身的伤,却顿时没了火气。   但身为一家之主,他却还是放不下脸色,只能叹了口气,将拐杖一丢,冷声道:“算了,先下去吃饭。”   傅母松了口气,连忙上来扶着傅知焕,带着他下楼,心疼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肯定吃了不少苦,看看,都瘦变样了。我等会儿让陈嫂给你炖鸡汤,在家多呆几天,别急着走。”   傅知焕宽慰似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低笑着说:“我没事。”   他的旧伤昨晚才复发,又连夜赶了飞机来潼市,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很差。   低烧还在反反复复,胸腔一阵比一阵闷,伤口处的疼痛感也越加清晰。   可傅知焕却硬生生地抗住了那几棍子,甚至一声都没吭。   下了楼后,早饭刚动了几筷子,就听见傅明衡打着哈欠推开了门:“怎么回事啊?家里来人了吗?”   他穿着睡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楼上下来,一低头,正对上傅知焕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   傅明衡愣了下,随即一笑,反应过来:“哟,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啊?”   傅母瞪他一眼:“好好说话,阿律才刚回家。”   傅明衡耸了耸肩,无奈地在傅知焕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接过陈嫂递过来的粥。   他扫了眼桌子,伸出手去拿不远处唯一一个玫瑰酥,调笑道:“对了,你和温家那小姑娘最近怎么样了?这么急着跑回来,该不是追不到人家姑娘只能到这来死缠烂打吧?”   傅知焕将眼半眯,气场陡然冷了下来。   “啪——”   而就在这时,一双筷子敲在了傅明衡的手背上。   他的手一缩,还没碰到玫瑰酥就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傅母扫他一眼,收回筷子,然后把玫瑰酥夹到傅知焕的碗里,柔声道:“阿律,多吃些,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   傅明衡看了眼傅知焕的碗,气得一呛:“他碗里不是有三个吗?”   傅母拔高声音:“阿律刚回来,你一个做哥哥的不知道让着些吗?”   傅明衡:“可他碗里有三——”   话还没说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傅知焕慢条斯理地夹起那三个玫瑰酥,每个咬下一半,然后淡声道:“现在没了。”   傅明衡:“……”   你就像个眦睚必报的小学生。   傅母被傅明衡的话提了醒:“阿律,我知道温家那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你那儿的事情了,你和妈说说,这婚约你到底是怎么看?”   “温阮是个好姑娘,但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好好的和人家说退婚的事——”   傅知焕抬眼,冷不丁开口:“我在追她。”   傅母一愣。   傅知焕笑了声,垂下眼帘,轻轻道:“不过,还没追上。”   *   “首先我得声明,我不是被傅知焕赶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且非常果决地甩了他!”   温阮在自己爸妈说话之前,先发制人地补充道:“我再强调一遍,是我!甩了!他!”   空气宛若就在此刻凝固。   就连准备过来倒茶的张姨也站在了原地,然后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   “……”   温丰臣和谢艾这对刚才聊得十分有兴致的夫妇,此刻也一下子止住了所有的话茬,将还没说完的话全卡在喉咙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温阮。   许久后,两人才僵硬地转过头,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十分默契的绕开话题。   “来,今天张姨这三明治做得不错。来,你多吃一点。”   “咖啡还要加奶吗?”   “这节目看腻了,我们换一个吧。”   温阮将眼睛弯成一条缝,咬着牙打断了两人的表演:“爸妈,您们二位不用现在装成时光倒退无事发生。不如先告诉我,为什么感觉全世界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傅知焕就是傅律这件事了?”   “瞎说。”   谢艾连忙起身,牵着温阮的手坐下,顺势摸了摸她的手背,哄道:“张姨还不知道呢。”   张姨:“?”   温阮险些要闭过气去,她赌气地抽出手,转了个身不去看谢艾。   谢艾见状,抬手将自己面前那杯咖啡挪到温阮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你那节目视频都直接上了热门了,公司上下也传了个遍,我们怎么可能看不到。”   “其实我们原本是不认得的,毕竟上一次见到傅律那孩子,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谁知道那天正巧,我们和你傅叔叔他们一块吃饭……”   “打住。”   温阮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的关键词:“所以傅知焕他们家里人也看到了我的那个节目视频?”   “我们一起看到的。”   许久没说话的温丰臣先生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补充了两个字:“而且还是节目直播。”   “……”   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人生中羞耻度排行第一的视频被爸妈以及未婚夫的爸妈共同观赏这件事,更尴尬的了。   原本在火车上已经调节好情绪,自认准备充分可以理智和父母进行谈判的温阮,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身心被全面击溃。   她端起水杯,倏地站起身,气得在客厅里前后踱步转了两圈,才义愤填膺地开口问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谢艾女士苦口婆心道:“我觉得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大人不好搀和,免得坏了缘分……”   温阮一眼看穿:“其实你们就是想看热闹对吧?”   谢艾女士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难过:“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父母呢?爸妈难道是这样的人吗?”   “我小学的时候不小心把眉毛全剃掉了,你们不仅不安慰我,还带着我去拍了二十多张大头照,最后把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带每一个来家里的客人参观。”   “小时候带我去农家乐体验生活,然后在我被猪追着跑了三圈的时候,你们非常快乐地录下视频,每年新年的时候都会放出来给来家里走亲戚的人看。”   温阮说到这,冷笑了声,捏着指头数着这些让自己记忆犹新的可恨行为,笃定地点了下头:“所以你们完全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周围又沉默了下来。   谢艾抬头和温丰臣对视一眼,然后端起咖啡杯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边走边故作随意地喊道:“张姨,再帮我加点糖。”   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这下,整个客厅就只剩下温阮和温丰臣先生相对无言。   温阮有些委屈。   所以原来的大家都知道傅律就是傅知焕,只有自己跟个傻瓜一样,还天天担心着怎么想办法解除婚约,给自己换来一个追求喜欢人的机会。   温丰臣叹了口气,放下报纸,道:“阮阮,我知道我和你妈闲聊那些话,你听了肯定难受。但家里人聊天,都是些不往心里去的话,随口就说出来了。”   “你是我们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想看你笑话?”   谢艾去厨房逛了一圈儿,端来了一小份水果放下,然后扶着温阮的背将她带到沙发上坐。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劝道:“阮阮,你去江城那天,你爸他一晚上都没睡,生怕你大半夜在火车上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特地请了人背地里跟着你,一直看你到了江城才走。”   听见这话,温阮才抬起眼睫,却还是没立刻出声。   谢艾伸出手轻拍了下温阮的后脑,然后缓缓道:“的确,我们不告诉你,是存了点私心的。你性格从小就直爽,如果我们告诉你傅知焕身份,不和人家打一架就是万幸了。”   “但傅律那孩子成熟稳重,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都放心。所以,我们是想让你们两个自己互相慢慢了解一下对方,给彼此一个机会。”   温父温母也考虑过,直接告诉温阮这件事。   但最后却想到,这样敏感的事情,由第三方告知的话太过于突然。   所以他们想等这对年轻人自己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能够向对方互相袒露自己的心声,   温阮没说话,许久之后才突地伸出手抱住谢艾,将脑袋靠在她的腰窝处:“可傅知焕一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和我说,如果不是我发现,我都不知道他要瞒我多久。”   谢艾叹了口气,蹲下身:“你和他吵架了?”   温阮点了下头。   但想了会儿,发现好像并没有吵架,于是又摇了摇头。   温丰臣看出了自己女儿的情绪,他直起身,往温阮旁边坐了坐,沉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管。但如果你觉得委屈了自己,可以和爸爸说。”   “我们温家又不靠着他们傅家什么,一个婚约而已,你不想要,就算了。”   温阮垂下眼。   她倒真的很想就这么一拍桌子,大大方方的解除了婚约,让傅知焕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但是温阮却发现,她好像并不能大大方方的做到这一切。   因为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喜欢傅知焕一点点。   看着一脸严肃,一副要给自己撑腰模样的温丰臣先生,温阮抿了抿唇,许久后,才小声地问:“…那能不能假装退婚?”   温丰臣:“?”   谢艾:“?”   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了老家更新晚了抱歉呜呜呜。   -   感谢在2020-01-19 00:10:30~2020-01-20 01: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1525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尾巴20瓶;贰雅、2891282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傅长明先生在批阅文件的时候,接到了个电话。   来自于自己未来的亲家,温丰臣老先生。   “抱歉,老傅,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你们家傅律和我们家温阮不太合适。”   傅长明眉头微皱,起了身,有些急切地开口道:“老温,这件事我们还是先考虑——”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温丰臣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板一眼说道:“温阮她性格单纯,没什么心思和城府,对任何人都怀着善良和同理心,面对生活乐观且积极向上,非常讨人喜欢。所以她更加适合跟那种十分坦诚,心里不瞒着事的人相处。”   “所以可能和你们家傅律那种性格合不来,我们还是找个时间解除婚约吧。”   ……什么玩意?   傅长明觉着有点不对。   为什么感觉温丰臣这个之前说话都挺利索的人,今天打个电话像在跟读课本一样,而且用词酌句还这么像个小姑娘一样。   而且有谁家会这么打电话夸自个闺女,而且还拐弯抹角夹带私货的?   但还没等傅长明反应过来,那边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一头问号还没摸清楚,便哐哐地收到了谢艾发来的短信。   [谢艾]:我们家温阮和你们家傅律闹了些小脾气,就年轻人吵架那种。非在家死活哭着缠着他爸来假装退婚,刚才那段话是温阮写的词,还在旁边监督他爸给你打电话念出来。   [谢艾]:我给你发条短信,你可别穿帮了,回去也稍微提点一下你们家傅律,都是好孩子,可别这么错过了。”   傅长明沉默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无奈地扶住额头。   是说刚才温丰臣念的那段台词,腔调怎么这么熟悉?   这样一看,果然很有温阮那小姑娘的风格。   他笑着摇摇头,然后放下手机握起笔继续批阅文件,但刚写下几个字,又顿了顿,将笔放下。   傅长明十指交叉握成拳,将胳膊搁在办公桌上,若有所思。   这的确是件好事。   自从自己的小女儿过世之后,傅知焕就像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进了厚厚的茧中,对任何人都是疏离而又寡漠的。   虽然看上去像正常人一眼,但宛若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有任何波澜。   傅长明还记得大概在傅知焕初中的时候,家里的佣人撞碎了一块玻璃。   傅明衡的膝盖磕在了玻璃上,于是所有的人都慌乱成一团,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收拾现场,一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查看伤势。   直到人散了一波之后,才有人发现,傅知焕的右手小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玻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但他却跟没提一句,直到有人惊声提醒的时候,傅知焕才偏了下目光,轻扫了眼自己的伤痕,低笑了声,淡淡道:“抱歉,没注意。”   那个时候,傅长明才发现,傅知焕并不是对周围的人寡漠。   而是对自己寡漠。   他好像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会疼痛,他早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剥离,虽然别人夸他一句冷静沉稳,但却更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一般。   傅长明那时候才发现,傅知焕可能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什么改变。   甚至他还直接离开了家庭,一去几年杳无音信。   而现在,温阮能将他从繁重的茧中拉扯出来,多沾上一些烟火气,逐渐变得像个普通人一样。   是件好事。   傅母敲了下门,然后进来,将茶杯放在傅长明旁边,然后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阿律的性格,刚才发那么大火做什么?”   傅长明没立刻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道:“你找时间和那小子说一声,温家退婚了。”   “啊?”傅母一听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事不然我们找时间再和温家人聊聊?这俩孩子……”   “别劝了,也得让那小子知道点苦。”   傅长明笑了声,将杯子放下:“之前让人家小姑娘受了那么多委屈,总得自己也受受罪才知道辛苦。”   *   温阮:“我这段词写的不错吧?”   她特别满意自己刚才给温丰臣写的那段说辞。   先坚决的表明了立场,对自己进行了肯定,从而来突出她无比高大的正面形象,然后再对傅知焕进行了批判和教育。   短短几句话,既阐明了退婚原因,还简介抒发了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十分值得人深思和反省。   秦素珊沉默了:“我不是很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是我觉得,这段话一看就是个唧唧歪歪的小女生写出来的。”   温阮露出一个微笑:“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素珊笑了声,突然问了句:“哎,我问你,你还真舍得这么把婚退了吗?”   温阮沉默了会儿,然后虚张声势般的拔高音调:“怎么不舍得了?他骗了我那么久,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秦素珊叹了口气:“我就怕你先心软了。”   温阮义正言辞:“绝不可能,我是非常有骨气的好吗?就算傅知焕在我家门口痛哭流涕,我也不会多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甚至都想好了,在他纠缠着我向我袒露爱意的时候。我会眉梢微挑,冷淡而又平静地说:‘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绝?”   秦素珊沉默了会儿:“实不相瞒,你刚才那段话,就像是给我现场立了个flag一样。”   一语成谶。   这么几天里,温阮已经准备好迎接傅知焕的短信骚扰,顺带都在备忘录里列好了一大串冷酷无情的回复。   甚至都想好了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上门纠缠自己的傅知焕,以及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让他感到悲痛欲绝。   可是一连两天过去,温阮没有收到傅知焕的任何一条消息。   但潼市内已经有风声传开——   “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傅家二少回潼市来了。”   “温家和傅家好像是退婚了,我听别人说两边父母都同意了这件事。”   “你说这傅二少会不会是专程回来取消婚约的?”   失望是一点点累积的。   接连两天的杳无音讯,外面的风声涨了又涨,但唯独本应该表态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消息。   温阮觉得,她好像高估了自己在傅知焕心中的位置。   秦素珊和她打了通电话:“往好处想想,万一傅知焕是住院昏睡不醒,或者被人绑架失去行踪……”   “谢谢,但你不用安慰我。”   温阮垂下眼,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准备放弃了。”   秦素珊愣了下,欲言又止地喊:“阮阮。”   “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让我这么难过的话,”温阮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然后语气里带着些坦荡:“那我情愿不要喜欢。”   所以第二天的晚上,温阮没有再窝在家里等。   她还不至于这么躺在家里摊上一个月,就为了一个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男人。   但温阮却很清楚的知道,虽然自己在秦素珊面前装得坦荡,那心底里那块疤,就算揭开之后还是会冒着血丝。   她没办法不难过。   但她必须得让自己看上去不难过。   所以温阮不能让自己闷在家里,越是安静和无所事事,才越会为了这些事情伤心。   她得想办法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傅知焕这个名字。   夜生活十分丰富。   失去了一个靓仔,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靓仔在等着自己。   自从温阮回到潼市之后,一直有老朋友不断约她出来玩。   虽然她也知道,这群半生不熟的人这么热情,多半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套到些八卦。   但这段时间,温阮呆在家里闷了太久,也懒得管那伙人是不是为了看热闹,于是随便应了一个约——   晚上七点,夜灯酒吧。   *   “你说这温阮真有本事,离家出走这么一段时间,还真把傅二少折腾回来了。但只可惜,是折腾回来亲自退婚的。”   “可别说了,我都替她觉得丢人。要是早知道,干嘛这么闹腾,动静小点别人也不会这么关注吧。”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   甚至还在同一个沙发位上。   而且,还是同两个人。   温阮靠着吧台,耷拉着眼皮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两个人。   虽然叫不上来这两人的名字,但她却能十分清楚的记得他们二位的绰号。   “白娃娃菜”和“火柴”。   而下一秒,这两人之间不知道是谁用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自己,随即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然后立刻咳嗽几声,掐着音调做作道:“阮阮,你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温阮:“……”   就连被抓包的时候说的话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温阮这次甚至都不想花口舌去拐弯抹角教育这两个人。   因为这就更在刷重复性的简单关卡小怪一样,不仅没难度,而且还给自己加不了多少经验。   于是她干脆地拿着包坐下,靠近沙发里,随手点了瓶酒,然后道:“这样,我也不是那么计较这些事的人,聊八卦很正常,多大点事对吧?”   “白娃娃菜”和“火柴”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温阮抬了下食指,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所以你们挨个站起来,对着酒吧大声喊一句‘傅律崽种’,这件事就算完了。”   “……”   两人相对一眼,面露难色。   这可太难了。   傅氏那家业,如果这事被传出去,可少不了被他们爸妈一顿收拾。   温阮掀起眼帘,见两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然后抿唇一笑,撑着下巴,将声音压低:“敢这么当面说我坏话,但是不敢骂傅律一句,所以你们是觉得我比较好招惹咯?”   …不好招惹。   温氏和傅氏对这两人而言,都是动动指头就能让心惊胆战的事。   权衡再三,“白娃娃菜”和“火柴”用眼神统一了意见。   反正现在酒吧里人声嘈杂,而且傅二少还不在这,自己喊两句,大概率不会传到人家耳朵里。   于是他们笑着赔不是:“怎么可能呢,阮阮你不喜欢傅律,那我们肯定站在你这边。”   温阮不吃这一套:“大声点喊,我要能听见回声的那种。”   “……”   白娃娃菜和火柴心死如灰,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   然两声十分响亮且抑扬顿挫的“傅律崽种!”在整个酒吧里响了起来,甚至还带着些回音。   温阮快乐了。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却突然静了下来。   原本喧哗的酒吧在这两声“傅律崽种”过后,宛若顿时被按下了静音,只能偶尔听见些窸窸窣窣的人声。   “…”   好奇怪。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温阮皱了下眉,正准备回头,突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磁性沙哑,还隐约间噙着笑。   “喊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应该会有熬夜惊喜!   -   感谢在2020-01-20 01:09:20~2020-01-21 00: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樱lnx、锖青镃20瓶;莺飞草长5瓶;我没有香芋派4瓶;huan、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2瓶;檜檜檜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对于这群天天泡在夜灯酒吧里的年轻人来说,这横空出现的男人,是个新面孔。   眉骨硬朗,狭长的眼形带着几分凌厉,下颚线条棱角分明。   但却有种浑天而成的本事,让周围原本喧嚣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下意识去捕捉他的身影。   十分出挑的一个,散发着让人“我可以”气息的酷哥。   沙发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但却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刚才傅知焕对温阮说的那两个字,只有一小部分人听见。   但听见的那部分人,也没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   因为谁都没见过哪个神秘兮兮的傅二少。   更何况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在同一频道里出现。   而在场,唯一没看傅知焕的,就只有温阮。   她垂着眼,还是拿背对着他,一双漆黑的眼底里没有什么温度。   “这位小哥哥。”   坐在温阮旁边的一个留着大波浪的女生开了口,还特地端出那种甜软的社交声线:“你是和温阮认识吗?要不要一起玩?”   傅知焕低笑了声,然后抬起眼睫,视线落在温阮的侧脸处:“我在追她。”   周围立刻传来起哄声。   温阮抿了下唇,没说话。   片刻后,她掀起眼帘,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然后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傅知焕。   下一秒,温阮干脆利落地将手一扬,杯中的水尽数泼在了傅知焕的身上。   起哄声戛然而止。   四周安静的出奇。   傅知焕在看到温阮转身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他却没有躲,平静地站在原地,连眼都没眨一下,眼神中似乎没有半点波澜。   水珠顺着发间滴落,明明应该是很狼狈的样子,但偏生在傅知焕那一张脸上,却徒然生出几分禁欲般的气息。   温阮冷笑了声,将杯子随手放在一边:“傅二少,玩够了么?”   这句话一出口,旁边的一群人瞳孔一缩。   傅二少?   面前这人就是那个在别人眼中,对温阮万分嫌弃甚至还回到家里来特地退婚的傅二少?   怎么感觉和传闻中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就在所有人以为傅知焕要勃然大怒的时候,却看他只是平静地望向温阮,语气微低,声音沙哑:“心情好点了么?”   温阮不想搭理他,只是弯腰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朝前走了几步,发现被傅知焕挡住。   她声音冷淡:“让开。”   傅知焕没动。   温阮抬起头,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咬重了自己每个字的发音:“让开。”   那发红的眼眶无比清晰地撞进了傅知焕眼底,让他感觉到心头莫名的生疼。   他薄唇紧抿,沉默片刻,却还是侧过身。   温阮没再停留,径直地擦过傅知焕的肩膀,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可都看傻了。   这什么剧情?   霸道总裁苦追小逃妻?   除了震惊,在座的一些人心里满满爬上些酸意,感觉浑身上下不是滋味。   这伙人和温阮都只算得上普通朋友,虽然看上去亲热,但是背地里少不了比较。   温阮这婚约刚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发酸。   后来传出来要退婚的消息,那群人心里才找到些平衡,当然也少不了添油加醋的落井下石。   今天喊出来温阮,一方面是想听听八卦找些乐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挫一下她的威风。   但没想到威风没挫成,反倒吃了满肚子的酸味。   傅知焕望着温阮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过身,准备提步跟上。   而就在这时,一道轻软的女声传来——   “哎。”   说话的,是刚才坐在温阮旁边的那个大波浪:“阮阮看上去正在气头上,傅二少要不然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傅知焕转头,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大波浪接着开口:“阮阮的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可能是因为被退婚的事情——”   “被退婚?”   傅知焕慢悠悠地重复了遍这三个字,将眼半眯,低笑着问:“听你们说,我是回潼市来退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波浪有些局促地摆摆手:“傅二少,我们就是随便说说…”   “我回潼市,是为了向她求婚。”   傅知焕打断,将声音压低,听上去像噙着点小,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听见了么?下次,按照这句话来传。”   说完,便没再给人反应的机会,转过身朝着温阮的方向走去。   *   傅知焕回到傅家的时候,身体状况已经糟糕透了。   车祸的伤并未痊愈,又因为彭孟吟一事而复发,刚挂了一晚上的水,就连夜敢来了潼市。   落地的时候,原本的低烧已经开始升高,又挨了半个多小时的家法。   就算是身体素质再好的身体,也是撑不住的。   为了照顾母亲情绪,勉强吃完早饭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是夜晚。   退婚的消息传来时,傅知焕才刚醒。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就像以太阳穴为原点,脑袋里所有神经都在被撕扯着变成四分五裂一般,拉扯着整个胸腔都在隐隐作痛。   傅知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除了,想见到温阮。   但他没有去。   因为傅老爷子来了。   傅律这个名字,是爷爷奶奶一同商定取下的。   从小到大就这么阿律阿律的叫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   傅知焕是在奶奶过世之后改的名。   傅老爷子一直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虽然担心自己的孙子,但却还是没办法原谅他就这么改掉了老一辈取下的名字。   傅知焕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理应给个交代。   所以在身体状况刚刚转好的时候,在傅老爷子的房门口跪了半夜,直到体力不支。   身体每个骨头的缝隙之间,仿佛都在隐隐作痛,火在胸口越烧越旺,像是要将整个人融进床板之中。   他必须要承担自己这么多年来做出选择时,该背负起的责任。   傅知焕之前一直做得很好,能不受干扰而又寡漠的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现在,却突然有了私心。   他很想见到温阮。   *   温阮不想见到傅知焕。   整整两天半的时间,他没有给自己发过任何一条消息,而现在却这么坦荡的出现在了酒吧里谈笑风生。   温阮原本还抱着“或许他真的有事”的希望,小小的期待着事情的转机。   但在这里看到傅知焕的那一刻,那一点希望仿佛瞬间被戳破。   要承认自己喜欢的人,其实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自己,真的是件特别伤人的事。   温阮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指尖。   冰凉刺骨的水流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温阮深吸一口气,关上水龙头,然后准备将手烘干。   但去发现烘干器故障,出不来风。   …人丧的时候干什么都倒霉。   温阮垂下眼,刚准备随便甩一下就走时,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包纸巾。   她错愕地抬起头——   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男生。   单眼皮,眉眼俊朗,漆黑的短发处理得干脆利落,很有少年感。   温阮愣了下,接过那包纸:“谢谢…”   男生没说话,只是闷声闷气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离开。   温阮垂眼,抽出一张纸擦拭着指尖的水珠。   算了。   不要再想傅知焕了,反正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总会遇到比他更合适的。   温阮转身出了洗手间,准备和朋友知会一声之后离开。   然而刚刚走过一个包间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轰”的一声,十分猛烈,似乎像撞倒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转过头——   包间内坐着的全都是年轻的男生女生,最多看上去都是刚上大学不久的年纪,穿着打扮花里胡哨的,身上全是浮夸的纹身。   看得出来,纹身师技术不怎么样,没什么美感。   温阮偏回视线,准备继续朝前走。   -“勾引我女朋友是吧?我玩得不要了的你也要?”   -“妈的,早看你这副样子不爽了。”   -“打听清楚我名字了吗?管好你那双眼睛,什么眼神呢。是不是欠?”   听见这话,温阮皱了下眉,再次转过头。   然后一眼望见,刚才因为被人挡住,没看见还有个被一脚踹在地上的那个男生。   那男生抬起头,用手擦了擦因为重击而留下的鼻血,一声不吭。   …这不是刚才给自己递纸巾的那个男生吗?   温阮将眼闭了闭,然后叹了口气,掀起眼帘,转身走到包房门口。   “打扰一下。”   她抬手,轻敲了下门框,然后朝着给自己递过纸巾的男生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弟弟,来接他回家,方便放人吗?”   其实早有服务员发现这边的动静,但是都知道这年轻人打打架的事,不太好管。   而且打人的那几个男生经常在这条街逛,十足的一个小混混,得罪这种人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温阮却这么轻飘飘地就开口搅局,眼神中没带一点怕字,看上去爽朗而又利落。   里面的人都静了下。   为首的几个男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猫着腰笑了起来。   还有的吹着口哨起哄——   “徐泽铭,你姐姐胆子还挺大啊。”   “没想到你姐长得挺正,早说的话,我们就不揍你了。”   徐泽铭?   这应该是那个男生的名字。   温阮看了眼旁边这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觉得今天如果单靠自己想捞走徐泽铭,估计还不好办。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给酒吧的经理打个电话。   能不给自己找麻烦,省事一点解决就行。   一通电话打过去——   “您好,您的话机已欠费。”   “……”   欠费?   温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用来联系人的手机号,好像两天前欠费了。   现在的手机都是双卡。   一个是自己常用的手机号,一个是时常会更换的流量卡。   温阮这些天一直在用流量卡上网,而且基本呆在家里不动弹,偶尔和秦素珊打电话也是微信电话。   等等……   所以难不成…傅知焕给自己发的消息全被挡了?   里面的男生吹着口哨道:“小姐姐,你还带不带徐泽铭走了。”   温阮头都没抬:“等一下,我先冲个话费。”   “…?”麻烦你尊重一下我们这些小混混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睡惊喜(可真太晚了)   我真的美国作息,五点睡下午醒,吃完第一顿饭下午四点了。   我妈马上要打我了呜呜呜。   -   感谢在2020-01-21 00:14:15~2020-01-21 03: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园来是我28瓶;挚、Mackere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徐泽铭面前蹲着个男人,留着短短的平头,断眉窄眼,袖子一路挽到肩膀上,露出一截修罗像纹身。   平头收回揪着徐泽铭的手,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温阮,舌尖抵了下唇角的位置,然后站起身,朝她的方向,眼里还带着几分轻挑地笑意。   “啪。”   平头捏住了温阮的手机,食指和拇指按住用力,往后扯了一下,语气里还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小姐姐,既然要替你弟弟出头,可不能就这么敷衍我们啊。”   温阮眉头轻皱,将自己的手机握紧。   那人扯不动,却也没松开手,反而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阮,看上去好像并不准备退让。   温阮在心底轻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然后又抬眼扫了下被人按着跌倒在旁边的徐泽铭。   …算了。   麻烦点就麻烦点吧,既然都出这个头了,肯定得帮到底。   原本是想让酒吧出面解决这件事,看来行不通,还是只能自己动手。   于是她笑了声,按了下手机的锁屏键,问了句:“所以你们想怎样才肯放人呢?”   “想怎样?”   平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阴阳怪气地笑了声,然后转头看向自己背后那伙兄弟:“你们说说看,怎么样才能放这两人走啊?”   背后的人听到这话,发出一片嘘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着哄:   “您这话说的,我们从来不欺负小姐姐的啊。”   “要不然陪我们喝几杯就算了?”   “既然是徐泽铭姐姐,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玩玩嘛。”那伙人说着,还伸出手掰着徐泽铭的头跟自己脸挨脸:“看见没,姐姐,我们可是你弟弟的好朋友呢。”   徐泽铭咬牙,用力撇开自己的头,喉头一动,低低吐出一个字:“滚。”   “啪——”   这句话刚一说完,就□□脆利落地一巴掌删得整个脑袋一歪。   “给你点脸色在这装什么样子啊?是不是你爹刚才对你太好了,让你看不清脸色啊?”   “够了。”   温阮厉声开口打断,她抬头,毫不躲闪地对上面前那平头的眼:“我今天得带人走。”   平头笑了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好啊。”   说到这,他顿了下,朝着不远处摞了一整桌的酒杯昂了昂下巴:“成啊,也不是不给面子,吹个瓶就让你带人走。”   温阮望了眼摆在桌子上的酒瓶。   快五十度的烈性酒。   这么一整瓶吹下来,就算不是易醉体质,也得弄成胃出血。   她抬起眼睫,看着面前的平头,将眼轻弯:“既然要带我玩,那一个人吹瓶多么意思,不如…我和你比比?”   平头饶有兴致地看了温阮一眼,摸了下下巴,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回到沙发上坐下,抬手指了指杯子。   立刻有人殷勤地倒满两杯酒。   温阮走近,看了眼茶几上的酒杯。   …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   而就在这时,平头伸手隔了下,慢悠悠地说:“别急。”   他朝一旁昂了昂下巴:“来,给徐泽铭的姐姐加点东西。”   立刻有人嬉皮笑脸的上前,拆了包粉抖进了温阮的杯子里。   平头将手挪开,笑嘻嘻地朝她示意:“好了,喝吧。”   温阮眯了下眼,端起那杯酒,打量了会儿,然后淡声道:“这么光明正大在我面前加料,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们这群人坦诚。”   平头笑眯眯地拍了拍大腿,慢条斯理道:“你看,你弟弟撬走了我的女朋友,哪能怎么轻易放他走?”   他说到这,眼神还颇为刻意地重重刮了下温阮的全身上下,拖长了音调:“但你要替他的话,倒也是可以,我们这几个大男人,肯定对小姐姐更有兴趣了。”   徐泽铭眼眶都气得发红,但却被好几个人紧紧地按在地上,脖子上暴起了青筋,却硬生生被堵着嘴说不出话。   温阮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起食指一下下地轻轻敲了敲杯壁,许久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抬眼,眉梢微扬,然后干脆利落地一个抬手,将杯中的就尽数泼在了平头的脸上。   “砰——”   温阮俯下身重重地放下玻璃杯,抬起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给过你面子了。”   然后下一秒,干脆利落地转身抬腿,一脚踢在了压着徐泽铭中一个男生的肩膀上。   那人吃痛的往后一跌,整个人摔坐在沙发上弹起。   周围原本东倒西歪坐着的人看见这场景,一下子站了起来,抡起袖子拧着脖子,一副要干架的嚣张气焰。   “砰——”   而就在这时,一声拍桌子的巨响传来。   坐在沙发上的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把小短尖刀,拆了鞘,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温阮转头看他。   “成啊,不喝酒也可以。”   平头笑得冷了些:“你弟弟自从来了这条街,没少给我们找事情做,今天本来觉得废他根小手指,事情就算完了。但既然你想这么强出头,我们也不怜香惜玉…”   说完,昂了昂下巴:“你替他咯?”   气氛顿时冷到冰点,周围鸦雀无声。   而就在这时,有突兀的叩门声响起。   宛若在冰面上凿出一道裂缝。   “叩、叩”   又重重地敲了两下。   终于,有靠门近的人拉开了门,语气里还带着些躁意:“谁啊这么看不懂脸色…”   话还没说完,便全梗在喉里。   包房内灯光昏暗,唯独身后走廊的光明亮。   这抹光打在面前男人的身上,衬得一张脸更加的棱角分明,长睫根根分明,看似带着几分散漫的低垂着,但漆黑的瞳仁中却有股让人背脊发寒的冷意。   “你谁啊?”   傅知焕薄唇如刀削一撇,吐出两个字,却不带任何情绪:“让让。”   温阮听到这声音,后背下意识绷直。   但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在她身后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   接着熟悉的那声传来,冷感未脱,却还是能听得出几分柔缓:“走了,温阮。”   从傅知焕进来的那一刻起,平头就坐不住了。   这人看上去的气场就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眉宇间都带着些戾气,看上去就仿佛是进来砸场子的样子。   作为老大,要是真让他就这么带走人,面子往哪搁?   于是平头直起身,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怎么着,你想替她?”   傅知焕:“替什么?”   平头靠近沙发里,颠着手里的刀:“这样,我本来想要她一根小手指,你这么想英雄救美,可以替她。”   什么屁话。   多半是一伙动作片看多了加上没什么正经工作,靠占着一条街,骚扰商家收保护费的泼皮小混混,学了几个词就像装黑道来吓唬人。   温阮火气上来,上前两步,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身后的傅知焕低笑了声,然后说——   “好。”   发什么神经?   温阮一愣,转过头瞪了身后的傅知焕一眼。   怎么还真顺着这伙人的话往下说?   傅知焕与温阮的视线交汇,但她却没办法从那双噙着点笑的眼瞳中,看出半点其它的寒意。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然后迈开步子,俯身蹲下,将手放在了茶几上,接着朝那平头昂了昂下巴:“成,我替她。”   平头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男人,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往常那些人要么就是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要么就是嘴硬一顿然后被揍得半死。   这么平静同意的,还是第一个。   淡定的就好像自己要的不是小手指,而是一根头发。   傅知焕不慌,平头慌了。   这伙人看着牛气哄哄,实际上也就收收保护费,揍人砸店,再大的事可能也就是和人对冲的时候拿棍子给人脑袋开了瓢。   真这么去砍掉一个小手指,还真的难做下心理准备。   平头咬了咬牙,余光扫了眼周围的兄弟,还是握起了刀柄,对准傅知焕的手。   再怎么也不能丢面子。   而且见点血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得破一次戒。   这么想着,也索性一鼓作气,准备落下刀。   “傅知焕!”温阮一急,上前准备拦。   “砰。”   但还没等她靠近,就听见干脆利落地一声响。   傅知焕稳稳地握住了平头的手腕,将眼半眯,眸光陡寒。   下一秒,便一把扯过平头的另一只手,压着手背按在了桌面上。然后就这他握刀那只手,将刀尖对准了平头压在桌上的手背,没有丝毫犹豫地扎下。   刀尖还没落,平头扯着嗓子的尖叫声便先一步传来。   刚才还在看戏的同伴们此刻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声无比清脆地声响过后,傅知焕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眼面前吓得甚至还渗出点泪花的平头,轻哂了下,然后挪开自己的手。   刀尖没有扎进那人的手背。   而是无比精准地从指缝从穿过,深深地嵌在了茶几上,甚至连一点皮都没擦破。   温阮松了口气。   果然,无论到哪个地方,这人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按剧本来。   傅知焕直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淡声道:“二十几岁了?”   平头哑了声,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之中晃过神,但却也知道了面前这男人有多不好惹:“二十整。”   “还挺年轻,没必要看着电影去学这样旁门左道的事情,这并不是条好出路。”   傅知焕扫了眼立在桌上的刀:“刚才已经有服务员报警了,你们带着些刀具,得拘留几天。”   坐了一会儿,平头脑子里也回过神,然后猛地会过意。   虽然这男人看上去不好惹,可毕竟自己这是一屋子人,怎么就能认了怂。   于是他一拍桌子,虚张声势般的:“你他妈别给我在这里撂脸子,这条街都归我管,你信不信——”   “得罪人之前,可以先打听一下背景再决定。”   傅知焕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指了下旁边的温阮:“你管这条街?但是像这样的街,她家可以买下十个。”   温阮猝不及防被点名,但想了会儿,还是犹豫着纠正:“…可是我觉得应该不止十个吧。”   “……”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   只是举个例子,不是让你炫耀。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应该还会有晚睡惊喜(虽然现在就挺晚了)   …   晚睡惊喜读取失败四点了我太困了可是还有一千字没写完明天起来就写!   -   感谢在2020-01-21 03:40:09~2020-01-22 00: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mkim、薄荷味染柒16瓶;小十三想吃肉10瓶;GOSH?7瓶;吃可爱长大3瓶;超可爱的yan 2瓶;小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看着那伙原本气焰嚣张的人,最后偃旗息鼓地被警察带走时,温阮摸了摸下巴,突然醒悟了一个道理——   原来说自己有钱就可以迅速解决这么多事情!   “温阮。”   傅知焕站在一米开外的位置,往她的方向稍稍靠近一步,然后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一个下意识的“好”字下意识说出口,但还没发出一个音节,温阮就已经反映迅速地止住。   好险。   差点就被这个男人给带偏。   虽然他刚才的确是在帮自己的忙,但是一码归一码,之前的事情可不能一笔勾销。   温阮抬头轻扫了眼不远处的傅知焕,然后抿了下唇,一言不发地转过声,往前走了几步,才压着音调冷淡开口道:“谢谢傅二少,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小跑声。   是刚刚被警察带走问话的徐泽铭。   他发间带着些湿润,胸腔也因为短跑而轻微起伏着。   见温阮要走,连忙伸出手,一把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等一下…”   温阮愣了下,转过身,看了眼徐泽铭,下意识想要抽开。   傅知焕原本是倚着墙的,见到这场景,将眼半眯,直起身,喊:“喂。”   温阮和徐泽铭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傅知焕朝着徐泽铭的手昂了昂下巴,声线压得很低,语气中带着些不易觉察到的烦躁,连带着眸色都深了些:“松开。”   但徐泽铭却没动。   虽然他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整个人显得无比倔,听见这话,却只是将唇紧抿,虽然比傅知焕略矮一点,但却梗着脖子丝毫不惧的回望。   气氛在两人的视线间,宛若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   傅知焕低笑了声,往前走了一步,淡声重复道:“小孩,把手松开。”   “松个屁。”   而就在这时,温阮反应了过来,并且干脆利落地出声打断。   她一把按住了徐泽铭的胳膊,然后朝着傅知焕昂起下巴,语气跟吃了□□似的:“凭什么松开啊,就得握着。”   顺带还转过头看着徐泽铭,拔高音量命令似的说了句:“握好了!不许松!”   徐泽铭:“……”   傅知焕:“……”   温阮气得够呛。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傅知焕说松手就松手。   自己的手腕难道是他的私有物品吗?   顿时,原本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硝烟,一下子又变成了温阮和傅知焕之间的战场。   温阮气鼓鼓地望着面前的傅知焕,一只手还叉着腰,一副要和他抗争到底的样子。   而傅知焕却哑然失笑,眼神落在温阮身上,虽然全是无奈,但仿佛还带着些莫名的溺宠。   “……”   徐泽铭沉默了会儿,扫了眼面前的两人,最终开口打破了气氛。   他抬眼,喉结微动,淡淡吐出两个字:“名字。”   温阮愣了下:“啊?”   徐泽铭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   温阮沉默了下。   自己虽然从小到大被不少人要过联系方式,但第一次是被看上去小自己四五岁的男孩子要。   而且这个男孩子还看上去这么沉闷,要联系方式的样子就跟宣誓一样严肃。   温阮不太喜欢给人自己的联系方式,于是她唇角扯了下,准备开口拒绝:“不用……”   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用余光敏锐的捕捉到,傅知焕皱了下眉,挪了挪步子,看上去似乎有几分不快。   看上去好像很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于是温阮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给了男孩:“温阮,温度的温,耳字旁加一个元的那个阮,对了你还要不要我的QQ和INS以及淘宝ID,如果你想要的话支付宝账号也可以给你,我们可以转账界面聊天。”   傅知焕:“……”   徐泽铭点了下头,认真地写了了备注。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隐约可见穿着警服的人:“刚才那个男孩跑哪里去了?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温阮皱了下眉:“你是偷跑出来的?”   徐泽铭没说话,只是耷拉着眼皮,许久后道:“因为我怕不来找你,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你。”   傅知焕眸光更沉,他转头,对上徐泽铭那稚气却又不服输的双眸。   好像是在故意挑衅一般。   而温阮却梗了一下。   自己刚才是不是被一个小男孩说情话了?   “喂。”   傅知焕扯了下唇角,然后俯下身,将眼一抬,漆黑的眼仁紧锁住徐泽铭的眼睛。他低笑了声,语气里虽然噙着些笑,但仿佛带着股莫名的威压:“哥哥也帮了你,怎么不找哥哥要联系方式呢。”   徐泽铭看上去颇为冷静:“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傅知焕眸色微深,却没说话。   徐泽铭却了然:“既然不是的话,那我们应该是公平竞争。”   傅知焕:“你不会有机会的。”   温阮听的一头雾水。   徐泽铭回头望了眼警察,然后转了个身,挪了下步子:“那,我先走了。”   傅知焕:“你快走吧。”   徐泽铭没说话,只是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突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温阮,开口道:“姐姐。”   温阮:“啊?”   徐泽铭无比认真的说:“我会来找你的。”   温阮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眼前的男孩转身,一下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然而傅知焕在一旁非常不合时宜的点评了句:“谨防陌生人接触,以后要注意安全出行。”   温阮一顿子的话被他憋到没气,本来还感慨万千,心里觉得少年的喜欢真的是一片赤诚。   现在被旁边这人一桶冷水,泼得干净。   温阮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一声不吭地往出口的方向走。   傅知焕眉头稍动,没说话,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迈开步子,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脚步声一前一后,参差不齐的响着。   温阮原本佯装没听见,咬着唇加快步子。   但直到那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响了一路,她才忍无可忍地止住步子,回过头:“傅知焕,你到底要干什么,有完没完!”   傅知焕轻“啊”了一声,然后垂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后,才掀起眼睫,语气里带着些笑,但听上去却无比认真:“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了。”   “明显什么了?”   “我这不是——”   他眉心动了动,话听上去吊儿郎当的,但说到重点时,却刻意沉了声,没带半点玩笑:“在追你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突然把温阮在心里准备好的一大段训斥全都堵住。   她心头一梗,将唇紧抿,看着面前的傅知焕,突然觉得心头五味杂陈。   如果再早几天听到这句话,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然后不顾一切地都会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现在,温阮却只觉得胸腔闷闷的难受。   她沉默了许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许久之后,才冷声吐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有病?”   说完这句话之后,温阮突然觉得有那么些后悔,但更多的是让人如鲠在喉的难受。   在她好不容易准备放弃这段总会让自己难过的爱恋时,对方又跳出来翻搅着自己那颗努力想要忘记的情绪,又让她重新开始念念不舍。   太过分了。   这人怎么总是这个样子。   温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路,就在她觉得自己说了那么重的话,傅知焕一定不会跟上时,突然听见再次传来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无比清晰地在自己身后响起。   温阮鼻尖突然一涩,再一次停下步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她转过头,将声调扬高:“傅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知焕掀起眼帘,长睫如羽,在灯光下更显的根根分明,一双狭长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他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温阮,背后笼着暖色的灯光,神情好似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又带着些让人读不出来的温度。   许久后,傅知焕开口道:“我没说谎。”   温阮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所以呢,我们已经退婚了。”   傅知焕垂眼,低笑了声,只是那声音听不出半点笑意,他点了下头,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对,你退婚了。”   温阮下意识地收拢了十指,拳头握紧。   傅知焕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开口时声音都带着些沙哑:“可是我舍不得。”   一句话,却让温阮心里顿时如同雨点敲打一般,七上八下。   她低下头,就连呼吸仿佛都带着些颤动。   原本一直维持着冷静的情绪,突然被这一句话给击溃,然后彻底蔓延开来。   “舍不得?”   温阮笑了声,眼角就突然滑落了一滴眼泪:“傅律,我订婚的时候,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拒绝了好多次,终于说服了自己,参加了订婚宴,然后你没有来。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恬不知耻地占着这个婚约,胁迫你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你不愿意,我觉得无所谓。然后我准备放弃了,甚至为了这件事和家里闹翻来到江城。”   “但是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喜欢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演戏。”   温阮深吸一口气,虽然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却忍不住一滴滴地往下落,她伸手抹了抹眼角,声音都带着些哽咽:“你真的喜欢我吗?是就像捡回来了个小动物一样,能给自己找些乐子的那种喜欢吗?”   傅知焕看着温阮的样子,一颗心宛若被千万根针贯穿,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温阮……”   “别说了。”   温阮退后一步,开口打断:“我想要的不是一句喜欢,也不是一句告白,而是有一个能信任我,毫无保留的想将一切事情告诉我的爱人。”   “而傅知焕,你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抱歉。   家里住在武汉,这几天因为大家都知道的疫情影响,心态真的很糟糕。   然后加上前天晚上意外得知有亲人过世,这几天高压状态下无法避免要持续出门,因为不是简单走亲戚的事情。那位亲人的直系亲属只有一位在武汉,而且还是高龄,原本准备带回家安葬,但是因为武汉情况特殊他们也自愿放弃回家。   所以这几天父母都在两家之间来回赶,我真的也特别担心,一直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码字   这几天情绪的确很差,但是一定会尽快调整,以后尽量继续维持日更。   希望大家都能照顾好自己,这章的留言都会抽红包,算是给大家的除夕小礼物啦。   -   感谢在2020-01-22 00:45:26~2020-01-24 00: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易峰的小迷妹、欢妞、1LUV草莓酱10瓶;吃可爱长大6瓶;三点四十一5瓶;童话镇4瓶;猫宝贝3瓶;废皮2瓶;痘痘很闹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像是把这几天强装镇定所忍下的郁结一次性地倾泻了个干干净净。   温阮眼眶通红地看着面前的傅知焕,情绪五味杂陈,但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决绝而又冷漠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的晶莹,用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的冰冷声线说道:“别跟着我。”   说完,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转身,毅然决然地朝前走去。   一直到出了酒吧,外头略带着些寒意的晚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温阮刚才那股惹得浑身一股躁意的火气才略微压下了些。   她搓着手,左右扫了眼旁边的巷子,准备走出这条街道再打车。   夜色已沉。   越往外走,人流量就变得越少。   刚才还跌宕起伏的情绪,此刻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平静过后,却让她的心底更加难受,火气消散之后,那股刺的人心里发酸的难过再次涌了上来,鼻子一阵发酸。   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那么重。   简直就像完全不留一点余地。   风越来越大。   原本今天也只穿了套短裙,还踩着高跟鞋,在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影响,温阮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发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抱起了胳膊。   她抽了抽鼻子。   算了,不要再想了。   失去一个傅知焕算什么,大不了自己偷偷花钱包养帅气的小鲜肉,一个月换一个,反正现在也退了婚,单身生活一片光明!   这么给自己找着借口,温阮觉得心里好像好受了些。   她这么想着,于是高傲地抬起自己的脑袋,一副看透红尘的样子,顺带加快了步伐。   但没走几步,又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前突地停下。   然后安静三秒,接着蹲下身。   还是好难过。   都怪傅知焕,在她好不容易想要放弃的时候,又跑到自己面前来搔首弄姿。   果然是个用心险恶的狐狸精!   温阮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里那股仿佛上涌的想哭欲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直起身。   “啊秋!”   刚站起来,便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她伸出手揉了揉鼻子,动作还没停住,便感觉有件衣服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温阮一愣,没反应过来,垂眼一看——   是件男款的黑色外套。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后站着个人,虽然那人一声不吭,但却还是能感受到那宽厚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温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傅知焕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回头望向自己,于是温吞地将手收回,揣进兜里,接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温阮:“我不是要你别跟着我么?”   傅知焕点头,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嗯,所以我是路过。”   “……”   温阮被这人气得牙痒痒,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傅知焕的那一刻,满脑子的委屈和难受都消了一大半。   她将外套扯下来,狠狠地砸在傅知焕前胸:“多谢,我不需要。”   说完,便赌气似的转过身,接着朝前走。   然而那脚步声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没曾消失过。   终于,在大半条街走过去后,温阮忍无可忍:“路过是吧?要不然我让你先走?”   傅知焕想了下,然后拒绝:“不行。”   不行?   温阮气得一呛。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时候。   “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我说路过是骗你的。”傅知焕倒是十分坦然:“我是在跟着你。”   还挺理直气壮。   温阮被气笑,她叉起腰,扬起音调振振有词地重复道:“傅先生,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吗?我们俩……”   “我听明白了。”   “你听明白了还这个样子?”   “嗯。”   傅知焕开口打断,他掀起眼帘,如羽长睫下,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所以我现在是在胡搅蛮缠、恬不知耻的——”   “追求你。”   所有的风声宛若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就连刚才还在簌簌作响的树叶,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   温阮抽了抽鼻子,问:“如果我拒绝呢。”   “还会有无数次。”   傅知焕笑了声:“我脸皮挺厚。”   温阮咬牙,语气里还有些赌气:“那你厚着吧。”   傅知焕丝毫没恼,反而点了下头,低笑着说:“是。”   “……”   温阮没吭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一言不发地抱起胳膊,转过身继续朝着街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脚步声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   这画面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就好像自己刚去江城的那天,拖着行李箱啪嗒啪嗒,和傅知焕一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   而现在,却变成了另一幅光景。   “呼呼——”   刚才平息下来的风声,再一次开始喧哗了起来。   来势比刚才更凶猛,就好像在渲染这此时此刻,那悲伤而又令人惋惜的气氛。   “呼呼呼呼呼——”   妈的,好冷。   气氛渲染地太过了。   温阮一张脸恨不得都被这狂风吹得皱皱巴巴,潼市的天气说急就急,这气势颇有几分明天就换季的架势。   温阮闭上眼,将步子一顿,伸手按了按跳动的眉心,然后再一次转过头,气势汹汹地看着身后的男人。   傅知焕止住步子,平静地看着她。   温阮面无表情,只是突地迈开步子靠近傅知焕,然后伸出手一把扯下他搭在胳膊上的衣服,自顾自地又套回了自己身上。   有点暖和,终于得救了。   做完这流畅的动作之后,她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傅知焕哑然失笑。   温阮用余光瞥见了傅知焕稍稍勾起的唇角,然后敏锐地一抬头,十分迅速地开口解释道:“我可没原谅你。”   “是。”   傅知焕没给她找刺,反而点着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低沉磁性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沙哑:“我下次努力。”   妈的。   差点忘记了,这个男人最会这招。   勾引人起来简直是天下第一绝。   温阮退后几步,与傅知焕保持着安全距离,试图免疫他的狐狸精攻击:“我还没准备给你下次机会。”   傅知焕:“嗯,那我想办法创造机会。”   温阮气结,她抿了抿唇,一句话没说,转过身紧了紧衣服离开,然后掏出手机试图打一辆网约车回家。   但现在天色已晚,而且这个地段也不好拦出租车,画面转了许久,都还是显示着无人接单。   倒霉透了。   温阮叹了口气,然而还没走几步路,突然听见天边响起一道闷雷。   “啪嗒”   一滴小雨点砸在了温阮的脸上。   她稍稍懵了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的雨水。   这么不凑巧吗?   一晚上受了一赌气不说,现在居然还下雨?   她扫了眼周围,这条商业街大多都没有遮雨棚。只有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可以躲雨的通道。   阵雨从来是说来就来的,刚才还只是一滴小雨点,转眼间就开始倾盆大作,豆大的雨滴一股脑地往下砸着。   干。   身上可以淋雨,但脸上的妆不能花,做好的发型也不能湿。   几乎是下意识地,温阮解开傅知焕的外套,准备遮着雨小跑到通道处。   但还没开始走路,她就敏锐地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一转头。   果然,傅知焕还跟在自己身后,此刻肩膀和头发都已飞快的速度湿了一般,换做别人应该是有些狼狈的样子,但偏偏在他这张脸上,反而有种蓄意诱惑的感觉。   …蓝颜祸水。   谁要管他。   温阮轻哼一声,转过头,可是刚往前走了几步就突地止住步子,然后恨恨地咬了下牙,气势汹汹地转身往回走到傅知焕面前。   她将外套扯下来,踮起脚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脑袋上:“还给你!我不要你这破外套!”   说完,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准备走。   “啪”   温阮的手腕猝不及防的,被人拉住。   她转头:“干嘛干嘛,信不信我告诉你爸妈你耍流…”   话还没说话,温阮的整个人便被傅知焕往回一拉,接着眼前的光线一暗,外套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头上。   傅知焕抬手,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俯身替她挡住了大半的雨。   “特殊情况。”   傅知焕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没有任何情绪,还真像个没有任何其它想法的正人君子一样:“我送你过去。”   “噗通”   温阮觉得自己心口震了下,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初遇时,那种小鹿瞎几把乱跳时的心情。   脑袋里好像有个播音器在扯着嗓子喊:好感+5!记仇-3!   *   通道内。   温阮搓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打了个喷嚏,望着外面的雨帘有些发愁。   打车软件上的“正在派单”按钮旋转了几圈,还是无人接单。   现在这大雨天,打车变得更难了起来。   温阮有些小丧气。   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就不应该因为偷懒和不想早起就不去考驾照。   傅知焕的衣服和头发基本上都湿透,额前的碎发都被他剥起,只有一律湿发垂在额前,却显得他面部棱角更加硬朗,衬得眉眼间仿佛都带着几分痞气。   他将外套一握,随手拧了拧水。   衬衫因被淋湿而贴在腹部,勾勒出结实的腹腰。   温阮几乎是潜意识地,用余光悄悄咪咪地偷看了一眼,然后心虚地抬起眼准备收回视线。   结果刚刚将眼一抬,就恰好对上了傅知焕朝自己望过来的目光。   视线碰撞。   好他妈尴尬。   温阮咳嗽一声,转过头,随便问了个问题试图缓解尴尬:“就这么一下子,你怎么湿.成这样。”   傅知焕看她一眼,沉默了下。   然而就是这几秒的沉默,让温阮突然觉察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对。   她恼羞成怒地拧起脖子:“你突然安静不说话干什么!我说的是淋湿!你不要总想到那个方面!”   傅知焕又沉默了许久,才说:“…不,我刚刚只是想和你解释,因为刚才有屋檐聚水落下来的时候我没躲开,所以淋湿得比较多。”   “至于你说的那个方面,我还没想到。”   温阮:“……”   傅知焕:“多谢提醒。”   温阮:这种时候就不用谢了,我会更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鼓励呀,武汉这边饮食之类的资源还是充足的,刚封城的时候的确因为市民紧张而又短暂的紧缺,现在基本上都调整过来了。   这几天情绪差不多也好了下来加上爸妈终于听我的话不出门了呜呜呜呜,太难和他们沟通了,我这些天疯狂给他们发疫情图片表情包一天十五次,我爸差点拉黑我。   总而言之医护人员真的超级超级超级伟大,我不方便多说,但是真的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想象和做到的无私,感恩所有的医护人员。   恢复日更呀,会慢慢补上之前断更的几章。   -   感谢在2020-01-24 00:20:19~2020-01-26 00: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漠、草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earl 130瓶;力大能扛鼎39瓶;双木成林、陌长安20瓶;阿南喃喃14瓶;双糖、絕色絕藝絕版絕世絕不、油谷鸟、白桃乌龙不养乐多、薄荷味染柒、我依旧是我10瓶;十二、就是不喜欢芹菜、废皮、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6瓶;我没有香芋派、秋冬、雷伊、sweetener 5瓶;Ssic_lvy、疯狂为作者打call、41152552、李小李、吃可爱长大3瓶;挚2瓶;CC、小xin、檜檜檜子、睡在月球上的猫、六元老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雨没一点要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雨水和着泥土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通道处于位于风口,刺骨的夜风是不是夹杂着几滴水珠,迎面吹到温阮的脸上。   她轻“嘶”了一声,冻得咬了咬牙,然后抱起胳膊,往旁边挪了挪,刻意和傅知焕保持着安全距离。   刚才那件事虽然用沉默翻了篇,但却丝毫没减少空气中的尴尬。   傅知焕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抬眼问了句:“没打到车?”   温阮没好气,语气跟吃了枪子似的:“要不然我在这干嘛,陪你赏雨吗?”   傅知焕哑然失笑。   话音刚落,便看见远远的,有个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往通道这边赶,裤腿全是水渍,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   “哎,终于找到躲雨的地方了,囡囡乖,现在旁边站一会儿,妈妈给你擦擦水。”   那母亲将怀中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放下来,胸腔还在剧烈起伏着,看上去还没从刚才的奔跑中回过神。   小女孩乖乖巧巧地点了下头,昂起自己的小脸,手上还攥着个之前在路边买的小风车,风一吹,风车呼啦啦的转。   那母亲皱着眉,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却没找到一张餐巾纸,于是只能用手掌撑着袖口,去抹孩子的脸:“你稍微等一下,等会爸爸就来接你了。”   “阿姨,我这里有纸巾。”   温阮见状,慌忙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过去:“用这个擦吧。”   “谢谢,谢谢。”   中年妇女连忙道谢,抽出一张纸,认认真真地给小女孩擦着脸:“囡囡,快点谢谢姐姐。”   小女孩转过头,看样子还有些胆小,声音压得低低的:“谢谢姐姐。”   小奶音好可爱。   温阮感动得泪流满面,觉得自己今天一天被傅知焕伤害的心终于有所治愈了。   她蹲下身,忍不住想摸摸这个小豆丁的头。   但那小姑娘却将嘴巴一憋,往自己妈妈怀里一钻。   女人看上去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她有点怕生。”   “没事。”温阮笑了声,脸上全是不在意:“这样挺好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啪叽”一声。   小女孩手里的风车摔落在了地上,她立刻委屈地从妈妈怀里直起身,想伸手去捡。   傅知焕垂眼,弯下腰捡起那风车,在小女孩面前半蹲,递了过去:“给。”   小女孩愣了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傅知焕,许久后弯眉一笑,伸手接过风车,接着甜甜地扯着嗓子喊了句:“谢谢哥哥!”   说完,还伸出短短的胳膊做了个抱抱的动作,撒着娇似的想让傅知焕抱。   温阮:“……?”   怎么这会儿不怕生了?   这小丫头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小女孩的母亲看上去也有些尴尬,于是咳嗽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你们俩人是男女朋友吧?看上去真般配。”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温阮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这张连小女孩都不放过的脸,声音里都带着些气:“不是!我和他不熟!谁跟他认识啊!不般配!一点都不般配!”   这一串否认,听得女人都懵了会儿。   许久后,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算了算了,别和你男朋友赌气了,小伙子长得这么清秀,看上去比我家那扣子靠谱多了。而且情侣哪有不吵架的?别伤了感情就好。”   温阮:“不…我和他不是情侣。”   傅知焕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温吞地补充了句:“暂时不是。”   温阮咬牙:“你接什么话啊?”   傅知焕笑着怂了下肩,语气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我这是比较严谨。”   “……”   温阮突然觉察到些不对。   怎么觉得这段对话还有点似曾相识。   那小女孩还围着傅知焕旁边撒着娇,将手中的风车高高举起:“看!哥哥!风车!看!”   傅知焕无奈,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蹲下身应和了几句,语气还带着些半哄着的妥协:“嗯,看到了。”   看着这无比和谐的一大一小,温阮差点没被气得离通道出走,她恨恨地看着面前这张招蜂引蝶的脸,早将傅知焕反反复复地骂了七八遍。   果然是个男狐狸精!   而就在这时,女孩的母亲看了眼马路对面,突然喜出望外的喊了声,还招了招手:“哎!老金!我们在这!”   接着,便有个身材宽硕的中年男子,撑着一把黑伞,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看这匆匆忙忙的样子,八成就是这女人的丈夫。   “可算找到你们了,雨下的这么大,有没有淋湿?”   “没事,我们赶快找地方躲雨了。”   “囡囡呢?”   “喏,在这呢。你看她,又黏上别人不放了。老金,回头得好好教育一下你女儿,瞧她这点出息。”   妻子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写满了甜蜜,她转身给丈夫让开视线,喊了声:“囡囡,爸爸来了。”   那丈夫乐呵呵地搓着手,朝着自己女儿的方向望去:“乖宝,想不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梗住。   傅知焕早在听到这人声音的时候,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眼半眯,朝丈夫的方向望去。   此刻,两人的视线碰撞,气氛宛若在这一刻变得安静,就连外头喧闹的雨声,仿佛都被按下静音。   那是傅知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金晨赫。   傅予情遇害一案的,唯一一个突破口。   金晨赫显然也认出了傅知焕,他整个人宛若被按下了定格一般,瞳孔一缩,眸子里有短暂的惊恐。   “……”   气氛很奇怪。   傅知焕一双漆黑的眼仁,凝望着面前的男人,他将薄唇轻抿,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整个人却散发这股压抑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噤声。   怎么回事?   温阮没看懂眼前的状况。   难道这两人认识吗?   就在她以为,周围会永远这么安静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声从嗓子里发出的怒吼打破了一切。   “你他妈怎么回事?离我家里人远点!”   金晨赫额头上都暴起青筋,他一把扯过自己的女儿,然后一只手按住傅知焕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动作带风地朝着他的腹部击打去。   妻子没反应过来,一边捂着孩子的眼睛,一边吊着嗓子喊:“金晨赫!你在干什么啊!”   温阮有半秒钟的停顿,接着迅速上前,准备拦住那男人的动作。   “啪——”   然而她还没出手,就见傅知焕按住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后又无比精准地回扣住了朝自己腹部袭来的拳头。   金晨赫心里一慌,却还是强撑似的开口道:“你他妈到底准备到什么地步?你要是敢找我家里人的麻烦,老子让你——咳!”   还没听人说完话,傅知焕便将眉峰一压,眸色一沉,一个干脆利落地转身,手朝上动,一把掐住了金晨赫的脖子,将他重重地抵在了墙上。   妻子心里一晃,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别打了!”   温阮怔住。   这是她很少看见傅知焕变成这副样子。   他一向是冷静而又理智的,就连刚才替徐泽铭解围的时候,也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不骄不躁的样子,没有半分气恼。   而此刻,却和之前都不一样。   傅知焕的眼眶有些涨红,红血丝清晰可见。   宛若那平静的躯壳被一斧劈碎,从里面迸发出了无数戾气和难以遏制的暴怒,让人不由地感到威压。   更可怕的是,傅知焕扣住男人脖子的手,居然还有收紧的趋势。   温阮见大事不妙,连忙一把握住了傅知焕的胳膊,径直横在了他的面前:“傅知焕!”   傅知焕没动。   温阮拔高音量:“傅知焕!”   终于,这句话似乎突然拨动了傅知焕脑袋里的某根弦,他眼睫微动,刚才一双漆黑到可怕的双眸里,隐约间仿佛有了丝亮光。   他耷拉下眼皮,沉默了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手。   “砰。”   金晨赫双腿无力,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没了命般的咳嗽。   妻子连忙上前,嘘寒问暖似的查看着人有没有受伤。   傅知焕没动,只是平静地站在他面前,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冒冷汗。   终于,金晨赫换过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着牙脸涨得通红:“我告诉你,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他妈纠缠我的家人,我就…”   “就怎么?”   傅知焕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唇角一扯,蹲下身抬头看着那受到惊吓往后躲的小姑娘,语气里虽然带着些低笑,但却不达心底:“金先生,好久不见,原来这是您的女儿?”   似笑非笑的语气,让金晨赫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他一把推开搀着自己的妻子,气势汹汹地上前准备揪住傅知焕的衣领。   “啪”   一旁的温阮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金晨赫的胳膊,她眉梢微扬,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冷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挑衅,就别怪我不讲道理。”   气氛陡然变冷。   妻子连忙将孩子往后拉了拉,上前道:“老金,我和他们是碰巧遇见在这躲雨的,你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又瞒着我惹什么麻烦了。”   金晨赫听到这话,后背一僵,悻悻地收回了手,但一双眼还是紧紧盯着傅知焕。   没人回话。   妻子更急,连忙上前干笑着哄道:“这位先生,我老公年轻的时候脾气大,的确惹了不少麻烦。现在早就不做坏事了,如果之前他得罪过您,千万别放在心上。现在我们俩只想好好过日子,我会盯紧他,不会让他再出去胡闹的。”   傅知焕垂眼。   上一次见到金晨赫,还是五年前。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副街头市井的小混混模样,光着膀子,身上纹着不着调的纹身,动不动就和人干架。   而现在,身上精瘦了很多,看上去也没了那点痞里痞气的感觉,也留了胡子,看上去真像个标准的父亲和丈夫打扮。   看上去,是真的准备好好过日子了。   傅知焕用余光扫了眼周围。   小女孩战战兢兢地往后挪了挪步子,一脸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   “……”   傅知焕耷拉下眼皮,许久后低笑了声,伸出手轻揉了下那小女孩的头,然后站起身,往前迈一步,走到了金晨赫的面前,压低声音:“回去吧金先生,今晚雨大,别让孩子着凉了。”   金晨赫拳头紧紧握住,听到这话,他面色古怪地看了傅知焕一眼,然后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地抱起孩子,将伞交给妻子,然后迈入雨幕之中。   一家三口躲在一张大伞下,渐行渐远。   温阮目送着他们离去,然后眉头稍皱,想了会儿,还是转过身;“怎么回事?你平时不这样的啊,那个男人到底是……”   谁知道一回头,便愣住,所有的话都止在喉间说不出来。   傅知焕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   他伸手紧捂住自己的腹部,十指收紧,一只手撑着墙壁,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经脉都分明。额头上有冷汗渗出,一滴滴砸落在地上,就连唇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你怎么了?”   温阮看着他这副样子,刚才心里的那股气也瞬间放在了一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扶。   傅知焕掀起眼帘,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辨。   似乎还能看见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在雨幕中逐渐凝成一个点。   这么多年的光阴,原来也只是堪堪一瞬间的事情。   折磨了自己这么久。   他还是什么都没替傅予情留下。   也什么都没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   -   感谢在2020-01-26 00:25:06~2020-01-27 18: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iubiubiu、同舟共渡难相渡、竹梦、al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266250、锖青镃20瓶;有钱也不给你花、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10瓶;同舟共渡难相渡9瓶;潘、爱新觉雯6瓶;芒果千层5瓶;大多、吃可爱长大4瓶;酒味清甜、宁缺毋滥、雨寧3瓶;水袖轻摇、六元老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温阮在触碰到傅知焕的胳膊时,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的体温烫得吓人,似乎是在发高烧。   然而此刻他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傅知焕咬了下牙,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直起身,将身子松松地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抬起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他将眼闭了闭,深深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声音还带着几分低哑:“没事。”   温阮气急,开口数落:“没事?你在发烧还没事?发烧还来酒吧这种地方?”   傅知焕唇角一扯,笑着偏过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全是柔和,声音也放低,宛若在耳畔低语一般,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因为知道你要来。”   “你!”   温阮一噎,然后重重地拧过自己的头,不去看他。   许久之后,才垂下眼,眼睫微颤。她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重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等着,我看看能不能让我爸派司机过来……”   而拨号的动作还没做出去,傅知焕便伸手轻按住了温阮的手机:“不用。”   温阮将手一抽,扬起音调:“什么不用?如果不是看你狼狈成这个样子,我才不会麻烦我爸呢。”   傅知焕失笑,他强撑着点力气站起身,但却还是没控制住地往前一个趔趄。   温阮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你干什么?”   傅知焕调整了下自己的重心,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发去一条短信,意简言骇地回答道:“叫车。”   “现在根本叫不到……”   “嘀嘀——”   温阮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就这么横插了进来,打断了她所有的思路。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楼道门口,车身洗的锃亮。   车窗缓缓摇下,驾驶座上的人露了个头,毕恭毕敬地喊道:“傅先生,我到了!”   “……?”   温阮直接愣住,反应了半天才会过意,她转过头,愤怒地质问道:“所以你其实是司机开车送你来的?”   傅知焕点头。   温阮:“那你和我装什么躲雨!还在这风口吹了快半个小时的冷风!”   傅知焕笑了声,抬手扶着墙,艰难地直起身,垂下眼温柔地看着她:“嗯,怕你不愿意和我走,所以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温阮一肚子的火在这时一下子被浇灭,剩下的只有些没来由的赌气,但却不知道到底是和傅知焕在赌气,还是在和自己。   明明这人现在都狼狈成这副样子了,还能跟开玩笑似的来招惹自己。   而司机此刻也下了车,撑着把伞赶忙走了过来:“傅先生,我接您上车…”   “先接她上去。”傅知焕抬头瞥了眼那把窄窄的黑伞,朝着温阮的方向昂起下巴示意了下。   司机立刻点头:“温小姐,你先和我来。”   温阮原本想劝傅知焕先走,但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八成是听不进去劝。   她叹了口气,走进了伞下。   傅知焕靠着墙,见温阮被一路护着接进了车里,才收回视线,唇角那点笑意也渐收。   巨大的晕眩感涌了上来,太阳穴处宛若被千万根针刺着一般,颅内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   他闷闷地重咳了一声,身体因为猛地无力而往前一倾。   他抬手撑住自己发烫的额头,却感觉眼前的画面一阵阵模糊了起来,耳鸣声也越来越大,周围的雨声都变得朦胧起来,最后只听见一声焦急的喊叫——   “傅先生!您没事吧!”   *   傅知焕被扶进车里的时候,双目紧闭,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颚一路滑进脖颈处。   看上去,已经陷入昏迷。   温阮刚才发现了傅知焕在高烧。   却没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极限,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狼狈成这个样子。   司机返回到了驾驶座上,发动了车,转头望了眼后面,然后问:“温小姐,我先送您回家?”   温阮皱起眉,低头查看着傅知焕的情况:“不用,先送他回傅家。”   司机点点头。   不断的有雨水敲击着窗户,洗刷着玻璃,将窗外的景色扭曲成另一副样子。   温阮开口问:“他今晚一直在发烧吗?”   司机沉默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   “怎么回事?”温阮皱了下眉。   这才两天的功夫,傅知焕平时身体素质一直挺高,怎么就突然发烧了呢?   司机叹了口气,道:“二少爷回家了之后,老爷发了好一通火,还拿了家法。其它具体我也不知道,但听人说,不仅如此,二少爷还在傅老先生书房前跪了一晚上,所以这几天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   “……”   温阮突然想起来,到现在为止,距离傅知焕出院回家疗养,也不过四天的时间。   之前车祸导致的旧伤应该还没好全,只不过是他压根没提,所以看上去像是没大碍一样。   又是家法又是跪上一夜,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这样的刺激啊。   现在淋了这么一遭雨,还吹了大半夜的风,估计惹得旧疾复发。   温阮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抽出纸替傅知焕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人怎么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而且傅老爷子怎么这样!难道都不心疼自己孙子吗!   生气!明年绝对不会再送他小鹦鹉当生日礼物了!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悄悄瞄着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情形。   终于在一个红绿的功夫,才有了机会掏出手机,做贼似的给傅长明发去一条短信:   “老爷,我这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傅长明]:讲。   [司机小李]:坏消息是二少爷发了高烧,现在看上去状态很差。   [司机小李]:好消息是,温小姐正在车上准备送二少爷回来,看上去好像很担心。   傅知焕今晚身体刚好一点,在得知温阮在酒吧后,便半夜三更披了件外套就喊了司机跑了过去。   于是傅长明第一时间便联系上了司机,让他盯紧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像自己打报告。   顺带监督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   眼下,傅长明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仔细一琢磨,然后在客厅里踱步了一个来回。   傅母被他晃得心烦:“你大半夜在客厅散什么步呢?”   傅长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温阮会不会还在和我们家那小子怄气?”   傅母嗑着瓜子,没好气道:“那当然,你当我们女人都这么好哄的?你们当男人的一天到晚不着调,气人事可多着呢,哪能说原谅就原谅。”   “……”   被借机数落了一顿的傅长明老先生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我没和你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要不然给阮阮他们制造个机会?”   *   车到了傅家门口。   然而原本都灯火通明的静安公馆,此刻却漆黑一片,屋内连点光都没有。   司机干咳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抱歉,温小姐,麻烦您在这等我一下,我把少爷送进去。”   温阮皱了下眉:“你们的管家呢?”   司机:“老爷和夫人今天去傅老先生家了,大少爷在公司加班,今天他们也给家里的佣人放了个小短假,所以静安公馆今晚应该没有人。”   没有人?   温阮看了眼还在发着高烧陷入昏睡的傅知焕。   难不成让他自己就这么在家睡一晚上?   看着司机艰难地扶着傅知焕下车,顺带还举着把伞摇摇晃晃的样子,温阮叹了口气,也跟着下了车,伸出手替他们拿过伞:“算了,我送你们进去吧。”   一路进了静安公馆,才发现果真如同司机所说的一样。   整个别墅内安安静静的,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偌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   将傅知焕安置好之后,温阮转头问了句:“你们家真的一个佣人都没有在?”   司机心虚地使劲点了下头:“对啊!今天难得放假,肯定都回家了!我等会也准备送完您回去,就直接回家看看爸妈呢。”   温阮听见这话,稍怔了下,然后垂眼看了眼傅知焕。   那难不成就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还发着高烧?这也太惨了吧?   “傅先生他们也不回来么?”   “他们在傅老爷子家里,大概率现在已经休息了,而且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温阮看着躺在床上的傅知焕。   他黑发凌乱,此刻额前的碎发还带着些湿润,一盏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衬得骨棱更加分明。   …就这么不管他,也太惨了吧。   发一晚上的烧没人照顾,估计这病只会越拖越严重。   想到这,温阮挪了下步子,张了张嘴。   但在即将开口的那一刹那,却猛地打住——   不行!   难道忘了这狗男人是怎么骗自己的吗?现在居然还想留下来照顾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于是温阮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颇为冷淡的点下了头:“哦,那我们走吧。”   司机有些犹豫,但还是没吭声,带着温阮往外走,顺带试探道:“温小姐,您和二少爷……”   “我们没关系。”温阮打断。   哎。   司机摇了摇头,在心底默哀。   看来自家这二少爷这桩婚事,算是彻底凉了。   两人推开静安别墅的大门,朝着车停的方向走去。   没人在说话,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然而突然,脚步声却蓦地停住。   司机一愣,转头:“温小姐?”   温阮站在原地没说话,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许久后才咬了咬下唇,转身:“算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司机:“啊?”   温阮咬牙,没好气道:“我怕你家二少爷一个人病死在这晚上。”   躲在隔壁别墅的傅氏俩夫妻:计划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7 18:29:13~2020-01-28 00:0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83288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多5瓶;猫宝贝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啪嗒”   温阮按开了房间内的灯。   昏黄的灯光笼罩了下来,让整个屋子都氤氲着股柔和温暖的氛围。   傅知焕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即使是闭着眼也能看出他眉宇间深深的倦意,他薄唇紧抿,眉梢微皱,看上去好像睡得很不安稳。   温阮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俯下身,用手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很烫。   高烧导致的出汗,此刻已经汗湿了他单薄的衬衫,额头还覆着层薄薄的水珠,细软的黑发也变得微微湿润。   这样下去不行,得找退烧药。   温阮皱了下眉,转身下了楼,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然后打量着这有些陌生的屋子……   退烧药会放在哪儿呢?   要不然自己出门去买?   她这么打算着,然后将头一抬,眼前明晃晃出现三个手写的打字“放药处”。   一张A4纸上用毛笔苍劲有力地写了这么三个字,然后贴在了自己头顶的橱柜上,顺带还划了个小箭头指明方向,箭头下面写着OPEN。   温阮沉默了下,伸出手拉开了橱柜。   果然,里面放着一个医药箱,一打开盒子,退烧药就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第一层。   “……”   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傅家难道还有标记医药箱在哪的习惯?   但现在的状况,温阮也没工夫想太多,端着水杯拿着退烧药便上了楼,扶起傅知焕喂他吃下。   傅知焕凭借着生理反应好不容易咽下了那药丸,眉头皱紧,眼睫动了动,却到底还是没力气掀开。   温阮叹了口气,这才发觉他衬衣后背的位置已经完全湿透。   刚才傅知焕淋了雨,浑身上下都没干,如果就这么湿漉漉的放着不管,八成烧不仅退不掉,明天感冒还会加重。   所以,得给他换一身衣服。   这么想着,温阮的动作就已经快脑子一步,抬手按住他衣领的扣字,流畅的解开一粒——   等等!   突然一根弦在脑子里绷紧,她瞬间醍醐灌顶,将手迅速收了回来。   好险!   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给傅知焕脱衣服了。   温阮咬了咬下唇,一张脸涨得通红,盯着傅知焕领口被自己解开的那枚扣子,悄悄咪咪地伸出手给他重新扣上,假装无事发生。   …算了。   要不然就让他生病吧。   虽然现在他昏睡不醒,但是明天早上万一被他发现是自己换的衣服,一定又会借题发挥来逗自己!   “咳咳。”   就在这时,傅知焕眉头蓦地皱紧,接着狠狠地咳嗽了两声,就连胸腔都在微微震动。   这声咳嗽让温阮的心颤动了下。   原本萌生出“放着他不管”的想法,也跟着悄悄缩回了脑袋。   犹豫再三,她伸出手戳了戳傅知焕的胳膊,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喂?在吗?方便先醒一醒给自己换个衣服吗?”   回答她的是沉重的呼吸声。   温阮没放弃:“嗨?你得自食其力啊,这么大人了,换衣服一定要靠自己的!”   那头依旧是一片沉默。   温阮耐着性子,咬了咬牙,加重了力气,再推了一下傅知焕:“你一个大老爷们,要小姑娘帮你换衣服!你难道不害羞吗!你不害羞我还害羞呢!而且我们在冷战啊!”   傅知焕不仅没醒,还翻了个身。   温阮彻底绝望了。   她咬了下牙,赌气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迈开步子就朝着房门外走去:“得寸进尺!谁要管你,让你明天发高烧算了!”   说完,还摔上了门。   屋内的窗帘被这股风带着动了动,几秒后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吱呀”   过了许久,房门又再一次被推开。   温阮垮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朝屋里看。   傅知焕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半点察觉,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神情看上去也更为疲倦。   温阮迈开步子,一路走到床旁边停下,抱起胳膊,耷拉着眼皮看着他,脚尖还不耐烦地点着地板。   真是的,怎么这样还不醒。   不会是休克了吧?   “喂,傅知焕?”温阮喊。   没人回应。   烦人!   温阮狠狠咬了下牙,俯下身重新按住傅知焕的扣子,替他一粒粒解开,动作里还带着几分气呼呼的感觉,嘴上也停不下来数落:“你说你这人,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把身体当回事。”   “你看看我都照顾你多少次了?一个大男人要小姑娘照顾,羞不羞!”   “麻烦你给冷战和吵架这个词有些该有的尊重好吗!我生着气呢还在这给你换衣服,简直能去评选感动世界的人物排行榜了!”   然而动作进行到一半,扣子解了四五颗的时候,温阮却蓦地停住了。   再往下,就是傅知焕那结实的腹腰。   指尖和手侧不可避免地摩擦过他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影响,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一股燥热感,让她的喉咙都有些微微发痒。   温阮深吸一口气。   没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这么害羞,不就是换个衣服吗?半分钟不到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肯定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这么给自己鼓着劲,温阮的食指再一次触碰到了那枚扣子。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   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唰的一下子将身转过去,用背对着傅知焕的方向,还不忘抬起手按住自己怦怦跳动的胸口。   做不到!   自己就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就是害羞!   温阮当机立下想要半途而废落荒而逃,但是身后这个散发着病恹恹气息的男人,却像是捆住了她的脚踝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调整了大概半分钟的情绪之后,温阮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眼不见心不烦”招数。   只要自己闭上眼,四舍五入就等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么安慰着自己,温阮再一次转过身,食指按住了傅知焕的扣子,然后闭上的自己的眼睛。   “啪嗒”   解开一粒。   然后再往下一点点,找下一粒扣子。   嗯!摸到了!又解开一粒!非常轻松!   接着再往下。   再往下。   往……   “啪——”   突然,一只手扣住了温阮的手腕,炽热的温度无比清晰地贴着肌肤传来。   她还没睁眼,便先听见了一声低哑的轻笑,语气里虽然大半都是疲倦,但却还是有股强撑着的吊儿郎当。   “小孩,不能再往下了。”   “!”   温阮唰的将眼睁开,刚好对上傅知焕那双噙着笑意的眸子。   视线向下,就发现自己的指尖,离那危险地带,也就稍微只剩下那么一段的距离。   她脸顿时涨得通红,立刻将手抽出来,一下子往后退出一米远,然后动作十分流畅地转过身:“傅知焕!你刚才是在装睡?”   傅知焕伸手撑起了身,胳膊搭在膝上,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衬衫,反应过来温阮在做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解释:“没,刚醒。”   温阮没回头,拳头攥紧,不由地气结:“刚醒?我刚才拳打脚踢发火辱骂,就差没掐你脖子了你都没醒,现在给我刚醒?你怎么就醒的这么巧?”   看着小姑娘被吓得惊慌失措,整个人又羞又恼地样子,活脱脱像个急了的小兔子。   傅知焕唇角稍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喉咙眼就酥酥麻麻地发痒。他握拳下意识放在唇侧,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缓了缓呼吸,才开口:“嗯,是挺巧。”   “要不然我假装睡着,你再继续?”   “继续个屁!”温阮简直要被傅知焕给气得昏死过去,她从衣柜里揪出一件衣服,往后面一丢:“换衣服!”   傅知焕哑然失笑:“好。”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宛若一根羽毛一样,挠的温阮心头发痒。   再加上刚才发生的那间尴尬事,更是让她觉得这间屋子像个大火炉一样,烤得自己浑身发热。   温阮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温阮。”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突然喊住她。   温阮步子一顿,稍稍偏了下头,没好气道:“干什么?”   傅知焕声音低哑:“帮我个忙?”   *   温阮拎着医药箱上来的时候,傅知焕已经换好了居家服,靠在床头处,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   “喂。”她将医药箱放在一旁,“我拿上来了。”   傅知焕听到声音,睁开眼,眼底的红血丝十分明显,看上去好像颇为疲倦,但却仍然强撑出几分笑意面对着温阮:“嗯,谢谢。”   答完话,他直起身,一言不发地抬手按住自己领口的扣子,解开。   “等等等等一下!”   温阮立刻喊了停:“傅知焕,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我刚才不就是想给你换件衣服吗?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个动作了!”   怎么感觉今天一晚上,都在和扣子过不去。   傅知焕怔了下,然后低笑一声,无奈地摇了下头,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温阮:“药箱给我,你先出去。”   末了,又补充了句:“先别走,好吗?”   温阮没说话,只是将药箱递了过去,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但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身后。   傅知焕此刻已经松开上衣,露出的后背上几乎全贴着纱布和药膏,没有贴上的地方,也还有些条条分明的淤青,看上去像是新伤。   他低头从药箱里捡出些要用的东西,然后昂起头,反手私下伸手紧贴着的膏药和绷带,眉头皱紧,发出一声轻“嘶”。   温阮想起司机说的话。   车祸的旧伤也没过几天,远远还没到痊愈的时候。而那些淤青,估计就是家法留下的伤痕。   这副德行,难怪今晚会烧成这个样子。   不过反正他都醒过来了,自己才不要多管闲事。   这么想着,温阮按下了门把手,拉开门。   傅知焕没回头。   但是他能无比清晰地听见,门被拉开,然后合上的声音。   他垂下眼,扯起唇角,苦笑。   小姑娘刚才没答话,八成不会愿意等着,今晚又受了气,估计肯定会跑回家吧。   旧伤这么几天没换药,淋了雨之后又开始发炎。   刚才傅知焕醒过来,全是因为发炎的伤口难受难忍,今晚不处理,估计一晚上都难以入眠。   他闭了闭眼,低头,伸手准备将剩下的纱布摘下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略带着些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听见温阮故作冷淡的声音传来。   “算了,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8 00:00:28~2020-01-29 00:2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電話海と私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c、wjh小可爱10瓶;雪biubiu7 7瓶;锦、cynthia、囧似花5瓶;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嘶啦——”   温阮替傅知焕撕下最后一块纱布。   背脊的炽热通过肌肤接触无比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手心,一直烧到她心尖都微微发烫。   撕扯间带来的痛感让傅知焕轻“嘶”一声,浅浅地皱了下眉。   温阮抛出无比高冷的两个字:“忍着。”   傅知焕轻笑,胸腔轻震,低声开口附和她:“好好好。”   温阮将撕下来的纱布放在一边,替傅知焕换上药膏,或许是因为心里还带着气,下手也不轻:“现在知道疼了?早点干什么去了?还差点和人打起来!”   说完,她顿了下,在心里数了数,然后义正言辞道:“还是两次!”   冰冷的膏药直接触碰到伤口,泛起一股火灼般的疼痛感,傅知焕眉头皱得更紧,却忍住一声不吭。   他无奈地笑了笑。   小姑娘下手可真够重的。   听见温阮的话里带着几分火气,傅知焕垂下眼,柔声道:“抱歉。”   狗男人一道歉,温阮就拿他没半点办法。   更何况他每次道歉的态度都还算是诚恳,都挑不出半分刺来。   温阮沉默不语地给他换着膏药,许久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问了句:“哎,今天你遇到的那个男人是谁啊?平时没见你这个样子冲动的。”   然后想了想,又发觉自己话里有漏洞,于是补了句:“除了喝醉酒的时候。”   这下换傅知焕沉默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将眼闭上,似乎是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掀起眼帘,望着头顶处的那盏灯。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温阮不知道自己这段问话戳中了他心底的那一块地方,但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的低气压。   …或许是自己不该问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就不问了。”   温阮垂下眼,语气里带着些小失落。   傅知焕好像总是背负着很多的事情,但却从来不愿意和自己提起一分半毫。   但温阮并不喜欢这个样子,仿佛两人之间永远有一道屏障相隔,即使嘴上说着喜欢,但却还是有那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抿了下唇,一言不发地继续给换着药膏。   然而刚撕开贴纸,就突地听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傅知焕开口说了句:“伯父伯母有没有和你提过,其实原来,我是有个亲生妹妹的。”   温阮愣了下,抬起眼。   傅知焕微微偏过头,虽没完全转过来,但是却还是能无比清晰的捕捉到,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眸,在说这句话时,眼底里难得的波澜和悲伤。   …妹妹吗?   温阮回忆了下。   自己的爸妈没有说过这些事,但是她却有所耳闻,也听自己那些向来八卦的朋友提到过几句。   他们说,傅家在二十多年前,是有过一个女儿的。   但是温阮对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不感兴趣,而且那时候和傅家来往也不深,所以毫不关心其它人的家务事,也从来没把这句传闻放在心上。   现在听傅知焕这么提起来,才知道应该是确有其事。   温阮了怔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轻轻问道:“然后呢?”   傅知焕垂眼:“二十年前,我们去过一次游乐场。”   游乐场人流攒动,傅知焕虽然是一路牵着傅予情,但一眨眼的功夫,还是和父母走散。   他那时身上带了手机,所以倒也不手忙脚乱。   因为周围人群太多且地标不明显,所以在和爸妈通过电话之后,决定去附近最大的一颗樱花树下会和。   然而刚刚走到一半,傅予情便喜欢上了路边的糖画,缠着要傅知焕给自己买个糖画,想要老爷爷照着画出自己的样子。   但小孩子往往是最没耐心的,看了一会儿糖画之后就开始感到没去,抬头发现樱花树就在对面,于是便想先去找爸爸妈妈。   “你太慢啦哥哥!我先去树底下和爸爸妈妈一起等你哦,等会记得把糖画拿给我!”   傅知焕一没留神,没来得及拉住傅予情,就被她从眼皮子低下窜了出去。   一抬头,只看见傅予情向着樱花树方向小跑的背影。   穿着一件所有小女孩都会喜欢的粉裙子。   然后,再也找不到踪影。   那精心绘制的糖画最后还是没有等来小主人。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找到她。”   但是听声音,温阮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出傅知焕此刻的压抑。   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昏黄的台灯映亮了他的侧脸,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那点阴霾。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也跟着难过了起来:“是走丢了吗?”   傅知焕睁开眼,偏头看着她,唇角稍动,却没开口说话。   温阮自说自话地安慰着他,强打起精神,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往好处想想,她一定会被很好很好的人给收养!现在肯定平平安安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没准哪一天就会自己回来啦。”   “你的妹妹一定非常非常可爱和讨人喜欢,那些坏人肯定不忍心欺负她……”   她似乎是为了顾忌到傅知焕的情绪,所以此刻装出一副积极乐观的样子,每个音调都微微上扬。   看得出来,是竭力想让傅知焕开心。   “温阮。”   傅知焕眼底的情绪稍有些缓和,他看着一直在絮絮叨叨安慰着自己的温阮,开口打断:“她过世了。”   温阮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撑在床边,垂下眼,沉默了许久后,才轻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傅知焕笑了声,转过身,弯下腰伸手揉了揉温阮的脑袋:“没事,谢谢你。”   温阮:“所以,凶手是?”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直起身捞起一旁的睡衣穿上。   他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许久后,才缓声道:“没抓到。”   “没抓到?”   “嗯,当年监控设备不到位,游乐场人流量多,发现尸体的地方也属于监控盲区,加上现场没有什么参考性的证据,所以一直到今天,都没确定凶手。”   温阮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觉得,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男人会是凶手吗?”   傅知焕垂眸:“或许不是,但他一定是知情人。”   温阮:“那为什么不……”   “无罪推定论。”   这五个字,让温阮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身为律师,她当然知道这个名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论这个人再怎么值得怀疑,也没办法将他当做犯人来进行审问和处理。   而傅知焕作为检察官,一定是最清楚这点的。   温阮抬眼,悄悄地朝着傅知焕的方向望去。   傅知焕此刻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她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在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双眸背后,到底是藏着多少隐忍至今的压抑。   温阮抿了下唇,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喂。”   傅知焕转头看她,然后笑了,只是那笑却衬得有几分凉薄:“怎么了?”   温阮悄悄地说:“你要不要哭一下,我不会笑话你的。或者和我多说说话,骂骂那个男人也行,我可以陪你一起骂!我骂人可厉害了!”   傅知焕哭笑不得:“为什么?”   温阮皱着眉,仔细想了下,然后掰着手指头无比认真的说:“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现在一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我又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和你一起骂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无比安静地望着她。   “或者你想不想吃小点心,我刚刚路过你家附近的时候看见一家24小时营业的蛋糕店,要不然我现在给你定吧!不高兴的时候吃甜品会特别开心的!不过你发烧的话能不能吃蛋糕啊?我查查……哎?”   温阮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扣住手腕,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朝着傅知焕的方向靠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栽进了傅知焕的怀中,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带着些温度的气息一下下地打在她的耳垂处,惹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傅知焕收拢了自己的胳膊,闭上眼,将下颚搁在温阮的肩窝处,将她拥紧。   周围的气温一下子升高。   温阮紧紧咬着下唇,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又羞又恼:“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安慰你,你还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告诉你爸妈!”   “别动。”   傅知焕声音带着些低哑,说话时,呼吸还轻轻敲在温阮耳畔。   温阮心里宛若炸开了一连串鞭炮,情绪也更加跌宕起伏:“你说别动就——”   然而,她在挣扎的时候,胳膊不知道往哪处一撞,直挺挺地重击在了傅知焕的伤口处。   温阮听见一声吃痛似的闷哼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响起,顿时就收敛了下自己的动作,狠狠地咬牙,挣扎也稍微小幅度了起来。   算了。   不和老弱病残计较。   等这人好起来,肯定得报今天的仇不可。   “喂。”   温阮没好气的问:“那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傅知焕抬起眼帘,长睫下一双漆黑的眼瞳更显深邃:“我解决过很多案子,将许多人亲手送上公堂。”   “但却没有办法让伤害予情的人,得到应有的代价。”   “于公,我或许是个称职的检察官。但于私,我绝对不是一位好的兄长。”   二十年前的那天,绝对是傅知焕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从此以后的人生,无论经过了多少年的寒来暑往,他都始终会被那场恶梦折磨至今。   大家都在慢慢走出来。   但唯独他不允许自己得到解脱。   “所以我曾经想过,用自己的方式去替傅予情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1-29 00:29:15~2020-01-29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aJJng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rystal 20瓶;棉花糖糖、胡同胡闹、clar 10瓶;芒果千层、cynthia 5瓶;沉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温阮好像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傅知焕会一意孤行地离开傅家这么久。   因为在二十多年的压抑下。   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但幸运的是,从始至终,傅知焕都没有变成这样的人。   温阮垂下眼,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开口:“我应该和你说过,在二十年前,我被绑架过这件事吧?”   傅知焕点了下头:“嗯。”   温阮低笑着说:“其实具体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但是我能无比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害怕很害怕。”   “后来我大概是睡了一觉,梦见爸妈坐在客厅不停地哭。然后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很难过,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看见他们这么难受,我觉得非常非常伤心。”   说到这,她顿了下,抬起头看着面前那盏昏黄的灯光,稍稍出了会儿神。   片刻后,又轻笑一声,柔声说:“我想,你的妹妹也一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吧。如果看见哥哥因为自己而难过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忍不住地想要嚎啕大哭。”   傅知焕许久没说话,只是掀起眼帘,眸光微动,然后收紧了箍住温阮的胳膊。   许久后,他低低的笑了声,道:“你是在安慰我?”   “嗯。”   温阮没否认,而是轻轻的点了下头,语调放柔和:“我就是在安慰你呀。”   傅知焕闻言,垂下眼,没说话。   温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那么小巧玲珑的一只,说话还特地放柔的声音,细声细气地安慰着自己。   明明还生着自己的气,却跟不记仇似的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傅明衡有句话真的没说错——   “就回来和你那未婚妻见一面,我打赌,你和她相处一段时间,绝对会特别喜欢她。”   何止特别喜欢。   傅知焕眸色一深,开口喊:“温阮。”   “啊?”温阮下意识转头。   而下一秒,傅知焕抬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微微昂起头,接着将人朝着自己身前一带。   俯身,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   温阮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瞳孔一缩,眼里全是错愕,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起手,抵住傅知焕的胸膛。   心脏的跳动声无比清晰地传来。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暴躁脚步声,夹杂着傅明衡略带着几分惊恐的语气:“我靠?人呢?怎么我一下班回来家里连个屁都没有了?傅知焕你——”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直接推开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响,傅明衡一抬眼,和两人来了个完美的对视。   空气都凝固了。   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傅明衡终于动了。   他默不作声地朝着温阮和傅知焕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重新将门关上,接着隔着门真情实意地喊了句:“对不起!打扰了!”   这一连串反应,让温阮原本就涨红的脸变得更红,她手上的力道加深,一用力,干脆利落地推开傅知焕,然后从一下子跳下床,气呼呼地就开始骂:“流氓!色狼!大变态!”   傅知焕后背轻撞在床沿,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胳膊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温阮,眸间噙着点笑,声音带着些沙哑:“嗯,也是挑人的。”   挑人的?   温阮稍愣了下,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这个狗男人调戏了这件事。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先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心让她心软,然后再出奇不意地占便宜吃豆腐,占完便宜还说这些骚话撩拨人!   渣男都没这么策略齐全的!   温阮心跳得飞快,却偏偏还要强装镇定。   她将牙一咬,狠狠地偏过头,气呼呼地就准备出门,但手刚按上门把手,就听见身后的人轻喊了句。   “温阮。”   “干嘛?”   “现在,我可以有追求你的机会了吗?”   “……”   温阮沉默了下,然后回想起今天他犯下的种种恶劣罪行,原本那么点心软顿时被抹的一干二净,甚至还炸起了毛。   “不行!绝对不行!完全不行!没可能!”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傅知焕看着她带着火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   原本想起身去追,却发现自己连撑起身体调整一下坐姿都变得吃力。   他垂眼,目光落在自己刚才握住温阮胳膊的手掌上,眸光微动,五指渐渐收拢。   人总会变得更贪心。   比如此刻,他只想让温阮留在他身边。   *   [傅明衡]:你们人呢??我怎么回家之后发现咱家佣人都跑光了,只剩下温阮和我弟他们俩人在房间里卿卿我我。   [傅母]:他们和好了吗?   [傅明衡]:没,被我打断了。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这个临时被拉起来的群聊里,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   [傅母]:你回什么家?你就说你回什么家?平时要你回家吃饭你非得睡公司,怎么今天晚上就非得乐呵乐呵往家里跑?我们俩老人好不容易给你弟提供个机会,硬生生被你给搅黄了!   [傅母]:太气人了,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为了惩罚你,把你新买的车给扣下来一个月,以示惩戒。   [傅明衡]:????   [傅明衡]:我不就回来睡个觉???   然而,这对父母并没有给傅明衡挣扎的机会,在训斥完毕之后便干脆利落地退了群,留下傅明衡一个人在寂静的群聊里哽咽。   他手有些颤抖,甚至想点根烟。   自从傅知焕回来以后,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甚至今天还告别了自己最心爱的跑车。   怎么想都是这个弟弟的错。   傅明衡点着烟,也不抽,只是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安静沉思。   而就在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   温阮从里面走了出来,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红,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被气得不轻。   但她路过傅明衡旁边时,还特地停下步子,礼貌地知会了声:“傅大哥,我先回去了。”   傅明衡连忙掐灭了烟:“怎么现在就走,不再和傅知焕聊几句吗?”   温阮转头,面无表情地抛出两个字:“不聊。”   傅明衡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自己还真把这对小情侣给搅黄了?   要是被爸妈知道这件事,肯定得直接把自己新买的那辆跑车给分尸。   这么想着,他连忙拦住了温阮,笑着劝道:“不再喝杯茶?”   温阮一眼看出傅明衡的意图:“我不喝茶。”   “那吃点心吗?冰箱里有些。”   “今天不想吃甜品。”   “那要不要来几杯酒?”   “刚从酒吧里出来。”   “不然我请你吃夜宵?”   听见这话,温阮停下步子,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傅明衡,然后深吸一口气:“行,十串肉筋十串脆骨十串小牛肉五串鸡翅三串鸭爪一份烤豆腐一份烤韭菜,特辣多加点孜然然后还要一罐可乐。”   傅明衡:“……”   不愧是你。   终于,傅明衡先生用美食换来了难得的促膝长谈。   两人坐在客厅,面前摆着一听可乐,一边等着外卖,一边十分正式的,进行着推心置腹的交流。   傅明衡:“小阮,你是真的想和阿律退婚吗?”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温阮给问住。   今天早上,在一直没有接到傅知焕消息的时候,她的确是真心想要结束这段还没开始的恋爱。   但是在今晚之后,她就很没出息的动摇了。   原因也无他。   只是觉得,傅知焕好像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见温阮犹豫,傅明衡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拿起面前的那听可乐,开罐喝了口,然后淡声道:“之前阿律还没和你见面的时候,的确和家里提过退婚,但你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温阮垂下眼:“因为他不喜欢我。”   傅明衡:“不是。”   意料之外的否认,让温阮错愕地抬起头:“不是?”   傅明衡笑了声,放下手中的可乐,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说起来这件事,我可能还会对你有些自责和不好意思。其实,阿律他许久之前开始,因为无法从某些事中走出来,心理上存在着严重的创伤。虽然一直没人提,但是总担心有一天,他会不会真的想不开。”   “后来我们俩家关系亲近,我妈觉得,你性格活泼,很适合阿律,很可能可以让他开心起来,能让他对周围的事情提起点兴趣。”   “所以,才定下了这桩婚约。”   这段话,不知道为什么,让温阮的情绪有些许低落。   虽然听上去,好像是对自己的认可,但却更像是把自己当做一个能逗人喜欢的玩具,不需要任何沟通的,就可以这么去安排自己的未来。   但她却也知道,傅先生一家人都很好,虽然存了点私心,但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所以,温阮压了压心底的那点失落,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阿律就来退婚了。”   傅明衡苦笑了声,回忆着傅知焕说过的话:“他说——”   -“别折腾人家小姑娘了”   -“她这辈子应该活得开开心心的。”   -“不是为了让我开心的一个小金丝雀。”   “……”   单单这么三句话,却让温阮的鼻尖发涩,她偏过头,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却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自己这么多天,一直在担心,傅知焕对自己的喜欢,只不过就像是对待伯爵那种,想要个陪自己解闷的小动物的喜欢。   然而现在才发现。   原来他才是,从头到尾把自己当成个独立的个体来看的那个人。   傅明衡说:“温阮,阿律他真的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睡…福利。   凌晨四点的倔强。   -   感谢在2020-01-29 23:59:37~2020-01-30 04: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俊杰女友、亓思凡10瓶;芫芄?8瓶;我没有香芋派5瓶;Ka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傅明衡在发表完自己那一番言论后,便顺走了大半的烧烤,溜回了房间。   温阮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然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电话号充了话费。   在短暂的等待之后,提示充值成功,话费到账。   运营商的两条温馨提示率先弹出来,然后又重新回归安静,屏幕也渐渐开始变黑。   漫长的等待,让温阮逐渐失去了耐心。   她垂下眼帘,眼神中有些小失望。   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吧?   然而在她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短信提示音,接着手机震动了下。   “叮咚——”   消息来自于:傅知焕。   紧接着,提示音和震动源源不断,直到让她手心都有些发烫。   那个未读短信的小红点,从原来的个位数,一跃增长成两位,然后再到99+。   其中几乎三分之二,都来自于那个熟悉的名字。   温阮觉得自己的眼眶没来由地一阵发热,她深吸一口气,却难掩呼吸时细微的颤抖,伸手点开傅知焕的未读消息。   消息的内容从一开始还算得上冷静地提问自己的去向,到后来焦急地试探自己的态度,直到最后带着些手忙脚乱般的解释。   就像个患得患失的小孩一样,挽留着自己喜欢的人。   笨拙,却又真诚。   虽然并非每条消息的篇幅都很长,但却看得出,全是没带半点敷衍的真心实意。   温阮揉了下鼻子,轻笑了声,但却难忍从鼻尖涌上眼眶的那股酸涩。   这人,怎么这么死缠烂打啊。   幼不幼稚。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望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然后迈步朝上面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傅知焕看上去好像已经睡着。   温阮放慢步子,走到他的床边,关上了那盏明晃晃亮着光的台灯,然后安安静静地垂眼看着他的睡颜。   傅知焕双目紧闭,眉头还微皱着,即使没有睁眼,却也依旧能无比清晰地看出他从眉心中透出的一点疲倦。   温阮叹了口气。   算了,就心软这么最后一次,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弯下腰,轻声说:“好吧,看在你这几天表现异常优秀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同意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吧。”   说到这,又自说自话地正义言辞补充了句:“不过是最后一次机会哦!”   说完这么一长串话,温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傻乎乎的。她直起身,鼓了鼓腮帮子,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傅知焕现在睡着了,又听不见!   这么想着,她总算是宽慰了些,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转身准备离开。   “啪——”   而就在这时,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人,突然掀起了眼帘,抬手握住温阮的手腕。   温阮怔住,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好对上傅知焕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无比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仿佛在这一瞬间,除了彼此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了。   或许是因为温阮还没反应过来,所以一时之间,两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大约五秒钟的沉默过去后,傅知焕打破了安静。   他牵起唇角,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但笑时却好似带着股痞气,偏生一双桃花眼里没带半点调侃,只写满了认真。   他说:“谢谢,我收到了。”   温阮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傅知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恼羞成怒,一下子抽出自己的胳膊,咬着下唇,脸唰的一下子涨红。然后气急败坏地伸手抽出一旁的枕头,不由分说地朝着傅知焕身上丢了过去:“你又装睡!又装睡!”   傅知焕接下枕头,弯眉轻笑着,胸口稍稍起伏:“没,是我睡得很浅。”   温阮:“可是我说话也很小声啊!”   傅知焕摸了摸鼻子,看她一眼,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分析道:“说话的确很小声,但是你身上孜然辣椒粉的味道很提神。”   “……”   这人会不会说话?   温阮差点没气得把傅知焕从床上揪起来玩相扑,她咬牙切齿:“我宣布,你已经浪费掉最后一次机会了!”   果然,这个狗男人不值得自己心软。   他才不会带给自己爱和温暖。   只能提前将自己带进更年期!   *   温阮从傅知焕家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   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自己稍微晚一点回家,温丰臣和谢艾两位老人家就会没了命似的盘问自己一天的经历,顺带还打开微信步数来推理自己今天去了哪些地方。   但今晚,两人就像被魂穿了一样,不仅不追问,反倒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么急着回家干什么?”   “真不再出去玩一会儿?”   温阮看了眼将要逼近十二点的钟,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们今天是怎么一个脑回路?   但是这个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在温阮洗完澡,穿着睡衣下来准备悄悄咪咪偷点吃的上去看剧的时候,听见自己那宝贝父亲正站在客厅打电话。   “哎,对对对,阮阮回来了。”   “我以为今天她会在你们家那过夜的,哎,你说明衡那孩子怎么就跑回去了呢?白费你们特地跑出来给这俩孩子腾地方了。”   “孩子他妈刚才都去挑新的订婚戒指了,你看这事闹得,就差那么一点点。”   “……”   温阮回忆起今天傅家那完全不正常的空宅。加上拿药的时候那个十分显眼的“放药处”,突然觉得一切怪异的事情有了答案。   妈的。   显而易见,自己又被算计了。   她冷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罐忘崽牛奶,抱着胳膊走到了温丰臣先生后面。   谢艾坐在沙发上,一抬头,率先看见了温阮。   她连忙咳嗽了声,和正在打电话的温丰臣挤眉弄眼,拼命暗示。   但背对着温阮的温父浑然不觉,甚至还在和电话那头的傅长明激烈商讨着怎么第二次撮合这对小情侣。   “还有什么办法吗?不然你让你家阿律多病几天?”   “…这样的确不太仁道,或者明天宴会上,你家阿律和我们家阮阮穿情侣装怎么样?都说穿相同款式衣服的人,会更加注意对方!”   “哦,礼服好像的确没有情侣装,男生款式都差不多……不然我们定制?”   温父滔滔不绝,直到温阮非常响亮地,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啪嗒”一声脆响,终于让沉迷电话的温丰臣发现了不对。   他缓慢地转过头,一下子对上了温阮那双噙着笑的双眼。   温阮笑了声,仰起头无比干脆而又流程地喝完了一整罐牛奶,接着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   砰的一声,就连易拉罐的壳都变了形。   她无比温柔地朝自己亲爱的父亲露出一个微笑,彬彬有礼道:“爸爸,晚安,祝您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温丰臣沉默了许久,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听筒那头的傅长明先生说:“我觉得,你儿子可能没希望了。”   “???”   可怜天下父母心。   *   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但第二天,温阮还是非常有毅力的起了个大早。   而且,她不仅自己起了个大早,顺带远程微信电话连环Call,将秦素珊给骚扰了起来,并且点开视频通话,给她表演了一场小型时装秀——   温阮从自己衣柜里扒拉出所有礼服,颇有耐心地挨个试穿,顺带还强迫秦素珊发表专业性的点评意见。   秦素珊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不是,温大小姐,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宴会,之前都没看你这么放在心上,怎么今天这么兴师动众?”   温阮回这趟家的时间特别凑巧,刚好遇上安氏大小姐安许吟二十岁生日。   安氏向来排场大,而且这位大小姐的身世还颇为坎坷,说起来可以算得上是当代小说标配女主角的故事背景。   因为安许吟小时候在医院里被抱错了,一直到一年前才被找回来,所以安家这次肯定要借此机会大为操办,来给这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挣足面子。   温阮深吸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回来这些天,已经听到四十三个版本的关于我和傅知焕的八卦了。”   秦素珊:“比如说?”   温阮:“比如说,他们说傅知焕有位白月光,和我长得三分相似,一开始订婚就是因为我这张脸让傅知焕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所以准备把我当做替身。但是现在,那位白月光回来了,所以傅知焕为了爱情毅然和我分手……”   秦素珊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认真点评:“没错,听上去的确很像你们豪门世家会发生的事。”   “……”   温阮沉默了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总而言之,这次宴会肯定有无数人都盯着我,所以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敷衍。”   秦素珊觉得有道理。   于是她迅速投入到“替姐妹找回场子”的状态中,十分认真严谨地和温阮一起挑选着今天出席要用的晚礼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条无肩露背长裙上。   温阮的肩窝很漂亮,这样风格的无肩裙穿上去,能衬得她的脖颈曲线更加完美和吸睛,有种并不刻意渲染,但却在清新中带着抓人眼球的欲望感。   秦素珊满意地哽咽,顺带毫不吝啬的发表着自己的彩虹屁:“呜呜呜女鹅你太好看了,我宣布今天你绝对是全场MVP,等你艳压群场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起了个大早含辛茹苦帮你挑衣服的好闺……”   温阮非常真诚的开口:“谢谢您。”   然后挂断了电话。   秦素珊对着挂断的通话界面,陷入沉思。   闺蜜的本质是工具人,这句话果然是人间真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晚睡惊喜!   但是不是一般的晚。   问就是美国作息。   -   感谢在2020-01-30 04:08:55~2020-01-30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電話海と私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狄晟晟的大粉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cy_beak 15瓶;戀物癖、好好、潘10瓶;After a long time 3瓶;芒果千层2瓶;沐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看得出来,安氏为了给安许吟撑场面,这次可是花了大手笔。   一个普通的生日宴会,硬生生折腾出了几分名流定级晚会的氛围。   灯光经过反复的调试和实验后,找到了个最佳的平衡点,既不显得昏暗阴沉也不显得过分晃眼,让周围氤氲着股纸醉金迷般的贵气。   等待宴会正式开场的过程一般都是无聊且乏味的,多数时候,那些个大小姐们总会聚在一块,跟塑料姐妹花似的,拿腔拿调地说笑着什么,顺带讨论下最近的八卦。   这些天,她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温阮和那位素来神秘的傅二少之间的婚约。   “我听说傅二少今天也要来。”   “那温阮来吗?”   “我觉得八成不回来,要不然两人遇见了,得多尴尬啊。”   “哎,我听人说,昨晚傅二少在夜灯露了面,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在追求温阮,你们觉得这事可信吗?”   “不可信吧,一看就知道是瞎编的。傅二少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倒追她?我看,这谣言八成是温阮她自己传出来,想挣点面子的吧?”   这些女声听上去都柔声细语的,但实则语气里的嘲讽和时而难掩的哄笑,却十分扎人耳膜。   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眼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但碍于氛围,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人声稍稍变得喧哗了起来。   “温大小姐来了!”   温阮跟在温丰臣的旁边,此刻正稍偏着头,耐心地回复着和自己搭话的人,唇角稍翘,带着点笑。   她太出挑了。   即使周围环绕着一群人,但却还是能一下子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然后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温阮今天的妆容有些类似于港风的风格,对于五官好看的人,能够更加突出精致感,格外吸睛。   她偏头和人说话的时候,眼尾仿佛都带着些勾人。惹人注目的直角肩,更是让她每个动作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温家毕竟是温家。   从一进场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领着自己的家属上前打招呼和客套。   温阮毕竟怎么都是在豪门养大的大小姐,举止更是如同教科书般的得体,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秦素珊也曾经说过。   温阮这人最让人大开眼界的,是她既可以在麻辣烫店因为老板多收了五毛钱且特辣一点都不辣吵上半个小时,也可以在这种高级宴会上游刃有余的应对各色各样的人。   终于,在简单的走了过场之后,长辈和年轻人也该分成两拨。   温阮笑着朝自己的父亲挥了下手,然后迈步向刚才那群八卦自己的小圈子走去。   见温阮走来,那伙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挪开步子将她簇拥在里面,一边羡慕地看着她的脖颈曲线,一边直了直自己的背脊。   “阮阮,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对啊,刚才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同这伙塑料姐妹花聊天最没劲。   温阮抬起食指敲了敲杯壁,抿了口红酒,什么话也没说。   她敢打包票,自己没来的时候,这群人的话题绝对是围绕着自己展开,如果来得再晚些,估计就能出现第四十四个版本的新八卦了。   见温阮对这些客套兴致缺缺,她们也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哎,你们知道安许吟的事吗?”   “谁不知道啊,我们这个山鸡变凤凰的大小姐嘛。”   “我听人说,她连个高跟鞋都不会穿,安家为了这次生日宴,还特地请老师来给她特训,结果还是走一路摔一路。你们说,安许吟不会穿着运动鞋来敬酒吧?”   柔柔的女声调侃般的说出这些话,语气里全是嘲讽,虽然没带一个脏字,但是还是能听得人心里堵得慌。   “要我说,安梦晴才是最惨的,人家才是安氏养出来的大小姐,礼仪风度都是那小山鸡没办法比的。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被送回那个破地方去了。”   “啊?为什么被送去那个穷地方了?”   “肯定是安许吟要求的,生怕安梦晴抢了自己的位置嘛。不然你相信,安先生他们怎么舍得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送走。”   “心真狠,比不过人家就赶人家走。”   这群人的闲聊永远要围绕着一个点展开,碍于温阮的身份而且人在这,不好开口,于是就齐刷刷地将目标换成了安许吟。   也就是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   温阮用食指一下下敲着桌子,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不耐。   她素来不爱听人嚼舌根,和这种话题更是格格不入。但毕竟碍于是在正儿八经的晚宴上,她也不好扫兴直接发作。   况且,安许吟和自己也不熟,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哐啷——”   而就在那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聊得正开心时,突然听见一声重响,接着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止住话,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安许吟整个人像个惊慌失措的松鼠一样,换忙扶起几个摇摇欲坠的酒杯,但大半都已经被她刚才一撞,摔碎在了地上。   看来,刚才那些话,安许吟应该全听见了。   大小姐们沉默了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般的转过头。   安许吟脸涨得通红,或许是觉得没面子,于是在扶好杯子之后,就迅速转过身准备快步离开。   但碍于实在不会穿高跟鞋,刚往前迈出一步,便一脚踩滑,往前一扑,摔在地板上。   “噗嗤。”   一声嗤笑声传来,宛若瞬间点燃了导.火.索,接着,嘲讽的笑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虽然有刻意压着音量,但却依然能无比清晰地让安许吟听见。   安许吟紧咬着下唇,一张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她慌忙站起身,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准备离开。   “等一下。”   而就在这时,温阮突地放下杯子,然后直起靠在桌边的身体,望向安许吟:“安小姐,方便到我这来下吗?”   安许吟后背一僵,转过头,眼眶里还有晶莹在晃动。   她深深地望向温阮,安静了很久之后,才挪动了步子,将手攥紧,一言不发地朝着温阮的方向走去。   然后,摆出一副准备受辱的表情。   温阮看安许吟一眼,转过头,接着伸出手,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揽,然后朝着那群大小姐昂了昂下巴:“来,道个歉。”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安许吟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温阮,眼里全是错愕。   温阮倒显得平静:“刚才你们当人面前说她坏话了,而且谁都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么对么?所以道个歉,不应该?”   她说话的时候,每个字节听着都无比平淡,虽没半点强迫的意味,但却让人有种莫名的被压迫感。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主动开口。   温阮笑了声:“怎么?难不成让我来挨个点名,给你们排个序看看谁先道歉啊?都是不知道我脾气差吗?”   话都说成这样,再加上温氏是潼市内万万不能得罪的豪门,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此刻也松了口,挨个细声细气地和安许吟道着歉。   而唯独到一个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时,突然止住。   皮草披肩或许是觉得落不下面子,加上这群人里除了温阮意外,就数她家世最好:“阮阮,这又不是你的场子,要我们道歉,不合适吧?”   温阮抬眼:“那这是谁家的场子?”   皮草披肩振振有词道:“当然是安氏……”   “你也知道是安氏家办的宴会。”温阮低笑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打断:“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主办方的宴会上来说主办方女儿的坏话,您倒挺有想法?”   一连串话,说得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女人脸颊一阵发红。   “你!”   或许是觉得丢了面子,女人一时脑热,攥紧了手中的被子,然后将胳膊一抬,杯口朝着温阮的方向一倾,似乎是准备朝她的方向泼出去。   “啪。”   温阮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先一步扣住了那人的胳膊,控制住了她的动作后,力道加重。   顺着那只手望去,一眼被撞入了那双熟悉的眼瞳。   或许是刚才争执太激烈,没人注意傅知焕是什么时候来的。   此刻,他薄唇紧抿,漆黑的眼仁里覆着一层淡淡的不悦。   一声清脆的声响,女人因为吃痛而面容扭曲,手也下意识一松,酒杯一下子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还有些酒水溅在了她的裙角上,显得分外狼狈。   傅知焕松开了握着女人的手,平静地从一旁的纸筒里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接着转身,望向温阮。   温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同他对视,然后稍怔了下:“你怎么……”   “不冷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被傅知焕开口打断,他声音沉沉,听上去,语气里那点不悦还没褪去。   温阮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抹胸长裙,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牙:“今天三十五度。”   傅知焕沉声:“这件不好看。”   温阮义愤填膺,自己走了这么一段路,所有人都是夸衣服好看,只有这个死直男说丑:“不可能不好看!这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的作品!”   傅知焕:“总会失手。”   “不可能失手!明明就是你审美有问题!”   周围一片沉默。   刚才不是还剑拔弩张,一会儿泼酒一会儿吵架,怎么现在你们两个人开始打情骂俏了?   完全不尊重吵架对象啊!   而此时,那个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也从痛感中反应过来,扯着嗓子进行了三连问:“你谁啊?是不是有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知焕偏过头,将眼半眯,倏地低笑了声,然后俯下身语速放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连让她淋一滴雨都舍不得,还能轮得到你来泼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温阮:虽然的确很感动啦,但是我昨天还是淋了雨耶。   傅知焕:…谢谢你没在正文内容里说出来砸场子。   以后干脆叫早起福利吧。   这章随机发100个红包。   有人发现我这几天在偷偷双更吗!夸我!夸!我!   -   感谢在2020-01-30 23:59:41~2020-01-31 0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芫芄?6瓶;十七5瓶;小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傅知焕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点哑。   此刻,他浑身上下带着的那股威压感,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顿时哑了声,往后稍退了一步。   但或许是觉得丢人,于是女人冷笑了声,拿眼神剜了眼温阮,将火气转移了对象:“看不出来啊阮阮,才和傅二少退婚,就这么带人来,也不怕伯父伯母生气?”   温阮沉默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傅知焕,仔细想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无比认真的说:“对哦,你听见没,我退婚了耶。”   “……”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抿了抿唇,眸色越沉,然后转过头看着那女人,眼神更加冰冷锐利:“闭嘴。”   谁让你提醒温阮退婚这件事的?   “这人什么来头啊?”   “对啊,怎么感觉平时里在潼市从来都没见过这副面孔?”   “看上去就不好招惹,而且还这么护着那温阮…”   “我说她怎么和傅二少退婚呢,原来是在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你说如果傅家知道这件事,可得大发雷霆吧?”   周围的人群不想招惹上麻烦,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出一个圈,但却还是忍不住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地激烈讨论着。   “你说这人是什么身份?真不怕傅家找上麻烦?”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远方传来傅明衡清朗的声音。   “阿律。”   傅明衡手上还端着半杯酒,皱着眉朝这边望了过来,见这一块儿围成一个圈,于是稍稍加快了步伐,朝他们走来:“这是怎么了?安老先生刚刚还问起你,结果一转眼——”   他还说着话,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一旁的温阮。   温阮刚才一直在打着哈欠看戏,此刻对上傅明衡的视线,还非常配合地抬手比了个耶。   傅明衡随即将眉梢微扬,随即会过意,语气里还带着三分调侃:“原来温小姐在这啊,我是说你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傅知焕用余光扫他一眼,淡声问道:“你跑车要回来了?”   “……”   傅明衡顿时哑了声。   今天他在傅知焕耳边念叨了整整一早上自己逝去的宝贝跑车,刚刚才悲痛中缓过神,结果一下子又被拉了回去。   周围的人望着面前这俩人,瞬间都哑了声,目瞪口呆。   傅氏是潼市最受人瞩目的名门,想要巴结他们的人不计其数,就连今天宴会的主办发都盼着傅家给几分面子,所以在场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傅明衡的身份。   而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保不齐,这位刚才他们还在讨论的男人,就是那位素来不露相的傅二少,傅律吧?   有了这个猜想,大家的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他们刚才还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傅二少的事情,保不齐已经被听见了,万一人家秋后算账……   这么想着,连吃瓜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但在场的人还是保留着最后一点希望垂死挣扎。   …不,肯定不对。   傅二少和温阮可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还这么贴心地护着她替她出头?   一直到傅明衡笑了声,抬起头对着周围的人说了句:“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弟弟,傅知焕,虽然早就改了名,但是我还是别不过来,所以就这么喊他阿律。”   说完,还兴致勃勃地补充了句:“你们刚才是在聊天吗?”   “……”   旁边的人全都笑不出来,只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刚才带头嚣张的那个女人,此刻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全程一声不吭,再也没了刚才那叫嚷的底气。   特别是回想起刚才那番挤兑温阮的话,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好笑。   傅明衡见周围的人一脸丧气,有点摸不着脑袋,回头看了温阮一眼:“怎么了?”   温阮冷静分析:“很正常,因为我们不是在聊天,我们是在吵架。”   “吵架?”傅明衡怀疑自己听错了。   温阮认真地点了下头,还立刻告状:“对,傅知焕还差点打架来着。”   “……”   傅明衡沉默了下,然后转头看着一旁的傅知焕,递过去一个“你真能耐”的眼神。   难怪这伙人这么丧,换自己也笑不出来。   傅知焕听见温阮这么过河拆桥,抬手捏了捏眉心处,无奈地笑了声,低头看她:“没良心,我怎么就打架了,我分明是在替你出头。”   温阮转过头,傲娇地轻“哼”了声:“谁让你替我出头了?”   说着,还抬起自己的手,拿手指点了下刚才那个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声音响亮:“喏,你看,大家都知道,我们俩早退婚了。所以谁帮我出头也不用你来帮。”   最后,还不忘昂起下巴,向那皮草披肩抛出个问题:“你说对吧?”   “……”   说个屁。   皮草披肩此刻不仅仅是心死如灰,她甚至觉得自己呼吸都要骤停了。   现在这情况,谁看不出傅二少是护着温阮的。   而且大概率,这傅律八成还真的同传闻中说的那样,不想和人家退婚。   自己刚才那么一嘴,无疑就是在给他找刺,她刚才在心里反复祈祷,巴不得傅律赶快把这件事忘了,谁知道温阮还偏偏多提醒了一句。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傅知焕当然能看出温阮这点小伎俩,他用食指轻揉了下太阳穴,无奈地笑了声,似有似无般的叹了口气。   算了,只要这小姑娘开心,也不介意被她来当枪使。   那皮草披肩骑虎难下,犹豫了许久,咬了下唇,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如同蚊子般小声说了句:“抱歉,傅二少,刚才是我不对,不应该这么情绪激动。”   傅知焕抬起眼睫,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瞳,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他只是轻哂了声,稍微侧了下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倒也不生气。”   女人松了口气:“那…”   “不过,你惹我家小姑娘不开心了。”还没等她一口气送完,便听见面前的人慢悠悠地补充了句。   女人浑身一僵。   “所以,没必要和我道歉。”   傅知焕用大拇指轻点了下身后的温阮,噙着点笑,声音放沉:“和她道歉。”   周围鸦雀无声。   如果说刚才还不够直接,这下傅知焕便是明摆着,是要给温阮撑腰的态度。   看来,之前传的那四十三版两人之间爱恨纠葛的八卦,原来只有傅知焕追温阮这一版是真的。   气氛僵持了很久。   这位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家世背景也不算低,应该说是紧挨在温阮之下,受人追捧最高的一位大小姐。   原本就处处和温阮被人比对着,平时两人见面聊几句都一股火药味,就连塑料姐妹都算不上。   给傅知焕道歉倒是轻松,但要给温阮这个自己从小就不待见的人道歉,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一旁看戏的傅明衡异常激动。   第一次看见自家弟弟这么护一个女孩子,真让人感动!   他一边悄悄在自己家小群里疯狂直播着当下场景的内容,一边把红酒当饮料一口喝干,顺带还让一旁的路人帮忙续个杯。   终于,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那女人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走到温阮面前,低下头:“对不起。”   温阮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略显寡漠地回答了声“哦”。   然后又想起什么,伸手拉出自己旁边的安许吟,抬了抬下巴:“等下,你还得和她道声歉呢。”   安许吟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目光稍稍闪躲,没处安放。   女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攥紧拳头,反复地深呼吸,然后几乎是咬着压根,一字一句地说:“成,安小姐,对不起。”   说完,便连回应都不想听,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没劲。   温阮见那女人离开,于是松开了握着安许吟肩膀的手。   她抬头看了眼傅知焕,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谢谢。”   末了,又抬起一根食指,振振有词的补充道:“虽然你的确好像有帮到忙,但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天蝎座可是很记仇的!”   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输。   “这样啊。”   傅知焕听着温阮的话,垂下眼帘,认真思索了下,然后轻笑,声音低哑:“嗯,那我下次努力?”   “……”   一直在和自己爸妈直播的傅明衡终于忍不住两人这种肆无忌惮,看似搞暧昧实则虐狗的过分行为。   他关上手机,咳嗽了声:“阿律,你得和我去见安先生一趟。”   今天傅长明夫妇有事没来,所以他们两人怎么也得走个过场客套一下。   而话音才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道爽朗的笑声:“明衡,好久不见。”   安先生,也就是安许吟的爸爸,挽着自己的夫人,慢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顿下步子,抬起眼,给安许吟递了个眼神,目光略带着几分警告和冷意。   安许吟浑身一抖,但却还是一言不发地乖乖走了过去,站在了安先生的旁边,顺带停止了自己的后背。   安先生收起眼底的那些不满,然后笑着看向几人:“我听说小女惹了些麻烦,所以来看看,没想到让你们见丑了。温小姐,也谢谢你刚才替小吟说话,这孩子刚回来不久,性格还比较拘谨。”   安许吟听到这话,眼睫微颤。   温阮笑了声,重新开启社交模式:“没事。”   傅明衡礼貌地笑笑:“哪里话。”   接着,转头介绍着傅知焕:“安先生,这是我的弟弟,傅知焕,前些年一直在江城,最近才回来。”   傅知焕掀起眼帘,俯身递出手,气度拿捏地恰到好处:“您好。”   温阮用余光轻扫了眼身旁的人。   傅知焕这人,真是无论那种情景被他遇上,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他是极少的那种,不需要说过多的话,仅仅只是站着,都能从眼神气质中,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人。   安先生笑呵呵地握了下手,然后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安许吟,虽然是揣着笑脸,但是语气里仿佛还是有些不悦和冰冷:“小吟,还不和二位打声招呼,介绍一下自己。”   二位?   温阮突然觉得不对。   她数了一下。   加上自己不是三个人吗!   凭借着温阮敏锐的直觉,以及安先生那一脸仿佛在看未来女婿的表情,她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   原来生日宴和给安许吟立风头的一方面,更主要的一方面……   八成安家,有和傅家联姻的想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抽五十个红包。   今晚可能没有晚睡惊喜,我明天早点起!早点更新!   明天有双更!现在这更不算数!   比心!   我因为之前晚发十分钟失去了吴磊,所以这次,就拿和白敬亭睡觉觉发誓吧!   -   感谢在2020-01-31 03:57:10~2020-02-01 00:2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電話海と私、娄帆.、Yan、同舟共渡难相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電話海と私30瓶;DAINTY、Cherise 20瓶;Waying 10瓶;clemon岚7瓶;mumu、好好、奶糖甜不甜、啦啦啦5瓶;呼叫肉丝4瓶;Biggicy、狄晟晟的大粉絲、吃可爱长大3瓶;清澄、江陌安xz 2瓶;36975012、听闻鹿鸣、沐曦、礼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安许吟猝不及防被安先生推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一点纠结,有些踌躇着环顾不前,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安先生皱了下眉,咳嗽了声,语气里明明带着些气恼,却还是强忍着用慈爱的声音说:“小吟,愣着干什么,和人打声招呼啊?”   说着,还笑呵呵地抬头解释了句:“两位别介意,她平时里一直比较文静。”   温阮沉默了一下。   怎么又是两位。   我明明和他们两位少爷站在同一排!   终于,在安先生明里暗里的催促下,安许吟深吸了口气,然后朝着傅明衡递出手,点了下头,细声说:“您好。”   傅明衡客套地回握了下,礼貌地回复两句介绍了下自己。   做完这套动作,她便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准备重新站回父亲旁边。   而就在这时,安先生眉头皱了下,笑着抬起手撑住安许吟的后背,将她往前面推了一步:“你这孩子,还没和傅二少打招呼呢,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温阮眯了下眼。   抱起胳膊侧过身,细细地打量了眼这位安先生。   然而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心虚,安先生在假笑着推出安许吟的时候,目光稍微偏斜了下,下意识地朝温阮方向望了一眼。   见视线碰撞,随即又心虚地挪开目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现在算是知道这安先生到底看上谁了。   温家平时和安氏交情不深,只能算是表面上没有什么矛盾,但企业家之间,为了争取资源,从来都是随时可能变成敌对的。   而傅明衡身为傅家长子,又多年扎身于商界,早就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非常敏感,要想和他搭上点关系,恐怕不好下手。   但傅知焕不一样,他对商界不感兴趣,而且还在检院工作,对于这些资本家而言,无意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也难怪在得知温氏和傅氏退婚后,潼市里这么多人都对这件事反应异常激烈了。   安氏花心思这么操办这场宴会,估计也存着几分博个彩头的心思。   温阮咬牙。   气。   超气!   自己这个前·未婚妻人还在这儿呢,虽然没有挑明,但真的以为现在心思细腻的女孩子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吗!   这么想着,温阮转头悄悄瞪了傅知焕一眼。   这个男狐狸精怎么这么抢手?   但却没想到,傅知焕也恰好偏头,刚好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抿了下唇,眸光微动,却是没说什么。   而一旁的安许吟有些骑虎难下,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还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您好,傅二少。”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谢谢您刚才帮忙。”   傅知焕闻声,抬眼朝着安许吟的方向看去,他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目光落在她递出来的那只手上。   片刻后,他唇角一扯,似乎是笑了声,胳膊稍抬了下。   “哐啷——”   紧贴着桌边的红酒杯被这抬手的动作撞倒,半杯酒全数撒在了傅知焕的右臂上,顺着一路淌到了袖口。   傅知焕扫了眼自己的手,看上去眼里没半点慌乱,反而挺平静地掀起眼帘,抬起手掌示意了下,声音淡淡的:“握手就算了吧。”   安许吟手递出来了许久,听到这话,她垂下眼,有些尴尬地缓缓将手指收拢,然后往后退了退:“没事。”   “对了。”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一边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胳膊上的水珠,一边慢声道:“你刚才不该谢我。”   “…什么?”   “我没帮你,是她在帮你。”   傅知焕朝着温阮的方向望了眼,然后突地笑了声,淡淡道:“没必要谢我,无功不受禄。”   话都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刚才没看到现场的安先生,此刻也明白过来温阮和傅知焕之间那点小九九。   安先生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有些僵硬,他眉头稍皱了下,转头目光凌厉地划过了安许吟的脸,带着些不满。   他干巴巴地笑了声,找了个台阶:“宴会马上开始了,我先带家女去准备下,等走完流程,我们再聊。”   说完,便转过身,带着安许吟离开。   傅明衡是个人精,刚才在旁边悄咪咪旁观了一会儿,就猜出来了安先生的意图,他笑了声,拿胳膊肘捅了下傅知焕:“没想到啊,刚一回家没多久,就这么多好事?”   傅知焕将眼半眯,凉凉地看他一眼。   温阮在旁边冷笑了声,点评:“确实。”   “……”   看来自己一番话又捅了大篓子。   傅明衡立刻直起身,摸了摸鼻子,一副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还顺口念叨着:“哎我看见王总了,我先去和人家打个招呼,等会再来找你啊。”   说着,自顾自地走远了。   这下,在场就只剩下温阮和傅知焕两个人。   温阮抱着胳膊,抬眼冷冰冰地看了傅知焕一眼,然后拧过头,轻“哼”一声,气呼呼地端起酒杯,转身就走。   傅知焕无奈地笑了声,迈开步子跟在她身后:“怎么生气了?”   温阮头也没回,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我没生气!而且你不许跟着我!”   不愧是沾花惹草的小妖精,宴会还没开始,就这么多人给他安排亲事了。   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怎么想都是这个男狐狸精的错!   傅知焕笑了声:“我刚才不是在帮你?”   温阮走了几步,听见这话,将步子一顿,转过身,叉起腰:“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我见义勇为,结果人家小姐姐就只和你握手!”   傅知焕站定身体,看了眼面前气鼓鼓的温阮,会过意来,不由地唇角稍翘,眼尾浮笑。   原来是吃醋了。   他淡淡道:“我没和她握手。”   温阮气气:“骗人!我看见你准备握手了!是因为红酒泼在衣服上才停住的!”   傅知焕低笑着说:“嗯,那是我故意的。”   温阮顿时梗住。   被这么一点拨,她回忆起了傅知焕抬胳膊时那有些不自然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撞倒酒杯一样。   想到这一点,刚才还一肚子不高兴的温阮,一下子就没了火气。   她垂下脑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别扭的“哦”字。   傅知焕俯下身,抬手用食指轻弹了下温阮的额头,低声道:“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不如和我说说,为什么昨晚明明是我帮了那个男孩,结果人家来找你要微信?”   …这个男人!   怎么反将一军!   温阮立刻往后一跳,捂着自己的额头,义正言辞地发表出双标言论:“你怎么这么小气!帮助人是不求回报的!”   傅知焕眼底噙着笑,没反驳她:“嗯,你说的对。”   两人这么一闹腾,大厅里有无数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都偷偷地转过头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十分聚精会神地进行暗中观察。   毕竟这可是潼市近期最受瞩目的一对男女。   温阮觉察到了众人的目光,于是她咳嗽一声,放下捂着额头的手,转过身没好气道:“我先走了。”   傅知焕垂眼,目光落在温阮后背那对精致的蝴蝶骨上,眉头稍皱了下,喉头微动,眼神看上去有些不快。   他从一靠近就注意到了温阮今天的礼服。   抹胸低肩露背纱裙,衬得她原本就出挑的身材,骨感更加分明,特别是走路的时候,每一个迈步都显得气质更为出众。   许多人都将目光下意识地放在温阮身上来回扫,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各色各样的意图也全都在。   很让人在意的视线。   宛若心底突然腾出一小束火,烧得人越加烦躁。   傅知焕眸色微沉,突地伸出手,握住了温阮的肩膀。   “你做什么——”   温阮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身上一沉,然后猝不及防的,一件西装外套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愣了下,然后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脸平静地傅知焕,咬了下牙:“你干什么?”   傅知焕倒十分坦然:“这样好看。”   好看?   外套的颜色和今天的裙子完全不配,简直就像一锅炖。   温阮险些被气笑,伸手准备扯下西装外套:“你见谁在礼裙外面套西装的?”   傅知焕眉头微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本正经:“空调很低。”   温阮:“可是我不冷。”   傅知焕纠正:“你冷。”   …??   怎么还有强行冷这个说法?   温阮直接被傅知焕这笃定的语气给整懵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仔细一想,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礼服,突然就醍醐灌顶。   她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靠近傅知焕,翘起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语气带笑:“哎,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傅知焕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眸色沉沉,却始终一言不发。   温阮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她都能猜到傅知焕下一秒那副佯装镇定,找借口掩饰,一副惊慌失措的笨拙模样。   那个时候自己就乘胜追击,肯定能看到这个狗男人窘迫的样子!   “嗯,这么说也可以。”   傅知焕却笑了声,仔细想了下,攥紧温阮手腕的手没松开,反而这么认真而又缓慢地说了句:“我的确是吃醋了。”   “……?”温阮傻了。   这男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没等到傅知焕红脸,反而是温阮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扬起声调:“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能说是!”   你就这么承认了,我会超害羞啊。   傅知焕:“可我说的是实话。”   “……”   温阮发现了,每次自己挑衅这个男狐狸精,到最后栽成怂样的永远都是自己。   傅知焕抿了下唇,松开握着温阮手腕的手,然后俯下身,慢条斯理地替她拉好西装外套,声音淡淡的:“我喜欢你我就直说了,没什么好瞒着的。”   说到这,他顿了下,抬起眼帘,然后将眼一弯,眸子里噙着狐狸似的笑:“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我家小姑娘呢。”   妈的。   这男人怎么这么狐狸精啊。   作者有话要说:2.1日,天气情,因为肺炎而不能出门的家庭,终于在今天,面临着破裂了危机。   我妈在骂完我妹之后,终于开始正式的骂我了。   我爸下午也沦陷了。   太难过了,去欺负我妹消消火。   今晚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2-01 00:25:29~2020-02-01 21: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5瓶;好好4瓶;28912826、废皮、40102480 2瓶;亦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宴会结束。   安许吟窝在卧室里,房门紧闭,但隐约可以听见外面自己这位亲身父亲,拔高音调带着火气地说着什么——   “真是没用,我花了这么大功夫给她办这个生日会,结果反而让人家看笑话!”   “你说说这傅二少,这几年都没回过潼市,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倒好,尽在人面前出丑!”   安家这场生日宴会,不少人都看得艳羡,私下觉得这安氏肯定是怜惜极了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所以才又是将安梦晴送走,又是大张旗鼓这么操劳。   但安许吟知道,父亲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的面子。   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如果还留在家里不赶走的话,安父生怕会让那些名门望族非议,觉得这安氏家里会变的不稳定,将来可能会被外人分一杯羹,从而影响自家的联姻亦或者是合作。   所以才这么急吼吼地送走安梦晴,又这么急吼吼地想把安许吟打造成一个大家闺秀。   安许吟原本就性格内向软弱,被这么一逼,不仅半分没学到,反而更加拘谨。   此刻她听着安父在外头,做足腔调故意要让自己听见的斥责,嘴唇咬的快要出血。   “烂泥扶不上墙!温家那小姑娘就比她激灵多了,果然是小地方养出来的,连台面都上不了!”   温家那小姑娘。   安许吟低下头,双手搅在一起。   的确,温阮是个很打眼的人,和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类型。   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像自己一样,一直被别人羞辱,在压得喘不过气的偏见下活成这个样子。   她有父母宠爱,还有——   安许吟想起了傅知焕。   女生的心思都很敏感,她最能看出,那个男人在望向温阮时,眼底都含着些笑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冰冷的一张外壳,却能对一个人温柔成这个样子。   安许吟将头埋在膝盖上。   她真的很羡慕温阮。   或许,还有一点点嫉妒。   *   这么一晃,时间也过去了将近一周。   傅知焕因为车祸加上抓捕彭孟吟时受了伤,再加上平时工作成绩一直都很出色,前几年基本上做到了全年无休。   所以这次,院内特别拨给了他两个星期的假期,让他好好养伤。   温阮也琢磨了下,决定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返回江城。   既然这样,当然要把握最后几天快乐休闲之间,好好地在家享受一下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人生。   然而,很快温阮就发现,这样的人生并不快乐。   因为横空出现了一个粘人精——   傅知焕。   第一天。   温阮睡到早上十一点,摸着自己的肚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准备下楼找点东西吃。   结果刚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蛋糕,美滋滋地叼着叉子转过头时,一眼看见了沙发上那位不速之客。   傅知焕。   傅知焕和自己的母亲谢艾女士,并排坐在沙发上。   面前摆着一摊插花材料。   谢艾女士扶着金丝边框的眼镜,手把手地教傅知焕如何插花。   而傅知焕这么个,在温阮认知里从来都是“散发着一声冷意孤傲如同森林中的孤狼”的形象,此刻居然一本正经地坐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鲜花面前,认真仔细地听着教学。   谢艾女士颇为感动:“阿律真是好孩子,平时里没几个人像这么听我讲这些东西,更别提还能对这些感兴趣了。阮阮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傅知焕笑了声:“伯母谬赞了。”   温阮咬着叉子一脸正经:“??”   我还没答应和他交往呢!   接下来,被成功攻略的谢艾女士,开始了以下行动:留傅知焕吃中饭——留傅知焕吃晚饭——撮合温阮和傅知焕——让他们去花园散步——送走傅知焕后对温阮进行洗脑式夸赞傅知焕。   然而,第二天。   温阮这次特地起了个早,紧张兮兮地吩咐佣人千万不能给这个特别有心机的粘人精开门。   做完这些事之后,她得意地上了楼,结果一转头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交谈声。   而且那声音还特别耳熟……   温阮悄悄拉开门一看——   傅知焕和温丰臣先生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个棋盘,此刻正在正襟危坐无比严肃地下着围棋。   片刻后,听见傅知焕说:“温先生,我又输了。”   温丰臣笑了声:“我只是险胜,和你下棋比和那几个臭棋篓子下棋有意思多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遇到过几个像这样的对手。”   傅知焕轻笑一声,谦虚道:“和温先生比,我的阅历远远不足。不过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温先生是否介意?”   温丰臣饶有兴致:“你说。”   傅知焕:“我想通温先生多下几局,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温丰臣抚掌大笑,看上去很是满意:“当然可以,我倒挺少遇见棋艺好又愿意和我这种老人家玩的人了,来来来,我们继续。”   一旁偷看的温阮觉得大事不妙。   傅知焕的棋艺她有所耳闻,自己爸那个臭棋篓子能下得过他就怪了,别人不愿意和他下棋,多半是嫌弃他菜但是又碍于他有钱所以不好意思说。   傅知焕这人分明是在故意演戏,还偏偏拿捏好分寸让自己险输。   用心险恶!   但光是温阮看出来完全没用,温丰臣先生被他哄得开开心心,于是重复了以下行动:留人吃中饭——留人吃晚饭——日常撮合——要他们去花园散步——送走傅知焕之后花式吹捧。   终于,在第三天傅知焕和温父温母一起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八点档狗血剧情,并且顺着他们的话进行点评对女主人公是否应该分手进行探讨之后,温阮终于忍无可忍。   “你是一个检察官!”   温阮在第三次进行花园散步的时候,气得七窍生烟:“你居然和我爸妈八卦了一晚上,女主角应不应该带球跑路?”   傅知焕纠正:“我不是八卦,而是用辩证思维理性分析。”   “……”   温阮哑口无言,她闷闷地转过身,绕着花园走了一圈,然后问:“不无聊吗?”   傅知焕难得放假。   就这么绕着两位日常生活极其无趣的老人,一点都不带敷衍的呆了三天。   温阮自认自己这个亲闺女,都做不到这么的耐心。   傅知焕笑了声,然后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同温阮在一条水平线上:“我是为了见你才来的,过程无所谓。”   月色很美。   带着些冷意的月光打在傅知焕肩头,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为清冷,但他眉目见都含着笑,望向温阮的眼神温柔,而又全是认真。   温阮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好像有根羽毛,挠了下自己的心口。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啊。   她轻哼一声,转过头,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但又突然停下,犹豫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那,你明天还来吗?”   傅知焕低笑着说:“当然。”   温阮唇角翘了翘。   虽然之前和秦素珊放下过话,说“如果轻易原谅傅知焕就学狗叫”,但现在,还是很没出息的心软了。   学狗叫就学狗叫。   明天傅知焕来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已经原谅他了这件事吧。   *   清晨。   傅知焕今天没像以往一样,一早就来。   但是谢厌迟回来了。   昨天凌晨的时候,谢厌迟就坐了飞机从江城飞了回来,听人说,还没进家门,就被自己舅舅赶在屋外一顿好收拾,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放了进去。   温阮得知这个消息,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自己的小睡衣就啪嗒啪嗒跑到隔壁舅舅家别墅去围观。   “啪——”   戒尺狠狠抽在谢厌迟的大腿处。   谢厌迟每个正经地“嘶”了声,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爸,别介啊,太往上那个地方可不能打。”   谢父被气得七窍生烟:“你还跟我贫,好好的亲事都给你搅黄了。”   谢厌迟懒洋洋地靠着墙,抬手揉着自己的胳膊:“哟,那真太可惜了。不过倒也是,我这种性格的人也不能去祸害了人家大家闺秀不是?”   “你还贫!”谢父又一下,重敲在他胳膊上:“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什么是家规!”   “咔嚓。”   就在这时,一声无比响亮的声音传来。   刚才还在剑拔弩张的两人齐刷刷转过头——   温阮靠着书房的门,还穿着兔耳朵睡衣,手上揣着包薯片,此刻正十分紧张地围观着这大场面。   然后掏出其中一片,放在嘴里,无比响亮地一咬。   见两人都望向自己,她咳嗽了声,然后笑着将薯片藏到背后,甜甜地喊:“舅舅好!舅舅看上去更年轻了!”   “……”   谢父看见温阮这张笑脸,沉默了下,顿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也是把温阮当亲闺女在疼,此刻当着她的面揍人,是在是下不去手。   于是他咳嗽了声,瞪了谢厌迟一眼:“等会在和你算账!”   说完,气呼呼地背着手转身离开。   谢厌迟掀起眼帘看了眼温阮,朝她昂了昂下巴:“不厚道啊,薯片拿给我,都小半天没吃东西了。”   温阮将薯片递到他面前:“薯片可不能白吃,我之前嘱咐你帮忙定制的东西呢?”   谢厌迟看她一眼,笑了:“没良心,我刚被你舅舅揍完,就这么找我讨东西?”   温阮:“我给了钱。”   谢厌迟:“我们这关系,还拿钱来说事?”   温阮:“我给了钱。”   谢厌迟瞅她一眼,轻笑了声,然后转身从书房桌子上拿起个打包地严严实实地盒子,递到温阮面前:“喏,拿去。”   温阮接过,拆开盒子。   是个陶埙。   和之前在傅知焕家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温阮很满意:“谢了。”   “哎。”   谢厌迟突然喊住她,然后靠着墙,慢悠悠地说:“傅知焕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温阮稍怔。   谢厌迟抬起眼帘,淡淡道:“安氏昨天给傅氏递了邀请函,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下,估计再怎么,他们傅家也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十一点五十的时候,我妈挣扎着醒过来,和我又吵了一架。   哽咽。   好想上学呜呜呜呜哽咽。   -   感谢在2020-02-01 21:39:43~2020-02-02 00: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酒26瓶;mopian 10瓶;果茶、40102480 5瓶;逸3瓶;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中午,天气转阴。   在几声闷雷之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傅知焕没来。   安氏最近拿下了隆安街那块地,这次家庭邀请,打得就是合作的名义发出的请柬。   但凡是涉及到商业上的利益,都不能由着性子做决定,所以傅氏赴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温阮趴在窗台前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突然觉得有些没来由地心烦。   雨天总让人心情不好。   眼不见心不烦,她索性转身,整个个人窝进轮椅轮椅里,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虽然知道傅知焕可能也有苦衷,但安氏的那些小九九几乎是人尽皆知。   一想像到他在饭局上可能得被人玩命似的撮合着和安许吟绑在一块,温阮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不高兴。   本来今天准备把礼物送给傅知焕当惊喜的。   这周都不要给他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温阮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将手机捞到面前,看了眼屏幕,刚才打起的几分精神,在这一瞬间却一下子重新落了回去。   [谢厌迟]:hi~   温阮兴致缺缺。   [温阮]:嗨个屁。   [谢厌迟]:别啊,我看你这么不高兴,要不要表哥大发慈悲陪你去吃个火锅?没什么是吃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儿,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礼物。   温阮想了想。   也是,自己这么几天都在家里呆着,早就被闷坏了,出去吃顿火锅逛下街,也可以让自己少想些关于傅知焕的事。   [温阮]:成,我来找你?   [谢厌迟]:那不行,我现在在外面和我那几个兄弟叙叙旧,你等会儿先去徐城记火锅那边等我?   温阮想了下,突然来了精神。   [温阮]:只有你一起吃火锅,挺没意思的。   [谢厌迟]:?   [温阮]:把你兄弟也喊来,我请客。   发完这句话之后,她将手机随手丢在一旁,然后撑着椅子扶手起了身,扒拉着面前的化妆品,还往脸上贴了块补水面膜。   谢厌迟这话提醒她了。   自己不仅要吃火锅,而且还要发自拍,最好把谢厌迟那群花里胡哨的兄弟挨个摆拍一遍,最后发朋友圈设置仅傅知焕可见!   一报还一报!   *   雨势渐大。   温阮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大雨,然后垂眸扫了眼谢厌迟刚发来的两条消息。   [谢厌迟]:来不了了,可能你不信,我遇到了我初恋。   [谢厌迟]:爱情千金难觅,拜拜。   温阮差点没拉黑他。   这种用脚指头想出来的弱智理由,他觉得自己会相信吗?   自己和谢厌迟从小一块长大,就没见这位每天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大少爷,认认真真喜欢过哪个女生,哪里来的初恋?   温阮冷哼一声,用食指无比响亮地弹了一下面前的酒杯,抿了抿唇。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周围人声喧哗,只有自己这一桌的气氛无比安静和压抑。   一个人吃火锅的孤独指数太高,加上服务员再三好奇朝自己打量的目光,终于让温阮的烦躁濒临顶峰。   她唰的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挎包,踩着高跟鞋走到了门口,翻找着自己挂在放伞区的雨伞。   没找到。   温阮的情绪顿时低到了极点。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好端端的雨伞放在这里都会被某些道德沦丧的人偷走。   她眸色沉沉地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深吸一口气,然后准备回火锅店找店员借一把伞。   “要我送你吗?”   就在这时,一把伞举过她的头顶,有道青涩而又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温阮愣了下,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然后微怔:“是你?”   来人是徐泽铭。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眉骨处贴着一道创口贴,明明是少年的模样,但却带着股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徐泽铭见温阮认出自己,唇角翘了翘,眼底带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没想到还记得。”   说着,将伞又往她头顶挪了挪:“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温阮皱了下眉,转过头,没说话。   在那天回去之后,温阮便收到了许多条徐泽铭的消息,有些是外出的邀约,有些是隐晦的告白。   而此刻,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徐泽铭望向自己时眼底的意图。   温阮垂眼,抬头望了望外面的雨,然后笑着挪开步子,走出徐泽铭的伞,语气礼貌,却又带着疏离:“不用了,我会打车。”   毕竟,她不喜欢徐泽铭。   那天,不过是为了还一包纸的恩情,出手替他说两句话而已,没必要再有过多的牵扯。   更没必要和他有过多接触,或者是给他任何的希望和暗示,这样对谁都不好。   徐泽铭眼底的光暗下来,然后固执地将伞又重新举了回去,思索许久,轻声喊:“姐姐。”   温阮下意识的应了声:“嗯?”   徐泽铭说:“我不在乎你拒不拒绝,追你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眼神看上去干净而又明朗,但不知道为什么,温阮却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喂。”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语调里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悦:“伞拿开。”   温阮转过头。   傅知焕站在两人身后半米开外的位置,眉宇间都覆着层冷意,他耷拉着眼皮,一双漆黑的眼底里全是冷冽,就这么打量着面前的徐泽铭,满身戾气。   徐泽铭和傅知焕互相对视,两人间□□味十足,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温阮愣了下。   傅知焕怎么会在这?   而就在这时,放在挎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谢厌迟]:惊喜吗?   ……?   这就是他说的惊喜礼物?   温阮醍醐灌顶。   原来这俩男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达成了联盟,合着把自己骗出来,是为了让自己和傅知焕见面?   徐泽铭面无表情地扯了下自己的外套,声音冷冷:“傅二少,我记得我曾说过,现在,我们两个是公平竞争,对吧?”   傅二少?   温阮有些错愕。   徐泽铭是怎么知道傅知焕身份的,明明当时,没有人向他提起过。   傅知焕看上去却没半点惊讶,他看着徐泽铭的眼神也没半点波澜,平静地出奇。   许久后,他低笑了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徐泽铭面前停下,低头看他。   两人之间身高差了大概半个头,但望着对方的眼神却无比锋利。   “我答应了么?”   傅知焕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莫名地威压:“你说公平竞争,我就和你公平竞争?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这么讲道理的人吗?”   徐泽铭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昂起头,丝毫不退让地回望着傅知焕。   许久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说:“傅律,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惹。”   傅知焕眼底的情绪没半点波澜,他反而是笑了声,只说了一个字:“哦。”   温阮皱了下眉,准备上前将两人拉开。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下。   [谢厌迟]:哎哎哎,别去劝啊,这大场面以后可难看到了。   [谢厌迟]:我是真没想到,就你这暴脾气,居然有一天还真有两个人为了你吵起来?历史性画面啊,我在录像呢。   温阮就差没把一个问号打在头顶。   [温阮]:合着你在旁边一直暗中观察?   [谢厌迟]:不然呢,我可是个合格的执行者,早猜到傅知焕会迟到,所以特地把你伞给顺走了。   [谢厌迟]:但我可不能告诉你我在哪辆车,不然好端端的约会变成三人行,傅二少可得扣我奖金的。   ……?   原来你就是那个道德沦丧的小偷?   偷东西也就算了,合着居然还收了傅知焕的钱?   而此刻,傅知焕转身,迈步走到温阮身边,然后抬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朝自己的方向一搂。   手掌炽热而又有力,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霸道。   “哎?”   温阮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个不稳,整个人软软地窝进了他的怀中,被裹挟着往走了几步。   她下意识转个头,想着怎么都得和徐泽铭礼貌道个别,但头才刚偏了下,傅知焕就抬手握住她的后脑,止住了她的动作:“别看他。”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低气压,薄唇紧抿,一双狭长的眼里全是不悦。   活脱脱一个醋王。   温阮伸手推着傅知焕,咬牙道:“你管我干什么?而且谁要跟你走了?而且你今天不是去和安氏…”   “嗯,我逃了。”   傅知焕没低头,坦然道:“因为我昨天答应了,今天要来见你。”   但这种正儿八经的事情,可不是说逃就能逃掉的。   为了怕出意外,傅知焕在谢大少爷那可砸了不少钱,万一自己没溜出来,也请他顺势陪温阮一下午,讨她个开心。   温阮稍怔,她停下步子,小声纠正:“才不是,你昨天明明是答应去我家,我可没说要你来见我。”   傅知焕垂眸看她,思索了下,然后无比认真地说:“目的是这个,过程无所谓。”   温阮轻咬了下唇,然后“哼”了一声,别扭地拧过头。   这男人永远都能有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说法。   可偏偏自己还没骨气地就吃这一套。   徐泽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色一点点地沉下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收起自己手上举着的雨伞,然后随手丢在了一旁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泞。   “阿泽,遇见谁了?”   从火锅店里走出来个穿着露肚脐T恤和超短裙的女人,靠着徐泽铭的手臂,撒着娇:“怎么这么久都没进来?”   徐泽铭:“没遇见谁,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厌迟:录下来的视频还可以高价拍卖给傅知焕和温阮的爸妈,我真是个商业奇才。   或许有人看到了我预收里悄悄把谢厌迟搞成男主角这件事了。   因为突然想写个骚男主。   一看就很好欺负的那种骚男主。   欺负儿子最快乐了。   -   感谢在2020-02-02 00:14:39~2020-02-02 23: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n、九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622318 12瓶;電話海と私7瓶;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皮皮容、mumu 5瓶;废皮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私生子?”   听到这话,温阮的手一抖,好不容易从锅里捞出来的虾滑就这么啪叽一下掉了进去:“你的意思是,徐泽铭是私生子?”   因为之前定好的那家火锅店需要重新排号,再加上徐泽铭还在那而,呆着不免有些尴尬。   于是两人去了隔壁街的一家火锅店。   傅知焕倒显得挺平静,他用漏勺替温阮捞出锅里的虾滑,十分自然地放在了她的碗中:“嗯,夜灯酒吧是傅明衡前几年投资开设的,只是没摆在明面上说。前些天发生了打架斗殴以及携带管制刀具的事情之后,警方过来查了几次,傅明衡也了解了点消息。”   “徐泽铭当天是被熠华企业董事长的助理给接走的,傅明衡打听了下,才知道那男孩是董事长的私生子,之前一直呆在隆城,最近才被接回来,才十九岁。”   温阮用筷子拨着碗里的东西,有些心不在焉:“就算是私生子,徐家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这么在外面被欺负?”   傅知焕抬头看了眼温阮,最终还是没往下说。   撇开私生子这个话题不说,警方调查后发现,徐泽铭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在隆城的时候,留下过不少打架斗殴,或者是蓄意伤人的案底。   但都因为年纪小,和家庭背景的原因,赔了些钱之后,都不了了之。   这样子的人,完全不像是,能被人轻易欺负的样子。   多半是,为了什么目的,故意去博取温阮的同情心,扮猪吃老虎罢了。   但傅知焕不想让温阮知道这件事情。   他不想看见,她知道自己的善良被人利用时那种失落难过的模样。   于是,傅知焕只是开口提醒:“以后尽量别和徐泽铭打交道,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心思单纯。”   温阮其实也能感觉到些异样,但当着他的面,却偏生要傲娇地嘴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男朋友吗?”   傅知焕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声:“也行。”   …也行?   温阮正烫着筷子上的肥牛,听见这话,顿时抬起头稍稍拔高了音调,脸红扑扑的:“什么叫做也行?我刚才不是在同意你当我男朋友好吗?”   说完,没好气地夹起烫好的肥牛,一口包进嘴里。   好烫!   她被烫的呜咽了一声,连忙放下筷子,又不好直接吐出来,只能边哈着气,边端起一旁的酸梅汁,咕噜噜地喝下去了一大半。   凉意涌了上来,渐渐压下去了刚才火辣辣地烫感。   温阮放下水杯,将背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但还没放松几秒,她将眼一抬,一下子对上对面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傅知焕,眼尾还浮着淡淡的笑。   …怎么每次丢人都能被他抓包?   温阮更气了:“看我干嘛?都怪你刚才和我讲话,要不然我才不会——”   话还没说话,面前的傅知焕便叹了口气,抽了张一旁的纸巾,起了身,抬手轻轻地落在了温阮的唇角,替她擦拭掉嘴角不经意沾上的酱料。   然后抬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你啊。”   温阮愣了下,抬起头。   傅知焕的手还停留在自己脸侧,纸巾轻柔地触感轻轻擦过自己的嘴角,带来股莫名的酥麻感,一直涌上心头。   非常暧昧的动作,让她一时间头脑反应仿佛都慢了一拍,只觉得周围的喧闹声好像越来越大,一股热流涌上了头顶。   “小姐,我这边再给您加些酸梅汤。”服务员见温阮的杯子空了一大半,于是走过来边说这话,边咕噜噜地往里面加饮料。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将温阮的神给拉了回来,她一下子跳开,整个个人窝进了沙发的一角里,和傅知焕成一条斜线对坐,顺便还带着自己的蘸料碗一起转移了阵地,满眼提防:“你干什么?我还没和你和好呢,你今天放我鸽子,还迟到,还有……反正还有很多罪行!我还没原谅你呢!”   傅知焕收回手,看着缩在角落里这只浑身上下炸开毛的小兔子,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无奈地笑了笑。   一旁倒完酸梅汤的服务员见到这场景,无比尴尬地扫了眼两人,任何紧张兮兮地收起自己的饮料壶,然后离开。   不过虽然这位服务员一直忙碌着给其他桌服务,但却时不时不安地朝温阮这桌递过来探究的目光,好像非常担心这两位客人会在店里翻脸一样。   窗外一直连绵不休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透过云层穿了过来。   “雨停了。”傅知焕没来由地这么突然说了句。   温阮下意识地跟着他说:“怎么了?”   傅知焕:“晚上,市中心有烟花秀。”   温阮明白了傅知焕的意思,但却依然嘴硬:“谁要和你去看烟花。”   说到这,却又顿了下,飞快地补充了句:“不过如果你实在没人陪而且哭着喊着求我和你去的话,没准我会同意哦。”   傅知焕低笑着说:“嗯,求你。”   温阮一梗。   这人怎么说没骨气就没骨气啊。   而就在这时,刚才离开的服务员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的东西还被罩子罩在里面。   温阮愣了下,抬起头:“我们的菜不是上完了吗?”   服务员笑着放下盘子,掀开盖子:“这是我们替这位先生送你的。”   温阮低头一看,沉默了下。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支玫瑰花。   为了制造气氛,旁边还放着些干冰,此刻正在飘着白气。   服务员放下东西之后,端着一张笑脸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进行着慷慨激昂的发言:“你们二位真的是郎才女貌,无比般配的一对天作之合。你看,这么多人之中能成为彼此的伴侣,真是令人羡慕的缘分!”   温阮愣了下:“等等,我们…”   “我明白!情侣之间吵架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我相信没有什么能够战胜爱情!在我们火锅店,我们忠心的希望每一位顾客都能感受到温馨和幸福,让客人感到快乐,是我们的工作。”   温阮试图打断:“我明白,但是…”   “我们还为二位准备了贴心的情侣玩偶!”   服务员说着,一招手,立刻有另外一位穿着制服的小姐姐递过来两个熊娃娃:“这就是我们送给二位的礼物,希望你们以后的感情,更加甜蜜!”   温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颜色不同,但却没有任何萌点甚至还土里土气的熊娃娃,一时间思绪翻涌。   可偏偏傅知焕却显得饶有兴致,他伸手拿起蓝色那个,端详了下,然后弯着眼说:“这不是挺可爱的。”   服务员立刻挺胸抬头:“多谢夸奖,让客人开心,是我们的责任!”   说完,十分满足地推着餐车,转身离开。   傅知焕将熊递到温阮面前,唇角稍弯:“别人的心意,收下吧。”   温阮瞪他一眼:“谁和你是情侣。”   “我正要说呢。”傅知焕用那只粉红熊碰了碰她的额头,语气里含着笑,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既然人家都觉得我们般配,不如,给他们个面子?”   像烟火一样,瞬间在脑海里炸开。虽然听上去像只是随口一说的语气,可那略微拖长的尾音,却撞得温阮心底七荤八素的。   她咬了下唇,偏头:“说什么屁话呢。”   小姑娘的五官精致好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宛若含着光,侧脸在灯光下照得更加柔和,脸颊微微泛着红,却还是不承认似的死撑嘴硬。   很可爱。   傅知焕撑着下巴,食指一下下翘着桌面,眼底噙着笑:“我是在和你告白呢,追人不就这么追吗?”   扑通,扑通。   一颗心仿佛随时要跳出胸膛,甚至压过了周围喧哗的人群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锅还在散着热气,温阮的手心都出了些汗,她轻声说:“就、别人追人都是要好久才能追上的,你才追了我一个星期不到,哪有这么好的事。”   自己追他的时候,可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还一股脑地住进他家里,甚至还花了大半个月来装穷,连包包都没买几个。   虽然温阮心里早就软的一塌糊涂,但此刻偏偏还要逞强。   “嗯。”   傅知焕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温阮的话,眼睛里全是温柔,他点了下头,想了想,无比认真地说:“我还能活挺多年的,再怎么久,这一辈子也该是够了。”   …该死。   温阮觉得自己突然就有些撑不住了。   那点小嘴硬和逞强,在这一刻都像城墙倒塌一般哗啦啦往下垮。   她用手指摩挲着饮料杯的杯壁,余光还能看见靠在一旁,有些憨憨的粉红熊。   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温阮深吸一口气。   不然,就答应了吧。   而就在这时,傅知焕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接起电话——   “嗯,我是。”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温阮看见,傅知焕的眉头一点点皱紧。   “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来。”   挂断电话后,见傅知焕脸上凝重的神色未消,温阮问了句:“出什么事了吗?”   “抱歉。”   傅知焕将眼闭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晚,我不能和你去看烟花了。”   “金晨赫的女儿失踪了,我现在得去警局一趟。”   *   “抱歉傅先生,我们知道不该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喊你来。但是孩子的父亲情绪一直很激烈,再加上我们调查发现,在不久前你们的确有矛盾,所以才叫您来问几句话。”   警察做完笔录,满是歉意地递出手,道:“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您可以回去了。”   傅知焕点了下头,回握,然后转身出了审讯室。   金晨赫的女儿在两天前失踪了。   夫妻俩这些天几乎翻遍了所有地方,终究一无所获,在连续几天合不了眼的担心和痛苦下,情绪也濒临崩溃。   报警之后,金晨赫的情绪一直很激动,精神看上去也出了些问题。   他在警局大闹了一场,满口咬定一定是傅知焕派人绑架了自己的女儿。   无论警方怎么解释,不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抓人,可金晨赫此刻却也完全没了理智,最后还抛下了句:“你们一定是因为不敢得罪傅家人,才他妈不去抓他的!”   而金晨赫的妻子的情绪也濒临边缘,不仅没心思劝自己的丈夫,自己也一整天呆在警局里以泪洗面,不管怎么劝都不回去。   无奈之下,警方只能喊傅知焕来配合调查做个笔录,以安抚金晨赫的情绪。   但其实几乎大家都知道,金晨赫女儿走丢的那块地方,原本就很乱,人贩子也多,大概率是被人拐卖。   只不过金晨赫不愿意相信,还存着点希望而已。   因为这年头,孩子被拐卖,能找回来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还不如安慰自己是被认识的人绑架,至少寻回来的希望大些。   傅知焕推开审讯室的门时,金晨赫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整个人弓着背,像一只虾,此刻正满眼通红的摩着拇指,见人出来,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狠狠地盯着他。   傅知焕看他一眼,喉头缓慢地滚动了下,却没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   而金晨赫却突地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傅知焕跟前,一只揪着他的领子,浑身上下像只已经发了疯的老虎,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脸上去。   “啪”   傅知焕抬手,用手掌稳稳地包住了金晨赫的拳头,漆黑的瞳仁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金先生,适可而止。”   “谁他妈和你适可而止!”   金晨赫整个人的理智已经被失去女儿的痛苦给烧没,他一把将傅知焕推开,扯着嗓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他妈第一天晚上才见过你,第二天我女儿就没了,哪来这么巧的事?”   “你想怎么样冲我来啊!你要报仇也冲我来啊!凭什么动我的女儿!她才四岁啊!”   金晨赫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重新抬起手,发疯了般的朝傅知焕再次冲来。   闻声而来的警察连忙准备上前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金晨赫已经冲到傅知焕跟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紧紧勒着不敢松开。   傅知焕只是垂着眼,脸上没半点多余的表情,眼仁里也没半点光,像是无所谓金晨赫这么折腾一般,浑身上下压抑而又冷静。   “金先生,您在这样,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警察厉声道。   而就在这时,一阵响亮地高跟鞋声响起,在这团人旁边停下。   “啪——”   一个巴掌干脆利落地扇在了金晨赫的脸颊上。   温阮冷声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我只说一遍,把手给我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大概这周会正文完结!   今晚有晚睡福利。   -   感谢在2020-02-02 23:45:52~2020-02-03 23: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40102480 10瓶;啦啦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这一巴掌,宛若把金晨赫脑子里接近疯魔一般的冲动给扇了个七零八落。   他头朝左狠狠地偏过,右脸微微发红,刚才还在声嘶力竭,而此刻却一个字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警察借此机会,迅速地将他拉开,反剪住双手按在椅子上:“金先生,我们理解你的难过,但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您不能轻易地怀疑傅先生。”   这句话,让金晨赫有股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当年傅知焕找到自己时,自己就是这么吊儿郎当地笑着回的话。   或许这就是报应。   他像是被抽干了气的气球,眼神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泄了气一般地耷拉下头,弯着腰窝在长椅上,眼眶红得更厉害,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温阮抿了抿唇,拽了拽傅知焕的袖子:“你还好吧?”   “嗯。”傅知焕笑了声,然后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车上等?”   温阮挺胸抬头叉腰,义正言辞道:“担心你啊,万一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金先生,我们找到了您女儿最后出现在监控上的画面了。”   而就在这时,有两位民警急匆匆地从走廊外头走了进来,连口气都没喘:“监控上显示,在大前天下午,您女儿被一位看上去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走。”   “我们在数据库里比对了下,这个中年女人之前在别的市也被通缉过,是位拐卖儿童的惯犯。我们警方会尽全力…”   后面警察再说着些什么,金晨赫也全然没心思听下去了。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不着调的小混混,当然懂得这些黑事。   就算找着那女人,也不过是找到这种组织最底层打下手的,没点利用。   而且就这么两天的功夫,自己的女儿甚至都不知道被转去了哪个市。   被人贩子拐走,寻回来的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原先,他一直挣扎着不愿意相信,心里也留着点希望,觉得有可能是傅知焕的报复,只要把他喊来调查,自己的女儿就能找到。   而现在监控已经被发现,将他心底最后一点希望也给踩碎。   金晨赫指甲几乎都攥进肉里,听见这句话,浑身狠狠地晃了晃,然后咬着牙站起身,每一步走的都不稳当。   才堪堪迈出两步,他便再也走不动。一个大男人站在原地,从喉咙里发出空空的哭声,然后一下子载到在地上,捂着胸口抛去自己所有尊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警察连忙上去扶,现场乱作一团。   傅知焕却显得格外平静,他望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眼神里没半点波澜。   就仿佛有一条线将现场一分为二,一端是喧哗,而另一端却是冰冷的压抑。   他收回目光,转过身,淡声道:“走吧。”   *   车内。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边的灯早已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在路边,行人很少,衬得这夜景格外冰冷孤寂。   虽然傅知焕从刚才开始,只字未提警局相关的任何事情,看上去好像也同寻常没什么差别。   但温阮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片平静湖泊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暴风雨。   就这么憋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她皱着眉,思考了会儿,决定还是劝傅知焕发泄下情绪,免得闷得心里难受。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傅知焕…”   “手给我看看。”   一个名字才刚喊出来,傅知焕就跟心有灵犀似的,同时开口说了话。   温阮稍愣,虽然没反应过来傅知焕的意图,却还是乖乖地将手递向他面前:“怎么了?”   傅知焕垂眼,握住温阮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轻拉,然后无比认真地端详着她的掌心。   片刻后,低声问道:“手还疼吗?”   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脆生生的一声,整条走道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看,果然,温阮的手心还有些发红。   车内的灯只开了两人头顶的一小盏,昏黄的光打在傅知焕脸上,让他硬朗的轮廓更为清晰。   这光仿佛带着温度一般,合着傅知焕刚才说的那句话,烧的温阮心头一烫。   她垂下眼,沉默了许久,才忍不住说:“你刚才看上去一直不太高兴,是因为这个?”   傅知焕笑了,拖长尾音:“有小孩怕我受委屈,结果让自己受了伤,我能不心疼吗?”   这男人的嘴,真的是一天比一天犯浑。   但偏生就像小猫挠羽毛似的,一下下无比精准的抓在自己的心上。   温阮立刻将手抽出来,还下意识地攥了攥,然后咳嗽一声,转过头嘴硬:“一点都不疼。”   傅知焕弯起唇角,也没拆穿她,转过头发动车子,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送温阮回家。   这个时间点,已经错过了烟花的时候。   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约会”也只能提前停止。   警局离温阮家不算远,穿过几条街,没过一会儿就到到达了目的地。   傅知焕停了车,手搭在方向盘上:“今天我就不去打扰伯父伯母了,替我问句好。”   温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转身扣着门把手准备下车,但还没扣动一半,动作却突然停下,然后又坐回了车内。   傅知焕挑眉:“不走?”   温阮点了下头,轻声说:“因为总感觉,你从警局出来之后,好像情绪一直不太好。”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分明是关心,可偏偏要找借口嘴硬:“所以看在你今天陪我出去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多呆一会儿吧。”   非常拙劣的借口。   傅知焕却不拆穿她,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目光里全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担心我?”   “不然呢,我坐在这儿修仙啊。”   傅知焕只是笑,许久后才仰起头,将后脑靠在车椅上。他闭上双眼,酝酿了许久,才淡声开口说了句:“我不心疼金晨赫。”   他不是什么大圣人。   金晨赫现在的崩溃和痛苦,傅知焕也再清楚不过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从傅予情失踪那一刻开始。傅家所有人,就开始在这样的痛苦下生活了二十多年。   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解脱。   只是…   傅知焕睁开眼,慢慢地说:“孩子是无辜的。”   那个小姑娘才四岁。   和当年的傅予情是差不多的年纪,本来应该看着鲜花露水和月亮,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在家人都疼爱下长大。   会一生幸福安康。   傅知焕虽然恨金晨赫。   但他没有办法用一个四岁女孩的悲剧当做武器,毫无底线地进行报复和嘲笑。   压抑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蜘蛛网一般不断地缠绕着。   温阮觉查到了傅知焕情绪的异样,她咳嗽一声,然后打起雀跃的语气,似乎努力想哄他开心:“哎,对了,我想起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推开车门风风火火的下了车。   傅知焕望着温阮的背影,哑然失笑,然后将头靠着座椅,重新闭上了眼。   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人。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直落到心里,就连头顶上暖色调的灯光,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冰冷。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在看到金晨赫崩溃大哭的时候,傅知焕才发现,自己以前一直执着着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都结束了。   大家都在向前。   而二十多年赖,赖在原地不走的,就只有自己。   或许,是时候自己也该学着像所有人一样,忘记过去。   傅明衡低笑了声,只是那笑声不达心底,反而带着写苦涩的凉意。   一切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包括傅予情。   “我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下一秒,温阮气喘吁吁地上了车,胸腔还在稍稍起伏着。   但她却连口气都没顺而是,径直将自己手中的纸盒递到了傅知焕面前:“喏,是送你的。”   傅知焕愣了下,然后笑着结果,慢条斯理地拆着包装:“跑这么急…”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当视线落在包装盒里的东西时,却突地止住。   陶埙。   和之前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   傅知焕掀起眼帘,眸色深沉地望着温阮,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但却一个字都没说。   “之前伯爵摔坏了那个陶埙,我觉得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所以托人照着图案重做一个,可能没办法完全一样,对不起呀。”   傅知焕垂下眼,许久后,才慢声道:“不用道歉的,因为那个陶埙,我早该收起来了。”   然而——   “为什么要收起来?”   温阮摸了摸鼻子,然后轻轻笑了起来:“好好过生活并不是代表着要忘记过去呀。”   呼呼。   车窗没完全拉起,不知道从哪来的一阵风吹过。   傅知焕眸光微闪,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温阮,眼里全是错愕。   所有人都在劝自己忘记。   只有温阮告诉他,可以记得。   “就像无论多么难的案子,律师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委托人一样。如果是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一定怎么都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温阮说到这,稍顿了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傅知焕的手背上:“如果一个人很累的话,其实我以后可以帮你的忙。而且我是律师耶,肯定会让那个犯人在法庭里痛哭流涕忏悔犯罪的!”   啪嗒——   窗外又开始下雨。   昏黄的灯光好像又开始泛着温暖的气息,驱散了雨季的冰冷和潮湿。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是没有结果的。”   –“你得学会忘记过去,才能真正的走出来面对生活。”   傅知焕听到过太多这样的话。   只有温阮对他说:“我们可以一起。”   傅知焕垂眼,一言不发地沉默了许久。   半分钟后,他才缓缓地抬起眼帘,如羽长睫下,原本总是凌厉的眸光宛若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全是温柔。   “温阮。”   “怎么了?”   “我可以抱你么?”   温阮怔住。   哪有这么直白地去问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抱抱的啊!   会超害羞的!   “不…”   温阮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下意识想要气呼呼地拒绝,但一抬眼,对上傅知焕的视线时,一颗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算了…   谁要他今天晚上这么惨呢。   于是温阮小声说:“就一下下哦。”   话音刚落,便有只炽热的手掌扣住自己的后背,下一秒,整个人便被大力推着栽进了傅知焕的怀中。   就像是满心都是患得患失一般,傅知焕抱得很紧。   他将头埋进温阮的肩窝,手臂从后背至肩头处,紧紧地箍住。   “温阮。”   “嗯?”   “我很贪心。”   温阮愣了下:“什么意思?”   傅知焕的声音在温阮的耳边响起,炽热的气息轻碰着她的耳垂,声线低沉,带点沙哑:“我喜欢你。”   “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温阮垂下眼,长睫微动,手也下意识地轻攥,声音带着些细微不可觉察般的轻颤:“一天告两次白可是犯规的。”   傅知焕只是笑:“很快会有第三次。”   “可是我和好朋友说了,轻易原谅你我就是小狗。”   温阮刚嘴硬说完这句话,但在片刻的安静后,将头轻低,然后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说了句。   “那,可以变成比熊犬吗,我最喜欢比熊了。”   嘴硬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真实早起福利了。   –感谢在2020-02-03 23:50:15~2020-02-04 05: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有完没完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n、今晚夢里见、薛俊杰女友10瓶;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听见这句话,傅知焕微愣了下,直起身,手还扶着温阮的肩膀没松开。   片刻之后,他眉眼舒展开来,弯起唇角,低笑着问:“这算是回应吗?”   温阮将头稍稍偏过,脸颊红扑扑的,她咬了咬下唇,嘟囔了句:“你怎么这么笨啊?难道非要我一个小姑娘把话说直吗?”   说到这,她抿了抿唇,然后轻吸了口气:“看在你道歉态度一直非常良好的情况下,我就勉为其难的…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温阮便感觉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收紧了些,接着整身子被往前一带。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手掌撑在傅知焕的胸口,瞳孔微缩。   下一秒,傅知焕抬手握住她的后脑,接着低头吻下。   带着一股热烈而又带着温热的触感。   炽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在这狭窄的车内,昏黄的灯光给一切加上了层暧昧的氛围。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心跳声不断的敲击着温阮的耳膜,一次又一次,清晰地撩拨着她的心弦。   温阮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气一短,差点喘不过气。   她手下意识地用力,将傅知焕推开,然后歪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傅知焕眼尾上挑,漆黑的眼仁中此刻宛若泛着细碎而又温和的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温阮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将唇角一松,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碰碰自己的唇侧,但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得,放下手,整个人往后一缩,一张脸羞得通红。   “你干什么,我还没同意你亲我呢!而且怎么总是突然袭击,我…我都没准备。”   她整个人浑身紧绷,还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发烫的侧脸,此刻像只炸了毛的小兔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虚张声势,来找着借口。   傅知焕眉梢一抬,笑着轻咳了几声,肩膀微颤,胸腔也跟着稍稍起伏:“是我不对。”   说到这,稍顿了下,眉眼敛起,俯下身,将声音刻意压低,轻喊:“女朋友。”   听见他喊这么自己,温阮眼神躲了躲,明明一颗心酥成一滩,但却还是得嘴硬一下:“干、干嘛?”   傅知焕尾音稍稍拖长,带点沙哑:“同意我教你,怎么接吻吗?”   温阮怔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后知后觉地抬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这一句话问得暧昧而又温柔,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热了。   她突然就开始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了。   …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同意啊。   然而傅知焕却仿佛一眼看穿了她心底所想,于是低笑一声,突地伸出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然后往上轻抬。   温阮刚回过神,傅知焕便已经俯下身来,在离温阮莫约还有两厘米的地方停下,眼里含着笑,像逗小动物似的说:“听话,闭上眼。”   温阮眸光闪烁了下,呼吸也稍稍变得急促。   这样的距离,她甚至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傅知焕那浓密的睫毛,以及睫毛下那双平常素来冷淡,但此刻却仿佛含着千万道柔和春意的双眸。   她眼帘一垂,轻扇了两下,然后缓慢地闭上眼。   下一秒,傅知焕的唇覆了上来,舌尖探入她的唇齿。   周围的气流不断上升,宛若汇聚成千万道小小的萤火,裹挟着温柔的低语,在耳畔如烟火般散开。   仿佛所有的东西都逐渐被吞没在光影里。   然后只剩下彼此。   许久后,傅知焕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但是他却没急着放开温阮,只是抬起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又沙哑:“温阮,我想起来,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温阮胸腔稍稍起伏着,抬起眼,因为呼吸没调整过来,此刻眸子里还噙着点水光,只觉得嘴唇还酥酥麻麻的。   她抬手用手背贴着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知焕那双含着笑的眸子,有些害羞地稍稍偏了视线,然后低声问:“欠我什么?”   “一场订婚宴。”   *   温阮在门口呆了很久,拿手机反复比对了几遍之后,确保自己看上去和出门前没什么区别,才深吸一口气,进了家门。   一进去,坐在沙发上的温丰臣先生和谢艾女士,便在一瞬间齐刷刷地转过头,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不仅仅是他们二位,刚才还忙碌着的佣人们,在温阮进门的那一刻,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统一的转头,然后紧盯。   “……”   温阮迟疑了下,然后缓缓地扫了扫周围。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心底有些毛骨悚然,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弯下腰换鞋进来。   佣人闻声,立刻收起视线,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忙碌着手头上的事。   但温丰臣和谢艾显然没打算放过自己的亲女儿。   “刚才外面那辆,是小律的车子吧?”   “我看你急吼吼的回来,又急吼吼的拿东西出去,是送给人家的礼物吗?”   温阮还没从刚才那暧昧的氛围里完全回过神,被父母这么一追文,立刻变得吞吞吐吐:“才、才不是。”   温丰臣和谢艾女士对望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他们脸上的笑意已经遏制不住:“我看你们俩个小年轻在车里呆了许久,是不是…”   一提到车里,温阮的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她咬了咬牙,还没等温丰臣将问题问完:“没有!什么都没干!”   说完,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踏着步子上了楼。   两位老人家沉默地目送温阮远去,直到听见那响亮的关门声响起时,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坐直身子,迅速掏出手机给傅长明发了个消息。   [温丰臣]:亲家!成了!!   *   傅知焕一回家,就觉察到家中的气氛不太对劲。   自己爸妈此刻正端坐在茶几旁,双手交叠握着放在膝盖上,摆出一个无比端庄严肃的动作。   傅明衡也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窝着,脚尖还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着地板。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慵懒模样。   傅长明先生瞥过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以示警告。   傅明衡见状,立刻咳嗽一声,也学着自己爸妈的样子做好。   傅知焕看他们一眼,倒显得平静。   他垂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非常自然地换了鞋进门,顺带还松了松自己领口袖口的几枚扣子。   傅明衡没坚持一会儿,又不由地靠在沙发里。   他看了眼傅知焕,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水杯,调侃似的抱怨了句:“你今天倒是轻松,把我们晾在那照顾安家人,你可不知道,你一走,他们一家上下几张嘴可都落在了我身上。”   傅知焕低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调侃了句:“这不是挺好么?郎才女貌。”   傅明衡一口水呛进嗓子眼,连连咳嗽几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便捕捉到了一旁傅父那带着些警告的目光。   他瘪了瘪嘴,随即噤声。   傅长明重咳一声,拖腔带调地问道:“今天安家的事情,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得和家里人说一声,你和温家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之前你可是斩钉截铁地说着要退婚的。”   傅母无比配合地跟着点头。   这二位此刻明明满脸写着好奇,可现在非要装得镇定平静。   傅知焕哑然失笑,却没急着说话,只是笑着解开了袖口上最后一枚扣子,才淡淡地说了句:“爸妈,你们或许可以对温阮改个印象了。”   “印象?”   “嗯。”   傅知焕抬头,声音含着笑:“比如说,不是‘温家那小姑娘’。而是,您儿媳妇。”   “……”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   沙发上的三个人里,只有傅明衡一个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的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我靠”,而傅氏夫妇看上去,却颇为平静。   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甚至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一个“哦”字。   傅知焕通知完这条消息,倒也没多寒暄,而是转身走出客厅。   然而,傅知焕刚一离开,沙发上那两位一直以来看上去非常镇定自若地夫妇瞬间炸开。   “快点给温家打电话。”   “喂?嗨呀,我们家儿子刚才承认了!你说这两年轻人…对对对,得赶快替他们准备一下订婚戒指。之前那个早就没什么惊喜了!”   “哎,你家温阮平时喜欢什么东西?要不要我过两天上门看看她?现在的小年轻心思可捉摸不透了,得尽快结婚,我去翻翻黄历…哦对了,你说婚礼是在潼市办还是江城办?我觉得吧…”   “咳。”   就在傅氏夫妇兴高采烈地通着电话时,一声刻意地咳嗽声在两人面前响起。   抬头望去,只见傅知焕懒洋洋地靠着客厅拐弯处的墙,手里还端着个水杯,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两人,然后淡声道:“我就倒了一杯水。”   “……”   这就很尴尬了。   *   温阮洗了个澡之后,那颗一直持续燥热的心才微微平静了些。   她给自己敷了个面膜,然后趴在床上玩着手机,小腿翘着,一下下有节奏地前后晃,正在苦恼着自己该怎么组织语言告诉秦素珊,自己还没熬过一个星期就没出息地变成狗了这件事。   然后,一条邮件提醒弹了出来。   来自自己的工作邮箱。   【温小姐您好,我叫周茹清。或许您不记得我,但我是金晨赫的妻子,就是之前和傅先生发生过冲突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非常抱歉现在打扰您,但是方便的话,可以联系一下我吗?我的电话是137XXXXXXXX.】   温阮一怔,瞬间从床上爬起来,按照邮件上的联系方式拨去电话。   “喂?”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通,听筒对面女声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温阮:“周小姐您好,我是温阮。”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但却依旧能无比清晰地听见她深深地呼吸声,许久后,那略带着些颤抖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您好,很抱歉打扰您。原本我想联系傅先生,但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然后想起来您有些面熟,才知道是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的律师。所以才从您公开的工作邮箱里冒昧联系您。”   “没事。”   温阮平静地问:“周小姐,您找我,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给傅先生吗?”   “我们可以见面说吗?”   周茹清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道:“明天,在常阳街的咖啡馆。”   温阮沉默了会儿,然后慢声道:“我没有决定权,会转告给傅知焕,让他来决定要不要和您见面。但是,我希望您能先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想和他见面?”   双方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后,周茹清笑了声,只是笑得很苦,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哭腔:“金晨赫他告诉了我些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更新。   -   感谢在2020-02-04 05:44:12~2020-02-05 20:1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十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祖嘉(貓姐)清华国际18瓶;追文小使者10瓶;苹果、我不熬夜、Calm°微笑5瓶;欣欣、颖火虫、。。。、果茶、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常阳街头车水马龙。   傅知焕却没着急进去,而是倚着车门,指尖夹着根烟,垂着眼,那点腥红的火光照亮了波澜不惊的眼底。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咖啡馆的招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然后掐灭了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玻璃窗落下,温阮趴在车窗上,悄悄咪咪地看他一眼,然后打起精神安慰他:“心情好点了吗?如果还觉得不舒服的话,想一想没准今天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傅知焕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没,我刚才不是在想这个。”   温阮没猜到傅知焕会是这个答案,于是愣了下:“哎?那你是在想什么?”   傅知焕笑了声,俯下身,用食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话里含着笑:“昨天答应好你今天约会,但现在又要改天了,我在想,小姑娘会不会和我赌气?”   温阮往后缩了一下,捂着自己的额头,心里也知道傅知焕是在找借口让自己别太担心,于是倒也不拆穿的配合他:“我才没那么小气和记仇!”   傅知焕唇角一松,直起身,伸手揉了揉温阮的头:“时间到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咖啡店内的环境很雅致,但或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这条街道平时人流量不算特别多的缘故,此刻的客人很少。   抬头扫一眼,便能一下子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周茹清。   傅知焕却没立刻迈步,他只是平静地望向周茹清的方向,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收拢了手指,攥紧。   他喉头缓慢地滚动了下,眸色沉沉。   就好像那里坐着的,不单单只是一个人。   而是让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悄悄地牵住了傅知焕的一根手指,然后再一点点地分开他紧握着的拳头,将他的手握住。   傅知焕稍愣,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温阮轻轻笑了起来:“我和你一起。”   他已经一个人强撑了二十年。   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   周茹清的状态很不好。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的白头发肉眼可见地变多,此刻眼睛还肿着,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又没有精神,声音也因为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哭泣,变得又沙又哑。   “前些天我回去后,仔细问过我丈夫,那时候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直到前几天,我的女儿失踪后,在我反复逼问下,他才同我说了真话。”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年大人干得混账事,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周茹清说到这,声音又变得哽咽了起来,她转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抽出几张纸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整理好情绪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失去亲人有多痛苦,所以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傅先生,也算是为孩子积点德,希望她能早点找回来,或者…少受点苦。”   傅知焕全程没说话,他靠着椅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冷静,但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样,情绪看上去很淡。   温阮叹了口气,朝着周茹清的方向推了推水杯:“您先喝点水?”   周茹清低头道了声谢,接过水杯,还没拿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道沙哑的男声——   “清清。”   金晨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此刻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身,整个人看上去疲倦而又颓废。   周茹清一愣,随即唰的站起身,满眼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   金晨赫没答话,只是舔了舔唇,朝着傅知焕的方向望去。   傅知焕抬眼,目光没丝毫闪躲,他还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一只手搭在桌上,食指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着桌面,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金晨赫收回目光,自嘲似的笑了声,然后走到周茹清的身旁,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一齐坐下:“你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加上昨晚一直悄悄躲在厕所说些什么,我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当然能猜到什么。”   周茹清眼底有泪光在滚动,她哽咽了声,转过头,虽然忍住没发生,但眼泪却一滴滴掉了下来。   金晨赫温柔地看了眼身旁的女人,然后直起身,再次和傅知焕对视:“傅先生,您一直都是对的,那起案子,和我的确有逃不开的关系。”   当年,一直游手好闲的金晨赫在家人的安排下,到那家游乐园去打工,就负责每隔一段时间把清洁工装好垃圾桶的垃圾车给运出去送到指定地点。   干的活又累又麻烦,而且还捞不到几个钱。   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个人和金晨赫说:“要不要赚个外快?就很简单,你每次运垃圾的时候都去东区门口看一眼,如果看见有垃圾桶放在哪,就帮忙一起放在车上运出去。”   金晨赫一听,就知道八成干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就是个运垃圾的,如果真出什么事,就说自己不知道,也不会遭什么罪。   而且还能拿到那么多钱,怎么看都是个容易活。   那时候的金晨赫,本来就是个远近闻名的小混混,班也不好好上,到处瞎混去敲诈勒索一下商铺里的老板,觉得自己越是野便越是厉害,也没什么三观道德,于是当即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可能是什么类似于毒.品那种,那些法律上不准备交易的东西之类的东西。   一直到有一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将垃圾车运出去的时候,他不由地有些好奇,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在将东西放到指定地点之后,悄悄地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往里面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把他吓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里面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痕,看上去已经没了气,就这么被塞在臭烘烘的垃圾桶里,让金晨赫这样的小混混都不免心惊肉跳。   他心里顿时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手一抖,迅速将垃圾桶盖合上,往后连连地跌了几步,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不成自己这些天运的,一直都是孩子?   他心里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一时之间情绪难以平静下来,蹲在一旁接连抽了好几根烟,然后才稍稍回过神。   不行。   绝对不能报警。   这伙人明显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团伙,报了警,可能被抓不说,还有可能被他们给报复。   这么想着,金晨赫下了决心,抬起头看了眼那垃圾桶,然后咬着牙起了身,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现场。   后来,自己被调查后又被放出来。   金晨赫也在道上越混越野,最后索性不去工作,整天拉着一伙朋友隔三差五地到处和人干架,还觉得这就是江湖道上人该有的风范。   而之前那点在垃圾桶里看见尸体的愧疚,也逐渐地给消磨没,甚至觉得自己替人干过那种事,在道上是件能排的上分位的“光荣”。   后来,甚至拿着这些去理所当然地吹嘘。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傅知焕。   虽然那时候的傅知焕,仅仅是高中生的模样,但那宛若孤狼发现了猎物一般阴冷而又冷冽的眼神,却第一次,让金晨赫感到毛骨悚然,夜不能寐。   也是从那以后,他突然开始发现。   自己原来曾经,这么地不齿。   再后来,金晨赫结了婚,妻子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心地善良,待人温和。   在妻子的影响下,他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并且也有了心爱的女儿。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似乎也烟消云散。   直到自己的女儿失踪的那一天。   金晨赫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其实,就算清清今天没有来,我也会来找傅先生,向您坦白当年的事情。”   “我这些天一闭上眼,就是我的孩子躺在垃圾桶里,浑身是血的样子。我知道现在才知道,报应这两个字,原来是真的……”   傅知焕看上去,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但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傅知焕将牙紧咬,一直到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片刻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当年,你是什么时候将垃圾桶放在哪个位置的?”   金晨赫对当年的时间记得格外清晰:“下午两点。”   听见这句话,傅知焕倏地张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   他唰的起了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到在地,砰的一声巨响,让周围的人纷纷停下的动作侧目。   傅知焕的手紧紧攥着金晨赫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拉到自己的面前。   他低下头,浑身上下的戾气没带半点遮掩,一股骇人的气场让一旁想要上前的服务员都止住了步子。   温阮怔了下,下意识起身,想要去劝,但是在看清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时,却止住了动作。   傅知焕此刻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脖颈上的经脉分明,一双漆黑的眼仁里宛若如同冰棱一般,全是冷意。   “尸检报告上,傅予情是在尸体被发现前十二个小时内死亡的。”   金晨赫本来如同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一眼,任由傅知焕发泄。   但当听见这句话时,却突地缩了下瞳仁。   温阮听懂了傅知焕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   金晨赫看到傅予情时,其实她还没有死。   换句话说。   如果他当时报警了,傅予情就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儿子,明天的更新你会更痛苦的。   -   感谢在2020-02-05 20:13:38~2020-02-06 00: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粥铺、Mocuishle江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ll 10瓶;沐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二十年的时间,能让人忘记许许多多东西。   回忆像是包裹在一团温暖光晕中的云,就算你再怎么想努力去记住,但最终抵不过岁月长河的流逝。   傅知焕对于傅予情还在时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   比如,他还记得,傅予情穿着公主裙站在幼儿园的园子里,粉娇气地跺着脚和其它小朋友争得面红脖子粗,粉红色泡泡裙后背的蝴蝶结还一晃一晃的——   “你们瞎说!我的哥哥才是最厉害的哥哥!”   “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哦!”   傅知焕停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喊她:“小情,回家了。”   傅予情闻声,立刻转过头,在看到傅知焕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高高地扬起,满脸写着雀跃。   她一溜小跑,一头撞进了傅知焕的腰上,撒着娇似的拿脸蹭着他的衣服,脆生生地喊:“哥哥!”   所有孩子都向往着清晨时透过云层的阳光,初春时枝头娇嫩的新芽以及迎着盎然春意的微风。   她们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爱的人,心怀憧憬地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傅予情和所有孩子一样,热烈而又真诚的活着。   曾经活着。   她曾经无数次牵着傅知焕的手,昂着一张小脸,像所有稚气的孩子一样,炫耀着疼爱自己的家人。   她无数次这么骄傲地对人说:“我的哥哥真的很厉害啦,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哦!”   有的时候,记性太好,或许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二十年,傅知焕时常会想起傅予情,和那些带着骄傲上扬尾音的稚气童声。   只是——   她还会因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吗?   “傅知焕?”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上了傅知焕的手背,随即温阮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还好吗?”   这一句话,将傅知焕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面前金晨赫那满是绝望和崩溃的脸,薄唇紧抿,眸色越深。   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突地放开了手,缓慢地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到椅子上。   周茹清哭得双眼通红,但见丈夫直挺挺倒了下来,还是伸出手扶住他,将他搀回了椅子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抱歉,抱歉。”   温阮心里堵得慌,看着眼前这对夫妇,眼底思绪翻涌,最终却一言不发。   她不能评价什么,也不可能在现在对傅知焕说出什么类似于“别伤心”之类安慰的话,更不吭劝他原谅或者是不要动怒。   或许金晨赫在失去女儿之后,内心的确无比崩溃和绝望。   但当年的傅予情,又何尝不是这么绝望呢?   更何况,很有可能傅予情也曾在垃圾桶中,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但那个时候自己身在狭隘逼仄,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内,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动弹不得,声嘶力竭地喊也没有人听见呼救声。   那个时候的傅予情,到底有多么绝望呢?   傅知焕双眼紧闭,右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青筋暴起,脉络清晰可见,一直到许久后,才听见他低沉而又压抑的声音传来:“说吧,当年是谁花钱买通你干这件事的?”   金晨赫听见这话,空洞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神,但他却做出一个无比悲伤的表情,然后一字一句道:“傅先生,很抱歉,当时找雇我的是一个叫小李的游乐园员工,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温阮微怔。   “嗯。”   金晨赫点了下头,然后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游乐园里失踪的不止是一个孩子、但另外一个运气比较好,因为我当时看见垃圾桶里的孩子之后被吓傻了,如果是个活人还好,但我那个时候以为人已经死了…心里当然害怕的不行。”   “所以当天到了第二次搬运垃圾的时候,我就翘了班躲在家里没去。小李知道之后,就慌忙准备自己去送,结果当时游乐园戒严,还没出去就给拦了下来。”   “然后,他见逃跑没希望,就畏罪自杀了。”   傅知焕闭紧的双眼没睁开,他的手在金晨赫说到一半时,便已紧握成拳,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都带着压抑的气场,让人感到后背发寒。   线索到这,又断了。   如果凶手就是这个畏罪自杀的小李,当年的警方肯定早就宣告破案,因为在自己妹妹的身上,还留着凶手的DNA。   所以只能说明,小李并不是谋杀自己妹妹的凶手。   但金晨赫所知道的,也仅仅只能将线索提供到这里。   “游乐园?”   一直没说话的温阮突然开口,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问:“哪个游乐园?”   金晨赫愣了下:“樱花世界乐园,当年因为里面种满了樱花树而出名,不过其实内部设施和安全问题一直都挺差,所以去的人也不算很多。在出了几起案件之后,很快就倒闭了。”   这句话说完后,现场却陷入长长的沉默。   傅知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眼猛地睁开,直起身,转头看着身旁的温阮。   温阮垂着眼,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她的呼吸很重,就连胸腔都随之无比清晰地起伏着。   大概五秒钟后,她才抬起头,转过头看着傅知焕,然后轻轻开口,声音还带着些颤抖:“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事情吗?”   傅知焕心底有了答案:“我记得。”   温阮笑了声,只是那笑不达心底,还泛着点苦意:“那个幸运的孩子,应该是我。”   *   金晨赫自首了。   在离开咖啡厅之后,他便要求傅知焕将自己送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周茹清陪着他一起进去。   或许在二十年前,他也没想到,自己助纣为虐做下的那些事情,有一天也会报应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为了钱间接性地毁了无数家庭,最终,自己的家庭也因为这些人贩而毁得干干净净。   没人逃得过去。   傅知焕没去,在看着两人走进警局之后,也没着急着开车,而是沉默地将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眸里看不到半点光。   温阮安静地坐在旁边,也没开口说话,只是许久之后才扇了下眼帘,声音带着些哽咽:“抱歉。”   命运向来是件捉摸不透的事情。   比如直到当金晨赫说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当年自己的幸运,或多或少,是因为另一孩子的悲剧。   傅知焕听见这句话,转头看她,片刻后伸出手扣住温阮的后背,将她往自己的身前一带,然后紧紧地拥住。   他揉了揉温阮的头,让她能有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肩窝处,然后低声说:“你不需要道歉的,温阮。”   悲剧从来都不是因为受害者造成的。   温阮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突地抬起头:“不过如果有金晨赫的口供,你妹妹的案子就可以和我当年的案件并案调查,没准很快就能够发现什么。”   “嗯。”   傅知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二十年过去,现在再调查起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非常难找到证据。   但当下,他只是顺着温阮的话往下说:“一定会的。”   温阮听出傅知焕是在安慰自己,她泄气似的垂下头,然后将额头一下子抵在他的胸膛上:“搞什么嘛,又变成你在安慰我了。”   虽然傅知焕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但是看着温阮这副有些委屈的样子,还是强撑着轻笑了几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释怀。   接着,声音低沉而又温和道:“温阮。”   “啊?”   “谢谢你陪着我。”   说着,一寸寸收拢了拥着温阮的手。   在听见温阮亲口说出,她也在那天被绑架之后,傅知焕涌上心头的情绪,是一种撞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的后怕。   原来二十年前,他差点,也失去了她。   温阮抬起手,回拥住傅知焕的后背,她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视线一偏,然后一眼望见放在车台上的陶埙。   昨天,在自己将这个陶埙送给傅知焕之后,他便用它替换下了车内原有的装饰。   等等。   温阮稍愣,然后下一秒,突然醍醐灌顶,然后一下子直起身子,目光还放在陶埙上没挪开,只是声音突然沉了沉:“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傅知焕顺着温阮的视线望去,眸色暗了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我之前和你提起过,我也会吹陶埙,但是只是会吹而已,其余乐感都不算太好。”   温阮说到这,伸出手去打开那个装饰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陶埙取了出来,然后问:“不过,傅予情是什么时候学的?”   “四岁,也就是刚好二十年前,和出事的时候是同一年。”   温阮抬头:“我也是那一年。”   或许很多人都会相信巧合。   但侦察机关永远不会相信。   在任何一起凶杀案里,所有的重合点一定是事出有因的,这些东西被称为一步步锁定凶手方向的证据,而不会被称作巧合。   *   教温阮吹埙的,是某个民乐艺术班的老爷爷。   那时候的小孩大半都是被爸妈以“修身养性”的名义送到艺术班来听课,许多都不是真心想要学。   所以老爷爷管得也不严,一半的时间在教吹埙,另外一半的时间就会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一把大蒲扇,然后和其它人聊着天。   老爷爷说话很有趣,知道的故事特别多,从三国时期一路讲到近代历史,跟说书似的绘声绘色。所有的小孩都很喜欢他,每天七嘴八舌地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遇到的事。   比如晚餐吃什么,明天要去哪里玩。   老爷爷总是笑眯眯地听着,从来不打断孩子的话。   直到有一天,老爷爷突然不讲故事了。   他说她老伴生病住院,每每提起来总是唉声叹气的,然后时不时提到,自己和老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底下。   老爷爷似乎很喜欢樱花,一念就念了好久,还说自己的老伴一直想去那个新开的樱花世界乐园,但可惜现在呆在医院里没有机会了。   那时候的小孩子,听丑小鸭的故事都能泪流满面,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老爷爷妻子生了重病这种难过的事情呢?   于是有一天,温阮拍了拍胸脯,说:“我和我妈妈说好啦,明天他们带我去那个游乐园!我可以拍照片给爷爷和奶奶看呀!”   孩子的感情永远是单纯而又善良的。   当年的傅予情,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概这个案件就差不多结束了!   今天还有更新!   至少杀害妹妹的真凶不是这个老爷爷啊!!先解释一下不然是老人的话就太膈应人了,老爷爷也只能算是整个流水线的环节之一。   -   感谢在2020-02-06 00:03:32~2020-02-06 22: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xin 35瓶;今晚夢里见9瓶;雪biubiu7 7瓶;是祖宗啊、陈辞5瓶;一二3瓶;是你酸菜鱼2瓶;爆炸头、金顶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阮阮,那里人太多了,会很不安全的哦。”   谢艾牵着温阮的手,耐心地劝道:“我们去别的地方拍一拍就行了,这附近不是也有些小树吗?”   “我今天答应了要替老爷爷和老奶奶拍很多照片的呀!所以一定要去那棵最大的樱花树底下,因为老爷爷说,这个游乐园就是因为那棵树才出名的!”   温阮用挥着整条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鼓着腮帮子撒娇:“去嘛去嘛,老奶奶身体不好,肯定特别特别想看到最好看的樱花树嘛。”   谢艾拿女儿没办法,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牵着温阮走向那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人头攒动,不知道是谁重重地撞了一下谢艾的肩膀,将手上的包和相机全都给撞落。   她皱着眉,松开温阮的手,蹲下身连忙将东西捡起来。   然而当她再直起身下意识往旁边一抓时,才发现原本站在旁边的温阮,就在眨眼间的功夫,不知道被人群挤到了哪个位置。   “阮阮!阮阮!”   下午,正是游乐园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谢艾扯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直到完全沙哑到发不出声音,却始终么听到温阮的半点回应。   直到晚上,警局传来消息。   说从一个要运送出园内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温阮。   好在,只是后脑处受了击打伤而陷入昏迷,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的伤痕。   谢艾和温丰臣赶到医院的时候,温阮才刚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她看上去非常虚弱,在看见自己父母的时候,再也憋不住情绪,腮帮子一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然后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做父母的当然是心疼,连忙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在哄。   大约十分钟后,温阮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些,但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抽搭搭着,时不时打几个哭嗝。   谢艾沙哑着声音,轻声哄着她:“阮阮乖,快点好起来,我们赶快出院,然后回家去和你认识的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温阮靠在谢艾的怀里,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还带着哭后的小奶音:“嗯!”   想了想,然后说:“我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出院,而且还要给老爷爷看樱花树的照片呢。”   但是等温阮出院的时候,那位教陶埙的老爷爷已经辞去了艺术班的工作。   那一份照片,最终也没能送到他手里。   *   “你说张老爷子?我倒是记忆挺深刻的。”   居委会的大妈看了看傅知焕和温阮,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叹了口气:“十年前就走了,他也是可怜,老伴走得早,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傅知焕和家里确认过后,才知道当年的傅予情所上的艺术班,和温阮的确是同一个。   老师,恰好也是同一位。   时隔多年,这起没有半点眉目的案件,终于又重新地出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重合点。   那老人名字叫张志伟,早些年是个街头艺人,后来也进艺术团工作了几年,薪水不高,勉强养家糊口。   等年纪大了,在艺术团也呆不动了,就跑到一个艺术培训机构去当老师。   “哎,这老头子命不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自己的儿子长大,但那儿子也是个不孝顺的东西。”   大妈说到这,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温阮招了招手,小声说:“他儿子啊,打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之前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警察天天来抓人。谁知道二十年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钱了,问他是做什么的,也不说。但每次回来都是穿金戴银的,还有豪车停在楼底下。”   “但是有钱有什么用,心黑啊。一开始还一年回来两次看看老人,到后来索性就不管了。老人苦巴巴的拿着那点退休金,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别提有多惨了。”   那大妈边说着,边恨恨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十年前啊,张老爷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索性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一条命也就这么没了。”   傅知焕眉头微皱,开口问:“请问,小区内的居民之前有没有觉得这对父子,有哪里奇怪或者是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大妈摸着下巴想了下,然后突然一拍手掌,凑近两人:“还真有。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太太平时都喜欢聊聊天,拉些家常。这刚好,张老头子家对门的邻居,和我关系就特别好。”   “邻居家的那个老太太,夜里睡不着觉,就总是爬起来看电视。谁知道有天晚上,就听见张老爷子在和他儿子吵,具体都听不清了,就听见‘有钱人的孩子啊’‘死人啊’之类的几个字,反正就挺瘆人的。但从那以后,张老爷子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差。”   温阮深吸一口气:“那你知道,张老先生的儿子住在哪吗?”   大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和他都不熟。”   在谢别了居委会的大妈后,傅知焕和温阮回到了车上,开车前往附近的警局。   车载电台里,带着播音腔的女声,机械化地念着新闻:“近日,二十年前一起迄今为止还未抓捕到真凶的儿童虐杀案,在警方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一位该案件的相关人士前来自首…”   “啪嗒”   温阮伸手,关上了电台。   傅知焕垂了下眼,没转头:“谢谢。”   温阮摇了摇头,撑起一个笑:“没事。而且刚刚和那位女士说的话,不是都已经录音了吗?警方现在重新开始重视这起案件了,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张老先生的儿子,倒时候只要比对DNA,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凶手一定会绳之以法的。”   听着温阮的声音,傅知焕那双无波无澜地眼眸中,终于泛起点暖意,少了几分冰冷和不近人情。   他似乎是轻笑了声,但又似乎没有,只是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嗯,我相信一定会的。”   关上电台,车内又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唯一有声音的,就只有风刮在玻璃上的呼呼声,却吵得人心烦意乱。   越贴近真相的时候,傅知焕才发现,自己本来以为能够控制得很好的情绪,在此刻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完全没办法冷静地去面对任何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家人的犯人,也没办法保持绝对的理智,去听那些血淋淋的证词。   他没办法接受,傅予情死在这么卑劣的人手里。   终于,到了一个红路灯,傅知焕抿着唇,将身体往后靠,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红绿灯的方向,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仿佛空洞得毫无一物。   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红绿灯的上方,扇动着翅膀,一跳一跳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傅知焕敛起眉眼,看上去似乎很平静。   但就像人们永远不知道平静地海岸什么时候会迎来突如其来的海啸一般,下一秒,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   傅知焕握起拳,重重地砸在了车台上,震得挂在后视镜下方的香囊都在轻轻晃动。   红绿灯上方的麻雀几乎是在同时有感应似的,猛地惊起。   温阮听见这声巨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着傅知焕的方向。   就这么温和而又冷静地看着他。   傅知焕握紧地手颤了颤,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收回手扶住方向盘,哑着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温阮笑了声,转过头目视前方,许久后,才轻轻开口喊:“傅知焕。”   “嗯?”   “傅予情,有个特别好的哥哥。”   *   二十年前。   风将窗户刮得哐哐作响,一副暴风雨欲来前的压抑和恐慌蔓延开来,让原本亮堂的屋内盖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   “不行,我干不出来。”   张志伟一拍桌子,背着手反复踱步,咬着牙伸出食指狠狠地指着面前的儿子张宏锐:“你说说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事儿?哪家孩子不是自己父母的宝贝,你把人家孩子偷了去,让那些家长怎么活?”   张宏锐坐在沙发上,听见这话,一张脸笑得跟个褶子似的:“所以啊,我这不是拐卖,就是借一下。我都听说了,您教的那什么班上,不是有好多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吗?你就忽悠她们去樱花世界一趟,那块都是我们的人,随便捞一个走要挟一下她们家长,骗点钱就放出去。”   “不行!”   张志伟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抄起一个鸡毛毯子就往张宏锐身上砸,顺带还捞起一旁的手机:“我这就报警!不能让你再做这些害人的事情了!”   “您报警啊!就让我妈死在那医院里,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张宏锐唰的起了身,声音也拔高一个度:“您自己想想,我妈住一天院得花多少钱?您卖了肾都挣不回来那么多钱,要不是我死皮赖脸求着,我妈早就连病床都没有睡了!您有本事就报警!明天我们一家人全部坐着等死!”   这一段话,彻底把这位老人给唬住。   张志伟的手抖了抖,手机也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他退后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扶着脑袋想着自己这相依为命了半辈子的老伴,突然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人总是极其自私的。   平时里冠冕堂皇的道理一大堆,但要到了取舍的时候,心里的天平却总会偏向自己。   不肯承认自己是坏人,所以就一边做着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边为自己找着迫不得已的理由来开脱。   自己不这么做,老伴就会没命。   所以也是逼不得已。   他反复对自己这么说着:我不过是为了爱人能活下来,所以才铤而走险而已。   但这不过是所有恶人的通病。   张志伟咬了咬牙,同意了儿子的请求,顺带还为了彰显自己的“正义”,叮嘱了句:“千万不能伤人性命。”   听上去是多么感人和正义的一句话。   但却是无耻的人,为自己最后一点留有余地的开脱,来安慰着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然而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了那骇人听闻的案件之后,张志伟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恐怖的一个决定。   当天晚上,他和自己的儿子发生了无比剧烈的争吵——   “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你这个畜生!我、我要报警!”   “得了吧,报警了你也得被抓,我就服了你这老头子,现在装什么大好人,搞得那小姑娘不是你忽悠去的一样!我是畜生,那你算什么个东西?行啊,你报警啊!咱俩被抓了,我妈也可以直接拔了呼吸罩了!”   劣根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枝丫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深深扎入泥土里的根基。   挂在枝丫上直白的恶,和拼命掩盖在泥土里的恶,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   张志伟再一次退缩了。   还是那个借口。   “我都是为了我的老伴,为了家里人能活下去。”   我不是为了自己。   我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迫不得已。   然而最后,老伴没留住。   临走前,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发出干枯的声音吱吱呀呀地喊着。   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张志伟却知道,这代表着一直以来遮盖着自己罪恶的遮羞布,终于被撕碎。   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继续做着这行恶心的事儿,他却也再也不敢提报警两个字。   一直到几年过去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口一个为了自己的爱人,其实不过是拿家人当个幌子。   最终,谁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屋子一天比一天冷,他的精神也在反反复复的恶梦中,被折磨得愈渐衰弱。   睁眼闭眼,都是当年那些孩子的模样。   张志伟七十三岁生日那天,他送了自己一个生日礼物。   解脱。   *   傅知焕接到了一个电话。   “傅先生,经过我们多方面的调查,成功找到了张志伟的儿子张宏锐,在比对DNA后,确认他就是杀害您妹妹的凶手。只是——”   “只是什么?”   “张宏锐在两个月前,被确诊脑瘤晚期,现在正在重症监护病房,医生说,有可能时日无多。”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上,张宏锐犯案当年三十九岁,张志伟六十三岁。   二十年之后,张宏锐现在差不多五十九快六十了。   交待年龄的意思是,这差不多是我虐儿子的最后一个点了。   这章可能会精修一下。   -   感谢在2020-02-06 22:23:55~2020-02-07 01:4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20瓶;挚2瓶;啦啦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傅知焕和温阮到达张宏锐所在的那家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氛围很压抑,有穿着警服的警员守在门口。周围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个个都神色紧绷。   看见傅知焕来了,一位警员连忙上前两步,低声解释着:“傅先生,医生告诉我们,张宏锐现在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意识障碍也非常严重。”   张宏锐现在早已年过半旬,这辈子既没有什么学问,又没有什么本事。但靠着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倒是挣了挺多钱,后半辈子过得纸醉金迷。   前些年讨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老婆,谁知道半年前确诊了脑癌之后,那女人顺走了所有的钱偷溜了,连个零头都没给剩下。   张宏锐奢侈了半辈子,也没给自己剩下多少钱,为了活命,只得卖了房子散尽家财去治病,但病情不仅没好转,肿瘤恶化后范围转移到了身体其它器官上。   温阮没进病房,而是隔着门前的玻璃窗往里面看了眼。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   瘦得出奇,眼窝深深地凹下去,像骷髅甲上包着层皮一样。皮肤还因为过度松弛,褶皱很深很密,干枯发黄的颜色,和那触目惊心的斑点,让人感到背脊发麻。   但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宛若一道深渊,里面隐约可以看着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将一切都吞噬。   不知道为什么,张宏锐现在这个模样,让人生不出半点同情,反而更加令人作呕。   傅知焕走到温阮的旁边,顺着她的目光往里望去,然后语气平静地问:“他还能活多久?”   警察叹了口气:“医生说,最长恐怕不超过一个星期。最快…可能就是明天,或者是今天。而且医生说,张宏锐前段时间和他儿子商量,如果这周病情无法好转,可能会执行通知医院来安乐死,因为他也忍受不了化疗的痛苦过程了。”   温阮皱了下眉,垂眼,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住了心脏一般,压抑地难受。   一个星期?   正常的开庭,走完所有的程序,差不多都要一个月。   即使是情况特殊申请提前开庭日程,一个星期显然也不足够。   然而傅知焕看上去却比预料中的平静,他只是从那扇窗户里,静静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   五十九岁。   享乐了整个人生,然后就这么拍拍屁股,轻描淡写地死去,把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当个屁一样放了。   恶不恶心啊。   医生推开门出来,摘下口罩,看了眼周围的警察,然后叹了口气:“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不过刚才已经恢复了些意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赶快进去问。”   见警察都陆陆续续进去,傅知焕闭了闭双眼,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消化着什么情绪。   许久后,他睁开眼,声音沙哑着对身旁的温阮说:“你去车上等我一下,好吗?”   温阮点头:“嗯。”   她能猜到,傅知焕没让自己进病房,恐怕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什么话,也不想让自己因为张宏锐留下什么阴影。   *   距离近了看,才知道张宏锐的样子,到底有多么骇人。   肿瘤扩散到全身,每天的化疗把他折磨得不像个人样。就连畜生看上去,都比他更为光鲜艳丽。   他此刻瞳孔涣散,虽然被护士扶着靠在床上,但双眼还是没有神,甚至不能聚焦成一个点,看上去就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一块空壳。   面对着警察的盘问,全程紧抿着唇,一个字的音节都没发出来。   警察有些头疼。   虽然凭借着DNA已经足以确定凶手就是张宏锐,但是眼下如果要加快庭审,犯人直接认罪或许才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流程。   但现在,他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看上去,是准备硬生生耗到底。   摆明了是无论自己是死是活,都不想让别人过得舒坦。   傅知焕靠着墙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眼皮动了动,然后突地直起身,缓缓走到张宏锐身旁停下,低下头,眼底无波无澜,只是淡淡的问了三个字:“是你吗?”   张宏锐的眼底终于找回了些光,他眸光闪烁了下,然后像个木偶一样生硬地转过头,望向傅知焕。   许久之后,采用沙哑到有些可怕的声音说:“你是谁?”   傅知焕:“她的哥哥。”   这个“她”字不用点明,张宏锐便已心知肚明。言言   他听见这话,缓缓地吐出口气,胸腔起伏了下,然后又僵着身子将脑袋转回,闭上眼,往后一靠,像个没了支架的布偶一样往下摊,还发出“哎哟哎哟”地痛呼声。   看上去,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的前提条件是,首先得是个人。   张宏锐靠着出卖良心挣了一辈子的钱,早就和这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一颗心也早在反反复复化疗的痛苦中扭曲到了极点,即使自己吊着只剩一口气,都得拉几个人和自己一块难受。   “你不会死。”   傅知焕似乎早就猜到张宏锐会是现在这种反应,他低笑了声,情绪很淡,将说话地节奏压得很慢:“傅家会请来世界级肿瘤科的医生,让你好好地活过这一个月,等待开庭审判。”   张宏锐的眼皮动了动。   “你会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这样的生活,扩散到全身的肿瘤能让你生不如死。张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脑癌患者会经历怎么样的疼痛、喷射性呕吐以及水肿,但你可以放心,即使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们也会拼尽全力将你抢救回来。”   说到这,傅知焕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宛若缠绕在耳畔无法摆脱的魔咒:“既然你不认罪,我们就一起等到法庭宣判的那天。”   这一段话,成功让紧闭着双眼的张宏锐突地睁开了眼。   瞪大的双眼在那凹陷的眼窝里显得格外吓人,他嘴唇不断抽搐着,接连着身体也在颤抖:“你没资格……”   “您的儿子会同意的。”傅知焕声音清润而又温和,却让他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没有一个孩子不想让父亲活下去,更何况,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呢?”   两人对望。   刚才傅知焕那些话,都是骗张宏锐的。   医生给出的时间已经很客观,张宏锐这副样子,即使是神医在世,也无法在让他多活过这周。   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濒临极点。   所以,傅知焕必须让他在活着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可能是第一次,傅知焕在面对着犯人的时候,抛去了自己所有的冷静,而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说出这些话。   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身份,不是一个检察官,而是一位兄长。   气氛降到冰点。   终于,五十九岁的张宏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他无力地往后滑了一下,被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警察,声音还发着抖:“我认罪。”   这句话,宛若一锤定音。   虽然张宏锐说得很轻,但恍惚间,仿佛能听见这三个在空旷的房间里,环绕似的回响。   傅知焕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他没再停留,而是干脆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但没迈出几步,就觉得眼前突地一黑,颅内嗡嗡作响,一片晕厥。   他闭上双眼,稳住步子,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但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通红。   二十年。   无数个寒来暑往,星辰披着月光踽踽前行。   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认罪。   医院长长地通道,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只需要半分钟。   然而就在这半分钟里,身后的重症监护室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无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伴随着高声的呼喊,脚步声凌乱。   傅知焕停了下步子,没回头,走上了电梯。   屏幕上鲜红的数字一个个往下跳着,然后到达最小值。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傅知焕穿过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排着长龙在窗口付钱的家属,再穿过无数盏灼目的白炽光。   感应玻璃门缓缓拉开,傅知焕下意识抬了下头——   温阮站在门前,笑着朝自己望来。   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幕,除了弯成镰刀形状的月亮,便只有几个寂寞地星子点缀在上面,光芒若隐若现的。   她似乎从傅知焕的眼底看出了什么,然后走上前,踮起脚尖拥住他,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来,抱一下。”   傅知焕微怔,方才一直空洞而又毫无一物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道光。有股温暖冲开了密布的乌云,穿过寒冷的冰棱,一直蔓延到那被冻僵的心底。   “张宏锐认罪了吗?”温阮问。   “嗯,认罪了。”傅知焕回拥住她,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一般,收拢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温温缓缓的:“他已经悔过自新了。”   温阮听得出来,傅知焕在说这句话时有些刻意哄着自己的语气。   她大概能猜到,过程恐怕不像他说的那样顺利,但却只是弯起唇角轻轻笑着,没有拆穿:“嗯,那就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   穿过医院那郁郁葱葱的林荫道,穿过路旁边雅致的长亭,穿过那条铺着鹅卵石的石子路。   但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一无所有。   一直到上了车,傅知焕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张宏锐进抢救室了,医生说大概率活不过今晚。】   活不过今晚?   五十九岁。   这么算算,或许也勉强算得上寿终正寝。   傅知焕嘲讽似的勾了下唇角,将手机随手丢到一旁,然后调整了下呼吸,故作无事地准备开车。   但手刚放下,却发现自己连挂挡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背轻颤了下,然后突然无力地垂下头,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紧紧闭上双眼。   温阮转过头。   即使没有看见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此刻也能读出他内心巨大的痛苦。   那是一种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却仿佛在撕心裂肺嘶吼着的压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但温阮却依旧感到莫名的想哭。   她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抬起手,轻轻抱住傅知焕的头,然后哑着声说:“从明天开始,潼市就放晴了。”   世上,还是有很多的东西,从来不是你愿意等,就能够得偿所愿。   但总会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我可以陪你一起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就是甜甜了!!!   儿子明天给糖吃!   -   感谢在2020-02-07 01:45:10~2020-02-08 00: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10瓶;huanger 6瓶;我没有香芋派3瓶;挚2瓶;沐曦、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第二天清早,警局那边传来消息。   张宏锐没死在抢救室里,或许是真的有奇迹,在医生一整晚不休不免地抢救之后,他成功地从鬼门关里被拉了回来。   但这奇迹在他身上却显得颇为讽刺。   更像是报应。   张宏锐治疗了这么久,身体每况愈下,一直没有好转的征兆,偏偏在认罪之后,跟回光返照似,多偷来了几天的寿命。   在各方面的支持下,迅速从国内外各个地区调来了专攻脑癌方面的专家,来替张宏锐进行治疗,以保证让他能顺利等到法院开庭。   没想到傅知焕当时说的话,真的应验。   或许比起痛痛快快的死去,这样无休止的化疗对他来说,才更加折磨。   张宏锐这一生做了太多足以让人千刀万剐的事情,到了晚年众叛亲离,连唯一的儿子也不站在他的那边,同意配合警方工作。   警方也顺着这条线,找到了突破口,牵出了那个靠拐卖人口来谋取暴利的组织的相关信息,一举端了整个窝点,救出了许多孩子。   和傅予情一样大的孩子。   二十年过去,一切终于得以拨云见日。   在张宏锐认罪后的第二天,傅家人去了一趟墓园,给傅予情扫墓。   温阮也一道去了。   她停下步子,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稚嫩而又单纯,眉眼弯弯,嘴角高高地翘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不带半点杂质。   傅氏夫妇站在一旁,偏过头,互相依偎着,已经止不住哽咽。   傅明衡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只是强撑着一言不发地含在一旁。   唯独傅知焕看上去最为平静,他蹲下身,放下手中的樱花束,胳膊搭在膝盖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许久之后才直起身,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温阮也随着傅知焕的动作弯下腰。   突然有道风吹过,穿过山林带着清新的气息涌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树叶晃动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阮好似觉得,墓碑上傅予情的笑脸,变得更加清晰和鲜活了起来。   傅知焕转过身,闭了闭眼,声音又低又哑:“走吧。”   温阮点了下头,同他并肩一起,才迈出几步,就用余光瞥见,有滴泪顺着傅知焕棱角分明的下颚淌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他终于从禁锢着自己的深渊里走了出来。   *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傅家就好像生怕温阮这个宝贝儿媳妇跑了一样,三天两头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理由也是各种各样,比如“傅知焕回家满一周纪念日”,或者是“家养小鸟满三月礼”。   温阮本来寻思着,自己前段时间才和傅知焕闹了个轰轰烈烈的退婚,现在就往人家家里跑,怎么想怎么尴尬。   所以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推辞一下。   结果两家的父母就像打好了配合一样,温丰臣当天晚上就让家里的佣人回老家休息了,胳膊一插,慢悠悠地说:“家里不管饭,你去你男朋友家吃。”   “……”   于是就这样,温阮在傅家死皮赖脸地连蹭了三天饭。   然后她发现,有些家庭的饭桌是吃饭用的,但还有一些家庭的饭桌,是打仗用的。   比如今天——   “我听江城检院那边说,有计划把你调到潼市这边的检察院来工作,结果你还给推了。”   傅长明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温阮的碗里,然后没好气地冷着声说了句:“别人都恨不得往家在的地方跑,就你特立独行。”   傅知焕平静道:“这次调任有许多候选对象,并不是非我不可。而且突然的调动会打乱我的工作计划,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益处。”   “你!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少力气,才让你们检院松口把你往潼市这边调?”   傅长明被傅知焕一席话气得够呛:“什么益处不益处的?到家这边的地方来工作,又不会让你少一根毛!如果不是你妈想多照顾你,我才不愿意为你操这份心。”   傅知焕点了下头,非常认真地说了句:“多谢您的关心,我会常回来看望妈的。”   温阮见着架势,有些紧张地咬了咬筷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又来了,每天必备的“饭局战争”节目!   但傅母一副见惯不惊地样子,根本没往这对父子俩脸上望,顺手给温阮多夹了一筷子菜:“阮阮,尝尝这个。”   “啪——”   傅长明拍桌而起,音调猛地一扬:“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上楼到书房去!我今天一定得好好教育一下你!”   “咳咳咳。”   话音还没落,温阮先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吓了一跳,她浑身一抖,一口菜没咽下去,呛到了嗓子眼。   温阮这么一咳,这对父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分散开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瞬间被打破,傅长明老先生立刻换了副满是担忧的表情,凑到温阮跟前压着声音嘘寒问暖:“哎呀,阮阮怎么了?”   温阮暂时没工夫回复傅长明老先生的话,她刚刚吃下去的菜还有些辣,那股辣味反了上来,呛得嗓子眼一阵发痒发疼,此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办法分心。   傅母一边给她拍着后背,一边没好气地高声斥责:“都怪你!那么大声音说话,吓着人家孩子了,肯定是不小心让鱼刺卡住了。”   “被鱼刺卡着了?”傅父惊慌失措地起了身,忙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而就在这时,从温阮咳嗽时就已经起身去了厨房的傅知焕去而复返。   他手上端着杯热水,伸手握住温阮的肩膀,见水杯递到她面前,慢慢地喂她喝下。   一口温水下来,温阮的嗓子被冲洗过一道,总算缓过了气。   傅知焕抬眼,淡声说了句:“爸,不用喊医生。”   温阮也回过神,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说:“嗯,我没…”   然而傅长明显然还在刚才对傅知焕的火气里,随即没好气地转过头,大声训斥道:“怎么不用喊医生?被鱼刺卡到可不是小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关心自己未婚妻的儿子!”   “……”   傅知焕沉默了下,然后慢慢地说:“您说的的确很对,但我们今天吃的水煮鱼片是龙利鱼做的,没有刺。”   温阮也悄悄咪咪地点了下头,小声说:“伯父,我已经好啦。”   这就有点尴尬了。   傅长明强装镇定似的咳嗽一声,然后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地又给温阮夹了一筷子鱼:“来,吃。”   傅知焕给温阮顺了下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刚握好筷子朝那盘水煮鱼伸过去,就被自己老爸一下子给拍开。   “还吃?就这么一点鱼肉,也不知道照顾一下阮阮。”   傅长明终于找到了理由,再次借题发挥,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道体贴人的儿子!”   傅知焕和温阮看着满满一盆的鱼肉,陷入了沉默。   “……”   *   吃完饭,傅知焕被傅长明叫走去说话。   温阮在庄园里晃悠了一圈消完食之后,便又溜回了傅知焕的房间里,一头栽倒在床上。   吃了睡睡了吃的悠闲生活简直是太愉快了。   她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扫了一圈儿傅知焕的卧室,然后停留在书柜上面的一个厚厚地相簿上面。   温阮盯着那个相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悄悄搬了把椅子,偷偷摸摸地把那本相簿拿下来。   按照相册的厚度来看,肯定有很多傅知焕小时候的照片。   按照温阮对父母这辈人的判断,他们往往会珍藏一些孩子非常丢人的小时候的照片。   所以傅知焕肯定也有!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封面上,然后疯狂洗脑——   这不是好奇,万一傅知焕哪天准备始乱终弃抛弃自己。那时候这些黑历史照片,也算是能报复他的武器!   对!   所以自己不是想看!   只是为了能抓到些傅知焕的小辫子而已!   这么想着,温阮有些小期待地打开了相簿。   入眼第一张,就是个奶里奶气的小婴儿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咬着奶嘴,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头,眼睛圆圆亮亮的,还不像现在这样刻薄冷淡,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呜呜呜可爱!!   往后翻了几张,就到了傅知焕上幼儿园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的他虽然还是个屁大的小男孩,但隐隐约约却能够看出几分现在的气质,一个人站在一群小朋友前面,耷拉着眼皮一副死鱼眼的样子,有几分小大人的感觉。   呜呜呜呜奶酷奶酷的!   温阮瞬间就忘了自己的目的,抓着手机疯狂记录下来这些让人心动的照片,被可爱到泪流满面。   怎么会有人从小就这么帅到大啊。   又往后翻了几页,到了傅知焕初高中的时候。   那些年纪的照片,已经能和他现在的样子对上号,多数的时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校服,细碎的黑发,微微上扬的眼尾,看向镜头的目光带着几分清冷和寡漠。   就像所有学校传闻中的校草一样,矜贵而又孤傲。   温阮看到这,有几分小得意似的昂起了自己的胸脯:四舍五入她就泡到了好多人的青春哎!   然后,她的目光稍稍朝下挪,却突然愣了下。   依旧是穿着校服的照片,只是这个时候,傅知焕身边有另外一个人。   傅知焕靠着栏杆站着,一个留着标准黑长直的女生,亲昵地贴着傅知焕的脸,抱着他的腰,冲着镜头比了个耶。   背景是一片蓝天白云,看上去全是青春的气息。   温阮愣了下。   这可能是翻了这么久的页后,唯一出现的一张双人照。   这个女孩,一定对傅知焕来说,很特殊吧?   温阮突然就有些不想往下看了,她耷拉着眼皮,突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高兴什么。   也对,像傅知焕这种类型的人,肯定被很多人喜欢着,有前女友或者初恋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而就在这时,房门的把手往下一压,紧接着,门被推开。   温阮后背一僵,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合上相册抱在怀里,然后往床上一扑,假装自己在装睡。   但可能因为动作太急,头不小心轻轻磕到了床头柜。   呜!!   好疼!!   不过为了假装无事发生,温阮咬着下唇强忍下来了不出声,一副“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   傅知焕靠着门,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他进来的很凑巧,刚好目睹了温阮这欲盖弥彰的全过程。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书柜最上方,一眼就发现了那空出来的地方。   傅知焕捏了捏眉骨,无奈地轻笑了声。   原来是这样。   温阮现在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穿帮,反而还屏气凝神,努力地装着睡着。   傅知焕哑然失笑,迈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生出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他压低声音,还稍稍带着些性感的沙哑,在她耳边道:“睡了?”   温阮后背一麻,觉得自己耳根子都软了,却还是紧紧咬着唇不动一下。   这男人怎么这样!   臭流氓!   傅知焕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抬手撑在了温阮身侧,压低身子,每个字刻意拖长尾音,暧昧而又缱绻。   他的声音里噙着几分逗小动物一般的笑意:“让我看看,我家小孩又偷了什么东西,不好意思让哥哥知道啊。”   温阮的脸唰的一下涨红。   他知道了!   还这么逗自己玩!   她又羞又恼地睁开眼,身子翻过来,将手中的相册往傅知焕胸前一推:“还给你!小气鬼!”   傅知焕握住温阮的手腕,笑着说:“生什么气?哥哥没说不给你看啊。”   温阮气呼呼地偏过头:“我才不想看你和别的小姐姐的合照!”   “别的人?”   傅知焕将眉一挑:“又冤枉我?”   冤枉?   温阮气得不轻,她将相册夺了回来,翻到刚才那一页,然后举到傅知焕眼前,瞪着眼睛说:“你看!证据可在这儿呢,你还不承认!”   傅知焕低头看了眼那张照片,停顿片刻,然后突地笑了声:“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人,你或许认识。”   诶?   温阮愣了下,将相册翻了个面,仔仔细细地看了眼。   的确有点面熟。   而且可能因为刚才只是扫了眼就开始郁闷的缘故,没怎么认真看。   现在看起来,这个女生长得有点……硬朗?而且那头黑长直,怎么看怎么不自然,肩膀也有点宽……   等等!   温阮突然发现了什么。   傅知焕轻描淡写地公布了正确答案:“看清楚了么?这是傅明衡。”   温阮惊了。   我靠。   女装大佬。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一晚上,我改了上一章张宏锐死在医院这个设定。   原本的想法是,想写处有很多事情不是付出了很多就一定会得偿所愿。   但是觉得现实已经很痛苦了,小说就不要这么写了,我还是要相信一定会恶有恶报的。   这本大概周一完结。   这几天在犹豫人贩这个剧情怎么收尾,所以更新一直挺卡。   明天万更哈!   -   感谢在2020-02-08 00:38:24~2020-02-09 00: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毒不侵的无敌女汉子10瓶;After a long time 5瓶;Teresalice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虽然已经认出照片上的人,但温阮还是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这是傅明衡?”   虽然她和傅明衡联系次数并不多,但几乎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位傅家大少爷向来都是无比标准的一位典型霸道总裁。   年纪轻轻处理起公司事务来游刃有余,同人谈生意参加也会也是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属于那种实打实的沉稳杰出十分有商业头脑的社会精英。   和照片上这位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完全对不上勾!   傅知焕稍稍地点了下头,懒洋洋道:“实不相瞒,我在江城那套公寓,就是拿这张照片向傅明衡换来的。”   …太狠了。   温阮盯着那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思忖了下,悄悄地问了句:“…那我也可以把这张照片存个备份吗?”   这种能够让人快乐而且还可以捞到好处的把柄,她也必须拥有!   傅知焕没想到温阮是这个脑回路,他沉默了会儿,然后扯了扯唇角,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松,直接反手扣着压在了床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也行,不过你拿点什么东西来和我换呢?”   温阮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他们的动作到底有多暧昧。   两人的距离很近,自己几乎就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似的,还能稍微感觉到炽热的气流轻轻的扫过自己的脸颊,带来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偏偏傅知焕的声音压得又低沉又沙哑,听得人耳根子都有些发软。   这狗男人。   又。   来这招!   但她这回却忍着没挪开视线,反而跟不服输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傅知焕看,一声不吭。   然后下一秒,却突然抬起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借着力起了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了他一下,然后迅速缩回去将身一转,假装无事发生。   这次自己先发制人!绝对稳赢!   傅知焕没料到温阮的动作,整个人被她带得往下一坠,虽然迅速反应过来用手肘撑住身体,但两人的距离还是因为这个动作而突然拉近,近到仿佛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他怔了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眸色深了深,垂眼看着身下强装淡定的温阮,眼底染上些笑意,用舌尖顶了下唇角的位置。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小兔子终于忍不住,嚣张地伸出爪子挠了下狮子的下巴。   傅知焕笑了声,松开握着温阮手腕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   (这里就是晋江不让我写的那种啵嘴的触感。)   傅知焕的手掌带着些炽热的温度,这温度恍惚间好似从紧贴着的后背蔓延开来烧至全身,好像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带着暧昧和温热的气息,气流不断上升,好像汇聚成千万道烟火在耳旁炸开。   仿佛还能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温阮轻唔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勾住傅知焕的后颈,眸光潋滟,眼里带着层湿漉漉的雾气。   (这里伸了个舌头但是晋江不让我写。)   这是无比漫长而又缱绻(这个词挺正常的主要是为了写个氛围,我这甜文快三十万字了就亲了两次总要有点亲嘴的氛围吧)的厮磨。   一直到许久后,就连气息都变得急促,傅知焕才停下了动作,抬起拇指轻轻擦了下温阮含着点泪光的眼角,声音还带着热烈过后的沙哑:“小孩,我之前教的,你还没学会啊。”   温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见这话,将唇角咬的紧紧的,脸颊都微微发红:“你做个人吧!”   可恶,又输了。   果然,还是骚不过这个狗男人。   想到这,她偏过头,酸溜溜的说:“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傅知焕思忖了下,好像突然明白了温软的意思,他眉眼舒展开来,眼尾浮上层浅浅的笑:“原来你在生气这个。”   温阮没吱声。   “温阮。”傅知焕轻喊了声她的名字,然而无比认真地说:“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   “你是我的初恋。”   不知道为什么,温阮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团,她脸颊红扑扑的,别扭了半天,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最后还是变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哦”字。   傅知焕低低地笑了起来,俯下身,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轻声说道:“我们订婚吧。”   “……嗯??”   这话题跳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温阮反应了一会儿,虽然心里依旧点点头,但还是因为刚才的挑衅失败有些小情绪,于是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开什么玩笑,我们才刚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同意和你订婚。”   话一说出口,她就没骨气地后悔了,随即细声细气地补充了句:“再怎么样也得一天之后才会同意吧。”   傅知焕笑着起了身,朝着温阮递出手。   她刚把手放进傅知焕的手心里,就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拉,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中,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你最近怎么这么粘人啊!跟你家伯爵一个德行!”   温阮涨得满脸通红,挣扎了一会儿后,发现傅知焕的胳膊越加收拢,也只得任由他折腾,老老实实地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伸手抓过一旁的相册,往后翻了几页,偃旗息鼓道:“你怎么一点黑历史照片都没有?”   傅知焕坦然自若:“以你男朋友这种水平,是不会存在那种照片的。”   …好嚣张。   但温阮发现,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傅知焕这一整本相册,简直就像一本移动的写真杂志一样,每没有一张能够作为任何抹黑点来借题发挥。   她往后翻了几页,有些泄气地准备合上相册时,突然一眼瞥见了一张照片。   这张好像是篮球比赛时候的抓拍,并没有把傅知焕拍得很清晰,但是那周围的场景,却让温阮觉得格外眼熟。   …这不是她高中时候的篮球馆吗?   傅知焕捕捉到了温阮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光稍动,平静地说:“这张是校联赛时候拍的。”   温阮恍然大悟。   自己高中学校的篮球馆花了很大的手笔去修建,所以经常会被征用,变成各种比赛的举办地点。   潼市的高校大多都聚集得很紧密,傅知焕来过这里,倒也不算奇怪。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食指戳了戳照片上傅知焕的脸,然后小声说:“好可惜啊,每次我们学校篮球馆有比赛的时候,我都偷溜去小卖部买零食了,要不然……或许我们能提早碰面?”   这会儿,傅知焕却没立刻接话,他只是笑,垂下头将下巴搁在温阮的肩窝,许久后才淡声说:“嗯,或许吧。”   “我和你说我今天废了多大的劲儿才给你安排下来订婚宴的地点,哪有你这么不提前预约就拿照片威胁我要我帮你干事的?你这次铁定欠我一个人情——”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傅明衡吵吵嚷嚷的声音,下一秒,门就突地被推开。   然后,他就一眼撞见了傅知焕和温阮这神奇的姿势。   隐约和几天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傅明衡沉默了下,然后退出去,关上门。   温阮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傅知焕:“你拿女装照威胁傅明衡帮你解决订婚宴的地址?”   “嗯,不过也不算是,主要还是爸妈在操办。”   傅知焕揉了下温阮的头发,温温缓缓道:“时间很紧,不太确定能不能沟通下地点,所以想等谈下来地点之后再告诉你。”   温阮没说话,只是耷拉着眼皮。   傅知焕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去哄:“不高兴了?”   “也不是。”   温阮摇了下头,思忖了会儿,然后无比认真地说:“我差点忘了,那张傅明衡的女装照我必须拥有备份!”   这简直是无敌好用的一个外挂!   *   “仪式感!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仪式感?我觉得拿一堆五颜六色的花把舞台围起来这个设定真的太俗了,即使是订婚宴也不能用这么草率的方案!”   温阮插着腰,站在订婚宴现场长长的过道上,劳心劳肺地指挥着现场的人员:“我要的是那种高级中带着点低调,浪漫但不俗套,不过分浮夸但在简约中包含着内涵的设计!”   “啊啊啊啊!谁让你们在蛋糕上面插芭比娃娃的?你不觉得这个身材比例很惊悚吗?而且它身上的裙子毫无设计感!”   “不要!如果你们坚持要在订婚开场前,在屏幕上面播我和傅知焕的合照PPT,我会立刻逃婚!”   傅知焕坐在几米开外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端着杯茶,看着站在前面浑身炸毛怒气冲冲的温阮,以及一旁手忙脚乱地记着笔记地订婚典礼策划。   一旁的傅明衡小声说:“要不然去劝一下,我怕这订婚还没开始,她就被气得离家出走。”   傅知焕看他一眼:“我记得,订婚宴好像是你策划的吧?”   傅明衡骄傲地抬起头:“对,我参与了一半!我老早就想策划一下这种项目让自己练练手了,而且我觉得我还挺有这方面天赋的。你看,我策划的部分温阮好像都没要改的意思呢!”   话音刚落,温阮便迈开步子,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傅知焕面前,将菜单摔在了桌子上,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策划说菜品是你们定的,告诉我,你们两个是谁点的烤乳猪这道菜。”   末了,补充道:“而且还是每桌一整只。”   “……”   傅知焕用余光扫了眼傅明衡。   傅明衡咳嗽一声,强装镇定地拍了拍胸脯:“烤乳猪有什么不好,今年是猪年啊,而且还是满汉全席里的一道著名菜品呢。”   温阮气得够呛:“你是准备让我走在这条过道上的时候,看见四面八方的小猪仔像我行注目礼吗?”   说到这,她咬牙补充道:“而且还是烤熟了的小猪仔。”   傅明衡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仔仔细细思忖了一下,觉得确实不太好,但他还是给自己找着台阶:“没事,不就一道菜吗,换了就行。”   “没错,一道菜而已。”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那本厚厚地婚礼策划书翻过一页,弓起手指扣了扣其中的一行字:“那请问是谁想出了请乐团来现场伴奏这个好主意呢?”   傅明衡积极地举起手,十分骄傲道:“我!”   温阮微笑:“那您为什么请唢呐乐团?”   傅知焕咳嗽一声,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   “有什么不好的,国粹啊。”   “唢呐的确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我这是西式现场设计。”   “…行吧,不要唢呐就不要唢呐。”   “我还建议取消这个开场前的诗朗诵项目,而且‘在阳光明媚的今天我们迎来了快快乐乐的日子让我内心波涛汹涌喜极而泣’这种句子,朗诵出来是为难司仪好吗?”   “…这首诗是我亲自写的。”   温阮沉默了下:“对不起。”   一旁刚才还气定神闲喝着茶的傅知焕,此刻终于放下了茶杯,有些头疼地捏了下眉骨,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   看来这场订婚宴,没办法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9 00:20:07~2020-02-09 22: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归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SH?11瓶;虎皮5瓶;废皮、挚2瓶;听闻鹿鸣、D.Evely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虽然过程很波折,但是订婚宴还是在预定的时间内如期举行。   当然,这完全得益于傅长明夫妇在半途听到了风声,揪着耳朵将搅局而不自知的傅明衡给拎回了家,联系了国外的一家专业工作室,才加班加点地解决的。   订婚宴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温阮头一次紧张地睡不着觉。   就连高考揭榜的那天,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她于按捺不住心里那团燥热的火,起了身披了件外套去院子里散步。   冷风吹了几遍之后,那浑身上下的躁动才隐隐约约平息下来了些。   温阮站在石子小路旁,搓着自己的手,轻哈着气,一时间思绪翻涌。   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傅知焕家里看见的那张照片。   那张在自己高中学校的篮球馆里拍摄出来的照片。   虽然抓拍的很模糊,但依稀还是可以看见少年略带着些凌厉和果决的眼神,球衣随着动作稍稍掀起一个角,露出一截结实的腹腰。   仅仅是一张照片,但回忆起来,却让温阮的嗓子眼里莫名的发麻。   她突然就开始想。   如果自己高中的时候没翘掉观看篮球比赛这个任务跑去小卖部买棒冰,没和躲在教室里的同学玩狼人杀,会不会早一点认识傅知焕。   然后早一点和他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下,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傅知焕]:还没睡?   温阮咦了一声,回过去消息:   [温阮]:你怎么知道?   消息刚发过去,手机屏幕便一闪,随即一个微信电话便立马拨了过来。   温阮手一抖,吓了一跳,然后连忙接通。   “喂?”   傅知焕的声音带着些磁性和沙哑,挠得她耳根一颤,他低笑着问:“怎么还不睡?”   温阮有些心虚地用脚蹭了下地面的石子,又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紧张,于是瞎扯道:“没,要睡了别你吵醒了。”   傅知焕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声音听上去暧昧而又温和:“是吗?”   “…”温阮转移话题,试图用反问来结束自己的尴尬:“还问我呢,你为什么也没睡。”   “嗯,因为在想你。”傅知焕淡淡道。   这一句直白的话,一瞬间堵得温阮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心里突然有些小懊恼。   好像自己每次和傅知焕发起这种语言上的小挑衅,就没一次赢过。   温阮深吸一口气,裹紧自己的外套,抬起头继续往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傅知焕的声音,刚才还因为胡思乱想而躁动不安的一颗心,却逐渐的平静下来。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温阮问。   “因为有东西想给你看。”   “什么?”   傅知焕说:“抬头。”   温阮微怔,抬起头。   今天晚上没有乌云,月光皎洁,甚至还罕见地多了几颗星星,衬得原本孤独的夜景,好像一下子变得绚烂了起来。   她笑了声,口是心非:“你这人俗不俗啊?”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月色很美这招。   傅知焕也在笑,许久后才停顿下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那些其实是在找借口。”   “借口?”   “嗯。”傅知焕说,“因为我只是想听见你的声音。”   一句话,宛若夹杂着春意的风,翻山越岭闯入自己的胸口,宛若瞬间便让心底一片荒芜变得好似春暖花开。   傅知焕有时候的确挺会说话的。   每句话都能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但温阮却从没有他或许是在骗自己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里每个字都带着认真,又或许是每当望向他眼瞳时,都能无比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自己。   温阮轻轻地说:“…好吧,我也有那么一点想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不争气地有些小害羞,急促地补了句:“挂了。”   然后准备挂断电话。   然而,就在这时,听筒那头的傅知焕轻轻笑了几声,慢悠悠地说:“小孩,别站在外面吹风,会着凉的。”   “…?”   温阮一个激灵,停住了步子,“这也是猜的?”   “嗯。”傅知焕懒洋洋地说,“猜的。”   或许是风吹得有些冷,温阮揉了揉胳膊,打了个喷嚏,转身进屋上楼回到了房间。   只是说挂的电话,却一直没舍得挂断。   一直磨蹭到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才小声地问:“你还不睡觉吗?”   “嗯,打算睡了。”   温阮点了下头:“好,明天见。”   “不过也可以不睡。”傅知焕轻笑了下,尾音稍稍拖长:“除非,你说想见我。”   …这是什么话啊?   温阮仔细想了想,原本按照她的性格,本来嘴硬几句就挂断,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说:“的确是有点想见你。”   然而听筒那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温阮喂了几声都没听到回复,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碰撞声响。   就在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傅知焕的声音再次传来:“开窗。”   温阮一愣,走到窗前,拉开窗户往外望了眼。   然后,她看见了院子外那辆熟悉的车。   以及靠着车门,慢悠悠地朝自己招手的傅知焕。   风穿过街道,树叶摇晃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傅知焕的身影却异常的清晰。   他靠车而立,身材挺拔,即使相隔许远,却依旧能看出那气度不凡的气质。   温阮突然就有些想哭,鼻尖酸酸涩涩的,眼眶里有几滴晶莹在打着转儿。   傅知焕低笑着垂下眼,声音温和清润:“明天再见。”   温阮深吸一口气,压住那点哭腔,笑着说:“嗯,明天再见。”   *   这场订婚宴请了许多人,但和温阮与傅知焕熟识的却不多。   一开场,两人都忙得团团转,各自要接待自己那边的朋友。   “你把伯爵搁到我家里来养着,结果自己跑到这里来追女孩?而且你好像十天前才跟我请教怎么追小姑娘,怎么现在都开始订婚了?”   赵子琛同傅知焕握了个手,然后咬着牙根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家差点被伯爵给刺杀了?你看见我胳膊上的抓痕没,都是他干的,这费用必须赔给我。”   傅知焕问:“你礼金呢?”   “?”赵子琛满脸写着问号,他深吸一口气,恨不得伸出手去掐傅知焕的脖子:“你他妈是个小少爷,是万恶资本主义家的继承人,家里还住着别墅的那种有钱人?你居然管我这个拿工资的穷人要礼金?你丢不丢人?”   傅知焕点了下头,思忖了下:“所以你礼金呢?”   赵子琛差点没闭过气去,他气呼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拍在了傅知焕手上:“给!我们绝交!”   傅知焕笑了声,将红包对折,放回了赵子琛的口袋里,然后散漫地说:“开个玩笑。”   赵子琛非常感动:“不,礼金还是要给的。”   傅知焕抬了下眼皮,吊儿郎当道:“没,主要是红包的颜色和我的西装不搭,你晚点给我转账也成。”   “……”   死抠门。   赵子琛气得拍了下胸口,然后突然想起来些什么,抬起头扫了眼周围,顺利捕捉到在角落里和一群漂亮大姐姐吹着牛皮的Simon。   “我昨天考了双百分哦!”   “而且我射击很厉害的,知道游乐园的打气球吧?我例无虚发!”   “姐姐好漂亮呀,我最喜欢大姐姐了,而且好温柔!”   那群女人被这乖乖巧巧地小男孩给哄得心花怒放,将他围成一圈,还十分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小弟弟真厉害。”   赵子琛沉默了下:“……”   傅知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挑了下眉:“你有人家小孩一半会说话,现在也不至于单身。”   “闭嘴。”   赵子琛眸色沉沉,迈开步子走到那群人中间,一把抓过江子沉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拎到了傅知焕面前:“过来,给你叔叔问好。”   江子沉的父亲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还是不适合来回奔波,于是便让赵子琛带着江子沉来参加订婚宴。   江子沉抬头盯着傅知焕看了许久,然后气焰嚣张地说:“我会把温阮姐姐抢回来的!”   “……?”   傅知焕微笑道:“赵子琛,把这小孩给我带出去。”   *   秦素珊是带着一起秦子然来的。   自从温阮在接江子沉回家的时候,发现江子沉的老师是自己的大学学长秦子然,并且他还暗恋秦素珊这件事之后,便一直制造机会让两人见面。   谁知道秦素珊也一直对这位学长有那么点意思,两人见了面之后,感情就飞快蹭蹭地往上窜。   在温阮回到潼市的这段时间,他们俩已经成功把关系升了个级。   秦素珊和温阮一见面,就相拥而泣,先是热情地表达了思念之情,然后情真意切地叙了会儿旧,最后在激烈吐槽了下自己的男朋友,最后——   “你说你和傅知焕在一起就变狗这件事我还记得。”秦素珊在做完闺蜜久别重逢后的一系列步骤之后,迅速地掏出手机变了个脸,打开录音设备:“好了,你可以开始汪了。”   温阮:“?”   不愧是姐妹。   折腾了一会儿,秦素珊也喝了好些果汁,于是憋不住跑了趟厕所。   秦子然见秦素珊走了,于是深吸口气,转过身,无比诚恳地对温阮鞠了个躬:“谢谢温小姐之前帮我制造机会。”   温阮压根没放在心上:“我这不是看秦素珊对你也有些意思,换别人我还不一定帮呢。”   说到这,她顿了下,又悄悄补了句:“不过如果你非要谢我的话,可以给我转钱。”   “……”   为什么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抠门。   秦子然闻言,哑然失笑,然后点了下头,客套道:“等温小姐回到江城,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   “请谁吃顿饭?”   而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地声音突然想起。   傅知焕靠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抱着胳膊,眉眼敛起,眸底带着些不耐烦,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却问得□□味十足。   他记得这个叫秦子然的。   Simon的班主任,温阮的学长,而且还在学校门口摸了自己女朋友的头。 第78章   秦子然有些懵。   他本来准备和温阮热情地握个手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陡然听见傅知焕带着些冷意的声音后,刚刚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感觉傅知焕看自己的眼神里全部都是敌意。   难道是自己和秦素珊一起只交了一份份子钱被发现了吗?   “咦,你来啦?”   温阮似乎没觉察到什么,她听到傅知焕的声音后,微侧了下身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随即唇角翘起,走过去拽着他的袖子,语气里还带着些小雀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知道。”   傅知焕开口打断,他抬眼轻睨了一下面前的秦子然,语气平淡地说:“这位是秦子然先生,Simon的班主任,你的大学校友,以及大学所在社团的社长。”   温阮一怔。   怎么回事,记性居然这么好?   秦子然早在傅知焕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悄悄咪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觉得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   ——为什么他看我的表情这么凶就像我抢了他女朋友一样啊啊啊啊?   气氛紧绷了几秒后,傅知焕的唇角一松,递出手,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幸会。”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可傅知焕的声线却似乎刻意地压得特别低,甚至还能听出语气中那淡淡的威胁。   “……?”   这回连一旁的温阮都发现不对劲了。   她看了看虽然是唇角弯起看上去是笑着,但眼神里写满了“超凶”两个字的傅知焕,又看了眼一旁强装镇定面露危险,但满脸写着“救我”的秦子然。   这俩男人什么情况?   温阮摸了摸下巴,仔细一沉思——   等等。   傅知焕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而就在这时,秦素珊就踩着那双恨天高从厕所走了出来,嘴里还唠唠叨叨地抱怨着:“温阮,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个闺蜜做了多大的牺牲,这他妈是我这辈子穿过跟最细的高跟鞋!”   一句话刚说完,她将头一抬,立刻就发现了这俩男人间诡异的气场。   随即,嗅到了吃瓜气息的秦素珊悄悄咪咪地扯了扯温阮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男朋友和我男朋友什么情况?认识啊?怎么感觉要打架。”   温阮拧着眉,表情有些小纠结:“不是,我觉得可能是吃醋了。”   “吃醋?”   秦素珊音调猛地拔高:“我靠,吃我的醋吗?”   “……?”温阮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但显然,秦素珊没接收到温阮的眼神,摸着自己的下巴忧心忡忡道:“怎么会这样?傅知焕这样也太不道德了吧。”   说到这,还十分紧张地向温阮解释,语气里全是诚恳:“真的,我连你家傅知焕联系方式也没有。”   温阮有点心累:“…你歇会吧。”   原本两人这番说悄悄话的动作就很明显,在加上秦素珊又一惊一乍的,在场的两位男士当然都全听得一清二楚。   不道德的傅知焕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僵硬地转过头,扫了眼秦素珊,然后再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温阮身上。   温阮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子然扶了下自己的额头,一颗被傅知焕恐吓过的心还没平静下来,转头又被秦素珊给恐吓了一遍。   但被这么一点拨,他也总算明白——   合着这位傅二少爷真以为自己想抢他女朋友啊啊啊!   秦子然深吸了口气,然后一把把秦素珊扯到自己身边,接着露出个礼貌地笑脸:“傅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傅知焕转过头,脸上缓慢地打出一个问号。   秦子然乘胜追击,继续解释道:“我刚才请温小姐吃饭,是因为她之前帮我制造机会追我女朋友来着。”   说到这,还发誓似的举起手,字正腔圆慷慨激昂:“我一颗心都是我女朋友的!”   或许是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没任何非分之想,秦子然这一句话说得极其响亮,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些回音。   秦素珊听见这话,倒是没多少感动,反而琢磨了半天才突然明白:“所以你们刚才在吃我醋?”   秦子然:“…你少说点话。”   然而最尴尬的分明是傅知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抬起手调整了一下衣领,强装镇定地吐出一个“哦”字。   “噗。”   温阮没忍住,笑的前仰后伏,她伸出手揉了揉眼角,撑着发酸的腰艰难地直起身:“我说你这人到底瞎吃什么醋啊。”   傅知焕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谎否认:“不是。”   温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腰:“还说没?那你刚才凶人家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傅知焕问住,他思忖了下,然后随口瞎编了个理由,毅然决然地把锅全全甩给赵子琛:“没,我听赵子琛说他们两个人只交了一份份子钱,所以来问问而已。”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傅知焕茫然抬头,扫了眼面前两个人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心里顿时了然。   ……居然还被自己蒙对了。   温阮将眼半眯:“所以这是真的?”   秦素珊咳嗽了声,竖起一个手指字正腔圆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我们是男女朋友,分那么开干嘛。”   “屁,到底是哪对情侣在一起那天立刻把我拉进一个讨论组里逼着我发红包,而且还必须得发两个的?”   温阮插着腰,“还找借口说什么,谈恋爱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祝福红包也得要双份,现在份子钱居然合二为一?想都别想,掏钱!”   秦素珊觉得自己心绞痛,她将求助的目光递向傅知焕。   然而傅知焕却点了下头,对温阮的话表示认同:“的确,得两份。”   “……”   服了,两个死抠门的有钱人居然凑在一起了。   *   离订婚宴开场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谢厌迟来了。   都说西装这东西很神奇,穿在赵子琛这种阳光青年身上就会显得越加开朗活泼,穿在傅知焕这种禁欲高冷款的人身上就会显得更加清冷和高不可攀。   但穿在谢厌迟身上,就衬得他每根头发丝都仿佛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骚。   温阮和傅知焕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着桌子懒洋洋地站着,身旁围了一圈儿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姐,每个都神采飞扬地同他说着些什么。   谢厌迟看上去倒挺耐心,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带着些痞气而又随性地笑,是不是散漫地开口说上什么,惹得旁边的人一阵脸红。   “咳咳。”   温阮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端起胳膊狠狠地咳嗽了几声,以示警告。   谢厌迟闻声抬头,唇角浮着的笑意更深,浅色的瞳仁里宛若泛着些细碎的光。   他直起身,慢悠悠道:“不聊了,我小祖宗来了。”说着,迈开步子朝着温阮的方向走去。   “咱爷爷的棋友的女儿的老公的同事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来了,你作为我的亲表哥居然现在才到?”   温阮一边用脚尖不耐烦地敲着地,一边竖起食指振振有词:“而且一来居然先去勾搭漂亮的小姐姐?在我的订婚宴上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恶劣行为。”   谢厌迟轻嘶了声,捏了捏自己的眉骨:“不瞒你说,我这次是因为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谢厌迟眼皮动了动:“我遇见我初恋了。”   温阮觉得这理由有点耳熟:“你用过多少次这个扯淡的借口了?”   谢厌迟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不急不缓地说了句:“没,这次没骗你。而且你也知道,这初恋对男人来说,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好,就算是初恋。”温阮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有你妹妹的订婚宴重要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厌迟语气里带着些震惊:“合着你觉得你能比我初恋重要些?”   温阮露出个标准的微笑:“你完了,我要告诉舅舅说前几天你说陪我出去逛街其实是偷偷跑去狐朋狗友那里斗地主这件事了。”   然后补充道:“顺带还输了辆车。”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糊弄呢?”   谢厌迟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抬眼看了下站在温阮旁边的傅知焕,吊儿郎当道:“哎,怎么说我也算曾经为你俩的爱情推波助澜,不帮我说几句话?”   傅知焕也压根不吃谢厌迟这套,只是将眉梢一抬,慢条斯理道:“帮不了。”   “怎么就帮不了。”   傅知焕笑了声,伸出手揽过温阮的肩,拖腔带调地说:“没办法,这是我初恋。”   “……?”   “而且你也知道,”傅知焕声音清润,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谢厌迟刚才的话:“这初恋对男人来说,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   谢厌迟觉得自己到底是多自讨没趣,才会想来逗这对狼狈为奸的小情侣。   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自己先被喂了一嘴狗粮。   扯了半天,温阮终于想起正事:“哎,别以为和我是亲戚就不用送礼金,我刚刚数过钱了,就差你没送!”   提到钱这回事,谢厌迟将眼一眯:“我说你怒气冲冲地干嘛呢,不就是礼金吗——”   温阮听见这话,以为他要松口,顿时眼睛一亮,准备把借题发挥把谢厌迟从自己那里敲诈走的钱全部顺回来。   然而谢厌迟似乎看穿她的意图,将肩膀一怂,拖长尾音:“我是必不可能给你的。”   “你!”   “你骂我也没事,反正我不要面子。”谢厌迟弯起眼睛,慢声说,“想从我这里拿到钱,没门。”   ……差点忘记谢厌迟才是这群人里面抠门的老大了。   “不过呢——”   就在温阮气结准备转过身走人的时候,突然听见谢厌迟又轻飘飘地补充了句:“我给你留了个小礼物,发你邮箱了。”   温阮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什么礼物?”   谢厌迟昂了昂下巴,笑着说:“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谢厌迟这个人平时里挺没正行,但是给出的东西倒从来不让人失望。   温阮的手机放在后台,听到这句话,立刻被吊起胃口,踩着一双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就去看。   傅知焕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跟上,然而听见身后的谢厌迟突然慢悠悠地喊了句——   “你就别走了。”   傅知焕转过头。   谢厌迟此刻眉眼间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虽然还带着些似笑非笑地味道,但早已没了刚才的放松。   他偏过头,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下一旁的玻璃杯,每个字的音节都微微拖长:“温阮对于我来说,跟亲妹妹也没什么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更新。   -   感谢在2020-02-10 00:14:40~2020-02-10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ar 6瓶;心境打开,清风自来5瓶;汤姆的小杰瑞、?2瓶;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傅知焕抬起眼帘看着面前的谢厌迟,嗯了一声,语气无波无澜:“我知道。”   “其实我一直都不大相信承诺这玩意,许多时候今天说出来的话明天都有可能反了水,但我希望你不会。”   谢厌迟轻嗤一声,靠着桌子,懒洋洋地耷拉下眼皮。   一直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睫,声音压得很低:“但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拼了命也会带着你一起。”   傅知焕平静地看着他,以往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多了些认真。   许久后,才无比郑重地吐出一个字说:“好。”   两个人都是明白人,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也不需要什么慷慨激昂的陈词。   “行了,我也不扣着你了。”   谢厌迟见状懒散地笑了声,直起身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去找温阮吧,省的她等会又满世界找你。”   傅知焕笑着点了下头:“好的。”   然后敛目,慢悠悠地喊了句:“谢谢表哥。”   “…”谢厌迟被这么一喊,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头一次被人喊哥哥喊得这么不乐意。   他斜睨着傅知焕,许久后咬着牙根笑了声,语气里带点看好戏的意思:“成啊,等会看到哥哥给你送的礼物,记得再来感恩。”   …礼物?   *   傅知焕找到温阮的时候,她正窝在椅子里,戴着耳机听着什么东西,连头都不抬一下。   但是嘴角却微微翘起,那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显得格外清晰。   “在看谢厌迟给你的礼物?”   傅知焕在她面前坐下,想起刚才谢厌迟的话,于是随口问了句,“是什么?”   温阮听见傅知焕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听见他这么问,她的眼眸里笑意更深,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真想知道?”   看着温阮那张笑眯眯的脸,傅知焕就已经有了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在下一秒,温阮干脆利落地拔下了耳机,然后把音量键调到最大——   首先是傅知焕的声音:   “温阮在你那儿?”   “我想从你那接小姑娘回家。”   ……这他妈不是温阮离家出走的那天自己给谢厌迟打电话的录音吗?   紧接着是谢厌迟的声音:   “我问问你,你揣着那么多事儿。那温阮在你心里是哪个位置?”   录音里的傅知焕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一字一句无比郑重道:“她永远会排在我前面。”   然后,录音诶掐断。   录音文件上还有个标题——《傅知焕寻人记第一季》   温阮非常感动:“我从你压抑痛苦并且带这些隐忍的声音和语气里听出你的真心了!”   傅知焕:“…谢谢。”   并不是很感动。   他垂眼,被《傅知焕寻人记第一季》这个标题吸引了注意。   …绝了。   难道还有第二季?   下一秒,谢厌迟的消息变一下子跳了出来:   【付费一万即可立刻收听第二季。】   “…”傅知焕沉默了下。   谢厌迟这种随时保存录音的破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然而此刻,温阮美滋滋地抱起胳膊,骄傲地昂起下巴,一副总算扳回一局的模样:“说吧,是什么时候对我有非分之想的?”   傅知焕哑然失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摸着下巴思忖了会儿,接着说:“十年前吧…”   “你骗谁啊?”温阮气呼呼地扭开头,往旁边走了几步,没好气道,“十年前我才高中,都不认识。”   空气安静了几秒,傅知焕笑了声,走上前从后面搂住温阮,下巴搁在她头顶上:“那我换一种说法?”   温阮轻哼一声:“什么说法?”   傅知焕想了下,然后笑着俯下.身,低沉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些蛊惑似的沙哑。   他说——   “从遇见你开始。”   *   虽然订婚宴的准备的确很波折,但开场之后,一切流程还算顺利。   不过在戴上订婚戒之前,还是有个小插曲。   因为时间把控的不够好,主持人兴许有些紧张,活跃着气氛的时候笑呵呵地提了句:“不过我听说啊,这是傅先生和温小姐的第二次订婚宴?”   这句话一说出口,刚才还热闹响应,配合着调动气氛的现场立刻沉默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场的人不少都是之前激情吃瓜的围观群众,对两人这点事倒是门清。   特别是几个月前温阮还在激情辱骂自己这位未婚夫,甚至放出宁可嫁给臭豆腐摊的小哥的豪言,顺带扔了订婚戒指。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当众承认吗?   然而就在气氛将要降到冰点的时候,傅知焕却平静地接过话筒,抬了下眉梢,淡淡道:“是的。”   周围一片哗然。   居然承认了!   然而下一秒,傅知焕垂下眼,缓缓地说:“那是我这辈子最狂妄自大与后悔的决定。”   而且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后怕。   后怕如果那天没有在火车站遇见温阮,会不会结局完全不一样。   如果没有那么多巧合,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温阮闻言,稍稍怔了下,然后转头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   傅知焕唇角一松,眼尾含笑,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温柔。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从前他的生活被所有有关过去的噩梦笼罩着,荆棘和蔓藤一路向上,扼住咽喉,锋芒划开皮肤。   黑暗会慢慢让人习惯处在它的囚笼之中,然后一点点侵蚀着身躯。   直到有一天,好像突然从缝隙里透出一点光亮。   荆棘倒退,黑暗散去。   你就是那道拨开云层的光。   *   订婚宴一过,两人重新回到了江城。   在重新住进傅知焕家公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伯爵去绝了育。   在和医生演了一出“生死离别”的戏码之后,温阮情绪大好,并且在朋友圈大肆分享了伯爵在被麻醉之后,生无可恋的搞笑样子。   温阮心满意足。   哪怕你是只猫,也不能和我抢男人。   而且我还超级记仇哦。   一个月过去,温阮之前接下来的关于秦宛的案子,如期开庭。   这起案子的确很复杂,而且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所以对于原告方来说,还是异常的吃力。   更何况这是她休息三年之后,参加的第一个庭审。   开庭前一天,温阮的确很紧张。   她绕着二楼到一楼,客厅到厨房,厨房到洗手间这条路径转悠了一晚上。   尝试多种解压方案。   比如看书、练书法、瑜伽以及打王者。   但没一个有用。   书一行都看不进去,书法写的像小虫爬。   瑜伽太疼弯不下腰。   打王者就更别提了,她差点没被队友给气得减寿。   终于,温阮放弃挣扎,窝在傅知焕怀里哭丧着脸求安慰:“难道就没有什么简单不费劲,但能让人身心放松的方法吗?”   傅知焕摸了摸下巴:“倒是有。”   温阮眼睛一亮:“什么方法。”   傅知焕笑了声,伸手握住温阮的手腕,将人拉起。   大掌紧握在她的腰窝处,带着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只手握住温阮小巧的后脑,扶着让她抬起头,接着俯身吻下。   带着侵占味十足而又热烈的气息。   一直吻到她眸光潋滟,胸腔起伏才松开。   傅知焕低笑一声,抬起拇指揉了揉温阮越发娇艳欲滴的唇色,声音带点沙哑:“你说呢?”   “…”温阮靠在傅知焕肩窝,浑身上下发软,甚至都没了骂人的力气。   许久之后,才委屈吧啦地抽抽鼻子:“我看出来了了。”   “嗯?”   温阮哽咽道:“果然,你爱的是我的□□,而不是我的灵魂!”   “…”   *   虽然开庭前的确很紧张,但是上了法庭,温阮一颗心就跟放下了似的,发挥地很稳当,甚至游刃有余。   判决很快便下来了,不出所料,原告胜诉。   这一起案件的社会关注度极高,一经报道之后,无数家媒体想要上门进行采访,却被温阮一一婉拒。   她要说的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微博上说清楚了,现在没必要借着这件事反复炒热度。   因为每一次采访,无疑都是对秦宛以及其家人都消费。   但唯一没推掉的节目,是一场在地方台播出的纪实向访谈。   这是在温阮一来到江城时,因为上了人类观察节目意外爆火,律师所为了合理宣传而定下的。   合约早就签了,所以现在也不好推拒,只能再三沟通不要提及最近的案件。   一直到开始录制那天,温阮才突然记起来,这场访谈的另一个嘉宾,是贺子芩。   贺子芩这么多些天为了弥补之前的损失,在微博上花了好些功夫来拯救自己的人设。   但营销毕竟还是有用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不断洗脑,终于又受到了一堆年龄不大的网友的拥护,一口一个“正义的律师姐姐”,噱头倒是十足。   温阮也不太介意。   她和贺子芩本来也没什么仇,而且负责的领域也不一样,竞争对手也算不太上,充其量是个情敌。   但显然,现在自己已经成功升级了关系,这情敌也并不太值得care。   一场访谈下来,主持人的问题倒非常深刻且中规中矩,没有半点越矩,温阮应对起来十分轻松。   贺子芩也提前拿到了问题稿,回答的也非常流畅。   然而就在节目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突然笑着抛出个临场发挥的问题:“所以,二位都相信律师是为了维持正义而存在的吗?”   温阮愣了下。   而贺子芩答得飞快:“当然,我一直相信。”   主持人点了点头,见温阮没说话,于是笑着递过去询问的眼神。   温阮思忖了一下,然后问:“什么算是正义呢?”   主持人稍怔:“或许就是,公道…或者做正确的事。”   温阮笑了声:“那也就是说,正义并不是一个确切的定义,每个人心中觉得正确的事不一样,所以评价正义的尺表也不一样,这样说对吗?”   主持人被这话给吻住,她沉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律师绝对不是为了维持正义存在着。”   温阮语气听上去温温缓缓的,但每个字都带着坚定:“人类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原始社会变成法治社会。我们律师维护的是法律本身,而不是一个含糊其辞的正义。”   主持人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后,才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非常认真地说:“谢谢。”   节目录制完毕后,温阮边等着傅知焕来接着自己,边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口红。   谁知一进去,刚好撞见贺子芩靠在洗手台,一脸不快地抽着烟。   提前准备了很长时间的发言,全因为最后一个临时问题给毁了,还白白又给人做了嫁衣。   温阮看她一眼,不准备打招呼。   她慢条斯理地拧开口红盖,细致地薄涂在唇上,轻抿了一下,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贺子芩悠悠的声音传来——   “就这么倒贴,也不怕人有一天玩腻了。”   温阮闻声,稍顿了一下,然后偏过头,轻扫了眼贺子芩。   贺子芩冷哼一声,目光剜了眼温阮手上的戒指。   “…”温阮抿了下唇,突地觉得好笑,她扑哧一声,然后抬起眼睫,慢条斯理地突出两个字:“难怪。”   “难怪什么?”贺子芩话跟吃了枪药似的。   温阮将眼半眯,话里含着笑,慢悠悠道:“难怪你和傅知焕大学同学四年,他对你还是查无此人。”   贺子芩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温阮淡淡道:“你的确不太值得别人花心思去记住你的名字。”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贺子芩就像被踩着尾巴,发出尖锐而又刺耳的喊叫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温阮有些烦。   这种类型的女人她最懒得对付。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非觉得自己得被人捧着。   她皱了下眉,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阮阮,过来。”   温阮抬眼,这才发觉傅知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口走廊处。   他眉头微蹙,眸子里泛着些细碎的冷光,视线只在贺子芩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冷淡挪开。   温阮走上前,将自己冻得有些发凉的手塞进他的袖子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知焕动作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有一会儿了。”   温阮笑了声:“走吧。”   “嗯。”傅知焕应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步子,转头看了眼贺子芩,思索了会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贺子芩一愣,刚下意识地准备回答,就被傅知焕突兀地打断。   “算了,不重要。”   他低笑了声,眉梢微抬:“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是我倒贴她。”   今天也是努力给媳妇撑腰的傅知焕。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没睡,我妈有点干咳流鼻涕,这几天一直有些紧张过度。家里也差不多断粮呜呜呜现在武汉实在不敢出门买吃的,小区也锁了。   状态有点不好今早才勉强写完,算了算大概还有一章就正文完结了,今天更完。   –感谢在2020-02-10 23:58:43~2020-02-11 08: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5瓶;剑哥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贺子芩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难受,腿跟挪不动似的钉在了原地。   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烟头拧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然后打开水龙头,将手搁在水流低下冲洗着。   哗啦啦地水声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芩突然就想起了大学那会儿。   两人所在的学院不同,唯一能见上几次面的机会,就只有校学生会召开大会的时候。   傅知焕总是镇场子的那个,往那儿一座,什么话也不说。手里捏支钢笔,盖儿也不拔开,就这么清清冷冷地抬眼一扫,往往能让那群唠唠叨叨抱怨着的学生干部全都噤声。   想起来,高岭之花这个叫法,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也能笑着弯下腰,无比温柔和耐心地替一个小姑娘扣好领口的扣子。   贺子芩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挑衅,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或许傅知焕不是性格冷淡。   而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一个人而已。   *   深秋的时候,温阮和傅知焕回了趟潼城。   去参加法院对张宏锐的开庭审判。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警方对张宏锐的深入调查,一直埋藏在潼市内的犯罪团伙,也被顺藤摸瓜一举端出。   并且十分幸运的解救了多个窝点里被拐卖的孩子。   其中,就有金晨赫的女儿。   金晨赫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在拘留所里嚎啕大哭,眼睛红肿地朝着警方鞠躬道谢。   其实命运从来不会宽恕任何一个罪人。   二十年前,金晨赫知情不报,为了一己私利而助长了犯罪团伙的发展,所以在二十年后,他的女儿也因这个团伙的行动而失踪。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自首偿还罪孽的时候。   女儿也因为他提供的情报和线索,无比幸运地被解救。   或许这就是老人常说的因果。   开庭日期到来。   因为考虑到张宏锐情况特殊无法到场,法院破例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依旧按照程序,完成了审判。   毫无异议的死刑。   虽然张宏锐原本就时日无多,但由人民法院拍板敲下的刑法,和躺在病床上连个罪名都没有就咽了气,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违反法律的人必须要收到处决。   这是给所有受害者的交待。   在结束了对张宏锐的审判后,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场,唯独傅知焕没有动。   他胳膊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握起,撑着自己的额头。   细软的黑发搭下来几缕,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清晰看见他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仿佛是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温阮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但犹豫了许久却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   就这么陪着他一直坐着。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和庆贺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从这么多年的偏执中,彻彻底底的解脱出来。   谋害傅予情的犯人死了。   毁了无数家庭的犯罪团伙也被抓捕,在警方的行动下被打得七零八落。   所有人都得到了惩罚。   包括傅知焕自己。   去适应解脱的过程,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好像傅知焕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或许等抓到杀害傅予情凶手的那天,自己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但这个时候,才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些痛苦不是来自于对凶手的恨,而是来自及对自己亲人的爱。   所以傅知焕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痛苦。   因为那是傅予情存在的证明。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很难过的话。”温阮微微偏过头,抬起手,轻轻地搭上傅知焕的手背,然后握紧,慢慢地说:“要不要抱一下?”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抬手将温阮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缓缓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温阮安抚似的一下下拍着自己的后背。   傅知焕抬起眼睫,轻笑着说:“你哄小孩呢。”   温阮没松手,反而有些固执地将傅知焕拥紧,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大人也要哄的啊。”   傅知焕嗯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放心,我没事。”   “什么没事?”温阮鼓起腮帮子,装作凶巴巴地样子命令道:“以后不能只和我说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也要告诉我!如果以后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逞强的话,我就也不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假装很开心!听懂没有?”   “……”   傅知焕理了一下这一串绕口令,不由地哑然失笑,他垂下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将拥住温阮的胳膊渐渐的收拢,低下头,声音带着些沙哑:“好。”   有许多事情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往贫瘠的人生,好像在某个瞬间,终于等来了一场春雨。   在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开出千束万束的花来。   傅知焕知道。   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两人并肩走出法院,步子还没卖下台阶,就突然听见刚才还安静的四周刹那间变得喧闹了起来。   随即,有一小波记者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用了出来,扛着相机将傅知焕给包围——   “您是这起案件受害人的哥哥对吗?请问是什么让您坚持了二十年不放弃这桩案件呢?”   “我们听说早在十年前,警方就曾调查过这起案件的知情人士之一,请问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将犯人抓捕呢?”   “这起案件是因为嫌疑人之一投案自首才得以解决的,那是否代表着警局处理案件的能力下降。”   像这种引发社会轰动的案件,记者都会在第一时间嗅到风声。   傅知焕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用余光轻扫了眼身旁的温阮,示意她从旁边先走。   这伙人很难对付,他不想让温阮也被询问些令人难堪的问题。   “傅先生,请问您能简单说说二十年来,您的心路历程吗?我们都非常关心您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以及内心的感受。”   虽然这些问题不是冲温阮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句话就跟打开环绕模式似的,念得她脑海里一阵紧绷眩晕。   她将牙一咬,没听傅知焕的话一个人先走,反而往前迈出一步,扯住他的袖子,然后带着他拨开人群,径直准备离开。   记者蜂拥而上,伸手去拦,其中一胳膊已经着急地往温阮眼前戳。   她眉峰微挑,抬手握住那只胳膊,反手一拧,语调冷了几分:“有完没完?漂亮话这么会说,真的关心人,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争个头条报道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说到这,她顿了下,竖起食指点了下旁边的几个人,边点便数道:“一、二、三。对,你们三个,还记者呢,知不知道你们没权利要求人民配合你们的采访?居然还伸手去拽袖子拦人,是想寻衅滋事吗?法院就在跟前,这么想坐在被告位置上喝喝茶啊?检院门口可是有监控,我劝你们以后稍微懂点事,不然迟早得被抓起来思想教育。”   这一连串话说的极其流畅,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温阮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拉着傅知焕继续往前走。   一直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逐渐离开了那喧哗的中心。   傅知焕垂眼看着温阮和自己交握着的手,唇角牵起了道浅浅的笑意,他叹了口气。   真是。   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拉着往前走。   偏偏那小姑娘现在还浑身带刺的样子,明明是小小巧巧的那么一点,却还是张牙舞爪的挡在自己身前。   听见身后逐渐没了那群记者的声音,温阮才放泄了气似的,将刚才那副凶狠的样子全都放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的眉眼弯弯:“我突然记起来,陆柯陈那起案子的时候,也有人堵在警局附近想要采访我。”   而那个时候,是傅知焕牵着她的手,护着她,将她带出那堆闹哄哄地仿佛要将人吞噬的人群。   现在,她也可以这么做。   傅知焕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眉眼敛起,眼底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你这么护着我,我一个当男朋友的不是很没面子?”   温阮步子一顿,仔细想了想傅知焕这个问题,然后转过头,没用开玩笑的语气,反而一字一句地纠正:“才不对,再怎么厉害的人,都不能一个人扛下来所有事。”   “而且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温阮无比认真的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傅知焕也停下步子,他垂眼,漆黑的眼仁中宛若泛着些温柔而又细碎的光。   许久后,他将唇角勾起,语气里含着笑:“是。”   从今往后。   一直会在一起。   *   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   温阮这段时间工作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赶在节前处理好所有的事务,正准备想着和傅知焕一起过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两人在一起后第一个圣诞节”时,却被秦素珊一通电话叫了出来。   秦素珊在电话那头哭得声嘶力竭:“他不爱我了,我要和他分手呜呜呜呜!温阮出来喝酒!”   今晚傅知焕要加班,大概九点多才能回来。   温阮看了下表,觉得由着秦素珊这么胡闹,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于是她准备去酒吧把秦素珊捡回来,如果来得及,可能还可以在九点半之前到家给傅知焕一个惊喜。   刚一进酒吧,就看见秦素珊抱着瓶子在打酒嗝。   她抬起头,看见温阮,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她身上扑:“我要和秦子然分手呜呜呜。”   温阮将秦素珊扶稳,非常冷静地说:“别急,你先和我说说情况,我来分析一下。”   秦素珊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们俩都是朝五晚九的上班族,所以他提议,以后做家务分单双数,日期是单数我做,日期是双数他做。”   温阮点了下头:“这很好啊。”   “好个屁。”秦素珊哽咽道:“一年里单数比双数多整整七天!凭什么!我质问他,他居然和我说没差?七天啊,凭什么我要比他多做七天家务?”   温阮:“……”   我就不该来掺和你们俩的破事。   秦素珊看着温阮脸上的表情,捂着胸口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但是家务是情侣生活中最严重的问题。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一天你和傅知焕回家,你们俩都很累,那家务归谁做?”   “保姆。”温阮脱口而出,“王阿姨做卫生可干净了,每天都来而且还帮忙喂猫!”   秦素珊沉默了下,决定换个思路:“好,那我们换个想法。比如你过年和傅知焕去他家里,你赶了一天的路很累于是没力气帮家里做家务。这个时候,你未来的婆婆就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   “不会吧?”   温阮想了下,开口打断:“傅家做饭是王姨,洗碗池陈妈,打扫卫生是张嫂赵叔,处理家事是周管家,开车是小李。所以我只需要躺在沙发上和傅知焕的妈妈聊天就行啦!”   “……”秦素珊陷入了沉默。   果然,家务事可能就是有钱人不会担心的问题。   而且和温阮这么一聊天,她心情没半点好转,反而更加痛苦了。   为什么自己不是有钱人啊草!   于是她索性放弃了温阮,一个人抱着就被自艾自怜了起来。   两瓶酒下肚,秦素珊已经喝得七荤八素,连身体都坐不直,但仍然抱着桌子哭得伤心欲绝:“为什么我多七天?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值得七天吗?”   温阮有些头疼,本来想联系秦子然,但又想起两人正在吵架,只得给傅知焕拨了个电话求救。   傅知焕刚好下班,接到电话便拐了个弯往这边来。   他到的时候,温阮正被一个满头脏辫的嘻哈小酷哥缠着要联系方式,还嬉皮笑脸的说:“姐姐你这么年轻,肯定才刚刚上大学吧?”   温阮虽然正义言辞地拒绝了给出联系方式。   但即使这样,却依然没一个女生能抵挡住有人夸自己年轻这种甜言蜜语。   她正准备对这个脏辫小哥的夸奖表达由衷的感谢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道懒洋洋的男声,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语气——   “亲爱的,该回家了。在外面玩这么久,我们孩子都想你了。”   …这欠揍的语气。   除了傅知焕还能有谁。   脏辫小哥一听,然后抬起头对上傅知焕那双带着些威胁和压迫感的眼眸,瞬间变怂,一拍屁股就走了。   温阮转过头,咬了下牙根:“傅知焕!”   傅知焕笑了声,直起靠着桌子的身体,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我哪里来的孩子?”温阮气得七窍生烟,“这样听起来很显老哎!”   傅知焕轻飘飘地回答道:“伯爵。”   “……”   “昨天晚上你撸猫的时候,还对伯爵说‘妈妈爱你’,今天怎么就翻脸不认账?”   温阮被说的哑口无言,但是却还是不服输的闹着小脾气:“那你也不能——”   “嗯,是我不对。”傅知焕笑着弯下腰,伸出手捏了捏温阮的脸,语气放轻,似乎是在哄她:“但总有别人觊觎我们小温阮,我这个当男朋友的,还不能吃点醋?”   ……可恶。   又来这招。   用这种甜言蜜语来让自己不忍心指责。   温阮瞬间就没脾气了,她带着些傲娇地轻哼一声,然后弯下腰准备将秦素珊搬到车上去。   秦素珊梦呓了声,似乎从熟睡中精心,她将眼睁了条缝,或许连人偶读没看清,但是哭声却先出来:“为什么我多七天!!”   温阮吓了一跳,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她觉着自己要对七这个词产生创后阴影了。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好歹最后还是将秦素珊搬上了车并且送到了小区楼底下。   在路上,温阮也简单地和傅知焕说了下秦素珊的情况,顺便提出自己的担忧:“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因为不想做家务吵起来?”   傅知焕沉默了下,许久后才慢慢地说:“温阮,你上周一时兴起想做家务,摔坏了我一块玉雕。”   “上上周碰碎了一个花瓶。”   “上个月你去阳台浇花,全阳台的植物无一幸免。”   说到这,傅知焕笑了声,慢条斯理地问:“你觉得我还会让你做家务吗?”   温阮:“…你记忆力真好。”   将车刚停到秦素珊家楼底下,就看见秦子然披着件大衣,站在门口焦急等待。   看见傅知焕的车子,他连忙小碎步跑了过来,打开车门,满脸心疼地扶起秦素珊:“好啦乖宝,我们回家。”   秦素珊被晃悠醒,她一睁开眼看见秦子然,便抽了抽鼻子,随即又哭着喊着说出了那句话:“为什么我多做七天???”   秦子然连连附和:“对,都是我的错,以后奇数日我做!”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上了楼。   温阮趴着窗户旁边看了眼,然后感叹道:“他们感情真好。”   傅知焕则是沉思了会儿,提出了个困扰已久的问题:“所以,他们为什么非得按照日期的奇数偶数,就不能隔天轮班吗?”   “…”   不愧是理科男。   *   原本温阮是打算在家里准备一份烛光晚餐,等到傅知焕回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过上一个无比浪漫的圣诞节。   但被秦素珊这事一折腾,回到家之后都已经快十点。   草草地吃了些东西再加上洗漱完毕之后,已经接近睡觉的时间。   温阮有些闷闷不乐,她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一边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   心情不好的时候连电视广告都会特别多!   傅知焕洗完澡出来,用浴巾擦着有些湿润的发间。   他垂眼看见温阮脸上郁闷的小表情,于是笑了声,在她身旁坐下,特地放缓了声音,哄道:“怎么不高兴?”   温阮顺势侧了侧身,将头靠在傅知焕的肩窝上:“我本来给你准备了圣诞惊喜来着。”   傅知焕笑着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没事,还有明年。”   “这不一样呀!”温阮有些小委屈,“今年是我和你第一次过圣诞节,明年就不是第一次了。”   说到这,她突然灵光乍现,翻身起来撑住傅知焕的肩膀:“不然我们今晚先分个手,明天就立刻和好,就假装今年圣诞节的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这样明年就还是第一次!”   “…”   非常有温阮风格的提议。   傅知焕被她逗笑,无奈地摇了下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笑着说:“提议否决。”   温阮原本也只是说说,不过还是顺口问了句:“为什么?”   傅知焕靠近她的耳畔,声音听起来既暧昧而又温柔:“因为我舍不得。”   温阮稍怔。   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温柔,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瞳里,此刻写满了情意,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温阮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行吧。   好像只要和傅知焕在一起,就算这个圣诞节好像根本没什么内容和活动,倒也挺好的。   “对了,”温阮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撑着傅知焕的胸膛起了身,翻身下了沙发:“我有给你准备礼物来着。”   说着,便穿着拖鞋啪塔啪嗒地跑进了卧室里,从里面摸出一个礼盒,打开之后,里面是条专门定做的领带。   温阮失落道:“本来准备在吃晚餐的时候给你的。”   但她很快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然你去换件白衬衣,然后我给你戴上试试?”   “成。”   傅知焕笑了声,听话地起了身,拖着步子回房间换了件白衬衣,然后重新回来在温阮面前坐下,拖腔带调地提了句醒:“等会不会系,可别又气得红眼睛。”   “怎么可能不会!”温阮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虽然这么说,但温阮还是有些心虚。   他这辈子还没给人系过领带。   温阮回忆了下昨天特地在网上学的内容,为了方便,干脆跨坐在了傅知焕身上,接着有些生疏地将领带搭在傅知焕的脖子上,然后——   怎么打结来着?   这样这样,还是那样那样?   能就像系红领巾那样系领带吗?   温阮一个领带打了有五分钟,松了又系,系了又松。   她的手指总是无意间扫过傅知焕的脖颈,有时候会轻轻带到他的喉结,就像根羽毛轻轻落在颈窝一样,柔和却又让人难以自矜。   傅知焕眸色微深,他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眉头紧锁,漆黑的眼仁中宛若一片禁锢着巨浪的深海,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认输了。”   终于,在长达十分钟的折磨后,温阮松开了领带,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语气里有些小失落:“要不然,你还是自己来吧。”   说完,便准备从傅知焕身上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地扣住温阮的后背,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按,接着动作干脆而又带着股凌厉地往沙发上一压。   一道黑色的阴影瞬间笼了下来,温阮手中的领带没拿稳,也从指间滑落在了地上。   并不刺眼的灯光落在傅知焕的脸庞,衬得他的骨棱更为分明。   一双微带上挑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长睫如羽,仿佛每一根都清晰可见。漆黑的眼瞳中全是深沉,却仿佛又含着点笑。   傅知焕俯下身贴紧她耳畔,嗓音沙哑而又低沉,带着些蛊惑的意味:“温阮。”   “怎、怎么了?”   “可以继续吗?”   时光宛若在这个瞬间交错。   温阮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傅知焕的时候,并不算是非常美好的环境,拥挤的车站,聒噪吵闹的人群。   她顺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眼就看见了傅知焕。   面容清隽,声音冷冽。   人多多少少都会后悔自己做出过的决定。   但她从来没有后悔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温阮轻笑了声,抬起手勾住傅知焕的脖颈,闭上眼吻上了他的唇。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一道翻山越岭的风,吹醒了山间那一捧野火。   但我愿意融入那道烈火,只为与你相拥。   许久后,温阮停下了动作,轻轻抵住傅知焕的额头,然后睁开眼,无比认真地回望着他的眼眸。   接着,笑着说道:“嗯,可以。”   *   我们都有过过去。   在一片荒芜中疯狂滋长的野草和蔓藤,黑云压过旷野时伴随着压抑的雷声和劈开夜幕的闪电。   但总会看到一点光。   顺着这道光往前走,能够伸出手推开一片春暖花开的天地。   白鹿吻花,雀衔梦来。   在光源的尽头,还会站着你。   一直是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解放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番外大概会写结婚篇x校园特短篇x养崽篇这三个肯定会有,其它看脑洞加。   害其实挺想写个平行番外但不知道咸盐频道能不能写,不能写我就放微博(或许吧)   预收是《买个总裁搞绯闻》谢厌迟X秦郁清,下本大概率写这个,因为致命臣服那本和这水火人这本元素重合了,我怕我无缝连接会写串!   还有啥要说的不记得了但是啊啊啊啊啊我写完正文了我解放了我去打游戏了拜拜!   -   等等放个预收文案嗨呀差点忘了,对了可能我之前只提了一句大家都以为表哥是渣男。   虽然的确是渣男人设但是当时他离家出走是和自己前未婚妻串通好的,因为人家前未婚妻也不想搞婚约,谢厌迟觉得人家是小姑娘不方便和家里开口,就自己作来逼人家父母退婚。   我好像在34章提了一句好多人没看见。   《买个总裁搞绯闻》   秦郁清接了个恋爱综艺,经纪人替她挑选了个素人扮演男友。   见面当天,她踩着点进了包间。   谢厌迟慵懒地靠着椅子,见有人进来,轻掀起眼帘看她一眼,然后将眼半眯。   气质放浪不羁,标准的斯文败类款。   秦郁清抽出合同,摘下自己的墨镜:“综艺结束之后就和平分手,没问题的话,就签合同吧。”   一张明媚美艳的面庞,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   谢厌迟稍顿了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捻起那份合同,扫了一眼,突地轻笑了声:“二十万?”   “想议价?”   谢厌迟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将中性笔搁在指尖熟练地转动了一圈,然后落笔:“没。不议价。”   秦郁清看了眼名字:“等等…您不是赵先生吗?”   谢厌迟漫不经心地搁下笔:“哦,忘了提醒,你进错包间了。”   “…”秦郁清沉默:“抱歉,不然这合同就作废?”   谢厌迟抬起眼睫,眸中噙着点笑意:“小姑娘,二十万就买下我,哪有占了便宜还退货的呢。”   *   华瑞集团的谢二少,虽看上去玩世不恭放浪形骸,但谁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祖宗。   曾有不懂事的人带了个小新人给谢厌迟倒酒。   酒还没倒满,就听见谢厌迟兀自低笑了声,俯下身靠近那新人耳边,眉峰冷冽,语气陡寒:“滚。”   后来,大家却在一档大火的综艺上,看见这位不好招惹的祖宗插着兜跟在一位不出名的十八线女星后面,眼里全是笑:   “小姑娘,今天想学学怎么接吻吗?”   “接个屁,滚。”   【妖孽腹黑X明艳美人】   -   感谢在2020-02-11 08:14:16~2020-02-11 21: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茶5瓶;WY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