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没良心》 作者:丁律律   文案:   林斯义的朋友都知道林家住着一个小姑娘,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半。   谈婚论嫁的年纪。   一次聚会,众人起哄,温尔望着他军装下神秘不可触犯的灵魂,说:“我嫁给你。”   他无动于衷:“你醉了,跑几圈冷静。”   她的确冷静下来,没多久,毅然分手,走得干脆,近乎迫不及待。   2.   当年分手分得轰轰烈烈,林斯义甚至被捅一刀,朋友们都义愤填膺,恨她恨得牙痒痒。   只有林斯义从没恨过,只是为什么等了五年,等回来的却是她替老公系领带的画面?   那个男人,一身赌债,无恶不作。   什么时候,他捧在手心里的人,能被这么糟蹋了?   PS:追妻火葬场,女主假结婚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尔,林斯义 ┃ 配角:新文《暴雨将至》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吗?晚了 ====================== 第1章 归来   天黑。   街两旁昏黄路灯苟延残喘。   温尔高跟鞋声敲击在地上,节奏利索。   陡坡下是一家叫做小刘脚艺的按摩店,小小的店门敞开着,裹着技师服的女老板靠在门框甩毛巾,见她来,边甩边骂:“温温姐,这小子不得了了,偷了你钱来我店里消费,不是看到上面标记我还真不信有这么大胆的贼!”   温尔望着地上抱头缩着的小青年半晌:“怎么还不打?”   将人抓住的男顾客是同一条街上业主,和温尔很熟,笑着说:“我怕收不住。”   温尔眼皮未动,直接说:“我来。”   “温温姐,不如报警?”   温尔当过兵,打人没数,旁人虽不知道她底细,但知她一贯作风狠辣,不由小心开口缓和。   “你问他想去吗?”温尔无动于衷。   “操,到警察局我也说是我的钱!”   “你的?”温尔将这人拎起来。   “你他妈神经病!”近距离瞅到这女人的脸,小伙子心头更加燥,他知道这片儿有个出了名的美人,开一家小超市,门面不大,但东西齐全收拾的也干净,客源一直不错,果然他偷了三次,每次都收获颇丰,当然,这女人在时他是不敢偷得,只选择店里新招的收银小妹在时下手,对方柔软又糊涂,每次都挺顺利。   而此刻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的女人,显然美虽美,力量却不好惹。   他立时慌了。又骂又踢。对方仍是不放手。   小伙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她虽然穿着打扮十分女人味,可他妈力气从哪儿炼来的,压在床上弄时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刺激。   温尔见他目光邪乎,不由分说揍了数拳进他肚子。   “够了,够了。”刚才说怕自己收不住的男人拉架,他扯住温尔胳膊,对她笑:“你比我还能打,再弄下去被鹏鹏看到,该以为妈妈是大力水手了。”   鹏鹏是温尔的儿子。   今年五岁。   活泼调皮也很会花钱,买了一整盒刻鹏字的卡通印章,将店里每张钞票都盖了印记。   今晚算是小功臣。   温尔神色缓和些许,把人扔下,伸手到这人牛仔裤口袋,掏了身份证,夹在自己指间,蹲身,在那个人脸上拍了拍:“想好怎么认错,再到店里拿回身份证。”   “……你还我,我自己去派出所!”那人抱着肚子在地上呻.吟,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错位,痛不欲生。   看他犟成牛,温尔一笑,“够种就去。”   .   “老板,我下次不敢玩手机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天不用来了。”   “老板……”小姑娘哭起来。   温尔冷淡:“回去吧。工资打你卡上。”   无有任何缓和余地。   对方只好有自知之明,懊恼着离去。   温尔看看时间不早,准备打烊。   一道男声却从陈设粮油米面的柜子下发出,“你说话不能客气点儿?”   温尔正要拖地,拎着湿淋淋的拖把过去,看见男人躺在躺椅上,不由分说就赏了他一脚。   “嘶。”男人蒙头盖着薄被似在里头打游戏,有光发出来,被踢一下,一边乖乖收起腿,一边叫疼:“看,不止对外人,对亲亲老公也这么狠。”   “鹏鹏呢?”   “楼上睡了。”   “这你母亲留给你的铺子,能不能上上心?”温尔千年寒冰一样的脸对着这男人:“孩子不管就算了,我理解你,但店呢?”   “哎,不就监控的事吗,我明儿去办行不。现在别烦,忙着呢!”   温尔眯眼点点头。   那人等不到她回话,似意识到什么,忽地,嘿嘿笑着从薄被里钻出来,那是一张年轻,但是左边眉头有一道长疤的帅气脸孔:“好的,我家温大老板,我这就不打了,上去弄你儿子行吗。”   温尔不领情:“他早睡了。”   “那行吧,我陪他睡,你搞完卫生快点上来。”说着打一个哈欠起身,半闭着眼,像没看到地上的清洁工具,从她身边略过,直往楼上。   温尔一个人在楼下收拾了近八十平的卫生,她有洁癖,以前在核物理大院养出来的习惯。   那个人影响了她,说女孩子要干干净净……   “老板,买包中华!”   门口有人在喊时,温尔才一个激灵,她茫茫然看手下,发现自己刚才对着一块发黄的地砖发怔,不由翘起唇角,苦笑了笑,想,是不是不该回来啊。   她站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手,才出来到柜台前,给顾客拿了中华。   “老板,就你一个人在?”对方约莫三十出头,长相凶神恶煞,声音倒是挺磁性,显得良善。   温尔没有和人聊天的习惯,嗯了声当答复。   对方又低头,盯着她无名指看半晌,笑:“结婚了?”   “还需要什么?”温尔问。   “一个小时前,在大陡坡那儿,人你打的?”   “来报仇?”   “不。就是觉得你这样的女人挺狠的。”对方说着,拿起烟,笑眯眯地吞云吐雾走了。   温尔也在原地抽了一根。   一边抽,一边望着外头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忽然飘起来的毛毛雨。   树外头下地一定很大。   她想。   等一根烟抽完,烟蒂扔进脚下垃圾桶,收拾起垃圾袋,往外走。   “温、尔。”   雨细细飘。   冬天。   天空被梧桐树遮地似乎严丝合缝到看不见一丝天光,不过这是夜晚,又是阴雨天,想必即使是天空,也留不住什么光线。   温尔拎垃圾袋的手停留在橙色垃圾桶上方,听到对方声音,愣了一秒,她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站在绿色人行道上,单手插兜,另一手夹着烟身往嘴里送。   中华?   她眉头微拧,信手丢下垃圾,回身,面对面问:“寻仇?”   “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   温尔眸光倏暗。   男人扔下烟蒂,在地上碾了碾:“林斯义认识吧?”   温尔想说不认识。但她迟钝的反应,告诉旁人,她不但认识,还心虚无比的很,光听林斯义这三个字,就溃不成军,被人狠狠过肩摔在地上,而毫无任何回击反应。   她光躺着,瞪着上方密桐,脑海嗡嗡响。   林斯义……   “你不是很能打吗,起来打啊!”对方招招皆全力,温尔从放空中回神时,双臂抱头,先从脸部开始护起。   接着,夜雨死寂下的街道上猛地响起年轻女孩的尖叫声。   “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找人打她她是温温——”   温尔努力抬眸,昏黄黄的路灯照地并不远,但还是看出来了在自己位置斜对面的街边停车位上,后车门大敞着的坐在里面的一男一女,似是故人。   “当然确定了她是咱的好温温才找人打。”车后座的男人冷笑,一把拎住女孩落下地的身子,控制后大怒,“忘了五年前她怎么对你斯义哥的?还敢回来?带着老公孩子?狠,真狠……给我往死里打!”   作者有话要说:  sc,破镜重圆。   下一本写《除恶》   黎梨跟周非凉的三年,纸醉金迷   分开不到三十天,家破人亡   她回来,不为别的   周非凉得凉   黎家东山再起,周非凉功不可没,当初不是放走自己小女友,这会儿周家没这么大.麻烦   大哥说:要么娶,要么杀   周非凉跳脚:娶她?我疯了!   背后,新婚夜床上,她刀尖抵他心口,他按着刀柄往里刺,笑得桃花眼泛红:乖梨子,想不想哥哥?   扫黑除恶,卧底,缉毒   追妻火葬场,女主她一心想当寡妇(狗头)   点作者专栏预收 第2章 大院   关家兄妹当年在大院出了名的狠角色。   关蓓蓓稍微比她混账哥哥好点儿,不抽烟,不打架,也不瞎往军事禁区跑,没有男孩子那么猴,她只专注干一件事,追蒋帆。   蒋帆比她大六岁,和林斯义一个年龄层,最后被这小屁孩烦得没办法,跑去宾夕法尼亚念了金融。   做为核物理大院,国家重点保密单位的三代子弟们,从小耳闻目睹两弹一星精神,铸国防基石,做民族脊梁,十个大字恨不得被家长们刻在他们脑门上,以儆效尤。   蒋帆的一跑,可不捅马蜂窝了吗。   关蓓蓓做为罪魁祸首,推波助澜,难辞其咎。   蒋老爷子在后来好几年见到关蓓蓓都怒目圆视。有几次还连累温尔,将两个小闺蜜一齐逮着在蒋家那间乌木沉沉的老书房里听训。   每当这时关蓓蓓都泫然欲泣,她典型的表里不一,出了事儿没个半点担当。   温尔没办法,举手,硬着头皮跟老爷子棋里棋外交锋。   老爷子后来跟她玩了几次,竟觉得她有趣,某一次突然询问:“小耳朵,有没有心上人呐?”   温尔当时十七,在大院刚住满一年,肤色奶白,明眸皓齿,不过却不常笑,在明亮闹腾的关蓓蓓身边被衬得像一朵雨后栀子花,低调地不能再低调,但谁都闻过那栀子香,谁都逃不掉。   蒋老爷子一双慈祥之眸,笑眯眯等着她。   温尔“啊”了一声,轻柔柔地,伴随着两耳垂爬上来的红晕。   半晌,回不出话。   老爷子哈哈大笑,干脆直接开口:“觉得你蒋帆哥怎么样?”   温尔尚未回绝,旁边关蓓蓓先跳起来,指着老爷子,惊天动地的笑声:“您可死了这份心——温温是我斯义哥的人!”   不怕害臊。   斯义哥的人……   怎么说出口的这话……   温尔闹了个大红脸,第一次当外人面动气,一摔棋子,将关蓓蓓好一阵毒打。   “饶了我,饶了我!”那时,温尔出手仍是菜鸡水平,每天早晨在练功房打过沙包后,都要被黑着脸的林斯义划上一个大大的叉,然后,他一身的热汗仿佛是炫耀章,大摇大摆从她面前经过,并丢下一句:“什么时候打倒我,准你嫁我。作威作福。”   能在林斯义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十八岁的温尔是一个。   而十七岁的温尔,看着关蓓蓓口口声声饶了我,表情却笑地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心下羞恼,将人继续“狠狠”暴打。   蒋老爷子在旁,看地笑地像一只白胡子大猫咪。   ……   往事如潮。   汹涌而至。   那些人,那些事,走马观花般,悉数在两位曾经的好朋友眼中上演。   隔着昏黄细雨迷蒙。   关蓓蓓眼神与她有了接触。   接着,便再也摘不下来。   温尔也看着她,眼底死寂沉沉一片,关蓓蓓觉得她更漂亮了,是那种脱离青春期柔涩,肆意疯涨起来的冷艳,像水族馆里朝众表演的美人鱼,美不胜收,却也神秘莫测。   “够了。”心绪翻涌,关蓓蓓眼角发红,她咬了一口关城手腕,带了力气,不然关城破糙肉厚,毫无影响。   一口下去,关城“嘶”声,这紧凑地空档里,让亲妹子逃脱。   “别打——住手!”她朝温尔的方向怒跑。   关城朝天沉叹一口气,随意抹了把手腕上湿痕,一双意大利老匠人手制的黑皮鞋踩下湿漉漉的地。   朝那方走。   关蓓蓓快到跟前时失控地一冲,将那名跟关城混的面熟男人,撞地连退三步。   “关蓓蓓!”关城到了跟前,一把扯住亲妹子的手腕,怒喝一声。   “你走!”关蓓蓓气地眼泪狂流,圆睁着一双红眼,“你不知道斯义哥他一直……”话到尾处,却断。   “什么?”关城当不知道。忽而又极度生气,怒斥:“就因为这样才要打死这狼心狗肺的女人!一了百了!他妈的她结婚了知道吗!”   结婚了。   姓温的结婚了。   谁能想到?   林斯义还在等。等来万箭穿心。   关城一个硬汉子,吼完后两眼角发红。双手插进裤兜,仰头对着茂密梧桐顶,克制着情绪。   关蓓蓓也有动容,但语气依旧未缓和:“哥,不是我警告你,是事实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斯义哥都不会允许别人动她。”   小丫头竟然威胁他。   关城气极反笑。   不过人打都打了,林斯义找他麻烦,也只有认。   ……   细雨还是飘个没完。   绿色人行道上湿漉漉。   温尔趴在那儿半天没起来。   之后,在地上撑了好几下,勉强扶着膝盖站起。   一双温热的手掌倏地搀扶住她左臂。   温尔一笑,声音嘶哑,“吵赢了?”   熟络的口吻,相互了解的重逢。   “我哪次跟他吵没赢?”关蓓蓓明明在笑,却仿佛比哭还难看,看着满身伤的她:“我们去医院。”   “不用。”温尔整理自己衣物,看着挺脏地,染了不少地下的污水,但她脸上干净,也没有一片伤痕,关城叫那人挑着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打,保存了她脸蛋,温尔盘算着是不是要感激他一下,开口却是:“打够了吗?”   关城本来无动于衷的脸,闻声,转过来时,恨不得冲上来亲自揍她几拳方出恶气的暴戾表情。   关蓓蓓连忙喊了声“哥”,哀求意味浓厚。   温尔撇开脸笑:“那没事的话,我打烊了。”   “温温!”关蓓蓓有一车话要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年为什么跑,为什么了无音讯,又为什么要结婚呢,爱对方吗,在经历过林斯义那样的男人,还有位置去爱别人吗?   “温温……”   温尔懒得回头。关蓓蓓叫一会儿就会被她哥拉走。当然免不了听到关城几声暴力的谩骂。   温尔无所谓的。   回到店内,拉上门,落锁。   楼上是个三室一厅,她看了看儿子,替孩子掖好被子,接着将小床上睡地缩手缩脚的大男人半边被子,从地下捡起来,盖好。   父子俩呼声你来我往,睡得倒香。   她从里面退出,找了一间安静房间,睁眼到天亮。   ……   第二天放晴,清晨的农贸市场人声鼎沸。   少年人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找来店里,脸虽被帽子遮着,但仍看出浮肿痕迹。   温尔抬眸,见是他,没任何惊讶的淡声:“来了。”   好像早料到他会上门。   少年人肿着一张猪头似的脸,低愤:“不是怕你告诉我妈,我才不来!”   “偷钱时不想到你妈了?”温尔讽:“你就不配有妈。”   这小孩叫韩晋,长得人模人样,却不务正业,是这片出名的啃老族。他妈还只是市场内一名清洁工,单亲。   昨晚温尔收了他身份证就不担心他会重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想干什么?”韩晋斜睨着人。有点怕她。   “有工作吗?”   “没有。“   “行,偷我三次钱,前两次没追回,留下来抵工。”温尔懒得看对方惊怔的眼,直接说,“不干也行。晚上上你家要钱。”   “别……”韩晋抽抽鼻子,低下头,妥协的样子。   温尔说:“过来学收银。”   “这就开始?”韩晋又惊。   她不给他问东问西的机会,一个眼色即叫韩晋发抖,乖乖挪到收银台里,笨手笨脚学习起扫码,收银,开发.票等程序。   到了下午,已然上手。   温尔对他学东西的速度很满意,那张嘴,却避之不及。   “你多大?二十三?二十五?”   “二十四。”温尔答了。   “这么年轻,小孩五岁哦!十九就生?”又惊,“你家人不管?”   “地震孤儿。”   “巧了——巧了——我一同学也是,后来考去北京,可棒了,你上过大学吗?”   “我说上过,你懂吗?”   “什么?搞原.子弹?”   “开战斗机。”   “哈哈,老板你真搞笑。女人开什么战斗机哈哈哈哈。”韩晋笑地前俯后仰,“咱们这座城遍地都是搞原.子弹的,开战斗机的女人真没听过。”又向往:“不过核物理大院那些人,真令人仰望啊……”   温尔沉默。   韩晋下意识闭嘴。   冬日天黑的快。   五点钟时夜幕笼罩整座城。   温尔疼地受不了,撑不住,去医院拍片。   医生告诉她问题不大,但皮肉得吃些苦,开了几种喷雾和药贴,她拎着袋子,在卫生间贴了五贴,接着把剩下的塞回包里。   一个人走出急诊科。   “温温……”女孩冻地发抖的声音在花圃旁等她。   事实上,关蓓蓓的车在雨花北路停了一天。   温尔装没看见。   此时,四目相对。   关蓓蓓一张养尊处优的脸冻地通红,笑眼亮着,朝她讨好:“看地怎么样?不行,我们回九院,让我妈看?”   关妈妈所在的九院隶属于国家核物理研究院。关于国家核物理研究院在本城的地位,连三岁小孩都耳闻。   然而,与本城人民却是泾渭分明。   车子进入隧道,导航上的全景地图立即消失,并提醒乘客前方进入军事保密区。   “五年没回来,觉得变化大吗?”关蓓蓓开着车,在区内缓慢开行。   学校,医院,研究所和各下属单位,鳞次栉比进入眼底。   温尔想了想:“建筑好像矮了。”   “那是因为咱们大了。”关蓓蓓大笑。   温尔也笑。   关蓓蓓怔怔在后视镜里看着她。   她笑时整张脸都亮起来,唇角像两道精心勾勒的弧,是一张微笑唇。   温尔收起微笑唇,平声提醒:“到家属楼了。”   家属楼红灯巨多。   实在非关蓓蓓技术菜,而是真的错综复杂。一共九大区,公交车沿路带人的话得转一个小时。   且各区分散,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地盘。   “记得咱们那时候,专门去九区撩架,撩不过抱头鼠窜,别提多搞笑了!”   “是你撩。我到了地方才知道来打人,还打不过被人反打。”   关蓓蓓年少疯狂爱恋蒋帆,为他撩架无数次,温尔每次跟着护驾,回去都得被林斯义教训。   这些“恩”,关蓓蓓至今还欠着她。   “下去走走吧。太高兴了今天。”关蓓蓓说着就熄火,不由分说,拉着温尔下车。   温尔随着她走,在马路上乱晃。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在林斯义的地盘晃,但一旦有人怂恿一把,就斗志昂扬,仿佛天不怕地不怕。   两人在街头走走谈谈,指着每一处可回忆的地方回忆一遍。大多时候是关蓓蓓在说,温尔听着笑。   很浅淡的笑。   接着,关蓓蓓拉她在一个十字路口上的花圃长凳坐下,面对着街对面,三区鼎鼎大名的单身食堂。   对方突然红着脸,低声:“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要结婚了。”   “结婚?”视线从三区食堂收回,温尔讶异瞥着老友。   “你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   关蓓蓓的婚礼,林斯义肯定在。   温尔本能抗拒。关蓓蓓像早有所料,突地,凑到她耳边来,说了新郎官名字。   “……”温尔当即被镇住,惊睁着眸,半晌才反应,不由开怀大乐。   关蓓蓓脸于是更红。   温尔笑地眼泪都飚出来,接着,在街头霓虹中,朝小姐妹竖起大拇指,“真厉害。为你高兴。”   ……   “蒋帆!”有人喊。   蒋帆喝地醉醺醺,双眼皮褶皱明显,闻声,懒懒朝沙发后仰了下头:“干嘛?”   “我看到你老婆了!”   三区的单身食堂全院驰名。   今晚,三区人霸道,包下顶楼整层,不准外面人进。   蒋帆婚礼在即,这几天伙伴们陆续到达,今晚聚地最齐,当然放开了闹。   蒋帆被灌地醉醺醺,但胜在神志尚清,和对面人还能聊着,听到后面兄弟的话,对这人说:“你等会儿。我去瞅瞅是不是臭蓓蓓。”   这人正是林斯义。   闻言,无声放人。   蒋帆扶着沙发起身,去那伙人渐渐聚集去的落地窗,嚷着:“干嘛呢,我老婆你们看个屁!”   关城也坐在旁边,离林斯义挺近,手里玩着牌。   只见蒋帆到了窗边,说,“哎,我老婆没说请这位朋友啊,长得挺挺眼熟……”   “人家这么漂亮眼熟你会记不住?骗鬼呢!”小伙伴大笑:“你给我滚啊,我没醉,我自己看,这脸蛋,这身材,妈呀,这四肢,被我爸看上绝对拉去开战斗机……操……我眼花了?是是是温耳朵????”   关城手里牌一散,落了满桌。   抬眸,惊望林斯义。   林斯义正窝在沙发中闭目养神,大概有点喝多,整个人散着生人勿进气息,闻窗前骚动,淡淡撩起眼皮,底下双瞳里的光,像两汪海,静静不动,声音却沙:“……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爱林斯义!!   上章红包明天发,裸更太忙了,也谢某位小可爱给撒一大堆雷,么么。 第3章 重逢   他一声谁,窗边瞬时鸦雀无声。   谁敢说话?   楼下突然出现的女人是林斯义照书本精心养着三年的前女友,也是等了五年了无音讯的狠心丫头。   怎么这时候出现?   蓓蓓叫来的?   窦逢春无声斜眼看蒋帆,蒋帆也似有感应,眼神紧绷地瞅了瞅这位声称自己未醉的人,“问你话呢,答啊!”   “……”窦逢春眼睛睁大,里面写着去你妈,三个恶狠狠大字。   蒋帆苦中作乐,意味不明挑唇笑。   “是温尔。”窗边十来号人无人敢答,出声地是关城。   他声音沉,也笃定,早知内情的坦然架势,却显然宛如平静湖水扔下去的一颗炸.弹,三字音落,窗前那些人集体脑内翁了一声。   他们看到单人沙发里的男人浑身肌肉都仿佛崩了一下。接着,仰头看天花板,目光再落回来时眼底通红一片。   “哥你喝多了,不然我先送你走。”不知谁慌中带乱地蹦出一声。   林斯义没说话。   屋内其他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窦逢春受打击最大,他感觉自己头上板寸都一根根炸起来,不依不饶嚷:”你,早知道她回来了是吧!”   目光瞅的关城。   关城活动颈项,重新撸牌,目光并未看其他人,“没多早。昨晚。”   “昨晚?”蒋帆舔了下嘴角,“昨晚蓓蓓出门好好地,回来情绪就不好,你俩去看人了?”   这个问题关城没答。   他似藏有很多关于温尔的信息,却兴致不高,不愿提起她的样子。   其他人也是五味杂陈,乱了分寸,因为关于温尔在他们这帮人之间,心照不宣,是一个禁忌话题。   现在这个禁忌就在楼下。   相关当事人林斯义还就在旁边。   平时他不在,背后议论两句温尔真狼心狗肺就算了,这会儿谁敢当着林斯义面提那女人撕他伤口?   原以为她走了就走了,留下一片狼藉,走五年,后面还可能再消失五年,抑或有带稍微希翼的想法她可能不日就归,现在后一种成真,众人却感觉措手不及,怎么聊起这个人,怎么安排她……   一筹莫展,两眼抓瞎。   有尴尬挠头的,有拿余光小心觑林斯义脸色的……   此时,没人知道林斯义在想什么,他在沙发里红了会眼角,突然站起身,他一动,所有人都动,往他走。   林斯义身形微晃,仿佛今晚真的喝多,被谁扶了一把,他站稳后,扶开那人,然后看蒋帆,黑漆漆的眸十分清醒:“打电话给蓓蓓……”   蒋帆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斯义已径直往电梯口走,一大票人跟着他,不知哪个机灵鬼朝后头发怔的蒋帆喊了声:“叫蓓蓓留住小耳朵啊笨蛋!”   “□□妈谁笨老子已经在打了好吗!”蒋帆感觉如释重负,笑地嘴角快咧到耳后根,赶紧掏手机,接通“喂”了声便往窗口走。   他要去看热闹。林斯义亲自去接人,这热闹比春晚场面还大。   关城坐在茶几前仍是玩牌,仿佛其他人的骚动与自己无关,只是表情微有些心不在焉。   ……   “喂?”   十字路口,霓虹闪烁,车流奔腾。   关蓓蓓接到老公电话,用手捂了听筒,才小心翼翼,“干嘛?’   此时,街头仍是宁静。   车来车往只是过客。   温尔坐在长凳上,垂着头,盯着脚边两只忙碌着的小蚂蚁。   关蓓蓓忽地惊一声:“什么?你们在……”又猛地戛然而止。   那头道:“带人上来坐坐。”   关蓓蓓已然头疼脑热,声音压地极低,“不行……我只是带她随便逛逛她才来的……”   温尔不是有意听到这句。   两人坐一条凳子上,温尔想不听到都难,似乎提到她,她眉头挑起,奇怪瞥关蓓蓓一眼,只见关蓓蓓面色涨红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更加奇怪。   然而,她很快得到答案。   关蓓蓓放下手机,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们在三区食堂吃饭……”   他们。   不需要问哪个他们。   三区食堂。   也不需要问在哪里。   没有人比温尔对这片土地更刻骨铭心,那些人,那些地方,如数家珍。   可她的表情在听到关蓓蓓这一句时,迅速隐去了柔和与平静,像快乐潮水退去的沙滩,平整而紧绷。   “唰”地声站起。   她的身子也是僵硬的,瞪了手足无措的关蓓蓓三秒,转头,下意识抬眸去看对面街头灯火通明的建筑。   关蓓蓓在旁却倏地低呼:“斯义哥!”   温尔一颗心刹那就紧缩一秒。待到视线落回,不期然就撞见那一位。   街头霓虹闪烁,仿佛忽然下起一场雨,所有景物和人都变得迷迷糊糊。   他在斑马线尽头,行人红绿灯处。   白色的线条一格格如跳跃的钢琴键,温尔知道自己弹了好几趟,才终于在最后一趟眼睛清楚了,他身高瞩目,当年因为超过最大限值而被招飞局首轮淘汰,是他每次在酒桌上谈起来耿耿于怀的痛;他那张脸总不苟言笑,看起来有些冷酷,但架不住五官出色,每每都叫在他心中是小妹妹存在的她遭受好多眼色,后来她真名正言顺接受旁人嫉妒时,他又把她捧到众人面前,叫任何人都不敢欺负她。   林斯义……   绿灯跳,他朝她走来。弹过那些琴键,带着街头车流的嘶鸣,直直视着她眼睛而来。   “……”这一瞬温尔慌不择路,眼神无处安放,她不经意的视线乱飘,飘着飘着,耳畔响起一团杂音,好多人来了,他们都来了。   “小耳朵,真是你啊小耳朵。”   “小耳朵回来了。”   “欢迎小耳朵啊。”   一团叫着她乳名的声音中,夹着一道十分与众不同地的:“怎么不回家?”   林斯义声音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含蓄中内敛,内敛中柔和,一听就听出来。   温尔只好抬眸看他,恍恍惚惚着:“哥……”   喊出来一众皆惊,嘶哑到开裂。   林斯义眸光波动,幽幽转着望她,仿佛一眼万年,想说瘦了,开口却哑声:“上楼坐坐?”   ……   温尔无法拒绝。   出动这么多人马,她尚未练就舌灿莲花的本领来拒绝这么多张口。   况且,林斯义开口。   她一般都没有拒绝的能力。   当然,也有例外的。   从十六岁那年,他在举国震惊的大地震废墟地下刨出她,给她第二次生命,她就把自己当成他的人,生死中呼吸和骨灰都通通交由他保管。   可惜,她后来反得到他全部,身体,心,悉数据为己用,却没能力珍惜,亲手毁于一旦。   五年。   她不再是那个别人叫小耳朵就懊恼不吱声的小姑娘。而成为一个一笑置之,不搭腔,不解释,也不亲亲密密的狠毒女人。   狠毒女人。   温尔给自己下了定义。   所以到了楼上,面对一张张熟悉脸孔,她不慌不忙找回自己原本磁场,眸底淡然而疏离。   “这些年去哪逍遥了,还记得回家吗?”   大圆桌上,显然被收拾了,换了干净桌布,和摆着冒着热气的饮品和甜点。   关蓓蓓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窦逢春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自己也好奇。   温尔左手边是林斯义,他扯开椅子,方向全然对着她坐,于是温尔感觉自己左侧身体,像有一团烈火在烧,她尽量不去在意,淡淡瞥右侧,微微失笑:“全国各地都去,西藏呆了两年,其他时间都乱飘。”   “后来就没上学了?”窦逢春紧接着问。   实在是好奇,她大二那年从航空大学突然退学,走地干脆彻底,前途尽毁,连校长都气爆.炸了。   关蓓蓓却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狠狠地,窦逢春随即后知后觉失言,怎么什么都问!   但晚了。   话已出口。温尔必须答。   她倒觉得无所谓,温和一翘嘴角:“没……”   “上不上不要紧。什么时候家里都有你一口饭。”林斯义的声音。   温尔那个“上”字于是在口中灰飞烟灭。旁边人起哄:“哇哦——温温赶紧回家,哥哥给你做饭吃!”   逗笑调侃声不绝于耳。   只有关蓓蓓关城沉默。   林斯义素来讲话就是这个样子,护人护地不行。   从前温尔没当他女朋友时,他就宠人宠地旁人真以为温尔是他亲妹子。   后来两人在一起,就更不得了。   他本是感情不外露,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但真和温尔在一起的那一年半,他行事作风似乎仍是没变,但旁人分明从他亮着星的眼睛中知道这人是真恋爱了。   所以此时讲这种话,不算特别意外的事。   旁人借机调节一下气氛。哄闹了两声。   温尔表情看着也还好,淡淡笑着,说谢谢哥。   关蓓蓓却发现,温尔讲话时,眼神始终没看林斯义。   人多的时候,尴尬就少,无论两个人私下什么关系,公众场合,你一言我一言总能找着话题。   窦逢春能言善道,带头说着说到即将结婚的关蓓蓓和蒋帆身上,提起关蓓蓓年少时倒追蒋帆的那些糗事。   “哎我记得那会儿,蓓蓓带着小耳朵到九区撩架,撩来撩去又打不过,弄地小耳朵受伤,斯义都气爆了,当晚带人冲到九区,要把那小孩他哥,叫什么来着,打架还可以的,哦,宋飞,我他妈当时还以为要围杀敌军大本营呢带那么多人,原来才只是一个宋飞,斯义什么身手,十个宋飞都不够他打,带那么多人架还没打呢,就把人宋飞吓尿了!”   “哈哈哈哈。”关蓓蓓听地乐不停,掐着蒋帆的胳膊止笑说,“后来我和温温再去九区,横着走!”   其他人也笑。   关城倒是始终表里如一,一副吃了苍蝇样的臭表情。   不过人现在没工夫关注他。   都拱着温尔。   怕她不自在。就想让她舒服些,敞开心扉,能谈谈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斯义,为什么一走了之就好了。   温尔却专注地吃着一块馒头。   然后旁边的林斯义用目光陪着她。   众人一时哑口,相互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假笑,余光却纷纷拉长十公里地往那两人安静无声的一方瞧着。   只听林斯义道:“和以前味道一样吗?”   温尔喜欢吃单身食堂的高庄白面馒头,从前林斯义一买就是一袋,听说她一下能吃五个,林斯义怕她撑坏肚子,又不忍心控制数量,就和食堂师傅打了商量,让男性拳头大的馒头变成女娃儿拳头的大小,一下就解决了她一顿吃五个馒头撑坏胃的大问题。   就是苦了全区人民,从此再也没吃过“大”馒头。全跟着温尔改小号了。   “一样。甜甜地,很松。”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温情起来。下一秒,温尔递了一把刀,她右手顺了下耳廓发丝,无名指上银光几乎晃瞎她右方坐着的那些人。   一时气氛古怪。   右方人脸集体发白,左方人马还在天天真真。   林斯义不知道看到了她那枚戒指没,依他全方位锁定的目光而言,应该早看到了,可他整个人都很平和,注视着她,慢慢问了一声:“晚上在家住?”   “我房子在雨花北路。”温尔回。   关家兄妹脸色开始一致。关蓓蓓不再笑。   蒋帆觉得奇怪,但他是聪明人,在不知道症结所在的情况下,识趣闭嘴。   林斯义静静点头。   这一刻,桌前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又抬眸凝视她,低声:“结婚几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腰痛不能坐,这章睡着敲出,只有听到各位尖叫鸡嚷好看,才不痛痛。 第4章 争议   结婚几年了。   不是结婚了,也不是什么时候结得婚,直接结婚几年了……   他虽然询问句式听在温尔耳里却分明是陈述。   他知道她结婚了,并且结了好几年,什么时候知道的?   “斯义……”窦逢春似乎被吓到,尴尬笑着试图把他的“自以为是”揭过去。   然而那两人的气氛,旁人插不进去一般。   林斯义目光只看着温尔,而温尔低着头视线放在手间快吃完的馒头上。   “快五年。”她把最后一点用手指掰着送入唇中时,回答这三个字。   不知谁瞬时倒吸一口气。   很轻。   一带而过。   却因为空气中鸦雀无声而显得尤为突兀。   紧接着那道气音也逃走。   剩下满桌的震惊与心碎。   这一刻,除了林斯义不再有人对温尔报以笑容。   想来是装不出来了。   “当初一离开就结婚了?”林斯义问。   他声音仍是内敛中带着柔和,恰到好处没有表现出震惊或半点惊讶,像在询问她晚饭几点吃的一样寻常。   温尔拿纸巾擦了擦手:“差不多。”又笑,“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孩子在家等。”   窦逢春闻她后一句,不由想,今晚,就现在,干脆把林斯义一刀戳死得了。   这个屋子,现在还剩下他的呼吸权吗。在她那种狼心狗肺话之后?   “我送你。”这段短暂会面的最后是林斯义一个人站起来送她出去。   其他人除了关蓓蓓泫然欲泣,估计是愧疚带温尔来产生了这么一出血淋淋的会面,另外桌上剩下的几乎全部脱力。   蒋帆想了想,突然对窦逢春说:“你去开车!他喝了酒。”   是啊。   别酒驾死在路上,更是冤。   窦逢春咬牙切齿站起,克制着情绪追出去。   到了外面,窦逢春看到简直另自己心惊的一幕。   林斯义高大的背影尴尬顿在车门前,他此刻大概才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也不知道从食堂到楼下这么一段路,他是怎样的心乱如麻,才失态如此。   “哥,我可以打车。”   “等会儿。”他按自己手机,等接通的功夫里侧眸对她说,正在叫司机。   窦逢春没再看那一男一女的身影,也不自告奋勇充当司机,调转身子往回走时,真差点心酸地淌下泪。   ……   楼上餐厅。   气氛先集体的沉闷,到不知谁引了开头,没几分钟后便吵地一塌糊涂。   “疯了吧那女人!”   “和斯义一分手就和别人搞一起,还生了孩子?”   “十九岁,我的妈。是我亲妹子我他妈打死她!”   “今晚不是让家开批判大会。后天是我和蓓蓓大喜日子,不要在我这里搞事。”蒋帆脸拉着,毫不留情将场上人一顿骂。   关蓓蓓在旁红着眼眶。   她扯着蒋帆胳膊,眼睛望来望去,想找人求助,可谁能帮她,那些刚才对温尔和颜悦色的人此刻皆气地脸发白,再望关城,自家亲哥更没指望,昨晚就第一个冲到人店门口把人打了,现在除了脸色绷着,嘴巴也闭地跟蚌似的,气场冷冽的吓人,就根本不像一个活人存在。   “老公……”所以轻轻唤声蒋帆,往他胳膊上靠了靠,觉得他最靠谱了,像个男人!   蒋帆眯眼,伸手将妻子揽在肩头,并摸摸她脑袋,算安抚,一边对其他人吼:“我不管!和斯义在一起前,她先是我老婆好友,后天婚礼蓓蓓想让她来,你们谁敢砸我场子,你们结婚时老子给你们吹唢呐!”   “有了老婆忘兄弟!你他妈还要请她,不如这样,给你一把刀,现在就把林斯义杀了!”   “她不会来的。她根本就不想跟我们处!”关蓓蓓难过地趴到桌面上一顿哭。   为什么闹成这样?   以前大家和谐相处的情景仿佛一场遥远的梦。   关蓓蓓伤心欲绝。   通常她一哭。   关城就会说话了。   “收音。”他不耐烦的语气,但显然,这已经是他性格中极温柔的一面了:“哭有用吗?”   关蓓蓓摇头。   “你想让她来?”关城正正经经问她。   关蓓蓓擦着眼泪,稳定情绪说:“现在不是我想让她来不来的问题,而是她回来了是事实,斯义哥和她见面了是事实,她结婚有孩子了也是事实,他们两个以后怎么处?只要他们有处的方向,咱们和温温就是啥方向。”   她话音落,蒋帆在旁撑场子:“老婆说得都对!”   其他人已经麻木,懒得看这对新婚夫妇秀恩爱。   关蓓蓓脸稍纵即逝红了一下。   关城则露出牙疼的表情。   “也许能和平相处……”气氛短暂宽松后,窦逢春底气不足地希翼了一句。   大家于是都沉默。   他们知道林斯义一向对温尔纵容,和平相处不是不会发生。但是这种几率,带着剧烈的危险性,因为不知道他哪天会爆发……   温尔留下的雷太多了。   当年的分手退学还没有搞清楚,又突然送来一份十九岁未婚生子的大礼,林斯义可能不过问吗?   撇去前男友身份,他也算她在这世上半个家人吧。   感情,亲情,林斯义总该抉择一样。就看他怎么选了。当然,也有可能同归于尽。   将一个男人逼到绝境,尤其这个男人还是林斯义……温尔就真的好胆色……   ……   “蓓蓓婚礼,你们一家三口过来。”回去路上,林斯义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他坐在她旁边。   一路无话。   快到雨花北路时,才发声邀请她。   温尔一直盯着窗外的视线收回,改望前方车子拐入的主路,淡声:“我已经拒绝她了。”   “为什么?”   “不尴尬吗?”   “指我跟你的关系?”   “……”温尔无言。   林斯义笑哼一声,转头望窗外街景,“你走的时候,外人问起我都说你身体不适应才离开学校。至于分手,在他们眼里,我们不算在一起过吧。”   出奇制胜。   温尔本来一片冰封的心不作解封打算,一听他后半句,眉中央拧成一块小疙瘩。   她在想,牵手,亲吻,上床,不算在一起过?   那怎样才算在一起过?   她缓了缓答:“不管外人怎么想,我不会放在心上。不去是想让自己自在些。你知道,我对新环境适应性很差。”   “差吗?”林斯义转回视线望她:“我看你在这里适应挺好的。”他尾音往上提,像用得问句,有质疑意味,可厉害的是这男人滴水不漏,你永远摸不透他真正心思。   也许被他讽刺了吧。   温尔想。   但他连讽刺都叫人挑不出毛病,温尔只有自作自受受着。   她眼眶发红望窗外,发现车子停了,已然到达目的地,她这边车门紧挨的是蓝色彩钢瓦,是对面小区改造,搭起来的连绵不绝的围栏,上面写着: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林斯义重申:“带他过来。”   这次用的不是一家三口,是带他。他,是谁,不言而喻。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饶是嘴上不开一言,心底却着实跨不过去。   温尔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但缠缠绵绵没有任何好处,她语气坚硬道:“哥,蓓蓓的婚礼我不会去。”   ……   林斯义单独返程。   半路,在一个山林大道的背阴面排水渠,吐得昏天地暗。   第二天,温尔和家里那位说起他该找工作的事。他直接提出要从公库中拿钱置办行头,温尔本来想回他再怎么打扮也一身流氓气息,不过一想,收拾得妥当点,总比一无所有好,于是答应了。   他当天下午就穿上崭新的一身回来,温尔给他打领带时,始终觉得心里突突的,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暗暗观察她似的。   可回头,大街上只有来往行人,和停在停车线里的一辆贴深色膜的车。   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除了那辆黑色宾利停了很久,很久,真的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养腰一天,今日早更。 第5章 初见   认识她那天,祖国西南大地正经历一场惊天浩劫。   里氏八级大地震席卷全军的心。   林斯义临危受命在震后第一天夜里乘坐直升机准备空降灾区,可当晚天寒地冻,飞机雨刷都冻住,飞行员完全盲开至震中仙林县城,无法迫降,又折腾返回。   第二天白天再次大雨,到第三天一早才拨云见日。   天气仍旧寒冷,浓雾与云层将仙林上空遮盖地仿佛裹了一床厚棉被。   他们将近200人的空降队伍最后只安排了16人进行伞降。   林斯义是当中年纪最小的,理应不该他跳,他是家中独子,大学第三年入得伍,虽然平时成绩优异,但仍然兵龄短,且用大队长的话,“于心不忍”。   这一跳,环境之恶劣,可以称之为空降史上的绝无仅有。几乎每个人都写下了遗书。   大队长想让他留下。   林斯义回一句:“您想让我当逃兵?”   大队长哑口无言。   他们都知道,身为祖国的兵,不分年龄大小,时刻准备做牺牲。   林斯义眼神坚毅。   最后他理所当然跳了,在第二梯队的最后一位进入仙林上空。   当时气象条件之恶劣,落地情况之不明,实乃他耳闻目睹多年之罕见。   好在平安落地。   仙林身为震中满目疮痍。   温尔被压在教室第四组的最后一排角落。是个三角地带,在震时最安全的地方。   因而她没有受伤,安安全全像一颗蛋一样缩在废墟山底下。   但是,她被埋地颇深,幸存的老师学生企图挖掘她,却每次都被强余震喝退。   越震越塌,越塌越离死亡近一步。   四十八小时后,她已经脱水。   再怎么出来的她其实不太清楚,就觉得耳边好多人声音,像回到中午上放学的时候。   一切都未发生。   大家都安全地走在校园里。   她手掌触摸的也不是一位女老师的尸体。   初见天光时,她微微睁了眼,好像是手电筒。   “别看!”有个人朝她喝。   喝完估计又怕吓着她,那道好听的男声补充了一句:“保护眼睛。”   温尔刹那间泪水就流出来。   小姑娘满面黄沙,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河,她说:“救救我的老师。”   她的老师姓谭,是一位年仅二十岁的实习英文教师,震时正端着书本在她身旁讲课,天花板掉落的一刹猛烈扑过来将温尔护住。   温尔从来不欠人情,她出身并不好,有一个行为处事极为恶劣的哥哥,这个哥哥恶劣到以命威胁母亲交出家中积蓄,又或者母亲那儿榨干不了直接上学校扔她内衣内裤,当着同学面欺辱她,令她自记事来便没有好日子过。   她在学校不得不武装自己,像一个冷面无情的石头人,不交朋友也不与任何老师交心。   谭老师不一样,她好年轻,健谈,活泼开朗,时常找温尔交流,还让温尔多笑,说多笑的温尔才好看。   在谭老师心中,她把温尔当朋友。   但温尔直到谭老师在废墟中气绝,她都没有跟谭老师交心半句。   那样的家庭令她难以启齿。   谭老师走了。   林斯义挖出了她的遗体。   于是小姑娘在大雨中的一双黑眼睛,说不清是雨水泪水的交.合,还是原本就那样明亮。   那天短暂的相遇,林斯义只留下对小姑娘有一双明亮眼睛的记忆。   再见面。   是温尔首先认出他。   那时天气已到七月流火。   救灾的军队遍布这座城的大街小巷,橄榄绿的颜色是那时的普遍色。   每一个兵其实都很普通。   他们也和灾民一样坐在废墟上吃盒饭,在活动板房里的简陋行军床上睡觉,手里拿着锹或者铲,将这座城的瓦砾一片片挖干净。   当然这已经不是仙林县城,这是市中心。   仙林已经成为一座巨大坟墓,无数失踪人口埋在废墟底下,其中也包括温尔的母亲和兄长,她成为一名孤儿,和安置点许多孩子一样,孑然一身。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到街上的救灾物资分发处领取炎炎夏日所需的装备。   彼时,她真的很瘦,一米六三的身高体重只有四十公斤,不是安置点营养不好,而是多年的营养不良所造成的,来了安置点她甚至还长胖一点,胸前两团终于自觉朝前长了长,但仍然像个发育不良的初中生。   穿一件花色绵绸连衣裙,扎着长马尾。   站在领取点排队。   旁边有一颗大槐树,枝繁叶茂是个阴凉的好地方。   一辆军用越野停靠过来。   不知是执行了什么任务回来,车上下来的三个男人都热地满头汗,其中有一个摘了军帽,伸手一撸前额的发,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当时军队整天救灾,那些统一的板寸头有的直接忙成非主流长发。   虽然这人离非主流有好长一段距离,反而因为发丝过长而有点好看。温尔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就排在队伍后头,盯着对方直看。   那人对同伴抱怨:“什么鬼天气!”   语气不耐。与他一张冷峻的脸倒相搭。   温尔一怔,记起这道声音。   她确定是他。   那位将自己从废墟中刨出来的军人。   当时其他幸存者告诉她,对方长得很英俊,说流利的普通话,行为举止也偏文气,此刻,对照眼前这名男青年看了看,她十分确定,这就是她的恩人。   她准备上前,脚步刚迈出的同时,那三个人却已跳上车。   对方在副驾驶。   “等等……”车子引擎响起的刹那,温尔发了声,并且冲了过去,一下扣住洞开的车窗。   “嗯?”对方惊讶。   极近距离看,这人眉眼简直生的像艺术品,轻轻一挑眉,充满疑惑的样子可不止一星半点儿的帅气。   温尔忽地就笑了,她没有说你不记得我吗诸如此类的废话,直接用左手盖住自己眼睛,露出挺翘的鼻头,和樱粉的唇,和尖尖的下颚。   再现当时情景。   “保护眼睛。”她说这四个字时,两边唇角的弧度往上飞,漂亮极了,传说中的微笑唇。   林斯义望着这个画面,背景是一颗茂密成荫的大槐树,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和纤细的白手腕,和唇角过分耀眼的笑容。   他“昂”了声,嘴边笑意也拉开,“你好,小朋友。”   谁是小朋友?   温尔拿开眼睛上的手掌,朝他义正言辞:“我十六了。”   他却一挑眉:“才十六?”   “你很大?”他看上去不过比她大三四岁的样子。   “我二十二。”   “……”竟然大六岁,看来男人的年龄的确不是她这种“小朋友”可随便猜出来的,她缓了缓,对他介绍:“我叫温尔,温文尔雅的温尔。”   “我叫林斯义。”   “斯义也,恨不得起任公于九原,而一于讨论之?”温尔下意识念出这句。   林斯义面目光一荡,着实有些刮目相看了:“可以啊小东西。《厚黑学》都知道。”   “我叫温尔。”   他总叫她小什么,温尔受不住……   虽然她胸前真的很小……   “好,温尔。“林斯义莫名其妙乐。   温尔一张脸通红。   不敢多耽误他,她朝车内一鞠躬,然后后座的那位也照顾到了:“谢谢救命之恩。各位哥哥辛苦了!”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她利索返回到排队点,背对着他们,没再看那辆车的动静。   车内三人倒被她的麻利弄地面面相觑。   一声不用谢还堵在嘴里呢,人小姑娘就跑了。完全没给他们来往机会。   林斯义透过前挡玻璃瞥她,发现小姑娘瘦地可以,他皱眉,朝后头打听:“这边的安置点在体育馆?”   后头那人惊笑:“林斯义——你被美色迷眼这么小都下手?!”   林斯义一皱眉,斥道:“瞎说什么?”   “长得确实可以。”主驾上的人也莫名其妙抽风。   林斯义在二人哄笑声,百口莫辩。   此时,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家世好,相貌佳,从来不缺女人,反而因为过于瞩目而时常得严肃着脸让那些姑娘离他远一点儿。   久而久之,他不苟言笑,深藏不露的冷酷性情,人众皆知。   所以他对温尔笑了又笑,引起另两人的怀疑。   不过也仅仅是不大不小的调侃,事情过后便谁也没放在心上。   温尔自然也不知后续的小波动,她此时对林斯义这个人并不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哥哥   “斯义,你们在这里待遇可以啊。”八月末,军队大撤离,车上,说话的人正是窦逢春。   窦逢春长得浓眉大眼,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比当兵的林斯义还要短,几乎贴着头皮,也一如他性格般,显得桀骜不驯。   在核物理大院他们都属于发小,林斯义在外救灾三个月未归,窦逢春代表一众伙伴前来探望他。   刚好赶上军队撤离,窦逢春便蹭了空军某师的车,和林斯义一起返回省城。   林斯义坐在副驾上,闻声,刀削般的英气脸孔,随意往窗外瞧了瞧。   这一瞧,他才明白窦逢春在有感而发什么。   只见炎炎烈日下,一个皮肤晒得发红,头发汗湿的姑娘,举着一张包装盒做得感谢牌,上面写着的大字意外漂亮:   长大后我当空降兵   林斯义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看那姑娘的四肢,修长,典型好苗子。   窦逢春外行人看热闹,哈哈笑:“这姑娘还会分军种呢,空降兵知道的人真不多,不像你考不上的航空兵,开战斗机,人众皆知!”   “你闭嘴。”提到战斗机,林斯义心中就痛,他不耐烦抻抻自己过于修长的两腿,舔舔嘴角:“或许,我可以帮她一把。”   “怎么帮?”窦逢春诧异,“你跟我开玩笑的?”   林斯义笑而不语。   于是窦逢春“卧槽”一声,从后座扒拉着他肩膀:“喂林斯义——你给哥们说清楚,那小姑娘跟你非亲非故,干嘛突然说这种恐怖的话?”   不怪窦逢春惊异。   林斯义什么人?   前面一个美女走跌在他面前,他视而不见走过,不带关怀一言的“恶名远播”无情汉,竟然主动关心起一名小姑娘,宛如铁树开花,藏地什么心思,真真叫外人百爪挠心。   林斯义没细说。只再三让窦逢春注意军容。   窗外是人山人海送行人群,四肢修长的好苗子姑娘渐渐被甩在车后。   ……   三天后,温尔收到前往省城异地复课的通知。   省城蓉城,在温尔之前的印象里只是一个符号。   她是跟着母亲兄长从北国迁移回来的,只在仙林住了十年,虽然小时候在北国多有见识,但毕竟久远了。   这回初到省城,目光所及皆是繁华事务,她看地目不转睛。   而容纳他们的中学在省城排名第二,第一的那个听说是个子弟学校,不轻易招人。   到达蓉城一中后,欢迎他们的场面颇为盛大。   有些同学直接飙泪。   温尔泪点比较高,安然无恙处在大部队中,等待校方安排。   “这次,为给离乡背井的同学们在一中找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我市各大机关单位涌现出一批极为优秀的爱心家庭……”   校长后面的话,温尔没继续听。   大概意思就是省城爸妈这批人是苦于无法为前线做贡献,所以请求孩子们给他们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   捧地仙林的学生们纷纷不好意思。   当即在林荫底下与各自的“省城爸妈”相认。   温尔孤零零站许久,都没有一对省城爸妈来相认。   她有些尴尬,背着书包继续在原地等,再次没有“爸妈”过来,她心里就准备平和了,兴许是“爸妈”们不够用?   “温尔!”带队老师的声音。   温尔应了一声,终于不用尴尬,而是跑去绿格子网边上,望着老师笑:“您找我?”   老师也笑:“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你省城哥哥来了!”   “什么?”温尔惊异。什么哥哥来着??   “他在栅栏外等你。快去,长得最帅的那个就是!”   温尔心说这老师贼不靠谱,什么最帅的那个,各花入各眼,一千个读者还有一个哈姆雷特,她怎么衡量“最”的标准?   而且,这个问题没弄清,她下一个大问题陡然而至。   关于哥哥。   对温尔而言不亚于噩梦。   现在她成了孤儿,也不想再要一位哥哥,可省城却安排了她一位哥哥。   她怎么和对方处?   走到栅栏外,相比操场上的热闹,这条凉风送爽的主干道清净无比。   她很快发现老师说得那个“最”。   是的,那人背对着她站,在接电话,穿一身质地挺括的蓝色军装。   光从背影看的话,这个人就配得上“最”字,一双腿长且直,屁股结实挺翘,温尔做为一个女孩子第一时间就看对方这地方实在太过失礼,但总有的人长得细枝末节都出色无比让人不由自主将眼睛沾在他身上。   他的背影如此挺拔,臀和劲窄的腰间隔着一条皮带,蓝色军衬下摆扎在裤腰里,一时之间,像在拍画报。   举手投足,每个细节都像精心设计。   令她上钩,令她承认,对方的确配得上“最”。   但是不代表温尔就会轻易认他做哥……   直到对方转过脸孔来。   “……”温尔听到自己两耳隆隆一声,心跳加速,眼睛睁大,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不可置信。   “知道了,等我带人回来……”林斯义漫不经心和电波那头的人结束通话。   他不明白,是他带“妹妹”回家,那帮发小瞎忙个什么劲儿,搞得比他这个“哥哥”还激动。   手机塞回裤兜。   林斯义淡定抬起眼皮,看到小姑娘几乎塞得下一颗鸭蛋的O型嘴,他唇角若有似无勾了勾,“不认识了?”   认识。   日夜铭记的那种认识。   她嘴型恢复正常,但也不算太正常,而是稍微有些抿紧,“你是省城哥哥?”   “你喜欢用这个称呼我就是。”   意思是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就可以不是?   可他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呢?   温尔满眼疑惑,不可否认,时隔数月见他,她十分激动,但是眼下情景叫她迷茫。   于是默着嘴,不说话。   林斯义看着眼前这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一个人,且两人好像是同岁,那位一张嘴,碰到路边大杨树都能蹦出一车话来。   温尔和同龄人比,过于沉静了。   林斯义心说这毛病以后得改改,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他得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是来接你的。不过你也可以决定不跟我走。”他露出一丝微笑,循序善诱。   “我得在这里上课。”温尔很谨慎,她没有问我跟你去哪,而是一句我得在这里上课。不上他当。   林斯义笑,说:“你想去科学城中学吗?”   “科学城……”温尔心序又一次乱了,她想到来时经过嘉江大桥时,对面壮观又几近与世独立的神秘地界,“那边不是不收非学区人吗?”   她还是想去。所以才多问。   林斯义了然失笑:“你跟我,我就能送你进去。”   “我在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温尔六神无主的说。   她已然失守,任他东南西北风。   林斯义走近她,双手插兜随意往绿栅栏上一倚,低头耐心望她:“一中校长是我姑父。我早跟他要你了。送别队伍时,不是写了想当空降兵?知道这有多难吗?”   “……”温尔哑口无言。   也许是在震惊他竟然看到那牌子,也许是惊讶他有那么大能量吗,除了送她进好学校,还能送她去当空降兵?   一时,竟未细想当空降兵的难度到底是多大。   “如果想去。跟上你的省城哥哥。”林斯义竟下最后通牒,尚不忘加一句:“我不会吃了你。”   话音落,直接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你等等!”温尔急了,看着那道蓝色身影,她其实想问,我难道不该跟老师打个招呼吗,他却一点未等她,雷厉风行往门外。   眼看着就要消失,温尔哪有思考空间,拔腿往他那边狂奔。   ……   “我住三区。最大的那栋房子。现在先领你吃饭。”林斯义说着,带人拐上三区单身食堂。   他步伐大,温尔在后头像条短腿狗,直喘到五楼。   五楼安静。   一间大包厢朝他们开着门。   林斯义进去打招呼。   关城先问:“真你妹子?”   不可置信模样。   旁坐的窦逢春哈哈大笑。   林斯义在笑声中挑眉:“怎么,只准你有妹子不准旁人有?”   关城将烟掐灭,“不是。有妹妹很麻烦的。”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小耳朵别介意,你逢春哥哥疼你。”   温尔只顾着喘气儿,一句话也不回。   林斯义回头,瞧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眉头不由一拧,朝她招了招手。   温尔立即走过去。   她以为有什么命令,比如叫人之类,却不料,林斯义只是按着她肩膀,将她按到一张椅子上,接着,他坐在她旁边,解衬衫扣子,和旁人闲聊。   ……温尔紧着的心,稍微放松。   “这回休假多长时间?”三人怕小孩不自在,随便聊。   “两个月。”林斯义答。   “这么久!”窦逢春大笑:“看来真疼妹妹。”   “还有个事你要处理。”关城眸光突然意味不明暗示他。   温尔余光扫到于是故意装沉迷在饮料中。   林斯义回:“我不去。”   “我只传话,去不去随你。”关城无所谓,抽了一根烟出来,瞄到那低头的姑娘,烦躁叹一口气,重新放回烟盒。   “蓓蓓回来了吗?”林斯义问。   “再有两天。”   这一餐饭,全程没温尔什么事。   林斯义给她介绍了一圈,她每个都用“眼神”打了招呼。没错,眼神。   饭后,林斯义带着人离开。   窦逢春在窗口往下探望,那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搭配着三区食堂砖红的墙壁,墙壁上绿茵茵的爬山虎,林斯义走在前,温尔寸步不离跟着,雪缎一样细腻的白颈,在窦逢春眼底路过。   一齐转至拐角,不见了。   “这女孩真可以。”他惊叹。   “你龌不龌龊?”关城不知想到什么,骂了声。   “不是说相貌。”虽然她相貌的确惊为天人,几乎有叫人见色起意的实力,但窦逢春好歹有点人性,知道人家才十六,他一本正经道:“我可把话放在这儿,这姑娘不好搞,无论当妹子还是女朋友。”   音落,他又加一句:“斯义得脱一层皮。”   关城懒得理他的神神叨叨,抽完烟,结账离开。 第7章 相处   中午两点整,分秒不多不少。   温尔在实木大床上醒来。   窗外粗壮大树长过二楼,往更高的天空伸去。浓密的绿意,装饰她窗户。   这就是林家。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上面还有层复式,从外看屋顶尖尖。   温尔下床,穿外衣,到卫生间洗漱。然后脚步极轻地下楼。   客厅硕大,有前后门,装修微有年代感,此时,前后门都敞着,仅关着两道纱门,冰凉的穿堂风几乎将人吹出鸡皮感。   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身材修长,一只胳膊里捧着书,另一只垂在深色地板上,睡着了。   ……让她两点起床去学校,他自己睡得倒香?   温尔皱眉。   ……   科学城中学。   下午四点。   林斯义带着人赶来时,班主任和校长已在办公室等待多时,他把人带进去,先一阵抱歉,待寒暄得当,再让温尔跟着班主任去班级转转。   他则留在办公室,陪校长吞云吐雾。   等温尔转回来,他嗓子也快报废,领着人撒腿就跑了。   然后坐在驾驶座上拼命吃润喉糖,一双剑眉拢地跟山丘似的。   “你竟然不会抽烟。”温尔觉得奇异地看着他。   林斯义心说我为你当爹又当妈,你还没良心埋汰人,不会抽烟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况且他不是不会抽,是不喜欢,这二者区别很大。   “以后别说一个男人不行,”他“愤慨”:“任何方面。”   可惜他自以为愉悦气氛的“愤慨”,直接把温尔吓地两肩膀往后一缩。   林斯义怔:“……”   想起关城那句:有妹妹很麻烦的。   “怎么?”他试着缓和了下语气。   就是这双眼。   漆黑深邃,仿佛无底洞吸纳人的灵魂,没有一丝笑纹的自后视镜里盯着她。   温尔觉得后背沁出一层汗,但脸上笑容必须明艳:“没怎么啊。觉得你有趣。”   林斯义盯着她那张微笑唇,启声一笑:“有趣就行。不然未来一年怎么相处?”   说罢,叮嘱她系好安全带,驱车离开。   ……   第二天早上,睡在楼下的林斯义还没起来。   温尔到厨房准备做点吃的,打开锅盖,里面竟然是一锅热乎乎的白粥。屉子上还放着鸡蛋,玉米,小番薯这些杂食。   她表情怔了许久,最后,将所有食物原封不动,到冰箱里找了冷食,因为不敢发出声音,直接拿到外面来晒了晒就吃了。   接着,她在摆洗衣机的房间里发现林斯义换下来的衣物。   她思考片刻,拿到屋外的水池上,一件件用手搓干净,然后晒在阳光下。接着又去拖地。   家里没有保姆,昨天中午在食堂吃,晚上林斯义做的简餐,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应该的。   林斯义起床后,看到的是光洁如新的地板,和外头阳光棚底下迎风招展的大批衣物。   他尚未清醒的眸底,盯着自己内裤看了足足三十秒,然后滚动了一下喉结,表情变了。   那一刻,林斯义觉得自己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   ……   温尔做事从来没这么心甘情愿过。   她越做越有精神。   将一层拖了,擦了不说,已经开始全楼巡逻,见尘就灭,见毛就挡,将原本就不算太脏的家里收拾得打了蜡一般。   而她自己呢?   经过某间客卧穿衣镜时,她脸上都被染成小花猫形状啦。   “几点起来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刻意压低时,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怕吓着眼前这只小猫似的。   但是,那只小猫还是吓着。整个后背一僵,转过脸来时,表情惊恐。   她盯着林斯义看了一秒,然后神奇地,惊恐瞬间撤去,改换上笑容。   让林斯义想到川剧变脸。   “我四点。吵着你了?”温尔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太阳挺高了,才放着胆子打扫的。”   “四点?”林斯义望着她,“为什么这么早。”   “我一直四点啊。习惯了。”温尔笑,紧接着又加一句,“包括冬天也这样。”   希望他不要大惊小怪。   “起来就干这些家务?”他的表情恢复他原本的特性,不似昨天的亲和。   温尔猜不透他心思,懵懵地“嗯”了声。接着,他不说话,但眼睛一直看着她,温尔只好继续说:“我做习惯了。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改改呢?”   林斯义不喜欢她的战战兢兢,虽然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他单手插着睡裤兜,走到她面前,轻抬一只手,将她脑袋,转到正对着镜子。   两人目光在镜中相触。   温尔的迷茫。   林斯义的坚毅。   他说:“女孩子要干干净净……”   温尔一怔,随即听他继续强调:“家务留给男人做。”   “男人也做家务?”她本来想说她做家务没关系的,但他眼神让她不容反驳他的话,只好带笑地偏离本意。   “你不做。他们自然就做了。”林斯义表情松了松,对镜子里的小脏猫说:“去洗把澡。洗你自己的衣服,其他的不用。”   温尔的脸在镜子里腾地下红了。   她不傻。   相反她双商很高,对外从未吃过亏。只是对内,她遍体鳞伤。   林斯义现在算她的“内”,所以她用从前对“内”的习惯,对待他。   做家务,洗他的衣服,不想着男女有别,只想着怎么洗得一丝错挑不出。   他却明言不需要她这样。   温尔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她在镜子中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下意识的言听计从:“好的。”   林斯义这才点头放了她。   只是温尔走到门口,他忽地又问她:“早上做的食物为什么不吃?”   他休假,特意怕生物钟紊乱,半夜爬起来给她在锅里煮了粥,睡到十点起来一看,里面纹丝不动。   林斯义有些惊讶,当他发现冰箱里冻太久硬的像石头的面包不见了后。   “我以为那是你吃的。”他并没有跟她说,她可以吃。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林斯义真心哑口无言,他猜测是自己对她缺乏了解,还是她只是单纯没适应与他相处,处处显得小心翼翼?   林斯义再次轻缓语气:“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不用客气。”   “好。”温尔笑着答应,心里却想,不用客气吗?   她亲哥曾经因为她误食了他粥,打到她鼻出血,她就再也不敢动“哥哥”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尔脾气对人。她只对“哥哥”顺,对外人冷艳的不行。   PS;放新文案了,脉络清晰。 第8章 茶花   “你不觉得奇怪吗?”温尔到达家属院已过一周,窦逢春越观察越邪乎,逮着正在操场锻炼的关城,一阵奇问。   他们这帮人,在三区有很明显的个人特征。   如果说林斯义是不苟言笑的男人,那关城就是活阎王,一张冷脸除了对自家妹子偶尔有点暖意,其他时候活像一座冰川,因而即使关城长得不错,也罕有被女人烦得时候。   窦逢春恰恰相反,他是妇女之友,老妇女小妇女通通被他哄地团团转,当然,现在出现例外了。   “这小耳朵绝了。一开始以为小地方上来的人再怎么样会有点畏畏缩缩,这姑娘倒好,全院只对林斯义畏畏缩缩,其他人一个眼神不带鸟。是我长得不够酷?”他百思不得其解,开始怀疑自己的相貌。   关城从高杠上跳下,难得笑出声:“大概斯义叮嘱了,不跟怪哥哥玩吧。”   “你才怪!”窦逢春认真着脸:“我说真的,这姑娘是不是震后心理没干预好?对斯义有点过分服从。”   “你担心自己去管。”关城漫不经心的样子。   窦逢春却看出他的虚假:“也不知谁那天在小耳朵一进门,盯得眼睛都直了……”   关城一个眼神瞥过来。   窦逢春后一句,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嗖地一下,从喉腔飞走。   他嘿嘿笑着,拍拍关城肩膀:“其实我也看直了,谁第一眼见到小耳朵不说一声惊为天人呢?”   关城眼神表示你很肮脏。   窦逢春怪叫:“我说你这脾气,称赞一名女士惊为天人,为什么会想到肮脏?哎,不解风情,还是和蒋帆在一起有趣,可这哥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操!”   也许是做哥们之间的心灵感应。窦逢春这边刚念完,蒋帆就开着一辆超跑,尾声嚣张地驶入主干道。   此时傍晚,霞光漫天。   下班,下学的两波泾渭分明队伍,在林荫大道上漫行。   他油门不得不放缓,落下车窗,八面玲珑和熟人交际。   蒋帆出了一趟国,考察学校,其他人还不知道他此行目的,他找了旅游的借口轻松应付,开着,聊着,突然有一张叫人眼前一亮的脸从他余光略过。   他微讶,撩眼皮在后视镜里瞧了瞧,接着,和交谈之人分别,嘴角翘着,将车子往后倒去。   温尔脚步倏地顿停,侧眸。   “嗨。”只见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男人坐在跑车里朝她打招呼,对方手指勾着墨镜,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我姓蒋,住西面135号。妹妹住哪里?”   妹妹长得令人在这炎炎夏日想起野山上随风飘动的山茶花。   野生的大自然美。夺人眼球。   所谓无知者无畏,他极其不惜命的和林斯义的妹子搭起讪。   温尔可懒得理他,冷着脸,迈步就跑。   “哎!”蒋帆将车头往她前头一别。   温尔被逼停,水眸瞪他。   蒋帆哈哈大笑,他不是头一次干这么不要脸的事,但也没什么坏心思,伸长手臂,从副驾拿起一盒巧克力,不由分说往她手上一扔。   温尔下意识去接。   等一接,轿车已经嚣张离去,夕阳余晖中留下对方爽朗的笑声:“送给妹妹吃。记着哥哥好!”   温尔平生最恨哥哥二字。   不是林斯义从废墟底下刨过她,她也不愿意叫对方一声哥。   可这大院,哥哥们像天罗地网,四面八方地朝她包围。   放个学,还能被“哥”堵。   她心里有气,面色不佳回到林家。   林斯义正懒散地拎着一根塑料管在给已经枯死的花浇水。见她来,眼神发亮:“回来了。”   他现在发现家里有个小不点挺不错。   他不用闲的发霉。   温尔注视着他要搞事的眼神,心里一怵,面上保持笑意:“哥哥什么事?”   林斯义又听出她语气里的“谄媚”,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想着他一腔热血总有一天捂热她,就不急切了,微笑朝她昂下巴:“饭做好了。去吃吧。”   “你呢?”   “我下午吃过了。”自休假以来,林斯义日夜颠倒,温尔上学后,他就在家里补觉,她快回来时才懒洋洋起床,接着做饭,傍晚再带她到操场锻炼   他制定了一整套提高她体能的计划。   势必将这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炼得十个壮汉打不过。   温尔也挺配合,决定吃完饭就跟他出去。   经过林斯义身边时,却被他叫住:“这什么?”   他眼神停在那只心形铁盒子上。   温尔心里怨气,难得对他说话带上了点小脾气:“一个神经病男人扔给我的。”   当时她身边好多人,不好意思扔,准备带回家后扔的。   林斯义此时截住,她就顺势上交。反正以前家里哥哥没少收她“孝敬”,给他吃好过浪费丢了强。   林斯义却显然和家里哥哥不同品种。   他修长手指,在铁盒上敲了敲,念出字正腔圆的英文牌子,温尔讶异抬眸看他,被他发音所迷。   林斯义转了转盒子,望进她眸里:“他骚扰你了?”   语气低沉,暗藏关怀。   温尔心头一动,像枝头被不知名的风燎过,脸上窜起一阵热,她点点头。   林斯义眸光暗了。   ……   蒋帆此时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他回家放下了行李,一个电话将所有兄弟招出来,混在本区一家不对外开放的俱乐部,准备好好嗨上一番。   他这个人向来八面玲珑,且文艺的很,会吹萨克斯,歌喉也一级棒,是他们这一代最为杰出的文艺代表,老少通杀的那种。   每年春节三区的群众联欢会,蒋帆少不得露一手。   今年离春节还有半年,蒋帆已经克制不住,给自己收拾了场子,请了老同学老朋友,在俱乐部嗨地肾上腺素狂飙,晕头转向,几乎找不着北。   “逢春……”他喝地眼发红,浪荡搂着窦逢春肩:“哥最想你了,全院儿,只有逢春跟哥心意相通,知道哥在想什么……”   “你在想资本主义温柔乡,小心你爷揭你皮。”窦逢春咯咯笑,坐在沙发扶手上,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   心里想,幸好斯义在家带小孩,不然,这糜烂的场面,必定要受人民子弟兵的唾弃。   “你给我嘴上把着门。除了你,有第二个人知道老子要跑,哥就宰了你。”蒋帆警告。   窦逢春将烟塞嘴里,眯着眼拍掌:“呦,我好怕怕呦。关门放蓓蓓!”   蒋帆听到蓓蓓两个字,眼睛眯了眯,几乎下一步就要挥拳揍上去。   窦逢春哈哈大笑,迅速逃离。没让他得逞。   这时候关城来了。   穿一件白T恤,头发湿着,长裤绵软,一副将就寝被挖出来的架势,另两人看到他来,心照不宣一闭嘴,再不提蓓蓓。   关蓓蓓倒追蒋帆的事,全院皆知。   关城又是护妹狂魔,也就是关蓓蓓真心疼蒋帆,不然关城早把蒋帆收拾地哭爹喊娘,他眼里,全世界只有她妹妹看不上的别人,不准有看不上他妹妹的人存在。   蒋帆活到现在,全靠福大命大。   但今晚,林斯义破了关城的记录。   俱乐部里全是人,男男女女,香水味烟味,谈笑生色。   可以说是相当不适合高中生进入。   林斯义带着人进来时,没人注意到他,可能衬衫颜色太过暗沉,一如他绷着的脸色,但是,这毕竟是林斯义,身高一米八八,模样有棱有角,气质冷冽,出场自带光环的男人,只不过今晚这光环由他本人控制,且是声控。   “嘶——”   在场人都听出那是蒋帆的抽气声,目光不由全体往中央的卡座转。   蒋帆一张脸被人按在皮面上,身后是一双被反剪住的胳膊,正是这双被人反剪住的胳膊令他发出痛呼。   大家一时惊呼,不知道谁敢砸场子砸到蒋帆头上来,直到看见那人的脸。   不是林斯义又是谁?   于是众人通通看热闹,不知道怎么回事。   蒋帆也莫名其妙,他脸被塞在卡座里,林斯义没给他讲话机会,直接砸了个东西到他脸上。   巧克力盒……   蒋帆瞬间想起傍晚的山茶花妹妹,林斯义问:“知道她谁吗?”   蒋帆此时震惊已大过痛感,林斯义铁树开花给女孩出气,世界奇观,他不可思议,痛嚷着:“干嘛,你女朋——啊!!!!”   林斯义来真的……   刚才那一下差点给蒋帆痛晕过去,他们可是哥们儿啊!!   “给我听着,这姑娘叫温尔,温文尔雅一三两字,我林斯义的妹子。都把眼睛睁大点儿,别瞎他妈撩。”   语气平缓,好像完全没威胁的意思。   但真正有实力的人放话,从来不需要大吼大叫。讲得就是一个稳字。   他这段话落,场上人齐齐尖叫。   窦逢春更看兄弟内讧不嫌事大,跳到沙发上狂呼。   温尔躲在林斯义的身后,其实不算躲,只是这里人挤人,她自然地站在他身后,此刻他肩膀如此宽阔,像一座山一般将她护住,看上去就像躲了。   她听到林斯义冷嗤了一声:“这什么破音乐?”   台上的DJ立即回喊:“知道了哥,这就来两只老虎!”   还真的来了《两只老虎》,场上人几乎都笑崩了。   “灯打开!这什么破光!还有各位男的,烟,全灭了——”   随着窦逢春的鹦鹉学舌,糜暗灯光散去,吊顶上大灯全亮,男士们也自觉把烟碾灭。   林斯义才冷笑,算稍微满意,放了人。   蒋帆被放生后,靠在座位上闭眼笑,他真觉得丢人了,自己缓了一会儿,撩开眼皮,目光寻到林斯义身后只露出半边脸的小姑娘,笑忍不住:“对不起啊妹妹。哥下次不了。”   林斯义给一个眼神给他体会,意思是有下次你就试试。   蒋帆乐疯了,第一次见识到比关城护妹更凶的人。   关城此时坐在旁边点评:“活该。”   窦逢春拉温尔过来坐,温尔不肯,跟在林斯义身后,如影随形。林斯义带着她坐下,她才坐下。   纵情声色的气氛,随着儿童歌曲的来回播放,灯光的恢复正常,甚至连窗户都打开散烟味,荡然无存。   远离中央卡座,在窗口坐的几位二十出头姑娘,各个浓妆艳抹,此时,在灯光下现了面色,倒显得妆容过于突兀。   不是不好看。是气氛没了。适合原本妆容的气氛没了。   但也因为气氛没了,灯光才更清楚。   左曦好久没见到林斯义了,他在灾区一呆就是三个月,况且他原本还躲着她,掐指算算,小半年没见着这人。   今晚一开始得知他没来,还挺失望,这会儿,他似从天而降,脸还是那张脸,另女人神魂颠倒的脸,只是这脸上的气氛却为一个未成年小丫头而生。   左曦便惊讶。   接着灯光大亮下,她仔细观察了那姑娘,上身穿一件藏蓝色棉质短衫,衬得皮肤越发雪润,瘦长的腿上裹一件七分牛仔裤,露出纤细的脚踝。   背影看着太瘦了,坠在腰后的马尾都似乎要压垮她。   但仔细瞧,对方并不算娇小玲珑,肩膀张开的很漂亮,四肢修长,似乎只是缺点营养,假以时日喂养上来,绝对胸大腿长的妖艳货。   黏着林斯义,弱不禁风的样子,那脸转过来时,左曦却觉得有趣了,那脸上的眼睛分明溪涧烈石,铿锵,坚毅。   所以对了林斯义的胃口?   “她什么时候来的?”左曦把烟灭了,随大流。   她同伴看她面色不明,不由放低音量:“一周多了。”   “怎么没人跟我说?”她皱眉。   同伴低回:“谁敢跟你说……”   左曦一愣,笑了笑,“我这就会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姐 5瓶;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失踪   “你妹妹?长得好漂亮。”   听到这道声音,林斯义当即想撤离,但是对方已经端着酒杯在他左手边坐下。   “左曦,好久不见。”他只有先打招呼。   温尔仍是躲在他肩后,背紧贴着沙发背,隔着林斯义的肩膀看那位短发美女,心想,这大概是林斯义的情债。   “斯义,怎么不早带出来,我们好认识认识?”情债表情认真,“你看蒋帆,这不就误会了吗?”   “今天不是出来了?”林斯义笑。   他笑是意味不明的,分辨不出是寒暄还是应付,不像和窦逢春他们相处时的明朗。   情债盯着他脸:“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这就当众开聊了,打情骂俏似的。   多少人目光暧昧盯着他们。   温尔也仔细盯,她觉得这个叫左曦的女人长得非常优秀,和林斯义极为相称,甚至方才第一眼瞄到,她脑海里已经把林斯义和这女人抱着娃娃出来的场景都设想好了。   林斯义性格说实话有点自恋,根本不似表面的成熟,每天傍晚在操场对着她炫耀自己的体能就是证明,温尔不明白,她一个高二小女生,他一个空军特种兵,在高杠上连续百个引体向上,结束后对她像只花孔雀一样骄傲嘚瑟,是什么恶趣味?   左曦能镇住他的样子。   所以两人在众人起哄的声音中“打情骂俏”完,左曦开始笑眯眯地关心她,“温尔,你好,我叫左曦。”   温尔十分给面子:“左曦姐好。”   “……”林斯义似乎对她这声好十分不满意,待她音落,目光意味不明瞥她一眼。   温尔视而不见。   “左曦,你有福,小耳朵来这么多天,除了斯义,只叫了你一声姐,我和关城第一天就请她吃饭,半个哥都没讨着。”窦逢春仿佛打翻了醋坛子。   关城冷笑:“那我请的,关你什么事。”   “我不是作陪了吗。”被揭穿,窦逢春死不要脸。   左曦听了大笑:“行啊小耳朵,证明我们俩有缘分。“   温尔点头。   她这一点,林斯义脸色明显更黑。   左曦也注意到他变化,更加无畏的释放笑颜:“小耳朵,我先借一下你哥。出去跟他说个事。”   “我没关系。”温尔说。   反正这是林斯义的情债,和她没关系。   林斯义和他的情债一起去了外面,窦逢春捧腹大笑,温尔莫名其妙。   蒋帆忍俊不禁,朝她昂昂下巴:“你去外面看看就明白了。”   关城说:“别害她吧。”   “没事儿。让她见识见识。”   ……   俱乐部在顶楼。   外头是个大露台,俯瞰全城五光十色。   左曦穿着一件超短裙,美腿雪白,后背抵在栏杆上,全然打开的姿势,露骨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林斯义被她盯了一分多钟,终于,头皮发麻,先开口:“你干嘛?”   口吻是熟稔的。   也是无力的。   拿她束手无策的。   左曦眼睛一瞪:“林斯义——就你这种口气,我能不误会吗!”   “误会什么?”林斯义皱眉。   左曦没答,先问,“为什么让关城传话,你当耳边风,不来见我?”   “你喝醉了。”林斯义不再看她。   左曦突然语带哭腔:“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高中让我做了三年的全校第一呢?你是不是钓着我?行,我知道你牛了,是我一直喜欢的你,太高傲了没率先表白,你这几年罚我呢!罚够了吗!”   左曦伤心。   林斯义说:“我让你做三年第一。是不想跟你纠缠。”   “什么意思?”左曦泪水连连:“你是说我误会吗?那你为什么不去同学会?怕被其他人揭穿,你曾经对我喜欢过吗?”   “你真醉了。”林斯义目光也冷下来:“不管谁跟你胡乱传的。活了二十二年,我心里还没有过人。”   “你撒谎。”左曦不信,“小时候也没喜欢过?青春期也没喜欢过?这几年也没喜欢过?你骗鬼呢!”   “我真没有。”林斯义百口莫辩。   “你过来抱抱我。”左曦突然好冷啊,被露台上的风吹得。   “不可能。”   于是她更冷了。   “我不漂亮吗?”左曦看着他笑,“自认为配你不差吧。功课也不赖,现在职业也不错,心理医生。你这种男人就是欠收拾。需要一个人给你上上发条,你才知道惹谁都千万别惹女人。”   “那个人不会是你。”   “……”   “更严重的话不说了。都是老同学。也只会到这个关系为止。”林斯义说完想走。不过迈了两步,怕她出事,还是转身,朝她偏偏头,“不下去吗?”   “你自己走吧。”她笑。   林斯义真的打算自己走了,她又说,“走了我就跳下去。”   林斯义崩溃在即,他本是个对女人没多少耐心的人,左曦威胁完毕,又走过来在他耳边发疯:“不然这样,你睡我一次,把我搞爽到我就不缠你了。”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林斯义震惊。   “我不甘心。如果高中重来的话,我绝对会在那时就把你追到手。那我们现在就不会越来越远了。”   “也许吧。”林斯义笑,“那时候你追一把,也许我还真动了。”   左曦以为这是什么好话,眼睛都亮了,结果他来一句,“动身跑路。”   “林斯义!”左曦气得浑身抖,突然发癫:“——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胸肌上!!”   还好林斯义闪得快,那只短发的黑头颅从他身侧窜了出去,他好心把住她一只肩,给她拉回来没让一头撞到墙上去,这女人顺势就往他怀里一躺,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林斯义彻底发火:“那边偷看的要我把你们头拧下来?!!”   窦逢春第一个滚出去,嘿嘿殷勤笑着过来救驾。   林斯义把人扔出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这个人不苟言笑,也只有左曦能把他惹得仪态尽失,因而左曦也常以此为傲,自认自己和旁的女人不同,在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分量。   她以为林斯义对女人动了心,或者留了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直到后来他有了温尔,左曦才明白,原来一个男人不喜欢这个女人时才会骂骂咧咧,当他喜欢谁时,他只有无限温柔,和眼中甘愿的臣服。   ……   温尔没上露台,而是在上露台必经的过道厅里把风。   她不好奇上面发生什么,会让窦逢春蒋帆等人跟看马戏一样往上冲。   她只希望有人能制住林斯义,稍微分走一些他的“热情”,以让她获得一些喘息空间。   于是林斯义下来看到就是这一幕。   温尔背对着他,正态度非常诚恳的向被她拦住的情侣解释:“不好意思,我哥哥年老色衰,再不谈恋爱,一辈子就耽误了。”   年老色衰林斯义:“……”   那对小情侣表示理解:“你这个妹妹真辛苦了,哥哥搞对象,自己为他把风。以后有了嫂子,一定不能让狼心狗肺的哥哥忘了你!”   莫名其妙就狼心狗肺了的林斯义:“……”   温尔送走那对情侣,正打算喘口气儿,忽地背后脚步声如死亡气息般恐怖靠近。   “我对你不好吗?”他情绪不明的低沉嗓音响起。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温尔认命,眸光“谄媚”带笑回头,看到一个男人暗沉的脸,她笑:“你们谈好了?”   言下之意,是怕耽误他和左曦谈事情才在这儿拦得人。   “以后左曦来家里找我,直接关门。”林斯义无法对一个小女孩发什么脾气,搁下这句,面无表情地走了。   温尔还是跟在他身后,带着跑的追他。   “生气了?”追到俱乐部外头,是灿烂的街头灯火,温尔小心翼翼问他。   林斯义转头睨了睨她畏惧的眼神,不由心一软,叹气:“你需要我怎么做?”   “……”温尔无言,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怕我吗?”   温尔一愣,不回话。   林斯义半眯眸,自认语气绝对够推心置腹:“你可以拒绝我任何事情。也可以和我谈论任何事情。”   她却不领情,这回直接不看他了。盯着地面。   林斯义无话可说。   ……   这天夜里,温尔做了一个噩梦,吓地浑身湿透地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夜,早上她没再四点起来,而是在床上空等到六点,浑身疲软的下楼,看到林斯义坐在早餐桌边,已经给她做好了早餐。   是她一吃就会过敏的蟹黄包。   在林斯义的询问下,她点头说喜欢吃。塞了三个后,下午体育课时她浑身的红疹已经蔓延到全身,又痒又疼。   咬牙支撑到放学,同桌告诉她,有个女孩在三班门口等她一起放学。   温尔出门,看到一个穿校裙的高个子女孩在等自己,心里猜测应该是林斯义提到的那个关蓓蓓。   听说关蓓蓓前天刚回国,是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舞者,温尔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就是没有印象。   两人一路无话,像被林斯义强行撮合的一对“夫妻”,貌不合心也不合。到了林家家门口,关蓓蓓完成任务,一声不吭走远。   温尔一个人回到林家。   林斯义在她一个人吃完晚饭后打来电话:“吃过了吗?”   “吃过了。”   “纸条有看到?”   “看到了。”   “好。跑完步后再吃,补充水分。”林斯义对买给她吃这件事,下了血本,冰箱里的水果,好多品种温尔都不认识,但一定很贵,因为包装就不是普通人可以买到的。   她点点头:“我会吃的。”   “我晚一点回去。有事打电话。”   “嗯。”   放下电话,温尔回到床上躺着,想到水果还没吃,又下来吃水果,吃完再次刷牙,回到床上。   这时候外头已经大雨倾盆。   三区种满了香樟树,大雨落在香樟叶上,带落下许多绿色小果,一颗颗砸在水花跳舞的地面,再被车轮压过去,溅起纷扬绿汁。   林斯义回来的时候晚上八点钟,大雨泼湿他的正装,随意将手上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他解下领带,松了领口,感觉到呼吸顺畅,在楼下呆了一会儿,上楼去看温尔。   楼上安静,她此时应该在写作业,林斯义准备敲门告知她一声自己回来了,岂料到了门口,发现房门大开,根本不需要敲,而屋里空无一人。   他开始在房间里找,没人,后来楼上楼下找,一无所获。   手机也放在家。   他不得不打着伞,穿过如隧道般的香樟树大道,到达关家。   “温尔?”关蓓蓓一脸懵:“她没来啊……”   关家客厅,坐着关家夫妻,正带着女儿看电视剧,林斯义上门,夫妻两人也十分懵。   “怎么回事,小姑娘不见了吗?”关母首先站起来,惊讶望着林斯义,“会不会在哪家做客?”   林斯义摇头,“除了蓓蓓,她不认识任何同龄人。”   “逢春蒋帆他们那边呢?”关父也觉得奇怪,戴起眼镜准备出门和林斯义一起找。   “您别去了。”林斯义拦下他,“我自己到其他地方看看。”   “斯义……”关母忧心问,“会不会想家了,跑回仙林?”   “我刚从仙林回来。”   “……”关父不由刮目相看:“斯义,你对她是真关心,大家都有眼睛看,现在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她肯定就在本区,马上通知安保科,会把人找出来的。”   林斯义怎么能不自责?   他离开关家时背脊都似弯了些。   关父不放心,这区的所有长辈都看着林斯义长大,知道他重情重义,万一有个好歹,都能以死谢罪的性格。   于是打着伞出去,一起寻找。   关母在家教训了会儿女儿,最后也出门去寻。   关蓓蓓一个人在家哭,委屈的要死。   她什么都没干,只是昨天听说蒋帆送温尔巧克力的事,气地不行,林斯义打电话让她和温尔做朋友,她一向又和林斯义亲近,当然就没有拒绝,但是不拒绝不代表她一定要和温尔亲密相处,貌合神离,做做样子就算了。   况且温尔自己也没有抗议。   安然无事一起回到家,哪晓得温尔就不见了。   关蓓蓓几乎都要怕死了,她虽然恨温尔长得比自己漂亮,但也不会真正叫人家出事啊。   到底去哪里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27347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心跳   夜雨瓢泼。   迎面的每一支雨都像箭射过来。   睁不开眼就闭着,竭力往前冲刺。   围栏外面打着伞匆匆的行人终于不经意发现这大雨夜竟然有个姑娘在跑步。   行人惊呼:“这哪家孩子?”   香樟叶被打地七零八落。   随风雨漂泊。   温尔心里在数还有几圈就可以结束好回林家睡觉。   多管闲事的行人却冲进来一把将她冲刺中的身体给扣住。   “放开……”她急躁,要从那个人的手臂中挣脱出去。   声音却嗡嗡,在大雨中宛如蚊蝇。   “放开我——”她开始声嘶力竭,疯了一样咬那个人的手臂,是个男人,小手臂上的肌肉咬地她牙齿痛,她仍没从那个人手上逃出半分,她求那个人,“求求你——我哥哥要打我了……”   “……谁?”对方终于说话,极度震惊的声音在她耳后。   温尔突然毫无预兆大哭,疯疯癫癫她自己都糊涂了。   实际上,从吃过水果后在床上睡了一觉外面落起瓢泼大雨开始,她就不再清醒,她想起自己还没有跑步,林斯义在电话中叮嘱的,跑完步再吃水果,她不但搞错顺序,还直接忘记了跑步……   现在,还差两圈,就被那个人抱走。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很多人围着她,帮盖衣服的,打伞的……   温尔把自己缩成一颗蛋。   大地震时,她就是以这种姿势活下来。   现在也可以。   若是挨打也不会很痛。   “怎么大雨夜出去跑步?”   “斯义你没真打过她吧……”   “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关姨,麻烦你先给她换身衣服。”   “好。家里有体温计也拿来!”   一阵忙忙碌碌。   那个女人又在喊:“斯义你进来一下!”   喀嚓。   房门拧开。   “关姨?”   “拿把剪刀!她身子掰不开,我把衣服剪掉!”   “没问题吧……”   “你的脸色看起来我要给你掐把人中?”   “……”   又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过后,温尔感觉自己全身光.裸的被搭上了被子。那个人还将湿掉的床单从她身下抽出,直接裹着薄被将她在床上滚了一圈,裹成一只蚕蛹。   接着那道麻利的女声似乎发现她没睡,在床边坐下,柔劝:“温温,你把你哥吓着了。斯义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绝不可能打你。那么,就是你以前家里的哥哥了?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你好好在这里生活,坦诚交流,别让关心你的人着急。”   那道声音离去后。温尔在被子里静止。不知脑海中想的什么,慢慢泪滑下来。   ……   这次之后,林斯义对她体能的训练工作全部停摆。   说话时看着她眼色,似乎在仔细揣摩她真正的想法。   因为通常她嘴上说的话毫无可信度。   例如,他那天早上明明问她可不可以吃蟹黄包,她说喜欢。可关母却告诉他,她身上有大面积过敏红疹,有些地方直接抓破。   她一声不吭。   仿佛他虐待了她。   雨夜跑步也是,只因他一句跑完步后补充水分,她就必须要把跑步做完,哪怕是冒着大雨。   她智商并不低。   但做出的事令人无法解释。   三天后,林斯义得到答案。   他地方上的朋友给他在半废墟的仙林公安局找到一份一年前的坠亡案材料。   “说起来这件案子在一年前闹地很轰动,电视,网络都有发酵,你在部队可能不太清楚。”朋友在电话里告诉他时,林斯义就边上网搜索新闻。   “你现在这个妹妹,你护地像真正监护人。地震前,她可不是这种待遇。她哥叫温智鑫,比她大七岁,去年一月结婚,三个月后老婆就死了。”   朋友说到这儿,林斯义手指也刚好停在温智鑫的照片上,看上去和温尔完全不一样,满脸的邪气,单眼皮,和始终讽刺上翘的单边嘴角。   “他老婆死得很轰动,当时和他一起出游,两人在城墙照相后,失足摔落,当场死亡。因为买过巨额意外保险,受益人就是温智鑫,当然还有女方婚前全款的房子,温智鑫一下死妻暴富,女方父母当时就报警,怀疑温智鑫是不是故意谋杀,但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了。”   “精彩的是今年……官司告一段落,温智鑫正打算接收巨额保费,突然来一场大地震,他和母亲都死在了出租屋,至今尸体都没找着。虽然死者为大吧,但温智鑫这个人作恶多端,当时网友把他扒烂了,你现在找,也许还能找到,有一段,他在出租屋暴打他妹妹的视频……”   朋友留下时间给他找,林斯义却沉声:“你继续。”   “好,我继续。哎,你就算找着了,也别激动哈。”   林斯义努力不激动。   视频上的那姑娘看上去更瘦小,一点不像温尔……   “他在他妹妹房间装摄像头,拍下这段视频在网络上炫耀,后来被网友扒出来,警方以保护未成年的由头上门调查,绝的是他妈,他妈说是兄妹两人的正常打闹,神他妈正常打闹,也不知道他妹妹被殴打过多少次,警察来了问她都不敢吱声。听说学习成绩还不错,所以三观蛮正的。今年地震后她直接签了温智鑫的死亡证明。帮前嫂子的父母在保险公司领取了巨额保费。其实按照程序,她这个做法是不对的,温智鑫目前只是失踪。她可能怕老人家等不及吧,毕竟这么大岁数,又失独,用钱稍微保障一下晚年。斯义,你在听?”   “我在。”   “那行。信息就是这些。温智鑫这个人仿佛和他妹妹不是一妈生的。那小孩,可能有点心理问题,你找左曦帮帮忙。”   “好。谢谢。”挂上电话,林斯义在书房坐了半个小时,接着,打电话给左曦。   “斯义?”左曦声音开心至极,噼里啪啦正要说一堆。   林斯义揉着鼻梁,困倦地说:“来我家一趟。”   左曦立马嬉皮笑脸:“好的,皇帝陛下!”   林斯义再次放下话筒。起身,在书房踱步,最后,砸坏一部手机,做为情绪的终结点。   面色正常下楼。   左曦来后,给他的建议是,立即结束休假,提前返回部队。   他显然做错一件事情。   当初将温尔助养过来是个错误决定,她根本适应不了再次拥有“哥哥”的生活。   林斯义只好离开。   让温尔的讨好型人格无处发挥。   三天后,林苑之代替了他。   显然,在照顾女孩方面,女性长辈更为顺手。   温尔在林苑之来的第一天就拥有满柜子的新秋装,完全和林斯义在花钱手法上一脉相承,不考虑成本。   林苑之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   温尔走在路上,受到的骚扰比之前多出整整一倍。   科学城中学是个变态又宽松的学校,变态是学生埋头苦干的劲头儿吓死人,宽松是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不学习,掉链子老师也不会管你。   因而好的更好,次的更次。   温尔当然是好的那一波。   骚扰她的理所当然是次的那波。   当然,不管外人怎么骚扰,她都冷脸以对,这世上,温尔只忌惮一人,那就是温智鑫,即使对方震亡,仍给她留下无数阴影。   阴影到林斯义提前结束休假,急匆匆返回部队。   她心里是内疚的。但嘴上无动于衷,在他离开的那天,她只说了拜拜。   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可能新年?   林斯义走前对她说,他会给她写信,如果她愿意。   写信。   这真是一份古老的运动。   可他说到做到。   一个月后,温尔在传达室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贴在玻璃上。   当时是体育课,她心情十分奇妙,像收到情书一般,偷偷摸摸取了信件就跑了。   她为他的“言而有信”而震惊。   在信纸开头,第一句他便问她:是否同意与他信件来往?   不同意往下不用阅读。   温尔目光只扫到他第一排字便决定继续往下阅读,他字迹太漂亮了,什么叫刚劲,什么叫字如其人,这封信活生生向她阐述了以上。   林斯义说了一些部队的情况,他所在番号,他目前移动情况,他还告诉她,写这封信时他头顶上全是星星,在什么地方却未确切告知,只描述那片天空广袤无边,光看他写就觉得深深向往。   后来,温尔回信,有大着胆子调皮一句,说他很适合干政治工作,文采斐然。   没想到一语成箴。   快寒假时,她听到林苑之和北京的老爷子打电话时议论,林斯义可能要转文职。   听语气,林斯义转得那份文职前途无量,林苑之都有些惊讶,所以才问老爷子是不是真的。   老爷子怎么回复,温尔不知,况且这个事非同小可,她自然不会瞎打听。   写信的时候,温尔写的内容都是祝他新年快乐,毕竟快过年了,又说姑姑很照顾她,谢谢他们一家人的付出,长大会报答。   在年前,温尔不指望他会回信了,因为觉得他很忙,可信件寄出去大概十天,温尔不止收到他的回信,还有一个硕大的包裹。   那天,连老师的目光都被惊动。虽说气氛宽松,学不学在个人,但温尔这样的好苗子,又是林家打过招呼的,老师们哪能不管,她班主任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是不是谈恋爱,又是收信件,又是收礼物的。   “我……我没有……”温尔都羞死了,无地自容的涨红着脸。   “同学反映……”巴拉巴拉。   温尔还是摇头说没有。   老师放了她。   可这之后,温尔每每提笔,心跳总不寻常跳动,脸颊也滚烫,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新年前,她是无法再回信了。   “温温!”   其实,她这段日子也忙。   学习,回信,交朋友。   人生被这三大要事占据。   随着寒假到来,学习先告一段落;回信,暂时因为尴尬也放弃了;剩下的这个关蓓蓓,可把温尔忙地晕头转向。   “温温!你出来——”   她不明白,穿上芭蕾舞裙的关蓓蓓像朵出水芙蓉,美地令人说话都不敢大声,脱下裙子本色竟是一盆白菜炖猪肉条子,乱哄哄,热腾腾。   她曾在信件里这么向林斯义疑惑时,林斯义回复得十分柔情,说蓓蓓还没变成女人。   温尔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成人向,不该是兄长向她传授的话,不过却豁然想起,自己在信件来往中好像从来只把他当救命恩人,而非兄长。所以这就是心跳的原因?   “来了,马上就!”对着空白的信纸思考了一会儿心事,温尔才记起楼下有人,她赶紧往窗口下喊,怕再不喊,关蓓蓓就要嚷地全区都知道这两个小女孩又凑一起疯去了。   “做什么?”等跑到楼下,温尔气喘吁吁问她。   关蓓蓓穿一件白短羽绒服,显得穿牛仔裤的腿更长,靴底不耐烦在地面踏着:“你真的很慢!”   表情不满意到极点的样子。   温尔每回看到她都乐,这回也不例外,她总觉得关蓓蓓长在自己笑点上,笑地胸腔都起伏:“你有事就说,不说拉倒。”   关蓓蓓盯着她胸,突然正事都忘了,语气羡慕:“你怎么一下长这么大呀。下次洗澡,我要摸一把。”   “你又不正经。”温尔佯装生气,她不佯一下,关蓓蓓马上能偏离到你打算什么时候破.处这种乱七八糟话题上去。   关蓓蓓果然被“佯”唬到,笑眯眯讨好道:“好了嘛。不说了。走,我带你玩儿去。”   她所谓的玩儿就是带温尔到九区撩架!   温尔出了三区大门,拐了两条街,看到前方路不对,就想赶紧拉她回来。   关蓓蓓不愿意,她不但没了舞裙就原形毕露,力气也是恐怖如斯,连拖带拽把温尔弄到了九区。   到了宋家大门口。   温尔脸红地滴血,她是真不想和宋岩再有一星半点的拉扯,对方和关蓓蓓一样,天之娇女,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在学校撕完,又回家撕。   关蓓蓓已经来九区好几趟,每一趟都是和宋岩隔街而骂。两只泼妇一般。   “今天我不等到她下来,揍死丫的,我就不姓关!”关蓓蓓摩拳擦掌,眼神凶恶恶地放话。   温尔叹气:“还是回家吧,她今天好像不在。”   宋家大门紧锁。明显无人。   关蓓蓓却说,“我们等一会儿。”   结果没等来宋岩,倒等来宋岩他哥,一个气质相当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叫宋飞。   宋飞骑着摩托在自家铁门前一停,扭头看到两个姑娘手牵手站在那儿,声音一凶,“你们找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养腰啦。各位担待!   本章留评发红包,明天也发,后天大概上榜了,这文就得奔着日更不断的方向发展了。 第11章 受伤   “你妹妹在吗?”关蓓蓓也是个不怕事的,她从小到大都有关城罩着,还没怵过谁,因而语气极硬,几乎叫板的架势。   宋飞取下头盔,不耐烦大步走来。   温尔意识到不妙,赶紧一扯关蓓蓓手:“我们先走。这人脾气不太好。”   温尔看男人向来一针见血,尤其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基本对方挑一个眉头,她就有求生警铃在脑海中大作。   这回她也没有看错,宋飞上来先一把将关蓓蓓推了个趔趄,关蓓蓓后退一大步,差点踩沟里,被温尔拉回来后,这丫头直接炸毛,冲上去就要和宋飞拼命。   这显然以卵击石。   温尔当然是拉她,一把搂住她腰,往后拖。   好女不吃眼前亏!   关蓓蓓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她指着宋飞鼻子骂:“臭男人,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有种叫你妹出来,我收拾不死她!”   宋飞说:“小姑娘嘴挺硬。”接着就作势扬了一巴掌。   事实上,根本没真打。   纯唬人。   关蓓蓓果然被唬住,猛往后退。   “啊——”温尔惨呼一声,被好友的背一撞,和她双双倒进沟里。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飞在上面的笑声放肆无比。大概她们真的太好笑。躺在沟里灰头土脸的样子。   “温温!”关蓓蓓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往上爬,她把温尔当成垫背用,自个儿是一点没受伤。   温尔以后脑勺落沟,在左耳廓上划走一块嫩肉,留下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糊糊肉坑,血迹梅花一样散落她左肩。   宋飞这时候已经离开了。   没看到这一幕。   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关蓓蓓吓傻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温温!”   “拿纸。”温尔倒是习惯了,一点点小伤,不甚在意。   关蓓蓓佩服她:“呜呜,一个坑啦,啊啊,看见骨头!”   温尔本来不疼,不知怎地,被她嚷地疼了,“纸!”真是干啥啥不行,惹事闯祸第一名。   接收着她的怨念眼神,关蓓蓓哭唧唧从口袋里掏了纸巾,把她伤口压住。   然后起身,从小沟里出来,在宋家大门口,关蓓蓓吼了几声“宋飞你丫等着”,一起疾步去了区诊所。   顺便提一嘴。大夫在给温尔处理伤口时,关蓓蓓晕了,被护士拖出诊疗室,在外头掐了人中才清醒。   温尔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倒霉多一点,还是关蓓蓓笑料够多一点。   总之,这个傍晚过得倒“充实”。   回去路上,温尔提醒她,不要跟任何人说她们去九区撩架不成反被KO的事。   “为什么?咱就算了?宋飞以大欺小,我一定要告诉我哥!”关蓓蓓不依不饶。   温尔只觉得丢人:“现在受伤的是我,被其他人知道怎么看我?说一个小姑娘没事跟人家打架,好听是吧?”   “但是宋飞就是推我了!”   “咱们自己解决。”   “怎么解决?”   “戳他车轮子。”   “……”关蓓蓓忍不住翻了白眼。   “那辆车,法国进口,我们把真空胎戳破,他一年半载拿不到原版胎。对骑手而言比刮肉还痛。”   “那他知道了会再次打我们吗?”   “到时候再说吧。”   “……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给你掐把人中?”   “滚呐。”   两个女孩又肆无忌惮笑起来。   温尔正觉得自己安抚够了,准备在林家大门口与关蓓蓓分手,各回各家吃晚饭。   忽然觉得头顶上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   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哼笑的气音听着十分像林斯义,可众所周知林斯义在部队,小半年没回来了,在信件中他也没提过回来的打算,怎可能一下子出现在家里?   她出去之前还在家里准备给他写信来着呢。   温尔抬眸,看坡上。   林家的进门是一个大上坡,她现在在坡下,坡上就是花园,林斯义走后,温尔在上面种了好多花,都争气的成活了。   此刻,她本该在坡沿上看到她的丽格海棠,没成想对上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对方眼型属于狭长型,双眼皮单薄的两层,并不如桃花眼来得艳丽,反而带着一种清冷的不可近亲感,这么凉薄的近距离望着你,似笑非笑,真叫人浑身一麻。   “……”温尔听到自己心弦崩了一下的声音,她鼻尖与他鼻尖约莫不过一掌距离,她在近距离看他鼻尖,他近距离看她破掉的耳廓。   刚才她和关蓓蓓一番对话,悉数被他听见,且如果不是他主动发出声音,温尔根本发现不了他。   这就是天狼特种部队的优秀一员——快吓死她!   “斯义哥,你回来了!”关蓓蓓瞧见他,欢天喜地,又是鼓掌,又是跳跃,夸张到不行。   如此,关蓓蓓都如此。   倒显得被抓包面红耳赤一声不吭的温尔格格不入。   “怎么弄的?”林斯义启声。薄唇间的热息因为近距离,几乎就拂在她脸上。   温尔唇瓣动了动,想解释。   关蓓蓓在旁大闹:“是九区的宋飞!他不但推我,还把我和温温一起推进沟里,那么硬的树枝,把她肉都戳烂了。斯义哥你看,红红黑黑的坑里都是血!!”   听她形容的实在恐怖,温尔忙说:“不是的。他推了蓓蓓没错,我这下不是他推的,是吓得,他没打算真打蓓蓓,是我们吓着了,摔沟里不小心把耳朵划破了。”   三番两次上人家门口骂街,宋飞也烦了。   况且都是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温尔怎么好意思让林斯义参与,她恨不得在这个家里隐形,不想多生事端。   林斯义仔细拨弄着她耳廓。   在关蓓蓓在旁边叫时,他一声不吭,温尔解释了,他也一声不吭,拧着眉,将她暴露的伤口看了个彻底:“大夫说不缝针?”   他声音磁性,弄地她耳朵痒。   温尔微不自在,想立即摇头,强调事情不大,但他紧接着来一句:“骨头看见了。”   这轻轻微微的一句,却忽地让关蓓蓓缩了脖子,紧了嘴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温尔猜测他此时是不怒而威,关蓓蓓都识趣了,她自然大气不敢喘,小心解释:“大夫说耳朵里的骨头属于软骨,柔韧性好,一般不会发生伤害。我这个,是缺了块肉,问题不大……”   “破相问题不大?”   “……”   “你想上航校,最好保护好自己身体。疤痕体质,首轮就会淘汰。”   “你怎么回来了?”温尔岔开话题,虽然心里担忧死了,怎么办啊,她这个坑,会不会影响招飞局招考?   可听他音色,现在不问为妙。   林斯义站起身,留一个宽阔的男人背影给她:“蓓蓓在这里吃饭?”   “哦不不不……家里人都等我呢!”开玩笑,这个时候留下来不等于找死?   关蓓蓓连招呼都没跟温尔打,慌不择路告辞了。   回到家里,看到上了好几天夜班的关城居然在家休息,关蓓蓓一下忍不住,抱着关城的腿一阵抽泣:“哥~哥~~”   “做什么?”   “哥~~~”   “说。保证不骂你。”   结果关蓓蓓说了后,不仅被骂,还被当场打一顿。   关城怒气冲冲,狠狠警告她,下次再去九区撩架,还敢带着温尔,他就亲手送她去寄宿学校,关起来,一了百了。   关蓓蓓原地去世。   ……   吃过晚饭后,温尔在楼上写作业。   实则写得心不在焉。   林斯义下午四点到家,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她在外头闯祸,给了他惊吓不说,还将温婉低调的形象毁灭地点滴不剩。   她现在可能像个小太妹,在他心中?   “温温,温温!”熟悉的做贼心虚语调再次在楼下响起。   温尔一愣,看看时间都八点了,这关蓓蓓来做什么?   她拿着笔到窗边:“怎么了?”   关蓓蓓在下坡底下猫着腰,朝她急喊:“快下来。我带你看热闹去!”   疯了。   温尔再跟她走就是脑子不好,她板起脸,回:“不行。我现在不能再有动作。已经犯错了。”   “你傻呀!”关蓓蓓朝她急眼:“他们打群架去了,你不想看?”   “谁?谁们打群架?”温尔惊。   关蓓蓓说:“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于是温尔放弃了自己脑子,随蓓逐流,再次来到九区。   九区的夜晚和三区一样。   黑沉沉,风静静。   但截然不同的道路布置还是提醒温尔,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   她之前有听关蓓蓓提过关城“校霸”的事情,说关城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打架不要命,外面人听到他名字都闻风丧胆。   所以从小到大关蓓蓓无人敢惹。但关家父母也比较头疼,怕关城走上歪道,这些年好不容易在学校收了性子,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教师,但关蓓蓓嘴里的意思是,她哥本性难移,连警校最刺头的那些学生都怕他。   真有事惹毛他,出手还是一样吓人。   “你放心,我哥的战斗力绝对把宋飞打趴下。”关蓓蓓激动地在草丛里跺脚。   温尔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把人家打趴下,你哥前途不就毁了吗?”   “放心啦。斯义哥会管着他的。”   “他们为什么会凑到一起?”   “很复杂!我就是跟我哥摊牌后,他晚饭后往外走,我就知道他肯定要找人算账,我就偷偷跟着他,结果到你家门口,看到斯义哥也撸着袖子从里面冲出来,我当时都吓坏了,这么多年没看到他表情那么可怕过,他从来不打架的,学霸,运动高手,学校里到现在都留下他的传说,三年不跟女孩争第一,矜持又有风度……”   “说重点。”温尔觉得有些大祸临头,她可能要把林斯义前途毁了……   那么优秀的男孩,左曦等了九年的男人。   “重点就是,他遇上我哥后,两人一拍即合,学霸与校霸的碰撞,我可不得跟着他们吗,结果,半路碰到窦逢春回区,窦逢春一听有架打,激动地一下就拉上两人,还没开几步,蒋帆又从外面回来,他车上可拉着一车人呢,这帮人全疯了,呼啦啦地全冲进九区了。”   “要喝水吗?”关蓓蓓说地声情并茂,仿佛在表演单口相声,一副激动人心的亢奋表情。   温尔忍着吐糟她的冲动,讽刺她要不要喝水,她倒好,手一伸:“赶紧的,最好有瓜子!”   温尔服了,让她滚。   相比于关蓓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尔是敏感的。   林斯义只是她助养人,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她不能再继续麻烦他。   于是,趁着关蓓蓓调整好肺活量,两人一齐猫着腰,来到宋家的院墙之下。   这是一堵红砖墙,大概一米七高的样子。   她们在大门口没看见林斯义等人,估猜可能已经闹到人家家里了。   打算进去探一探。   “斯义哥在,打不起来,他可精了,小时候他们那帮人一起出去惹事,长辈听到都会问一句,斯义在不在?如果在,那他们就会说,哦,那没事。主心骨知道吧?有脑子的。放心,影响不了前途。”   “那他来宋家干什么?”温尔问住她。   关蓓蓓思考片刻,突然犯了难:“那不知道了。他从助养你开始,我就很不懂他的脑回路了。他很少管闲事的。用左曦姐的名言就是,恶名远播无情汉!可他助养了你……”   “唉……”温尔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可能贪图我的美貌吧。”   “哈哈哈!”关蓓蓓笑地直拍大腿,笑完后,蹲在墙头上对她一招手:“我先下了哈。”   音落,嗖地一声,不见了人。   “喂!”温尔没有关蓓蓓的身手,跳了半天跳不上去,急地在底下低声喊:“你拉拉我啊!”   谁料这蓓蓓进去了就跟掉进了无底洞,再没个半点声音发出来。   温尔来不及做思考,两手扒住墙头,鞋头使了下力,终于“呼”地吐一口气,气喘吁吁把自己挂上了墙头。   “蓓蓓,我恐高……”   宋家院子一片漆黑,她刚低呼出这句,一道明显严肃的男声蹦出来。   “恐高你还爬?”   妈呀,听起来像林斯义的声音。   接着,灯光大亮。   好几部手机的探照灯,对着温尔一阵晃。   温尔被晃地头昏眼花,抬手背略挡着光,从指缝里看到,这片一开始乌漆墨黑的园子里竟然站了一大批男的,那阵仗好像她身为逃犯正在越狱,结果越进了警察窝,这些人正一级警备,禁言,禁止一切动作就等着她降落,自投罗网中。   “蓓蓓……”温尔看到自己的同犯正被其亲哥拎着后衣领,踮着脚尖,在半空中艰难摇晃的惨状……   “说了不准来九区,把我话当耳边风!”关城对着关蓓蓓一声喝。   喝地温尔差点摔下墙头。   幸好有好心人扶了她一把。   她不怕关城,她怕林斯义。   此时,他站在幽暗中,面色不明。   良久。   “怎么这么皮?”相比关城的恼怒,林斯义简直温柔,声音低沙又磁性,眼神颇无奈睨她一眼。转瞬移开。   像在逃避什么。   温尔以为他生气,正羞窘,忽地听他旁边的窦逢春问他:“斯义,老实交代,你是贪图小耳朵美貌了吗?”   “……”闻言,温尔脸皮热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林:我贪了吗?   留评撒红包,么么! 第12章 喜欢   他听见了。   刚才她在墙根下的胡言乱语,他通通听见了。   这一刻温尔无地自容,几乎不敢看林斯义的眼睛。   她觉得好尴尬。   窦逢春还不饶过他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看上小耳朵的美貌了?”   林斯义转头,在黑暗中意味不明轻嗤一声:“想死?”   “好,不说了。”窦逢春投降,然后对关蓓蓓说,“小姑娘你可以啊,平时左一个哥右一个哥,私下里就成窦逢春了?连名带姓叫地挺顺口?”   “你们扒墙角听我们讲话才可恶!”关蓓蓓张牙舞爪,后领子还被关城拎着,垂死挣扎的样子实在滑稽。   温尔也骑在墙上,上下不得,两个调皮捣蛋的姑娘谁也没比谁好哪儿去。   林斯义让她在墙上呆够了,脸皮也烧地差不多,才昂下巴,让离她最近的蒋帆把人抱下来。   蒋帆说:“我可不敢贪图小耳朵的美貌。”   “……”温尔糗地快哭。   林子里响起一片取笑声,拿她和林斯义调侃,“哎呀斯义,还是你去。”   “是吧,是吧,恶名远播无情汉,这名头可不能再坏了!”   “噗,让小耳朵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有时候少女的心思就像海,无风不起浪,风狂则浪大,就如那天老师问她是不是恋爱了,本来清清白白普通信件来往,少女的心思就进行不下去了。   一提笔,浑身不得劲儿,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时,她也起了波澜。一双眼慌地无处安放。   调笑声中,他特殊的烟嗓低低沉沉四个字:“你们够了。”压着不耐,警告。   那阵笑果然就收敛一些。   温尔骑在墙上,垂着的眼皮下看到一只漂亮的男性手掌,掌心在月光下发白,她的角度甚至能看见上面的纹路……   “看什么?”林斯义一边剑眉挑起,命令:“下来。”   温尔闷头,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鸡,跳进他掌心中,被平稳落地。   “我们刚才开玩笑的。”她诚恳道歉。为刚才损毁他名誉的事情。   林斯义岔开话题:“为什么爬墙?”   “来看热闹。”   温尔老实回答后,似乎听到关蓓蓓抽冷气的声音。   林斯义点头:“宋飞不在家。热闹看不成了,要不哥给你打一套?”   “你想打也可以。”她笑。   林斯义:“……”   小半年没见,他这妹妹似乎换了芯?   ……   温尔岂止换了芯,简直换了人。连相貌都越发成熟,身材更是没得说,在包厢里脱完外套,胸型姣好一片。   完完全全的大姑娘了。   林斯义收回目光后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打低,不一会儿,包厢里就有人喊:“哎呦,暖气好像不制热?”   “外套穿起来。”   “不,我找一下遥控器。遥控器呢?斯义,在你那儿吗?”   林斯义散漫翻着菜单,眼皮抬都不抬:“不在。”   那人无法,只好将外套穿起来,一边穿一边怨念呆会儿吃东西麻烦。   温尔也感觉到冷,在林斯义椅子的背上拿过外套,往身上裹了裹。   林斯义嘴角翘了翘,将菜单抵到她面前:“点。”   他手指细长又漂亮,像文人墨客纤尘不染的手,温尔盯着看了两秒,完全没在意到菜品是什么:“我刚吃过晚饭不饿,你们点吧。”   林斯义点点头,然后给她点了一堆美容养颜圣品。她和关蓓蓓两个人吃的肚子差点捧着出门。   饭后,窦逢春提议去唱K,“宋飞那个鳖孙让我架没打成,今儿晚上一堆精力我得去发发。”   “找女人发不得了么。”   “滚一边去,还有两个未成年呢!”   “……”   一帮男人凑一起时不时就话锋偏差。林斯义深恶痛绝,当即带温尔离开。   他走后,有人在他位置上发现遥控器:“靠!什么意思啊,把咱当狼防?”   “哈哈哈哈!”余下一帮人大笑:“没救了他。瞧咱的眼神跟牛粪似的!生怕动了他家鲜花!”   连关城都表示甘拜下风:“当哥。林斯义NO1。”   NO1的林斯义是真宝贝温尔。   这姑娘长得贼招人惦记。连眼高于顶的蒋帆都在第一次见面沦陷,可想而知招人到什么地步。   他又不能像正常哥哥一样叮嘱她不要早恋之类的,显得管得过宽。只好趁着休假的日子拼命压榨她的剩余空间。   温尔能感觉到林斯义对自己的好,但是,她真的受不住啊。   每天早上林斯义带着她来一套军体拳,雷打不动,接着就开始踢沙包,声称训练她的腿部力量。   温尔差点把腿给踢瘸了,才勉强在他脸色上讨来一个好。   那天,宋飞拎着大包小包营养品找来的时候,温尔正被林斯义在练功房折磨地嗷嗷哭。   “啊啊啊……”她本是内敛之人,发出这种一连串的痛声,可想而知的场面多么惨烈。   “端腹——六十秒!”林斯义显然失望,满脸的戾气,“这部分我是不是讲过?”   “讲过……”温尔躺在垫子上,双腿合拢离地四十五度角,两胳膊也紧紧收拢在身侧,端腹其实已经算她熟练掌握的技能了,但在一套基础散打招式下来,她连碾死只蚂蚁的力量都丧失,再来一组端腹,就真的想哭。   “你的拳头没有力量,给我挠痒痒吗?”   “我怕打痛你……”   “呵。”林斯义一扯唇角,冷清的黑眸漾出一股邪气,“凭你?”   “我知道我菜……”温尔说,“但你不能逼我,不然我就要下三路了。”   “行。你起来下三路一把。”   所谓的下三路无非踢裆,抓头发什么的……   林斯义做为男的,显然踢他裆来得比较有效果。   温尔从垫子上爬起,被折磨到干枯的双眸,盯着已经摆好姿势,即使她很菜,也依然够“尊重”她,全然迎战的林斯义,心里苦笑连连,她握拳,突然一指窗外:“宋飞来了!”   林斯义分神。   温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头顶撞了他下巴。   林斯义闷哼一声,防裆没防下巴,当即就痛不欲生。   “兔子急了还咬人……”温尔喘着粗气,凶凶地望着他。   林斯义捂着下颚,一双好看的眼痛地闭合,“嘶”声抽气。   “……”这下换温尔傻了,“林斯义,你没事吧?”   “叫我什么?”林斯义痛上加痛,睁开眼不可思议看她。   小姑娘完全没有知错的意识,一张运动后泛着大面积粉的脸蛋上,是羞涩又勇敢的笑:“林、斯、义。”   一字一顿,无法无天的很。   林斯义心头一动,又气又好笑:“再叫一遍。”   “林斯义。”温尔的眼神分明写着:我还怕你吗。   他本来就不是她哥哥。   这辈子也不想再叫任何人哥。   况且,他在信件中,允许了她可以叫他名字的权利。   他一开始回来,她害羞,没叫出来罢了。现在在这练功房里,她必须得把气撒出来,叫他一声林——斯——义!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林斯义下颚上的痛缓过来,自我放弃的席地而坐,他笑眸转过窗口,瞄到外人的身影,再转回来时,笑眸打商量着望她:“给哥一个面子。”   “什么?”温尔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说什么。   只见地上的男人,让外头的晨光绚烂打在他身上,笑容几乎晃花她的眼,说:“私下可以。在外人面前不要叫。哥很要面子的……”   她无害,纯洁天真朝他笑着,点头答应:“好呀。”   林斯义摇头笑,纵容无比。   ……   很快新年到。   温尔在大院的第一个新年。   这一个新年发生许多大事。   有好的,有坏的。   但对温尔而言,直到她正式离开前,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这天下午,她就跟着关蓓蓓在三区乱窜。   新年联欢会的气氛宛如远在北方紧锣密鼓进行中的春晚,点燃了三区人的热情。   今年的晚会主题:复古。   温尔没有复古的衣服,穿着羽绒服牛仔裤,在一群刮起复古风的长辈们中间,格格不入。   但快乐是共通的。   她看着他们在舞池中间跳上个世纪的流行舞步,男士潇洒,女士翩翩,宛如在拍年代剧。   “今年是排斥年轻人吗?”左曦在老年迪斯科的乐声中崩溃,端着高脚杯,“早知道你们三区这么不好玩,我呆在六区不来了。”   “六区什么主题?”   “惊魂夜。”   “……什么?”   “cos万圣节。”   “……”林斯义忍着不笑。   “笑吧。”   林斯义抿了抿唇,偏头,肩膀抖了两下。   左曦目光黏着他,张唇,就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林斯义似早有感应,从沙发上一起身,边随意将酒杯撂在一个地方,走上舞台。   “喂,喂……”他往高脚凳上一坐,取下话筒,喂了两声。   一曲完毕的舞池中刚好停下来。   温尔被关蓓蓓拖着,从舞池中央钻出,扎进了舞台最前方。   她眼眸亮了亮,看到林斯义拿起话筒,笑着朝身后弹钢琴的蒋帆点了一首《Lovels over》。   当前奏响起,温尔是惊喜的。   她早该知道他风华绝代。   长得好看的人,是女娲的偏爱,不止捏了一副他的好皮囊,包括内里,他的嗓音,他的天赋,当他处在舞台,就是一名歌手,实力斐然。   “你不是说无聊?斯义就给你唱了,左曦,你要熬过来了。”   “别瞎说。他给大家唱的。”   “掩饰什么呀,你嘴角都咧耳后根去了。”   “讨厌。”   涌到舞台前的不止温尔一个,毕竟林斯义万众瞩目,所以她被动接收了一些人的对话。   “不听了?”关蓓蓓听到一半,发现身边人在移动。   温尔摇头:“人太多。我出去透透气。”   “我跟……”你一起,尚未喊全,温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抽两个大红包,积极留言二十五以上!   爱你们! 第13章 心意(虫)   大礼堂外头是一片香樟林。   冬夜,地灯照地幽暗恍惚。   温尔一个人走进林子里,寻了一张落了叶子的长凳坐下,头闷着,百无聊赖玩起枯黄落叶。   没一会儿那首《Lovels over》尾音渐沉,直至一丝一毫听不见。   结束了。   她的心跳也仿佛结束了。不再有任何左顾右盼,沉静静回归自己胸膛。   听说香樟树的花语是纯真的友谊,代表友情永不变质。   她祝福林斯义和左曦的友情天长地久。   “斯义……”左曦的声音明亮中带着娇嗔,仿佛能掐出水来,那水沉甸甸的是对一个人的爱。   他们出来了?   温尔惊怔,抬眸望去,果然见亮堂堂的大礼堂门内出来一男一女。   林斯义身材挺拔,像一颗树,移动之间,光华夺目。   他身后跟着的女人也不遑多让,风姿绰约,在路灯下落出窈窕的追逐他的倩影。   “我抽根烟,你也要追?”林斯义的声音。   温尔赶紧躲起来,藏在椅背后头,幸而她这边黑漆漆一片,从椅背上的缝隙中还能看见紫藤花廊下,林斯义和左曦的身影。   这仿佛在偷窥,温尔激动又心虚。   只见左曦推了一把男人的肩膀,竟然就将林斯义推的往后倒退一小步,林斯义背对着温尔,她看不见他表情,但他和左曦这一来一往真的太暧昧了,说两人之间没事,鬼都不相信!   “你抽烟?你掏出来给我看看?”左曦不信,手朝他伸着,非要他掏出来不可。   林斯义掏了片刻果然没掏出烟来,他投降:“我出来找人行吧?”   “谁?温温?”   “除了她还有谁。”   “你不能找找我吗?”左曦声音听着深情。   林斯义无法对左曦的情感视而不见,他无奈笑,“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做正常的关系?”   “我现在跟你说真的林斯义。可能你对我的感觉没有到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种,没关系,我认了,我魅力没有大到让你一见沦陷,但你能不能跟我试一试?一个月,或者哪怕三天?我们试过了,真不行,我们就放弃。这样对大家都好啊,也许你能接受我呢,那不是结束单身了么。”左曦句句在理,目光真诚。   “不能试。”林斯义却斩钉截铁三个字。   “为什么?”左曦不解。   “试了就没法儿做朋友。我不喜欢我碰过的女人,再成为别人的。”   “那你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抱歉。”   “斯义……你干什么呀,我又不要你负责!”   “真的抱歉。我们之间缺点火花。”   “你再说,信不信我马上点燃落叶子一把火把你烧了?不是缺火花吗,我给你!”左曦说完又出现了一点疯魔状态,到处找打火机要和他同归于尽。   林斯义连连叹气。   温尔躲在一旁,感受不到他的全力拒绝,倒是对左曦有无尽的纵容,而且正是这股纵容让左曦百折不挠,他到底懂不懂怎么杀死一个女人芳心?   温尔手痒,想上去帮帮他。   当这股念头冒出来,她被自己肮脏的心思吓一跳,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她对林斯义产生占有欲是迟早的事,从他将她从废墟扒出来的那一刻,他在救灾安置点对她明亮笑的那一刻,再到领她回家,又百般对她好,还跟她通信,无话不谈,宽慰,体贴她的伤疤,这个男人,就已经在对她玩火!   班主任说得对,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脸红心跳,无非是对对方有了期待。   她对林斯义有期待,所以希望他狠狠地拒绝左曦,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伤害到对方。   早死早超生,如果你不喜欢对方。   “林斯义,我跟你说,除非你谈了对象,否则,我不会放手的!”左曦找不着打火机,干脆放弃了,直接对他放狠话。   林斯义唉声叹气在长廊坐下:“随你。反正我马上回部队。”   这还真是杀手锏。   左曦怔了,忽而又哽咽,“斯义,我求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放下所有尊严,只求跟你在一起三天,就算是给我一个机会,同情也罢,可怜我也好,就三天,不行吗?”   当一位楚楚可怜的美人在男人面前苦苦哀求时,他们什么反应?   其他人温尔不知道,但林斯义是转了柔肠,“何必呢?”   低低沉沉三个字带着对对方的怜惜。   果然女追男隔层纱,下一步林斯义是不是就束手就擒了?   “斯义,你吻我。”   “……”   来了。   高招来了。   温尔心头一片冰凉。   她这边冰凉,他们那边也冰凉,听不到两块地方的一丝丝声响。   温尔低下头,盯着枯焦的香樟叶看地眼眶发涩。   他们吻上了吧,一点声音都没有……   “躲这儿干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却有一道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林斯义,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跟你讲话,哪怕你发现了我!   温尔闷着头,置之不理。   头顶上的清朗男声笑了,笑的够久,方失望开口:“哥等了你多久,你都不知道救我?”   “我看你很享受……”原来他一早发现她,也对,特种兵,他若是一个小姑娘的拙劣隐藏都发现不了,还能为国家干什么事儿?   不过,他在等她营救的事,令温尔心头轻松好多,她觉得自己越界了,比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他。   “起来吧。享受什么……”林斯义拧眉自言自语一声:“太阳穴都痛。”   “左曦呢?”温尔站起身,开始好奇左曦的去向。   林斯义懒懒瞥她一眼:“我眼神示意她这里藏了一只小老鼠,她无地自容跑了。”   温尔也无地自容捂起自己脸,“信好你们没那个。不然我丢脸死了。”   林斯义望着月光下的小姑娘,转头,闷闷发笑。   一个捂着脸,一个偏头笑,这月色倒也醉了人。   ……   除夕前夕。   林苑之将冰箱塞满了食物,并叮嘱温尔,一个人在家要按时吃饭,明年是为招飞局招考储蓄身体力量的一年,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每天三餐我都给你荤素搭配好,包括水果,我们不在时,会有人每天定时送上门。觉得无聊话,可以约着蓓蓓出去看电影,逛街等等。”   温尔乖巧点头,看着林苑之大包小包,将行李全部弄上车。   弄地好像不是回北京陪老爷子过几天年,而是一去不返一般。   林斯义的假期一共十五天,除了家里呆的八天,剩下七天恐怕要全部交给老爷子。   温尔表示理解,并未表现出不舍他的半点情绪。   倒是林斯义不太放心。起了带她去北京的心思。   温尔理所当然拒绝。   “我没问题,你们去吧。”她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初一回来。”林斯义对她说。   “真的?”这简直意外之喜,温尔高兴,“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快走吧。”   林斯义上午离开。   温尔就在家开始无聊。她和关蓓蓓通了电话,得知左曦也去了北京。   核物理大院的人老一辈都是从北京过来,当时响应中央政策,隐蔽国防位置,将核研究所千里迢迢从首都牵至山川纵横的大西南,老一辈科研工作者在此地繁衍生息,留下下一代,然后回北京养老,而到林斯义的父母,由于贡献巨大,已经在几年前调往北京,留下一座大宅子,一年到头回来不到两三趟。   林斯义虽祖籍北京,却生长在蓉城,他显然对老家没有任何感情,加之现在军籍加身,更没有离开的打算了。   但每年回京陪爷爷过年,雷打不动。   左曦之所以会去,温尔想不通,除了追着林斯义跑这一目的,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所以那个被打断的吻会在北京继续吗?   唉。   不该想的男人别想。   温尔这么劝自己。   “温温,你在听吗?来我家吃年夜饭!”关蓓蓓在电话里盛情邀请。   原来都除夕了。   距离林斯义离开已经两天。   温尔没心情,朝那头笑了笑:“我才不想去。你们自己吃吧。”   “你怎么什么地方都不去?斯义哥说带你去北京,你也不去。如果你去了,左曦姐可能就打扰不到他了。”   “我又不是盾牌,还能给他挡一辈子?”   “我觉得这次他们可能要发生一些事情。”关蓓蓓神叨叨猜测。   温尔心里其实明白,林斯义这么优秀,往哪儿一站玉树临风的谁不喜欢?   左曦着急理所当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林斯义回来的时间也少,她能逮一次机会是一次机会。   赶紧搞定他,睡觉才不慌。   “反正与我无关。不打听了。你吃饭去吧。拜拜。”没给关蓓蓓絮叨的机会,温尔立即挂了电话。   可是她没想到,过了不到十分钟,关城打来了电话。   来大院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和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正常讲上只言片语:“你哥让你来我家。我在楼下等你。”   “什么……”温尔只讲了两个字,对方就挂电话。   温尔穿好衣服下楼,果然关城背对着她正在抽烟,见她来,那根烟也到了末路,从唇中拿下,在指端掐灭了。   关城的眼睛,是一种琥珀般的颜色,比他冷漠的脸温暖几分:“走。”   没有多余话,一个字走。   温尔僵硬片刻,只好跟上他。   一前一后,到了关家,自然受到屋里人的热烈欢迎。   关妈妈尤其喜欢她,还给她买了新衣服,虽然她不缺新衣服,林苑之给她花钱从来不眨眼,但是这里的人对她好,全看在林家的面子上。   温尔吃完一顿饭,对未来报答林斯义,为他做牛做马的心思越发深重。   饭后,关蓓蓓缠着关城,让他带着她和温尔去看烟花。   温尔不想再打扰,再三告辞要离开,于是,等关城拿好车钥匙,换衣服下来,就见关蓓蓓一个人在厅里,脸上失望一闪而逝,丢下一句,“我睡觉了。”   抛下哭天抢地的亲妹子,无情上了楼。   ……   温尔回到家,接到林斯义的电话,他仿佛长着眼睛,在她前脚到家,后脚厅里电话铃就大作。   “吃完了?”他那头也吵,似乎一家人围在一起搓麻的声音。   “吃完了。准备看春晚。”   “我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到家。”   温尔想说不用那么快,就听那边一个女声在喊:“左曦,房间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都是家里不要拘束,缺什么跟阿姨说……”   林斯义母亲的声音。   温尔和对方通过几次电话,对对方高贵优雅的名媛声线印象深刻。   她于是剩下的话消失,干笑了两声,“好。新年快乐。”   直接挂断。   这种感情很矛盾。   林斯义不是她的谁,她没有理由管人家私生活。相反,她得紧守本分,不要对他的世界,窥探过多。这是做为被帮扶者的基本素养。   半夜两点,温尔听到门铃狂响的动静。   她打开灯,按了手机,眉头深深拧起,手机上竟然有一条五分钟前的短信:   下来。我忘带钥匙。   夜深人静,这两排字仿佛隔着屏幕,由他的低沉声线亲自发出。   温尔看不懂,也搞不懂,只有先迷惘的下楼。   外头下了一场大雨。   若是在过去,小时候,这天气准会被温尔谩骂,当时的新年,只有初一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吝啬的母亲会大发慈悲给她买上一套新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接受外头人满满的红包。虽然全部被母亲拿去,但新衣服是属于她的。   那种美丽而自傲的心情令她像只小孔雀。   “怎么不说话?傻了?”门廊外头站着的男人,一身的湿气,黑色大衣角在风雨中翻飞,可见寒冷度,他唇色都白了,神色却那么明亮,唇角弧度上勾,瞳孔里似有星河。   温尔从怔愣里回神,先给他让开进门的路,于是,这男人带着一身湿意,凉凉地扑进她心底。   像吃进甜味的冰淇淋。   反季的迷惘蔓延。   “不是上午十一点?”   林斯义到了家里,温尔才发现他没有带行李,不知是放在车上,还是怎么回事,她神色迷茫,注视着他脱掉大衣后,着高领羊绒衫的宽阔背脊,在抬手将水杯里液体往唇中送时,两道肩胛骨崩起的一举一动。   “提前回来不高兴吗?”他笑了一声,放下水杯,转身过来看她,黑瞳仁似乎只装了她一个人,“本来不想吵醒你。发了短信你没注意,打算去跟关城挤一晚。”   “还好,你不用麻烦人家。门铃一响我就醒了。”温尔与他四目相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突然想起,按照时间算的话,他岂不是在昨晚与她通完话就动身回程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睡觉去。怎么还杵着?”林斯义似乎在给谁报平安,拿手机打着字,间歇看她一眼,见她站着,催她睡觉。   温尔的确也迷迷糊糊,被他半夜回来的行为惊扰,她得回床上养一养,“哦”了一声,提步上楼。   忽然,他在背后低声:“你没误会什么吧?”   “什么?”他声音近似呢喃,温尔听得不大清,回身,疑惑的大眼睛望着他。   林斯义不怎么自在的清了下嗓子,又埋眸至手机:“没事。让你赶紧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继续掉落红包! 第14章 亲密   回去睡觉的温尔意外的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无所事事,在沙发里看春晚重播,昨晚因为心情不好春晚都没看,埋进被子里就睡觉,早睡得够够的了。   所以,当看见睡眼惺忪的林斯义从屋里出来,她奇怪皱眉:“干嘛不多睡一会儿?”   昨晚两点到家,折折腾腾得三点睡觉吧。   温尔望着他磕磕碰碰到厨房找水喝的样子,担心下一步会不会跌倒,困成这样?   林斯义仰头灌了一杯水,放下杯子,眼神才稍微清朗:“几点了?”   “八点二十。”温尔告诉他。   林斯义站着恍惚了一会儿,忽然醒悟,催促:“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出门。”   “干嘛?”   “拜年。”   “不要。”温尔想也不想的拒绝。   “理由?”他此时已彻底清醒,跟她耗上了,漆黑双眸紧盯着她。   温尔埋埋头,搅着手指说:“我跟你们家亲戚不太熟,这样交际很累的。”   林斯义失笑:“那接下来三天我都要挨家挨户吃饭,第四天就回部队了,你确定不要,争分夺秒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争分夺秒?”温尔不可思议恼瞪他,实则心跳如雷,不敢直视他,视线瞪了一眼,转瞬就落回了。   林斯义却奇怪道:“你想偷懒到什么时候?跟你说多少次保护视力?空军招飞百分之八十的人淘汰在视力这一关,你天天给我看,不是电视就是手机,要不然就是卷子,我不把你带在身边盯着,你这双眼睛要废。”   “我视力很好……”温尔声音嗡嗡了。   “别太自信。”林斯义取笑一声:“快换衣服。走!”   晚上下得雨,白天路面就干爽了。   太阳高照,好似知道是初一人们忙着走亲串友,天公善心大发没多惹麻烦。   出了家门。   两人被寒风一吹,林斯义火力旺盛倒没觉得什么,温尔两肩膀一缩,就往他身后躲了躲。   “没衣服穿?”他挑眉瞪她。   温尔基本没有开销,她所有东西连卫生用品都是林苑之置办好,她除了吃喝睡用,长得越发像一只毫无贡献的米虫脸。林斯义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好当一只合格米虫,要是当得不好,家法伺候。   他此时眼神就质疑,恨不得出门之前先给她一顿家法的严肃眸色。   温尔干笑了两声:“不冷。就是刚才那股风邪。”   她心思也邪。   专门往有他清冽气息的位置钻。   越近越好。   “脸都冻红了。”他仍是不信她。   温尔却偏转脸部,不敢让他看了,她怕心思藏不住。   林斯义在原地看她半晌,似确定她所言非虚,方懒散一声:“走吧。”   怎么走是个问题。   在之前,在温尔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林斯义有两辆车,在这帮大院子弟当中算低调,不过两辆完全足够使用。哪怕只给温尔一辆,她都能行驶半个中国。   而眼前问题是,他们竟然寸步难行。   林斯义竟然在哪个犄角疙瘩里找出一辆能带人的自行车,笑容抱歉道:“中午可能要喝点酒。委屈你了。反正都不远。”   温尔盯着那辆还算酷的黑色自行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你高中时的车?”   科学城中学离三区九站路,大部分学生都是自行车来回。   他当时上学时,肯定和蒋帆他们一起,骑车招摇飞过,惹起女生尖叫声一片。   温尔脸红了,她觉得自己傻,竟然想到那么幼稚的画面。   不过高中生都是幼稚啊。   男女之间真的就是大部分暧昧,小部分懵懂,藏藏掖掖的纯真年代。   她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也体会了一把坐在林斯义车后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   ……路太短,还没琢磨出味儿来,已到他二叔家。   “哎呦,这是温温?寒假前街上看到你让你到二婶家吃饭,你害羞硬不肯来,今天初一我刚才还在家说,斯义要是不带你来,让你们二叔亲自上门去接你。”   林二叔家热情好客到什么程度?   一桌子菜,每个都让她尝过撤走,再换新,最后还有一道必吃长水面,寓意着常来常往。吃完这一顿,温尔私下数了,至少有四十道菜,她撑得拿筷子都拿不动。   好不容易下了桌子,还在院子里头和二婶她们聊天,一边聊,一边等林斯义下酒桌。   他可真能喝。   温尔没见过这么能喝的男人。   而且十分恐怖的是他不上脸,也不醉,第一杯和第三十杯之间没有任何差别。   下桌子后依然能谈笑风生,听长辈教导,和平辈插科打诨,然后再背脊挺直的牵着她肩膀上的一点衣料,拽着离开。   “你醉了?”到了院子外头,没有旁人,两人停在一颗柿子树下,温尔担忧地拧着眉关心他。   午后的日光猛烈,林斯义沐浴在阳光中,捏了捏鼻梁。   “你醉了。”温尔的语气转为肯定。她的眼神带了怨气,将他从头到脚的嫌弃一遍,“喝一点酒……你差点喝一缸。”   她这语气听着好埋怨,像没法儿带她回家似的。   林斯义想捏捏她脸颊,他也真正这么做了。   “啊啊……”没有任何旖旎,温尔眼泪痛地差点下来。   “叫你嫌弃。”林斯义声音稳,把她收拾了一顿,放下手,温尔脸颊上顿时留下两枚手指印爱心。   她的一无所知令他开怀大笑。   温尔眼神莫名其妙的瞪他,不过怕他继续折磨自己,她闭上嘴,安分坐上他的车后座。   林斯义没有穿外套,他的外套在她手上放着,烟灰色羊绒衫包裹的他整个人都柔软无比,如果眼神没有那么不满的话……   “你干什么?”她屁股快挪到悬空,林斯义感觉车后非常坠。   “你慢点骑。”憋了半晌温尔只回出这句话。   “怕我带翻你?”   “没事,离家挺近的。”   “谢谢你的信任。”林斯义笑。   信任啥呀。   温尔一点不信任他。   当他那么长的腿中看不中用竟然绕出远路后,她有火发不出:“哥,你是不是走错了?”   叫他哥,委婉,真诚指出。   “没错。”他声音听上去倒清醒。   “这边是江堤。”温尔面前的就是冬日寂静无声的嘉江,广阔的水面仿佛睡去,静静敞着肚,懒洋洋晒起太阳。   “带你看看风景。”   “骑过来特意看风景?”   “不喜欢?”   “我认为你该抓紧时间回去睡觉。”   “等回部队慢慢睡。”   “可你不是说那边更紧迫?”   “嘘。”   “?”温尔懵。   良久,随风飘来一句:“安静看风景。”   温尔无语。   不过,嘴角笑意却慢慢泄出来。   这一天的嘉江,记忆中全是白色。   白色的水面,白色的天空,和盯久了他的背,烟灰色羊绒衫在阳光下逐渐泛白,那是她眼睛花了的效果。   舍不得。   眼睛再花,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背,他的腰,她想往上靠一靠,但是不好意思。   手指也只牵着他的一点点衣摆。   温尔是个很居安思危的人,一旦安逸太久,就莫名其妙蹦出不愉快的思想,快下江堤之时,风景也逐渐要远去,她才舍得问:“你带过左曦吗?”   但愿她随意的口吻,不会令他听出她真实心思。   “什么?”与一辆车错身之际,对方鸣了笛,林斯义没听清她的声若蚊蝇。   温尔失望,但也松一口气,笑了笑:“随便问呐,想知道你带过女生没有?”   “带过。”咬字清晰的两个字。   “……”温尔心里咯噔一声,酸涩尚未蔓延全,他下一句,“不就是你?”   “……”弄地她啼笑皆非,情绪大起大落,忍不住捶他背脊一下,“我说的其他女生!”   “没有。”   温尔不说话了,也不打他了,唇瓣抿着,抿地很努力,笑意却还是偷偷溜出。   “前面在修路,你给我抱紧。”林斯义的确有点困了,怕给她带景观树里去,声音严肃,让她抱紧自己,“我赶回去睡觉。”   “刚才让你睡你说看风景。”风一吹,头可不得晕了吗。   “你要气死我。说抱紧,听到没?”林斯义笑。   “一点不像气死的样子。”她也笑。   “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告诉你。”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两人聊了一小段路,随着维修路段越来越颠簸,温尔紧张的不敢发出声音,她生怕林斯义把她给甩出去,但是又不敢太抱紧他,她里面没穿厚毛衣,只羽绒服罩着打底衫,如果抱紧他的话,得两胸全部靠上去。   估计会很明显。   他会感觉到。   这不行。   温尔不行,哪怕多么想靠近他,这种亲密无间的却做不来,事关一个女孩的羞耻心。   她小心珍藏,矛盾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愉悦,真是奇怪的心情。   “你是不是怕我把你吃了?”他突然在前方意味不明发声。   温尔一愣,“啊?”   “小心!”林斯义两个字音落,倏地一察觉到后头少了一个人的分量,他猛回头,看到穿橙色羽绒服的温尔抱着他的外套直接趴在了街头,她被甩飞了,面色差劲,大概没到三秒时间,身手利索的爬起,走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脸去,走在人行道上,再不肯下来了。   林斯义的笑声从她趴在地上那一刻就开始连绵不绝。   温尔越听越气,面色涨红,恼他:“下次,不管你骑不骑车我反正不会坐。”   即使在恼怒中,她声音也是柔柔的,表情不大起大落,温婉讨巧,只除了那满面的红,令情绪昭然若揭。   林斯义笑了半天,胸膛都跟着起伏,然后跟她秋后算账:“你为什么不抱紧?”   温尔恼:“我抱了,我抱的手指都酸了!”   “你那是捏。”林斯义笑声渐沉,趁着微醺,放纵望她:“知不知道什么叫抱?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开大车。 第15章 妹妹   他显然在转移话题,明明是他把她摔了,竟然还怪她抱得不够严实?   温尔更恼,不理他,径自在人行道走得飞快。   林斯义的笑声不绝于耳。   “有什么好笑!”温尔恼羞成怒,顿步,涨红着脸瞪他。   林斯义本来要收敛,不过脑海中她趴到地面那一瞬间的样子实在挥之不去,越想越好笑,直乐地趴到车龙头上,磁性的音质引得街头来往行人纷纷注目他。   “林斯义。你过分。”温尔严肃时,温婉仍是占上风,好像他可以肆意欺负她,而她的最大怒气也仅仅是这般了,毫无警告力。   不过逻辑倒是很清楚。   “这件事就是你的错。我绝对抱得你很紧。首先今天早上,不能开车我们可以走路,是你选择的自行车;其次刚才明明路段不好,你却突然加快,才会把我甩掉。你错两点!”   “那这件事当中,你没有错?”两人停下来,在一颗小香樟树下,她站在人行道上,林斯义两条腿支在街面上,一副悠闲自在,要与她辩论清楚的架势。   温尔严肃盯着他眼:“我有错。我错一点,不该在早上说后座不舒服,你剪了一块纸板给我垫上,结果那个纸板太滑,稍微加快就把我甩出去。按照责任划分,你错两点,我只有一点,彼此相抵一点,我没责任,你剩一则,所以理所当然,整个事故是你错了!”   事实条理清晰摆在面前。   林斯义只好当街认罪,他瞳色浅淡,一点点的映着午后的光线,用这样的角度看着人,被看的那个会从他眼底看到有金色星星在跳跃,“哥错了。是哥的错。原谅哥?”   语气温柔哀求。   温尔抵挡不住,眼帘微微垂下,掩饰住眼底心动的痕迹,声音低柔道:“知错就行。”   林斯义又笑,片刻后问:“摔疼了吗?”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   温尔无语,也好尴尬,因为刚才那一趴,虽然用他外套垫了一下,但是,她以胸着地,的确被“砸”到,疼过后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所以沉默一会儿,利索地告诉他没事,然后自己也莫名其妙笑。   大概刚才摔得真是太好笑了。   幸好这段时间林斯义一直在训练她体能,刚才摔倒时她明显有自卫反应且事后起身更是利索无比,她有一种轻盈之感,觉得还蛮稀奇的,回三区的路上,一直跟他分享刚才这个小细节。   林斯义非常有耐心,认真倾听她,虽然只言片语未点评,他对她的体能仍持严格态度,认为她这点变化并不算什么。   所以也可看出,他到底是个严厉的人。   不过有时候又老哄着她。   比如,已经到了三区主干道,香樟树隧道底下,他要求她上车,骑回去,而不想再走了。   温尔不愿,秀眉皱着:“要不,你自己骑回家,我走回去。”   林斯义懒懒一沉声:“上来吧。哥不会再摔着你。”   他为什么总执着让她坐车呢?   当温尔坐上去后奇怪想。   “走了。”他在前头笑着提醒。   “嗯……”音落,温尔找到答案了,他就是喜欢逗她而已!!   故意在路上骑得歪歪扭扭,明明都是平路,把她吓得哇哇大叫。   “你好恶劣。林斯义!”她忍不住骂他。   “抱紧了。前面又要飞!”   前面是个大下坡,温尔把脸埋在他脊柱沟,声音被堵,仍是惊叫连连。   终于安全到了平地。   温尔一抹额头全是冷汗,气极反笑。   和他正闹着。   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不可思议的女声,“斯义?”   温尔从林斯义背后瞧到门前站着的人影,是左曦。还有左曦身边的大包小包,加一个正在按院门密码锁的中年贵妇。   贵妇背影纤细,没有一点被生活蹉跎过的痕迹,听到后头纷扰,即刻回头,刚好目光对上了温尔。   “温温?”   “妈。”   对方和林斯义同时发声。   温尔跳下车,朝对方一点头:“阿姨好。”   .   按原计划回来的是左曦和林斯义母亲。   林斯义昨天半夜三更回城,惊着了林母,两人在楼下主卧,好一会儿密谈。   林斯义声音慵懒,时不时夹着笑。   他母亲就有点儿不淡定了,间或冒出一声“胡闹”,声音之严厉,可见情绪绝非作假。   温尔不是故意偷听,而是门没关严实。   她烧了热水,给坐在沙发上的左曦倒了茶,左曦喝不惯,神情似笑非笑的有些冷漠:“你哥昨夜几点到家?”   “两点。”温尔如实回答。   “温温,你多大了?”对方突然问。   温尔微楞,继而才答:“十七。”   “对,十七。我之前做过你的心理医生。才多久就忘了?”左曦笑了笑,将茶杯放在圆几上,“听说今年上半年结束,你就回老家了?”   “是的。”温尔点头,“学校快重建好了。”   “那离开这里,没什么不舍的地方吧?”   温尔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左曦的语气和眼神都希望她不要有所留恋。可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留恋?   她笑了笑,望着左曦道:“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回来报恩。”   左曦笑:“不报仇就行了。”   “这什么意思?”温尔犹疑看她。   “开玩笑。”左曦说着自己乐起来。好似真的在话家常。   温尔却觉得心里直发凉。   她此时想的不够深,只觉得左曦的占有欲可怖,为了林斯义,可以随意对一个无辜女孩开火。不过一细想,她自己也没好哪里去,她同样希望林斯义狠狠地拒绝左曦,不惜伤害到对方。   所以女人们,无论年龄大小,自私和占有欲,势均力敌。   而让她真正承认,自己是比左曦还凶狠的女人,是在林斯义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顾黎清先将温尔叫到她房间,送了温尔一件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说是法国带回来的,希望她喜欢。   可温尔怎么会收,受宠若惊,连忙给拒了。   顾黎清身上不知是喷了香水还是本身就自带的清香,非常好闻的味道,静静坐在她身边,听她来自江南的吴侬软语腔调,温尔觉得十分舒服。   顾黎清也亲密的拉着她手,说她长得漂亮,也许是客套交际,也许是觉得做为一份责任,毕竟是自己儿子领回来的人,顾黎清这一次,和她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温温,如果我女儿没丢的话,也和你一样大了。”话到彼此都毫无防备时,顾黎清突然抛下一句惊天之雷。   “丢了?”温尔睁大的眼睛显示了她内心的震惊。   “是。丢了。”顾黎清的表情十分平静,只除了眼神中稍微有一些些的恍惚,总体看上去像已经走出过去的伤痛,“她也跟你一样,皮肤白皙,像我们江南人,讲话软软糯糯,七岁前一直跟在她哥哥后面,像个小尾巴,斯义也真疼她,从她出生,我都没怎么操心过,一直都是斯义在带,也许是我这个妈妈太不合格,老天罚我,在一次和她出门的过程中,眨眼人就丢了。”   “我的女儿,一失踪就是十年。我们也找了十年,了无音讯。”   “现在我还是没有放弃。但左曦她们都劝我,从心理上我该放弃,让自己走出来。我想这是对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斯义,他会助养你。你跟他妹妹真是太像了。”   “阿姨,你不要难过。她一定会回来的。”温尔没有做过母亲,哪里能体会到人家的心酸呢。只能这么稍稍安慰。   “我没事。我这些年都过得很好呢。”顾黎清笑了笑,“我想,等我女儿回来的时候,我还可以陪她到老对不对?”   “对。”温尔附和,“首先你要过得好。才能更长久的陪她。”   顾黎清笑着抚摸她软软的手:“你跟左曦一样会安慰人。”   温尔朝她亲昵的笑了笑。心里有一种抚慰她悲苦的意愿,不过她力量渺小,在楼上陪了两个小时后,轻声告晚安,下了楼。   这时,已经晚上十点。   左曦今晚在家里吃得饭。   听顾黎清话音,左曦应该是她的心理医生,所以这些年这两人关系非常好。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顾黎清也愿意撮合,左曦来林家自然就勤了。   怪不得林斯义多数时候都是无奈。   被他母亲压着,他怎么能跟左曦彻底撕破脸?   在客厅倒了水,温尔握着温水杯,杵在一盆绿植前发怔,脑子里后知后觉倒出顾黎清刚才的一句话:   你跟他妹妹真是太像了。   ……   太像了……   什么意思?   因为像,林斯义才助养她?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难受?   温尔琢磨出味儿来,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再吐出,如此几个来回,对心底的难受毫无缓解效果。   可见心理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   她喝了一口水,想起那位姓左的心理医生可能还在家中,不知和林斯义聊得什么,在他房间呆了两个小时还不出?   温尔忍不住靠近林斯义的房门,也许她会听到一对成年男女翻云覆雨的声音?   她笑了。   笑得那么苦。   房门微微敞着缝。   能听到说话声。   是左曦。   果然没走。   温尔脚步靠近,终于听得真切。是左曦试探的软音,“斯义,我今晚不回去了……”   后面说了什么,温尔没听真切,她迅速退回到客厅,接着在刚才发呆的地方,哗啦一声,手中杯子掉落,玻璃碎片翻飞。   一片绿色的叶子戳到她眼睛,才惊惶掉落了杯子。   明明事故不大。   她却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义无反顾的狠狠划破自己食指。   然后等着林斯义到来。   一滴,两滴,三滴……   “温温!”林斯义冲出来,三两步就到她面前,炽热的眼神仿佛要融化她。   而那明明是怒火。   “你怎么回事!”他生气,扣住她手腕猛将她从地上拉起。   温尔被迫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衣服上和她同款洗衣液的清香气味,她闭上眼睛,心里问自己,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第16章 摊牌   处理好伤口后,林斯义叮嘱她不要碰水,也不要抓笔,伤在食指刚好拿笔的位置。   他剑眉拧着,看上去有些吓人。   温尔本来就心虚,被他如此严肃一番教育,更加不敢出声了。   左曦在旁边站着,笑了一声:“斯义你太紧张了吧,我看问题不大,瞧你把温温吓的。”   林斯义刚好有火没处发,闻声冷笑:“你们女人真有意思,玻璃还能划出这种角度?”   温尔心虚。   左曦似笑非笑,“什么意思?你说温温故意的?”   林斯义冷哼:“我看你才故意。”   “这怎么还能怪我头上来?又不是我伤得温温。”   “我送你回去。”林斯义脸色难看,率先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大衣,勾了鞋柜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套上大衣往外走。   温尔坐在沙发中,只看到他的大衣角像一片黑浪,在夜色中滚了滚。   接着,外面响起车辆引擎的发动声。   左曦在客厅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不挪步,外面的引擎声却不绝于耳,仿佛在催促。   这一刻,温尔明白了,这是林斯义和左曦的战争。   她不过是个自己给自己加戏的局外人。   且这场戏被主战双方都看出来了。   林斯义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指左曦是故意说那句,今晚不回去,就为了刺激她,结果真的刺激到了。   温尔撤回来就用玻璃片划了自己手指。故意打断他们的交流。   也许在两个成人眼中,温尔这行为实在幼稚可笑。   但这一刻,温尔是坦然的,林斯义说那句你们女人真有意思时……他是已经猜出了她在喜欢他吧?   不然,她干嘛听左曦一句话就自残,还不是因为在乎他?   知道了也好……   温尔笑了,笑地虚无缥缈,她不知道自己后路是什么,且等着林斯义送完左曦回来才有定论……   而左曦在客厅中与外面的引擎声持续僵持。   最后她败了。   拿起架子上的大衣,相比林斯义的利落,她仿佛在表演慢动作电影,慢条斯理套上后,没系扣子,微转头,似乎要看一眼温尔。   但是,她没有转到最后,踩着长靴,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天晚上,温尔没有等到林斯义回来。   不知是跟左曦吵来吵去吵到床上去了,还是宁愿外住也不愿回来面对她。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从顾黎清口中得知,林斯义已经去了部队的消息,她面上无动于衷,心里恨死他。   写信骂他,说他没种,明知道家里的小姑娘喜欢你,却做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不算男人!   可转瞬一想,他到底做什么了?   不就助养她,关心她学习生活,在感情上除了兄妹情,其他的对她退避三舍吗。   这么一理,他毫无过错呀。   于是,这封骂了他三页纸的信,被揪成一团,无情抛进了垃圾桶。   ……   高二下学期开始,每天晚自习伺候的温尔,逐渐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   谈恋爱不如考清华。   也不要上什么航校了,林斯义没种,不值得她奋发追击。   早想开,早超生。   “温尔,你的信!”正当她想开之时,一封意料之中但又确实姗姗来迟的信封,被同桌摆在了她桌上。   “这是部队来的吧,信封好酷。”同桌是个男孩子,是的,男孩子,嘴巴周围一圈长那种毛绒绒胡子的青涩性别,和林斯义不能比,后者是每天早上都要在镜子前抹一层剃须膏,微抬下颚,让危险的刀片从他皮肤滑过去的铁骨铮铮男人。   她喜欢的男人……   温尔脸红了,嘴角翘起,对同桌点头,“谢谢。”   声音旖旎,轻轻松松勾人魂。   小同桌想:这个姑娘太危险了。   迷人的危险。   ……   这封信,到晚上自习前,温尔才小心翼翼打开。   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都围在走廊里,嘻嘻哈哈,插科打诨。   灯光是安静的白。   桌前的书码了一垛。   她藏在书垛下,看到久违他的漂亮字迹,每一句每一段她都要停留上很久,将上面信息在口中嚼了又嚼,反复咂摸味道。   首先第一句:生日快乐。   晚了。   收到这封信,她生日已过去三天。且生日当天他没有打电话给她。应该说从他离开家后,他就开始了无音讯。   这封信的第二话特别有意思:十七岁了,祝你快点长大?   长大后面用得是问号,仿佛在征询她意见,问她是否愿意快长大。   温尔当然愿意!   她恨不得今天就是她的十八岁,马上打电话跟他说,嗨,林斯义,我成年了,我们在一起吧?   事实却是还要再等上一年,朝思暮想,彷徨不定的一年。   他到底什么心思?   整封信读下来,除了那句快点长大后的问号值得推敲,其他信息皆是无用。   温尔难受了,没他消息前,整个人暴躁,有他消息后,又开始怅然若失。   她有时候甚至夜不能寐。   想他在军区干什么。   听说部队有好多英姿飒爽的漂亮姑娘,和外面的女孩比明显别具一格,不仅是制服的诱惑,还有性格和能力上的铿锵与利索。   林斯义显然喜欢这一类型。   从他对左曦的退避三舍上就可看出一二。   ……   隔了大约两周,温尔才给他回信。   她之前想不出该给他写什么,近两周的焦灼后,她灵机一动,别有心思的将自己被一个男生围堵在食堂告白的事,佯装随意,在一大段讲述日常生活的段落后加上了。   只言片语,两个句子都未凑完整。   那个男生好烦……这样的,以冒号做的结尾。   至于冒号后面想表达什么,温尔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期待他有所反应。   将信寄出。   忐忑的等待日子开启。   四月初,一来一回,等到他的一封回信,中间历时二十八天,不可思议,在当代中国还有这般低下的效率,当然,如果你的写信对象是一名军种特殊的军人,这就一点不奇怪了。   温尔兴高采烈打开信封,先惊喜他这次竟然写了超过八页的分量,直坠地80分邮票不够,一连贴了四张,方载起满满的信肚,经千山万水来到她手中。   然而内容……   躲在被窝里看完的温尔认为,这封信只配她坐马桶时一阅,阅完即冲走,毫无重点,毫无价值,对她被男生告白的事只字未提,写了一堆综合格斗术疑难点剖析,仿佛一份学术论文,乏善可陈,食之无味!   怎么会这样呢?   自收到这封信后,温尔每天都这么问自己一遍,难道是她上封信“被告白事件”写的真的太过于随意了,他相信她能处理好,所以过目即忘,没放在心上?   但是问题又来了。   没放心上就算了,为什么写一大堆格斗术疑难点剖析?   不如像之前,写写他的现状来的有价值。   总之……   温尔失望透顶。   ……   这天晚自习后,温尔单独走出校园。   四月天,街道两旁姹紫嫣红。   鼻尖是花香,眼前是一辆又一辆美食车上的各种小吃。   吊儿郎当的男同学,一群群围在墙边,接孩子的家长,走读的学生,一团团,各有各的阵营。   夜色遮不住这热闹。   温尔在大门旁的音像店等了大约十分钟,才恍惚想起关蓓蓓今天不舒服,请假没来。   那么,关城自然也不会来了。   自从这段时间她被男同学骚扰,关蓓蓓一怒之下请了关城这位保镖,每晚都来接她们。   风雨无阻。   哎,这么一想,关蓓蓓和关城都比林斯义重视那件事。   那个向她告白的男生,是她在信中没写清楚对方的恶劣行为吧,他才没在意?   “一定是这样的。”自言自语完毕,温尔叹一口气,提步往家走。   但是,总有狗挡她道。好像大庭广众之下,带一群人将一个女孩子围住是一件多么威风的事。   那帮男生笑声肆无忌惮。   温尔习惯了,身为美人,她承受了美人该有的“待遇”,此时,冷漠抬起眸光,看垃圾一样扫了为首的那位一眼。   通常,越是侮辱对方,对方越受刺激。   果然,该男生瞥她胸部一眼,呵呵笑出声,“看上去好软。”   温尔这一刻想的不是受侮辱,而是想知道林斯义听见,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鞭长莫及。   他远在天边。   然后这一想,就有些委屈了,慢慢地眼眶都开始模糊,对方以为自己恶作剧得逞,看她哭笑地更放肆。   其实温尔内心鄙视他们,完全一群不知所谓的垃圾,还以为自己多牛。   “你笑什么?”   这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一出现时,温尔便听出是谁来了。   她抬眸,看到比那个男生高出两个头的男人,面色阴沉,一手卡住男生的后颈,在对方以为是老师到达,开始要进行训诫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痛袭击了他。   男生惨叫着,仿佛被人抽了颈椎骨,倒在地上卷缩身体。   关城仍是不放过他,亏关城还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他打起学生来,手劲极重,仍卡住那人的后颈,边蹲下身,语气与手段反差明显,循序教导的口吻,“小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泡妹子,但是,没你这么下流。记住了,下次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别像今天这么挫。”   三言两语完毕,一声“滚”,吓地那帮人作鸟兽散。   在躺着的那位,爬起来后,也屁滚尿流地离开。   夜色瞬时恢复了安逸。   关城在自己牛仔裤擦了擦手,仿佛被那小孩脏了手似的,擦了好一会儿,接着,从旁边停着的摩托车上拿了一个白色头盔,长腿三两步迈到音像店前,盯着她微红的眼眶。   扯了扯唇角,“真哭?”   “没有。”温尔否认。她只是想某人了。   关城踱步到她面前来,“那眼睛怎么发红?”   温尔垂眸不答。   他笑了笑:“你这样。斯义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他?”温尔即刻抬眸:“他让你照顾我?”   “不然呢?”关城低头转了转手中的头盔,“这半个月,我为什么来接你们?”   “不是蓓蓓要求的吗……”温尔迷惑了,心中却又酸又软。   关城抬眸,盯着她红红的眼,低启声:“蓓蓓除了会瞎叫,还会干什么?”   温尔失笑,“所以真的是他。”   关城朝她昂下巴:“上车。”   温尔看到他那辆黑色摩托车,有些犹疑。   关城解释:“今天有事拖住了。开这个快点。”   温尔点点头:“谢谢你。关城哥。”   关城愣了,琥珀色的眸子打量着她。   “怎么?”温尔奇怪。   关城倏地一笑,眼神没直面她,边上车,边丢了一句:“这你第一次叫我。”   “……”温尔心说,你干嘛记那么清楚,平时也不是会在意称呼的人,怎么这回就不放过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林斯义是活在八页格斗术疑难点分析中的男人。猜猜他为什么给温尔分析这个?   下一本写《除恶》   黎梨跟周非凉的三年,纸醉金迷   分开不到三十天,家破人亡   她回来,不为别的   周非凉得凉   黎家东山再起,周非凉功不可没,当初不是放走自己小女友,这会儿周家没这么大.麻烦   大哥说:要么娶,要么杀   周非凉跳脚:娶她?我疯了!   背后,新婚夜床上,她刀尖抵他心口,他按着刀柄往里刺,笑得桃花眼泛红:乖梨子,想不想哥哥?   扫黑除恶,卧底,缉毒   追妻火葬场,女主她一心想当寡妇(狗头)   点作者专栏预收 第17章 如她   当晚关城送她回来, 温尔再次道了谢谢。   关城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拧油门走了。   他这个人性格耿直,看上去沉默寡言, 但为人十分可靠, 温尔也在这晚跟他说了来大院以后最多的几句话。   接下来的一周,关城每晚都等在校园门口,接她和关蓓蓓一起放学。   直到温尔实在不好意思,再三谢绝, 关城才冷淡淡瞥她一眼,说了句“有事打我电话”,长腿跨上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之后,温尔每晚都和关蓓蓓步行二十分钟回家, 路上说说笑笑,偶尔买杯买茶,或是钻到某家小店里, 挑选文具。   温尔看上一款花纹别具一格的信纸,悄悄买回家, 珍藏在书桌抽屉里。   关蓓蓓不知道她的秘密。   这丫头忙着追逐蒋帆, 根本没空理温尔的情窦初开。   在情感上,温尔其实很佩服关蓓蓓, 勇敢追爱, 轰轰烈烈的,不管男方如何冷淡,她都毫不受打击。   这点和左曦对林斯义的方式又不同。   左曦是脆弱型, 追逐不到会对男方提诸多要求,让林斯义不堪重负。   相反的,关蓓蓓则可爱许多。   快到五月时,关蓓蓓在省电视台有一档劳动节献艺节目。   录制的那天一早,温尔就在春天的芳菲里,和关蓓蓓一起奔袭到了电视台,陪她一起录制。   可惜的是,节目时长有限,又中途增加了一档劳动者朗诵节目,关蓓蓓的芭蕾舞独舞被无情删下。   险在,彩排时,温尔已将对方惊若翩鸿的舞姿录入单反中,算稍有安慰。   “我还想让蒋帆哥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样子,现在什么都没了。”走出电视台,关蓓蓓宛如丧家之犬。   温尔晃着她胳膊,哄她:“放心。我会把带子剪好,刻成光盘送给蒋帆一份。”   关蓓蓓提不起兴趣,整张小脸都纠结在一起:“算了。这有什么意思。以后有机会再跳给他看。”   怎么可能没意思?   温尔是全程目睹了这次节目,关蓓蓓从头到尾的精心准备。   她不仅跳给万千观众看,还特意跳给蒋帆。她的每一丝肢体动作都在对蒋帆倾诉芭蕾之美,认认真真,想讲一个美的故事给蒋帆而已。   这么可爱的姑娘,当然要被善待。   回到家,温尔即刻动手制作光盘的事。先剪影像,接着再跑店,最后选定一张封面为光影的模板,让老板制作了十张CD。   然后,将这十张CD放在自行车前筐中,迎着三区的春光,挨家挨户的送。   当然第一家肯定是蒋家了。   老远的,温尔就看到院子里蒋帆停着的车,她喜不自禁,放松手刹,从一个坡上冲下去。   蒋帆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绿裙子,白帆布鞋的姑娘,盛世笑颜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在打电话,早忙不迭的挂了,在她下来之前,成功抢拍到一张女孩笑逐颜开的骑行照,在相册里躺着,然后,迫不及待发给了一个称呼为041的人。   来不及配文,蒋帆先笑问眼前的姑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近一年后,温尔的确与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她随时可把笑容挂在脸上,此时,从车筐中取出一份CD,递到蒋帆手上。   “这是?”从封面上看不出内容,蒋帆表情疑惑。   温尔朝他灿烂一笑:“这是蓓蓓在电视台的芭蕾独舞。可惜被刷了。我全程观看,觉得太可惜了。你们没有看到简直是世纪损失。真的太棒了,她怎么会那么棒?”   “被刷了?”蒋帆之前是被那丫头念叨自己在电视台有个节目,还提醒他一定要看,原来这段时间忽然只字不提是因为被刷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CD,神情说不出是事不关己还是失而复得的淡定。   温尔看他沉思不言的样子,笑了笑说:“真正美好的事物,光从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打开它,你会惊艳。”   “听起来很动人。”蒋帆笑了,再次看了看一片光影的封面,的确传透不出什么信息,但是这个小丫头却告诉他,好东西在里头。   这已然超出青春期小孩的思想。很会吊人胃口,且寓意深刻。   “你好好看。我还要给其他人送。拜拜。”温尔告别,骑上车,忽然又脚尖点地,扭头看他:“你刚才是偷拍我了吗?”   “真正美好的事物,光从外表看不出什么。我需要一张照片,反复欣赏你的内在美,可以吗?”蒋帆将她的话还给她。   如果温尔说不可以,倒将刚才的寓意给打乱了。   为了好姐妹,劝这个男人欣赏蓓蓓,她豁出去了,对蒋帆一笑:“那你不要外传哦。”   “不会外传。”蒋帆肯定答复。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蒋帆又笑着自言自语:“不过传给林斯义没关系的。”   林斯义不是外人。   ……   温尔来到窦逢春家。   对方恰好不在,她送给了窦妈妈,接着连续跑七家,每家都表示非常喜欢她的礼物,并且返送了各种小零食,小水果,塞满了她一车筐。   最后一站当然是关家。   关蓓蓓情绪还沉浸在节目被刷的悲伤中,和她母亲一起出去散心了。   也许等她晚上回来,情绪就不一样了,经过温尔的努力,关蓓蓓已然成为三区五一劳动节最大的演艺明星。   真正实力斐然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温尔和保姆打了招呼,准备把东西放到蓓蓓房间,给她一个惊喜。   经过关城房间时,门敞着,她随意瞥了一眼,接着,惊呼一声,吓了里面的男人一跳。   关城刚打球回来,正在换衣服,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灰色内裤,肌肉匀称,腰身精瘦,闻声,惊诧转头,瞥到房门口一道惊呼而过的绿色身影。   那呼声虽惊吓但柔软无比,一听就不是关蓓蓓的动静。   关城低头看看自己的裸.状,内心同样受惊不小,赤脚迈步到门口,砰一声撞上门。   ……   温尔在关蓓蓓房中呆了足足十分钟,确定隔壁房间房门紧锁,才心有余悸从里面移出来。   她是真受到惊吓。   关城也太豪放,换衣服竟然不关门!   虽然这是他家,但好歹有个妹妹不是?   林斯义就不会这样。   他特别注意这些。   他在家的那些岁月,他连她的房间都不会进,每次喊她做什么,只站在房门口喊一声,如果真有没办法的时候要进她屋,他的活动范围只会在书桌附近。   别说坐她床,他连她房间的椅子都不会碰。   更加不会在她面前裸.露。   印象中,林斯义就没有穿过背心之类的在她面前晃过。   关城换了衣服出来,温尔又不幸的与他巧遇,正好,温尔看见了他穿白色背心的模样,虽然不是特别暴.露,但荷尔蒙喷发,叫她眼睛无处可藏。   “……”只有无语在原地,惊愣愣地呆望他。   关城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对她勾勾手:“过来帮个忙。”   温尔不情愿挪步,为了还之前他接她下学的恩情,慢吞吞来到沙发边。   这是一个过道厅。   关城坐下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长几上。   温尔这才看清那些是什么,她瞧了他几眼,问:“你受伤了?”   “显然。”关城竟然表现出幽默的一面,自嘲笑了一声,然后指示她,先喷红瓶,再喷白瓶之类。   温尔认真照做了,由他自己拉开左肩胛骨处的衣料,她对着喷了几下,干后,又换瓶子再度喷了几下。   搞定。   中途温尔问他怎么伤得。   他脱口而出,“谁知道那个傻……帽打球会戴手表。”   温尔猜他要骂的是傻逼,碍于她是姑娘,中途紧急改口了。   她唇角翘了翘,头一次觉得关城其实挺有趣。   随意喷完药,她没多问,为什么一块手表就把他伤这么重,具体细节是由手表引发,但他的伤肯定不是手表伤的。   她不关心这些,说了声,“那我走了。蓓蓓回来跟她说,光盘我刻好了。她十分漂亮。”   关城“嗯”了声,目送她背影下楼。目光,久久未收回。   ……   五一。   学校放假三天。   同样整个三区也放假三天。   路上,操场上,到处是休假的人们。‘   温尔在前一天晚上,接到来自仙林的电话。   她舅舅让她回去看看。   距离大地震已经过去快一年,仙林百废待兴的状态已然进行到尾声。   听说新楼遍地,她回去时都可能迷失方向。   “你到车站时舅舅接你。咱们老县城回不去啦,那里已经是座大坟墓,你到新县城来。”   温尔挂上电话,随即跟林苑之沟通,林苑之表示想送她,温尔婉拒,让对方带着孩子好好在国外度假。   她都快十八岁了,一切都搞得定。   林苑之只好作罢,又说,“我嫂子本来要回来见你,这下你回老家,她回来可能会没意思了。”   温尔惊讶笑笑,“没关系。我第三天回来,阿姨没走的话,还可以陪陪她。”   林苑之立即轻捏她脸颊,笑道:“我们温温温柔又漂亮,还体贴懂事,真招人疼。”   林苑之不知道的是,林斯义平生最恨温尔的“体贴懂事”,他曾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事故再次上演。   那是五一的第二天。   顾黎清已经到达家中,和亲朋友好友正在聚会。   热热闹闹的下午。   电话响起时,与儿子久未通话的顾黎清喜不自禁,忙朝周围人嘘声,神情喜悦说了声“斯义”,旁人自然秒懂,纷纷住口,神情同样期待的想听听这对母子说的哪些体己话。   没想到来电一接通,林斯义的声音崩地便不像话。   因为常年在部队,长辈们其实对他声音已经有模糊的幻觉,但再模糊,都绝不会是此刻这种嘶哑又沉不住气的语气。   “你有事好好说。”顾黎清对那头说。   “我怎么好好说?”林斯义只恨自己鞭长莫及,怄地声音抖:“你们知道她回去做什么的?那边不打电话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她一个人回去办丧礼!”   “……丧礼?”顾黎清显然惊讶:“我,我们都不知道啊……”   “妈你去。”林斯义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关城,他会带你过去。把温尔好好带回来,她舅舅一家不是人。别让她受委屈。”   顾黎清想问,那你呢?那头已经结束通话,嘟嘟之声,似显得从未有过的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善良的小耳朵后来林斯义那样疼在手心里。啊,这个过程我一定要写得细腻再细腻一点!   下章041回来啦。   第一个V章,让我看看你们的脚印,可吗? 第18章 归来   这天下午, 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顾黎清便和大院的一行人, 心急如焚往仙林县城赶。   关家一家出动了四口人, 夫妻两人,兄妹两人,然后窦家还去了一位,窦妈妈平时最疼温尔, 本来在林家坐着玩乐的,一听说那小姑娘一个人回老家奔丧,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   左曦和蒋帆也去了,陪在顾黎清身边,寸步不离。   总共三辆车, 开到仙林新县城,两个半小时。   从林斯义给的地址上,他们找到了当地“三孤”救助办, 得知更加全面的消息。   温尔一家,当时除了她在受灾严重的仙林中学被抢救出, 她母亲和兄长都在城区的出租屋内遇难。   且建筑几乎夷为平地, 遗体难以寻找。按照失踪人口三个月了无音讯即被定为遇难的准则,她兄长和母亲皆以死亡人口论之。   而意料之外的, 今年四月下旬, 她母亲遗体竟然在郊外一处临水山庄废墟中被挖出。   因为临水,虽遗体形态被损坏,但并未高度腐烂, 反而形成法医学上的“完好保存”。   她舅舅一家已完成直系亲属DNA的鉴定,确定遗体属她母亲。   温尔回去,先在殡仪馆认尸,接着简单办了场丧礼,将遗体火化。   当地“三孤”救助办将顾黎清等人领到时。   温尔正等在骨灰领取处。   天当时阴。   灰蒙蒙似要落雨。   她穿一件白色衬衫,腿上套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扎着马尾,脸颊上不见悲痛,显得有些放空的眼神,盯着栏杆外一枝随风飘摇的不知名花朵。   心思不可捉摸。   明明看着简单的人,却悄悄一个人回来办丧礼,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陪伴,坚韧强悍的气场叫旁观者不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   “温温!”好在关蓓蓓没心没肺,当即打破众人初见到温尔独守骨灰领取处时的震惊,率先往台阶上跑。   温尔回眸。   关蓓蓓已冲上来,当即紧紧来了个拥抱。   “你怎么回事?”抱完后,关蓓蓓急地面红耳赤:“回来都不说一声,这么大事呢你一个人怎么办!”   温尔想回复,不是一个人,余光却瞧到顾黎清等人,顿时,讶异在原地。   “就你一个人吗,温温?”窦妈妈目光慈爱又怜惜的看着她。   温尔叹息一声,朝众人勾起唇角:“舅舅他们在公墓那边。因为处理骨灰……需要一点时间。我先等在这里。”   “那你呆会怎么走呢?”顾黎清问。   温尔指了指右前方的山上:“公墓就在那里。我走过去就行。”   “抱着骨灰盒?”蒋帆感到不可思议。他想,怪不得林斯义气急败坏成那样,这姑娘简直把自己当钢铁侠用。   一个达到法医学上“完美保存”的尸身是多么吓人,她不但认尸了,还一个人抱着骨灰盒往山上走。   不说怕吧,她心里该凄凉成什么样子呢?   随着温尔的点头。   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关蓓蓓首先红眼,说:“那我们陪你一起。”   温尔笑着“嗯”了声。   这场阴雨始终不落,也不知在等什么。   封存骨灰盒时,似挂了几滴水珠,温尔本来一声不吭,急忙就对忙活在墓前的师傅说:“叔叔,请给我妈妈遮一下。”   师傅一声“好的”音落,温尔就察觉到头顶上有一把伞。将她罩住的同时,也遮住了墓坑里的骨灰盒。   她说:“谢谢关城哥。”   关城撑着伞没回话。   温尔垂眸,继续盯着师傅劳作。   其实总共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她的母亲便安安静静躺在那个小坑里。   温尔想起母亲生前,最后一次见对方,是在闷热夏日午后,她中午回来做中饭,将饭菜烧好,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又急着往学校赶,想多做几道数学题。   母亲当时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对她说,“晚上不用赶回来,我不回来吃了。”   温尔没问她去哪里,下意识过问温智鑫怎么办,温智鑫不吃剩饭剩菜,她每餐都要现做。   母亲不耐烦回眸,“你把他伺候那么好干嘛?贱样子。”   不知那句贱样子是骂温智鑫还是骂的温尔。   那次一别后,不到三十分钟,就发生了大地震。   想来母亲当时正在饭桌前用餐,而温智鑫在她离开前也是睡在卧室内,温尔便认为他们都被掩埋。   没想到三十分钟,母亲竟然到了郊外一处旅游山庄。   那么,温尔给她做的那顿饭,理所当然没有享用了吧。   这就是此生,母女间最后的联系了。   “温温,难过的话,可以跟阿姨聊聊。”从公墓回来,下午五点钟,天空铅云笼罩,群山环绕的仙林新县城,正焦急等着一场雨来。   将下不下最是闷热。   崭新的街道上,规划齐整,坐在街头边,仿佛是来到哪个旅游景点,一点人间烟火气无。   顾黎清拉着温尔的手,靠在墙边,想跟她聊聊。   温尔却反向安慰起来:“阿姨,我没事的。都快一年了。这条街上,每家每户都有亲人丧生,大家都在向前看,我当然也要向前。”   “是这样最好了。我们怕影响你学习。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学习。知道吗?”   “知道。”温尔点头。   然后笑着将手从她掌心移出,站起身说,“阿姨你坐一会儿,我去安排晚饭。吃完了尽量早回去。”   “好。”   看着小姑娘进了堂屋的背影,顾黎清还是不放心,她去街上找到关蓓蓓,让蓓蓓跟着她。   关蓓蓓和其他人正在新县城的街头稍作参观,闻声立马点头跑回去。   左曦在阴风中裹了裹风衣,对沉默不语的关城说:“到底什么情况,斯义说了会回来吗?”   顾黎清听到,奇问:“他并没有告诉我会回来啊。”   蒋帆看关城。   顾黎清也看关城:“现在事情已经办结束,他回来也没意思。你能联系上他,就跟他说不要回来了。南京那么远。”   “我不清楚。”关城无可奈何松了松自己指关节,烟尚夹在指中,低启声:“他有自己的打算。外人管不上。”   于是这段谈话又以无边的沉默为结束。   这一行人心情都沉重无比。   看得出来,温尔过去生活得并不好。   但她又温柔善良的不似这小地方可养出来的人。   令人刮目相看,令人瞩目。   璞玉染尘,最为憾。   大家沉默站了一会儿,纷纷往回走。   长街寂静。   从他们刚才出来的那家门口灯光中,突然传来一阵瓷片碎裂之声。   在后院中。   众人一惊,首先想到是不是温尔出了事。   然而,事情的确是跟温尔有关,却不是她出了事,而是她舅妈出了事。   这个巴蜀女人,脸蛋有两坨高原红,颧骨奇高,光长相就刻薄不已。   “怎么了?”蒋帆走过去,将温尔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院子里站满了温家人。   还有些过来吃丧酒的街坊四邻。   露天摆的大圆桌,一共有六张,有一张台面被掀翻,残羹冷炙被打翻,和碎片一起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温尔冷笑一声,自蒋帆身后,无动于衷地睨着地上撒泼的女人:“你不是我舅妈吗?一定要给我难堪?”   “丫头。什么叫给你难堪?”发声的是她舅舅,一个身高体瘦的精明男人,他说话时眼光瞟着蒋帆一行人,明显话说给他们听,“各位都是大地方来的,都晓得我们这里经过天灾各家都苦,我也不好过,不然不会把小耳朵送走。这一年,我是处处打听我姐姐的下落,终于有了消息,忙前忙后把她送上山。现在就只剩一个外甥女,和我血脉相连,我就打算让她回来,之后新学校开学,好好在我这里念书,不麻烦在场各位。可这丫头倒好,说回来可以,那个遇难人员补助金……不就八千块钱,非要跟我要回来!”   “颠倒黑白。”温尔怒极反笑。   “什么颠倒黑白,事实就是大家都听到咧,你跟我要你妈妈补助金,和你自己每个月六百块的孤儿补助!”   “六百?”左曦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六百够她脚上一双鞋吗?”   “你们是欺负人!”温尔舅妈闻言发疯,捡起地上的碗片又砸又扔,其说来就来的撒泼相令温尔不敢靠近。   不是怕对方,是觉得丢人。   她几乎心如死灰,在一片混乱中,对顾黎清等人说:“叔叔阿姨们先回宾馆吧。我自己处理。这是我们家务事。”   关城告诉她,不要怕。然后对地上撒泼的女人说:“你再他妈吵,我把你整个院子砸了信不信?”   他放狠话信手拈来,且气势叫人一看就非开玩笑,很有震慑人心的作用。   温尔舅妈果然就哽咽着收敛,但仍左一句右一句的你们欺负人……   温尔笑了笑,索性丢人丢到底道,“我什么都没干。进来问一声有没有空桌子,我这些叔叔阿姨们都还没吃饭。就问了这一句,你直接就掀一张桌子,说大家都别吃,全让给我们吃。我吃你什么了?”   “温温……”关蓓蓓目睹全程,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也没见过这种市井小民,心疼温尔都心疼死了,红着眼,拉她胳膊,想叫她别说,直接回家得了。   温尔却充耳不闻,扫视全场,笑谈:“这几年住你们家屋子每月房租都交,不够的我寒暑假出去打工补你们。在我的角度,我从来不欠你们。出事后,政府给我的所有现金补助,全部交给你们。我自己除了吃救济粮,没吃过你们家一口饭。”   “那是你哥哥欠我们的,他骗了我们家钱!”   “舅妈你别闹。你闹你去地府闹。温智鑫在地府。我把补助卡给你,是我心善。我心狠,他负的债一毛钱都跟我没关系。我这次回来,只是将我妈安葬。过程中一切费用都有政府兜底。你在这里大摆丧席收礼钱也不关我的事。只不过家贫无宅,来者是客,以为舅舅对我是有一点情分,最起码薄席会有一桌。是我想错了。也做错了。以后,就当我震死了,舅舅也别念着我是什么亲外甥女。我不会再回来。”   温尔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跟这座城,是彻底断了。   断的干干净净,一丝情分没有。   她甚至负气的想,当时林斯义千辛万苦救她出来是不是错了。他救了没有念想的她,又给了她一份几乎高不可攀的念想。   这好像,比了无牵挂还要严重。   “温温!”几位阿姨在后头叫她。   温尔实在想等她们,多谢列位的关心。   但是颜面尽失。   她只有目不斜视,坚决地往前走。   至少得走出这个家。   走出这条街。   “别激动。”肩膀上有一阵抓握痛,不是对方下手不分轻重,而是她走得太过猛烈,对方制停她不得不用了好大的力。   抬眸,迎接到一双琥珀色充满歉意的双瞳。   关城比任何一个人都先到达她面前,此刻站在她面前,挡着街上肆无忌惮的狂风,发丝也被吹得凌乱,对她说叹息一声:“停在这里。我过去拿车。一起回家。”   回哪个家?   温尔想问。   不过,在关城等着她,甚至渴望她开口时,她却点头,若无其事一笑,“好的。”   关城眸色一沉。开始讨厌她的厚重外壳。   但是,拿她无可奈何。   他没有哄姑娘的经验,束手无策,观察了她好几眼,才跟后面追上来的左曦说,“你看着她。”不放心地转身,到街对面去取车。   “我看什么呀,我不也要取车吗?”左曦跑地气喘吁吁,对着关城背影发了一声火,然后又抱歉地扭过头对温尔笑:“不是对你发火。是气你那些极品亲戚。不过没关系了,早断绝关系早解脱。我也过去拿车,你哪里也别跑哈。”   “你去吧。”温尔对她点头。   “温温!”此时关蓓蓓和长辈们也赶上来。   蒋帆和左曦见有人陪伴她,自然是结伴去取车。   此时,天空开始纷纷扬扬飘起线雨。   寂静,崭新的街头,路灯隔十米站一根,兢兢业业守护雨夜的小县城。   “咱们也过去吧,下雨了!”关夫人提议。   其他人附和。   温尔脚步抬了三次,忽然,身体骤停。   只见昏黄街头,纷扬雨线中,一辆车身玄黑的越野不知从哪里赶来,刹车声在前方时便刺耳响起,接着,刹在一家糕点坊前,车前灯闪了两下,驾驶座跳下来一个男人。   对方穿得单薄,好像是一件深灰色长袖T恤,下身黑长裤,脚上是低帮鞋,脚踝有一点点露出外面。   温尔将对方从头到尾盯得仔细,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因为当对方从街对面朝她小跑过来的时候,她眼前花了,被泪水遮盖。   她听到身边有人,不知是谁说,“是斯义。”   她便委屈至极。   也同样向他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当被自己朝思暮想的一个男人瞬间给用力搂住时,她除了哽咽,除了泣不成声,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是当兵的人啊。   拥抱的用力程度,让她受不了。此时,她却需要这种力度。   林斯义紧紧抱着她,口里一叠声的安慰,不知说了什么,温尔没记住,此刻,她需要是他的声音,说什么无关紧要,他声音在就好。   ……   对面街上,三辆车依次停开,刚才那么大的刹车声,每个人都被惊动。   蒋帆还没走到自己车前,和左曦一起杵在关城车边,他捣了捣已经上了驾驶座的关城胳膊,说:“完了。林斯义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一出场就知有没有,气氛杠杠的。   每个评论都恨不得纹到眼睛里细看的作者君表示:请大把向我砸评论吧! 第19章 回应   夜雨飘飘。   人人身上都沾了一些湿气。   温尔被林斯义抱了许久, 感觉过去几个月的分离都被他这个拥抱时长弥补回来了。   这时她才听清他的声音。   “上车吧,不哭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泪水浸湿他胸前衣料。   林斯义干脆拿自己胸前那点料子给她擦, 一边擦, 一边哄着些不哭了不哭了的话。   温尔破涕而笑,点点头,“嗯。”   鼻音颇重。   丢脸程度可见一斑。   林斯义捏捏她脸颊,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捏了好几下,接着,温尔眸光逐渐清晰,看到他英俊而微漾着笑意的脸,只是那笑未到眼底, 他手指从她脸颊上移下,又来到她背上轻拍着,声音低沉而暗哑:“真别哭了。觉得对不起你。”   温尔疑惑, 他对不起她什么?   “我回来太晚了。”他笑地苦涩。   明明不干他事,听到这句话, 温尔却又委屈冒泪。   林斯义再次抱抱她。   ……   温尔前一天来时自己订的宾馆。   在县城东边。   跟林斯义报了地址, 后面三辆车都跟着他,大概十分钟, 来到目的地。   一行人下车。   在大堂登记。   今晚暂时无法回程。   好在整个仙林县城都是重建, 一切设施崭新如初。   饶是如此,温尔还是不好意思,怕几位女士不习惯。   拿了钥匙后, 一起往楼上走,温尔走在阿姨们的中间,和她们道抱歉。   她声音微带着沙哑,是刚才哭过的痕迹,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韧。   “温温,我们都没关系的,你不要在意太多。你自己好,长辈们才放心,知道吗?”顾黎清的声音。   左曦落在最后,从她的角度,看到二楼平台上,先是顾黎清停步,轻声安慰那个小女孩,再有顾黎清身后身长玉立的男人,一瞬不瞬关注着温尔的一举一动,这对母子,俨然对温尔超出了“助养”关系,把对方当亲家人一样看待。   左曦内心五味杂陈。   身后有蒋帆时不时和关城耳语的暧昧笑声。   关城倒一直沉默。   蒋帆却像竹筒倒豆子,嘀咕个没完。“林斯义二十几年头一遭……”这些类似的句子,直听得左曦心烦气躁,回头,猛地狠瞪对方一眼。   蒋帆吓一跳,这才忌惮着她脸色,讪笑着鸣金收兵。   但有些事不是堵住一人之嘴,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夜间,大家各自进房后。   窦逢春妈妈和顾黎清同住一个屋,两人靠着床头聊天。聊来聊去,顾黎清显然在回避,林斯义突然回来并且搂一个小姑娘许久的事,但回避失败。   窦妈妈早克制不住,终于问:“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那是孩子的事。”   “斯义自小就有主见,老林都镇不住他。你还是少掺和他感情上的事。”窦妈妈忠告。   顾黎清说:“我也没掺和。只是挺喜欢左曦的。”   “你喜欢,他不喜欢呀!他喜欢,他早成了,还能对左曦视而不见这么久吗?你看他对温温,又不一样了呀,谁看不出来,这不是对妹妹的感情了。”   “……真的那个了?”   “哪个?”窦妈妈忍俊不禁。   顾黎清着急,“就是喜欢呀。他喜欢温温?”   “我觉得是。”窦妈妈老神在在笑。   顾黎清却无法苟同,她严肃道:“我们家情况不一样,小熙丢失那一年,我们家就病了,看到同样年纪的女孩,从他们爷爷,到我们家斯义,老老小小,谁不注意几眼去?”   顾黎清说着落泪:“温温才十七岁,和我们小熙一样大,斯义疼她,那是移情作用。就跟我对温温一见如故一样。甚至你们这些叔叔阿姨,谁见着温温不会联想到我们家那个小女儿呢?”   窦妈妈点头:“这点我也赞同。但是……”   “不说了,老章。我相信我们家斯义,他不会对未成年乱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睡觉吧。”顾黎清直接躺下。   “唉。”窦妈妈叹息一声。   关灯声起,房间陷入漆黑。   顾黎清落泪。   ……   窗外头,雷雨交加。   温尔和关蓓蓓同在一个房间,关蓓蓓疲惫,睡得浑然不知。   温尔在雷声中瑟瑟发抖。   觉得声音像当时地震重现,可怖。   忽地有人敲房门。   咚咚声,异军突起,她听得分明。   温尔穿上外套,打开门缝,看到一个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往上是男人换上另一件长袖T的样子,脸孔自然是林斯义的脸孔,在电闪雷鸣光线中,轮廓显眼,甚至看清深邃瞳孔中的无声邀请。   他静静的,眼神询问着她意见,要不要去他房间坐坐。   温尔犹豫几秒后点点头。   ……   三个年轻男人都是单独一间房。   林斯义房间格局和她的差不多。   只是里头灯光大亮,墙纸上的复古花纹纹路,清晰可见。   “到床上去。”林斯义突然在她背后的一声。   “什么?”温尔受惊,瞪着大眼瞧他。   林斯义被她样子逗笑,直接走到床边,掀开自己的被子,热乎乎,还带着温度,“进去。不冷吗?”   “哦。”温尔回过味来,也不客气,脱了鞋,钻到被子里,背靠上床头,盖全下颚以下位置。   她把自己裹得像颗蛋,不知怎地林斯义就想起当时将她从废墟下抱出,她也是这种自卫般的姿势,后来,她来到大院,在一个雨夜执行他的跑步命令,冻地浑身瑟瑟发抖,也是呈这个姿势被他抱回家。   一个明显有心理创伤的小姑娘……   林斯义在窗前踱步,过了一会儿,转头告诉她,从明天起,他会要求本地政府取消对她的一切救济,她需得带着身份证本人签字同意这一项。   “你不是孤儿,你有我。”   “学校就在科学城,高考前哪也不用移动。”   “明天跟我妈回去后……”   他有条不紊安排。   温尔突然打断:“明天我打算到老学校找校长,准备九月份回学校上课。你不用替我安排。谢谢你们。”   他脚步顿停。   下颚线明显绷了绷。   温尔不愿迎接他转过来的视线,低眸,下巴抵在膝盖上,佯装镇定。   “你回来干什么?”他声音沉着问。   “这里是我家乡。”   “你看着我眼睛说一声这里是你家乡呢!”他发火了。若不是外面雷声轰隆,准惊动的左右隔壁不得安宁。   温尔闭了闭眼睛,义无反顾说:“我想回家。不想再做你妹妹。原本寄宿关系就是你和学校约好的,一年为期。没理由赖着不走。”   “这里不是你家。”林斯义看着她始终不肯对视上来的眼睛,迈步到床边,再次耐心启声:“不用担心我付出过多。你都要偿还的知道吗?”   “怎么还?”温尔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困兽,无家可归,且毫无独立性可言,“我只想要自由,谁也不欠。因为我还不起。”   “你怎么还不起了?”林斯义在她身侧坐下,低头,去寻她倔强的眼睛。   两人近到几乎彼此呼吸相闻。   温尔更加不敢抬起眼睛,垂着眸,悲愤交加,而这种情绪都冲着她自己的无能。   “你今天很会抱。”他突然毫无章法的来了一句。   “……”温尔脑袋里一嗡。想到骑自行车那回。   “以后都这样抱,别装着不懂。”   “……”温尔觉得他的声音炸耳朵,可能离得太近的缘故。   “以身相许。连本带利全部还我。但是别侥幸,达到我的以身相许条件,你做不做得到不一定,至少你目前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打不倒,看起来遥遥无期,所以自己得努力了,知道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外头轰鸣的雷声盖住了温尔狂乱的心跳。   她觉得林斯义疯了。   这不是那个知道自己喜欢他,一声不吭逃回部队几个月不打电话的林斯义。   他此刻,纤长又有力的手指,突地拢到她两边脸颊来,温尔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在被子里颤了一下。   至少此时此刻,她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而他却货真价实一个成年男性,双方权利与地位皆是不等。   他摸到她脸上来时,温尔想的是,这个不可以。   林斯义想得却是,我一切皆可以,既然相互倾心,他就一切可以。然后,他看到她吓着的样子,热情迅速回落至胸腔,并狠狠问候了自己祖宗十八代,心里一边对无辜被牵连的祖宗们抱歉,一边沙哑自内心发出狡辩:“怕什么。只想给你拢个头发。”   他快速自一道惊雷声中,由兽化为正常人属性。   手指从她耳后的发上挪下,看着她仍旧防御性低垂的眼皮,林斯义扬起唇角:“好好学习。以身相许。知道了?”   这话音又将以身相许四个字转为一则玩笑,一则调侃,总之传达的信息就是,不要放在心上。   林斯义可真是老奸巨猾。   温尔脸色涨红,用眼神骂了他以上四个字。   林斯义坐进单人沙发中,自顾自发笑。   两人气氛不可言说的很。   直到外面有人敲门,“斯义,温温在你这儿?”   温尔才后知后觉咀嚼出自己刚才和林斯义发生了什么。   ……他是回应了她的喜欢吗?   年少的喜欢伴随心惊胆战。   不是人人都有关蓓蓓一样的强心脏,百折不挠,笑笑就雨过天晴。   温尔不由猜他心思。   是开玩笑,还是直白暗示?   他表情上却令她毫无头绪。   前来敲门的是关城。   关蓓蓓被雷惊醒,看不到她人,跑到关城那里求助,面对打开门时关城震惊的眼神。   林斯义轻描淡写:“我在跟她谈事。”   关城点点头,替他们带上门。   再次剩下两个人的房间,林斯义让她在这里睡下,温尔拒绝了,她看到那张单人沙发不足以包裹他的体格,想到他从南京千里迢迢赶回来,一面感动,一面不忍打扰他。   说了声晚安后,正事稀里糊涂停滞,人魂不守舍出了他房间。   在走廊外头,她看到了关城。   橙黄光线下,男人背影竟怆然。   温尔奇怪问他,怎么还没回去。   关城扭头睨她,看到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而这一年,是他七年暗恋生涯的初始年,痛苦不堪,各种滋味尝受。   但是林斯义,他意气风发,关城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原来,竟是一个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041暂时不会掉,得先甜甜恋爱把他喂饱,再那个啥……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米不吃鱼 5瓶;   么! 第20章 秘密   从仙林回来, 温尔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   高三到底在哪上的事情,林斯义仍没劝服她。   他那天回归, 第二天直接在仙林和大队人马分手, 他回来的仓促,千难万难才挤出24小时,除了在宾馆的八小时,其他时间全耗在路上。   温尔看到他眼底的疲惫, 和身上隔了一夜仍穿着的衣服,和他在闸道口分别,拥抱的好彻底。   林斯义在她耳廓边笑:“哥有味道吗?”   “男狐狸精味。”她恶狠狠的回道。   他身体明显一怔,继而领会她心思,悄悄在离开时在她耳边留了一句, “等我。”   转身上车,从落下的车窗中朝她摇了下手,转眸离开。   温尔站在人群中, 觉得他最后打招呼的手势,眼神, 都好像只对她一个人。   那句“等我”, 从此,被她摆在了心中与高考倒计时表同等重要的位置。   等他回来, 等高三来, 他和她将是最完美的一场相遇,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   肆无忌惮, 相爱。   ……   “温温,你骑慢一点儿!”后来回忆中,在三区的日子,关蓓蓓是她除了林斯义之外第二重要的人。   当然后来,当温尔得知关城对她的默默无闻付出后,她是愧疚的,因为那段岁月,她对关城的印象极为模糊。   温尔停下车,回头看自上坡冲下来的关蓓蓓:“干嘛?”   关蓓蓓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在风中扬成煎饼状,气喘吁吁刹车,与她龙头几乎撞到一起。   温尔往旁避让。   关蓓蓓稳住后,气喘吁吁拍她肩膀:“是你干嘛!回去那么快做什么,今天都周五有卷子不能明天写?”   “我不比你。我多写题可以抵债。”   “抵什么债?”   “成绩单越漂亮,我负罪感越轻。”   “哦,你是说林家吧。哈哈,你肯定出人头地将来带他们吃香喝辣,真不行,你就抵给人家做媳妇,不要彩礼就行!”   温尔和对方聊不下去了,索性下车,推着往前疾步,“你再说,我不理你。”   自从仙林回来后,每个人都拿她和林斯义取笑。   大人小孩,一个个都不放过她。   不就拥抱了两回么。弄地好像她非林斯义不嫁似的。   “你脸好红。哈哈哈。”关蓓蓓走在她旁边,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   温尔脸色更加无处可藏。   关蓓蓓豪放道:“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反而咱俩成一条战线的人,共同话题多了好多嘛。”   “停止。”提起共同话题四个字,温尔头皮就一阵发麻。   关蓓蓓道:“不要害羞。高中女生都有奶了,完全可以谈恋爱。甚至做羞羞的事。”   “你小心关城打你!”温尔崩溃,推着自行车疯狂往前跑。   关蓓蓓在后面追着,轻轻松松道:“你老实说,你和斯义哥KISS过没有?”   “没有!没有!牵手也没有!”   “ML过吗?”   “……什么玩意儿?”   “ML,做.爱。”   “啊啊啊啊——”   “喂,温温!”关蓓蓓在原地跺脚,还不忘对着温尔凌乱逃窜的背影喊,“ML过时一定要跟我说啊,咱们不要有小咪咪!”   这天傍晚逃回家。   温尔再和林斯义通电话时便如坐针毡,林斯义以为她生病,大发慈悲停下综合格斗术进阶版重难点分析,柔声道:“累了就挂电话吧。我刚好洗衣服。”   “你讲的我都没听懂。”温尔和盘托出。   每次周末,林斯义有时间都会打电话回来过问她学习和体能情况。甚至在线教学。   效果好不好,温尔是心虚的。林斯义倒是高兴,每次都讲得激情滂湃。   不过到底是隔靴搔痒的事情。   林斯义开过一次视频,看她打沙袋的路数,就知道效果微乎其微。   “这种事要手把手教,你听不懂正常。”   “嗯,那等你回来。我挂了。”   “……等等。”   “嗯?”温尔兴致缺缺。   “高三别走了。”   “……”她怔。   “还在?”   “……在。”   “已经定了。今年国庆前我调回,到时候离家近,每天来回跑,十月下旬就陪你参加招飞初选,后面还要复选,定选,录取,每道程序都很麻烦,不要回仙林。听到了?”   “……难道我真要以身相许?”她真的无以回报。   “你考上再许吧。考不上情愿收现金。”林斯义说着笑。   温尔挂上电话,耳畔还回荡他清冽的笑声。叹息一声,坐到书桌前,乖乖夜战,不然,还真“许”不出去。   ……   林斯义回来前,八月末,发生一件大事。   蒋帆欺上瞒下,研究生没念完,悄悄选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金融,在众人一无所知情况下,临拖行李上飞机当天才露出苗头,蒋家人懵了,关蓓蓓也懵了。   在蒋帆做决定前,他是理化天才,他功勋卓越的爷爷对他给予厚望,铸国防基石,造民族脊梁,这根大旗他不但没扛起来,还投奔资本主义怀抱,可想而知的鸡飞狗跳。   那段时间,蒋家乱成一锅粥。   温尔是当天下午才知道。   而之前关蓓蓓正在准备蒋帆的生日礼物,一玻璃罐子各色各样的糖果。   都是关蓓蓓最爱的口味。   温尔一开始取笑她,该选蒋帆本身爱好的一些事物。而不是她自己的口舌之欲。   关蓓蓓当即反驳,说选蒋帆喜欢的没意思,且他不缺任何东西,他缺的是属于关蓓蓓的深刻记忆,这些她爱吃的糖送他,以后他只要尝到甜味就会想到她关蓓蓓,甜味,就是关蓓蓓的味道!   温尔当时简直惊艳,甘拜下风恭维,果然在爱情道路上,蓓蓓才是导师。   导师蓓蓓却在二十四小时不到后大栽跟头。   她拿着礼物到蒋家,得知蒋帆飞美国的消息,震惊的一个下午没来上课。   她迷路了。   温尔后来在三区森林公园里的某个小池塘边找到她,关蓓蓓哭得像只小花猫,温尔几乎认不出。   蒋帆没有跟她告别。   小女孩的心思总被大人当做玩笑。   蒋帆把她当做玩笑。   温尔决定带关蓓蓓去机场堵人的念头,只在一秒钟之间就付出行动。   她们手牵手在三区狂奔。   关蓓蓓泪水模糊眼睛看不见路。   温尔带着她奔跑。   接着上了出租车,开四十分钟到机场,当时天色已黑,大屏幕显示蒋帆的那班飞机仍在延误。   用尽千方百计,温尔将关蓓蓓领进了最靠近蒋帆的地方。   两个人在关内告别。   关蓓蓓穿了一件白裙子,齐肩短发,大而明亮的眼睛。   蒋帆仍像平时的大哥哥样子,给她擦眼泪,温尔的角度却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退避三舍。   可悲……   她为关蓓蓓流下泪。   蒋帆走后。三区恢复宁静。   温尔好长一段时间内没听到追逐嬉戏在自己身后的明亮声音……   温温,温温……   你在干嘛……   你等等我……   我们之间没有小咪咪(秘密)!   爱情多么可怕,它张开大口吸引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靠近,接着手起刀落一口吞得对方血肉模糊。   她不敢再对林斯义轻易说爱。   所有的爱都将伤筋动骨,那是一种彼此融合的过程,有时伤痛发生在相互靠近之时,有时也会发生在融合中,即使表面风平浪静的恋人,谁都无法信誓旦旦一定会走到底。   小心翼翼,才是对待爱情的正确态度。   即保护自己,也保全对方。   九月。   林家都在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消息。   林斯义的爷爷,父母,专程从北京赶回。   温尔见到那位功勋卓越的老人家,一头花白的发,满脸皱纹,眼底精光灼灼,叫她乳名,小耳朵。   但林家男人可能都是一副模样,不苟言笑,从林家爷爷,到林家爸爸,再到林斯义,第一眼望上去,直叫人不敢靠近。   眼底,唇角,周身气场,除了冷就是冷。   “温温别怕。爷爷不吃人。”林苑之在旁边笑。   温尔也非胆小之人,只是天生情感淡薄,不怎么与人亲近,尤其初次见面之人。   到底“乖巧”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这才微微颔首,笑开。   林斯义在两天后归来。   在机场即被簇拥着上车,仿佛胸前挂着光荣大红花一般,弄地他啼笑皆非。   “你们这样,我以为我退伍了。”一群人上赶着安慰的造型。   林斯义扯着唇角,忍不住笑。   可惜没看到那个姑娘。   “是物以稀为贵啊。”窦逢春在前头叹气,“蒋帆走了,咱们三区少一顶梁柱。大家心里都不得劲,幸好你回来续命。不然,得颓废老一阵子。”   “又不是血气年少,出门干架呼朋唤友。现在不是拼人头的年代。”林斯义对蒋帆不告而别的事情有所耳闻,倒不是温尔告诉他,最近几通电话中她除了问他数学题,乖巧地像没她这个人,他还奇怪为什么突然不骄不躁了,直到关城打电话质问蒋帆有没有跟他联系时,林斯义才知道,原来是蓓蓓栽了跟头,温尔这旁观者学谨慎了。   这样也好。   林斯义暂时没动她的打算,他扭头望窗外,初秋的嘉江在天际崩腾,似一别经年,对这座从小生长的城有所陌生,他竟恍惚了片刻。   车子拐进三区,他已经闭目好长时间,窦逢春提醒他到家了。   他掀门下车。被保姆告知,所有人都去了饭店,叫他们直接过去。   于是,这一车人又灰溜溜赶到饭店。   林斯义上楼时,除了主桌人都在等,其他桌全部嘻嘻哈哈吃上了。   “斯义哥!你又变帅了!”   打招呼声不绝于耳。   林斯义不仅变帅了,更有男人味,本就稳重的情绪越发层层叠叠,包裹得越发叫人看不透。   他明明笑着和夸他又帅了的表弟交际,捏在表弟脸上的手劲却叫小表弟嗷嗷苦叫,也不知是演戏,还是林斯义真的下手重,一屋子人都被表兄弟两人的“表演”逗乐。   温尔也坐在这一桌,比较偏里的位置,包间虽大,当五台桌子都挤在里面,显然有些施展不开。   但大家都愿意挤在一起,说说笑笑,情绪到位的很。   林斯义从两桌的缝隙中挤过来,显然直奔她时,温尔还傻愣愣地抓着筷子,筷头上夹了一只虾,方才正要吃,被那一行人推门而入,瞬间高涨的气氛给轰停,这会儿,林斯义第一个就和小表弟打闹,这一桌都是平辈,且都比他小,温尔觉得自己坐的这么里,可安全了,不会被他闹。   没成想还是闹过来。   以表弟为开端,第二个就直奔她。   “吃这么少。多吃点。”他两句都用的陈述。   声音磁性,像闹哄哄场合里突然闯入的男播音员,听得温尔不自知的红了一张脸。   这气氛下,旁人只会认为是她热出来的。   连温尔自己都也这般认为,时间太短,长辈们在等,林斯义说完这句话,加自然地拍了下她肩膀,人便从夹缝中夹出去了。   温尔想想自己刚才回了他什么话,想起来了,“哦”“嗯”又傻又真实,不由乐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那只糖果罐,蒋帆后来追妻火葬场的重要道具。哈哈。   哎呀,今晚十二点后还有一更,写林斯义陪耳朵买内衣,哈哈哈哈。   对了,上章结尾有新增内容,没看的去点一下。 第21章 内里   相比主桌上的正儿八经, 温尔坐的这桌简直闹翻。   林斯义一共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 加他爸爸一个, 等于四家人,大院里的世交来得不算多,但也坐了两桌。   女眷坐一起,小辈坐一起, 这两方是最能闹得。   温尔被吵地头疼。但是开心溢于言表。   她从前的家庭极少有这种和谐享乐,人们见面只会道东家长西家短,而通常她家是被埋汰的对象。   久而久之,她就不参聚会了。   到大院来的一年,她感觉自己逐渐像个有温度的人。不用提防, 不用猜忌,平平静静做本我,快乐自在到有时会做梦惊醒, 然后掐掐自己,提醒自己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真实的。   放从前, 不敢奢望。   “蓓蓓, 你还吃吗?”快散席,包间里逐渐空下来, 温尔终于有机会对关蓓蓓嘘寒问暖。   两人坐在一起, 彼此声音终于清晰。   “我早饱了。”关蓓蓓无精打采回她。   “你之前跳舞要控制体重,恨不得偷偷吃,现在高三了全心全意备战高考, 你妈妈也不对你体重做要求了,你竟然就吃得不凶了?”   “我不想吃。”   温尔当然知道她为何食欲低下,轻轻哄道:“吃吧。多吃几口才有力气打电话给蒋帆。你不是说要每天夺命连环CALL的吗?”   蒋帆走后,关蓓蓓的确抑郁了几天,不过之后又满血复活,信誓旦旦对她发誓,即使隔着大洋也要将蒋帆牢牢盯死在自己沙盘上。   这才几天,又垂头丧气?   关蓓蓓一张原本就小的脸,这会儿看都瘦凹下去了,她闷闷不乐盯着桌布,轻声:“温温你知道吗?”   “什么?”   “你上次帮我做的CD,他连盒子都没打开。”   “……你怎么知道?”   “我前天去他家,打算陪陪蒋爷爷,爷爷把我领到他房间,我看到他抽屉里还没拆开看的我的CD,我害怕极了。”她桌布下的双膝在抖。   温尔发现了,她把自己手放上去,不断安抚:“蓓蓓,蓓蓓……”   却不知从何开口安慰。   “这是我的初恋,七岁开始,十七岁结束,十年,你会嘲笑我吗温温?”   “为什么要嘲笑你?”   “七岁怎么可以喜欢人呢?”   “为什么不可以?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会喜欢上的。和年龄无关。”   关蓓蓓在桌子底下的腿抖地更厉害,双目放空:“可为什么,他就是不信我的喜欢呢?”   温尔此时恨蒋帆,她沉声道:“那是因为他配不上你。”   “当时我真的害怕,一抽屉都是我送他的东西,没一件带走的……”   “蓓蓓……”温尔在桌下与她搅在一起的手相握。   “真的害怕了。头一次这么清醒,知道初恋结束了……”   “你还会有下下次初恋,每重新遇上一个男人都是初恋。”   “也许吧。”   连关蓓蓓都开始不相信童话了。温尔感觉有一些绝望,如果世界上连活泼善良的蓓蓓都不再天真,那还有谁能给她们这些女孩天真呢?   原来天真是人物,是环境所赋予的。   从小被保护到大的关蓓蓓防不胜防跌入泥潭里,周围爱她的人无能为力,却是太过残酷的真实。   ……   彻底结束后,温尔陪关蓓蓓到洗手间擦脸。   她现在已经掉不出泪,但脸色总不大好看,偶尔用水泼一泼,会明亮许多。   周围都是亲朋长辈,女孩子需要靓丽的外表,谁让你从小一直活泼到大,所以就算真正伤心时也要露出笑脸。   不然,人众皆知她受挫,对蒋帆,对她自己,都不太好。   温尔靠在走廊墙壁上,忽然,一双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垂着的眼底。   她静静从上面几乎形成镜面的整洁皮质上,判断出这果断中又带着点儿不确定的步调,是今天中午刚回来的那个人没错了。   “哥。”轻轻叫一声,懒得抬头。   “蓓蓓呢?”他直接问。   “里面。”   “你先到外面。我跟她谈谈。”林斯义也知道关蓓蓓魂不守舍的事,今天回来一瞧,简直差点没认出来。   “别了。”温尔劝他,“她现在大了。不是你以前的小姑娘了,你跟她谈,她还得对你强颜欢笑。就算哭,也不好意思跟你哭。”   “你们女孩儿都这么想的?大了就不愿跟家里人沟通?”怪不得关城急疯了,小女孩的心思弯弯绕绕,之前温尔也是这脾气,蟹黄包吃了过敏,明明都事先询问了,她都能昧着真心对他笑说喜欢。   林斯义拧着眉,低头看她受到牵连的清瘦脸庞,“你以后,有任何事都要跟哥说。你看关城,我都同情他。”   “你同情他什么……”温尔不禁被逗笑,终于肯抬眸看他。   林斯义漆黑的瞳仁,平平静静荡着她笑开来的样子。   温尔倏地被他的认真注视弄给了个小红脸,她唇角仍勾着,稍微偏过脸庞,掩饰道:“蓓蓓会自己好的。外人帮不了忙。这是长大而已。”   “这种长大方式你不要碰。”林斯义严肃警告,“少跟外面那帮小混球接触。”   温尔刚要反驳我接触的这种混球只有你!   他便紧接着说完,“大院内的混球也不行。”   温尔一愣,随即心里乐。   “这也就是蒋帆,跟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不然你看他怎么死的。”   “好了,好了。”温尔怕这话被蓓蓓听见,忙阻止他,心里却在反驳,难不成你们还要把蒋帆弄死不成,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人家不喜欢蓓蓓有什么办法?   “至少他可以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   “……”温尔呆。他这是能听见她心里话?   林斯义继续吐槽蒋帆:“既然出国,三年五载都无法回来,他凭这时间就能断了蓓蓓对他的念想。他倒好,粗暴!反正不是他妹子,不疼他!关城倒八辈子霉!”   林斯义共情心理挺强,他饭桌上听其他人吐糟时,立时换位到关城位置,如果是温尔遇见这种人渣,他……要杀人。   “别说了……”温尔无奈,她不知林斯义心中所想,只怕关蓓蓓这会儿出来,听到他们议论蒋帆名字,又要伤心,“他有他的想法。以后见到绕到走就行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最好三年五载别回来。”林斯义冷笑一声,结束对蒋帆的谈话。   “斯义哥。”过了一会儿,关蓓蓓出来,见到他直接叫人,也没惊讶的意思。   大概温尔在这里,林斯义出现在这里。便不算奇怪的事。   林斯义情绪已恢复,对她笑了笑,唇角弧度温和无比,“过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礼物?”关蓓蓓惊讶,接着喜笑颜开,“好啊。”   但林斯义却因为她这个强笑,私下又将蒋帆五马分尸了八百趟。   他是真有点喝多,意念中才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么狠。   在车后备箱取完礼物,关蓓蓓和家人一起回了家。   温尔被落单。心情不太好的坐在停车场边的石墩子上,双掌撑下颚,傻乎乎的思考人生样子。   林斯义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旁边的窦逢春一声:“你等会。”   “早等着你呢。”窦逢春神算般的骄傲一笑,“谁让我滴酒不沾呢。司机的命。”   林斯义便去叫温尔。   “回家?”她从石墩子上起身,迷惑的看着他。   “我们去逛商场。”   一听商场,温尔习惯性拒绝:“我什么都不缺。”   “我缺。”林斯义表情诚恳:“陪哥逛。”   温尔想他刚回来,缺东西很正常,就答应着去了。   岂料到了商场。   她面对着女装部琳琅满目的商品,表示无言以对。   林斯义笑着看她,“走啊。”他想哄哄她,蒋帆那个混球,连累他的小姑娘都跟着清瘦。   听关城说以前哄蓓蓓只要带去逛街就没有烦恼。   现在蓓蓓是升级版钢铁蓓蓓,油盐不进。他家小姑娘倒不至于。所以只要带来逛街,应该解百愁。   而温尔因为被骗,微恼地瞪着他。见他毫不知错的笑脸,温尔就来气。   她才不想到这里买东西,成千上万,开票眼皮不眨的地方,她孑然一身,小心脏实在受不了。   但林斯义一意孤行,倏地拖住她手,就要往某B家带。   她惶恐,忙反拖住他手,往电梯跑:“我们去楼楼下,这里好热!”   林斯义看楼下也有的卖就陪着她去了。   岂料,她按电梯竟然直接往地库按。   他手臂一撑,当即将她困在按键板和他胸膛之前。   温尔吓一跳,下意识扭身看他。   此时,电梯门已经合上,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是全景透明的观光电梯,她余光中是商场长长的垂下来流光溢彩水晶吊灯,而主要的视线里是男人衬衫纽扣解开三颗后,暴露的精致锁骨,在一个当兵的男人身上谈精致,似乎虚无缥缈,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在告诉她,何为精致。   他喉结动了动,那是在发声:“别跑。”   他下颚在她眼前晃了晃,是极轻慢地笑了:“快按二楼。不然真下去。”   温尔没往上看他的脸,因为只会陷的更深,她回身,手指在2上按住,接着电梯便叮一声,到达。   从他的壁咚里逃开,温尔率先跑出电梯。   二楼主打少女风,还真来对了地方。   林斯义看得十分满意,购物欲简直比温尔一个小姑娘还旺盛。   “我不要太多。真穿不完了。”温尔再三拧眉强调:“你和姑姑都要克制一下。”   林斯义只好将粉色裙子放回去,“正好,觉得粉色不适合你。”   温尔倒被这话挑起兴趣,问,“那你觉得哪种颜色适合我?”   “绿色。”林斯义想也不想的答。   “绿色?”   “嗯。”林斯义笑着自镜子前晃走,同时又想起蒋帆那个混球,那张抓拍的温尔从坡上下来的骑行照真是不错,穿得就是绿裙子,令林斯义第一眼看到时,仿佛感觉是整个春天往自己心房冲来。   他不告诉她。   她也懒得细问。   穿脱好些趟。她头发都乱了,在店员的帮助下,重新打理。   林斯义在门口望着她。望着,望着就笑了。   “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出了这家店,林斯义两手已经满了,温尔又烦又痛,漂亮的眉毛拧着,给他点警告眼色。   “去这家鞋店看看。”林斯义充耳不闻,专注力还被身边一家鞋店勾走。   温尔一看橱窗里标志,拉着他赶紧跑,林斯义坚持必须要搭配鞋子,否则,直到晚上都回不了家。   温尔只好把他拖到一家稍微便宜的店,进去选了一双最简单款式的平底鞋。然后在我真他妈要卖身抵债的焦躁表情中赶紧往电梯方向撤离。   终于到了稍微冷清和安全点的地方,林斯义给她买了饮料,他拎着所有东西,陪边走边喝的她慢慢晃。   “还缺点什么。”他边走边随意看。   温尔忽而感觉到自己背脊一凉,稍抬眸一瞧,发现自己和林斯义正走到一处极为尴尬的地方。   他显然也一愣,没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后,竟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   橱窗内,橙黄光线中,身着三点式内衣的模特,火辣辣地朝着外面的两人摆着造型。   似无声的邀请。内里,更加撩人多彩。   温尔简直从头冰冻到脚,吸管从唇中傻傻掉落。   林斯义看她傻傻停着,以为想要,心里想法是陪她买内衣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在外面等。   她却忽然拔腿就奔,真的是狂奔。   “这个我有——”奔前在他耳边留下这四个字,火急火燎不见了人影。   他愣了愣,继而无语地满商场寻人。   寻到时,她正躲在一家小食店里,手机没带,钱包也没带,他满口的训斥就要脱口,一瞥她红灯笼一样的两颊,登时,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怕吓着她似的,故作镇定安抚:“跑什么?在哥面前害什么羞。”   发现越说越没起到安慰作用,她连眼睛都不敢看他了,林斯义及时收话音,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地,一改口:“哥刚才失忆了。”   温尔:“……”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不跑他就会真带我买!   付钱狂魔041:我可以外面等。   本章留评掉落大红包!   感谢投专栏地雷的小天使:Khloe_,不爱看书的嘁嘁喳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湖糖葫芦 15瓶;   谢谢,么! 第22章 生日   时间很快走到高三下学期, 三月伊始。   春暖花开,满城樱粉。   三区大院内仍是一条长且深的香樟树隧道当主流, 间或在四周各个休闲点如科研操场, 森林公园等分布姹紫嫣红的春色。   阳光温暖的周末上午。   练功房内,温尔穿一身蓝色运动装,头发团成一团堆在脑后,这是她练功时的基本装扮。   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穿一条灰色运动裤, 脚腕处收紧,低帮的鞋子露出上方的脚踝,静默无声站着,连脚踝都显得性感的男人。   他手上拿着几张A4大的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内容, 低眸看地认真,好长时间未发声。   温尔只好继续盯他脚踝。一边在心里想,这人又憋坏呢。   “是不是骂我呢?”他仿佛深谙读心之术, 总出其不意逮到她。   温尔抵赖。   摇头说“没有”,然后垂眸到他鞋带上, 心里设计他被鞋带绊倒摔一个狗啃泥的画面。   “耳朵。”林斯义声音压着笑, “你马上就会明白,在我面前, 你所有设防形同虚设。”   “……”这话夸张, 温尔懒得理。   “别不信。”   “……”就不信。   “不信就试试。”   “……”   “用实力说话。”   “你要做什么,赶紧做。”温尔终于被逼的发声。   林斯义笑地胸膛颤,然后在她香汗淋漓的脑门上轻弹一记, “这是往年招飞局在全国各省市招飞时留下的初选材料,当年我也在这个时候,高三下学期,三月十号左右……”   “男飞初试身高这项你被直接淘汰。”温尔接话。   这算林斯义的老生常谈了。   有时候温尔会产生错觉。不是她一心一意想当飞行员,而是在帮林斯义圆这个梦而已。   林斯义却绝口不认,此刻被温尔倒背如流似的抢过话茬,他无动于衷一笑,表示自己早毫不在意,然后转入正题,直接问,“痛经吗?”   “什么?”温尔猛抬眸。   “问你痛不痛经。”林斯义嫌麻烦似的啧了一声。   温尔不可置信,脸颊上泛起一层红。   林斯义失笑,“行不行了?脸皮这么薄。”   她脸皮一向薄,有时一红,跟煮了一锅红油火锅似的。   林斯义曾再三确定,她不是有什么皮下血管疾病,而是真的容易害羞引发的脸红,才稍稍放心。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此刻,温尔不解。   “因为女飞行员的身体检查,子宫极其附件是重点项目,淘汰率也较高。比如刚才我看过你牙齿,漂亮,但有的人有蛀牙,或者上下牙咬合度不够就会遭淘汰,同样鼻炎,近视散光这些更不用说……”   “那这些我都合格了?”温尔不想回答自己痛不痛经的问题,所以岔到其他方面。   “目前只是粗看,你很优秀。具体检查还得借助医疗器材。”林斯义停了停,看她脸上的红仍未退去,忽而捏捏她下巴,眼神带着摄人心魄的笑意勾引,“只可以在我面前害羞。真考试,别让任何人看到你怯场。”   瞧,他又说似是而非的话。   只能在他面前害羞,这话多么霸道,富有占有欲。但后面紧跟着来一句考试相关内容。   仿佛他只是在全心全意说考试而已。   可温尔又不傻,一次两次这样是无心,那三次四次无数次呢?   只能说,林斯义到底比她年长六岁,玩弄话术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请放下你的手。”温尔这回不依他,有些恼。   林斯义继续捏,一边低凑到她眼前,戏笑的嘴角,令温尔产生错觉,他下一刻就无所顾忌冲上来吻她……   事实当然是没有。   反而她燥热的脸颊暴露自己思想,林斯义倒装作奇怪道,“发烧了?”   “你走开。”她懊恼死了,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他调回来后,温尔每天都活在与他的明争暗斗中。   他甚至扬言,如果能打败他,这辈子他就娶定了,允许她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用激励的口吻说着一件听起来无甚要紧的事。   好像当前两人的人生重任是招飞局的招考,而其他,除了高考成绩,一切微不足道。   哪怕婚姻都可以用来作激励。   但是,温尔偶尔会从镜子里看到他在自己身后认真指导时,眼底溜出来的视若珍宝柔情,说实话那种眼神,令她看地浑身发软,不能多看,怕撑不到高考结束,便和他双宿双飞。   心头热血着,无论是对未来,还是对他的感情。   偏偏这个男人还天天惹她。   惹的她心绪大乱。   “停!”林斯义承受着她的拳头,眼神仍停在纸上,一只手掌却轻轻松松捉住她软小的两拳,“你应该不痛。这项安全。”   “……”温尔一怔,实在忍不住好奇,“如果痛呢?”   “如果痛可能存在宫内囊肿……”   “停!我不痛。”她尴尬到崩溃。   林斯义笑意克制不住,只好夸一句,“你好棒。”尾音撩人。   温尔脸更红。   一时竟觉得自己真的好棒……   ……   有林斯义从头到尾的督促,温尔过初选跟过得玩似的。   当天现场熙熙攘攘,听说足有七百多人。   随着检查的深入,人匀速减少,到眼科检查时,淘汰率暴增,一下摩肩擦踵的各项检查室,变地落针可闻般,除了医生就好像只剩下自己。   无形之中,增加了紧张感。   温尔比较淡定,按顺序做各项检查,在眼科时,也顺利过关。   出来时,外面阳光刺眼。   林斯义守在车边,戴着墨镜,不似其他家长,见孩子出来蜂拥而上,他比她还淡定,悠闲的抱着双臂,倚在车门上,见她来,悠哉问,“怎么样?”   “四月初网上出结果。应该没问题。”   林斯义点头,“通过后,四月中旬参加复选,之后就是等高考成绩,这个再没问题,七月份我就得留假期,陪你到北京参加最终的定选。”   这些流程温尔早滚瓜烂熟。   只不过,她仍有些担心:“为什么确定我能进入定选?”毕竟全国才只招40名女飞。比男生的录取概率低太多。   林斯义笑:“你肯定能去北京。”   “听起来,你比考官还牛呢。”   林斯义笑地更开怀:“不然打个赌。”   “什么赌?”   “让你在格斗技巧上打败我实在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初复定三选全通过,我就给你下聘礼。”   “什么聘礼?”温尔定力好,装听不懂。   “到时候你会知道。”   “你不觉得……现在气氛很像你在诱拐未成年少女吗?””   林斯义倾身,隔着墨镜瞧她,“还有三天满十八岁的少女,喜欢一个人别藏着掖着了,三天后,任你对我为所欲为。”   “林斯义……”这段你来我往的言语之战,温尔最终败落,论脸皮厚度,她抵不上林斯义,但犟嘴,还是有些天赋,“别自作多情了。谁会喜欢你?老男人。”   只比她大六岁的林斯义:“……”   ……   温尔的十八岁生日,刚好在周五。   纵情狂欢后,第二天可以了无牵挂。   但毕竟是个高三生,再狂欢也狂欢不到哪儿去。   她和林斯义先在家,陪特地飞回来给她庆祝生日的顾黎清一起吃了饭,吹了蜡烛,然后被顾黎清涂了满脸奶油,最后又收了一份烫手的贵重礼物,才终于结束。   去往聚会地方的路上,林斯义背影沉默。   温尔跟在他身后,踩着他影子前进。   月光淡白,林斯义突然停住脚步,扭身等她。   温尔踩到他停住的影子,抬眸,惊讶,“怎么不走了?”   “忽然想放他们鸽子。”   “为什么?”   “不想跟我在一起?”   “什么……”他眼神太过直白,一瞬不瞬瞅着她,温尔有些躲闪,笑着道:“蓓蓓还在等我呢。”   林斯义叹息一声,“蓓蓓比我重要?”   “你怎么了?”温尔怔,接着猜,“是因为阿姨?”   “你看到了?”   “是……”温尔皱眉:“看到她在房间哭……”   “陪我进来坐坐。”他们旁边就是一片香樟林,林斯义像是有预谋,将她带入到这片月朦胧鸟朦胧的只有他们二人世界的地方。   温尔坐在长椅上,脚下是因为无人问津而春草丛生的碎石子路,林斯义坐在长椅另一头,与她有一臂距离。   他沉默不语,似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温尔从没见过他样子,有些挫败,有些无可奈何,恰恰都是只有一些些,而不是可以摧垮他的全部,这便更让他看上去无助。   像雄狮身上的一颗跳蚤,不致命,却又如鲠在喉。   “是跟小熙有关吗?”温尔知道这是肯定的,能让顾黎清落泪,同时让林斯义反常的人,除了小熙没有别人。   “她离世了。”   他开口惊人。   温尔一瞬间呆住,木木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往后仰的侧颜。   良久,他才缓声,“是不是很惊讶?”   温尔点头。   顾黎清跟她说的是小熙失踪了,甚至一直在派人寻找,怎么可能就不在了?   “她失踪第三天就被发现淹死在河里。家里人为了给我妈一个信念,说已经被拐到外地,这些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还生活的很好。小熙长得可爱又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林斯义停了停,眸光微晃,“没人敢告诉我妈真相,包括连心理医生也不敢。这么巧,我把你带回家,你生日居然跟小熙是同一天……”   “那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当初带我回来,是因为你妹妹?”温尔说着笑,“老实承认,是不是?”   “不是。”林斯义被她一打断,忽然忘记为什么伤感,就这么傻傻地跟着她傻傻的问题跑偏,无奈失笑。   温尔往他那边移了移,准备借着月光瞅瞅他脸上是不是真实笑容,“林斯义,承认吧,是不是因为小熙呢?”   林斯义光笑不答,侧转着脸庞,看她眸底的调皮笑意。   两人一下变成无声带笑的对视。   温尔察觉不对劲时,撑在他腿上的手腕已经被扣住,接着她听到一声无比轻柔而清醒的“耳朵”,然后整个人就坐到了他大腿之上……   ……   “蓓蓓,你联系一下耳朵,怎么还不来?”窦逢春在包房里焦躁地喊,“小寿星不到,咱们这儿都没意思了!”   “你已经连吼五首,还没意思?”关蓓蓓气呼呼站起来,“我不去!你把话筒给我。”   窦逢春没个正行,最喜欢逗关蓓蓓,“小丫头有本事追上哥!哥就把话筒给你。”   关蓓蓓一下就毛了,扑到这人身上,拿起沙发里的枕头一阵毒打。   窦逢春“痛”地嗷嗷叫,边求饶笑,“小姑奶奶,哥错了,这不是太无聊,寿星不到场,才抢你话筒的吗。所以你打个电话把温温催来,行吗?”   关蓓蓓扫视一圈,没见到自己哥,便叫:“我刚才打了温温说她出发了。我哥怕斯义哥喝酒不开车,就回去接他们了,放心吧,他们肯定到!”   “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   “……”窦逢春心说,这也太久了,还不来?   结果,又十五分钟后,竟然是关城一个人回来了。   “人呢?”窦逢春奇问,“你没接来人?”   关城不知走到什么烂路,鞋边染了一层绿色草汁,推门而入后,径自坐进一个单人卡座,随手拿起一杯东西,仰头灌了下去。   半晌,才哑声:“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住了,才更这么晚。明天早点!   话说他俩在树林里干啥了,你们知道不? 第23章 现实   关城其实知道。   在那片香樟林里, 两人缠绵悱恻,温尔坐在林斯义大腿上, 露出茫然又纯真的眼神, 白白的皮肤,月光一样的颜色,极近的望着她身下男人的脸。   林斯义闭着眼,用鼻尖去试探她的脸部轮廓。   那画面。   下一秒绝对往不可收拾方向发展。   关城灭了车前灯, 寂寞无声调转方向离开。   说不出什么滋味。   有点恨林斯义,是不是太随意,她毕竟才高三?   又笑自己的滑稽,什么时候这么婆妈,管到人家谈恋爱?   喝了几杯酒, 包房门被推门,那小姑娘仍跟在林斯义后头,一丝不苟, 全身上下不乱,眼眸一如既往淡定, 皮肤也不见羞红, 进来了先跟蓓蓓一阵抱歉,然后才笑着以眼神或颔首和他们这些哥哥打招呼。   转瞬即把眼神略过去, 从不认真看他一回。   关城仰头, 又灌了一杯酒。   ……   “我哥从外面回来后好奇怪。”关蓓蓓嘴巴里塞着甜点,边偷瞄关城在那边的动静。   温尔正在叉水果吃,头未抬, 不太关心道:“咋了?”   “不知道。”关蓓蓓耸肩,“我要知道这个大直男怎么想的,我会追不上蒋帆?”   大半年过去,关蓓蓓似走出情伤,偶尔提起蒋帆也没那么恨,甚至还能拿出来调侃。   但温尔知道,关蓓蓓仍是在意那个人。这需要时间来淡忘,或许恢复的快,忘得干净,或许武装起自己,不但叫外人看不出,连自己也会被骗掉。   关蓓蓓正在往后者发展。   温尔曾有一次,亲手拿到这方面的证据。   那次是放学,学校周边的音像店竟然拿到一张极其稀有的黑胶唱片,正在店里放着,播给熙熙攘攘鉴赏水平为零的一群放学的高中生们,温尔和关蓓蓓走在街对面,听到那段震撼人心的音乐时,关蓓蓓忽然神魂出窍,跨步下人行道,那一刻,温尔拉住她的书包袋子,刺耳的汽车喇叭响起时,她被关蓓蓓带摔到了马路上,那首曲子叫《天国的女儿》,听说是蒋帆出国前留给关蓓蓓的最后一份回忆。   她在他书房因为说了一句好听,蒋帆为她循环了一个下午。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与温柔,大约是明知道要和这个女孩告别了,才对她做了最后的仁慈。   关蓓蓓当时不知这层,直高兴地和温尔提起时语无伦次。   所以他纵然离开许久,再次听到这首曲子,关蓓蓓便发昏,自己差点被撞,还连累了温尔。   温尔当时的确是心慌的,她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林斯义亏大了,债未收回还要搭上为她治丧的钱,想想就可怜。   所以当被获救后,她极度感谢那个救她的男人。   再三道谢。心甘情愿叫他哥。   不过关城那天没空理她,从地上把关蓓蓓拎起来后,一边教育,一边不耐烦扇巴掌。   真的是巴掌。   在大街上,对自己亲妹子下的手。   关蓓蓓哭哭啼啼,没能挽回被打的命运,反而继续得到警告。   “有下次,我到美国把蒋帆宰了,再让你俩埋一块儿。看你丢不丢人。”   关蓓蓓从那后,小心翼翼珍藏起那段过去,再不敢外露。   用关城的话说,你想死一个人死,你不想死,就得想想你亲哥的拳头,你到底能接住几个。   ……暴力。   关蓓蓓直接被吓住。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但一次疏忽就可能无法挽回,关蓓蓓曾经还无所畏惧的跟温尔抱怨过痛苦的想死,虽然话里真假显而易见,但口头说说这种做为发泄的方式,也在关城的动真格威胁下,烟消云散。   关城明显和林斯义不同。   林斯义会对温尔说:保护眼睛。有我在。   关城则简单明了:不保护眼睛,打残全部。   温和和粗暴,各有各的效果。   但殊途同归。   本质是为对方好。   从那时起,温尔便对关城的冷腕印象深刻,多亏他镇住了关蓓蓓。   此时,人家显然有自己的心事,温尔不了情况,懒得插言,对吃点心的关蓓蓓说:“还是操心你自己。再吃下去,再也不能跳舞。”   “还不是因为斯义哥。”关蓓蓓抱怨:“谁让他每天给你送饭,我也跟着吃,半年下来我都长二十斤了!”   温尔温柔翘起唇角,“你可以不吃。”   “我发觉……”关蓓蓓放下叉子,双手掐腰,恼道:“你现在太护他了吧,我们的姐妹情呢?你就这样让一个男人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轻如鸿毛,你的地位。”   “重如泰山,林斯义?”   “闭嘴。”   “我不闭,我还要嚷——重如泰山林斯义义义义!”   嚷地全包间人都盯着她们看。   “……”温尔无语,当瞥到林斯义诧异投过来的眼神时。   ……   四月初,温尔接到复选通知。   和初选只体检的过程不同,复选增加了心理测试和文化课考试。   对一个学霸而言,文化课向来没有压力,心理测试内容稍微有些复杂,但也能应对。   她单刀赴会,考完后还和等待在外的关蓓蓓一起去逛了街。   逛街途中,林斯义打来电话,十分抱歉没能陪她。   他最近在处理跨国军演事务,忙到夜不归宿。   对于他的工作,温尔表示理解,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一名军人,和他穿上一样的制服,光想便感觉到一阵激动。   结束通话后,她嘴角仍挂着笑,关蓓蓓取笑她,说已经在恋爱了。   “没有。”温尔再次否认。   关蓓蓓也嘿嘿笑,“知道你们没有啦。恐怕要等高考结束吧?”又羡慕问,“温温,你知道谈恋爱到底什么感觉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谈过。”两个女孩凑到一起,话题难免往这方面引,不过温尔也无能为力,她和林斯义之间清清白白,最出格的大概就是生日那晚,他突然把她抱上他大腿,似吻非吻的流连在她脸庞吧。   说起来那晚,温尔明明是想帮他分担一些家庭烦恼。   林斯义却只在那晚提过之后,再不在她面前提,哪怕她有意提起,他都笑而不谈,要么留一句“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就把她打发地远远的。   他总把她当小孩子,像一名家长,而不是准男友。   “你是不是缺少魅力?”两人后来聊得起劲,衣服没看,直接逛到江堤,坐在方格状的坡面上,一起秘密私语。   关蓓蓓这一问,倒把温尔愣住,她惊讶:“我会没有魅力吗?”   “你当然有。”关蓓蓓笑地咯咯响:“这点不用怀疑你自己。但是对于男高中生和真正成熟男人而言,他们需要的女性魅力是不同的吧。比如男高中生只要你漂亮清纯就好,可男人,尤其斯义哥那样多年不动情的男人,他可能需要女朋友多一些性感?”   温尔当即拧眉,“我认为我已经很性感。”   “哈哈。”关蓓蓓被她打败,笑着道:“原来你也会不自信。”   “我很自信。”温尔绝口不认自己毫无魅力。   这点底气是她从温智鑫口口声声她这张脸可以卖十万以上价格的言语中得来的。   也是周围同龄男生看到她时所惊艳的眼神中得出。   她对除了林斯义之外的人没有兴趣。   所以不管外人如何说,她只在乎林斯义的看法,却也未真正思考过林斯义的看法,他会觉得她惊为天人,还是小不点一个,毫不性感?   关蓓蓓这么一提出,她就开始有点思考的意思,想着是该直接问他,还是等定选结束,干脆跟他摊牌,如果不喜欢她,没必要勉强……   “等高考结束,你会和斯义哥ML吗?”在温尔正儿八经思考之际,关蓓蓓却突然语出惊人。   ML.   经过关蓓蓓的不断培训,温尔已经知道这个缩写所代表的意思。   她这边思考如何跟林斯义捅破窗户纸,好姐妹竟然已经进行到ML的问题。   真不愧是关蓓蓓……   温尔脸皮熬不住,爆红了两片。   关蓓蓓哈哈大笑。   温尔冷静片刻,望着脚下泛白的宽阔江水,诚实道:“这个问题不需要问。发生时会很自然。”   “什么意思?”关蓓蓓懵。   温尔失笑,转眸看她,“你什么都不懂。就一张嘴。”   “我当然只有纸上谈兵啊,我又没有男朋友。”关蓓蓓伤感。   温尔再笑,“我意思是,不要问,你问我会觉得很突然和尴尬。但真进行到那步时,我会认为那很自然。没什么好惊讶与突然的。”   “你可真淡定……”关蓓蓓甘拜下风。   “下一个话题。”温尔已经习惯了,无所事事的周末里和关蓓蓓聊东聊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也仿佛十八岁的年纪,除了学习之外,理当如此过这种浪费光阴的生活,而不用承受被指责的感觉。   关蓓蓓手机却在口袋里震了震,接起后,对温尔遗憾道:“我们得吃午饭了。”   “谁打的?”   “我哥。说我妈也做了你爱吃的,让我们一起回去。”   关蓓蓓陪温尔参加复选,整个关家都知道。   “哦。”温尔微笑,也不客气,“那回去吧。”   回去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食物。   关妈妈今天休息,亲自下厨,说要犒劳辛苦参加复选的温尔。   温尔到时,发现厨房里不止关妈妈一个人忙活。   她悄悄问关蓓蓓,“你哥会做饭?”   关蓓蓓将打出泡沫的手挪到水流下冲,望了眼厨房道:“哦,他。他手艺可好了。”   “……”温尔瞬时刮目相看,表示佩服。   用餐时,温尔碗里被夹了一堆菜。   幸而她吃不胖,将这些心意全部笑纳了。不像关蓓蓓,挑三拣四,吃一餐饭,恨不得赏几巴掌到她嘴上才好,还挑食,这么大的人了……   吃着,吃着,温尔就想林斯义。   林家最近因为顾黎清反复的情绪病,气压有点低迷,他虽然只字不提,但家里的气氛温尔能感受到,她想替他分担,却好像无能为力……   “温温?”   直到关妈妈一声唤,温尔才从怅然中回神,抱歉一笑,“嗯?”   “关城刚才问你的话,听见了吗?”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温尔立即朝关大厨歉然红脸,望着他,“关城哥,你问什么?”   关城望她片刻,缓声:“你看起来不知道。”   “什么?”   “空军今年起实行3+1军地联合培养模式,在清北两所高校学习三年,再转空军航校学习一年,联合培养,双学籍,你打算去清华还是北大?”   温尔尚未发声,关蓓蓓先在旁边欢呼:“温温肯定选清华啦,理科学神的必选!”   桌上其他人也同关蓓蓓一样理所当然这般想,温尔却倏地站起,满脸惊滞,她抱歉道:“这个斯义哥没提,我得回去问问他!”   说完,放下筷子就跑了。   关母惊讶:“……怎么回事?”   关蓓蓓也呆,“温温考清华易如反掌……她着急什么?”   只有关城涩笑,淡淡道:“她不想去北京吧。”   所以,林斯义是怎么考虑的,千方百计调回省城,未来却要和温尔分隔两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24章 告白   温尔回到家, 空无一人。   林斯义这两天家事公事忙地□□乏术,不可能大中午闲在家接受她的质问。   这也好。   当温尔冷静下来后, 心里冒出这三个字。   ……   六月, 高考季来临。   温尔上了战场。   她考得轻松,每场出来,神色都自若。林斯义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忙里抽空的在第二天结束后, 带她到商场吃火锅,然后下午陪她买买买。   他俨然同其他家长如出一辙,为考得好的小孩,提供十全十美的放松服务。   甚至提议,分数出来后她可以和蓓蓓报团去一趟欧洲。   当然, 这种待遇,在分数出来那天戛然而止。   林斯义亲自为她查的分数,在他的房间, 准备独自一个人先享受的表情。   结果,五分钟出来后, 径直在花园里找到正在浇花的温尔, 面色黑如碳:“怎么回事?”   开口仍算克制。   语气较宽和。   “怎么了?”温尔抬眸望他,脸上表情是绝对的无辜。   林斯义看着她这样, 倏地一扯嘴角, 太阳穴旁的青色血管都爆了出来,“你在跟我装?每次校内大考都是六百五十分往上,这次卷面不难, 你的班主任信誓旦旦跟我打电话保证,你绝对全省前三,现在呢?全省前三十排得到吗?”   “分够用就行,为什么计较排名?”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你考了多少分,就知道够用?”林斯义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机扔掉,他真的气到怒火攻心的地步,“你估分那天就知道自己多少分了,结果你跟我说一切没有问题。六百分的分数你跟我说没有问题?!”   “六百分很少?”温尔关了水龙头,一脸疑惑看他。   “对别人不少,但对你,太少了!”   “你好苛刻。”温尔指责:“别的家长考少了顶多骂一骂,而我六百分并不算少,你却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对我隐瞒!”林斯义终究还是把自己手机扔掉,扔在花圃里,湿淋淋的被她浇过的花圃里。   “我要被你气疯……”林斯义感觉自己有失风度,长这么大,他从没被什么人影响到这种地步。   手机扔掉后,他来回在短短的不过一米宽的台阶上打转,“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   温尔盯着他起伏不断的胸膛,静默无声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林斯义问她,“是不是故意少做或者错题?”   温尔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   林斯义停驻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静默的脸色,失望一笑,“你还真故意……”   “分够用就行。”温尔再次强调,转身沿着小路到深处的花圃,把他手机找到,接着在自己掌心擦了擦,发现屏幕花了。   明明是湿润的土壤竟然会花掉?   垂眸一看,却发现蝴蝶兰底下卧着一块碎裂的瓷片,如此突兀的存在,令她想起左曦那晚呆在他房中久久不出,她心急如焚用划破自己手指的方式,将他勾引出……   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算卑鄙?算坏吗?   她并没有伤害别人,只是让自己身上破出一点骨血,来达到拥有他的目的罢了。   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为什么林斯义会不理解她?   回眸,她再看时,小台阶上已经没有林斯义的踪影。   接着,外头响起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离开了。   和那天一样,只不过没有带左曦,只身离开了。   ……   温尔太难了。   本该她生气的事情,被自己硬生生发展成让他来对她发火。   可一想,她还是达成目的了。   心情也就稍微好受。   她得让林斯义知道,你不理我可以,但我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哪怕是你也不行。   这是两人第一次意义上的吵架。   后来和林斯义交往的一年半,他从不跟她生气,每次见面都是带一大堆好吃的,让她在车上吃,和他短暂又热烈的相处,或者是携手到他们的小窝,除了做.爱,就像两条一无是处的米虫,光粘着什么也不干……   当时温尔还被室友惊异过,说你们竟然从来不吵架吗?   是不是有问题啊?   原来情侣都要争吵,不争吵反而是不正常……   那么,林斯义要么不吵,一吵十天半月不归家又到底是什么路数?   ……   “温温,你到了北京,会有人在车站接你,那位阿姨是空军后勤部的人,和选拔中心的人很熟,她送你去基地,记得不要紧张,两天后出来,爷爷的司机会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在老宅呆一段时间,当过暑假行吗?”   复选结果毫无意外的通过。   定选是空军招飞最后一步,温尔将和全国各地两百多名的女生共赴北京,争做最后留下来的四十名中的一名。   临行前,林苑之对她再三叮嘱,到了北京的注意事项。   其实早安排的有条不紊,却还是和善的征询她意见。只要温尔有异议,哪怕事到临头,她都会为她改变主意。   “谢谢姑姑。”温尔回,“我觉得很好。我会小心的,也请你放心。”   “唉。不知道斯义在搞什么,说好陪你一起去,突然就忙地没声音了。”林苑之抱怨。   而并不知他们正在冷战的事情。   温尔也不提,感恩道:“姑姑,少操点心,我一切可以的。”   “是啊。超级学霸,哪有搞不定的事情!”林苑之极喜欢她,不过在林家会有谁不喜欢温尔的吗?   答案是没有。   “你这么棒,会念书,又有主见,干什么都能出人头地。姑放心!”   温尔笑,“好的。”   心里却叹,可有人并不喜欢她的“主见”呢。   ……   七月二号,出发前,林斯义仍没声音。   林苑之送温尔到了高铁站,目送她背影进站,才不放心的和北京那头打着电话离去。   高铁站是个新奇的地方,温尔之前从没坐过高铁,这次到北京行程会很长,林苑之一开始建议她坐飞机,她却回复说以后在空中飞翔的机会很多,不如先趁有机会就多体验高铁。   实则,温尔想的是,高铁票便宜。   她有幸抢到学生票,比平时便宜一半,加上行程越长,思考的时间就越多。   因为她现在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去当兵……   ……   车窗外景色奔腾。   温尔坐在窗口边,身侧是一位带小孩的母亲,小孩很可爱,三四岁,缠着她,给他阅读高铁宣传杂志。   温尔给他阅读了半个小时,中英文每一遍都认真。   最后把小孩子念睡着了。   小孩母亲感激她,还给了她许多零食。   下一站到了后,母子俩下车。   温尔一个人在车厢里坐着。不一会儿,大包小包的乘客再次涌入,她眸光晃了晃,忽然埋下脑袋,趴在桌面上,一声不吭闭着眼。   “别睡。”重新拥有她身侧座位的男人,拥有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简简单单别睡两个字,令人恍惚似听出柔情意味。   温尔仍闭着眼,面对着窗户,后脑勺对着车厢。   无动于衷。   那道声音沉寂片刻后,自顾自做起自己事,先将包塞到上方,接着坐下来,伸手抽了面前杂志袋里的高铁乘坐注意须知,以英文对她念,桌板承重力度25公斤,趴睡受损后影响安全,建议即刻醒来……   他也许在第一站就上车,然后在她没发现的地方,偷看她和小孩子发生的一举一动。   现在,又自己买了位,坐到她身边来,还念比她口音更正宗的英文,一系列操作,着实令她难堪……   “林斯义,你走。”   她这句话出来时,林斯义不禁一怔,而后连累手上宣传册,在掌心捏成了一个团:“耳朵……”   她鼻音明显。   “我不是赌气。我在认真思考我们的问题。也请你认真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不是这句。   温尔被自己气到了。   她心里是早就憋许久,急需在成年且高考后,朝他摊牌,细致撸一下两人的关系,以后该怎么走,两人商议好了,一起做决定。   但,分数事件后,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死皮赖脸跟他要答案,她失去了自己做为被助养者的自知之明,不该狮子大开口,得到生活帮助,还掠走他的感情。   她理当跟他说一声谢谢,然后漂亮走开,以后逢年过节,再对他“感恩”一番。   除此之外,别无关系。   她都这么想好了,要对他说明了。嘴巴却莫名其妙,直接冒出原来的心底话,你喜欢我吗?   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   “为什么这么问?你该早知道。”林斯义回。   “早知道什么?”她讽笑,“你都想让我去北京了,意思还不明显吗?”   “什么明显?”林斯义声音带了危险,虽然上了车,但分数这事儿在他这边还没过去,她竟然主动招惹。   “双校联合培养,按照高低录取,最优秀的往清北送,我不愿去!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不去?”林斯义皱眉,又将手里的纸团紧了紧。   “我不稀罕去。”   “……好啊。”他气地笑,“这口吻,仿佛清北两所高校是垃圾堆?”   “不管它们金堆银堆还是垃圾堆,都不是我想去的堆。我只想在西南航校呆着。你迫不及待把我送走,甚至不告诉我双校联培的事,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不喜欢我,明白你想把我送走,谢谢了,我如你所愿,这趟去北京,就不走了,以后一辈子不回去……”   “你没睡觉。”他突然插入莫名其妙的话。   温尔情绪十分亢奋,但脑子在转,以防他做出格的事,果然,他强行收了她趴着的桌板,把她双臂扣着,跟她来一出惩治坏小孩的游戏。   “你放开!”温尔气急败坏,她眼泛泪光,鼻音还很重,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林斯义却像之前坐她身边的女人,明明没耐心对待孩子,却不断推卸责任说自己孩子皮,把所有过错放在孩子身上。   而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教育孩子的快感,“你太无理取闹。”   林斯义拧着眉:“你想一辈子不回来,最后大题为什么不做?做了留在北京不回来多好?何必留在省城,和我朝夕相对?”   “……”温尔觉得这话特别令人不适,她脸皮滚烫,矢口否认:“别自作多情了。”   “睡到我身上。”林斯义却没计较,将她上半身往自己腿上按了按,温尔被迫呈半躺在他腿上的姿势。   她知道这个姿势很神奇,因为他们彼此正在争论当中,他这种做法,令她不战而屈人之兵……   等她挣扎着想起来,突然听到他轻笑一声,跟她告白,我可喜欢小耳朵了,真的喜欢……   她呆愣之际,他又情话不要钱,说,别再怀疑我,想让你去清北是因为发展更全面,你却为了我放弃,我以后每一次想起,都要懊恼的要命……   温尔在此时插了一句:“优秀的人在哪儿都优秀。”   林斯义笑。   她声音继续:“我如果想去清北,只要我想,我就会在。可我不想,我的愿望是当兵,大学四年全部留在军校。我也喜欢你,和我的梦想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离。多简单的事?”   “是我错了。”林斯义声音真心实意,“一开始就该告诉你。”   “原谅你一次。”她把脸偏转进他小腹,然后泪糊到他衣料上,委屈中,又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不积极留评,以后作者怎么常常双更?(笑 第25章 一更   八个小时后, 北京到达。   相比上车时的仿徨不定,下车后被他牵着手的安全感令温尔恍若做梦一般不真实。   林斯义的手掌非常漂亮, 宽大修长, 他曾有一次穿正装从外面回来,然后看到她在摆棋谱,便心血来潮学陪她下了一盘,当时温尔输的一塌糊涂, 大失水准,不因别的,只因他那天尾指上戴了一枚装饰用的银色戒指,在分割的齐齐整整的棋格映衬下,整只手掌显得硬朗又爱欲, 想把他衬衫袖口撕掉,让他变得凌乱,不完整。   “脸红什么?”他用“在哥面前害什么羞”的经典眼神, 淡然瞥着她。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月台, 在人来人往的出口处等待。   来接应的人与他们走反了, 林斯义只好带着她出来,在高架桥边等。   七月的北京, 热浪奔腾。   林斯义将她让在阴影处, 自己面对着她,背部留在外部阳光下,淡看她良久。   温尔满脸的辣红, 表情虽是淡定,但脸色出卖她,她一双笑眸,羞赧与他对视,说,“呆会儿那阿姨看到我们,朝家里告状怎么办?”   “这个?”林斯义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抬到眼前,故作可惜道,“这你得想好了,和我在一起了就一辈子不能分开,否则多尴尬?嗯?”   “知道。”温尔点点头,“但愿不要吓着姑姑他们。”   “我们不在一起才会吓着他们。”林斯义胸有成竹的笑了。   相比他的淡定,温尔就麻烦死了。   她心跳如雷,左手被他牵在掌心,感觉全部被他包裹住了,又热又黏的好多汗,林斯义不但没嫌弃,还反复变幻角度捏她,轻柔不让她疼,却专门让她心跳更可怕的力度。   终于等了一会儿,那位空军后勤保障部的阿姨找来。   对方四十岁左右,穿得蓝灰色夏季常服,没戴帽子,笑容宽和又周到,显得特别干练勃发。   这就是女军人的风骨。   温尔听到对方和林斯义在对话军中的一些事物。   她在林斯义身边耳濡目染早知道了一些专业名称,但听阿姨的口风,林斯义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一路上,仿佛将他的从军履历从别人口中得到一个完整的总结。   震撼,又心潮澎湃。   她的男朋友过于优秀!   ……   到了选飞基地,林斯义先陪她在食堂吃了晚餐,然后才不舍的与她告别,并特意叮嘱第二天的相关选拔内容。   温尔本来不紧张,被他弄地紧张了,“你赶紧走吧。”她开始嫌弃他。   真是阴晴不定,人家才当她半天男朋友而已。   林斯义说:“明天我会想办法过来看你。”   “你要走后门?会不会影响公正性?”   “又不贿赂考官影响什么公正性?”   “万一我淘汰了呢?”   “你肯定过。”   “……”行,又看他顺眼了。   对于林斯义的胸有成竹,温尔一开始小心谨慎,直到第二天一早,她从接待中心醒来,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两百多名女生一起进入体检楼,开起一上午的体检程序,她便淡然下来。   和旁人比,她真的太过轻松了。   在初复选没有进行的转椅测试中,她被要求坐在可以旋转的椅子上,两秒钟转一圈,并且左右有序摆动头部,两分钟后,她下来时神色如常,淡定的两位考官脸上露出极满意的笑容。   于是,正在现场报道的军事台记者拦下她,问真的如此没有感觉吗?   温尔表示没有。   对方神情十分惊讶。   因为前面几位下来的直冒冷汗,脸色发白,还有一位被要求在观察室等待三十分钟,若是反应没有正常消失,则直接淘汰。   转椅测试旨在检测人体前庭机能,在飞行中前庭机能的好坏直接决定是不是够资格上一架战机。   “这姑娘太突出了,她简直为飞行而生。”在现场直播的女记者,因而留意了她。   温尔接着完成其他常规体检,在航天体检楼被称为常规的项目往往在外面并非常规,女记者的任务就是带领观众了解空军第12批女飞行员选拔的具体过程极其含义。   “进入这个体检楼,包括今天下午进行的心理综合测试,目的不是要检测出考生有没有病情,而是检测她到底适不适合飞行。有些基础毛病在其他高校不算事,但飞行就不可以。因而挑出来的姑娘基本可以被称为完美人类。”   所谓完美人类,从牙齿生长到身体内部机能,无一不是最优秀。   下午,心理综合测试开始,考生的心理素质与精神面貌也成重点考察对象。   每名考生都保持全力以赴的状态。   在温尔眼里,心理综合测试就是一堂室内体育课。   除了在做运动时,四人一组的考生会被八人一组的考官全方位包围之外,她并不觉得与普通体育课有任何区别。   “现在我们开始模仿操。各位看着我!”穿白色训练服的男教练员话音落,立即身段柔韧练起看似极其随意的动作。   “这个是考察手眼协调能力,有的考生手眼不协调会显得有些愚钝。虽然这些人都是来自各省的学霸。”   “所以在学习之外,青少年也需要多做运动对吗?”   “这显然。”负责这次招飞选拔的徐大校面对镜头,显得极为从容,话锋一转,幽默表示:“但飞行不是运动好就可以。绝大多数是天生。”   “天生?”   “对。”徐大校目光转向场上穿3号红背心的温尔,“你可以看三号考生,她平时没玩过篮球,但她马上投篮了,我猜她肯定进。”   “我不信。”女记者笑了。   温尔在地上将篮球运了两下,然后跑步投篮,她的确不会篮球,林斯义带她和关城他们打过一回,没一分钟就被撞下场,林斯义接着就不让她打了,当时她连篮筐的边都没摸上。   这回,她还算轻松就将篮球抛上去,接着在框缘荡了几圈,半场人的注目礼中,扑通一声惊险落入蓝框。   “哇,好险!”同小组的女生为她欢呼。   温尔也笑着拍胸脯:“是好险。”   不远处的女记者不由服气,不可思议笑着说:“徐大校您真火眼精金。”   “这就是我说的天生。她优秀的协调能力决定这一球百分之八十概率会落入。”   “一圈看下来,红队这一组,三号脱颖而出啊。接下来还将在运动中考察综合能力吗?”   “是的,室内四百米,小组商讨两项结束,进入最后一关,面试。”   “面试是问些什么内容?”   “根据体检分数和综合心理表现,对考生进行一对一复盘,分别考察内在能力和外在能力。”   “内在能力?”女记者笑,“这倒是一个新鲜词。”   “简单来说就是问问出发点,为什么当兵,极其家庭关系和考生本人的精神面貌。”   “也就是说长得不精神还可能遭淘汰?”   “是的。”   “哇,原来当女飞行员外貌也很重要。各位姑娘可要打起精神来了!”   ……   “这不是选飞,是选秀吧?”稍微闲下来,温尔这组有考生小声议论。   “是精神内核,不是非指长相。”   “长得差有什么精神内核?”那女孩一讽笑,”对我倒没压力。可你有点危险呢。”   “宋岩,你觉得你优秀,可有人比你更优秀,低调点。”   那个叫宋岩的女孩是温尔“老朋友”。   昨天在宿舍楼看到对方时,温尔十分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核物理大院竟然还有和自己梦想一致的同龄人,且对方一路过关斩将和她一同杀入了最后的定选。   原本,这该是高兴的事,毕竟志同道合。   可之前因为蒋帆,宋岩和关蓓蓓掐地水火不容,温尔还被关蓓蓓带去九区撩架不成反被宋岩他哥宋飞KO。   林斯义当晚找上门时,宋飞吓地逃匿,过了几天大包小包负荆请罪姿态上门道歉。   那事才算过去了。   相比关蓓蓓的真情实感,宋岩对蒋帆的执念还不如对关蓓蓓的攀比心深,是个极度自傲很会惹事的女生。   温尔决定离对方远一点。   这会儿听到对方议论自己,权当没听到,拿着跳绳进入场地排队。   宋岩见无趣也鸣金收兵,然后找到新的口嗨对象:“上面那男的好帅,有点眼熟。”   “你说那名少校吗?”旁人问她。   “是的。二十岁出头的少校,真被我撞见一位活的。”   “听说当兵十年以上才能到少校,怎么他好年轻?”   “傻了吧。”宋岩笑,“这位是军校出来的,加上立功加速的情况,二十多岁少校太正常了。”   “他为什么站在上面看?你认识他?”   “认出来了。是我们那儿的。”   “好帅!你和他讲过话吗?”   “以后会讲的。”   抱着以后会讲期望的宋岩,直到定选结束都没跟那名少校讲上一句话。   她本来想以同大院人的身份去搭讪,结果人家在二楼将底下的心理选拔观赏完毕后,一转身,那道被制服收的肩宽腰窄的帅气背影,像一瞥而过的惊鸿,迅速失落在了她眼底。   宋岩激动,感觉心跳都不太正常。   “太他妈帅了!”她嚷了一句脏话,晕陶陶出了选拔中心,然后跟等候在外的自家亲哥撒娇:“哥,哥,你约下林斯义,定选完毕,我们和他一起玩啊!”   “林斯义?”宋飞猛然想起上次推温尔的事,敬谢不敏道:“你给老子滚。”   宋岩不放弃,她昨晚和温尔同一个宿舍,四人一间,大家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做为一名未来女飞,选拔中心在选人要求上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也极看重。   要求合群。   因而那位平时在学校像哑巴一样的温大美人,十分装模作样的就留下了联系方式。   宋岩正热情如火打过去,准备厚着脸皮勾她带着林斯义出来,谁料号码一拨通“您拨打的用户正在忙”,分时段响了七遍。   每一遍都在提醒:   温尔已经毫不留情将她拉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6章 二更   林斯义穿军装时别有味道。   与平时便服不同, 脸上那股子严肃劲越发显眼,温尔当初在蓉城一中被他捡回去时, 他穿得便是这一身蓝灰色夏季常服, 西裤和军衬,黑色腰带将上下两件装束扎地泾渭分明,但身材整体可看性又倏地拔高,军装上的每一个折角都似乎与他融为一体, 一举一动,魅力非凡。   他此时坐在驾驶座上,给她拿了水,一边递她,一边问话:“面试情况怎么样?”   面试时, 二对一,林斯义不方便进去。   温尔喝了一口水后,边拧瓶盖边回答:“还行。问我家庭关系, 问在学校学习情况,还有进入航空大学将要面对的各种艰苦训练有没有心理准备, 问为什么考女飞时, 我就说喜欢,就这些, 没什么难的。”   林斯义闻言轻笑, “在你眼中是不难。对心理差的人单独面对两位考官,表现不一定尽善尽美。”   而林斯义一听她的回答就知道她表现的一定很好。   这就是资质好坏的差别。   他当初第一眼见到她,就被对方在废墟中淡定背单词的行为惊讶, 后来整个队伍撤出灾区,她在烈日炎炎下举着:长大我当空降兵的牌子,一身的热汗,完美的从容姿态,当即就扎中他的心。   他想,这是一个好苗子。   出于这种心理将她带回来。稍微施肥,她便扶摇直上。   这完全是她自己足够优秀,才会对全部过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不会觉得惊心动魄,也不存在侥幸,一切对她而言就是很简单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完美?”温柔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出一些内幕消息。   但是林斯义在给油门前,先伸手捏了下她脸颊,出其不意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十分完美。”低沉嗓音从她脸上返回时,笼统的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车子发动时,温尔仍在懵。   唇上,如火烫。   ……   林斯义带着人回到家中,家里人忙忙碌碌围着她转,她脸上带着得体笑,眼底深处却有对他的懊恼。   大概初吻发生的太过随意。令她不满。   他也不太满意。   一是没亲透,二是当时冲动,完全没过脑子,捏着她脸,突然就改为亲,亲就亲吧,还只蜻蜓点水一下,放谁身上,谁会满意?   他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想着,晚上回酒店,和她闹一晚上,看她还有没有问题。   谁料到,还没走成,他出来散步,即被她堵到了林子深处。   是一片银杏林。   老爷子的杰作,退休后,将原先属于奶奶的菜地开发了成苗圃,栽地满满当当,这些年还没长密,光秃秃的直长一条,绿色叶子也不够茂盛。   如果在这里吻,肯定得被人看见。   但是,这小丫头好胆色,推着他胸口,在他有意的退让下,一下就将他推到林子深处,纵使稀疏,也远离了门厅好一段距离。   算暂时安全。   “林斯义,你傍晚什么意思?”温尔看得出来是真生气,脸色涨红着,不满瞪他。   林斯义笑:“怎么了?”   “你还装。”温尔内心其实挣扎,要不要和他这样沟通,显得她如狼似虎,但是,她现在了无牵挂,高考结束,定选也结束了,是他该兑现当初承诺的时候了,却如此敷衍,她……不满足。   “脸红什么?有话说话。”林斯义心里呐喊,小乖,你往哥身上扑,哥还能吃你不成?   他眼神鼓励她。   行为上却毫无作为。   温尔到底斗不过搞政治工作的人,她只是一五一十跟他算:“你说三选全部通过后,给我下聘礼,可你……”她脸色这会儿红是因为羞涩了,恼着道:“可我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你才下这点儿……”   林斯义终于逗得她先说出不满足的话,自己心肝肾都直听的麻,一把搂过去,扣住她柔弱无骨的腰,按着按到自己身上来,他尽量让自己正经,声音却莫名孟浪:“是没亲够的意思?行啊,晚上跟哥去酒店,敢不敢?”   “不行。”温尔脸红了,觉得他喝的有点多,但不可否认,她太喜欢此刻的林斯义了,没有防备,没有稳重,只是全然对她喜欢而已,眼神里看人时,星芒似乎要将她融化。   “为什么不行?”他皱眉了。   温尔理智分析:“这样携手跑掉,让家里人印象不好。”   “你在乎这个?”林斯义笑。   “斯义,我不在乎。只是不想麻烦。”她哪里来的勇气就叫他姓以外的名字,叫得还相当自然,让林斯义激动的又扣了把她腰,和他严丝合缝的相贴似是要融为一体。   温尔被这样紧密的拥抱热乎的近乎缺氧。   “麻烦什么?”林斯义声音在她耳畔,“昨天就跟我妈说了,我带你住外面,让她别准备床铺。”   “为什么?”这不等于公开了吗?   温尔心跳因此又加速了。   “早晚一天要公开。早晚一天你会从我房间里出来,早晚的事,不如早发生。”   “听起来很有道理。”温尔屈服了。做好准备跟他双宿双飞。   “你就这么卖了自己?”想起她之前动不动就以身抵债,这回真要跟他去酒店,就真的抵了。   “我等很久了。”温尔说。   “不后悔?”   “除非你后悔。”   “不会。”   两人目光在空气一触,当即一眼万年,难逃此劫。   …………   到了酒店,直奔主题。   温尔先洗的澡,然后他洗时,她中途进来替他擦背。   把林斯义擦出了反应。   她长发铺在背后,肌肤在灯光下莹白似雪,浓密的睫毛微垂,不好意思看他。   林斯义更不好意思,接着出来后,还算有耐心和她长长接了一个吻。   温尔好奇,和他腻在洁白床铺里,特别认真的研究和感受怎么接吻。琢磨了大半天,可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林斯义起起落落数回合,也被她研究……   “耳朵,有趣吗?”他额头上都是汗,仍笑问她。   声音低沙,克制。   “很有趣。我们来吧?”她研究够了,乖顺在他身边躺下,“但你别研究我,我害羞。”   “要关灯?”他询问她意见。   “最好关……留一个小灯。”   林斯义一时却找不到遥控器,“这酒店设计不合理,开关无法控制大灯。”   “你故意的。”温尔发现他嘴角顽劣的笑意,羞恼地捶他肩膀,林斯义让她意思了两下,接着扣住她的手腕,笑唇凑到她耳畔,“得公平。我也想看看你。”   “不要……”温尔此时才感觉世界末日,整个身体都快成火烧云颜色,白色浴袍都遮不住那片红,从细枝末节跑出来。   而林斯义早衣裳阵亡,家底朝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将她亲了又亲,哄了又哄,毫不理会她的抗议……   大概很快,因为他直奔了主题,实在前情介绍太久,终于轮到他调快进,她情绪也已经到位,结果林斯义还是听到一声如歌如泣的埋怨,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拳头朝他袭来。   林斯义没理她……   温尔孤身奋战,这是一个人的战役,她苦不堪言,在他结束后,仍抓破他手腕皮肤,哭到声音抖……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对于林斯义而言……   “呜呜呜呜……”温尔却仍在经历世界级酷刑。   林斯义将她搂在怀里,好声安抚:“还疼?”   “不……”   “那怎么?”他不解。   温尔表情痛苦,唇中还在低嚷:“好难受……”   林斯义问:“具体怎么难受?”   “说不出来的滋味……”温尔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然后才启声:“你知道从出生就开始封闭的环境,一下子被打扰,那种气急败坏和不适应,辛苦的令我想死去的感觉吗?”   “不是痛吗?”听完她描述,林斯义显示出在这一领域的知识极度匮乏。   “不痛,我那个早不在了。”但是她说完,还是很好奇的挪开腿,在床单上找痕迹,雪白的床单一无所获。   林斯义笑声低低的在她额际响:“是今年夏天,我带你玩双杠那回,你突然从双杠上跳下来,急匆匆回家的那次?”   “……你知道?”温尔有些惊。   “知道……不然我为什么给你披外衣?”他低头,爱怜的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那次他本以为是她例假来了,结果第二天她一切正常,还下水游泳,他心里就隐隐猜测是不是将她操练过猛,在双杠上受伤了。   可怜的小耳朵,不仅没有埋怨他,第二天还照样跟着他炼。   弄地他心脏跟被人揪了一把,狠狠拖出胸外,在地上摩擦一样。   “那次,真的一下把我痛懵,回家后发现内裤上有血迹,但是用了卫生用品后,又了无痕迹。我就知道,我可能跟双杠ML了。”   林斯义听着,揉她臂膀,在按摩,也在安慰。   “林斯义,你好可怜,你不如两根单杠。”   林斯义不上当:“它们算个屁。”   “你说脏话。”   “好,不说了。”他笑,又警告,“但也别刺激我。狠起来双杠醋都吃的人。”   “你会拔掉它们吗?”   “这次回去你绝对见不到了。”   温尔以为他开玩笑,没在意,和他又东聊西扯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不可思议睁开眸,视线所及正是他性感无比的下颚,惊笑,“林斯义,你刚才秒了?”   “……”   “哈哈哈。”气势汹汹开场,毛毛躁躁结束,横批,林斯义不行。   她内心在给他做对子,脸颊却遭受他折磨。   林斯义把她捏了又捏,低声请求:“担待一下。以后次数多了,敏感度自然降低。”   “我不想次数多。”温尔眉头又拧起来,开始哼哼唧唧:“不舒服……”   她脸上的痛苦不是假的。   林斯义看得不住拧眉,他放下她,准备下床,温尔却一把拉住他手掌,“你去哪……”   林斯义笑,无奈得很,“我去卫生间打点热水,或者直接抱你泡澡?”   “不。”温尔不行,长发颓废散在春潮仍在的脸上,眸色怏怏的,“你抱着我就行了。”   林斯义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仍是上床,将这娇气包搂在怀里,双臂,双腿都将她实打实收容,像包住一只嫩白香粽,夹着她,笑问,“行了吗?”   “行。”温尔下巴在他锁骨上磕了磕,表示暂时舒服。   “还酸吗?”过了片刻,林斯义关怀问。   “好一点了。但还是不舒服。”   林斯义嗓音瞬时哑了,蠢蠢欲动,在她耳边,“你是刚才没被探索彻底,在怪我了,嗯?”   “没有……”她甚至恼,“我真不舒服……”   林斯义说:“你等会儿。我们先叫点吃的。夜很长,才开始呢。”   “你这人怎么那么坏!”她捶他胸口,不依不饶。   林斯义叫了客房服务,中途已经克制不住,拉着她亲又含,很快擦枪走火,房门铃和电话分别响了两趟,无人问津,作罢离去。   房内,她的颤声抱怨被他吞入,这一夜才真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积极留评,双更奉上,么! 第27章 温度 第二回 合仍是兵荒马乱结束。   林斯义没尽兴, 被她嚷地着急忙慌退阵。   “又怎么?”他无奈关怀。   “不舒服……”温尔嚷来嚷去仍是不舒服,皮肤泛着粉, 眼神抱怨又迷离。   林斯义看得心热, 又保持着长她几岁的成熟样子,对她嘘寒问暖,最后牺牲自己:“好了,哥不碰你了, 嗯?”   “你太大了……”温尔抽泣。   “正常尺寸。”林斯义为自己辩护。   温尔不听,“我做过功课的。”意思是他超标,才令她如此受罪。   这赤.裸裸的埋怨,令林斯义哭笑不得。   他没办法,只有继续哄她, 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安慰,又是宠的。   温尔窝在他怀里, 好久,那股难受劲儿才稍退, 但也只是稍退, 她觉得自己不舒服的要命。   印象中,那次不小心受伤也只是痛一瞬间, 瞬间疼痛过去后, 就没任何感觉了。   这一晚,却有度日如年感。   林斯义耐心听着她的描述,时不时“嗯”声, 对她表示敬意。   温尔抱怨了一会儿表示绝对不能再来一次了。   林斯义表面答应,实际行动却不断撩拨着她,温尔恼:“真的不要了。”   他将她挣扎的双臂扣住,人往下退去,边留下一串话语:“你可以好好适应,不然初夜这么糟糕,以后想起来只有对哥的埋怨,你让哥怎么活?”   “我不埋怨你……”温尔泣说。   “耐心。别动。”他声音好似已经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   温尔不自觉闭上眼睛,让脑海和眼前都只剩黑团团一片。如此一来,感受便更明显,她觉得难堪,不住挣扎,希望他离开……   他不为所动……   时间越久,温尔越慌,然后倏地一下眼前黑暗被白光冲破,像迸裂出的白日焰火,轰隆隆响却不见烟花,大约是烟花留在了他唇舌,他掌心,与她只留下爆炸的绚丽反应……   “现在什么感觉?”许久之后,他用气音,在她耳畔低问。   温尔宛如脱胎换骨了一遍,又惊,又懵,头发汗湿在脸上,而脸正埋在他锁骨里,惹人怜的干哑声:“好点了……”   林斯义闻声笑,“好点就成。刚才听你喊的难受。”   “所以我到底怎么了?”她奇怪。   “被吊着了。又没耐心。”   “……什么耐心。”   “高潮是一件循序渐渐的事。你得给我时间。”   “不要说了……”温尔害羞,即刻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林斯义吻吻她额头,暗声说:“害什么羞。刚才都那样了……”   温尔装作没听见,同时感觉自己不仅脸皮烫起来,全身也在烫,她动了动自己放他身侧的腿,然后察觉到一个忽视不了的存在,“你就这样了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歉。   林斯义觉得她没心肝,但仍抱期望,“那你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赶紧睡觉。”温尔毫不留情打断他。   杜绝他脑内的一切旖旎。   林斯义认输,谁让他比她大呢,他苦笑片刻,握着她细腻的发,揉了揉问,“……真睡了?”   “真睡。”   “那你碰哪儿呢?”   “……”温尔被逮,忍不住新奇道:“我好奇。”   “……”林斯义无声被她折磨了一会儿,情绪渐昂,她忽然嘴不饶人,“你怎么不秒了?”   “闭嘴……”他翻身将人压下,堵住她抗议的唇。   ……   凌晨四点,远在蓉城的关蓓蓓接到一通来电,那铃声响得她脑袋快炸掉,高考结束后,她分数发挥超常,将来可能要和温尔分开,去上海念大学。   美丽大好前程,喜的她这段时间如太后一般在家里活动。   凌晨四点钟,哪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敢打扰她?   她气冲冲,闭着眼睛拿起手机,然后正准备一通劈头盖脸骂。那头便先响起一个温柔柔的声音:“我和他ML了。”   什么玩意儿?   ML?   崇洋媚外的东西……   “什么!!!!”关蓓蓓忽地一震,全身如遭电流击了一把,鸡皮疙瘩蹿了一身,大惊睁眼,“你和林斯义Make Love了???”   对方嫌她吵,隔了一会儿才淡定道:“不是你说,第一时间告诉你吗。”   “啊啊啊啊啊温温!!!”关蓓蓓受不了,在床上抖动四肢,喜不自禁,“你刚和他做完吗?凌晨四点,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你知道什么叫厉害吗?”温尔瞧不起她。   关蓓蓓这只小雏鸟,纸上谈兵一把好手,真枪实弹能打到别人靶上的无知水平,差点把温尔带进沟里,这会儿,对方一个字温尔都不想听。   “厉害就是一夜七次郎嘛!”   听听。   这姑娘就是傻。   温尔忍不住笑,“你还是多看些正经书。言情小说就别弄了。我怕你将来老公达不到你要求,你俩婚姻生活不和谐。”   “你好狂!”关蓓蓓生气,“是不是从此咱就分道扬镳了,你是女人,我却一直是个女孩儿?”   “你可以交男朋友。到时候我把林斯义带出来,咱们四个一起旅游。”   “光想这种画面就好美。温温,何必等我交到男朋友呢?我明天就去找你,陪你庆祝你这件人生中的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温尔笑。   “是。一个女生一辈子只有一次。我来恭喜你!”   关蓓蓓特别有仪式感。   她为温尔高兴。   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渡过人生中的初夜,是多么可喜可贺,怎么能少了她这个好朋友的恭贺呢?   ……   温尔放下手机,跟林斯义说,明天关蓓蓓要过来。   林斯义正裸.身站在窗前,等待早上的日出。   一夜未眠。   不是她缠着他,就是他缠着她。   精力无限,同时也舍不得睡。   林斯义笑,“你跟她说什么了?”   温尔方才拿着手机在卫生间打的,他没听见,但是也绝不能告诉他:“这是我们女孩的秘密。”   她说着,垂眼不去看他,然后再次躺到床上去。   幸而这床够大,不然被他们闹得没地方睡了。   温尔靠在比较侧边的一块干爽的地方,用被子将自己鼻尖以下全部埋入,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在外,她注视着窗外旭日初升的壮观画面,余光也忍不住瞄他无牵无挂的雄美裸影。   ……没有一夜七次,三次是有的。   第一次他快了。   第二次他停了。   第三次他才尽情尽兴也让她小死一回。   “想什么?”林斯义从窗边回来,上床抱着她,一起看外面日出,可他的眼睛不够使,只粘在她身上,任旭红东升,无空欣赏。   “想你什么感受?”温尔大胆发言后失笑了。   “在你那儿的感受?”他听力水平满分。   “嗯。”她害羞点头。   林斯义附到她耳畔,呢喃了一个字。   “怎么紧?”她好奇。   “被包裹住。”   温尔听得心绪澎湃,在被子里与他伸进来的手相握,彼此十指交缠,她偏过脸庞,在他冒出青渣的下颚上吻了吻,“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他轻笑,低沙嗓音凑到她唇畔,“食言的一辈子没高潮。”   “好……”她笑着应了。   关蓓蓓来前的一天。   两人混在酒店里,除了查定选结果和到房门口接收食物,没下过那张床。   ……   第二天一早,阳光热辣。   温尔下楼时,看到一个穿连体裤的女生,露出一双修长的白嫩腿,戴着大草帽,拿手在脸上扇着。   明显风尘仆仆赶来,哪怕酒店冷气十足,仍未觉得缓解,一张脸上燥热红的痕迹明显。   “蓓蓓!”温尔笑着叫了一声。   那女孩闻声,摘了墨镜,露出骨碌碌的大眼睛,闪着惊喜笑意,不怀好意嚷起来:“哎呀呀,让我看看这位是谁,春风得意脚步疾,是我家温温没错啦!”   “别嚷。”温尔跑到她身边,连忙把她一张嘴捂住,怕这个没把门的在大庭广众就大肆宣讲她“第一次”的事,关蓓蓓真能做出来。   堵了好一会儿,关蓓蓓知道教训了,大眼笑求饶着恳求她。   温尔才放过。   关蓓蓓重获自由,立即上下打量她,然后惊喜的说:“你跟我真心有灵犀,我穿连体短裤,你就是连体长裤,哈哈哈哈!姐妹花!”   关蓓蓓想的是穿姐妹装出去拉风,温尔却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穿长裤是为了遮身上的痕迹。   她笑,问关蓓蓓:“你昨晚半夜到,确定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关蓓蓓要拉她出去玩,挽着她胳膊暧昧笑:“不会打扰到你和斯义哥吧?”   温尔脸一红,“不会。”反而正需要人打扰,不然她和林斯义今天又得在床上渡过,说实话,她有心无力了,身体撑不住。   林斯义一当兵的,倒真会把她熬死。   “我的天,好好说着呢,怎么就脸红成这样?”关蓓蓓感到叹为观止。   “没有……”温尔不好意思笑。   正说着,那个男人就从电梯上下来了,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显得酷的很,见到关蓓蓓,先点头笑,那双眼先感觉蓬荜生辉,但紧接着又转回去忙自己的。   逗得关蓓蓓本来还想脸红几下,又猛一被冷落,朝他修长背影哼一声,嘟起小嘴:“真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妹!”   “他处理的是公务,关我什么事。”温尔冤枉。   关蓓蓓不依道:“你现在就得受我气。本来是我姐妹,结果未来要当我嫂子了,我怎么受得了!”   “……”温尔无语了一会儿,抗辩,“我又不是你亲嫂子。”   “你倒是想当我亲嫂子,我哥才不愿意!兄弟的女人他不碰的。”   “……”温尔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哄道:“行了。知道你失去我心里不平衡,火气大,我这就花一天时间陪你行吗?”   “算你识相。”关蓓蓓哼道,“现在林斯义就是我的情敌!呜呜,温温,你不再属于我了……”   这种至交的好姐妹有了男朋友的失落感,真令关蓓蓓悲喜交加。   林斯义结束通话出来后,收到关蓓蓓一记翻上天的白眼,先一愣,继而没有计较的领着两个姑娘上车。   到了车上,林斯义理所当然是司机。   后排两个姑娘排排坐。   关蓓蓓嘴巴翘老高。   林斯义首先赔罪,但他赔罪口吻很艺术:“怎么了蓓蓓,不高兴哥跟温温在一起?”   低声沉气,伴随隐隐失落。   关蓓蓓立即:“没,没,你们很配。”   林斯义打方向盘出地库,一边笑,“乖。”   气地后知后觉自己上当的关蓓蓓朝他瞪眼,“你敢对温温不好,我让你没好日子过!”   “万一她对我不好呢?”林斯义也乞求援助,“蓓蓓不帮我?”   “她对你不好,我也揍她。总之,你们要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小女孩的固执与绝对公平。   逗得林斯义直乐。   温尔不参与他们幼稚无比的话题,但脸颊却一直在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1,蒋帆真眼瞎。   2,食言一辈子没有高潮警告(狗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P 3瓶;   么! 第28章 苗头   前往游乐园的路上, 关蓓蓓突然问:“你们在北京没看到我哥吗?”   关城?   温尔挑眉,“他来了?”   “是啊。”关蓓蓓又问前头的林斯义:“斯义哥你和他联系了吗?”   林斯义显然也不清楚。   他现在和温尔连为一体, 温尔不知道的事他同样一无所知。   于是拧眉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跟温温同一天出发的!”   “什么交通工具?”   “高铁。”   音落, 车厢中好一阵寂静。   林斯义簇起剑眉,薄唇也抿成一条线。   不动声色。   听着后座丫头继续道:“他同学结婚,刚好和温温定选日子差不多,加上温温又是一个人出发, 我就帮他买了高铁票,他也没反对,结果,竟然没遇上吗?”   “哪个同学?”林斯义问。   “五区的章图。”   这个人林斯义认识,但交情不深, 和关城好像很熟,他点点头,安抚道, “章图那帮人挺疯。你哥估计被截去,暂时没有声音。”   ”会不会有事?听说有结婚闹出事故的?”   林斯义摇头笑, “过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   关蓓蓓忙不迭点头, 一边又骂关城过分,自己亲妹妹来北京不来照顾就算了, 竟然连个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北京失踪了呢!   关蓓蓓一旦聊起来,温尔就没有插言空间。   索性旁听着,一言不发。   至于关城回北京这事, 在她心上更不值一提。   ……   晚上,从游乐场回来,温尔体力尚存,关蓓蓓已经累地在后座呼呼大睡。   林斯义喊她下车,她两手一伸,闭着眼撒娇:“哥哥抱。”   吓地林斯义赶紧逃开。一边朝温尔瞟眼色,表明自己的清清白白。   “关蓓蓓,你起来!”温尔无语,觉得在林斯义面前丢了人,将关蓓蓓一阵痛捶,她这小姐妹才迷迷糊糊睁眼,望了望林家的大房子:“这哪里?”   “林宅。”   “哦,”关蓓蓓揉揉眼,恍然大悟,“你婆家!”   “……”理所当然继续挨了温尔的一顿捶。   大概除了林斯义,关蓓蓓是承受了温尔拳头最多的一个人。   两人在车边玩闹,闹到温尔一张冷艳的脸,孩子气丛生,稚嫩无比。   顾黎清在窗户内看着,神情忧心,林斯义已经先进了屋,在给他爷爷泡茶。   爷孙两个坐在一起聊天。   顾黎清不好意思直接问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于是憋了半天,到饭后才有机会问出口:“你怎么回事?”   林斯义眉眼与他母亲生得极像,淡漠中显清贵,不笑时,气场高不可攀。   他手指停在棋盘上,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走,闻声拧眉,“您意思我不明白。”   “老林,看看你儿子!”顾黎清生气。   林父只想安静下盘棋,但显然这对母子不让他如愿,他无奈对妻子道:“你这么开门见山,我又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和你谈女朋友的问题。”   “所以装听不懂?”   “我真听不懂。”林斯义求饶似的勾了勾唇角。   “你昨天一天没回来。她还是小姑娘呢,你就这么……”顾黎清说不下去。   “那您想我怎么做?”   “你该找个成熟的女人。”   “左曦?”   “对……也可以不是左曦,但不要找温温那种小姑娘。”   “妈。”   “什么?”顾黎清洗耳恭听。   “我只喜欢温温这种小姑娘。”   “……”   林斯义落下棋子,看向母亲的眼神义无反顾,“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不行。”   “……”   .   温尔在北京呆了十三天,林斯义因为假期只有四天,提前返回。   她和关蓓蓓在林家,吃喝玩乐加陪老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顾黎清不太满意她的?大概是那次她和林斯义打电话,说得时间久了一点,下楼时发现都在等她吃饭,她特别抱歉,然后跟爷爷他们说了些林斯义告诉她的事。   其他人为她考上航空大学的事开怀庆祝,唯有顾黎清板着脸。   这种脸色,温尔第一次在对方脸上见到,这些年,顾黎清把她当女儿看,她这次之所以在北京停留长达十天以上就是因为想多陪陪顾黎清,听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而且一直让林苑之对她传话,想多点时间和她在一起。   但是温尔后知后觉发现,她在顾黎清眼中不再是失踪女儿的化身,而成勾走她儿子心肝的小狐狸。   “下次吃饭不要让大家等。没有规矩。”顾黎清朝她抱怨了一声。   温尔点头应下,并再次道歉。   其他人显然认为对方小题大做,但是温尔很尴尬,不想事情继续讨论,尤其可能引发战争的情况下,忙使眼色,让活跃气氛小能手关蓓蓓立时化解了过去。   饭后,林父找她下棋,并且跟她道歉。   温尔问:“要不要给阿姨换个心理医生?”   林父讶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很焦躁。”温尔想,是不是左曦的治疗没有作用?   “她很依赖左曦。不过你放心,每个女人都会跟自己儿媳妇吃一阵子醋,时间一久,就恢复正常了。”林父说着笑,目光宽和的看她。   温尔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唇角,“我,不是故意抢她儿子的。”   “你不抢,还是有其他人抢。我这儿子没别的本事,长相一顶一。”   温尔想反驳,林斯义明明本事比长相大,但实在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讲不出话。   林父笑地更开怀,对她说,“快,快落子。”   如果陪顾黎清也像陪她先生一样轻松,温尔会少瘦几斤肉。   她在林家的半个月不但没长还瘦下几斤,气地关蓓蓓连连骂。   温尔不理她,开始自学心理学相关,可惜她才学到一章两章皮毛,她便在林家无法立足。   那天北京响了一场雷阵雨,老宅的三层大别墅,每个窗户都被封闭,铺天盖地的豆大雨点密集的仿佛世界末日。   温尔在窗户里看到不远处的银杏林在雷雨中阵阵摇荡,仿佛要被连根拔去,她盯着自己和林斯义上次拥吻的位置,心头一边思念着他,一边祈祷不要把那个地方破坏掉。   终于等到雨后,湿润庭院内满是被风雨击落的树叶。   她拿了扫帚,和两个保姆一起在外面扫。   那叶子有的黏在地上,扫不下来,她就蹲下身用铲子铲,铲着,铲着,一双高跟鞋踩在了她的铲子上。   温尔瞬时反应,这双关蓓蓓冒雨也要去买的鞋,它的主人并不是关蓓蓓。   关蓓蓓没有回来,走进来的是左曦。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对方,温尔站起身时,还是叫了一声“左曦姐”。   左曦应该是恨她的,所以表情冰冷,“斯义走了?”   温尔点头,“早走了。”   “我知道他早走了。阿姨告诉我的。”左曦突然一笑,“我刚才跟你开玩笑。”   “什么玩笑?”温尔并不觉得“变脸”好笑。   “温温,你这么不幽默吗?”   毕竟左曦之前参加过母亲的丧礼,温尔自觉欠对方一份情,于是也笑笑,“幽默。你找阿姨吗,她在里面。”   左曦笑着说“好”,忽而又对蹲下身继续铲叶子的温尔说:“你知道你是替身吗?”   “这个词好洋气。”温尔笑。   “在心理学上并不洋气。是一种情感替换行为。阿姨一直把你当女儿,你忽然和斯义在一起,让她很错乱。所以,没别的事情,还是回去吧。”   “你这些话是认真的?”   “当然。我是医生。你可以相信我。”   “谢谢。我考虑一下。”   左曦没再多言,踩着高跟凉鞋走了。   温尔认真将地砖打扫的干干净净,接着到银杏林里捡走被刮断的树枝。   做完这一切,她在之前和林斯义留下回忆的地方,守了又守,而后才上楼。   相思病害得,晚饭都不想吃。   她想,的确该回去了。既然这里不需要她。   晚上关蓓蓓终于买到鞋回来,温尔跟她提了自己要回去的事,关蓓蓓立即举双手赞成,“快回去吧。一起!”   她显然在林家在腻了,要换一个地方疯。   但是关蓓蓓没料到,她竟然夹在了温尔和左曦中间,一齐坐了同班航班飞回蓉城。   如果说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最难的事是什么,绝对是这一趟行程无疑。   其实小时候她曾见证过有一次林斯义过生日,但不小心受伤在家养伤,他班上的女同学拿着礼物在他院子门内外排长队等候的盛况,这些年,他吸引女人的本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左曦是八年抗战坚持下来的女人。各方面素质过硬,曾经关蓓蓓还幻想过对方将来嫁给林斯义,她给左曦当伴娘的情景。   这会儿好了,自己和温尔日久生情,关系蜜里调油,对方又和林斯义走到一起。   关蓓蓓当然希望温尔的结局更美满,但也要顾着左曦的面子不是。   于是,在飞机上,她两边讨好,结果两边不是人,灰溜溜下飞机时,见到来接的人,简直感动到爆哭。   “晚上咱就在单身食堂搞定,刚好我过生日,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窦逢春这个二货还雾里看花一片朦胧里,根本不知道温尔和林斯义已经“初夜”过的事实。   关蓓蓓看对方傻里吧唧的高兴背影,心想还过生日呢,明年这时候恐怕就是你忌日!   ……   驾车直奔单身食堂。   顶楼包厢,居高临下,望到华灯璀璨。   林斯义可能赶不来。   一听到这个消息,温尔就像一只原本快乐的小鸟结果啪叽一声摔在万丈红尘,全身脱力。   “不来太好了。”关蓓蓓却劫后余生,大拍胸脯。   温尔听到,半眯着眸笑。   关蓓蓓知道她还在计较飞机上的事情,忙凑到她跟前来哄着她。   温尔只笑不理她。   关蓓蓓哄了一会儿无用,就对她动手动脚,挠痒痒之类的。   温尔绷不住了,她本来就没在意,是看关蓓蓓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好笑,故意逗她的。   结果,被她挠痒,温尔一时受不了,笑着让她滚,身子又忙着躲,应接不暇间忽地撞到旁边椅子上去,也不知道谁刚坐下来,被她一撞,猛往后一撤,结果没人挡着,温尔又往下摔。   到底是那个人好心,双手接了她一把,捧着她双臂,将她从悬空的位置送回原位。   温尔回头,看到许久不见的关城,愣了一秒,她在大院中跟关城是最少交流的。因而说谢谢,都显得生硬,毫不活跃。   “别再闹。”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着她身后罪魁祸首。   关蓓蓓吐吐舌,收了手,和温尔一同正儿八经坐好,等开饭。   关城停顿片刻,才静默无声的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温尔见人还没来齐,老不跟左边的人说话不礼貌,就扭头,问指间夹着烟的男人:“关城哥前段时间去北京了?”   关城似乎没料到她会同他说话,视线从烟身上移回,静愣几秒,才迎着她视线,“嗯”一声,“同学结婚。”   “你也要抓紧了。”温尔笑着随便聊了一句。   他嘴角隐约上翘。算回复。   温尔笑着点点头,接着转回眸,继续和关蓓蓓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积极留评,为周五,六,日的双更蓄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eng 20瓶;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 1瓶;   么! 第29章 热吻   用餐之时, 温尔感觉桌上气氛有些凝固。   林斯义没到,不止她一个人失望, 与寿星公坐在一起的左曦更加板着脸孔, 酒过三巡,直接发飚:“他不会故意躲着我吧?”   “谁啊?谁躲着你这大美人。”窦逢春装听不懂,打哈哈。   “你说谁?当然是林斯义!”左曦说着讽笑,一脸不忿, “他干嘛呢?把我当踩狼虎豹啊,见都不敢见?是愧对我什么吗?”   “他跟咱们不一样,军务忙。能别没事找事吗?”   你一言我一言,话赶话就吵起来。   不过这好像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温尔见怪不怪,不打算参与。   正低头吃着, 左曦的火终究是烧到她身上来,或者从一开始,对方的火就预备往她身上烧, 只是她情绪冷淡,没配合, 惹得左曦不得不不主动开腔:“温温, 你知道你哥怎么回事吗?”   “他没跟我联系。”温尔如实答。   “昨晚你决定回蓉城,他也没跟你联系?”左曦挑眉, 似不可思议。   “我跟他说了, 他没回,不过知道了就行。”   “你怎么知道他知道了?还是他对待所有女人都是欲擒故纵,忽冷忽热?”   “左曦, 你喝多了?”关城转眸望对方,语气冷冽。   左曦对视着他目光,觉得挺意外,勾唇笑笑:“有的人,还真有蛊惑男人的本领。”   温尔一怔。   关城闻声扭了扭脖子:“再说一遍。”   “心知肚明就行。”左曦笑。   “你这是疯了?”窦逢春发火,“今天我生日,无差别攻击什么意思啊?关城,你别跟她计较!”   关城没出声,温尔余光看到他手背青筋跳了起来,但久久未动,显然在克制。   她心内叹息,明白其他人只是被牵连,左曦要开炮的对象是她而已。   她准备发声,关蓓蓓却一阻止,拍了拍她手似安慰,然后对左曦说:“别闹啦姐,就算温温不是斯义哥的女朋友,你再闹也不会是你。”   小丫头说话心直口快,完全点燃了火.药桶。   左曦冷笑几声,盯着关蓓蓓:“什么意思?是暗示我贱?”   “没有。”关蓓蓓否认,“只是希望看在逢春哥生日的份上,别让大家下不来台。”   “原来是我让大家不愉快了。”左曦冷笑连连。   窦逢春却忽然一抬手,原本滴酒不沾的人今儿被灌得面若桃红,神志不清中后知后觉逮到一个重要信息,他望向关蓓蓓,“你刚才说什么?就算温温不是斯义的女朋友……啥?”   窦逢春崩溃:“他俩咱一起了???”   “等会儿。”有个叫李惟的小伙伴笑着道:“他俩没在一起才奇怪吧!大伙儿这是干什么呢,别欺负咱小嫂子,林斯义来了,一个两个都别想跑!”   “是的,是的,别说了,我先敬小嫂子一杯。”窦逢春说着,先给温尔斟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满,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她“先干为敬”。   温尔哭笑不得,“哥,你喝多了。”   窦逢春歪歪扭扭的从座位里起身晃到她这儿来,“小嫂子,以后斯义拜托你了!你是真有本事,真的!”朝她竖起大拇指,“林斯义啊,大处.男,被你收了!”   “啊啊,你们好色!”关蓓蓓在旁边尖叫。   温尔也脸皮烫红,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偏偏人家窦逢春话里话外不带猥琐意味,除了惊呼,敬佩就没其他意思。   于是,左曦被气地更绝。   这帮人酒桌文化总是这么奇怪,哪怕前一秒还是快掀桌气氛,后一秒几个岔一打就能歪到九霄云外蹦迪去了。   “我去下洗手间。”温尔实在待不住,起身逃离。   “别走啊,小嫂子!”除了关蓓蓓这些人都是比她大的,还叫她嫂子,温尔步伐走得更快。   到了门口,她一拉门,外面突然来了一股劲儿往里面推了一把。   她错愕,微倒退一步,然后一阵男香便扑入鼻尖。   林斯义。   温尔瞄到对方面孔,心头一阵跳。   他身上军装穿的一丝不苟,挺拔又精干,五官不明朗,门瞬时移开时,一张英俊的脸庞才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见到是她,唇角几不可察上扬,温尔尚未做出反应,他手臂已经揽到她腰,细微的一碰,转瞬离开,“干嘛去?”   “……洗手间。”温尔与他目光黏着,舍不得离开,直到身后山呼海啸的动静扰得她不得不疾步而出,与他擦肩而过。   ……   到了洗手间,温尔用水好好泼了把自己脸。   从镜子中,可看到满面的火烧云色。   大概得等自己脸皮厚了,年龄也上来了,面对外人调侃,才会不动如山。   这会儿,她洗完脸,在楼道里待着先不进去,给足时间让他们把林斯义征询完,再留一点让林斯义和左曦之间慢慢发挥,终于待够十五分钟,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抬脚走。   只是有人先等不及了,快她一步出来寻她。   林斯义从过道闪入时,一下就将她堵在楼道的墙壁上,也不怕吻错人,口舌压过来时用尽全力,吻地她心脏似骤停,呼吸也随之衰竭,可怕的溺亡感伴随他们整个吻。   他手臂同时缠入她腰后,扣着,更往他身上抬。   “唔……”温尔听到自己可耻的声音,中途试着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结果乐不思蜀,一开始的担心被人看到完全抛之脑后,踮起脚尖,双臂搂上他脖子,和他热吻没完。   “整整十天没见……”林斯义得空给她算了一下时间。   温尔红着脸笑,“那你为什么不回信息?”   “提前让你习惯进入航校的生活。”林斯义咬着她唇又亲了几口,唉声叹气,“今晚跟你们校长吃饭。越吃越绝望。”   “航校校长?”温尔又惊又笑,“怎么了?”   “现在航校情况和我们那时不一样。每天都军事化管理,手机周末才发放,外出只有在周末视名额而定,还取消了暑假。想想我就要疯。”好不容易谈了女朋友十天半月见不到一次面,林斯义怎么受得了。   他那时候训练她体能时,对温尔喊的人得坚强如钢之类的口号,温尔此时想原封不动还他。   她现在没什么感觉,大概之前可能要去北京念书,货真价实的异地让她安全感尽失,所以此刻同在一城,再大的困难在她面前都不算困难了。   于是反过来安慰他。   “你跟哥不一样。你是情窦初开,哥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懂吗?”   “不懂。”温尔皱眉,“你怎么还不如我?”   林斯义捏她脸,恶狠狠凑到她唇上说:“因为你没良心。”   十八岁和二十四岁,完全天上地下的概念。   她需求会比他少很多。   他除了情感上,还有生理需求。   一旦开荤,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这话又不好意思对她说。   不然他堂堂一名可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官,竟然熬不过人类最低等的生理欲.望,岂不是要被她笑死?   不过这些都是林斯义的心理活动。   在温尔看来,她面前的男人正经且克制,吻了吻她就把她放了。   刚才紧紧搂在一起,他生理反应也没有像之前在酒店那天,稍微一个眼神给他,就反应过火的抵着她。   两人手牵手出门,和散场的友人们告别,窦逢春喝的伶仃大醉,几乎胡言乱语,进行不了第二场,其他人也鸣金收兵。   温尔中途有几次想把手从林斯义手中抽开,但没成功,他毫不避及旁人视线,沉着有力握着她。   好像他们已交往许久,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无需管外人看法。   这种无声的保卫比温尔请求一千万遍有用。   除了醉酒的窦逢春,没人再调侃他们。   就连左曦都默然离去。   ……   回到家,温尔把行李放下。   洗了澡出来,准备收拾一下,房门外就有人咚咚敲门。   她连门都没锁,直接喊:“进来。”   除了林斯义没别人。   温尔笑。   他好像第一次穿着背心到她房间来。   她有点不习惯。   笑着自顾收拾行李,让他自由活动。   林斯义却主动贴上来,坐在她身后,搂她腰,下颚在颈窝里戳,声音轻且哑:“明天再收拾。”   “你干什么?”温尔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眼眸瞬时睁大。   “明知故问。”   “不行,这是家里!”她不依,上身躲着,想离他远一点。   她躲,林斯义就跟,手臂轻轻松松捞着她,哪里也跑不掉,“家里怎么了?”   “姑姑睡我隔壁呢!”林苑之一家三口都住在这里,今晚他表弟和他姑父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万一中途归来岂不更尴尬了。   “她睡哪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斯义笑,“这是我家。”   “不行,会听到的。”温尔坚决不同意,“你走!”她对他疾言厉色。   林斯义被她逃开,双手往身后撑,无奈朝她笑:“你看我怎么走?”   温尔跳到旁边,然后闻声一扭头,看到他睡裤形状,不由惊呼:“林斯义,你真不能这样!”   她声音压着,都怕吵着隔壁的林苑之。   “你一点不想我?”是只有她这样,还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对十天整未见到的男朋友无动于衷?   “我想你。”林斯义盯着她仓惶躲避的眼神说。   “我也想。”温尔被盯得无所遁形,如实报告说。   “怎么想?”他挑眉问。   “想和你在一起。”   “怎么在一起?”   “除了这种方式的在一起,都想。”   “那我除了这种方式,其他方式都不想。”   他语言直白,再配合滚烫的眼神,令温尔难以招架,她甚至怀疑,难道自己真太冷血了?   “很遗憾。这就是男人。”林斯义可惜道:“我们现在不在一个频道,你想恋爱,我想做.爱,但二者其实都是一致的,不用区分太清楚。”   “等等。”温尔怔了怔,勇敢瞧他,“我没说不做,只是不想惊动外人。现在的房间显然不隔音。”   差点被他带沟里,温尔不依低嚷:“你少上纲上线了!”   林斯义注视着她笑,“没做,你怎么知道不隔音?”   “林斯义,你真疯了。”温尔简直不能直视他了,“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种人,很正经,很令人崇拜!”   “现在不崇拜了?”   温尔无地自容,继续跟他掰扯,“我说真的。这房间不隔音,主要是我的床不行,会晃动!”   “哪晃?”一听她床品不合格,林斯义立即从地板上起身,一副要给她检查的样子。   温尔的床是铁艺床,白色的,特别小女孩风。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一次她和关蓓蓓在床上打闹,床架轻轻一折腾就咔咔响。   本着向他真实反映情况的心态,温尔凑到他检查的地方,俯身,摇了摇床架给他看:“你听,是不是有声音?”   她认真的表情,令林斯义无言以对。   笑看她半天,沉默。   温尔说:“你看我干嘛。让你看床,太危险了,不可以!”   她小心翼翼,谨慎无比。   “不一定非在床上。”那个男人突然说。   “……”温尔感觉到头皮一麻,随着他声落,自己后颈便被一只大掌扣住,说了不一定在床上,却直接把她抚到了床上,温尔下颚摔在他胸肌上时,他的背部已经先落了床,咔咔两声,床架震荡。   “……”温尔当即心脏都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一更新就看!!(周五双更有了,谢谢大伙儿昨晚的努力)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你不更新我好难过 5瓶;HP 3瓶;你的腿毛没我长 1瓶;   么! 第30章 外出   男人炽热的身体包裹着她。   他的心跳, 与她的心跳混合在一起。   温尔差点被他压住,抗议了两声, 他抬起上半身, 手指卷在背心下摆,转瞬,成了半.裸状态。   见他来真的,温尔目光含羞带怯。   太久了, 原来十天是这么遥远的数字。   她都快不认识他了,他现在让她温习一遍,又重新对他的肌理产生记忆之感。   灯光恰到好处的亮度。   不是无所遁形的白,也不是模糊不清的昏暗。   像蛋黄一样的颜色。   同时也仿佛像一层保护层,保护了她基本的羞耻心, 不至于暴露彻底。   “……轻点……”温尔听到床架在响,又羞又恼,这一回合的林斯义她完全不认识。   表情都不一样, 每次一对视上,她都心慌意乱的逃跑。   林斯义只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呈现给她, 吻着她, 把她抱离床榻。   他双腿修长,且有力, 光脚塌上地板时, 温尔从衣橱的镜子里看到他全部的背影……   她不敢看,中途又多少次迷恋转回来……   呜咽着,后来眼前一白, 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怎么了?”醒来后,温尔发现自己被他搂着,躺在床上。   她茫然,微抬下颚,鼻尖便触到他低下来的唇角,“性高潮晕厥。”   他声音哑地不像话,带着低沉的笑。   温尔听得耳膜直鼓噪,惊道:“什么晕厥……”   林斯义要重复,她却猛地一阻止,“好了,我知道了!”羞到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又在他志得意满的低笑中,担心问:“晕了很长时间吗?”   “没有。”林斯义知道她担心什么,“几秒而已……”   “可我感觉很长,像睡了一个晚上过来,一下子就到床上了。而且现在脑子特别清醒,像脱胎换骨。”   “你不如说采阳补阴……”他顺着她的话一胡诌。   温尔在被子底下踹他小腿,恼道:“我真吓着了……”   “招飞体检都通过的人,有什么好怕?”林斯义说:“我还想再做一次,你岂不是更怕?”   “你知道就好!”温尔羞地无地自容,脸埋在他胸口里,“求求你了,饶过人家!”   “哪个人家?”   “小女子,温耳朵!”   “真不要脸。”林斯义揉她如玉的耳垂,“上次谁在酒店说包房一整年才过瘾的?”   “那我今晚还说不要呢!”   “那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不要!”   “哦,那就是要。”林斯义说着将被子一掀,温尔低呼了半声,另半声被他吞进了腹中。   到底是坐着飞机刚回来的,林斯义没舍得多折腾,第二次草草结束。   他甚至都没有发泄。   温尔铺天盖地睡过去。   第二次早上醒来,林斯义将床单塞到洗衣机,自己才换了军装出门。   暑假最后的几天里,温尔每天都是晚上才能见到他。   关于航校,大学四年,全程军事化管理。   连鞋子都省了。   更不要说什么牙刷杯子,听说一律的学校发放,你只要带上证件,带上人过去就行了。   开学那天,关蓓蓓尚在家中,还要等几天再去上海,这一别就是寒假才能见了。   关蓓蓓的地方大学还有周末和一个国庆,温尔就可怜了,周末外出还得请假,运气不好,都请不出来。   平时也没有手机。   打个电话都不方便。   关蓓蓓哭得和其他送行的家长的一样惨。   温尔全程安慰,倒分散了一些和林斯义分开的惆怅。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进了航校。   没有想象中的激情,事后想起来,反而全身酸软。   她想起,林斯义前几天在家中说“熬不住”,温尔还淡定反问他,怎么不如她厉害?   这会儿好了,真正分别了,她眼眶红了又红,有几次在列队出操时,还掉了金豆子。   默默的。   林斯义一概不知。   只在一个周末,手机发下来后,第一个打电话给他,正常说着,忽然哽咽:“林斯义,我想你……”   “怎么想?”他轻松口吻跟她笑。   “除了那种方式的所有想。”   “那怎么办,”他叹息,“我还是除了那种方式的想,没有其他想。”   “那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一个房子,周末外出我们立即见面,不要浪费时间在路上,呆在屋子里哪也不去。”她又想到一件事,哭唧唧的说:“我们还没有暑假……”   这件事,林斯义那晚就跟她说了,她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他痛苦的样子,还嘲笑了他一声。   这会儿全部反报应到她自己头上。   温尔几乎泣不成声。   林斯义本来挺高兴,她如此在乎他,结果听她哭,又心疼,柔声安抚:“不是没有暑假,只是暑假短。”   “短到忽略不计……”   “什么时候开学典礼?”林斯义岔开话题。   “周日。”温尔忽然活过来,“你是说开学典礼你可能出现?”   “你不知道?”   “什么?”温尔懵。   “今年开学典礼和群众开放日是同一天。”林斯义旨在说明自己没有走后门。   她却忽然一哭,“你是说,开学典礼和群众开放日集中在一天,你就少了一次来看我的机会是吗?”   “……”林斯义竟无言以对,半晌,“……好像是这样。”   “呜呜呜!”她爆哭。   “……”这娇气包,林斯义算安慰不好了。   ……   开学典礼这天,温尔才真正有所好转。   穿着军装,和同届生在操场列队。   这届的开学典礼颇为盛大,与群众开放日集中在一天。   现场除了学员,五颜六色的一片都是前来观礼的群众。   温尔作为矜贵的女学员中的佼佼者,举着旗英姿飒爽从观礼台走过,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也许是她个人长得太过漂亮,也许是这一届一共才三十五名女飞,物以稀为贵,现场的热情集体山摇地动。   但是温尔,只注意到林斯义一个人的目光。   那天,她笑了又笑,克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   热恋时,每天脑子里都想着做.爱。   尤其这种“异地”恋。   温尔后来回想起来她和林斯义的最疯纪录,是一次他去北京开会,呆了两个月才回城。   当时那个周末外出,她和林斯义一事无成,除了在床上折腾就是折腾,把她底下折腾出了毛病,破了几块皮。   林斯义大为后悔,不肯做了,温尔像调皮捣蛋的小孩,明明不是很想要,却喜欢勾引他,让他难受最好。   最后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其实在这事刚刚开始时,她需求极为浅淡,由他在过程中当主导,后来去了航校,半年一呆,简直饥渴到见到他,脑子第一个想的就是把他衣服扒光,看他想不想她。   在床上有多用力,在感情上就有多圆满。   她喜欢和他合二为一的感觉。   林斯义有时候问她,要不要短途游,结果温尔是答应了,但通常都变成了酒店一日游,那一年半,温尔除了和他去过一次南京,算长途旅行。   其他的,她都是研究各式各样的酒店。   简直成了酒店体验师。   饶是如此算起来,好像在一起很多时间,但真正相处时间,还是短到可怕。   那次,林斯义将在靠近航校的房子租好,等待温尔过去,谁料她竟然来了大姨妈。   气地温尔在电话里哭:“不如留着假条下次用。”   林斯义不同意,让她马上出来,他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她。   温尔慢慢吞吞红着眼眶移动到外面。   果然他车停在梧桐树下。   那时候已经初秋,他穿了一件V领上衣,朝她走来时,温尔看到他胸肌是两片很鲜明的形状。   当即脑子里嗡嗡的,很受蛊惑,就红起脸。   林斯义牵着她手,走在梧桐叶落的路上,帮她去买卫生用品。   温尔在外人目光中还是冷艳的一个人。   穿白色长裙,看上去清纯,眼神却无欲的像寒石,只是脸庞好像很容易发红。   那个英俊的男人牵着她手,问她是不是这种时,她不仅脸蛋红,唇角也会微勾起,仿佛表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结账时,男人轻按她脸颊,按到自己胸口来,“马上就回家了。”   她笑笑说:“哦。”   没有任何意义的回应,店员却看到两人走到外面,在街头霓虹中拥吻,双方都闭着眼,十来分钟才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的读者:现在的甜以后的虐呜呜我死了。   这几天的读者:哈哈哈哈疯狂想看他们分手!   请问你们到底经历什么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 1个;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幽若 20瓶;酱油 3瓶;S-LIYG 2瓶;   谢大家,么! 第31章 婚礼   林斯义租的这套LOFT离航校不远, 属于地广人稀地段。   站在十八楼,可以遥看城中心灯火, 和近在迟尺的明珠广场。   明珠广场是离小区最近的购物中心。   商业算比较发达。   有大型超市, 星巴克,麦当劳,电影院和一个购物中心。   往明珠广场旁边走还有一个明珠公园,因为靠着航校, 明珠公园的主景是二战时的一架战机,铁灰的皮子被小孩子左右攀爬,磨得油光发亮。   温尔第一次去时还担心,这老古董要被损坏了,再到第五次去时, 这玩意儿果然就被围上栏杆,熊孩子终于再不能进去了。   她在外面拍了几张照,林斯义取巧, 趁旁边白鸽飞起时,才按下快门。   效果当然是非常满意。   她对林斯义特别放心, 无论是做什么, 比如明珠广场上的那家超市,是他们从床上起来后唯一的消遣点。   她会走在推着车的林斯义旁边, 随意找自己爱吃的东西。   林斯义就负责看生产日期, 她觉得他麻烦,大超市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快过期,他却非要一个个看, 不过因为不是麻烦她自己,她也就随他去了;不知道那一年半间,她有没有买过快过期的东西被他删除下去,她好像没特别在意,丢进车子里就再也不管了。   无论是零食,还是要烹饪的。   都交给他。   有一次林斯义在床上和她腻歪到中午,实在饥肠辘辘,到楼下做菜。   其实他哪里会做呢?   三区那些少爷们,除了关城,温尔没听说过谁还会做饭。   于是乎成品当然不咋地。   她一边吃一边笑,鼓励他下次继续。其实是想看他挂着围裙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样子罢了。   林斯义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比如温尔晚上睡觉会故意打被子,然后让他唠唠叨叨起来替她盖;再比如在超市结账看避孕套种类时,她会故意告诉他,不要买凸点的,买这种超薄的没有感觉的,他一一点头用心的学习样子别提多令她心花怒放了;总之林斯义什么都好。   温尔和他在一起,没有争吵的时候,也没有冷战之时。   每周除了想见面就是想见面。   她想,这种关系,深究原因是林斯义对她过于包容。作威作福,仿佛养了一位老佛爷。   当然温尔也懂事,除开私下时光,在外场上她美艳过人,又不瞎来事,和林斯义站在一起天作之合。   ……   时间到了下学期,三月末。   林斯义的一位女战友结婚,地点在南京,不止林斯义提前安排好假期,连关蓓蓓等人都整装待发。   温尔早有所闻他的那名女战友是一名军医,在一次跨国营救行动中失去左腿,是一朵铿锵玫瑰。   且结婚对象特别有意思,是三区一名小伙伴,叫李惟。   李惟学的通信工程,在南京念完大学就地创业,林斯义当时在南京军区呆的几年没少跟李惟接触,久而久之,竟然成了这对新人的媒人。   一来二去,个中缘由,不止林斯义必须到场,大院里的只要跟李惟有关系的,通通出席。   温尔军校情况特殊,无故不得请假。   她一开始拒了,谁料到新娘子竟非要等她来,甚至为她改婚期。   温尔受宠若惊,当即让林斯义传话给那边,不用大费周章,她是小人物,实在承受不起。   林斯义当时抱着她在床上,引诱地说:“去吧。今年没有暑假,咱们在南京逛一逛。不是很想知道我入伍的城市长什么样吗?”   温尔心动了。   其实林斯义不说这话,她心也已经在动。   大家都集体去,她真的很想参与。   于是,跟学校打了报告,周四周五,连着周末两天,终于同他们一起飞往南京。   此时,南京的古鸡鸣寺,樱花大放。全城的交通都似乎堵起来。   游人如织,春光冒进。   气温竟已恍若夏日。   人人穿得单薄。   温尔感觉自己牛仔裤绑在腿上,比在学校炼体能还难受,于是听到关蓓蓓穿着轻纱长裙上飞机,顿时羡慕到滴口水。   “能不能帮我带两件薄衫?”她和关蓓蓓衣码差不多,高中时,两人不止常换彼此衣服穿,还买同一款鞋,颜色不一样,然后一人脚上一只对方的,走在学校里不知道有多拉风。   好久没有如此姐妹风过,温尔主动示好,关蓓蓓却不领情。   “你那里早被某人揉大,就不要撑爆我衣服了。”   “不要瞎说。你附近有人好吗。”上了大学关蓓蓓仍然口无遮拦,甚至更色,温尔想到一句调侃,说宿舍里嘴上常常跑火车的老司机其实往往是最后一个才有主的。这关蓓蓓俨然就往嘴巴老司机,身子顶清白的方向发展。   “人家又不知道我说的谁。哈哈。不说了,我上飞机了,上海到南京嗖一下,超快的。等我哈!”对方说完,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温尔站在原地良久,叹息一声,编辑短信,发送:蒋帆回国了。   ……   回国后的蒋帆正和新郎官一起,在机场接人。   他长相没变,但外观今非昔比,从前的克制,规规矩矩形象一去不复返,头发是微长的带卷,天气热,扎了一小把在脑后,配合嘴角浪荡不羁的笑容,显得整个气质越发风流。   穿得比较随意,讲究舒服,手上的腕表却亮晶晶的闪花人眼。   总之全身上下透着这位是一个雅痞公子哥,对老友们心思倒是没变。   温尔还没上车呢,先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冰淇淋,哄着她:“来,热着了吧,哥给你买的。”   让温尔恍惚。   想起当年第一次见他,对方坐在一辆骚包色的超跑内,倒车回来别她路,并丢下一盒巧克力,说请妹妹吃,以后记着哥哥的好。   似时光在倒流。   只是有人一脚踹翻这时光倒流的镜子,呼啦一声碎响,关城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上不上车了?”   脸色不可不谓难看。   蒋帆先赔罪:“还气着呢?”   关城冷笑:“我对你有什么好气的?”   “这回见面,我跟蓓蓓好好赔个不是,你们也饶了我行吗?”蒋帆就差作揖,一边又说:“哥们我也是没办法,从小到大你们不是不知道,被我老子娘逼成什么样了?实在受不了,才一不做二不休,远走高飞。这过程中误伤了蓓蓓,而且那小丫头,我哪知道,她那么真情实感……”   “谁真情实感?”关城听不来这话。   “当我没说。”蒋帆自觉封嘴。   当时关蓓蓓大瘦一圈,在医院强制挂营养液的事想必也传到蒋帆耳朵里去了。   他倍感抱歉。但是有什么用,伤害造成了,显然关城心里有了疙瘩。一时半会对蒋帆待见不起来。   其实不止关城,林斯义也没眼看。   他坐在最后一排,有三个座位,温尔坐过去时,蒋帆要凑过去,结果被林斯义一个眼神杀回去。   “干嘛?”蒋帆受惊:“两年不见,真这么忍心对我?”   林斯义懒得回话。给个眼神给他细品。气势冷冽的样子,绝对不好靠近了。   蒋帆只好老老实实坐回了副驾:“本来还想联络下感情……”   窦逢春实在憋不住,准备要嘲笑一下的,结果鸦雀无声的车厢,温尔突然缓和气氛:“他们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他们自然指另外两个。   于是林斯义不再给眼神,关城不再出声,倒真的如她所言,全好了。   但是蒋帆不好了,不可置信眸光在两个男人和温尔身上转了转:“可以啊!”然后由衷的发出赞叹:“小耳朵你长本事了!”   窦逢春终于忍不住大笑,“她现在是我们嫂子,你可不要再给嫂子献殷勤了,丢人!”   蒋帆闻声更加不好,怒拍大腿道:“你们疯了,这么大事不告诉我?”   “故意的。怎么着吧?”   你一言我一言,气氛又如从前。   温尔权当自己做贡献了,也不出声,随他们闹。   倒是林斯义觉得烦,催李惟开车,一边把温尔两耳一堵,压到自己大腿上来,让她躺着休整。   旁边,关城看两个人的目光变了。   ……   到了庄园式酒店,新娘子沈翘站在门口迎接。   李惟下了车,先把老婆一搂,几乎折断老婆腰似的力度,低头在她脸上狠狠亲一口:“有风,站这儿干嘛?”   “你们要习惯。”蒋帆说:“这家伙宠老婆没边儿,我硬生生被塞了三天狗粮。”   窦逢春拍他肩一笑:“你那是没见过林斯义宠耳朵,我们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你还差点,小心狗眼。”   蒋帆一双桃花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唉声叹气下车:“我他妈回来就找罪受的。”   关蓓蓓那位小正主还没到,到了还真不知怎么面对。   蒋帆心里有点愁的想。   ……   这边,新娘子沈翘,大大方方迎客。   她是南京姑娘,长得端庄大气,笑时有两个酒窝,整体高挑,左腿装了一副义肢。   听说因为这副义肢,李惟家里一开始不同意,他妈妈甚至上吊威胁,奈何李惟这个人认死理,反埋汰他妈上不了台面,为国家捐一条腿的血性儿媳妇看不上,这一辈子活该抱不上孙子,没有沈翘,他以后就出家当和尚去。   吓得李惟妈悄摸摸收了绳子,再不敢提反对二字。   只是偶尔碰上林斯义还是会小声埋怨两句:怎么就把沈翘撮合给她儿子了,也不是个全乎人。   林斯义笑了笑说,当兵都把命别在裤腰带上,温尔别说缺一条腿,就是摊床上了他都会好生伺候着,难道李惟不如他?   李惟妈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此后就是连个抱怨的人都没有了。   没办法,随了那不孝子到南京见了亲家。   不见不要紧,一见喜滋滋。   沈翘家高门大户,配李家实属下嫁。沈翘还是独生女,虽缺了一条腿遗憾,但长相的确标志,人为也稳当,一口一个阿姨一叫,李惟妈当即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会儿,好事多磨,婚礼终于顺利进行。   温尔在路上多听了这对新人的故事,早对新娘子“相见恨晚”,倒要瞧瞧林斯义这个唯一的异性至交是何等的英姿。   只是她没想到,沈翘也对她抱有同等想法,倒要看看林斯义这颗万年铁树找的是什么样的人,牢牢的把他镇住了。   酒店门前,大家都在下车。   沈翘第一眼看到林斯义,没办法,这男人太瞩目,当时简直名扬全军区,有首长家的姑娘拜托爹娘,把林斯义哄到家里吃顿饭,首长们一约才知道,得排队呢,抢手至极。   林斯义这个人冷冰冰,有时候像无欲无求,能从首长们的包围下干干净净脱身,可想而知的意志强悍。   可就是这样意志强悍的人,沈翘见过他在收发室取信,十来米开外就开始跑,收发室那个八级台阶,是他一步跨上去的量,要说那寄信的人在他心里没分量。   沈翘不信。   此刻,林斯义在晚风中手臂揽的那女孩,背影看上去极利落,短短的发,脖颈和耳廓都清晰的露在外面,偶然晃过来的正面,饱满的额头也不见一丝遮挡。   是个女飞行员标准的短发造型。   身材高挑,听林斯义以前提过一嘴,说瘦的很,这两年看起来是养起来了,凹凸有致,腰是腰,胸是胸,一双大长腿绷着一条简简单单的牛仔裤,男人的手臂时不时落在她腰侧,或轻或重的带了带。   这是一丝一毫不舍得分散的架势。   沈翘走上去打招呼时,林斯义手臂还落在人腰间不肯落,沈翘的眼神于是充满了对他的揶揄,“瞧把你骄傲的,不撒手了是吧?”   林斯义唇角上翘,手挪开了半分,也只有半分。   温尔看不懂这对老友的眼神交锋,只把善意的目光盯着沈翘的那条“腿”,这是新娘子没错了,她在心里想。   “不吓人吧?”沈翘拎了拎自己的裙子,笑看着她。   温尔摇头,唇角一勾:“行走的功勋章。我得向您看齐。”   “叫我沈翘。”   “沈翘。”温尔伸手,“新婚快乐。”   沈翘与她握手,边笑着看林斯义:“本来担心那些曾经追你的姐妹不甘心,会闹点事,这下好了,你女朋友的颜值得叫她们都自卑了。”   “听起来,他当时不是在当兵,而是把妹子。”温尔说。   林斯义闻声斜睨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刚要解释,沈翘在旁边一接话。   “可不是吗。偷偷躲在办公室,又是查字典,又是研究典籍,以为干什么呢,结果写了整整八页格斗术分析,还请教我,这样够不够打坏一名追求者,如果不能,我们女兵又通常是哪种拒绝手段,什么狠让上什么,我只好对他说,让人女孩上,不如亲自上,他怎么回的……”   “别说了……”林斯义一张俊脸涨通红,难得的骑虎难下神色。   沈翘哪里饶他,直接对温尔说,“他回小姑娘太小,怕自己成怪叔叔,不敢去见人。”   “……”温尔惊。   沈翘大笑:“这是林斯义啊,他说不敢去见人。”   林斯义不敢见的人,现在成了他女朋友。   当时温尔十七岁,每天都想写信骂他,为什么不敢正视她的感情。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她心里早有数,是因为年龄,林斯义不敢靠近她,索性拖着。   但是,亲耳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当时也难熬的状态,温尔心里着实如被潮湿的棉花密密的裹住,一丝透风的地方都没有了。   “开心了?”林斯义老底儿被兜空,哭笑不得地望着她。   温尔唇角扬了又扬,心情得意,最终却是没说话,给了他脸儿。   回到房间,私下里,温尔才质问他:“当时助养我怎么回事?”   她再也不信什么大爱无疆了,林斯义怕是一早就看上她了,来了个半养成游戏呢!   林斯义却看了看腕表,往外走:“蓓蓓快到了,我去接人。”   “不要你接。”温尔攥住他胸口衣料,将人扯回来,并且压到柜子上,靠近,吐气如兰:“是不是见色起意呢?”   林斯义想起以前她和关蓓蓓胡乱开玩笑,说他是贪图她美貌才助养她。   当时他不自在,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现在回头看,因为那会儿心虚了。   笑了笑,林斯义低头亲她嘴角,亲着亲着就上火,手臂揽到她腰后,带烫的掌心对她又按又压地,嗓音暗哑:“不然不出去了。做一次?”   温尔不上当,他一旦没折时就“做一次”转移话题,当她还是刚破处那会儿呢,动不动就羞涩?   “说你早就喜欢我有这么难吗?”她淡定问他。   林斯义失笑,“瞒不过去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哪一见?”地震那次,还是……   “救助站领物资那回。”   “为什么?”温尔奇怪,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那天的你洗得干干净净,穿绵绸的裙子,胸前很小……”他这么说时,迎接了她重重的一拳,在心口位置。   林斯义坦然承受,拧着眉笑,继续:“我和战友从外面回来,正热的爆炸,在树下乘了会儿凉,突然就被一个姑娘盯上了,她跑到我车边,拿手掌盖住眼,露出好看的嘴角对我一笑,当时心脏砰地一动,觉得这姑娘真好看。可惜太小了。”   “那后来怎么又胆子大了?”   “胆子大的时候还没有喜欢你,只是觉得好看。带回来助养,为国家出一份力。真正动心的时候,是你给我洗内裤的时候,觉得你想什么呢,那是我林斯义的内衣,碰过的人就完了,肯定得做我老婆了。”   “林斯义,这一点都不浪漫!!!”温尔恼羞成怒,她没想到前面听着那么动听,后面突然来了一个洗内裤。   她要死了。   而且那次,没经过他同意,她只是把他当高高在上施恩者,想的只是如何讨好他,自身力量完全渺小,如果没有心理缺陷,她好好一个姑娘绝对不会去碰人家成年男人的内裤!   他竟然还成了动心的点。   “你变态……”她几乎跺脚,双手捂住脸,在原地羞耻地想去世。   林斯义笑地胸膛起伏,“怎么了,我们刚在一起时,我给你收个内衣你都不肯,你都给我洗了,我赖上你怎么了?”   “你真的变态。”她再次重复,双手拿掉,林斯义看到一张从脸蛋红到颈项的脸。   他等着她发威呢,岂料听到小声建议的一段:“以后跟我们孩子提起怎么喜欢上妈妈的,你只要说到前半段就好,那很完美,其他的不必了。”   她连跟他的孩子都想好了。   林斯义眸光一荡,伸手,认认真真搂过她腰,低头轻喃:“怎么那么傻。一见钟情就是一见钟情了。真正的动心只是后知后觉的醒悟而已,是心疼你,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些?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里,我可以卑微,但你不需要。我舍不得。”   温尔想问为什么,但他的吻就落下来。   后来她才想明白林斯义这话里的意思。   他可以卑微,而她不需要,是一开始就决定了对她的无尽放纵。   以至于多年后,她左手牵鹏鹏,右手戴结婚戒指,无助的走在大街上,他会突然从一辆在她店门前停过许多次,而她只以为是普通车辆的车上下来,瘦削下去的脸庞在背光下昏暗不清,对她说,她可以带着鹏鹏回大院,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辈子做鹏鹏舅舅。   温尔当时就想到这句话,只是没料到他可以卑微到,做她的“娘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有没有内味??   今天双更合一,为明天的大肥章评论给我加加油!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HP、游荡一生 5瓶;你的腿毛没我长 1瓶;   么! 第32章 夜宴   从房间休整出来, 晚饭时间到。   李惟花了大手笔,不但包下整座酒店, 还请了乐队现场伴奏。   在草坪上享用晚餐时, 吹着微风听着音乐,别有一番滋味。   大院的小伙伴们都在夸李惟有心思,把他们年轻人和长辈人隔开玩,不但不拥挤, 还更放得开,他们准备好好“犒劳”这对新婚夫妇一番。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好话。   果然没一会儿,窦逢春就用一颗草莓斗得李惟大庭广众之下猛亲他老婆十几口。   沈翘一张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偏偏李惟故意使坏,非要逮着她亲, 并且是法式的那种,温尔刚好耳朵灵,听到李惟在沈翘耳边求饶, 说拜托给个脸儿,不亲彻底那帮人不会放过……   于是沈翘妥协, 与他凑上来的唇舌, 在一众老友面前热烈共舞。   不知怎地,这气氛, 仿佛从一对新人身上, 一直烧到在场的围观群众。   大家鼓掌,尖叫,又感动。   温尔看到, 那对新人分开时,沈翘眼底有泪光在浮动,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美得震撼。   她不自觉拍得两个掌心都疼。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不看这热闹,反而盯着她:“感动了?”   “你不感动?”温尔轻笑:“他们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啊。”   “结局圆满就行。”林斯义轻描淡写一句,然后拧了拧眉,清嗓子,“我好像感冒了。嗓子不舒服。”   “那不要喝酒了。”温尔立即叮嘱。   “嗯。”他点点头,接着,继续搂她腰,一齐欣赏正中间的热闹。   关城坐在两人的斜后方,一颗不知名的树下,目光对着他们背影,忽然一阵笑。   他觉得自己找罪受。   明知道徒劳无功的事,却一次又一次去做,傍晚在分配房间时,他甚至选择了与他们同一屋檐下,中间隔一个大厅堂,虽然够大,但不能保证晚上会不会听到些什么。   心上又痛,又贱。   于是越发自嘲式笑了。   蒋帆端着酒杯过来有意示好,关城懒得跟他掰扯,闭上眼表示自己不能再喝了。   他手上端着的还是满的……不像林斯义,有人帮他盯着。   “不会吧,这么点就多了?”蒋帆惊讶,忽地又笑,“那行,不喝,过来给哥们打个鼓。”   蒋帆是文艺骨干,无论走到哪儿,烘托气氛一把好手。   他把关城拉过来,让乐队的鼓手让座。   而对样样精通的蒋帆来说,他则随便挑了个乐器,往脖子上一挂,然后拿起话筒,对林斯义喊:“哥们,今晚第一首,你来给李惟沈翘助助兴。”   温尔心说糟了,他嗓子不舒服,怎么唱。   面对众人的哄声,林斯义表情为难:“你们来吧。今天嗓子不行。”   他说话声音是有一些沙哑,但是蒋帆不依,“不行有不行的唱法。今晚咱们三个重温下高中时组乐队的盛况,上吧,话筒给你。”   蒋帆说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摘话筒抛过来。   林斯义被迫接住话筒,清了清嗓子,赶鸭子上架。   蒋帆问沈翘:“新娘子想听什么?”   “原来他真会唱呀!”沈翘早震惊到笑容变形,指着深藏不露的林斯义说:“还骗我不会呢!行,今晚你嗓子就是报废了也要给我唱好。”然后对温尔说:“你可别心疼。这是他欠下的债!”   温尔哭笑不得。   她其实有感受到周围姑娘们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基于同为女兵的直觉,她很容易就判断出哪些人是和林斯义认识的。   这么一看,她真觉得林斯义当年在南京宛如陷入了盘丝洞,能全身而退少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后就连沈翘都拒了。   才有了今晚的骑虎难下。   于是温尔点点头,笑着问林斯义:“你撑得住吗?”   看上去沈翘绝对不会点好唱的曲子。   林斯义握住她绕在自己腰侧的纤细嫩手,一手拿话筒,一手握着她:“我试试……”   声音都嘶哑了,明显心有余力不足。   温尔因而担心。   此时,在架子鼓前准备就绪的关城,抬眸看她,说:“我会配合,让他音低一点。”   温尔不懂他的鼓怎么配合低音,但仍感激的一笑:“好啊。你们加油。”   接着沈翘终于想好歌曲:“我就不瞎为难了,来首周杰伦吧!”   周杰伦的除了抒情歌以外,其他听都听不懂,别说唱了。   但是关城没给蒋帆闹事的机会,直接一串激荡的鼓点出来,前奏鲜明,曲子也有了定数。   蒋帆没办法,只好跟上大部队,一边弹,一边故意用一己之力将调子扬得极高。   且切入点恐怖,没有原版的轻缓前奏,直接到歌曲高潮部分。   林斯义愣了一秒,才进入状态。   温尔因为贴着他坐,一只手臂还圈在他腰后,手掌被他那边手握着,他拿话筒的手几乎对着她耳畔,那“雨纷纷”,三个字出来时她耳朵差点聋掉。   同时现场爆发出一阵激烈音浪。   听众们沸腾。   温尔适应了最初他嗓音的爆发力,接着惊异他的高音,是那种带着明显吃力,嘶哑的声带似要裂开叫人忍不住为他心惊时,他又倏地平稳降落或者升扬,一句与一句之间,衔接到位,绝不走调的强悍功力。   哪怕嘶音到表情变形,握她那只手的力道差点给她扭断,仍全程坚持,直到完美落幕。   “好听。”她忍不住开怀。   林斯义结束后一时半会儿说不来话,只无奈垂首笑,一副被掏空的状态。   沈翘大为高兴,给林斯义鼓掌,又给关城竖大拇指,“你们配合得太棒了,全程只听一道人声和一个不急不缓的鼓声,没其他成员什么事儿!”   蒋帆觉得冤:“忽略我算了。剩下两位可是新郎官请来的专业队员。”   “不好意思,我真的就只听到这两位的唱奏。”   温尔也觉得沈翘点评到位。   她不住给关城鼓掌,朝他笑。   关城瞄到她目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极度喜悦。   ……   关蓓蓓到八点钟才到,那时候晚餐早过去,上了派对用的食材。   不过填她肚子绰绰有余。   她放了行李,被前来接机的人带到草坪,稍微吃了点东西,然后满场子的找新娘子。   她跟李惟熟稔,唯独没见过对方的新娘子,好奇到不行。   终于看到一个熟人,她跑过去拍拍对方的背:“窦逢春——我哥他们人呢?”   蒋帆回头,见到她,完全惊讶,“蓓蓓……”叫完名字后,却愣是凑不出下面的话来。   眼前站的女孩不是关蓓蓓,又是关蓓蓓。   不是关蓓蓓因为头发卷长,不知染的什么颜色,只觉得看了非常舒服,柔和得仿佛在吸引人的手掌靠上去;脸蛋也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完全变了,大眼睛里有疑惑,但十分沉稳,静静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他,又似乎稀奇,这位怎么回来了?   但无论怎么惊讶,她声音是唯一的没变,确定是关蓓蓓无疑:“蒋帆哥?”   “……”蒋帆内心如释重负,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声声叫蒋帆哥的小丫头没错。   “看错人了吧?”蒋帆对一开始跟自己聊天的那个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将人毫不留情遣走,回过身,笑眯眯看着她。   但是关蓓蓓表情非常懵,可以说是非常不热情,她画的极其精致的眉毛挑起一边:“我以为是窦逢春换了发型。”   “是,只有逢春跟我风格差不多。”蒋帆说着笑,望她,“蓓蓓长成大姑娘了。”   “蒋帆哥也老了。”   “……”蒋帆脸上有十万个问号。   夜风吹过关蓓蓓的脸,她笑了笑,声音轻:“我去找我哥他们,蒋帆哥忙。”   蒋帆想说我一点不忙,先解释下什么叫老了?   她已经裙摆飘飘径自走远。   整个重逢过程不过三分钟,却在蒋帆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仍旧紧致的脸皮,表情不可思议,“老了?”   随便扯了一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嗨,哥们,我老吗?”   那哥们话痨,跟他一阵分析,听起来竟十分有条理,总结过来就是,针对关蓓蓓的年纪,他的确算日暮西山了。   “靠!”蒋帆不可置信,“斯义和耳朵看着般配极了,怎么我就日暮西山了?”   他无法理解。   不过转念一想,关蓓蓓看起来成熟极了,再不像从前一样紧追他不放,这是好事。   于是松一口气,端过一杯鸡尾酒,满场找人玩去,不过找了一圈,竟然全都索然无味。   他僵在原地,还是觉得关蓓蓓好玩,一句话就弄地他心不在焉,他必须得找小丫头问问清楚,什么叫他老了???   ……   “从前觉得她小,现在害怕自己老?”林斯义冷笑一声,“你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话别这么难听。”蒋帆喷了一口烟,和好友掏心掏肺:“我对蓓蓓真的就和你们一样,把她当妹妹。那时候我去美国,真没想到她会用情至深,才十六岁,怎么就看上我了?我有什么好?”   “那你现在找来我这里干什么?”林斯义有点感冒,早拉着温尔回来休息了,这人却莫名其妙来敲门,敲了门一大堆废话,说蓓蓓找不着,是不是还怪着他。   林斯义只好骂他自作多情。   “两年了,她现在好着呢。别招惹她。”   “耳朵有没有跟你透露,蓓蓓什么态度啊对我?”蒋帆骑虎难下,皱着眉在空气中喷白烟,“你知道我马上去上海发展,人和场地都找好了,可能十天半月就能撞上蓓蓓,再怎么说,我还算她哥吧,可我不知道怎么道歉,或者赔礼。”   “她亲哥只有关城。你和我算哪门子哥。”林斯义忠告道:“我建议你,别太有负担。蓓蓓不需要你有负担,她有自己的人生选择,从前喜欢你,也是她自己的事。时过境迁,彼此放过。”   “希望是你说的这样。”蒋帆站起身,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原本要走了,忽然又转头,望着沙发中的男人:“这回左曦没来。是跟你闹崩了?”   林斯义不置可否。   蒋帆了然点头,慢声道:“不过还是提醒你,女怕狼,郎怕缠,左曦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你。”   “知道。”林斯义拧着眉,“我会处理好。”   谈话结束。   各自分别。   林斯义回到和温尔的房间,她已经洗好澡,靠在床头和谁打着电话,见到他来,对他示意了一下洗浴间,他打开洗浴间门,发现自己睡衣已经被拿好,放在柜子上。   他唇角翘了翘,进去淋浴。   “他回来了。”温尔对那头说:“不知道和蒋帆聊什么了。”   “幸好你提前发短信给我。不然我真吓一跳。”关蓓蓓的声音。   “你自己说不喜欢他了。那以后互不相干。”温尔劝,“今天先早点睡觉。明天你还是伴娘呢。”   关蓓蓓笑,“你怎么不当伴娘呢?”   “我只给你当伴娘。”温尔随口一说,其实是她没时间,如果当了伴娘就和林斯义处的时间少了。   关蓓蓓却尤为当真,笑着道:“行,我结婚那天,你这个伴娘必须随时听令!”   “知道了。”温尔笑着答应。   结束通话,看了一眼时间,温尔按灭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躺下来睡觉。   她的确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得养精蓄锐。   只是眼了会儿,朦朦胧胧要进入状态了,身后却有个人在拱。   搂着她腰,一会儿啃她肩膀,一会儿拽她浴袍带子。   “林斯义……”她困地眼睛睁不开,仍没忘提醒,“你感冒……”   “从后面……不会传染你。”   温尔不依。他就硬来,两人在被子底下你来我往折腾几分钟,温尔就全线失守了。   她其实也想,中午从学校出来前,他们已经两周没见面,这次南京总共只有四天假期,能多做一次就赚一次。   但是,她有点受不住,被他一勾就上瘾,在房间的大床上,主动上下起落,事后回想起来,她觉得这次好疯,也是第一次将身为军人的体力发挥充分,林斯义的极限她也探到了,觉得从前亏待他太多,那点隔靴搔痒的分量根本不够他享用,自己还以为完全满足了他。   这一晚,南京行的第一晚,他和她才真正的,同心齐力,酣畅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太肥(狗头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wu 10瓶;陌上雪 4瓶;你的腿毛没我长 1瓶;   么! 第33章 姻缘   第二天早上起来, 两大腿内侧酸痛无比,走路几乎带瘸。   幸好林斯义提前起床接亲, 没看到她的囧样。   温尔脑子里还是昨晚自己肆无忌惮的样子, 坐在他身上,将他弄地如兽喘,性感的连汗珠都带了催情意味,她因此与他热烈激吻, 难舍难分。   所以当早起,嗓子有一些干涩,微微轻咳时,她没有太奇怪。   躺在床上休息时,林斯义发消息回来, 说他们正往沈翘家赶,到酒店还有一会儿,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发的语音, 嗓子竟然奇迹复苏,不见一丝一毫沙哑。   温尔失笑, 回复他:你的感冒转移到我身上了   他大约很闲, 秒回:不准你亲,你非亲   温尔心说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骂他:亲你不如亲一条狗   林斯义回了语音, 点开,只听到一个字:   汪!   温尔听第一遍懵,听第二遍才反应过来, 第三遍时就笑得不行。   被他哄得极开心,又忍不住打字问他身边有没有人,他突然学汪叫,会不会吓到人家。   林斯义说背着人的时候叫得。   又给她发小视频,男方人到了沈翘家门外的情形。   温尔看到李惟穿得玉树临风,整个伴郎团也风流倜傥。   林斯义在拍视频,没有录到他自己的样子,但看其他人西装革履,想必他更加不会差到哪儿去。   温尔看全他发过来的三个视频后,对他嘱咐,少跟那个穿蓝裙子的姑娘接触,对方看上他了。   林斯义在下一个发的视频里“嗯”了一声,然后略过那道蓝影,很明显换了方位,视频里再也见不到那女孩的身影。   温尔满意笑了,心里又甜又美。   ……   婚礼结束当晚。   大伙儿聚在厅堂里商议接下来各自的行程。   蒋帆很活跃,说着自己在上海开公司的事,他读完金融回来,像换了一个人,与从前一板一眼的理科天才形象相去甚远,用窦逢春的话说,全身上下透着资本主义吃人不吐骨头的奸诈气息。   “我不跟你玩。但可以找我舅舅帮你介绍几单生意。”窦逢春舅舅是管着四大行的人,手上资源可想而知丰厚。   蒋帆连连道谢,并表示以后哥们几个的理财不用找外边人,他绝对用心办好,正说着,他望向一旁坐着揉太阳穴的关城,奇怪:“哎老关,你昨晚没睡好?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一引声,大家目光都往关城那儿集中。   只见一位大帅哥坐那儿,黑西裤,白衬衫,冷漠似不耐烦的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气质,未免倒胃口,觉着可惜。   “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关城冷挑眉。   “听听。”蒋帆拍大腿,一副对方无可救药的忧心表情:“这位可单身好些年了,今儿沈翘那堂妹明显吃他这款,在他面前晃了又晃,做游戏的时候甚至故意和他一队,这人倒好,人家姑娘跌倒往他怀里冲的时候,他直接后退,把人家姑娘都摔傻眼了!”   “我看到了。”窦逢春也在多事,反正大晚上的没事干就随便聊,他神秘莫测笑了笑说:“我估计,关城心里这是有人了。”   “滚蛋!”关城直接生气,“不八卦会死?”   众人见他脸色变了,皆面面相觑,接着不可置信:“这是真有人了?!!”   关城反应过激。   他是个很少在意自己名声的人,初高中时打架不要命,进派出所当饭吃的人,竟突然怕老友们几声调侃,这显然不寻常了。   面对重重拷问,关城却一言不发,似乎在以不变应万变。   “你们聊什么呢?”关蓓蓓卸完妆回来,发现一堆人围着自己哥瞎打听着什么东西,一细听,竟然是关于她未来嫂子的事情,关蓓蓓因此开怀大笑,笑完后对那些人保证:“我哥绝对没有喜欢的人。”又说,“既然这里是南京,咱们就必须得去鸡鸣寺拜一拜,这可是著名的求姻缘的寺庙,错过了可惜!”   蒋帆也觉得有趣,当即第一个举手同意:“反正来都来了,大家就逛一逛金陵城,让林斯义做东怎么样?这可算是他第二故乡呢!”   林斯义牵着温尔的手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当即点头说:“那还不早点睡,六朝古都,我怕你们一天逛不完。”   “这才十点!”蒋帆惊了,抬腕给他看自己手表。   林斯义离对方可远着呢,哪能看得见,直接牵着温尔,往自己房门那边走,丝毫不顾一众单身狗的感受。   蒋帆呆掉,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女朋友进了屋,连个话都没回。   窦逢春幸灾乐祸地笑:“昨天不跟你说了?好好保护狗眼。习惯吧,兄弟!”   大伙儿于是又一阵地笑。蒋帆越觉得没意思,他们越开心。   唯独关城,在周遭笑声中合上眼,头痛越发剧烈。   ……   鸡鸣寺求姻缘之灵验,全国盛名。   不过怎么求,一行人倒是没研究,直接大队人马杀到鸡鸣寺,在赏樱的人山人海中,很快就被挤得七零八落,连联络都成问题,更别提求姻缘了。   关蓓蓓很倒霉地和蒋帆被挤成了一队。   路上兜售花环的小贩在与城管的斗智斗勇中,却有幸和蒋帆做成了一单生意,蒋帆十块钱买下一副花环,送给关蓓蓓。   关蓓蓓本来不想收,不过在外面和他纠缠也没意思,于是道谢接过花环,戴到头上就跑了。   蒋帆在后头看着她背影直发笑。   心想,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还得加把劲哄。   ……   另外三两小队全是单身汗组成。   窦逢春只想着中午吃什么,而丝毫不关心姻缘,倒是替关城操心,表示呆会儿到了上头,一定要好好替他拜一拜……得到关城本人极度冷漠的一冷眼。   而另一队,温尔的倒霉程度不亚于关蓓蓓。   她和林斯义随着人流上了鸡鸣寺山门。   刚领了免费的香,从书画院参观出来,她就走不了路了。   “怎么?”林斯义回头看她。   温尔拎起左脚,表情尴尬。   林斯义低眸一看,不由笑出声。   “林斯义。”温尔警告他一声。   “你坐着等会儿。”林斯义笑完了,将她拉到旁边一株樱花树下坐着,“我给你找找,看没有针线。”   春光热辣,温尔感觉自己额头沁出汗珠,在周遭吵杂的人声中,无奈低语:“这里是寺庙,怎么可能有针线。”   “你先坐着。”林斯义捏捏她脸,起身,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   温尔有一些孤单,但只能等。   怪只怪,她竟然穿了一双带扣子的皮鞋,本来皮鞋就不适合登山,就因为林斯义说了一句,是在市区,山也很矮,随便她穿什么鞋。   她就爱美的选了这双。   结果,山还没登,鞋扣在人海中被踩飞,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好险的被她眼尖发现,及时捡回,才没造成彻底无法挽回局面。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她的男朋友终于带着针线跑回来。   接着,蹲在她面前的地上,让她脚踩着他大腿,这位掌心长满厚茧的兵哥哥,开始一针一线给她缝鞋扣,看上去还挺专业。   温尔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觉得这一趟挤,费神的相当值。   不由地,嘴角翘了又翘。   ……   在南京的最后一晚,是从夫子庙回来的那一晚。   在中华门附近的某酒店过夜。   推开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山顶的大报恩寺。   亮着全白的灯光,像一座玻璃塔。   若不是从飞檐下挂着铃铛,发出空灵寂静的响声,温尔会以为这是现代仿制艺术,而不是货真价实历史遗迹。   她在望着山顶发呆时,林斯义就满房间的找蚊子。   他认为这家酒店差劲,不仅是新装修,气味浓重,窗户缝还没贴严,蚊子已经在温尔腿上留下恼人的印迹。   温尔叹气,劝也劝不动,先看着他在房间内东翻西挪,终于打死两只蚊子,然后还不放心,直接找前台要了电蚊香液,给她插上了。   “这是五星级酒店,你别这么龟毛好不好?”温尔无语。   林斯义说:“如果不是为了见老战友,绝不会把你带到这边来。”他想了想,又气,“你闻不到油漆味?”   “新装修,是有一点的。”温尔笑,“我能接受。”   林斯义走到窗户边,把窗帘尽可能的拉开,让外面的空气吹进来。   接着,到卫生间淋浴,哪怕他已经洗过一次,因为东摸摸西摸摸,又觉得会脏了她。   等再次冲好后,回到床上。   温尔羞涩的在被子里看他:“不拉窗帘?”   “关灯就没事了。”伸手关上灯,林斯义低头亲她,边亲边说:“这一天乱糟糟的,不如在床上搂着你实在……”   “你表现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在鸡鸣寺他当导游当得别提多起劲,仿佛从前来求过多次姻缘,才能说会道如此。   林斯义将自己温柔送进她体内,听到她不适的一声重喘,嘴角邪笑着低头吻下去:“傻……”   他在鸡鸣寺姻缘石上,哄她与他立下了终身誓约,她不仅不知道还傻傻的吃醋,难道这辈子,只有他和他的搜索记录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肥(轻打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蓉 16瓶;寒时、ameng 10瓶;陌上雪 6瓶;HP 5瓶;你的腿毛没我长 1瓶;   么! 第34章 出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分手预兆的?   是大一暑假, 顾黎清回来那次。   做为一名军校生,温尔的暑假, 和地方大学里的学生比, 少了整整五十天。   她先回了仙林给母亲扫墓。   献上鲜花,在墓前坐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林斯义没有陪同。   他到北京开会,顺便接顾黎清一同返回蓉城。听说忙地不行,顾黎清中途打电话和温尔抱怨, 说林斯义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每次回来身上还都带着难闻的烟味。   林家男人,从爷爷到林父,到林斯义三代都是不抽烟的。   于是顾黎清养成了一副“烟味敏感”的鼻子,一旦闻到就干呕。   温尔表示理解, 因为和林斯义待一起久了,他身上干净的气息的确难能可贵,航校的男学员在军事化的管理之下, 仍然散发着些许异味,令她拒绝起来毫无柔肠, 刀刀快斩, 还得了一个“女杀手”称号。   有些人,她甚至都不认识, 莫名其妙会被听说那个人被她伤得情伤难振之类的……   “你不杀伯仁, 伯仁因你而死。”这些事,温尔在电话中和顾黎清谈起,对方如此评价。   距离产生美, 上航校后,顾黎清对她不再挑刺,恢复到初始的样子,对她嘘寒问暖。   有时候甚至过分关心她的被追求情况。   像在家的母亲担心出门在外的女儿一样。   “与这些人相处,首先看家世,可以穷,但养育者品格得富有。往往这么一淘汰,十有八.九都不适合结婚的。”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   “那你想和谁?”   温尔停顿片刻,坚定道:“林斯义。”   那头久久无声。   半晌后,直接摔断。   ……   温尔回到三区。   本来不用回,已经没有助养关系,再回来把这儿当成家,有点说不过去。   但顾黎清打电话让她回,她便发现自己不会拒绝对方,除了“想和林斯义结婚”这句话,几乎事事以顾黎清命令为圣旨。   其实严格来说,整个林家都把顾黎清话当圣旨。   她病情难得在这一年有所稳定,谁都不愿去挑拨她那颗炸.弹。   回到三区后,整个暑假,温尔频繁撞见左曦。   有一次夜间下大雨,顾黎清直接收拾了房间让左曦住下。   本来这也没什么,住就住,可住在林斯义房间的隔壁,整个一楼就剩这一对孤男寡女住着,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那天夜里温尔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然后她房间门便被推开。   那个男人穿着睡衣堂而皇之走进她房间,然后在她床上躺下。   温尔当然赶他离开。虽然房门没锁,早为他留着了。   但是这个家里,顾黎清反对他们这一起。她心里所有期盼都得克制。   林斯义这天是出差一周回来,如果是在他们的小窝里,这天晚上恐怕要缠绵到早上才得罢休。   但这一晚,温尔不仅克制,还极其严肃,“还不明白吗?你今天出差回来,左曦就来家里探望,接着你妈又收拾房间让她住下,她们想干什么?”   林斯义抚额,为难道:“可你一点不吃醋。晚上还给左曦夹了菜。”   温尔到底是思念他,严肃不到一分钟,失笑,“我吃什么醋?你对左曦又没意思,她们空忙活,反而让人看着既尴尬又同情。”   闻声,林斯义挑眉,“听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信任?”   “是的。”温尔领了功。   她厚颜无耻到在他面前从来不掩饰,高傲,目空一切,一个小小的左曦算什么。   她眼底写着这种自信。   林斯义哭笑不得,忽而语出惊人:“你知道,刚才左曦跑到我房间了吗?”   窗外雨声隆隆,温尔枕在他手臂上,舒服的有点发困,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错觉,停顿了三四秒,才睡意全无,惊呼:“真的假的?!!!”   “真的。我以为是你,差点和她抱到一起。”林斯义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温尔怔了片刻,怨气道,“你特种兵怎么当的?”竟然能让一个女人跑到他房间去?   林斯义将她搂紧几分,灼热的气息在她耳垂边上吹,缓慢又温情的安抚:“不是说了差点?我喊你名字,她没应声,我就知道不是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耳朵,无论什么时候叫她一声,她都会像小狗一样跳过来,粘着我。”   “我很高冷。”温尔强调,“我在航校,那帮男生都没勇气靠近我。”   “对外和对内能一样?”林斯义轻笑不止。   看他状态可以,身上衣服也齐整,温尔暂时放下心,不过也没了赶他下楼的心思,怕再被左曦给截着,她损失可就大了。   于是任由他搂着,迷迷糊糊听他讲着这些天在中亚军演的事,讲到对她的希翼,因为大二这一年决定了到底够不够资格成为一名真正飞行员,不然她得转去其他专业,届时别说开战机,就是战机的边都摸不上。   “放心……我可以……”她昏昏欲睡间对他保证。   接下来便两眼一闭,进入梦乡。   再次惊醒,窗外雷声隆隆,却不是因为雷声醒,而是有人闯进她的房间,打开刺人眼的大灯,发出一声气绝般的哭音。   温尔几乎被吓住,听出那道声音里的绝望,而林斯义搂着她,用掌心盖住了她眼,既不允许她动,也不允许她看。   于是,她只能用听。   “斯义,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乱.伦!”顾黎清的声音。   “大嫂,温温不是,咱们先出去吧!”接着是林苑之。听动静,连林斯义的表弟都被惊动。   总之,可能全楼的人都围堵到她这小小的房间来了。   “林斯义,从妹妹床上起来,立即!”顾黎清撕心裂肺。   众人忙活着劝,不知过了多久,才将顾黎清给拉走。   房门带上。   她眼上的掌心才随之离开,温尔睁眼,看到一双疲惫无比的眼眸。   林斯义抱歉朝她笑:“对不起,她把你当成小熙,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我知道。”温尔苦笑,她早知道了,只是不晓得怎么和他商议。   这事从大一就开始出现苗头了。   左曦也明确提到过,顾黎清将她当女儿,而对她和林斯义在一起的事很错乱。   一年过去了,她以为顾黎清内心该接受了。   毕竟,对方真的对她很好。   只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会因为这个和我分开吗?”林斯义无奈问。   “不会啊。”温尔更无奈,“关键问题不是在于我和你啊,而是怎么治疗她的抑郁症?”   林斯义叹息,闭眸往后仰,“从一开始就错了。”   小熙离世那一年就该告诉她真相,而不是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堵塞唯一出路,变成雪崩般的灾难。   “我频繁回北京,有时候不是军务,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烦恼。我给她换过心理医生,她不但不接受除了左曦以外的医生,还威胁我闹自杀。”   “这么严重?”温尔惊。   又觉得心疼,无奈地只能搂住他腰,紧紧的,给予一丁点安慰。   林斯义说着笑:“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算她什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振作?她心里只有妹妹,所有人的关怀都不顾。”   “不要和陷入痛苦中的人计较。你难过,她只会比你更难过。要不,你先出去看看她?”   “我也会累。今晚真的受够了……”   左曦为什么会有他的房门钥匙,答案显而易见。   这样的行为,令林斯义难堪。   “即使没办法告诉她小熙不在了,可我对你的态度,她必须要知道。我也不想强硬,但所有方法都用遍了,对她毫无作用。那只能请求你配合,让她明白什么才是事实。”   温尔点点头,“我一直没对她妥协过。”   林斯义说:“我必须要换掉左曦。”   “你认为她的治疗没有效果?”   “显然。”   温尔再次点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左曦的确失格。”   利用病人的病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心理医生该拉出去枪毙。   ……   很快,大二上学期开始。   温尔课业繁重,无法再在每个周末请假外出。   林斯义也□□乏术,除了军务,他还强行将顾黎清留在蓉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   他不放心北京的人照顾,自己亲自上阵。同时也给她换了一名新的医生。   这一切,算有一些效果。   温尔偶尔外出回去一趟,会发现顾黎清对她客气很多,又是抱歉,又是哭,说对不起她。   温尔虽然心疼,但最起码这表明顾黎清是思想十分清醒的人。   清醒了才有思考,和感受安慰的能力。   她因此和林斯义通话,高度赞扬目前成果,并鼓励他继续努力,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林斯义被她外交式的口吻逗乐,笑了一会儿说:“一段时间不见面,我就成了你的外了?”   “哪里。”温尔笑,“您老在我心中一直是内。”   林斯义兴致缺缺,“别哄我。这次外出我又不在家,下次和我说好了,我们见一面。”   “行。”温尔羞涩的结束了通话,耳畔还是他低沙悦耳的嗓音久久回荡。   心不在焉,上了一辆出租车,朝车窗外看满城的秋色,不知不觉,她在这座城市待到了第四个年头,由苗条纤瘦的小丫头变成了高不可攀的林斯义的女朋友。   这一切,好像做梦一般不真实。   回到学校。   温尔的体技能考核,一次比一次出色,对于成为歼击机飞行员百分之七十的淘汰率而言,她在教员眼中俨然预定了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成功率,不出意外,大二这一年后,她将是同届女学员中第一个坐上战机的人。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斯义时,温尔已经悄悄请好假,却没有告诉他真相,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回到三区保姆在准备晚餐,但家中少了食材,她准备外出购物,看到温尔回来,十分惊喜的笑了:“温温,你回来了!”   温尔点头笑,“我阿姨呢?”   “她在花园里浇水。”保姆透露,这几天林苑之一家外出旅游,家里空荡得很,顾黎清十分寂寞,只有在花圃捣鼓花苗,打发打发时间。   温尔说,这就去后面找她。   保姆才放心挎着购物袋出了门。   这是十一月份。   天气有些寒了。   傍晚的夕阳转瞬即逝,仿佛也只有从大门走到后花园的距离,天就暗沉下来。   “阿姨!”温尔在花园里并没有找到人。然后打对方号码,手机却在客厅里独响。   顾黎清本人不知所踪。   她开始焦急,但仍没想过最坏的打算。   温尔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对自己往往做最坏的打算,对别人却宽宏大量,即使对方是顾黎清,一个身患抑郁症十来年的重度患者,她仍然觉得顾黎清可以活得很好。   因为相比病情,她身边所有人都在爱她,她不是一无所有的。   所以为什么想不开呢?   天暗沉沉,介于全黑与最后的光明之间。   寒风吹拂的香樟林里,每走一步,鞋底都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极大的响声。   这么大动静,温尔认为完全可以吵醒树林深处,那道躺在地上的人影,但是随着她惊叫并奔跑起来发出的混合巨大动静时,那人仍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   “天哪……”温尔到了对方跟前,看到一张嘴角流血的死气沉沉脸。   她软了。   爬到对方身边。   拉对方的手。   眼前蹦出所有与对方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像默片播放。   “天哪!”温尔记得自己嘶声力竭,但实际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因为事后经过林子外围的人说,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求救声。   是温尔把顾黎清背在背上,从林子中一深一浅出来,他们才集体惊呼,往她冲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尔眼中没有泪,她只是唇瓣上下抖,告诉他们,救护车马上就到,但她来不及打电话给林斯义,麻烦拨一下他的号码,让他赶快回来,他妈妈出事了……   那个人正要拨号码时,温尔又嘱咐,暂时不要说具体,免得他开快车……   对方点头,其实已经忍不住大哭,电话一接通就底牌全出,斯义——你妈妈自杀了!   ……   顾黎清走的很痛苦。   是服用过量毒物,经过最后一番抢救,仍无济于事的撒手离去。   最重要的是,她离开时完全有意识。   温尔坐在病床边上,给她按摩逐渐冰凉的手掌时,她有主动要牵她的动作,只是力量微小,看上去毫无动静。   却只有温尔自己知道,顾黎清一直在想握住她。   所以,她拼命回握,与对方十指交缠,并试图喊话,求她清醒,求她不要放弃自己的孩子,她还有林斯义……   后来,林斯义进来了,和医生不知道谈的如何,他进来时,在她病床边站住,顾黎清就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直紧闭的眼倏地脆弱睁开,她留恋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孩子,然后又望望温尔,嘴里说不出话了,但唔唔了两声,像同时在对他们俩交代什么……   温尔泪流满面。   她后来的五年里无数次回忆,顾黎清其实说的是,让她和林斯义好好的……   她当时理解错误,以为是交代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的,对方把她当做小熙的化身……   这种错误的理解,让她在最后一刻,泣不成声,无法对顾黎清做出最完美的告别。   顾黎清静悄悄离去,在凌晨两点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节奏会非常快,不要养肥,这对作者而言不亚于被抛弃,感谢!   感谢陌上雪的营养液! 第35章 依偎   如果只是这样, 她和他不至于分开。   那段时间,林斯义备受煎熬, 温尔再内疚, 也不会离他而去。   丧礼举办得低调而隆重。   这两个词很奇怪的在顾黎清丧礼上,和谐并存。   低调的甚至在压抑的悲伤,和隆重的闻讯而来的亲友,将三区弥漫的水泄不通。   大家都在说着顾黎清生平的优雅人格与坎坷命运。也许与世长辞, 是她认为的最热烈的归宿。   除了劝活着的人节哀,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是我做得不够好……这辈子,不会再从事这一行了。”丧礼上,左曦宣布了自己不再从事心理相关职业的消息。   大家都挺震惊,纷纷劝她, 这件事不怪她。不是所有的患者都会被医生抢救回来。   她问心无愧,尽力了就好。   左曦神情悲痛,穿一件黑色大衣, 纤腰束地不盈一握,像风一吹, 人就会倒下去, 我见犹怜。   她自我责怪着的同时,眼光也不断寻找林斯义。   从医院那晚开始, 林斯义就没歇过, 左曦很担心他会倒下,说了不到三句,和身边人歉声:“我得去看看他。各位姨婶, 你们先坐着。”   几位长辈看着她,连连点头,等她走远,看着她寻找林斯义的背影,不胜唏嘘:“左曦也很好啊。黎清生前最喜欢她,总说着将来给左曦和斯义带孩子的话,也许孩子真的早生下,黎清就不会走这一步了。”   “谁说不是呢。”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过仅是小规模议论,不敢往人多了的地方说。   温尔如此瞩目。   众人眼睛又不瞎,怎能忽视掉她的存在。   相比于左曦的处处张罗,不见外的大包大揽,更像顾黎清的准儿媳,温尔本身行为的存在,恍若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她长相显然比左曦,或者和在场的任何一个同龄人比都出色,会叫初次见面的人第一眼扫到她,会发出哦,长成这样,被林斯义喜欢正常的。   或者,只有长成这么漂亮的人才会理所当然的嫁进林家,诸如此类的声音。   左曦气质上到底差了点意思。   但是,除开相貌,温尔其他的都比不上左曦,她没有左曦会交际,也没有左曦热情,甚至没有左曦悲伤,穿一件普普通通黑呢大衣,不显腰身,腿上是一条同色牛仔裤,很规矩的搭黑色长靴,静静的站在人流稀少处,像一尊漂亮的膏像,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只除了,人家主动去找她做什么,她才会动静一二。   其余时间只专注盯着林斯义,仿佛怕他跑掉,她人财两空。   这样的女孩,除了气质浑然天成,脸蛋着实引人关注,到底还剩下多少真心呢?   人们多少因为顾黎清当时反对她和林斯义,而对温尔产生一丝怨气。   目光多是冷淡和打量的。   不过,温尔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她的伤心与否,不需要寻求别人的安慰与赞同。   等着丧礼结束,等着送顾黎清上公墓,等着来宾全部散去,等着只剩下她真正熟悉的人。   大家聚在一起,无声或者真正叹息两声,相互扶持,宽慰。   一切就都结束了。   ……   “斯义……对不起……”有道声音不舍得离开,期期艾艾。   当温尔端着水,准备走进客厅时,无言望着厅里的那一幕。   这个女人几乎要趴到林斯义怀里去。   林斯义胳膊上还戴着孝字,靠在沙发内,闭目养神。   他需要休息,但是左曦迟迟不走。   “左曦姐,你先回去,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温尔端着水走出去,不管对方脸色如何,行驶女朋友的权利,将水杯递到林斯义的手心里。   他眉头一皱,似乎没料到有人会突然碰他手,猝不及防的一睁眼,瞄到是她,又以旁人可见的状态,松下紧绷的肌肉,伸五指,仔细握住了。   温尔将他手指在边缘上按准确了,才离开那杯水,抬眸,左曦仍没走,且目光冷冽的盯着她。   “我有事和他谈谈。”对方开腔。   温尔拧眉:“谈多久?”   “也可能很久,也可能五分钟。”   “我给你可能很久的选项,但是别在今天谈行吗?”   “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给我?”   “这不是很显然?”温尔笑,“为什么一定要问呢?”或者说,睁眼瞎呢?   左曦性格的确大变了。   她听不出好赖话,甚至厚颜无耻,不过能做出半夜三更走进一个有女朋友,且女朋友就睡在楼上的男人的房间。   左曦还有什么三观可言?   “温尔,你没资格和我讲话,一个孤……”她停顿了。   温尔挑眉,鼓励她继续。   左曦却看旁边男人的脸色,虽然林斯义并未有表现,她却仍忌惮着他,到底还是在他面前要保持一下正经女人的尊严。   左曦站起来,对他说:“斯义,今晚好好休息。关于伯母最后的轨迹,我改天再跟你细谈。电话联系。”   说着,等在原地,期盼他有个回应。   但是可惜,林斯义显然对左曦没有任何好感,直到对方离开,都没睁开眼。   温尔将前后门好好检查一遍,然后关上。   家里就剩下她和林斯义,其他人都去了林苑之那边,爷爷住那边,好像身体不太好,都去照顾了。   林斯义三天三夜没合眼,众人让他回来休息。   温尔回到沙发边,看他端着的水始终没动,都要凉了,伸手去端,准备重新换一杯。   她手指刚碰到杯壁,大半杯水便倏地倾倒,温热的触感从她手背上一直滑到半边沙发,同时他大腿上留下一串湿痕。   “斯义……”温尔唤他的那一刻,这男人就抱住了她。   玻璃杯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发出砰砰的声音。   温尔感觉自己胸前埋着一双淌满热泪的眼,浸透她薄衫,触摸她的肌肤。   她一时也哽咽,但忍着让声音咽回进肚子,一只膝盖跪上沙发,张开双臂,全然搂住他。   她很难过,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束手无策,痛苦着,只有深情搂他。   并且唤他的名字,“斯义……斯义……”   不知这么安抚了多久,他突然对她说话,“谢谢你耳朵……”   谢她什么?   温尔愣住。   “谢谢你……”他声音沙哑,鼻音也重,听着让她心生生的疼。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谢……”温尔感觉自己承受不起。   “你把她背出来,你陪着她去医院……让她最后时刻不那么孤独……”   温尔越听越难受,眼泪终于滚下来,她下颚抵进他发里,颤声,努力挤出一个笑音:“我们之间谢什么呀。你心里好受一点,对我才是真的谢意。要谢就谢这种吧。”   他目前对这种“谢礼”,置办不出。   无声的搂着她的腰,像搂一根救命稻草。   这天晚上,他们就在沙发里相拥而眠,没有脱衣服,也没有盖被子,用彼此体温取暖,悲伤又安静的。   ……   左曦在丧礼过后第三天找上门。   在林斯义房中质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而她打来的电话又不接?   那语气很焦急,也许叫质问不恰当,用惶恐更贴切。   她惶恐林斯义不再理她,因为顾黎清不在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没有了。   她惶恐,惶恐到近乎疯魔。   “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到底是怎样爱一个人才如此不顾廉耻,低声下气,几乎卑微到尘埃里?   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的动静响起,紧接着是她的哀求,“斯义,我求你了,即使是恨我也对我说句话好不好?”   “说什么?”他冷淡至极的声音。   “是我错了,我的治疗方案有问题,我没治好她……对不起……”   “只是这个?”   “……还不够严重吗?”   “所以现在要我安慰你?”   “不是……”   “那你这是干什么?”   “斯义……”左曦泣不成声:“我……我……”   “走吧。”   “……我不,我要告诉你,你母亲她是被人害死的……她之前跟我说过很奇怪的话,在我最后一次替她看诊的时候……也许你后来请的那位医生也会察觉到一些……”   “方医生说,她没有向他透露任何自戕倾向,不过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调查。现在请你起来,然后离开这里。”   “说到底你还是恨我对不对?”左曦哭,恨不得抱着他大腿哭,以表对他的天地可鉴之心,可是林斯义不愿让她碰。   他没有刻意躲避,只是静静走开,然后就好像走到了左曦永不可触的距离。   他站在窗前,背影瘦削,又英挺迷人的叫她在梦里百转千回,刻骨铭记,仿佛有了味道,有了具体,她所有的酸甜苦辣都由他供给。   “我爱你……”左曦盯着他背影看,看得泪流满面,手足无措:“别这样行吗?”   “我有女朋友。”林斯义觉得奇怪,他回眸瞥她,声音似不可思议,“天底下男人是死绝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跟我撒泼打滚以求内心有一点点的安慰?”   他轻飘飘的语音,似猜测,似无足轻重,左曦却听得心惊,脸色煞白,“斯义……”   “如果误会你了,这些年你对她的治疗确实问心无愧,或者做到你本职业的最低标准,及格线,那我就说一声抱歉,真的没在怪你。”   “……如果是没做到呢?”她小心翼翼凄凉笑了。   “那就请你离开。我没有良善到对你做出谅解。永远都不会。”   “……”   左曦离开了。   林斯义看着她背影像从前无数次,为母亲治疗结束,坦然离开的样子。   希望她问心无愧。   忠心的希望。   这是他,对这个女人最后的祝愿。因为比起外人,他身为人子,显然才罪无可恕。   眼帘垂下,滚烫的泪珠随之滑落,林斯义悔了。   ……   温尔在楼上,整理顾黎清生前遗物。   左曦的哭声,波及到楼上,然后离开的背影明明是安静的,她却也听到了。   原来左曦是惊天动地属于她,悄无声息也属于她。轰轰烈烈,不甘于平凡的一个女子。   温尔不禁想,以后没了顾黎清这一层,自己还会再见到左曦吗?   也许不会了。   她们已然成敌。   但也许有另一种可能,她们都不敢再相见,都是有罪孽的人。   左曦没有做好医生的本分,温尔也没有做好被助养者的本分,她记得,在那年夏天她来时,与顾黎清的初次通话开始,这位端庄优雅的女士,状态极其不错的。   是从她和林斯义在仙林那一抱开始,顾黎清逐渐被瓦解,以至于最后成了碎片,躺在香樟林里,穿戴的整整齐齐,不知以何种心情离去……   “别哭……”当背后响起他的声音。   温尔才惊醒,从混乱的神思中脱身,眼泪珠子收不住,掉落了一些在顾黎清衣服上,也掉落一部分在林斯义掌心。   他在她面前坐下,连日的疲惫与哀伤,让他的眼睛有些干涩,很明显的红血丝分布在其中。   但目光很柔,静静看着她,即使一言不发,也会叫温尔觉得温情。   他在无声安慰她。   温尔低头,把眼泪全部挤落,然后摇摇头,自我疏解的叹出一口浊气,接着坚强笑对他:“我还行。你呢?” 第36章 前夕   林斯义显然不太行。   他久久不回话。一双疲惫的眼盯着他母亲衣物, 似乎能盯出对方平生音容笑貌来。   “不是你的错……”温尔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她握住他手, 一同压在顾黎清的衣物上, 只是突然,温尔想到什么,胆怯的往后一缩,她掌心刚离开他手背, 即被他倏地一反握。   牢牢的,不准她离开。   “你怕了?”林斯义抬眸,盯着她垂下去的躲避目光。   温尔的确怕了。   担心在顾黎清的房间里与这个男人十指相扣,是对对方的不敬。   毕竟,在生前曾那样反对过他们。   “没怕。只是和你一样, 没能提前发现苗头,后悔自责。”她演技拙劣的撒谎。   林斯义望着她:“你相信,她这几月在我们面前是强颜欢笑吗?”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次数少。”最后一次回来, 顾黎清对她道歉,说不该反对她和林斯义, 可既然已经道歉, 意识到“错误”,她为什么还要自杀?   这就是温尔想不通的。也是她备受折磨的地方, 也或许她早已经想通只是不愿意承认, 承认顾黎清到死都是反对他们的,只是表面送上了虚假的祝福。   “这和次数多少没关系。我一直在家里,每晚都和她见面, 还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斯义低头叹息,“不管你怕不怕,或者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好,都别对我放手……”   “不会的。”他颓废的样子令温尔心痛,她唇瓣抖了抖,眼泛泪光说:“我不会离开你。”   “那你的手就不要离开,一直握着我。”   “好……”温尔装作若无其事,静静让他握着,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   顾黎清离去的第四天。   亲友们都散的差不多。   只有至亲的几位在林家停留。   林斯义爷爷仿佛一夜老去,往日精干的眸光也起了浑浊之色。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念叨着小熙,他那个在七岁之时落水而亡的可怜小孙女。   林斯义父亲回了北京,听说国家需要他,但是国家明明给足了丧假天数,他一声不吭,带着司机离开。   这个地方,令他先后失去女儿,妻子,看来已准备此生再不踏入。   任何伤口都需要时间治疗。   有的人恢复能力强,需要的日子少;有的人,如顾黎清,对于女儿的走失,耿耿于怀,直到离世前都未愈。   温尔不知道自己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   但相比失去母亲的林斯义,她觉得自己不该矫情,难道她还能痛过林斯义吗?   日子正常过。   将爷爷送到林苑之府上,由其女儿亲自照顾。   三区的大宅,暂时剩下林斯义。   温尔陪着他,在丧假结束前,尽可能安慰他。   ……   那是十二月初,天气干冷,有下雪预兆,天地万物,一旦被雪覆盖,便会变得纯洁无瑕。   所以在这场雪来前,老天爷让事情提前东窗事发。   那天晚上,温尔做好饭,刚将林斯义从书房喊下来,两人坐在桌前,只用了几口。   窦逢春找来,林斯义难得一次做事背着温尔,将碗放下,和窦逢春一起去了书房,锁上门。   “真像你说的,顾姨去世前三个月内连续被同一个人敲诈。次数达三次,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三十万,第三次直接给对方打了一百万,就在她自杀前一周。”   “果然……”林斯义震惊又难受。   “你别自责。伯父都没发现家里财产不对劲,何况和他们没有经济牵扯的你呢?”窦逢春表情严肃安慰:“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打入的那个户头在国外,我托人查了又查,暂时没有实质消息。但我们要坐以待毙吗?不可能,不如……”   “先别打草惊蛇。”林斯义得思考一下,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从头理。   先从母亲房间的几张银行卡开始理起,她所有的物品在生前,整整齐齐归置的妥当。   连一丝垃圾都没留下,走的堪称坚决,甚至平静。   她做好了明天家里人就得为她收尸的准备,没有多麻烦别人,就是死也是死在了外头,如果不是怕被人找不到,她可能都不会选择三区的香樟林。   而是走得远远的。   她终究对生前的一切有所留恋,才选择在近处自杀。   但是,明明在换掉左曦后,情绪有所好转的人,为什么又突然自杀?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林斯义在丧礼结束后,在母亲房间找到蛛丝马迹,她所有银行卡都集中在一起,心血来潮查了查记录,竟然发现几笔大额转出,而这些钱他向父亲问起来,对方又表示一无所知。   由于都是近三个月中发生的转出,林斯义不可能当做平常账目看待,他让窦逢春利用职务之便,查到敲诈坐实的消息,令林斯义震惊又愤怒……   起初,他还希望可能是母亲在国外的哪位朋友需要解燃眉之急,家中财政大权父亲一向又不过问,所以她连续打款给别人也不需要通知家里,现在,事实却给了他一个耳光。   “三个月……”林斯义算了算,“也就是我给她换了新医生后所发生的事,她病症明明好转,为什么被人敲诈,也不告诉我?”   “有一种可能是,她怕你生气?或者伤心?她总要有个动机。”   林斯义眼睛猩红着,抵靠在桌沿:“明天,不,是今晚我就要知道,敲诈的那方,到底是人是鬼。”   “你要怎么做?”   “先私下进行……”   “……”窦逢春闻言惊,不可置信盯着他,“私了??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难道你认识对方?”   “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   林斯义先将关城叫来。   他准备让最亲近的人先参加,这件事,他一定要悄悄处理。   关城闻讯而来时,温尔正在楼下洗碗,林斯义饭没吃完,她帮他温在锅里,等过一会儿他下来吃。   可见到关城,她便奇怪,今晚到底谈得什么,时间不但长,还加了人进来?   “你怎么样?”关城尚不知道林斯义叫他来的具体,在楼下看到温尔,先停留,贪恋又故作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关心。   温尔将洗碗的手套摘下,转身,平静无波的眸子,望着对方:“我很好。”且这个话题转瞬略过,问,“斯义找你来的?”   “有点事商议。”他说着琥珀色的眸子询问似的望着她:“那我先上去?”   “好。”温尔微拧起眉。   关城又停留了两三秒,方转身离去。   望着对方的背影,温尔心里叹息,所以三区人都知道她最近不太好吗,连寡言少语的关城都用眼神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不知道他们在楼上聊什么。   温尔坐在楼下等。   过一会儿窦逢春双手插兜,外套的帽子顶在头上,速度极快的从楼梯上“蹦跶”下来。   他其实只是走快了一点,但全身一跳一跳的幅度,令温尔居然看到对方的一丝丝愉快。   这在顾黎清去世后,算是十分难得的画面了。   “耳朵?”窦逢春看到她,先露出大牙一笑,“我先忙去了哈,这两天可把哥抑郁坏了,有人自动送人头,哥高兴的找不着北,过两天再细说,走了,拜拜!”   说着,又“蹦跶”着离去。   外头天气渐寒,窦逢春的背影,变得让“蹦跶”更具形象。   温尔守在门口,接着守下来了关城。   相比窦逢春的“蹦跶”,关城一张脸明显阴沉许多,没了来时的淡定与休闲,跟她讲话时,也带着明显忧虑。   “别站门口。风大。”   “你们在聊什么?”温尔殷切的等着他,希望他能给一个答案。   关城却只是无视了她的目光,不是滋味的一说:“你可以去问斯义。只要他想告诉你。”   “他最近明显有事瞒我。”   “那这件事可能不适合你知道。”关城让自己心肠硬了硬说,“我回去了。”   “好。”温尔点头,又说,“最近关城哥对我特别关怀,我都不适应了。”   “是话多的意思?”   “对。”她笑了。   关城不自在了片刻,一声未吭,微僵的身体,不协调离去。   ……   晚上,温尔抱着林斯义的胳膊入睡。   她没有多问。即使问,林斯义不想提的,她就不可能知道实情。   不过,因为对他一向放心,相信任何事情,他都会处理好,温尔没有感到不安。   她静静睡去,然后在半夜里,惊醒过两次,由于在噩梦中已经克制,她醒来没有引起太大动作,身旁男人浑然不知,睡得比她沉。   温尔在黑暗中,不由得仔细听他的绵长气息,和用手指隔空描绘他立体的五官,不敢触下去,怕惊醒他,怕失去平静。   借着佯装翻身的动作,才紧紧揽住他腰,换来他自然的回搂过程,感受被他抱紧的愉悦,温尔却流下泪。   内疚。   被内疚折磨。   如果当初林斯义没有助养她,顾黎清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一切都是她的错。   温尔在黑暗中无声大哭,直到她隐藏失败,功亏一篑,将林斯义惊醒。   “……耳朵?”林斯义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身边的女人会哭得他满掌心泪。   他于是只能用自己衣服去擦她的泪。   “别这样……我心疼……”   她不回话。   林斯义只好在她耳边告诉她:“先别急着怪你自己。等那个敲诈我妈的人被找出来,我们就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了。或者,最起码她离开前三个月,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怪我们,还是只是放不下小熙,我们都会得到一个答案,好吗?”   “……敲诈……”她哽咽。   “是。她分别打了三次,共计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到一个国外黑户头,就在她离开前的三个月内。”   温尔觉得可悲,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哭着道:“所以我现在需要等这根救命稻草,希望这根稻草是害死我们爱的那个人的凶手,对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感交给别人裁定?”林斯义皱眉,“我早跟你说过,不准离开我。”   “没有……”温尔哭,“事情发生后,我从未打算离开你……”   “心的离开也是离开……”林斯义为自己伸冤:“我一直感受到,你在愧疚,这对我不是一种离开吗?请完整的跟我在一起,不然……”他嗓音突然哽咽了一刻,“我已经失去一个了……你不能……嗯?”   也许慧极必伤。   林斯义才这么担忧,未曾发生过的事,或者是她内心上愧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因为他太过聪明,会有一种“失去”的预感。   而温尔向来只把自己藏起来,此时听到他的恳求,她安静的点头,“我不会的。”   再一次做了在后来某一个瞬间就猛地被推翻的承诺。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天夜里,她所说“稻草”根本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中的稻草。   那骆驼,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优 10瓶;你的腿毛没我长 1瓶;   么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风雨   第二天早起, 林斯义催着她回学校。   “大二是关键年,进了航校, 最后坐不上战机的人才是主流, 我不希望你做这一种主流。”   他言之在理,温尔只好收回了衣服,坐上他的车,一路赏着满城的冬色, 到达学校门口。   分别在即,依依不舍。   林斯义倾身过来吻她唇瓣,不带欲望,无声又浓郁,吻了足有十分钟。   下车时, 温尔唇上仍被他残留的温度烫着,心不在焉走回学校。   接下来的一周她不知道林斯义如何处理的那个敲诈犯,但等他们可以通话时, 林斯义笑着告诉她,一切都很顺利。   “怎么顺利?”温尔不解, “你报警了?警察抓到人了?”   “他跑了。”   “这叫什么顺利?”温尔哑声:“对方会不会伤害到你?敲诈犯总要有一个动机。”   “他谎称有小熙的消息, 一而再讹诈我妈。最后一次,她意识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实在精疲力尽, 走上了绝路。”   “那他就是杀人犯。必须要抓到他。”温尔愤慨地握紧拳头。   “我会的。”林斯义没再多提这个人,转而关心她的学习和跳伞训练情况。   温尔跟他说了那天跳下来,她降落到树上的事, 惹地他轻笑不止。   “我也在树上挂过。不用气馁。”他安慰。   温尔本身没多在意这事,乖巧地“嗯”了一声。   “我爱你。”   “……”温尔怔。   “很突然是吗?”他笑,“以后我会经常说。”   温尔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笑了,“当然。我的耳朵最棒。即使不说出口,她也知道我爱她。”   满话音的骄傲。   温尔笑,又听他叮嘱:“这周先别外出,我不在。等下周不忙的时候,我过来接你。”   意思是他很忙。   这周不需要她请假。   温尔原本想说去墓地看看顾黎清,但话到嘴边停住,只应声道:“好的。”   最后这通电话,是在他们相互的表达爱意中结束。   很奇怪,温尔后五年想起来,只记得自己床上刚刚整理完的内务,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和耳畔他晴朗温润的笑声经年不衰。   至于他的多声我爱你,却宛如被她随手埋葬,连墓志铭都不愿雕刻,抛弃的堂而皇之。   通完电话后,这天下午她还是外出了。   招了一辆出租车,行驶一个小时才到顾黎清的墓地。   她本来曾幻想过将来嫁给林斯义,她拥有顾黎清这样优雅和蔼的婆婆,是多么温馨幸福的场景,可惜事与愿违,她现在连顾黎清死前,有没有真正接受自己都不知道。   在墓前,像陪伴自己在仙林长眠的生母一样,坐够了一个小时,温尔才离开。   此时,天色擦黑,到了市区,找了个地方吃面。   吃着,吃着,温尔抬头,豁然捕捉到这天下午一直跟踪她到现在的视线。   对方隐身在几张桌子之后,靠近墙角的位置。   穿一条黑色长裤,和看起来单薄的夹克外套,拉链还敞在那里,不怕冷似的,一双流气的眼不期然与她对上时,神情一怔,似乎没料到,她竟然发现了他。   温尔放下筷子,从包里拿了餐巾纸擦嘴,然后静静等在桌边。   对方见自己被发现,厚着脸皮,双手插兜走来:“嗨。”   “嗨?”温尔笑了,她盯着这位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家伙:“有何贵干,跟踪我一下午?”   “你知道?”对方眼神惊喜,“果然有军人的风范。”   “你叫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只想问你,认识温智鑫吗?”   “不认识。”   “不认识?”对方不信了,咧起嘴角,“我打听过,你叫温尔,有一个在地震中失踪的哥哥叫温智鑫,别装蒜了,你看上去也是个痛快的人。说敞亮话,你哥欠我老板五百万的货,说吧,还钱还是还货?”   “毒.品?”温尔不动如山望着对方。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催债。不管货物还是金钱,得找个主要。你哥逃了,我就得找你。”   温尔点点头,似乎不打算装了,笑了笑道,“好,但我一下给不了你那么多。”   男人饶有兴味盯着她瑰丽容颜,“不如……你陪哥睡一觉,其他的好商量……”   “行啊。”温尔站起身,“你跟我来。”   男人二十四五岁,长得算白净,身子也不魁梧,但温尔从对方脚步的轻重上察觉,这人有些本领在身。   不然自信哪来的?   跟着她在这片油烟满布的小巷中穿来穿去,仿佛没有尽头,终于温尔像是走累了,在一家网吧的后门停步。   里面听上去都是些未成年的小伙子喊打喊杀的张狂声,没出过社会,仿佛游戏世界里自己就是王,连带到现实生活中都猪狗不如,操对方妈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人到了她面前,目光轻佻:“找不着旅馆在这儿也行。”说着手指抬起她下巴,温尔顺从着,与对方四目相视,“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   男人怜香惜玉,“告诉你也行。不过呆会儿可要卖力些。邹唯安。”   “邹唯安……可惜了好名字。”温尔说完,一脚踹向对方膝盖。   那人有闪躲,没伤着,但温尔速度快,她出手完全不像一个柔弱的女人,拳风凌厉,有一拳落在男人耳畔时,墙皮都被她打落。   “嘿,你流血了……”邹唯安往后退。   温尔攥着血流不止的拳头,向男人逼近,“你算什么东西?温智鑫没死,就该让他离我远一点,竟然还敢靠近……”   她心如死灰,她已经想到顾黎清是谁害死的了,也想到林斯义为什么对那个敲诈者再三避而不谈,她通通想到了……   “他欠了巨债是吗?今晚我就先把你送进去……”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   当在面馆外头听到温智鑫不但没死,还可能涉.黑,被仇家找上门,她就懵了……   温智鑫怎么可能没死……   他明明睡在卧室中,会补上一整个白天的觉,怎么可能就没死呢……   那他没死的这几年,人又去哪了?   什么时候打听到她在核物理大院?   什么时候和林家人扯上干系的?   ……   心绪纷乱,像练功走火入魔,温尔回神时,发现自己跌靠在墙边,至于怎么跌过来的她不知道,她现在就崩溃的想死而已。   再用颤颤巍巍的视线寻找那个叫邹什么安的,她发现现场居然多出一个人。   这个人身强体壮,三两下就把姓邹的打趴下,并且在对方左眉附近留下一道鲜红的血沟。   是砖头。   一块碎掉的砖头,以边缘最尖锐的部分砸到对方左眉上……   “居然是你,邹唯安?”关城竟然认识对方,冷笑笑说,“多年不见你还是颗渣滓,真是叫人没一点惊喜。”   “关城,这妞是你马子?”对方也保持镇定,甚至还笑出声。   关城不跟他废话,继续要拍他一砖头,只不过,有人拉住了他手腕,那声音听着,叫他心碎……   “算算了……”温尔声音发抖,一句话分成两部分,中间喘了好久才接上,“……送公安局……”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公安局,关城找了人,直接送对方到审讯室。   不然在外面大办公室里,对方肆无忌惮,没个怕处。   当然,当年青春期小打小闹,再厉害的架也只是小毛孩子的过家家,进个派出所就算大事了。   这会儿多年不见,邹唯安显然也进化,到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依旧面不改色,忙着喊冤。   “我无所事事找个活,替人收债,温智鑫欠我上头五百多万货,什么货,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珠宝之类的被盗是不是?这半个月我也没见到他,突然钻地缝里一样,死活没影,我只好找找他妹妹,就问了几句话,有没有见到她哥,她就跟我打起来了,后来跑出来我一个老仇家,极其暴力就把我眉头敲了,一下毁容,你们看看,各位警官,我可不可以告他??”   巧言令色,避重就轻,一副好口才。   他不该去收债,该去推销保险,保准业务能力强悍。   关城气得火冒三丈。   他警察朋友问他,“现在怎么搞?”   “你们查他上头,什么情况?”   “他上头前几天才被我们抓了,扫黑除恶,这条漏网之鱼还不知道自己老板被抓了,干活干得挺卖力。”   关城冷笑,“你还真信他,不认识温智鑫?”   “他不认识温智鑫完全有可能。但这个温智鑫,是我们刚刚揪出的一条黑线上的大鱼,他当年假震死,还以此躲了债务,到南方混得风生水起,改名换姓,不是今晚被邹唯安找你那女性朋友,兜出了对方的原名,全中国警察都认为温智鑫震死了。”   “你今天先把邹唯安押住,这小子肚里还有货。”   “我不能押他。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涉.黑。”   “都来要债了……”关城这个刑法老师要吐出血来了。   “不要用你的纸上谈兵……”朋友说,“他是受害者,被你打毁容了,我费了好大劲才让他和你做抵消,没告你……”   关城一听这话,差点动了拳头,他朋友猛地后退,听到他终于爆发出的一声吼:“你现在就把我抓了然后再抓他!”   “别吵……”朋友好声好气劝他:“我把你抓了,楼下那美女怎么办?”   关城瞬时歇火。   ……   温尔等在楼下。   关城下来,她站起身问,“问出温智鑫下落了吗?”   “没有。”关城叹息,“我先送你回学校。”   温尔无动于衷,一双眼盯着他:“你怎么恰好赶来的?”   她的眼神令他无法撒谎,况且关城也不太会撒谎,他静默片刻,无奈告诉她。   他一直在跟踪她。   从在学校门口看见她出来开始,到墓地,然后到网吧后门看见她被渣滓堵住。   “为什么跟着我?”温尔不解的望着他。   关城心虚,半真半假道:“斯义让我保护你。”   “他?”温尔点点头,忽然就悲凉笑了,“所以你们上周在神秘商量的事,就是和温智鑫有关吧?”   “我们当时不知道是他,他用了假名。”如果知道是温智鑫的话,林斯义怎么可能向她透露顾姨被勒索的事。   恐怕现在,林斯义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告诉温尔这件事情。   关城猜的没错。   他和温尔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即发现一辆黑色轿车,落着两边车窗,在路口等待多时。   那车窗里,驾驶座的人赫然是窦逢春。   后排,只透了一点点缝隙。   但隐约的人影在里头。   可想而知里面坐的是谁,那人在温尔打开车门后,与她死水一般的眸子对视上,漆黑的眸光晃了晃,竟是无声的转开。   一路上,他们后座的气氛都是彼此一言不发。   窦逢春实在没忍住,在进入核物理城必经的隧道里说,“温温你别这样。”   他叫了温尔温温,而不是耳朵,以此显示他谈话的严肃性。   “那是温智鑫干的事,与你无关。你这样,让斯义怎么劝你呢?他简直没办法开口嘛。”   温尔说,“我只是要冷静一下。”   “好吧……”窦逢春只有闭上嘴。   到了家。   窦逢春将两人放下,然后载着关城离去。   关城始终心绪不宁,“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怎么可能。”窦逢春觉得多虑,“除非那个温智鑫逃走了又跑回来。”   “跑回来?”关城凉笑,“你认为他还有那个胆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窦逢春忽然道:“如果有呢?”   “比如?”   “比如温智鑫不是缺钱吗?他铤而走险跑来抢劫也说不定,自己妹妹发达了,在林家出入无碍,他敲诈完顾姨,狗急了跳墙直接找温温不是没可能。不然斯义为什么那么紧张,让温温呆在学校里不出来,还撒了谎?我看,温温是气这个才对。”   “也许吧。”关城疲惫。   窦逢春安慰说:“放心吧。以上都是我瞎猜。温智鑫要真敢回来,他也不是斯义的对手。”   关城点头,“也对……”   然而,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世纪大分手!   感谢你的腿毛没我长的营养液! 第38章 分手   窦逢春长了一张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天晚上,温尔跟着林斯义回到家, 在楼下, 他重新给她处理了伤口,还嫌弃关城在公安局包扎的不好,很是丑陋,像一只猪蹄。   温尔本来心情抑郁, 被他一逗,忍俊不禁。   “好了。”见她笑,他如释重负,亲吻着她眉心,“洗个热水澡, 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嗯?”   她点点头。   内心真的希望, 明天起来一切都没事了。   只是梦而已。   然而这一晚她连入梦的机会都丧失。   温尔回到楼上,脱了衣服洗澡。   在水汽弥漫的洗浴间, 忽然发现一个人蹲在窗户边盯着她看良久。   她房间的洗浴间改造过, 隔了一半给衣帽间,让原本的衣帽间扩大了一倍, 这是顾黎清当初的主意, 因为温尔的衣物过多,顾黎清给她买的东西都塞不下去,干脆找师傅打了墙, 重新做了衣帽间,不仅留足衣物鞋子的空间,还在中间打了首饰柜,添置了许多珠宝在其中。   说是送给温尔的。   但是温尔一件没用过,顾黎清就说,不用也行,将来留给她做嫁妆,带到婆家去。   叫婆家人不能小瞧她。   温尔当时内心是跟定了林斯义的,心说,我的婆家不就是你吗?   但是羞涩,没有言明。   顾黎清那么和蔼爱护她,如果真有机会做婆媳,她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和谐的婆媳关系。   可是顾黎清生病了,即使后来在努力的治疗,对她说出,不该阻止她和林斯义在一起的话,对方仍是离开了人世。   用自我了结的手段。   如果林斯义真的能放下,他刚才在楼下就不会手抖,就不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他或许也在反省,当初如果不助养她,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表面相安无事,说着明天起来就会没事的话。   只不过是他们的自欺欺人罢了。   被改缩小的洗浴间,由于干湿不好分离,顾黎清便用透明玻璃罩住花洒部分,成为一个单独的小空间。   当初顾黎清百般道歉,说没有浴缸,不好泡澡,以后可以去她房间泡。   温尔怕她继续不满意下去,自己整个房间都要被改造,就说很喜欢小空间,在里头洗澡很温暖,还有私密性,叫她不用费神了。   顾黎清这才作罢。   这天晚上,温尔也感谢顾黎清,即使她人不在世了,仍然保护了自己一把。   模糊的,被水汽氤氲的玻璃壁上仿佛涂上一层保护膜,没让她裸.露的身体在那个人的眼中彻底暴露。   对方翻窗而进。   鞋底全是泥,在地砖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温尔起初是惊愣,接着从门缝中,拽过柜面上的浴袍,往自己湿淋淋的身上披住。   此时,她花洒仍没有关,披上的衣服被打湿,才慢半拍,关掉水阀,全程僵硬,一声不吭。   “出来。”夹着令人起鸡皮的冷寒笑意从那个人口中发出。   像捏死一只小鸡轻飘飘口吻。   而温尔甚至连一只小鸡都不如,连叫唤都不会,弱不禁风,打开门,赤着脚走出去。   她头发上水珠挂成好几条线,滴在她脚背,滴在男人手持的尖刀上。   “好久不见呐妹妹。”对方看着她,用刀划她胸口:“变大了。”   温尔闭了闭眼。   “被揉大的?有男朋友了?你怎么能有男朋友?”对方三连问,然后咬牙切齿将刀划至她颈项,“你可过得真好,锦衣玉食,细皮嫩肉。就是被破处了不好卖价钱……”   温尔懒得跟他说话,他有各种污秽下流的词汇,从来对她就是这般。   所以她不意外,也没有感受到侮辱,心如死灰了。   温智鑫将她从卫生间拖出来,然后扔进衣帽间,锁上门,接着用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绳子对着她一阵狠抽。   温尔看到睡衣上的青苔痕迹才晓得,这应该是他爬墙用的绳子。   温智鑫这人长相,随着几年时间过去,变得更加邪祟,仿佛被吸干精气,眼下青黑,瘦瘦的脸上泛着烦躁的困乏,于是对她下手更重,像越打她,他自己也就越获得快感。   “你坑死哥哥了。地震才几天就给我报了死亡,害我没领着你嫂子的意外保险,不得不去把她爸妈也杀了,才解了心头之恨你知不知道?”   温尔说不知道。   他就又扯她头发,按在地板上,没敢撞,怕发出的声音太大,笑着道:“哥哥手上可是沾着人命,比四年前你认识的哥哥还要厉害,最擅长制造意外谋杀,让他们看上去像死于一场意外,你嫂子是被我推下城墙,而她爸妈那对老不死,我潜到他们家中,半夜给他们开了煤气,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你说哥厉不厉害?你当初为什么要给那对老不死的拿钱呢?他们拿不到钱,我早不理他们了,所以他们是你害死的知道吗?”   温尔还是说不知道。   “我很满意你这态度。哥哥做什么,你都睁一只眼闭只眼,来,把这个柜子打开,看看有没有好东西孝敬哥哥?”   他指的那个柜子是带密码锁的。   温尔从地板上艰难直起身体,然后解了锁。   那个男人眼神立即像吸了毒一样兴奋,将里面的首饰洗劫一空,用背包装上,重新背回身后。   他很满意,见她乖乖的垂着头,和从前一副模样,便更加高兴,他挪过去,拎起她后脑勺的发,将她脸掰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嗷嗷”淫.叫了两声:“好妹妹,我的好妹妹……还有没有钱?听说自杀的那女的,家财万贯,那她更有东西吧,你知道密码吗?”   “知道……”   “快去!”   外头刮起了寒风,按时间算,温尔此时还该是在洗澡时间中。   所以林斯义没有上来。   温尔此时想不到其他,只是依照温智鑫的要求来到顾黎清房间,打开了顾黎清的保险柜。   “看来这女的真疼你,你连保险柜密码都知道。”温智鑫震惊又兴奋,“早知道你混这么成功,直接来找你,何必大费周章呢是不是?”   “你逼死她?”   “呦,终于主动有声音了?”温智鑫一边装着金条,一边嘲讽,“她死了不关哥事,只不过拿了份假血缘鉴定书,威胁了几句叫他儿子身败名裂的话,就自杀了……真蠢。”   “谁和谁的血缘鉴定?”   温智鑫装好了金条,感觉背包沉重,他咧嘴笑地志得意满,忽而不回答她的话,一卡住她的后勃颈,从地上拖起来,“走,回你房间。”   到了温尔的房间,反锁上门,他又要求,呆会儿如果林斯义上来,直接对他说,她已经睡觉了,明天再见面。   温尔点头答应。   温智鑫就卸了背包,将她扔到床上。   那张铁艺床仍是晃,发出嘎嘎声响,温智鑫色.欲熏心的说:“好妹妹,以前舍不得碰你,怕卖不着好价钱,今晚你让哥哥玩玩,我就不打扰你,让你安静做林家未来的少奶奶,行不行?”   他询问了行不行,却不用温尔回答,直接一拳头打偏她的脸庞,他打她向来顺手,而她承受痛苦也信手拈来。   两人像没事发生,一个忙着解皮带扣子,一个嘴角挂着血,茫然然的坐着。   温智鑫说,“你别这副死样子,男人都喜欢活泛的女人,今晚哥就调.教调.教你,好让你以后抓紧林斯义,该感谢哥是吧!”   温尔突然笑,“我们这是乱.伦。”   “乱.伦?你我户口都不在一个本子上,算哪门子乱.伦?”   “可你是我哥……”   “算了吧,老妈这个人贩子给你拐过的哥,你数得清吗?来,给哥先口一下,你该跟林斯义这样弄过,不费事了,快来……”   温尔闭上眼睛,深深的闭眼,心中念南无阿弥陀佛。   为以前她母亲所做过的罪孽念,也为她即将犯下的杀业念。   再见了,林斯义。   ……   这天晚上下起纷扬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夜的颜色都被改变。   左曦披着一身的雪,在寒风中,按响院门。   林斯义看到是她,打开院门让她进来。   左曦却始终不动脚步。   他只好走出去。   两人站在院门外,任白雪倾倒。   左曦说:“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   林斯义皱眉,“这么晚,就特意说这个?”   “不然呢……”左曦眼神躲了躲,“我是怕……”   怕什么?   林斯义想问,然后楼上就响起一道尖锐的痛号声。   那是属于男人的闷吼嗓音,出现温尔的房间内。   他魂不附体,拔腿往回冲。   到了楼上,一脚就踹开她的房间门,所看到的景象令他窒息。   房间里都是血腥味。   她睡袍半敞,露出半边前胸,无知无觉般对着地下一个物体连戳两刀。   “温温——”林斯义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扣住她失控的双手,沾着血的匕首划破他掌心的皮肤,他与她搂在一起,用自己躯体阻挡她崩溃的理智。   温尔戳了他一刀后才停下来。   林斯义感觉不到小腹的疼痛,只扭住她手腕,终于把匕首从她手掌掷了下来。   “别怕……”他的姑娘毁了,眼神魔怔,像没有灵魂,“老天……你怎么回事?”   林斯义把她从那具可能已经是尸体的人身上挪开,痛心疾首:“对不起……对不起……”   温尔说:“我杀掉他了吗?”   她说杀掉,而不是杀了……   带有目的性,且果决的,必须要得到杀掉这个结果。   林斯义亲她颤抖的唇说:“没有,不是要害,放心吧没有……”   “为什么没有?”温尔觉得可惜。   她忽而疲累,有气无力的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林斯义去拉她的手。   她甩开,冷漠无声的站起。先拎了拎自己掉下去的半边睡袍,然后往外走,刚好碰到从楼下跑上来的女人。   “左曦你好,帮我报下警。”   左曦看着她身上的血,惊瞪着大眼,然后往房间里走去,她先看到林斯义,接着惊呼:“斯义!!”   “先报警……”林斯义绕开左曦,一路捂着小腹,下楼去找她。   还好没走。   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目光低垂,盯着地板缝隙。   他不知道刚才在楼上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的愚蠢造成对楼上情况一无所知之时,所产生的结果他看见了。   那个人是温智鑫,随身带着一个背包,裤子脱到一半,而他的耳朵衣衫不整,蹲跪在地上时,他甚至看到她都没来得及穿上内裤……   他觉得自己被她扎一刀活该。   挪到她面前,与她额头相抵,“对不起,对不起……没及时赶到……”   温尔说:“我伤到你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林斯义安慰她:“这是你的正当防卫,一切都没事的,别瞎想了。”   “我只是想和你分手。”她的愿望现在很简单,就是和他分手。   “……为什么?”他不理解。   温尔偏过头,不想跟他对话,他如果不分手,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分手。   “不要瞎想了,求你。”他的请求令她毫无柔肠。   左曦从楼上冲下来,说,“那个人跳窗逃了……”   然后,又不可置信走过来望着温尔:“温温,你被他强.暴了吗?”   她甚至看到她没有穿内裤。   “住嘴!”林斯义大怒,接着,双臂将她敞开的腿抱拢,给她整理衣襟,又理下摆,终于将她包的算严实,做完这件事,林斯义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他一直在流血,将地板上流出一小汪的血迹。   温尔无动于衷。   左曦抽泣地肩膀不住抖,即使他一眼不曾看自己,她依然顾着从旁边茶几上的医疗箱里拿出纱布替他裹起来。   这个医疗箱是晚上回来时,林斯义替温尔处理手背伤痕时用的。   他此时,伤口比她大多了,却把左曦的手掀开,没时间顾自己,将温尔搂住的同时,艰难够到旁边的电话筒,拨了一个到保卫科的快捷号。   “我已经打过……”核物理城的安保级别很高,尤其林斯义父亲功勋在身,所住的宅子配备自动化安保系统,只要有人入侵,会自动报警。   但是今晚,安保系统像死掉。   温智鑫来去自如。   林斯义拨去保卫科时,同是大院人的左曦当然知道他目的是什么。   她一阻止道:“我已经打过你就不要打了……先把伤口包起来吧,你一直流血……”   林斯义目光冷冷瞥向她。他已经完全不能够信任她,从母亲的死,到今晚她巧合的出现,一切都充满着猫腻的意味。   左曦僵硬在原处。   电话依旧拨出去。   接着就是等待。   林斯义不敢离开温尔半步,不然他不会允许温智鑫已经伤成那个样子竟然还跳窗逃脱。   温尔的眼睛没有焦距。   但她的心非常冷硬,且有思想,狠狠拒绝他的思想。   果然,她又再提:“分手吧。”   林斯义只好拖延,“等今晚过了再提。”   她木木的站起身,被他猛地一牵住,身子瞬时被拽的一晃。   也许已经不是他不允许的力量在阻止她,而是他失血过多,身体已经沉重的靠在沙发上起不来,所以她站起身时,被他拖的下坠。   温尔说:“我上楼穿衣服。”   她的确衣衫单薄。   林斯义这才,艰难放了她的手。   这一放,就是五年。   ……   这一晚后来的故事是,温智鑫不但成功逃脱,还带走他妹妹,林斯义的女朋友——温尔。   她声称上楼换衣服后,十来分钟没动静。   那时候救护车已经停在门口,林斯义失血过多是半昏迷状态。   这一刀十分不巧,刺进他小腹内十公分,位置惊险,急救的医生大声嚷着赶紧散开,病人马上需要手术。   “温尔疯了吧……”左曦哭地不能自已。   其他人震惊不已。   关蓓蓓不经吓,直接哇哇大哭,她是回来给爷爷过生日的,蛋糕上的蜡烛刚岁月静好熄灭,晚上这一血淋淋的一幕,就吓得她魂飞魄散。   林斯义在混沌中,还准确找到了关蓓蓓的衣角。   关蓓蓓正哭着呢,她从小除了自己亲哥和爱慕过的蒋帆,林斯义在她心中地位最为重要。   他是一个表面上冷漠,实则很温暖的人,会在关城不带她玩后,温柔回身递手掌给她的人,也是屡次在蒋帆那里受冷落时,他笑着哄她,并言出必行带她逛游乐园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奄奄一息躺在她面前,关蓓蓓哭死了。   还是医生提醒她,林斯义好像有话对她说。   关蓓蓓才把耳朵递给他,听他近乎乞求的声音:“去楼上……看看……她……”   那个她,自然是温尔。   左曦简要说过楼上发生的事,是温智鑫闯进来,在温尔房间打斗,温尔刺伤了对方,也刺伤了林斯义。   此刻,正在楼上换衣服。   百乱之中,大家都围着林斯义,分.身乏术。   关城听到林斯义的话,立即对自己妹妹说,“你先上去看看她,如果情绪稳定,直接把她带来医院。”   他理所当然的想,林斯义受伤,做为女朋友的温尔当然要跟着。   哪料到。   关蓓蓓到了楼上,只看到一件染着血迹的白色浴袍,和打斗过乱成团的房间,而房间里的人,不翼而飞。   一开始,警察参与寻找,怕温尔精神状态差,有危险,后来一查楼上痕迹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温智鑫逃跑时,监控拍下他明显身无长物的情形。   而温尔不见时,却带走了一个黑色背包。   包里装的特别鼓,沉甸甸。   同时楼上财物被洗劫一空。   她背着这只沉甸甸的包,跳窗而逃,走得和她哥一样的路线。   也许是分赃不均,两人才在楼上打起来?   这个说法刚一出,即被众人推翻,他们说温温不可能,这些年大家都知道她品性,她绝不会为钱财背叛林家……   警察说,你们看品性,我们看证据,她带走了温智鑫留下的包,就是证据,说别没用的,于是,下令各个分局全城搜捕。   但是温家兄妹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反侦察能力强。   温尔空军优秀标兵出身自是不用说,而温智鑫显然也非凡物,能身中三刀依然跳窗而逃,没一定手段难办到。   这对兄妹于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夜间消失在蓉城。   没声没息,比这场大雪还干净,宛如从未来过。   ……   温尔“失踪”第二天,林斯义苏醒。   当时她的“失踪”还没有被定性。   关蓓蓓只好对林斯义说,温温在他身边守了一夜,大家看她憔悴,就押着她回去了。   于是当第三天,温尔还是没出现时,关蓓蓓便有些瞒不住,这时候温尔已经被警察定为分赃不均,携款潜逃的罪犯形象。   关蓓蓓虽然完全不相信温尔会是那种人,但因为她的确下落不明,林斯义又刚做完手术,怕他难承打击,就硬着头皮的隐瞒。   结果漏洞百出,林斯义一句蓓蓓你也骗我,就把关蓓蓓激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下全交代了。   林斯义当时没吱声。   出院已经是半个月后。   温尔依旧了无声息。   他来到公安局,肩头披了零星的雪花,在傍晚暗灰的天色中,站在某位主管刑侦的副局办公桌前,要求对方撤销对她的刑事指控。   “为什么?”这位副局是林家世交,特意盯在这个案子上的人,闻声,十分不可思议,“我们这边一放手,她就全国满各地的跑,谁也拿她没办法了。”   “你们这样,她一辈子不会出来。”   “你不查她,她就会出来了?”   “会。”   他斩钉截铁离去。   从此在航校附近的公寓里久住,也许哪一天她就回来了,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她当时太混乱了,伤了他,带走背包也因为……   说不通,理不顺,哪怕自欺欺人也不行。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他厨艺已经进展到透过窗户,楼下的小孩会馋的上楼来敲门,他看着那小姑娘坐在原先她的位置上享用,会瞬间恍惚,他的温温是回来了吧?   没有。   一天天,一年年,他由新手变身老烟枪,在深夜已经属于他们的公寓里吞云吐雾,笑想着,不回来也行,只要自由,过得够好,他可以祝福她。   若安好,就是不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nn 40瓶;27273477 13瓶;HP 3瓶;不朽 1瓶;   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五年   大雪很快盖住脚印与血迹。   温尔跌跌撞撞往山上跑。   这座山叫做嘉山, 是三区的最高峰,山上有一个电视塔, 是夜跑人的终点, 曾经她和林斯义跑过无数回的路线今晚显得如此难行。   翻过这座山,下面就是临街的马路。   排水渠里堆着厚厚的雪,温尔终于看到一排混乱的脚印将水渠冰面踩破。   如果这座山足够高,温智鑫就会体力不支在半途, 可惜太矮了。   她继续追踪,追踪了半夜,将这只苟延残喘的畜生堵在一个待拆的城中村。   温尔之前没来过这里,只知道是城区,下着大雪她没办法辩路, 只能在废墟上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捕捉到他的黑影。   “温智鑫——”她绝望着,嘶声力竭, “你毁了我!!”   她在雪夜里发泄着,怒吼着, 并让他滚出来。   温智鑫惜命, 不肯出来。   温尔就诱笑着,将身后的背包取下, 狠狠扔在雪地里, “出来拿——都是金条,现金,还有首饰, 不要吗?”   他肯定会要。   温智鑫视财如命,曾为了钱杀死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这个畜生,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温尔累了,她想一了百了,直接杀了他。   她当时在床上也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从他裤袋中掏出刀子时,用着觉得非常顺手,她在军校练过短刀,杀死一个人特别简单,她麻木,从儿时的经历起就麻木了,所以杀死温智鑫只是反射弧上的长短,她受到伤害,然后等了十九年才想起反抗,不过不要紧,总算不迟……   “温温,你放了哥……哥错了!”   “别叫我!!”   “温温!”   “哥哥错了,哥哥马上离开你的视线……”   “耳朵!”   温智鑫利欲熏心,还是为那只背包出来了,他已经强弩之末,被温尔按在雪地里,实打实一顿猛击,她几乎红了眼,想要用砖头砸死他……   “温温!”   “耳朵!”   最后是脑海中林斯义的呼唤阻止了她。   她趴在雪地里一阵无助哭泣,想到自己捅了他一刀,想到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想到自己没办法再跟他在一起……   良久,擦了泪,用温智鑫丢在林家的那根绳子,将他手脚绑住。   她重新背起包,一言不发走出去。   此时,天已微亮。   走了十来分钟,她才出了这片废墟,在一条已经开始早市的老街上,遇到一位早起买菜的老人家。   温尔问对方借手机,她手机忘在林家没拿出来,她得报警。   “小姑娘,遇到什么困难啦,告诉婆婆啊,是不是和爸妈闹矛盾啦?”老人家讲话很慢,语气充满好心。   温尔本来只有十九岁,平时被林斯义娇生惯养,鲜嫩的像颗水葱,只是这水葱此刻被污水污浊了的模样,令人生疑且同情,老人家的口吻仿佛这是哪家走失的孩子,她必须得主持公道和这家父母好好谈谈。   温尔却麻木,“我没有爸妈。”   “哎呦,那你怎么了?”老人家急坏了。   温尔说:“我需要手机。”   “好好好……”对方递出了手机。   温尔记得很清楚,是一部红色的按键很大的老人机,她打了110,对方问她怎么回事,她说遇到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被捅伤,问了老人家地址后,再报过去。   对方说十分钟后到。   她用了这十分钟再折返回去,此时天光比先前更亮,她因而时间缩短,五六分钟到了和温智鑫纠缠的地方。   只是一看地上的痕迹,一下心凉到底。   温智鑫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摊被剪开的绳子,这个地方本就是拆迁中的废墟,最宽的一条路就是她走得那条路,人烟罕见,结果温智鑫被人接走,那个人应该是他同伙,或者说,温智鑫之所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对方碰头。   只不过温尔醒悟的太晚了。   警察到时,温尔也不见了。   她背着包,漫无目的行走,在天寒地冻的这一年冬天清晨。   ……   说实话,温尔后来几年都不愿回忆起这段,她觉得自己没用,第二次放走了温智鑫。   那个人间祸害。   她当时想,反正自己人生也毁了,索性这辈子就跟对方耗下去,天涯海角,她一定死磕到底。   只不过在此之前,得还掉这只包。   没了引诱的作用,她带着这只包上路只会成为麻烦。   那天,是温智鑫逃走的第二天,林斯义受伤的第三天,她从二十块钱一晚上的车站小旅馆出来,乘公交车到了核物理城第九医院。   她猜他应该在这里,事实也果然是在这里。   稍微一打听就去了高干病房,是一个带院子的一楼,像是疗养院而不是医院。   她站在院子外头的香樟林雪道上,听着外墙上挂着的空调外机嗡嗡声,猜想他在里面的可能温度,猜来猜去,没个准,于是,继续神魂出窍,挪动脚步从后侧,走进了医院。   她是不可能进病房里面的。   打算站在最近的位置,想个法子把背包妥善放下就走。   然而走廊上有人,她立即躲靠在摆着一株绿植的墙后。   是左曦,关城,还有窦逢春。   他们在争执,非常激烈,窦逢春不得不将争执中的两人往外拉了拉。   大概是怕林斯义听见。   左曦一如既往不可一世,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口吻:“她人都跑了,和她哥同流合污,你们还替她说话干什么?”   “你再说一遍她和谁同流合污!”关城的声音。   “我不止说了他们同流合污,还要说她跟他哥乱.伦,底裤都他妈没穿一条!”   “你不是女人?你洗澡时穿底裤?再泼脏水现在就掐死你!”   “你掐……咳!”   关城下手真狠。   他将左曦掐地翻出白眼,高贵大小姐形象一去不复返,甚至舌头都吐出来。   窦逢春天崩地裂闷吼:“你也疯了!!”   他将关城撞开,然后面向跌坐在地上,眼泪狂流,猛咳不止的左曦,“姑奶奶你也少说两句!!”   左曦眼泪是被掐后的生理性反应,她并未真流泪,反而气焰不减,指着关城:“我马上就报警,监控和痕迹能作证,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报!”关城不受威胁,反笑,“刚好让林斯义知道你这种女人嘴巴是有多毒。”   “你……”报警免不了事情来龙去脉要复述一遍,左曦觉得难以启齿了,她晃着眸光,冷笑了两声,“行,是我说得过分了。我活该。但有人明明做的更肮脏,你们就视而不见吧,反正总有一天你们会被现实打耳光!”   ……   左曦配不上林斯义。   急于求成,面目可憎。   温尔希望他以后找的女人不仅家世好,家教也好,祝福他吧。   从那方拐角处离开,温尔到医院后门停车场内寻找着自己眼熟的车。   她知道该把背包交给谁了。   只是财物众多,她找到那辆奔驰之后,仍是寻了一个僻静之处站着,直到看到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住院部出来,往这边走。   她于是先他一步,将包放在车前盖上,然后默然离去。   ……   关城看着那个凭空出现在自己车头的背包,上头一层雪花没染匀,依这种大雪纷飞的程度,绝对是刚放下没多久。   他活动了一下颈项关节,心头不知是该感谢她的信任,还是笑话自己的愚蠢,如果这种情况下,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还能让她溜掉,他就不姓关。   然而事实证明,一如这三年他无数次起誓不再看她,还是会一趟趟往航校跑,看她的开学典礼,看她和同学们上体能课,看她住的那栋宿舍楼下的那颗玉兰树花开花落……   他对所有关于她的誓言,失败的都是他自己,除了无数次不姓关,他还无数次当过畜生,这一次也不例外,眼看着自己又再次失去姓氏,他焦急的在雪地中请求,几乎低声下气,喊着她温温,叫她出来。   “不要作践自己!”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要不然就是你还有大好前程,你最爱的飞行事业,你曾喊过的掉血掉肉不掉队宣言,怎么能忘了,怎么能抛弃自己?   四周悄无声息,冰冻的大道上的脚印再次被白雪覆盖。   关城不知道自己拎着那只包跑了多久,最后一无所获,火冒三丈将包砸在地上,朝四下怒吼:“我不会帮你把这个交给他!自己出来!自己面对!”   无人响应。   他咬牙切齿捡起包,撂下五个字:“我说到做到。”   但是关城不知道自己能说到做到多久,他对她向来没有底线,食言也是家常便饭。   这次,他真的慌了,才狠心的将包丢在后备箱,像垃圾一样长满灰。   当天他做完这件事,还是回了趟病房。   本来他都要回家的,看到他来,几个陪护的人都比较惊讶。   他随口敷衍过去,气息不稳的坐在沙发里,刚好迎接着一场战火。   躺在床上的男人面无血色,穿条纹的病号服,胸口以下盖着被子,手腕上是输液的管子,随着窦逢春一声,是我指控的她盗窃,林斯义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床上,输液架震荡,针头里瞬间充了血,无人敢上前,怕他更加激动。   于是房内久久回荡他人窒息般的死寂,和他自己痛苦几近抽泣的呻.吟……   林斯义从来没这么不经用过,他小时候淘气翻墙,在墙皮上拉掉半边指甲盖,面不改色,跳下墙朝保卫科的人笑,那股淡定忍痛的从容,伴随他成年后的军旅生涯,男人流血不流泪,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现在因为捶一拳头拉动了伤口,痛到抽泣。   这道压抑又闷沉的声响,让窦逢春后来罪恶好些年。   他后悔将温尔当做嫌疑犯看,那简直是在林斯义刀口上又覆盖了一刀。   关城当时是第一个开口劝林斯义的人,说被通缉也好,很快就会找到她。   他却不愿意,出院后,听说撤销了对她的指控,说那是给她的分手费,两人属于情感纠纷。   关城是温尔走后第二年末才让那只背包重见天日。   他本来想一直留着,用警方的力量找到她,可是林斯义一早放她自由,他再留着没意思。   当时,林斯义已经对温尔的离去讳莫如深。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他自己也好似忘了那个人。   一切都看着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从青春期那会儿,大伙一起躲着抽烟时,对这玩意儿就敬谢不敏的林斯义,成为一杆老烟枪,中指甚至被夹出茧,其他没有任何变化。   大伙有空就聚餐,没空就谁也不理,偶尔电话中喊一声,出来的也算及时。   关城把林斯义喊出来,两人在新开的club喝酒,情绪放松到位时,关城才拿出那个包,提起那个没良心的人。   林斯义当时没说什么,听完来龙去脉,嗯了一声,然后收下了包,简单无事到仿佛只是收了一份酱牛肉,还刚好提高了喝酒的劲头,一杯接一杯,两人谈笑连连。   回去时,两人都喝了酒,坐在后排,前头是叫过来的代驾。   车行驶到嘉山附近,两旁的香樟树遮天蔽日,光色昏暗。   关城突然听到旁边的人问:“她穿得暖吗?”   关城愣了一秒,才明白他指的什么,于是,艰涩回应:“没看见人……”   温尔离开时是冬天,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旁边人又问:“鞋呢?”   关城喉头哽了哽,艰难答:“看鞋印,是运动鞋。”   “太冷了。”这是林斯义五年内提起的关于温尔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三年,皆是深藏。   ……   这五年温尔去过很多地方。   一开始她得到的消息,那个畜生去了云南,她就坐大巴赶到云南,也确实找到他地震失踪后在此的落脚点,众所周知云南接壤东南亚,毒品交易猖獗,温智鑫接触的显然不是好东西,温尔在那边晒得皮肤黑了一层,拳头上的老茧也硬了一圈。   也差点丧过命,也给警方打过举报电话,忙忙碌碌一遭后,她尚未碰到温智鑫的面,对方竟然就先出车祸死了。   她得知消息时十分震惊,当时坐在她对面的人言之凿凿,甚至扒拉了新闻给她看。   说温智鑫一路逃窜,一路抢劫,这天到了当地,上午抢了一位推孩子过马路的年轻妈妈,下午就被迎面而来的渣土车撞得当场身亡。   处理事故的交警在采访里透露这人是全国A级通缉犯,用得假名,真名叫温智鑫,已经采取过DNA对比,确认无疑是温智鑫本人。   于是温尔连怀疑真实性的必要都没有了。   温智鑫死了。   干脆利落,自作自受的滑稽死掉了。   温尔一下空了。   当时她刚在云南待满半年,晚上酒吧里打工,白天游走灰色地带,找着一个叫训哥的男人,现在这位“哥”突然身亡,她一下子没地方去,生活失去重心。   整日萎靡不振。   那位一开始向她报信的小白脸男人问她下一步什么计划,温尔当时正在抽烟,云南有一种本土烟,烈的能呛出人眼泪,小白脸说她是新手不该从这个入门,可以先抽玉溪,带着本地名儿的烟,听上去多有情调。   温尔不讲究情调,她喜欢越难受越好,那样提醒自己还活着,可是一下没事情做了,活着好像都没有意义。   沉默颓废好一阵,小白脸突然撞她肩膀说,“哎,你看电视,地震了。”   她抬眸。   看到朝外挂着的电视屏上,正在播报某地发生大地震,造成六万多人受灾,十余人死亡,五十几人受伤之类。   温尔觉得,这和那年她和某人相遇时,所达的震级比太低了。   不过到底有伤亡,算个大事件。   温尔于是昂下巴,盯着上面的西藏两个字说:“就去那里。”   ……   西藏地处高原,最洁净的地方,因为接近天空。   温尔很喜欢这里,学着当地人绕寺磕长头,由懵懵懂懂不知何意的转经筒到转几圈,哪个方向转,嘴里该念着什么配合,事无巨细知晓;她也开过一个小客栈,租得当地人的房子,很小一个,只有两间客房,一个带天井的院子。   离大昭寺,小昭寺,布达拉宫走路也只有十分钟。   她接待客人时,经常会领着鹏鹏走到巴廊街上,在五彩缤纷的风马旗下向他们招手。   鹏鹏不会说话,除了笑时脸上起了两道高原红,大眼睛也很明亮,像两只黑葡萄,他一点不像温尔,尤其在西藏的那两年,后来跟着她辗转到内地,皮肤褪去了婴儿时期的黝黑,变得水灵,才稍微像了她点。   小白脸常懊恼当初不该捡了鹏鹏,太坏了,尤其三岁还在床上画图案时,他就异常烦躁,不过也不敢动鹏鹏,骂也不敢,因为鹏鹏妈疼鹏鹏没节制。   温尔当年初到震区,就对这位在地震中出生的婴孩过分关心。   后来陪伴到鹏鹏蹒跚学步,鹏鹏开始咿呀叫她妈妈,她就被勾了魂,主动找到男人,问他要不要结婚,她已经向民政部门打听过,因为和鹏鹏感情特殊,只要她有家庭,立即允许她收养鹏鹏。   小白脸说你是该养他,一个聋人,不会听,不会说,但叫了你妈妈,谁听了不得好吃好喝供着呢?   后来,小白脸才知道,温尔哪是光供着,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除了鹏鹏暂时天真无邪不懂要她命,不然她连命都会给他。   ……   温尔在回蓉城前,最后一站地是南京。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日光是透明的白,温度适宜,穿薄衫,运动过量,脸上会泛红。   她来南京是给鹏鹏看湿疹。   听说南京皮肤研究所全国盛名。   他们一家三口当天凌晨四点到达南京,下了高铁,直奔皮炎所,守在门外排号,温尔抱着鹏鹏坐在研究所门口一家简陋的早餐店里避风,鹏鹏爸拿到号之后,他们又等了一个小时,研究所大门才开,看上了专家诊。   专家没说什么,或者老得已经说不清什么,至少温尔听不清,取了药出来,打算先找宾馆住下。   鹏鹏在高铁上睡得香喷喷,下了高铁又在温尔身上睡得软乎乎,根本不想补觉,于是吵得不可开交,小白脸气坏了想揍他一顿,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温尔说,要带他们逛夫子庙,小白脸觉得虽然鹏鹏烦吧,但和她逛逛也蛮不错的,就一同去了。   夫子庙人潮汹涌,两大人带着一三周岁的孩子累地够呛。   晚上回去宾馆时,又一阵折腾。   原来小白脸好心,打算让娘俩儿欣赏夫子庙的夜景就在秦淮河边上定了一家叫天喜龙的宾馆。   这宾馆新开张,干净又漂亮。   不过温尔一进来就拧着眉头,小白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就问怎么回事。   她说,“你闻不到味道?”   “就稍微一点装修的味道。”他仍是觉得没大碍。   温尔却不由分说,直接到楼下退订。   店员不肯。   她拿出鹏鹏的就诊记录,告诉对方,屋子里甲醛超标,孩子身上已经不适,如果不退,请现在立即带孩子就医。   最后实在舍不得他们的房费,又不适合不放人,店老板亲自出来,将他们送去了自己旗下的另一家天喜龙。   位置在中华门外,大报恩寺山脚下。   装修有些年头,除了陈旧味,一无所有。   温尔将孩子洗浴完毕,搂着他上床,鹏鹏用手语告诉她,刚才爸爸一脚踩坏他的鞋子。   小白脸立即在另一张床上喊冤,说不是他,不是他。   父子俩在闹。   温尔捡起小孩的鞋子,到外面前台问了有没有针线,对方给了后,她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缝好鞋扣,放在地上看有没有问题时,莫名发了好长的愣,然后,笑了。   门外大报恩寺檐下的铃铛声,空灵回荡。   她想到一句话:   许多年后,我就成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南京行需要配合33章食用,跳定的就体会不到含义了!   感谢营养液,太多人了,么么! 第40章 擦肩   当天夜里睡觉, 鹏鹏很乖,放倒到床上就鼾声大起, 可见玩得多累。   温尔却睡不着。   睁着眼, 看半黑房间的天花板,听外头大报恩寺不绝于耳的铃铛声。   “想什么?”小白脸在另一张床上,白天吵着补觉的人这会儿竟然生龙活虎,玄关那边开着灯, 因而房间里整体有一些幽光,他翻身看到她睁着眼,不知回忆什么的样子,不由发笑,“我觉得你对南京特别有感情怎么回事?”   他们一起辗转过很多城市, 从没哪个城市像南京一样让她在等交通工具时,眼睛会不住扫上面的各个地名。   什么张府园,新街口, 鸡鸣寺……每个都停留好久。   她从前对这些事不甚在意,只管着鹏鹏, 怎么出行都他来定制, 可到了南京,她却对每个地点了如指掌, 知道带他们去哪里玩, 知道哪里有好吃的,还知道栖霞山的枫叶这两天到了最佳观赏期。   “你在这里生活过?”没错,她对南京的熟悉程度就仿佛在这生活过老长时间。   “来过一次。”温尔答。   见她有兴致和自己聊, 邹唯安喜出望外,不由大翘痞气的嘴角,“一次就摸得这么透彻。你这功课做得我甘拜下风。”   他这话落,她那边床又陷入寂静。   邹唯安习惯了,但今晚心痒难耐,他侧身躺,望着她那边平躺时胸前的起伏曲线说:“不脱胸罩,不会勒吗?”又紧接着,“你在家睡都脱吧。”   她没动静。   邹唯安干脆坐起身,动作之大将床垫都震得吱吱响,他骂了声这什么破店,接着双臂一举就把自己上衣脱了,光着个膀子,口干舌燥地爬到她床上来。   鹏鹏睡在靠近他床的那侧,他爬来时一脚跨过鹏鹏,就占在了母子俩之间,温尔不疾不徐赏了一个目光给他。   邹唯安下跪膝盖,直起上半身,拍着自己肚皮:“你瞧瞧,这腹肌帅不帅?”   温尔平静如水望着他。   邹唯安一时兴奋,拍地更响亮:“这么大一帅哥前后追随你四年,你老不享用,多么浪费啊!”   邹唯安是有自信的,他长得皮肤白,是俗称中的冷白皮,在妹子中间特别受欢迎,长相更加不差,从小到大也不缺女朋友,只有他看不上别人的份,可温尔这个女人着实招人喜欢,他想睡她,也是天经地义。   但漂亮的女人就和漂亮的男人一样,挑着呢。   他从那年在网吧后头和她干过一架后,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结果她在没过多久又找上他打听温智鑫的下落,他就报了个自己知道的对方在云南的地址,刚好当时他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就尾随她一起到云南,三番两次碰撞下来,他凭着厚颜无耻技能,成功和她搭上话,后来还跟她去了西藏。   再后来甚至为一个地震孤儿和她结了婚,那是货真价实在民政局登记过,盖过大印,唯一缺憾就是没做婚检,当时婚检和盖大印在一个地儿,他看人家夫妻检得挺有意思的,想和她也检检体会下夫妻间特有的亲密感。   结果她不咸不淡抛来一句,“我用不着你,检了多余。”   气得邹唯安连郁闷三天。   不过有过婚前协议,她给他发当鹏鹏爸的工资,他爱干就干,不爱干她就找别人,属于雇佣关系,他确实不好得寸进尺什么。   但,身为男人,还对她有好感的男人,邹唯安这天夜里,露自己上半身给她看,用意昭然若揭。   她是聪明人。想做立马就能跟他做了。   可是温尔却盯着他看了半晌,漠然至极的评价了两个字:“差劲。”   “什么?”邹唯安惊声,“我这身材还差劲?”   在普通男人中,他确实不算差劲。   但温尔见过堪称完美的,眼前的自然就索然无味。   她眼神如此平静,令邹唯安欲望全失,恼问:“你之前那男人是不是关城?”   她心里有人,他早知道。今晚索性就触及她禁忌之地了。   听到他话,她却倏地一笑,“关城?”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邹唯安说:“那次在小巷不是关城冲出来的吗?在公安局他看你眼神还那样,你俩没故事我不信。”   温尔漠不关心淡声:“你和他有仇?”   “高中打了三年你说有没有仇?”他笑。   温尔点点头,她确实想起当年在公安局,关城严肃提醒她,绝对不要靠近邹唯安,只不过见过温智鑫那样的,邹唯安简直小菜一碟。   这几年合作又算愉快,温尔对他没特别不满。   她今晚心情低落,甚至有意愿和他聊聊天,只不过,这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这些年关城在找你,你知道吗?”邹唯安神秘笑着,“找死他。你人可在我这儿呢,等回蓉城,我就气死他。”   温尔回,“我和他不熟。”   “那他为什么找你?”邹唯安皱眉,“都打听到我朋友那去了,就这你们还没关系?”   “真没关系。”   见她问心无愧的表情,不像在撒谎,邹唯安就忽地悟出真相:“那就是他替别人找得你!”   温尔心头一突,窗外寺檐下铃铛声越发清晰,她垂下眸,“没有。”   “没有什么?”邹唯安要追问到底,她却不愿谈了,一翻身,闭上眼佯睡。   邹唯安立时眯眸,觉得这反应似曾相识。   ……   回蓉城是一个意外。   她当时常住在厦门,开一家饮品店,生意算不错。   邹唯安某天进货回来告诉她,他那自小就抛弃他的母亲意外亡故了,但是留下一套位于闹市口的上下楼商铺,将他这一无所有在她手下“打工”度日的小流氓一下升华成大老板,并一点丧母之痛未有,兴高采烈请求她,能不能随他一起回去。   因为看出他在强装无所谓,温尔就想着,到底是母子一场,如论多恨,丧礼还是要参加,于是打算与他离婚,让他独自回城。   但那天晚上,两人坐在海风吹拂的店外头,东拉西扯一通后,温尔忽然脱口:“不如就回去吧。”   邹唯安当时不敢想,只沉着表情观察她。   温尔笑了笑,回望:“不欢迎我和鹏鹏?”   邹唯安当然欢迎,就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答应了。   蓉城是他的老家,却不是温尔的,她只是在那边上过高中和大学,这次肯跟他一起回来,他别提多高兴,想着兴许两人之间还有点可能。   于是,在去南京给鹏鹏看湿疹前,两人已将行李大包小包快递回蓉城,接着在南京停留两日后,坐着飞机就去了。   ……   温尔回来的那天,发现蓉城竟然有这么多种面貌,她要住的那栋房子后,有一个从凌晨四点钟就开始吵闹的农贸市场;门前的那条大街上的小区竟然老到掉黄沙水泥;还有不远处老城区低矮的百货大楼,一切的一切她都似没见过……   以为蓉城只有核物理大院和核物理大院遮天蔽日的香樟树。   她住的地方叫雨花北路,被她重新开起来的店门前站满了不见天日的法国梧桐。   有一次随意查了花语才知道,梧桐竟然代表了忠贞不渝的爱情。   与香樟树的友谊天长地久到底是截然不同了。   或许这就是新的开始。她重生的节点。   但其实,即使凤凰涅槃都需要被火灼一层,何况她普通小民。   在被关城找来前,温尔已经接触过大院“故友”了。   这位“故友”在她眼皮子底下擦肩而过,身上木香的醇厚气息,萦绕过她鼻尖,信步离去。   那天,她带着鹏鹏到儿童医院挂号,准备安排人工耳蜗植入手术,这件事至关重要,因而温尔当天抱着鹏鹏有点莽莽撞撞的,在耳科门诊等候区,手中多张单子散了一地,她急蹲下,一边抱着孩子不放,一边急捡单子,起身时,迎面而来一对男女仿佛突然出现,其实不是突然,是在她捡的功夫里发生的事,她觉得突然,是除了猛然一眼扫见的震撼,还有时隔五年再见的惊心。   当时整个人都僵住,没有双脚这种部位似的,大约眼睛也瞪地很大,茫然,被定在原地。   男人变了。   头发黑密,两边剃见青皮,眼神深不见底,鼻梁与唇形之间配合默契,往英挺越发高不可攀方向发展,整张脸都透着比从前更胜一筹的冷漠。   旁边经过拥堵的一波人,他指间夹着未点的雪白烟身,目不斜视任人流穿过,他的女伴则大步跟上了他无动于衷的脚步。   温尔用鹏鹏胸口堵住自己脸,当他与她擦肩而过时。   有的人,无论时间多久,重逢地点多么出乎意料,一眼就能认出。   无论是相貌还是仅仅就是一个背影,侧影,或者其他,只要他出现,空气都自动向她发送信号……   温尔站在原地不敢动,当他已经走过去,扩音器里正在叫号,声音吵杂,她忽而听到后面女士的声音:“斯义,怎么不走了?”   他没声。   温尔僵直。   女士笑:“遇到人了?”   他停顿数秒,回:“没有。”   温尔浑身血液恢复运转,隔了好久,才回到护士台。   护士说:“你怎么才来,是温鹏吧?刚才叫号器一直叫温鹏没听见?”   温尔想回听见了,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却倏惊,唇瓣颤抖着,彻底说不出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041认出她了吗?提交证据(至少两点),赏红包,哈哈。   感谢陌上雪、哈哈怪 、HP 、不朽、你的腿毛没我长 的营养液,还有梦奇小天使长评,还有大家不分长短却给作者很大满足感的评论员们!   群么! 第41章 请柬   当晚从医院回来, 温尔不愿回想和他擦肩时,扩音器叫得是谁的名字。   或者即使是温鹏的名字, 而他们确实相遇, 要是他对她还有一点印象,怀疑肩而过的那道身形是她,温尔也无可奈何。   就当她自作多情到他停下脚步是因为被“温”姓提醒到恍然大悟吧。   时过境迁,各有各的路。   她让自己投入到小店的运营当中。   给鹏鹏做手术需要自费十多万, 她这些年积蓄捉襟见肘,岂料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对面旧小区改造,客流损失过半。   她刚回来时人流密集的雨花北路日渐安静。   门前除了偶尔过路的,就是停留在车位里的各种私家车。   消沉之中唯一的好消息是儿童医院突然打来电话, 通知她三天后去办住院手术,鹏鹏的手术可以进行了。   温尔当时诧异,问那边:“我前天去医生说床位很满, 我们得排到下个月,怎么突然有床位?”   “你孩子年龄到了, 再不手术错过语言学习期, 即使以后装了人工耳蜗也有失语风险。所以我们医院考虑了,让年龄在前的先做。”   这个温尔当然懂, 但还是觉得天上掉馅饼, 要知道儿童医院的手术排期非常密,她甚至让邹唯安托人找过关系,但关系不够硬, 事情没办成,已经准备等到下个月了,没想到有这一出意外之喜。   结束通话,她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林斯义那天认出她,然后帮得忙,但一想,觉得这念头太过大胆与滑稽,就不敢再往这上面想了。   抓紧时间办正事。   所谓正事当然是筹钱,好在她缺口不算太大。   于是跟邹唯安商量,准备借一部分公款。没想到邹唯安十分爽快就答应了。   这家店是邹唯安母亲生前所留,但房子不在她名下,只是租赁。   邹唯安当时听到房东话大为伤感,说被骗回来了,并不时瞄温尔脸色。   温尔纹丝不动。   她早明确跟他说,不管他是穷光蛋还是商铺在身的大老板,她和他都没可能,回来只是在哪都一样,然后与他协议了这栋还有三年租期的超市收益到底怎么分配的问题。   邹唯安一怕吃苦二怕累,说店由她打理,他母亲已经付掉的租金和店里的少数存货,算他入一半股,其他一概不管,温尔占令一半,负责打理和补货。   温尔算过,这是十分公平的分法,于是就答应了。   超市重新运营了两个月,逐渐有盈利,但盈利还没有到各自分账的程度,因而算公账,这笔公账现在先压下来给鹏鹏补手术费,温尔感激他。   “今年底我就还你。”她向他做了保证。   邹唯安又老话重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之类的,温尔淡淡一笑:“你跟我一家人为什么又分两样活干?”   邹唯安日子逍遥,除了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像公子哥,没其他“一家人”的自觉。   鹏鹏从来都是温尔一个人在带,她不打算占别人便宜,别人也别想打她主意。   丁是丁卯是卯,分清楚好。   邹唯安弄了个没趣,索性就跟她不客气,对店和鹏鹏更加不上心。   直到关城找过来前,温尔都觉得这种相敬如宾的日子挺好,没想到,宛如倒塌的多骨诺牌,眼看着就要全部倾塌,而无还手之力。   那晚,林斯义送她回来后,她一夜没睡。   到了第二天关城竟然又跑来找麻烦。   五年不见,他比从前更没耐心,直接把请柬扔在桌面,发出啪一声脆响。   “明天婚礼,你必须参加。”他毫无商量余地掏出一根烟说。   “为什么?”温尔怔了怔。   “你欠我的。”关城看着她,冷硬无比,“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   原来一下子竟成了“那年”。   是分别挺久的了。   温尔眼前甚至浮现出那个冬天她在雪地里追了一夜,冻地落下痛经毛病的画面,她久不想这些,一回到蓉城与故人见面就无法克制的一而再再而三想起。   这不是好兆头。   她对林斯义尚有愧疚,对其余人却不亏欠。   此刻,这位前天才打了她的男人竟然跑过来跟她说她欠他得。   她站在柜台后思考良久,却发现无法反驳,眯了眯眸说:“我好像是欠你的。”即使被打一顿也没法偿还的那种欠。   “把好像拿去。”关城冷笑,“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哪样?”   “厚颜无耻,牙尖嘴利。”   “你还没见识我真正嘴利的时候,”于是向他展示:“听说这些年你一直找我?别告诉我为了林斯义。”   “你知道什么?”他笑。   温尔从对方脸上没看到一丝心虚,当下怀疑难道自己真的厚颜无耻?   除了自作多情林斯义会给她安排床位,连关城也不放过,认为对方暗恋自己?   无声片刻,好在她也风里来雨里去多年,镇场面不在话下,“行啊。知不知道无所谓。说眼前,为什么一定非要我去?”   关城仰了仰脖子,回正时,眸中带血丝,“所以说你没心。蓓蓓把你当好朋友,她的人生大事前一天,不是想自己明天早上有多漂亮,而是红着眼挂念你会不会到,你却问我为什么有非要去的理由……温尔你不配,你真的不配。”   温尔淡定点点头,印象中,她和关城除了那年冬天最后一次见面,拜托他把背包交给林斯义,自己好像跟他没仇,但此时这番话讲得重,她完全接收到他语气里的憎恨。   可能……太爱妹狂魔了?   “我会去。满意吗?”好像是他来求她,她才大发慈悲的语气,而把自己真实情绪完美藏匿。   关城冷笑一声,似乎对她早死了心,见怪不怪讽刺,“能选择跟邹唯安这样的人结婚,我对你的任何态度都意料之中。明天,最好安分守己,不然,我让你们夫妻在蓉城待不下去。”   温尔对他的话不作任何怀疑。   但看着他冷厉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恍惚,这些年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曾经的这些人讲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任何仁慈,和哪怕一丝丝的迟疑?   她也是这样和林斯义说话的?   ……   晚上,说去面试的邹唯安却不知道到了哪里逍遥,一直未归。   温尔在店外头抽烟,一边想着,到底要不要带邹唯安去。   她点燃第二根时,店里昨天刚收的收银小弟,那个叫韩晋的小少年,一脸鼻青脸肿未消的走出来,清咳一声后才讨好:“老板,我能抽一根吗?”   “不能。”温尔和他没得商量。   “你是女的,你还抽呢!”韩晋抗议。   虽然身为女人,但温尔抽烟的姿势绝对不令人讨厌,是那种迷离中又带着冷艳的气氛。   此时,她眼神轻飘飘转来看他,“等长到我这个年纪,我就给你递一根。”   “你不也才24!”韩晋生来嘴犟,无药可救。   温尔笑了笑,“快滚。”却没耐心跟他谈。   韩晋说:“那晚饭呢?你们这一家三口好有趣,小孩午睡起来就一直画画,你就算账算账,然后跑出来抽烟,而你男人就更搞笑,不是说面试吗,还买了新衣服,结果刚才打电话给你儿子说晚上不回来睡了,要外宿,这你都不管?”   “不管。你自己点外卖,我付钱。”说话间,她又点燃第三根,含在唇中,冒出一条白雾,补充:“给小孩点些营养的。”   “好。”韩晋答应,又扫了她一眼,才回店内。   温尔今天的确反常,连鹏鹏都不敢打扰她,坐在小桌子前安静画画。   依她平时习惯,早把晚饭做起来了,也不会一下抽掉半包烟。   等站在外头感觉到自己骨头缝都开始凉后,温尔才回店内。   此时,外卖已经送达,韩晋和鹏鹏坐在小桌子上吃。   她没胃口,站在收银台前给客人结账。无意间抬眸,看到对面街的停车线里那辆黑色宾利终于开走,停过来一辆帕萨特,老旧的很。   也许是她错觉,黑色宾利今天好像来了两趟?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所以短章。猜猜关城为什么态度这么差? 第42章 相见   冬日的光景不经等待, 急匆匆从清晨飞到夜晚。   七点钟开席。   温尔六点半进内场。   走廊地毯柔软,鞋跟踩在上头没有声音, 她牵着鹏鹏往礼宾台走。   迎面是洞开的宴会厅门, 不时有人从里面出来,然后若是不经意瞄到她,就会露出大吃一惊的颜色,若是被人们口口相传那个女人回来了, 出来的就成分明显,带着刻意笑容与她“叙旧”。   “温温,几年不见你都有宝宝了?”   “小家伙长得好可爱,眼睛像你。”   “怎么不说话呀,叫叫奶奶。”   温尔跟她们解释他先天性耳聋。   对方们又惊:“温温呐, 那这些年你吃苦了。”   有懂医疗的问法专业:“有残余听力吗?”   “没有。”温尔淡定一笑,“不过可以装人工耳蜗,已经在排期。”   “来九院做。”发声的是关母, 五年不见,丝毫不见老, 穿着一件红色晚礼服, 高贵又从容。   温尔看着她笑:“谢谢关姨。已经在其他医院安排了。您今晚很美丽。”   关母笑容逐渐撑不住,“温温, 这些年你去哪了?刚才听到有人说你来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   她比其他看热闹的显然对温尔感情较深,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温尔过意不去,启声说:“我各个地方都去, 在西藏有了鹏鹏,日子过得挺好的,不用担心。”   关母想说,怎么能不担心?   她当初和顾黎清一起去仙林,在骨灰存取处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衬衫撑在栏杆上盯着一颗草放空,当时一颗心都被痛化了,回来路上和顾黎清一车,说了好几次,以后对这小姑娘好,人生在世,遇上即是缘分。   当时顾黎清嫌弃温尔小,看她和林斯义在街头拥抱,不太满意。   关母还捡了个大漏似的笑说:“你不要,就给我家做儿媳妇,巴不得!”   顾黎清被一激,又矜持说:“到时候再看……”   如今顾黎清不在了,这丫头又被她那哥哥害惨,两个女人都红颜薄命。   关母就觉得,不胜唏嘘。   就觉得难受。   “如果你顾姨在,她也会跟我一样,看着你和斯义结婚。”这话到了僻静处,只有两个人时,关母才说出口。   温尔被安排坐在新娘朋友这一桌,虽坐满了人,但她不太认识,听着关母的话,也不知道回些什么。   关母就说,“别不自在。虽然是分了,但他好歹被你叫过那么多声哥,你还是他妹妹。”   “我知道。”温尔点头,然后安抚她说,“已经和我哥见过面了。”   “好,好……”关母抚摸着她肩膀,目光动容:“今晚就吃好玩好,我过会儿再来招待你。”   “您忙。”温尔笑着与她暂时告别。   关母离去。   温尔收回目光时,发现场上至少有一半人在看自己。   关家和蒋家都是核物理大院的大户,两家联姻可想而知的热闹。   那些她认识的,她不认识,好像都在关注她。   温尔懒得回目光,只是有个人走来时,她不得不回应。   对方穿一身正装,也不知道是不是伴郎,衬衫上没有配胸花,或者是配了,闹了一天早弄掉了。   此时,来到她位置前,弯腰打量,忽地一伸手勾了勾鹏鹏肉嘟嘟下巴,说:“这你儿子?”   夹着笑,磁性,仿佛在她耳畔的绒毛上吹起一阵风,不由地令她浑身起热。   可能手都在抖吧,在鹏鹏的腿下藏了藏,抬眸笑,“是。他叫鹏鹏。”   “我知道。”林斯义说着笑,“刚才关姨跟我说了。”   原来是对方出去报信了,怪不得她椅子还没坐热,他就来了。   “你不忙吗?”她发现他瘦了,如此近距离的直视,连他喉结滚动的频率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灯光忽明忽暗,将现场制造的温馨,毫无防备,温尔打量了他好几眼。   林斯义于是被惊动,笑着望她:“哥老了吗?”   “没有。”   “你都有孩子了,我怎么能不老?”   “……”   这句话是来杀人的吧?   温尔唇瓣抖了抖,一时无法与他对视,收回目光到鹏鹏身上:“别玩了。”   鹏鹏莫名所以,手里抓着桌布,眨巴着眼望她。   “他听不见?”   “是。”温尔点头,想着刚才关母应该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吧,于是跟他重复了一遍鹏鹏装人工耳蜗的事。   “钱够吗?”没问在哪做手术,直接问钱够不够,这很林斯义。   温尔点点头,“够。”   “这几年挺苦的。”   “你应该加上问号。”温尔笑,“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好像我过得苦,全在脸上似的。”   “不然你哪来的钱够?”林斯义眯眸望着她说:“别撑。”   温尔不知道这种漫不经心又充满关怀的对话要持续多久,但在没结束前,她都得撑着,揉着鹏鹏手说:“我缺的不多,从进货款里可以周转,放心。”   也许听着这话他放心了。   良久都沉默。   可即使沉默,在这种婚礼开场前的环境下,他们的气氛也不算尴尬。   熙攘的人声,煽情的音乐,还有梦幻的花海,无一不让人陷落其中。   好像自己不再是个体。   装傻充愣就行了。   在她身边站了十多分钟,林斯义给了鹏鹏一封红包,然后在她肩膀按了一下,仿佛千斤重压实下来的触感,令温尔还红包的动作戛然而止。   “给孩子的。”他轻柔放下四个字,又挠了挠鹏鹏下巴,才结束这场对话,暂别后离开。   温尔于是大方瞧了几眼他的背影,锁定他的位置,收回视线,觉着手里的东西烫手,同时口中又发苦,两厢煎熬之下,坐立难安。   ……   婚礼开始时,温尔错过了新娘入场的画面。   抬起目光时,关蓓蓓目光正有些幽怨的盯着她这边,她只好抱歉一笑,然后给台上的新人鼓掌,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关蓓蓓这才展露笑颜。   整个婚礼流程中,关蓓蓓都很美,和蒋帆相互承诺时忍不住哭了鼻子,司仪拿她少年时锲而不舍追蒋帆的事开玩笑,关蓓蓓尴尬无比,台下则是笑声满堂。   蒋帆护妻,觉得这司仪不合格,怎么不把他在上海苦追佳人的事也抖落抖落呢?   听上去倒像澄清,他爱关蓓蓓也不遑多让。   司仪说:“没错了,我就是说给大伙听,新娘子对你倾情至深,将来对新娘子不好,全场人都能作证蒋帆是个狼心狗肺!”   “你还是下去吧窦逢春!”蒋帆骂。   而窦逢春是个乌鸦嘴,他最著名的预言就是温尔离开那一夜,跟关城说,能发生什么事,除非温智鑫狗急跳墙回林家来抢劫,结果真的就抢劫……   坐在台下的关城于是立即想起这一件事,对窦逢春也忌惮三分,赶紧让真正司仪上去了,把人换下来。   换下来后的窦逢春,还拍着关城的肩膀说:“你不是瞧不上蒋帆吗?今晚我可给蓓蓓撑足了腰,高兴不?”   “闭嘴。”关城的确看不上蒋帆,他始终觉得自己妹妹一朵花,蒋帆过尽千帆是个烂人,配不上她。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就今年突然联系增多,偶尔还一起从上海回来,但当时看蓓蓓态度,对蒋帆还是厌烦的很,他就没怎么盯着,没想到这个冬天突然说要结婚。   关城都有理由怀疑是不是蒋帆搞大了自己妹妹肚子,两人奉子成婚呢?   “行了,都当人家大舅哥了,还抓着从前那些鸡毛蒜皮不放。”窦逢春笑着劝,“在你眼里,全天下男人都配不上你妹妹,嫁给蒋帆,好歹知根知底,要不然像温温……”   “……”这一句要不然像温温一出,这一桌上的人死寂,除了窦逢春自己正在往杯子里倒的酒还在哗哗响,他只听到了自己汗毛炸起的动静。   “像她怎么?”无人反应之下,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发问,自然是林斯义本人了。   他恰好还跟窦逢春是邻座,因而听得无比清楚,此时,问窦逢春,对方又不答。   林斯义于是不耐拧眉:“她怎么样,轮不到你操心。”   “这话见外了不是?”窦逢春可能喝了几杯有点飘,也可能是从几天前温尔回来,气氛就压抑的有点狠,他放下酒瓶道:“斯义,你也别装着什么都不在乎。就蒋帆,关城还挑成这样呢,那个邹唯安五毒俱全,她,她竟然给他生孩子……”   邹唯安。   当这个名字响起时,林斯义脸色变了。   识相的就该闭嘴,窦逢春偏偏迎难而上,“我劝你,早点让温温和他离婚,真不行,咱就把她抢回来……”   “你怎么那么贱!”关城忍不住开骂,“你把斯义当什么了?”   “算了,别说了。”李惟也带着老婆来了,都是当年他婚礼上一起参加过的人,那些美好,即使是不能在蒋帆婚礼上延续,但最起码不能砸场子。   沈翘在旁边支援他,对林斯义安抚:“今天是蓓蓓的婚礼,也是我大着肚子辛辛苦苦跑过来的日子,就别着吓着我孩子了,好吗?”   “我吓着他了?”林斯义目光放软,“沈翘,你怀孕痛苦吗?”   “不啊。”沈翘笑,“可开心了。结婚那年就想要,但李惟不同意,非说让我自由两年,那时候我都二十三了,拖到今年才要,都晚了。”   “二十八算什么晚,正好。”李惟接口说。   林斯义也点点头,似乎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说:“二十三要也不算早。”   “对啊,我就说嘛。”沈翘高兴,但没高兴一会儿,林斯义下一声就呢喃,“十九才叫早呢。”   “谁十九……”沈翘话音猛一停,笑容僵了。   桌上其他人都没听见他的话,只有沈翘听见了,他说完后就不再发声,只是胸膛往下坠落了一些,那是深叹息才有的起伏。   沈翘突然觉得林斯义太苦了。   比过去空等待的五年还苦,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不可能像窦逢春说的去把温尔抢回来,他也不可能卑微到回头找一个已经跟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   但是完全放下,又似天方夜谭。 第43章 来访   散席时, 林斯义明显喝多了。   走路有人在旁边扶着他。   他心情看上去却不错,挽着衬衫袖子, 过来要抱鹏鹏。   鹏鹏挺争气, 认生,黏在温尔身上不下来。   她于是心安理得回绝说:“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带着鹏鹏坐公交车,他最喜欢公交车。”   “让司机开慢一点,效果和公交一样。”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 温尔不得不上了他车。   司机在前头缓慢行驶,她和他坐在后排空气寂静。   不知道林斯义怎么想,反正她是坐立难安,偏偏明明有一个小第三者在场,却是个不会说话的, 温尔懊恼的玩鹏鹏一头的卷毛,玩了一路。   “他头发怎么回事?”在雨花北路停住时,林斯义又像上回那样, 一路沉默到达目的地时才发声。   一发声就关注鹏鹏的毛。   鹏鹏是藏族人,五官立体深邃, 头发也很卷曲, 平时不好打理,温尔就给他养长, 然后给他往后梳, 半长不长的拢在脑后,加上皮肤这两年跟着她在内地生养,变得奶白, 猛一看上去倒像个小外国人。   温尔每次被人问起自己孩子头发为什么那么卷时,就很愁。   于是对林斯义胡诌:“他爸卷发。”   “高中我也见过邹唯安,印象中除了皮肤白,没其他显眼特征。”   “他家族有隐形基因,在他身上没显性。传给他儿子了。”也许就像关城说的,她现在厚颜无耻,牙尖嘴利,说谎信手拈来。   林斯义半晌没声。   温尔稍有后悔,在孩子脑后最后抓了一把,说:“那我回去了哥。”   “嗯。”他放人。   ……   温尔抱着鹏鹏下车。   特意回头看一眼他的车标,不是宾利,虽然长得挺像。   心里既松一口气,又自嘲笑着往家走。   “老婆,我错了。”回到店里,韩晋正在交班,在对收银机里的钱和账单,她抱着鹏鹏一进门,邹唯安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温尔秀眉一挑,“怎么?”幸好角度偏,林斯义即使没走,也不会看见这一幕。   邹唯安胡子拉碴,引以为傲的冷白皮也皱在一起,像是被吸干,“我把鹏鹏手术费输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旁边忙碌的韩晋都吓一跳。   然而,温尔无动于衷,她径自抱着鹏鹏上楼,将孩子洗漱完毕,才一身不慌不忙下来,先慢慢点了今日店里的营业额,然后对韩晋说:“你下班吧。”   “老板,营业额少了十五块。”韩晋坦诚,“我每次对账不是少钱就是多钱。”   不过多了少了温尔都不跟他计较。   今晚也一样。   她翘了翘唇,“你只是数学差。经验多了就不会了。”   “哦。”韩晋摸摸后脑勺,一时脚步钉着,满脸为难的样子。   “有事说。”   “我想借钱……”   “多少?”   “一千。”韩晋说:“不借也没关系,你们现在比我缺钱……”   温尔心说怎么个没关系?都知道我家男人把手术费输了,你还开了口,可见困难程度。   她数了十张红票子给他,并叫他快走。   韩晋这小子感恩载德一番后,欢呼跳跃着从邹唯安面前跑了。   “你借钱给他干嘛?偷我们的还没还齐,这才工作几天又搭进去一千!”邹唯安满脸怨气的看着她,双膝已经在地砖上跪得发凉了。   温尔不为所动,“这我借给他的。”   意思是叫他放心。她没动公账。   邹唯安叹气:“老婆,我昨天一开始赢了三万多,后来搭进去,我不甘心才回来拿了公账……对不起……”   “你在哪堵得?”   “……干嘛?”邹唯安不可思议,望着她嚷,“你该不会蠢到要去拿回来吧?”   温尔冷笑一声,“就是要拿回来。”   ……   在蓉城老城区有一个叫做女人街的地方,里头常年破烂,巴掌大小的店铺像畜牲的尿不尽,东一块西一团,蛇形走位分布。   同时四周未拆迁的老楼像看厕所的老太太,把住女人街所有出口,就为了进入之人口袋里那五毛一块的家当,铁面无私,尽忠职守。   “就这里。”邹唯安把人带来。   两人走在下过雨后,街上坑坑洼洼的泥泞里,路过的小店皆是奇观大赏,温尔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面不改色。   穿过一条窄巷,进入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遗忘的红砖老院,掀开门帘,里头却别有洞天。   用邹唯安来前介绍的说,“这里头的马桶都是高级的。”   当然除了马桶,还有美女荷官,大冬天穿爆.乳的上衣,令温尔不经怀疑,外头女人街的服饰风格是不是专门给这些女人开的。   然而也终究算不上档次,属于东施效颦中成绩较好的那一位东施。   邹唯安在这位“东施”身上,不到二十四小时输了六万八。   温尔靠着数学的概率,在这里呆了五个小时赢了两万九,鹏鹏的手术大概还差五千,她打算用最后一把玩上来,结果邹唯安去了厕所回来后跟她耳语:“快跑。”   “怎么?”她挑眉,同时在庄家牌发完毕后,押了平,平的赔率是一比九,她算过,这把到概率上绝对是平了。   邹唯安说:“赶紧兑钱去。我看到关城了。”   “关城?”温尔疑惑。   “我还不确定是他,但看身形是他,在外面打转呢,再转肯定要转进来了,你这位前男友我的老仇家,他就是个疯子!搞不好要把这里一锅端了。”邹唯安说着就把她面前的筹码全部装进袋子里,然后拉着她手腕,将她从扇形桌上拽下来。   温尔在邹唯安换完钱后,全部拿过来,装进了自己口袋。   接着,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   在外围把风的人传来消息说警察已经便装到大院门口了,一大波人!   这时候,这两口子已经比绝大多数赌徒幸运,他俩走到了门帘下头,一听里头猛然爆发的骚动声,拔腿就跑。   这是在云南联合培养出的默契。   那时候温尔倒处找温智鑫,去过的场合都是三教九流,逃命也是一把好手。   邹唯安这几年吃着她的软饭却已经不再经用,翻围墙时竟然摔了下去。   温尔管不着他,揣着口袋里的钱,跳到了女人街,一路往前狂奔。   至于邹唯安他换了一条路,然后被关城堵在一个肮脏无比的公厕旁边。   雨开始细细下起来。   冬天傍晚的雨,阴又沉,大概就像关城的脸色。   “你他妈真狠。”邹唯安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湿润,吊儿郎当笑起来:“不就前女友做了我老婆吗?至于砸别人饭碗?”   关城歪了歪头,“前女友?”   “难道不是?”两人一边对话,一边不妨碍各自都撸起了自己的袖口。   关城自我讽笑了一声:“就当是吧。”   “什么就当?是就是!”邹唯安狂呼:“如果不是,你他妈至于找她五年?告诉你,她现在是我女人!”   邹唯安死于话多。   关城几年没跟他动过手,发现这人像软脚虾,废话还特多,“我是一天一夜没睡了不然……”   不然怎样?   关城轻轻松松解决他时,可悲的笑了:“就你?她怎么选的你?眼瞎心也瞎。”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为什么打她呢?   如果可能,他想打死她,然后再殉情而去。   小时候,他经常不听话,在外闯祸,每次母亲都跟他说,继续这样她就会打死他,或者丢掉他,重新生一个。   母亲没有文化,和父亲院士的身份比起来,她只有拿不出手的初中学历,直到她后来意外身故,对他的教育也向来只是,不好好听话我就揍你,可关城从来没被她揍过,她就走了。   后来老长时间他接受不了蓓蓓的母亲,越发在外头胡闹,高考那一年父亲对他说,他从来没嫌弃过母亲,他很爱她,求自己不要怪他。   关城想想,父亲的确没有多少过错,甚至守了六年才和蓓蓓母亲结婚。   他够了,够对得起母亲。   后来遇上温尔,关城就觉得父亲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惊艳过自己人生的人,得用一辈子遗忘。   父亲爱他后来的那位老婆,以至于在新婚第一年就将母亲彻底遗忘。   关城从此往后都是独自去扫墓。   他觉得温尔也死在了他心里头。   但是他却不想去扫墓,只想和她埋葬在一起,再也不用面对分离痛苦。   这种痛苦在现实生活中却分分秒秒存在,他一边和过去的她埋葬在一起,一边和现在的她你死我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   温尔跑到安全的地方,打了一辆车,一路身轻如燕,数着钞票回到雨花北路。   进了店里,将钱放下,先洗了手,再到隔壁小饭店的楼上,去接鹏鹏。   这家人有一个一岁的小女孩,喜欢跟鹏鹏玩,温尔有时候实在□□乏术就会把鹏鹏放在这里。   但这种时候还是少之又少,今天算第二次。   第一次是回蓉城,她单独一个去给顾黎清扫墓那次。   而今天这一次是无奈中的无奈。   她这些年积蓄,除了养鹏鹏就是付邹唯安当鹏鹏爸的工资,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她和邹唯安相敬如宾,谁也不贪图谁。   但坏处就是没存下太多钱,超市里压了十万本金,银行卡上有十二万,算起来好像很多,可面对一场手术就捉襟见肘。   尤其本金无法动的情况下,她又没旁人可借,只能走歪门邪道,但今天,她发誓是第一次在赌场上耍小聪明。   以后不耍了。   她得给鹏鹏做榜样。   “鹏鹏,妈妈来接你了。”到了人家二楼,温尔朝鹏鹏要抱抱。   小家伙竟然在亲了她一口后,嫌弃她身上烟味重。   是她在赌场里浸染的结果。   温尔其实在有了鹏鹏后就戒烟了,但她抽烟没产生瘾,而是随着心情变化,比如最近回到蓉城,她有一次连续抽掉半包的记录。   今天虽然在赌场没抽,但沾了别人的烟气,温尔只好赔罪笑:“妈妈回去洗澡。过会儿来接你。”   鹏鹏大大点头。   于是又拜托小姑娘家长,继续帮忙看一会儿。   对方和温尔年纪一样大,但女儿只有一岁多,笑着说:“没关系,我还得感谢鹏鹏帮我带娃呢,你安心忙吧。”   温尔道谢后下楼。   站在自己店外头,她心说反正是要洗澡了,不如再抽两根,于是回店里拿了烟,却缺了打火机。   她随意拍了拍自己身旁站着的客人,眸低着在烟嘴上,说了声“兄弟借个火”,也不看人家相貌,含进嘴里,等着人家送火来。   温尔从小到大不缺自己貌美如花的自信,就是有了鹏鹏后,在厦门做生意,还有高中小男生们跟她要微信号呢。   所以当前,要个火不算难。   也确实不难。   对方呲一声掀开打火机滑盖,那是一只雕着复古花纹的铜色奢侈品,不像打火机,倒像刻意的收藏物,价值自然不菲,而用这东西的人光手掌就令人流连忘返,细长干净,骨节分明。   温尔对他有好感,有品位的男人,干净的男人,谁不会有好感呢?   而当这种五年不遇的好感一冒出时,温尔就知道事情不妙,她一口烟吸进嗓子里想必老手的样子一定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就像被家长抓到自己逃课在网吧不务正业,温尔慌不择路,第一时间掐灭了烟头,猛抬眸瞧他。   该死的。   先前明明阴雨的傍晚竟然出起大太阳,一切都无所遁形,他整个人站在被清洗过的光线里简直让温尔有一种错觉,他在闪闪发光。   从浓黑的头发到英挺的五官,还有喉结轻微滚动的速度,都在告诉她,温尔你太丢人了。   你流里流气的样子被他看个正着,你还拍他肩膀喊兄弟,他跟你算哪门子兄弟,除了前男友身份,他是以前连看电视都会管着你的人,你瞧你一身颓废气息,对得起他以前的培养吗?   “哥……”她觉得大为丢脸的低叫了一声。   林斯义深黑的眼睛,“刮目相看”她:“疼吗?”   她刚才慌乱之下用自己指腹碾灭了烟头,此刻脸上不见半分痛苦,对他堆出一个笑:“还好。”   温尔宽慰自己,他管着她的事已经是高中时候的老黄历,她现在是自由身,他们互相都管不着。   于是转移话题,“哥你吃晚饭了吗?”   为什么要提晚饭的话题?   问出口时,温尔就后悔。   比被他发现自己抽烟还后悔。   林斯义淡淡说:“还没。”   温尔认命,笑着道:“要不然在这吃。”又紧接着,“但是我还没有做。”   一般人就该走了。   林斯义却望着她眼睛说:“你在哪里做饭?”   这眼神,这语气和那晚在三区食堂问她结婚几年了如出一辙,平静又过分柔和叫她无地自容。   她连赶他走的话都说不出口,扯着快僵硬的嘴角说:“就在楼上。”   也许是被邹唯安输掉公款而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她此时面对林斯义才嚣张狂妄到不可收拾,俨然拿他撒气,破罐破摔说,“要不你上来坐坐?”   楼上和楼下格局一样,空间不同,有四个。   楼梯一上来面对的是客厅和客厅里的厨房,有一面大窗外对街开,半黄掉的梧桐树点缀窗户。   一张不长的深色沙发,林斯义就坐在这张沙发上,靠着窗户的那扇墙,他眼睛不需要过分寻找,一目了然,自己斜对面有一个主卧,门敞着,里头堆满小孩子的书籍和玩具,有一大一小两张床。   这间主卧对面大约是次卧,关着门,没注意到里面情况。   两个卧室之间是卫生间。   整体面积不算小,但挺杂的。   她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冰箱里的东西似乎都没化冻,在水池中紧急处理。   林斯义看到她鞋边上的泥点,眸光越发暗。   “忘了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吗?”温尔觉得空气中太寂静,于是找着话聊。   “我刚从航校回来,见到你们一号首长,他让你尽快回去复课。”   刀头砍在冻成棍的鱼身上,怎么砍都看不进了,温尔笑:“不需要了。”   “不用担心鹏鹏,我帮你争取了今年九月返校,他刚好上幼儿园,到时候你就走读,每天来回不耽误照顾他,假期也会正常。”   “听上去和地方大学没区别?”温尔回身望他。   他平静坐在靠窗的沙发中,绚烂的霞光让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住。   温尔看着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军装,和脚上不染尘埃的皮鞋,忽而勾唇一笑,迎着他深邃的视线,“不,不必了。谢谢哥,别为我操劳了。”   “不算操劳。”林斯义望着她:“只要你回来。除飞行以外的专业你都可以选。”   “可我不需要。”做为飞行员她已经超过了年龄,其他的也不想需要。   “先不要拒绝。”林斯义站起身,目光软,“到今年九月,你有足够时间思考。”   “到明年九月都是一样的结果。”她眼睛盯着他,仿佛有锋利的刀片在里头飞。   林斯义苦口婆心:“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人生只有一次,除了飞上蓝天,你有很多地方可以发光发热。”   “做生意你觉得丢人?”温尔挑眉,倔强看着他。   “不是做生意不好。是你有更多选择,你就该考虑。”   “我考虑的很清楚。人生不会有回头路,无论从前多么绚丽,它就是过去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如果林斯义听得懂人话,他就该知难而退。   但显然,她可能是一只畜牲,所以他不懂,并且面不改色,好像只把她当小孩子,不计较话语中礼貌与否,对她柔声说了一句“别忙了”,擦肩而过下楼。   温尔站在灶台边,与他自栏杆下投上来的一瞥,木然碰撞后,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逐渐失去全身的力气。   她扶住墙壁,撑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发现一只纸袋,从来时就被他拎在手中,但是她一直忽视的东西,此时被他留下了。   里面装着一只打火机和一只四层高的保温饭盒。   打火机是刚才那只打火机。   他应该用过很久,所以即使花纹繁复也有被磨柔的痕迹。   至于饭盒,打开四样菜色,荤素皆有。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她是缺打火机还是缺菜了?需要他莫名其妙送来吗?   温尔不禁泪流满面,然后掀翻了菜,手里磨着打火机,在沙发里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不是因为你某天饭弄不上嘴,只顾吃外卖……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优优 9瓶;一点杨小语、36603782 1瓶;   么! 第44章 生恨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跪在地上忏悔, 一开始听不清忏悔的是什么,在接近快醒来的时候才终于从自己喋喋不休的嘴中听到以后再也不抽烟的话, 也会好好吃饭, 努力做一个好人。   她从前就是一个好人,无论家庭气氛多么窒息,她都努力上进,成为全校最优秀的学生。   后来她到了大院, 也全力以赴,不会让林斯义失望。   只是这五年,她“好”不下去,成为令自己都厌恶的烂人,她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但是无能为力。   ……   醒来是因为一通电话,来自派出所。   对方语气很硬,问:“邹唯安是你老公吗?”   “是。”   “他参与赌博并与人打架斗殴, 现在对方要求索赔你过来处理一下。”   说完挂断。   温尔发现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外头天色发黑, 而屋里弥漫着冷菜的残香, 她从沙发里起身,面无表情将地板上的脏菜收拾进垃圾桶, 然后冲了澡, 头发没吹,带了几千块钱出门。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发消息给隔壁邻居,请她再次帮忙照顾下鹏鹏。   对方很客气, 直说没关系。   半个小时后,温尔到达南区派出所。   邹唯安鼻青脸肿被关在拘留室,见到温尔,十分有骨气的喊一声:“老婆,我没关系,在这儿拘几天不碍事,你好好带着鹏鹏,一毛钱不要拿出来给别人治病!”   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不是身体有病,而是脑子!   邹唯安明明被打地半死,没动着对手分毫,结果到了派出所一查,对方腕骨骨折,十分严重,可能影响执教日常,需要他巨额赔付,这他妈分明是碰瓷!   “我绝对没有动到他手腕!”邹唯安再次重申:“自己绣花枕头怪谁?”   “你要拘几天?”温尔皱眉问。   “不知道,不过最长也就十五天,我犯得不是大事,不要紧张哈。”   “你们为什么打到一起?”   “谁知道呢!”邹唯安两手一摊,表示无妄之灾。   温尔点点头,不再多说。   她也奇怪关城为什么揪着她不放,先是找人殴打她,后又逼她去参加关蓓蓓的婚礼,现在她赌个钱也莫名其妙被他举报,还把邹唯安逮进了派出所,如果不是她跑的快,她现在恐怕也得在局子里呆着。   出了拘留室,在外头大厅见到那男人。   对方穿一件黑外套,裹运动裤的腿修长,温尔盯着他从椅子上起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多头的威猛身体,本能察觉来者不善。   她后退一步。   目光冷然迎上他的视线。   出乎意料,他眸光竟然含笑,只是讽刺的很。   “打算怎么赔我?”   “是很荣幸的事吗?”听着他的口吻温尔觉得怪,淡声:“该怎么赔怎么赔。”   “好。两万九就够了。”   “……”   “怎么不说话?赔不起?”   “为什么查我?”她在赌场赢两万九的事邹唯安不可能告诉他,那就是他特意查的,这种被人盯着的毛骨悚然感让温尔愤怒,“我和你无冤无仇。”   “是吗。”关城目光转冷,偏头望外面又下起来的细雨,“你知道,当时你不负责任莫名奇妙就丢给我一个包,你就开始欠着我了。”   “参加蓓蓓的婚礼,我已经还掉你了。”   “好,你把蓓蓓叫出来对峙,将刚才那句话讲给她听,我就算你彻底为了我,与她无关。我们就两清。”   蛇打七寸,温尔瞬时哑口无言。   “你告诉蓓蓓,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反正你伤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她一个。”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温尔到底是对林斯义身边的人带了不设防的软弱,她能在外面从头发丝武装到脚后跟,但跟这些人不行,所以被关城找人打,她不还手,被他举报自己赌博也不敢骂,只求放过。   “出来说。”他放下三个字。   率先走入黑夜的雨幕中。   温尔跟着他,两人双双沉默,兜兜转转,不知道到底多少路,最终停下,在一堵水泥高墙下。   温尔站在这条偏僻的巷子里,不合时宜想,如果高中她就是个坏女孩这条巷子一定很适合打架。   虽然高中时她不是坏女孩,但关城是坏男孩,他轻车熟路用号称已经骨折的那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像当年在医院为她出头掐住左曦一样,温尔感觉到窒息,但是远没到左曦那种吐出舌头的惨样。   或许那种程度不方便跟他对话,他才没下死手,甚至在掐过后,听到她咳嗽,稍稍松了力气。   温尔抬眼看他,细密的雨线像一层朦胧的幕布,隔着时光横阻在两人中间。   关城一反常态,凑过来对她耳语:“你跟他图什么?要钱没钱,要命贱命一条,还给他生孩子?”   温尔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要你。”   他如此直白,声音就在她耳膜里转,“你都贱到骨子里了,不在乎搞一场婚外情,是不是?”   “你今晚喝多了?”温尔不可置信,“关城,还是你吗?”   关城不说话。   温尔说:“我就是再贱也不会和林斯义的发小搞婚外情。”   “我在这儿就能强.暴你。”   “……”   “男人女人间那点事,脱了裤子就能干不需要你同意,你说呢?”   “你放开我!”温尔剧烈挣扎,她开始后悔跟他走入这条巷子。   “当年我是没提醒你不要靠近邹唯安,还是没跟你说过他高中就吸毒的事?”关城说,“你一句没听啊。”   温尔闭上眼。   关城说:“其实碰你我都怕脏了我自己。从回来到现在,你跟谁说过一声对不起吗?”   “林斯义……被你捅的部位是脾脏,你知道这是什么位置吗?你现在身体开始抖了?”关城像发现新大陆失笑,“不要抖,我还没说完,医生给他下过病危,就在你还包那一天。”   关城其实在撒谎。   她还包那天,林斯义已经醒了,虽然伤得不轻,但离病危有一段距离。   他就是想毁灭她。   “不要说了。”效果不错,温尔的声音颤抖:“对不起不值钱。最好的路就是彼此放过。”   “好啊,放过。”关城点点头笑,“但愿你今晚能有好梦。”   ……   温尔瘦了五斤。   在鹏鹏手术后。   邹唯安要在派出所关上十五天。   不用想,这种最长的拘留天数是关城在背后推了一把。   温尔一个人照顾鹏鹏,还得兼顾店里。   忙忙碌碌中,关城一直在骚扰她。   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从前的冷漠无声变成尖锐刻薄,好像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问过他,是不是因爱生恨?   关城当时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我如果喜欢你这种没良心,我他妈就是畜牲。”   不然就是,“除非不姓关,才会喜欢你。”   温尔于是总结,他这是给林斯义报仇。   于是坦然承受。   鹏鹏手术当天,出了一件意外。她当时想,如果在和关城纠缠之间,她真的滚到车轮底下死了倒也罢了,就当给顾黎清和林斯义身上那一刀做偿还。   可想到自己回来是给鹏鹏拿东西的,她就想着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她收养了他,从来都是给他最好的一切,又怎么能让他没妈妈呢?   所以,那辆宾利猛然一刹住,在地表发出一声刺耳的啸音,即使离她还有三四米,她还是感激不已。   可惜夜雨绵绵,车头双灯晃眼,没瞧见驾驶人的样貌,不然她一定铭记他的再生之恩。   从前挡玻璃上收回视线,温尔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可那个将她从街沿上撞下来的男人却死死搂着她。   如果不是前一秒他还是要毁灭她的架势,这一秒温尔几乎都要感动了。   关城抱着她,似乎要抱到天荒地老。   温尔将他掀开,狠狠地,然后从泥泞不堪的地上爬起来,浑身湿淋淋从宾利车头前一瘸一拐走了。   她回到了店里。气喘吁吁回头瞥的最后一眼画面,是关城从地上站起来,在雨中表情转为震惊,对峙着宾利车车主。   好像认识一样?   不过,这与温尔无关了。   她惊魂未定,当即让韩晋提前打烊,然后取了鹏鹏的东西,拜托这小伙子从后门一路护送她上车离开。   她实在吓坏了,不是怕死,而是很多事没了结,太多遗憾了……   ……   “鹏鹏,鹏鹏你好,听见阿姨说话吗?”手术后第三天,天气放晴,蓝天白天点缀在十八楼的幕窗外。   病房里原本只是玩具,当关蓓蓓一来后就变成了更多的玩具。   鹏鹏半长的卷毛被剃成了小光头,一点不帅了,尤其左耳后还挂着耳蜗,显得又呆又搞笑。   “有你这么形容孩子的?”蒋帆听到她话,忍俊不禁。   关蓓蓓咯咯发笑,“他就是搞笑嘛。”   “好了,你再笑他都听不见。人工耳蜗开机得至少术后一个月。”蒋帆说。   关蓓蓓惊讶:“你还做了功课?”   “当然。怎么着也算……”蒋帆本来想说舅舅,可话到嘴边想起这是邹唯安的孩子他过于亲热对林斯义是一种伤害,于是一停顿,随意敷衍,“都上医院来了,我肯定得查资料啊。哪像你什么都不懂就问人家听不听见,多尴尬。”   “他既然听不见了哪来的尴尬?”关蓓蓓回呛。   “你俩真是从婚前拌嘴到婚后。”李惟佩服笑。   沈翘坐在一旁跟温尔聊天,没参与这边的说闹。   这两对夫妻集体来看鹏鹏,刚到病房里没十分钟,温尔对他们的到来不算意外。   那天在婚礼上她提过鹏鹏装人工耳蜗的事,关蓓蓓从那就开始打听着手术日期,即使她没有透露,只说在排期,这女人还是神通广大打听了过来。   且不止打听了过来,还在病房突然说,“怎么斯义哥还没到?”   话音落,所有人看温尔脸色。   她本来没在意听,被他们一看倒是尴尬笑了,“怎么连他也惊动?太麻烦了。”   “不麻烦。这是人情来往,知道吧?”   温尔真不想见他,但是关蓓蓓连人情来往这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她便浑身乏力。   原来她和林斯义之间竟然成了“人情来往”。   不过这也好,当“亲戚”处,比当前任关系处强。   而且关蓓蓓他们在这里,人多,他们之间的尴尬就会少一点。   大概是这个原因,林斯义在二十分钟上来后,温尔果然就没有感到不自在。   直到这一行人离开,她都没和林斯义说上超过五句话。   都是在众人一起逗鹏鹏的过程中,她偶尔回答众人时,目光看着他,算是给他的礼貌待遇,三言两语带过,没有单独交手的时候。   他们离开后,温尔清理完给客人喝水的杯子,然后躺在陪护床上,抱着鹏鹏安静晒太阳。   ……   走廊,其他三个落后,关蓓蓓几步追上林斯义,望着他坚毅的侧颜,难受道:“你想来探望自己就能来,不一定非要我们做掩护。”   不是林斯义告诉她手术日期和地址,她怎么可能找来?   温尔那个人密不透风。   “我怕她不自在。”林斯义脚步不停,往电梯走。   关蓓蓓跟上他,继续道:“哥,其实我想劝劝你,她都结婚有孩子了,你确实要跟她保持距离。”   林斯义按了楼层,叹气道:“我在保持距离。只是想照顾她一下,力所能及的范围。”   “只力所能及吗?”关蓓蓓质疑,“我看你用心良苦。鹏鹏手术费是一分没减,数额看着仍旧正常,可从上海请来的顶级专家亲自主刀,这个费用你跟温温说过吗?”   而且异地请人费用是次要,人脉才是关键。   林斯义费了多少心思,温尔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电梯叮一声到达。   林斯义走进去,却将关蓓蓓稍稍一挡,面对着站外头不可思议的丫头,他轻轻笑了笑,“跟他们下一部吧。”   嫌她聒噪了。   关蓓蓓眼见着电梯门关起来,下降,无语凝噎。   蒋帆和李惟夫妇这时候走上来了,他拍了拍自己老婆的肩,笑安慰:“行啦,你能跟他说这么多句温温已经是太后待遇了。咱们这些人和你比,连个丫鬟都比不上。”   那夫妻俩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关蓓蓓一声叹气:“你们不觉得奇怪?”   “什么?”   “他太平静了。好像早知道温温结婚生子了一样。”   “是多早?”   “感觉像前几年就知道了……”   “老婆,你可真能吓人。”蒋帆完全没当真,搂着她上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关城要下线了,被宾利车主KO 第45章 爱巢   关城最近没来打扰她。   大概是那晚她意外跌落到马路上吓坏了关城, 他燥热的脑子好像安静下来,在邹唯安出来前, 他都没有再来过。   温尔隐隐约约觉得关城好像对她有点意思, 但又不能确定。   等邹唯安回到家后,旁敲侧击,问当年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斗得你死我活。   邹唯安冷笑一声,不愿多谈, 只叮嘱她,以后见到那只疯子尽量远离。   温尔应下。   很快,邹唯安的面试传来好消息,在一家大公司当程序员,待遇竟然还可以。   邹唯安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正经计算机专业毕业, 可惜这些年晃荡至今,没有朝九晚五上班的心思,竟然一口回绝。   并对她闷闷不乐说:“我暂时不去工作了。等鹏鹏康复完再说。”   温尔不同意, “你留在家也没用,他的康复训练不是一天两天, 我不需要你, 我自己能搞定。”   邹唯安啧了一声,“我发现, 你这个女人是超人啊, 知道外面人都在怎么说我吗?牛粪,你是鲜花我是牛粪,游手好闲, 踢倒油瓶不扶!”   温尔点头:“说得全对。”   邹唯安吹胡子瞪眼,扯了领带说:“我是聪明人,知道你没心,对你好没用,我这是为了不让自己泥足深陷,快快活活过自己日子,不搭理你,这叫保全我自己懂吗?”   他为自己找得理由还挺别致。   不过温尔一细琢磨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她和邹唯安从钱财到“情感”上都分配得绝对公平。   谁也不贪图谁,各行其是。   不过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他们不像一对正常夫妻。   男方过于渣,女方过于红颜薄命。   这样的日子在外地过活没关系,到了蓉城就格格不入。   因为蓉城有关心她的人,会为她操心……   那是一个雷雨过后的夜晚。   树叶被打落在街头,灯光被洗净,黄橙橙地照射。   家中停了电,本来因为痛经不舒服,提前打烊的温尔,睡到十一点钟醒来,鹏鹏比她醒的早,摇着她胳膊说要去厕所。   温尔起来抱着他去,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母子俩跌跌撞撞才到了卫生间。   “妈么……”鹏鹏怕怕的奶音叫她。   温尔轻笑了一声:“嗯。”   鹏鹏的人工耳蜗提前开机,几位专家给他调音后,他已经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声音,但是这个停电的夜晚他却因为听到声音而更加怕。   温尔搂着他从卫生间出来,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发现除了外面的路灯,所有住宅楼都是灭的。   隔壁饭店甚至起了“暴动”声,隐约听见这次停电与雷雨有关,且一时难以修复。   鹏鹏因为停电居然睡不着,在她怀里窝着哼哼唧唧。   温尔没办法,拿着手机钱包到外面准备给他找旅馆住。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即是大面积停电,方圆百里必然是无一幸存。   她抱着鹏鹏走了好几条街,除了路灯,就没有一家宾馆是亮着灯的。   “妈么……”温尔已经支撑不住,往来街面无一辆车,他们像是被失落进这片老旧的街区。   鹏鹏紧张的直唤她。   温尔觉得这儿子养得有用了,知道疼她了,笑着,“没关系,妈妈只是有一点肚子痛。”   关于长句鹏鹏还是理解不清楚,只听出一个“痛”字。   “妈么……痛!”他总结。   温尔高兴:“你好棒。”语言进展速度飞快。   鹏鹏也觉得自己真好棒,呵呵笑着,在她脸上吹吹,并表示自己要下来走,不让她抱了。   温尔也确实抱不动了,将他放下时,发觉自己都软了,一时蹲下去,腰竟然起不来。   她感觉天旋地转,为了不吓着孩子,努力说没关系,妈妈休息一会儿就好。   鹏鹏词汇量有限,听得大为着急,温尔安抚不住他,正在街头僵持,忽然感觉两束光射了过来。   从她后方的位置。   然后车门嗡一声,极为细致轻巧的开合声,可见一定是一辆价值不菲的好车。   温尔下意识随着对方走来的脚步声,抬眸去瞧,先看到他的腿,光是这个长度与西裤上等的质感,就让温尔心头一跳。   她觉得自己完了。   好像是他。   眸垂下。   他皮鞋走到她面前来,是黑色的袜子,脚踝都禁欲。   温尔死闷着头,不吱声。   他蹲下来,西裤将大腿肌肉绷出硬实的线条,虽然斯文得令人有距离感,声音却和当年在操场上问她能不能再跑一圈时一样,轻柔克制,“哪里不舒服,弄成这样?”   温尔这才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你一直就跟着我?”   她都看到他车了。   是那辆宾利。   一直也不是从今晚她出门开始的一直,而是他们在医院以路人身份偶遇那一次。   “我开始没注意过,后来查邻居家的监控才发现,按时间算,我们在医院擦肩而过那次,你就认出我来了。”温尔不可思议瞄着他,“你怎么能……”   “能什么?”林斯义毫无被揭穿的心虚,面不改色看着她,反而把她看得垂下眸。   他忽而一笑,声音非常轻,柔和到怕吓着她似的:“不是叫我哥?既然是哥,那就是鹏鹏的舅舅,你回来了,我能不操心吗?”   “你这行为和关城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关城激烈,他无声无息。   “先别在街上说这个。我带你们回去。”林斯义伸手要扶她。   温尔不动声色避开,然后拉着鹏鹏的手,维持住自己的慢慢站起的身体。   她一定很狼狈。   所以林斯义被拒一次后,仍然握住她手臂,将她往他身上扯了扯。   温尔站不稳,痛到束手就擒,任他最后嫌弃她慢,拦腰将她横抱起,塞进了车里。   她几乎耳鸣,被他抱得。   没过几秒,鹏鹏也被他塞了进来。   听到关门声。   然后他走向驾驶座,上来,再启动引擎的声音……   温尔在这些列动静中,昏昏欲睡。   车子顶部有天窗,全是雨后昏黄灯光下的梧桐枝叶,偶尔露出一丝夜空,在快速行驶中略去。   她拧眉,想起什么:“送我们去有电的宾馆……”   “你不舒服。”他看样子是想去医院。   温尔回:“小问题……”   “多大问题才算大?”   “我痛经。”   “……”林斯义慢慢踩了踩刹车,滑行到斑马线前,眸底光晃了晃,“你以前……”   她以前生龙活虎,招飞时他还担心过子宫会不会有小问题没办法达到体检要求,她信誓旦旦告诉他,她从来不痛经,这会儿却像被浪头掀翻的鱼,浑身上下除了眼神还倔强外,其他都罢工。   林斯义话音停顿。   不知道怎么问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回忆过去。   在绿灯亮起前,她看不见的角度,直叹气。   接着把人带回南山公寓。   ……   车子停稳时。   温尔刚从囫囵的一觉中清醒,见到不是宾馆,眉头当即拧起。   林斯义却早她发作前一步,将鹏鹏抱到手上,径直往电梯走。   她儿子被挟持,只有跟上。   电梯到达十八楼时,温尔几乎神魂出窍。   前面男人却像个没事人,带着前女友和前女友的儿子,径直打开这套曾经属于他们的“爱巢”。   爱巢已经彻底被装修过,找不到从前一点的影子。   “你买下来了?”温尔不可思议问。   “是。”林斯义回头望她,见她杵在玄关不动,失笑,“怕哥吃了你?”   “不是。你不觉得尴尬吗?”   “进来吧。到楼上去睡一会儿。”他态度比她大方,不仅给她拿了鞋子,还到厨房捣鼓了姜糖水。   看着他在这房子走来走去,又是招呼她,又是招呼鹏鹏的,温尔有一点错觉。   这个男人好像对她是放下了。   真的只把她当妹妹。   她一时受宠若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斯义到楼上抱了一床被子,抛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床上,然后对她说:“嫌弃楼上的话,就睡这里。很软的,上去试试?”   “妈么……”连鹏鹏都急了,拽着她的裙摆,把她往被窝里拉。   “你该不会在发烧吧?”等鹏鹏把她拽到了沙发床上,林斯义又马不停蹄接手,倾身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还好没有……”   温尔闭上眼睛:“我只是累了……”也糊涂了,不然怎么会睡在他的家里?   他平时在这里住的次数多吗?   为什么住这里?   又为什么买这种小产权的房子?   当时和他在一起时,他就说了这边公寓没有投资价值,只租了四年,这会儿竟然买下,还彻底装修,不浪费钱吗?   有许多疑问,但在深夜都不适合问。   温尔本来很戒备,因为五年来第一次和他算单独的同处一室,且这一室还如此敏感。   可奇怪的是,她闭上眼睛后,连鹏鹏都没管,直接坠入深沉的睡眠,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鹏鹏竟然穿戴整齐,安静拿着一堆看起来就是新买的玩具坐在旁边的地板上玩。   而她动了动腿,发现自己脚下有两只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热气,一时怔愣,接着又发现肚子上也有这种东西,伸手到被子里一摸,发现全是热水袋。   也不知道是早上刚放进来的,还是从昨晚就不间断给她敷着,到现在还热力十足。   “妈么!”鹏鹏一抬头,发现沙发床上的人坐起,高兴地直往那边奔。   只是狂奔的小肉球身体,中途被一只宽大手掌截住,甚至拎至半空中。   “啊哈啊哈啊哈……”鹏鹏发出奇怪的大笑声,又滑稽又可怜的那种。   温尔一时木然,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林斯义提醒他,“妈妈不舒服。不能撞。”   鹏鹏就高兴地在他手掌下扭,“好,好……”   林斯义笑,将他提到温尔的沙发床下,扔下。   鹏鹏骨碌碌爬到温尔腿上,伸手玩她一头的乱发。   “去洗漱。”这道声音是对她的,“马上吃中饭了。”   “中饭?”温尔如梦初醒,她竟然睡了这么久,而且中途没醒,一时紧张,“耽误你工作了?你应该叫我起来,我就带着鹏鹏回去了。”   “已经请半天假了没关系。”林斯义手上有一股海鲜味,身上还挂着围裙,他从厨房这种状态出来的时候,温尔几乎不敢直视他,此时,听到半天假的意思,忙起身说,“不必吃了,我马上就走。”   “密码还是以前的密码。”林斯义垂眸看着她说,“你的指纹。”   “……”温尔动作停滞。   “以后不方便时就到这里来住。把这里当做你娘家,行不行?”   不行。   她在心里呐喊。   也许娘家这个词在这间屋子里,和他们之前的关系对比下,着实尴尬。   林斯义说完后,没等她出声回应,笑着催她快去洗漱,然后喊鹏鹏到餐厅去。   ……   温尔洗漱出来,两人当之前的话没发生,他传达的意思到了,她听见了就行;而她愿不愿意听,也不需要告诉他。   “这是什么?”温尔有点好奇,指着蒸箱。   “黄油蟹。”林斯义得意。   “你变大厨了?”她不可思议。   时间到,林斯义将一只有鹏鹏脑袋大的黄油蟹单手端出,嘴角上扬,“可惜你没口福。这是我和鹏鹏挑的。”   鹏鹏像是回应他,嘴里发出热烈的欢呼,迎接这只摆在自己面前的大螃蟹,“吃,吃,吃!”   温尔想起自己好些年没去过明珠广场,他们俩早上趁她睡觉,竟然去逛了盒马,她一时竟有些未能同去的遗憾。   于是有点羡慕鹏鹏。   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教育他不该乱花别人钱。   林斯义不止买了黄油蟹,还有顶级大黑鲍,有他手掌那么大,切开了做成海鲜汤,让鹏鹏一边吃蟹肉,一边喝汤,她看得勾起食欲,林斯义却笑看在旁边,让她丢了好大脸。   “别急。锅里的都是你的。”他昨晚病急乱投医,问关城母亲痛经怎么调养,对方告诉他千万别傻愣愣的劝女生多喝热水,直接布洛芬喂起来,然后少吃点凉性东西,多用汤煨着,他就照做,早起去了超市,给小男孩挑了吃的后,给她选了一只乌鸡。   其实,林斯义真的没做过乌鸡,有点忐忑,好在出锅后,她一手挑着鸦黑发丝,一手捏勺一口口细品慢咽的样子,享受又乖巧。   他心跳便落回实处,大松一口气。   ……   午餐结束,距离林斯义上班还有一点时间。   鹏鹏吃饱喝足,竟然歪在沙发床上睡着。   温尔尴尬。   这小家伙每天中午都雷打不动的要午睡。   可这是在人家家里,且早上他妈睡,这会儿换儿子睡,温尔觉得林斯义看着都会崩溃。   几番催他起来,鹏鹏不愿意,在床上哼哼唧唧。   斗了一会儿没斗醒他,反而将从厨房里洗碗出来的林斯义惊动。   “你干嘛?”他剑眉簇起,对她微严肃,“让他睡。小孩长身体。”   温尔无语,她难道不知道小孩睡觉长身体吗,不是尴尬吗?没了这个缓和气氛的第三者在场,她和他就成了正面交锋,气氛多窒息?   然而,窒息也许是有一点。   但林斯义看着却自在好多。   他给她倒了热姜糖水,那辣甜的滋味令她不愿多提,怕和他在痛经这个话题上绕个没完。   安静坐在沙发床边缘,边喝边看鹏鹏睡觉。   他端了一张椅子,陪在她旁边,手心里也抓了一只半满的玻璃杯,在起茧的掌心里微绕,“聊聊关城。”   一如他全身毫无攻击性的居家装扮,包括神情,声音,柔软无敌,却当关城这两个字眼响起时,温尔还是觉得微受惊。   她故作镇定,不吱声。   林斯义说:“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   “那晚真是你?”她自嘲一声,“我没看出来。”   林斯义面色发沉,回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吓得心跳几乎都停止。   那天他是先去了医院,得知她回去取东西,不放心就开车过去看看,也只是看看而已,从那天在医院碰到她,他就经常去看她,换自己平时不常开的那一辆,在她店门前一呆几小时。   这个不能告诉她,他呆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想念她,而只告诉她,是她回来,他这个“兄长”不放心她,时常去探望罢了。   这两者区别很大。   至少她对后一者提防度较低,甚至愿意跟他坐在这里好好聊天。   他此刻目光歉意看着她说:“被吓到了吧?”   温尔摇头,低喃:“他在为你报仇。”   “你认为他在为我报仇?”林斯义挑眉,笑了,“我有什么仇需要他报?”   “我伤了你,抛弃了你。”温尔破罐破摔,“我一直在等你来报复我。”   林斯义手中的热水凉了,笑笑说,“不要这样想,温温。”   “事实是这样,我能怎么样想?”温尔哭笑不得,她看着鹏鹏脸上的阳光,就是不去看林斯义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涩着声音说:“我想过很多种我们重逢的画面,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子,我以为你会怨我,会跟我吵,会质问我。但看起来我觉悟太低,你已经原谅了我,并且放过了我们双方。我该向你学习。”   林斯义觉得可悲,但他不会告诉她,他可悲在哪里。   只告诉她,“如果你过得好,哥会祝福你。”   “我过得其实还可以。”她笑着说。   林斯义皱眉,轻声反驳:“鹏鹏手术他在哪里?”   “他被关城举报到局子里去了。”   “为什么被举报?”   “……”温尔一时垭口,过了一会儿又抖声,“你该不会像关城一样,查过我们吧?”   “没有。”林斯义内心其实有被伤到,但伤口太多,轻微一刀就微不足道了,“他一周都没有出现,我可能会看不出问题吗?再说昨晚,为什么家里面只有你们母子?”   温尔叹息:“哥,你不要管这个了。”   “他是你先生。以前家里保姆说过一句话,你应该也记得,说女人菜籽命,好坏靠碰。你碰的那片田地不够肥沃,我怎么能不担心?”林斯义知道她听进去了,不然头不会垂地那么低,他继续:“关城是关心你,不过也够蠢,明明你性格是吃软不吃硬,竟然反着来,手段激烈,差点伤到你。我替他跟你说一声抱歉。”   “不用。”温尔终于肯抬眼看他,“你真的变了,哥。”   他双眸微眯。   温尔五味杂陈笑,“任何人都可以跟我说抱歉,只有你不可以。”   林斯义闻声失笑。   “我知道你们觉得邹唯安不够好,可能会希望我离开他。但他是鹏鹏爸爸,我争取让他改变。”   林斯义点头,“有决心就好。”   温尔笑,“我会的。”   ……   一点半,相处告一段落,林斯义换军装出门。   她跟他说,过一会儿鹏鹏醒来,她就会离开,林斯义没说什么,走出大门才忽地停步,回眸看她。   温尔只将门拉开了大约十公分,在这道缝隙里看他,“哥?”   林斯义说:“以后再痛,不要强撑,吃止痛药才管用。”   而后,迈着长腿离去。   温尔扫了眼他在电梯前等着的英挺背影,回身,砰一声撞上门。   利索,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公主抱还肥还早更,求表扬! 第46章 误会   温尔在玄关空站了一个小时, 直到鹏鹏清醒。   走向孩子的时候,腿软在地上跪了一下才爬起, 然后若无其事到孩子身边, 变成一个坚强母亲。   鹏鹏睡得呆萌萌地,用手语跟她比划说,午睡一下好舒服呀。   温尔笑,“你是舒服了。”   把小孩穿戴起来, 整理完沙发床,鹏鹏又拉她上楼,告知她自己的一个玩具掉在上面了。   温尔不想上去。   她之所以站在玄关一个小时,就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探索心,这毕竟是他生活的地方。   探索多了, 可能不是好事。   鹏鹏却不管大人心思,将她硬拉上楼。   楼上是卧房,他的私人空间, 被鹏鹏睡了一夜后,床上竟然散满了玩具。   “他到底给你买了多少?”温尔叹息一声。   鹏鹏拉着她手, 硬里床缘拖, “装起……”   “不可以。”温尔制止:“现在跟妈妈把它们收起来。你想要,我们自己买。”   “久久送……”鹏鹏着急。   温尔说:“叫叔叔。”   “久久……”   “他让你叫舅舅?”   “嗯!”   “那妈妈让你叫叔叔, 你听谁的?”   “书书吧……”小家伙嘟着嘴不高兴说。   温尔摸摸他头:“过会儿带你出去买。”   “嗯!”他才精神了, 喜笑颜开。   温尔失笑。   然后回到楼下,在厨房某个抽屉里,一打开就找到自己要的空袋, 她以前就喜欢,把从外面带回来的袋子收拾整齐放在第一层抽屉里。   这五年他也同样保持这个习惯。   这就是温尔不敢探索的原因,怕那些没变的,也怕那些变了的,哪一种对她都是打击。   回到楼上,把玩具重新装好,温尔想赶紧离开,又不想赶紧离开。   整个人被撕裂成两部分,不止这间屋子,包括整个人生都是两部分,两种皆是痛苦的部分。   “妈么……”鹏鹏催她,迫不及待要去买新玩具。   温尔被喊回神,苦笑点头:“我把被子铺一下。”   其实不该碰他床。   哪怕只是把被玩具放乱的被面拽整齐一些都不可以,因为是他绝对隐私的地方。   一个身心功能都正常的男人,有性生活不奇怪对不对?   女伴留下一条蕾丝内裤,也是不奇怪的事。   温尔不小心拽出来才是奇怪的事。   她尴尬。   像烫手似的扔了出去。   然后在原地惊站到鹏鹏出手摇她。   温尔回应了儿子后,把那块薄如蝉翼的布料再次捡回,随便放在那里,反正就不能是她的手心。   接着,一勾起儿子的腰身,拎着疾步下楼。   出门前,她还洗了手,然后确定楼下没有一丁点乱,重重撞上门,离开。   ……   这片是高新区,离航空大学只有二十分钟路程。   三十路公交车还是一如既往的挤。   这又是没变的。   变得是那些建筑,好像都变矮,变旧。   到了明珠广场下车,温尔先没去购物中心,而是被鹏鹏拽着到广场旁的小公园。   小公园也越发小,三两步就穿过万国建筑,和中央的二战古董战机,到达白鸽之家。   五年过去了,白鸽之家生意依旧兴隆。   鹏鹏用刚买的鸽食,在草坪上逗着鸽子。   温尔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流泪。   不知道哭什么,不知道伤什么,他总有一天会结婚,有女人也不奇怪。   一条内裤罢了。   真没必要。   她叹一口气,仰头让眼泪自然风干。   很快,脸颊上感觉就干了。   阳光很热烈。   每个人身上都撒着一层金色光辉。   温尔笑了笑,觉得差不多了,起来陪鹏鹏玩。   鹏鹏很开心,笑地一张脸红扑扑,很有他家乡热辣的高原风范。   “你要拍照吗?”她笑问他。   “拍!”他和她关系好,那会儿刚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时从废墟中被她扒出来的小婴孩,本来奄奄一息,被她抱住后,吮吸她食指,从此就把她当生他的人。   鹏鹏基本对她百依百顺,邹唯安还担心,怕将来会养成农夫与蛇的局面。   温尔当时笑而不回话,心里倒是想要鹏鹏变成蛇,那她就彻底做一回林斯义,体会下被蛇咬得感觉了。   “妈么!”他口齿不清,因为刚接受听力,语言功能还在成长中。   温尔却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到战机那里拍照。   地上有落叶,鹏鹏让她把落叶撒在他头顶,落下来的时候再拍。   温尔被他的创造力所惊,笑着连续帮他拍了十来张。   “这位美女,我用单反给你们拍吧。”公园里有拍照的小摊,老板端着相机过来吆喝:“只要三十块钱一张,拍完等十分钟就能给你们!”   鹏鹏听不清,眨巴着眼望老板手里的相机。   温尔没讨价还价,直接说:“那拍吧。”   “好咧!”老板高兴,端着相机,指导母子俩人站好,喀嚓一声,成像完美!   “长得漂亮的人就是不用多折腾。怎么拍都好看,美女你有点眼熟啊!”老板拍完照,将他们带回到旁边自己的小摊上。   温尔和鹏鹏在玻璃柜台前随便看。   她闻声,望了眼在柜台后忙碌的中年男人,心说,我也眼熟你,只是头发掉落得太快,她一时不敢认出。   对方笑眯眯的在电脑前操作打印,“真觉得你挺眼熟,感觉像每天见你一样,却突然想不起来。”   “我五年没回来,你怎么可能每天见?”温尔话音落,鹏鹏在旁边忽然叫她,她弯下腰,刚要问怎么了,小孩子胖胖的手指就指给她看柜台内一张合照。   “妈么,久久……”鹏鹏指着照片里的一男一女口齿不清说。   “哎呀,我想起来了!”老板突然在柜台后一惊,“你不就是林先生的女朋友嘛!”   “林先生?”温尔嘴角笑意微僵,“听起来你和他很熟?”   “当然熟!”老板口无遮拦:“他上周末还来过我这里,其实不止我啊,那边白鸽之家他也经常去,还寄养了一只叫女朋友的鸽子,我们都笑他说,回回周末来广场闲逛,又不去谈恋爱怎么有女朋女?他说有女朋友,正等她回来。所以你真的回来了?”   “我都有娃了,你看我是回来的样子吗?”温尔无动于衷笑说:“为了不耽误他,这张照片我要带走了,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   “没有不过。”温尔眯了眯眸,“肖像权属于我自己。”   老板看她性子不好招惹,叹气一声,从柜台里扯了照片,灰头土脸交给她,一边嘀咕:“不知道下周末,林先生来看到不在会不会生气……”   “他每周末都来?”温尔闲聊的口吻。   “差不多每个月来三次吧。”   温尔嘲讽笑,“这破广场有什么好来?”   接着,不等老板把照片洗完,牵着鹏鹏直接离开。   ……   晚上林斯义就找来了。   他显然回去过一趟,军装换成便装,手里拎了两大包东西,一进门,就将这两包东西搁在收银台上。   温尔正低头算账,同时鼻尖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香味,是他卫生间搁的那款沐浴露味道。   淡淡一笑:“哥怎么来了?”   林斯义不知为何嗓音有些干哑,“这两包玩具给鹏鹏送来。”   “家里全是他的玩具,房子小,你反而给我添了麻烦。”   这时候已接近打烊,韩晋下了班。   客人也绝迹。   就柜台前,两个人不可言说的暗流在涌动。   林斯义眉头拧了又拧,喉结也不住滚动,不知这么为难了多久,转眸盯回她始终低垂着的头颅:“我平时在家里做菜。”   他说时,温尔就算着帐想,他说这个干什么?   但下一秒,答案就揭晓。   “楼下有个小姑娘是我邻居,有时候我做菜,会送一些给她父母,久而久之熟了……”林斯义不知道怎么说,停了停,才察她颜,观她色,继续,“她有些调皮,莫名其妙会留一些东西在我家……”   温尔动作一顿,手里的钞票瞬时不知道数到第几张了。   “以后不会让她上来用餐。”林斯义气息低沉:“尴尬……”   他尴不尴尬,温尔不知道。   但现在她很尴尬。身为前女友,他完全不需要跟她解释这个。   于是抬眸笑对他说:“哥,找个女人过日子吧。”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语出此言,所以表情一怔,接着转为幽深,像她的话被坠入深海,听不见回音,也寻不着出路。   而这片深海就是他的情绪,不可捉摸。   他静静瞥着她,不知时间到今夕何夕,薄唇才启动:“我暂时不需要。”   “你需要。”温尔斩钉截铁,心想他大概还没去明珠广场,因为还没有到周末,不然他就会知道,她从照相馆老板那里知道他五年来对她恋恋不忘,别再欺骗她了,什么兄长的照顾……   “东西送到了,我先回去。”他仿佛一刻再不能在这里多呆,提步就走。   温尔重新数上钱,一边随夜风送他一句话:“希望下次来,能把嫂子带来。”   余光中他步伐戛然而止,不可置信转过头来看她,但温尔不关心,像没注意到他反应,径直数钞票,然后整理收银机。   他这么在门前站了足有一分钟,才怆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精彩,林斯义要绝地反击了!   营养液小天使:S-LIYG 5瓶;陌上雪 2瓶;   群么! 第47章 拉萨   邹唯安这个人很神奇, 他看起来完全无所事事。   这条街上的人认为他是个典型的软饭男,而温尔漂亮又能干, 还被他不珍视, 简直暴殄天物。   可温尔是个没心的,但是外人不知道她没心,以为只是表面强装,纷纷同情她。   而邹唯安就被众人唾弃。   这样一个人人口中如废物的男人, 在外头却混得风生水起。   他不愁吃喝穿,偶尔还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求他睡。   虽然邹唯安回来跟她说时,有添油加醋,炫耀成分。   但事实, 估计八.九不离十。   温尔忘记了自己上次答应林斯义的,劝邹唯安改邪归正,好好上进的话。   放任这个男人在外头胡闹的结果就是, 他终于有一次太过疯狂,直接闹到林斯义的眼皮子底下。   那时候, 距她气走林斯义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且这一段时间, 林斯义没有出现,店门前换了一辆又一辆不同的车, 每次超过一个小时以上都会令温尔警觉, 然后惊喜的发现,他的宾利失去潜伏作用后,再未换其他车子过来。   他完全知难而退了。   大概是知道“兄妹”情欺骗不了她了吧。   彻底退出了。   温尔高兴又难过。   虽然过得很痛苦, 但还是觉得这座城市有盼头,每天和鹏鹏笑,带着他做语言康复训练,一边开始盘算,不久的将来和邹唯安离婚后,这间有对方十五万本金的超市该怎么分。   邹唯安拿不出另外十五万给她,她同样也给不了对方,如果鹏鹏不手术,对她而言倒是简单。   这么谋划后路时,林斯义打来电话,说要和她见一面。   从未如此正式的邀约,在他们的五年后。   温尔不明白他目的,好奇应约。   到了地方,是一家禅意十足的私房菜馆。   两人在等上菜前,他先开得口:“和他离婚。”   “鹏鹏在这里,你说这话合适吗?”她心平气和,已经懒得跟他争。   林斯义也心平气和。   他看着外面景色,忽然说:“开春了。”   不知不觉她回来已经五个月。   除了一开始的两个月外,另三个月他们一直在有形或无形的纠缠。   “我以为你是来跟我做了结的。”温尔说。   林斯义笑,仍是望着外面的迎春花,“耳朵你知道吗?”   “什么……”   “我心里从你走那一年,就没开春过。”   “……”温尔心说,果然是来了结的,从他叫的那一声耳朵开始,她低垂着眸,继续倒手中的水。   鹏鹏在院子里头喂鱼,服务生贴心看顾着。   整家馆子都没别的客人。   他突然又说:“你见过拉萨,凌晨三点钟的大昭寺吗?”   温尔手已经开始抖,说,“没见过。”   “你怎么没见过?八廊街二人间客栈,十分钟到大昭寺,老板娘提供导游服务,尤其凌晨空旷无人的大昭寺前街,能看到磕长头的当地人,匍匐在地下,磨亮那些石头。我去的时候,你是提供这项服务的,后来变了吗?”   温尔哭。   眼泪如断线珠子。   看不见杯盏在哪里。   茶水倒在桌上不自知。   “是你走后第二年冬天,我托的朋友告诉我,八廊街上有一家客栈的老板娘和我找的人很像,我其实不抱希望,因为失望太多次了,但是那一次,凌晨两点,朋友发来游客给老板娘拍的那张照片,只有你一个侧影,长发到背,手上戴着好些串珠子,坐在台阶上看天空,他们不确定是不是你,但我知道那就是你,我让朋友用他身份证定了你客栈。”   “人太多了,我等了一个月,每天煎熬,心急如焚,查你那边的天气,你要让我怎么做,耳朵?我满心期待去拉萨找你,你牵着一个叫你妈妈的小孩子,在风马旗下等我……”   屋子里落针可闻,他声音哽咽。   温尔于是冷静,她觉得自己无声的泪,被他当着她面哭的动静,比下去了。   “你到底让我怎么做?我在那边我躲了三个小时,看着你下来三趟,打我电话,问我朋友,我是不是走错,没有,没有,向你的步伐,我从来没有错过,我甚至还去过云南!!”   “不要说了,过去了。”温尔哭着回神,将手中壶放下,发现桌面已经成汪洋大海。   “过不去!过不去。”他继续看着她,“我那天夜里没地方去,和你重逢场面没有到来,我只好四处乱晃,看到你老公下来买你爱喝的甜茶,本来不认识他,他跟人家老板说,小耳朵最喜欢喝藏区的甜茶,那个小字让我起高反,我从来没觉得原来你的名字这么难听,甚至恶心……”   林斯义在说恶心这两个字时,哭声几乎冲天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这家馆子只有他们两个。   温尔想告诉他,对不起,然而,她似乎一万句对不起都安抚不住他。   他愤怒又伤心,但礼貌还在,克制尚存。   他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只继续说,“耳朵……原本我期待你领我在大昭寺绕一圈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一个人在那里绕,本来只要十分钟吧,我走到天亮……想要最接近天空的神明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你还是你,你还爱我,你爱的男人只是我!”   “神明说管不了,因为你个人意识强悍,你一个人离开家里,一个人决定我们的关系,一个人……就擅自结婚了。”林斯义停顿,他脸上全是泪,也痛快,眼泪真的不值钱,流过后立马忘,他控制下一批情绪的速度,转而目光深沉看着她,最后静静发声:“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也做好了这种准备,像那天我说的,你过得好,我可以祝福你。这是真的。可你令我失望。”   他说着,将一份文件袋推到她面前。   他眼睑上明明泪痕犹在,这一秒又忽然平静,将桌面擦干,将文件袋先推到她面前,见她不动,又亲自替她打开。   他的手掌骨节分明,在动作间,白净有力,几乎晃伤她眼。   以至于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抖落在桌上,她瞳孔根本就不在那上面,直盯着他手。   林斯义说:“怎么不看?”   温尔闭上眼,“是不是太无聊了。”   “我跟你谈过吧,你也答应我,会劝他。结果呢?”林斯义端详着她脸上的泪痕,“一个人的夜里,你是不是也为他这么哭过?”   “我原谅他。”   “赌博,嫖.娼,性派对……你都原谅他……”林斯义哑声问,“那我呢?”   她不答。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一声不吭离开我?”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温尔睁开眼,眼底恢复安静,“你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原因。”即使那个原因众所周知,所有人在形容他和她的关系时,都作简单类比,说我的哥哥杀了你的母亲,我们还可以结婚吗?   答案显然一目了然。   婚姻不是只有喝水吃饭造小孩,还有融入各自的家庭。   现实社会中,多半出现这种情况,两个人走不下去。   她确实做出了大众都认为该选择的那一种。   但林斯义不甘心。   他盯着她沉默的眼睛,声声泣血问,“我算什么?我们的过去算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你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你让我生不如死,并且往后余生继续生不如死,你让我找别人过日子,我告诉你耳朵,我明目张胆怀念你,就在告诉别人谁也别靠近我,我一辈子不婚,用一辈子去遗忘你,会让你对我有一丝丝怜悯吗?”   “你要怜悯干什么?”温尔带泪笑,“你不要这个。好好过日子吧,过几年就会忘了我。”   “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这样糜烂的男人过下去,是吧?”不待她答,林斯义又再问,“好,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了,你这次回来,你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温尔不答。   她遇上想逃避的问题,就装傻充愣。   林斯义寒心:“你可以在外面游荡一辈子,为什么回来?蓉城是什么让你放不下,你回来坐在这里跟我哭,你自讨苦吃,你回来干什么?”   “够了,给彼此一点尊严。”   “尊严?”林斯义一瞬间崩溃,又再次哽声,越过桌子握她手,温尔也开始哭,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伤心的林斯义,顾黎清当时去世,他把脸埋在她胸膛,绝不会让她看见他眼泪,现在他全然不顾,男人的面子,男人挺直的背脊,他通通为她抛下,他伤心欲绝了,“从你把我往楼上带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尊严,我的尊严被你随手抛弃,然后践踏……你让我看你们一起睡的卧室……温尔……你和他之间有高潮吗?”   她只有眼泪,如磅礴大雨。   而他只剩愤怒:“你说我们这辈子一直在一起食言没有性高潮,你忘了!!!”   温尔泣不成声。   林斯义放开她手,从椅子上起身,一开始走出去,没带外套,他又折回来,以被背对她,没看她,拿起衣服就走了。   他步履摇晃,一只手掌摸着墙壁,像在扶墙,而速度又很快,仰着头,止泪离去。   这个背影,温尔大概一辈子不会忘。   后来服务生来上菜,询问她,需不需要毛巾,她才晓得自己眼睛肿成核桃。   双腿也走不了,整个人魂飞天外,静静坐在位子中,看着鹏鹏被服务生喂完。   然后由店内司机送他们回家。   出店时,温尔回头才看到招牌,同样寓意戳心的三个字:缓归矣。   听说林先生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云山乱 营养液。 第48章 曙光   那年冬天。   温尔接到一单来自南方的网络订单。   她本来不想接, 因为鹏鹏生病了,邹唯安又指望不上, 她一个人忙前忙后, 自己也累到不舒服。   已经点完取消,并且和那边通过电话,再三表示歉意。   对方客客气气表示没关系,可没到二十四小时, 对方又再次打来电话,说一定要过来,无法更改行程。   对于这前后两样的态度,温尔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推脱不掉, 就只好答应。   对方在两天后到达拉萨。   是个傍晚,天色难得出了点霞光,鹏鹏感冒初愈, 温尔就牵着他手,一起逛到八廊街上等人。   那时候, 西藏遍地风马旗, 她告诉对方在最大那座下面,高坡街上那块。   很瞩目, 并且发了定位。   一个小时后对方没来。   她打电话询问, 电话不接。   她怕出事,前后下来三趟,在风马旗下等, 都没见着人。   最后,到晚上十一点,对方才匆匆来电,说下午作训,手机没带身边,又问发生什么事?   温尔奇怪,问他不是来拉萨了,怎么还作训?   对方当即不好意思笑,说是给朋友定的,但朋友已经另有行程,这间房取消,但定金可以不用退。   温尔当然不退定金,对方浪费了她时间与精力,开门做生意总不可能白忙活。   挂上电话后,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当天晚上她来了例假,照例痛到夜不能寐。   那时候鹏鹏已经一岁多,懂事稍许,被她的呻.吟声扰醒后,紧张的抱她,拍她背。   并且指着窗外告诉她,外面下雪了。   藏区的冬天温度其实不算太低,但昼夜温差大,晚上尤其寒冷,若是碰上雪,恐怕人在外头会冻僵。   不知道林斯义是怎么挨过那一夜,但温尔现在一想起当时情景,就悔得想自戕。   ……   三月末。   温尔将超市整体转让,收回本金,给了十八万给邹唯安。   从此,她和他两清。   “真的要散了?”当晚,一家三口吃散伙饭,温尔亲自烹饪,从早上开始忙活,到了晚上,桌面被摆满,邹唯安望着她沉默的脸叹:“这还是你第一次做这么多菜。”   “这几年我都没有好好活过。”   “你对鹏鹏很好,问心无愧的那种。”邹唯安笑,“感觉你把所有生命给了他的样子。”   “因为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   “谁?”   “一个傻瓜。”   邹唯安笑了,“是林斯义?”   “不说关城了?”温尔平静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手上是一只花纹繁复的打火机,反复盯着,像在看一个人。   “我回来这么久,才知道关城和你没关系,原来你抛弃过林斯义?真是绝了。”邹唯安佩服,“当时念书那会儿,他和左曦传的轰轰烈烈,说三年为她考第二什么的,简直成一段泡妞传奇,我还觉得林斯义挺傲,把左曦吊的团团转,后来居然没在一起,有点暴殄天物。没想到他报应是你啊。”   “我怎么了?”听他口吻,温尔不舒服,“我不比左曦好”   “你当然比她好。长得漂亮,身材辣,左曦美是美,跟你比还是差了意思。”   “你们男人是不是就看外表?”   “外表是我先了解的一个人的必要条件。”   “那这个必要条件如果够档次,你是不是一辈子恋恋不忘?”   “当然了。”   温尔笑出声。   “怎么?”邹唯安不明所以。   “照你逻辑,”温尔笑出眼泪来,“我找到了解决我目前困境的办法。”   “什么?”   “毁容。”温尔笑了,笑着哭,“算了,再喝一杯,不说胡话了。”   “你后面怎么打算?”邹唯安和她干完一杯,继续给她倒。   “先找个房子住下,然后专心带鹏鹏做康复训练,今年九月也不送幼儿园了,我打算自己教,等小学,最好能凑出一套房子首付……”   “在这里待下去了?”   “对。”斩钉截铁说完这个字,温尔长久地沉默,就好像这个“对”字,用尽了她一生的勇气。   “你和林斯义为什么分?”邹唯安实在止不住好奇,问。   “没为什么。不合适。”她却没说具体,但不合适三个字,又似乎概括了全部。   聊了许久后,到十二点散伙,鹏鹏已经睡到云里雾里。   两个大人分别洗漱后。   邹唯安压抑不住下半身渴望,跑到她房间来敲门。   温尔对他不设防,让进来后,他没有看鹏鹏,直接盯着她,“来场分手炮吧?”   “不感性趣。”   “为什么不感性趣?”邹唯安引诱,“你一定是太久没做,忘记做的滋味了,反正和他也复合不了,和谁做不是做?”   温尔觉得恶心,皱着眉,嫌弃:“你觉得寂寞,可以去外头找。别拉我下水了。晚安。”   “林斯义在外头找过,你信吗?”   温尔关门的动作一顿,眼神疑惑:“所以呢?你什么诉求?”   “我只是告诉你。别太把男人当回事。你苦这么多年,他不知道你苦,只认为你负他,他一旦醒悟,狠起来,昨天还说爱你,明天就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简单点。”温尔不耐烦,“意思说简单点。”   邹唯安一笑,就等着她发飙呢,说,“我前天在外头吃饭,看到他在约会,那个女的还挺漂亮,看着他眼睛说话时会害羞,吃完饭,两个人还一起去看了音乐剧。”   温尔点点头,“看来你吃饭的地方挺高雅。”话音一转又是,“跟哪个富婆去的?”   邹唯安被戳到痛处,火冒三丈道:“温尔,你为了他跟我离婚,真不值。因为他不会做鹏鹏爸爸。”   “你想多了。”温尔叹了叹气,“回去睡吧。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可以活。你现在是不适应,过几天就会好了。”   “一定要跟我离婚?”邹唯安几乎求她:“我发誓以后不在外面混行吗?”   “晚了。”温尔声音和眼神一起冷下来,“我劝过你,在蓉城收敛一些,你不听,就像你如果真有心,这几年稍微对鹏鹏有一些爱心,我可能就和你在一起了,但你没有。”   “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心里有人,我不是傻瓜,我对你付出到时候脱不了身,岂不是我惨?”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邹唯安哑口无言半晌,叹息,“行吧,是我喝多了,这些年朝夕相处,对你怎么可能没点想法。真是便宜了林斯义。”   他始终认为自己魅力无双,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室五年,竟然没睡到过,眼看她由一开始的青涩少女变成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的妖姬,这种到嘴的肥肉没吃上的感觉令邹唯安百爪挠心。   可惜打又打不过,说也不说过,第二天早上还乖乖起床和她民政局办手续。   邹唯安痛,他之前没感觉,一旦真要离开她,从此没有一个“家”,就恐惧万分。   脑海里全是当年与她回仙林领证的画面。   那座小县城真是一草一木都好像重现了,与今日在蓉城,男方户口所在地,办离婚手续的画面又重叠,两项冲撞,他痛苦的要死了。   在办手续前,几乎要抱她大腿,不成功,又改去抱鹏鹏,像无数作恶多端的要浪子回头的男人一样,在大厅丑态百出。   温尔还是办了手续。   到了安静地方,无语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她以为他们能好聚好散,现在,像是她抛弃了他一样。   “我无数次说我们各取所需,但其实我取的还是多一点,我离开不你,我爱你。”邹唯安要哭了,这段说完后大概一分钟,也确实掉下男儿泪。   鹏鹏在旁边看得莫名,似乎对爸爸哭这件事很稀奇。   温尔摇头叹气,望着旁边一颗粉花盛开的玉兰树,说,“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你把对环境改变的不适应性说成爱我,啼笑皆非。”   “那什么是爱?”邹唯安为自己叫屈,“我都跟你离婚了,都让你走了,让我说一声我对你是爱,你就不行是吧?”   温尔回过眸来正视他说:“爱是义无反顾,哪怕没有结局,依然往前。这就是爱。”   他总把她无心挂在嘴边,说要明哲保身,可如果爱里有明哲保身这条的话,那叫爱吗?   有的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在血肉模糊中前行呢。   邹唯安算什么爱。   这天,两人的最后一天,不欢而散结束。   邹唯安可能没在懂,一直埋怨她,说她挑剔,要求高,以后可能遇不上男人。   温尔说,我已经遇过了,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超过他。   邹唯安惊怔着苦笑说,那你更加找不着人了。   温尔笑,谁说我要重找?   那天,最后的画面是邹唯安似懂非懂的痛苦表情。   温尔在春光中牵着鹏鹏,头也不回离去。   ……   春天。   是明亮的颜色。   日光亮,草木新芽也亮,人的面孔也亮。   离婚后,温尔焕然一新,其实她不喜欢雨花北路遮天蔽日的阴暗梧桐大道。   本来就是老街区,显得气氛更加旧,阴沉沉,没一点活泛的气息。   她也不喜欢半是商用,半是住家的房子。   房间里永远归整不好,莫名其妙会多出很多东西。   所以她抛弃了一切。   把超市转出去后,第三天,就带着自己和鹏鹏的东西,住进了酒店。   酒店她也不喜欢,因为价格合适,才留下。   先勉强住着。   在没有生意的牵绊下,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带鹏鹏。   这小家伙相当难带,没有一点地震孤儿的自觉,一会儿肉老了,一会儿青菜不好吃了,一会儿又要出去放风了,整天像一只小鸭子在她耳边嘎嘎叫。   声音还特难听。   背个古诗。   处处闻啼鸟,到他嘴里就成出出温踢老……   她怎么能不着急?   每天带着去上课,教他发音的黄老师安抚她不用急,要一步一步来。   温尔于是就守在门口,看人家怎么教学,然后回到家中,自己也准备了指套,放在他口中,帮助他进行平舌翘音的区分,时间长了,她又比老师严厉,小家伙眼泪就会像豆子一样掉。   温尔不心软,制止他,不准掉泪,好好来,一遍不行两遍,总有一遍他会做正确。   鹏鹏于是用自己两个小手,把脸颊上泪擦干,发音不全继续跟她念一个个寻常人再普通不过,对他而言却宛如新大陆的莫名其妙词汇。   但效果是好的,他的发音比大多数耳蜗宝宝标准,且进步神速。   四月初。   春光已然比先前更明亮。   温尔骑自行车带着鹏鹏去黄老师家上课,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看到林斯义。   他已经脱下外套,穿袖口挽到肘部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表,半搭在敞开的车窗上。   那个红灯很长,两个不同的方向,他比她先过去,从她停在斑马线前的车龙头边,约莫不过两米吧,拐入她身后的大道。   温尔看到他副驾驶坐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女性,很漂亮,一直在跟他说话,笑容明亮,还有两个酒窝。   她当时的想法是,他怎么不回应人家两句?   不知道女孩子最喜欢说话时有人捧场吗?   不过,也许人家喜欢的就是他这个劲儿,冷冷的,高不可攀,可又会在关键时刻对你低头,那硬汉过后的柔情,令人欲罢不能。   “妈妈——绿灯!”她出神过久,直到鹏鹏提醒。   温尔笑了笑,“知道了。”   然后,赶在最后五秒内,飞快而去。   ……   “温温,你超市不开了?”关蓓蓓某天半夜打来电话,惊慌慌的口吻。   温尔看了看时间,对她才是担忧,“我不开一段时间了。你半夜打电话才奇怪吧?”   “我刚从上海回来,想跟你聊聊天,就去找你,结果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在里头,吓死我。”关蓓蓓说,“我现在到家了,你放心。”   她又解释之所以拖到这么晚打电话,是在外面时手机没电了。   温尔奇怪,“你手机没电,还从上海回来,蒋帆不会着急吗?”   “我和他过不下去了。”   “怎么了?”   “就是不想过了。他根本不关心我,只知道生意。”   温尔笑,“所以呢,你烦我是干嘛?”   “我就是震惊嘛,听说你老公单独去了外地,怎么你们是在分居吗?”   “算是吧。”   关蓓蓓立即欢天喜地:“这么说你们的感情是要走到尽头了吗?”   “你是不是该先同情我?”温尔无语。   “好吧……同情你。”但关蓓蓓忍不住,又噗噗笑出声,“你们最好离了,那种渣□□本配不上你。”   “什么渣男?”她随意一问。   没想到关蓓蓓半夜头脑不清楚,竟然脱口而出,“他不渣吗?有次还被逢春哥朋友临检抓到在嫖.娼,他用肮脏的身体去做你先生,我们都要气死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温尔精疲力竭。   “是,正因为不知道才胆战心惊,那次斯义哥眼眶都红了,他太心疼你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所以才约她出来摊牌。在她面前放下男人的尊严,乞求她一个有夫之妇离婚。   他甚至告诉她,他在等她,只要放弃邹唯安,他立刻就能和她在一起。   但是温尔抱歉了,她能做的就是,当晚回去等邹唯安等到夜里两点半,然后告诉对方,她决定离婚。   接着从那间让林斯义觉得尊严被放在地下践踏的房子里搬出来,一刻不能等,哪怕住酒店。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温温,别犟了,我们都好担心你。”关蓓蓓哽咽着说。   “对不起。”温尔抱歉,当初选邹唯安结婚,没考虑过那么多,况且正经向上的男人也不可能和她形婚,所以只能是邹唯安。   或许就像林斯义当时问地,为什么回来蓉城?   她如果在外漂泊一辈子,和邹唯安形婚就没有关系,无亲无故,不会有人操心她嫁得好不好。   她之所以回来是扛不住了,想和他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   这大概就是爱吧。   明知没有结局,义无反顾坠落。   “你们不要担心……”温尔真的怕了,直接告诉他们:“我和他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 么!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下无双 5瓶;书虫、看书、wu、36603782 1瓶;   群吻! 第49章 渐进   关蓓蓓这天晚上激动到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 准时打电话给林斯义。   “斯义哥,温温离婚了!”   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呼吸声, 关蓓蓓会以为自己这通电话没打通, 她皱眉,“怎么了哥,不高兴?”   “高兴什么?”林斯义苦笑问。   “她恢复自由身了,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别告诉我这些年你没等她。”   “蓓蓓……”林斯义叹气,然后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   “可在我眼里就是很简单啊,她离婚了,你又没有女朋友, 你们只要相爱,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这话你问过她吗?”   “没问……”关蓓蓓音量小了。   “为什么不问?”林斯义笑。   “不敢问……”关蓓蓓支支吾吾,“她心比你狠……我只敢问你……”   “她不是狠……”   “是什么?”   “是不爱了。”   “……”关蓓蓓懵。   那头, 林斯义已经挂断。   关蓓蓓对着嘟嘟的空音,心头一阵绞痛, 想对那头吼:别放弃啊哥, 她是爱你的!   结果电话怎么打都再打不进去。   ……   早上,温尔带着自己的商业计划书, 在咖啡店跟关蓓蓓碰面。   对方一脸倦容, 像是彻夜未眠。   她奇怪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关蓓蓓怨恨,“听到你离婚了我高兴得要命, 一夜没睡,早上还六点一到就给斯义哥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结果,他好像并没有多高兴。”   “蓓蓓,”温尔严肃,“昨晚忘记告诉你,以后不要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们在五年前已经结束,以后没可能,别浪费在我们身上。”   “你真的好狠。”关蓓蓓说,“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   “听起来倒像你的心得。”温尔无动于衷笑,“先绕过男人话题。来说说我们女人的事。”   温尔把自己的计划书递给她。   关蓓蓓没好气的拿起,翻开看了几眼后,又刮目相看地直接沉迷。   “你要开民宿?”大约半个多小时,关蓓蓓才看完,她不可思议看桌对面的女人。   一头黑长直,戴着平顶帽,五官因为短帽檐的衬托,反而更显精致。   唇瓣殷红,不知哪种色号,显得气色很高不可攀。   她淡然一笑:“显然。”话音一转又,“但我没多少钱。”   “温温,我是佩服你的,从高中时你就是那种,只要想干什么事,就绝对会成功的人。你这份计划书,让我大开眼界,因为没了解过这方面,但看你的安排,我会觉得棒极了!简直惊艳!”   “不是带着朋友滤镜?”温尔失笑。   关蓓蓓是个水瓶座,最近和蒋帆感情又不顺,连夜从上海回来到店里找温尔就是想找人谈心,纾解情绪,这会儿自己还没纾解,但好像又纾解了,这就是这份计划书的力量。   她感动得潸然泪下。   “擦擦。”温尔却被吓住,拿了纸巾给她。   “我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关蓓蓓擦着眼泪说,“男人算什么东西?我倒是爱了他十几年也结婚了,可到底得到什么?自己没来例假,什么都不懂,偷偷摸摸去医院看,医生说我怀孕,我都吓坏了。”   “你怀孕了?”温尔吃惊,可看她肚子又很平坦。   关蓓蓓说,“是蒋帆骗婚,他让他医生同学说我怀孕,然后哄我和他结婚!”   “……”温尔无言以对。   “我和他的别扭就没停过。”关蓓蓓哭诉,“我当时不想嫁给他的,怕被我妈发现,就被哄着跟他结婚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温尔直叹气。   “喜欢……这么多年没忘过……”   “是不是婚姻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失衡了?”   “嗯!”关蓓蓓大力点头。   温尔笑:“我的傻蓓蓓。蒋帆多懂厚黑学的一个人,当年连他老子娘都算计,临行前才知道他要留学,蒋家被闹得鸡飞狗跳,他面不改色拎行李就走了。你不是他对手知道吗?”   “那我要怎么办呢?”关蓓蓓揉着眼睛,“我很被动,老是在猜他爱不爱我,猜累了。”   “他没时间陪你,未必不爱你,只是你们对爱定的标准不一样。”   “听起来很有哲理。”关蓓蓓思考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说。   温尔啼笑皆非。   关蓓蓓整理好情绪,又问:“那你这么懂,这回打算怎么处理你和斯义哥的事?”   温尔叹息一声,“蓓蓓,你怎么不懂呢?我和他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封的,他心里不会有膈应吗?我给别人生过孩子,林斯义,他是林斯义,心里肯定在恨我,为什么对他轻易可抛弃?我太了解他,他在恨我,只是你们看不见。”   “我不太懂。是不是理解为,需要你主动道歉,他就会彻底原谅?”   “对。”温尔笑,“但我永远不可能道歉。”   “可你明明就是欠他一个道歉,你为什么不呢?”   “因为不想松这个口,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要是想复合,我几年前就去找他了。”   “真狠,真的狠。”关蓓蓓不可置信,“我要是和你合伙,不是被你吃的骨头不剩?”   温尔点点头,“所以你考虑清楚。”   “听上去好可怕。但是有的人就是令人义无反顾,飞蛾扑火,那是他们的能力。我愿意跟你合伙。”   “你说的更可怕。”温尔淡然笑,“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不过,大概就是吧。所以,真确定跟我这只猛兽上山了吗?”   “去!”关蓓蓓一拍桌子,信心百倍地吼了一声。   温尔笑了。   这天下午,她们聊了许多,多数时候是关蓓蓓在问,而温尔在解答。   她们这套民宿,投资不算小。   温尔用自己的储蓄和从厦门等地朋友那里转来的钱,加起来一共一百万。   关蓓蓓直说她这几年在外面混的不错,竟然能借到这么多钱。   温尔告诉她,那是因为她每个处的朋友都像她关蓓蓓一样真诚。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条件允许绝对答应。   关蓓蓓被这个“渣女”哄得心花怒放,乖乖地掏了另一半的一百万。   就在两人热火朝天,来回往返东岩山时,沈翘那里传来好消息,她顺产给李惟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李家欢天喜地,之前对沈翘缺少一条腿,无比挑剔的李惟妈已然上演“真香”现场,对李惟是一眼不看,满心满眼的我家儿媳妇如何如何,重男轻女的做派绝了。   关蓓蓓私下里拉着温尔到旁边说小话,说李惟妈看钱,看男孙,没意思的很。   温尔却另有见解:“不好吗?总比绵里藏针的人好。”   关蓓蓓于是又点赞。   李惟妈抱着大孙子,给来探望的人看,看到温尔这里,忽然感慨说,“温温啊,当时我觉得翘翘戴义肢不完美,在斯义面前抱怨过,他拿你作比方,说当兵的都把命别裤腰带上,如果你有个不顺利,瘫在床上他都会捧着你的。”   也许李惟妈是太心直口快了,又觉得温尔如今已婚已育,早不是大姑娘了,在一屋子的少妇阿姨们面前,也没有必要忌讳,就把她和林斯义当时的事情拿出来说。   其他人听她说完,都笑意尴尬,有的甚至戛然而止,不时拿隐晦的目光瞧温尔。   温尔先愣了几秒,才恢复平静,笑笑翘起唇角:“是我没这个福气。我哥这几年,听说由阿姨们操了好多心,希望以后再接再厉,为我找一个好嫂子。”   温尔这话完全是顺着场面说,无心,无意,偏偏,这满是女人的屋子里,大家闻此言都开怀后,套间外头却传来一阵猛咳。   “谁在外头?”李惟妈问。   “我……我们……”窦逢春的声音。   “哪个们?”李惟妈又问。   温尔听到窦逢春声音已觉大事不妙,李惟妈竟然还问哪个“们”,于是,对方“如愿以偿”让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李惟,我,林斯义!”   关蓓蓓噗嗤一声,笑到肩膀抖。   遭来温尔无情的一个白眼。   “哦,知道了,进来吧。”李惟妈喊。   “不用了。让孩子睡吧,我们吃完饭先走了,打声招呼。”窦逢春的回应。   温尔听到他们要走,自然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李惟妈放下孩子,要去替沈翘送送客。   窦逢春却忽然在外面说:“温温,不出来送送你哥?”   于是一屋子人的眼睛唰地下集体盯到温尔身上来。   她脸皮发烫,觉得挫败,又觉得得继续演下来,不能刚才兄妹情深替他“张罗”嫂子的事,现在又一言不发,翻脸不认人。   “我来了。”她于是对外面回应了一声,接着跟屋里长辈告别,直接代替李惟妈出去了。   那些老老小小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说她,这次如果不是因为鹏鹏做手术,李惟夫妇来探望过,她是不会上门来的。   阔别五年的三区,她傍晚一踏进来时,就浑身长刺,坐立难安。   这会儿,她完全已经是被热水煮熟的青蛙,连挣扎都没有了。   踏出里间,原本以为会看见他。   早死早超生。   竟然只瞄到一个他下楼的背影。   只有李惟这个男主人站在旁边尬笑,眼神表示与自己无关,而窦逢春则满脸通红,显然醉的不轻,不然不会喊这么令双方尴尬的话。   温尔只有去送他。   下楼,夜色如墨。   庭院灯光昏黄。   温尔走过花园,在院门前,看到已经走出去的林斯义,在和一名女性对话。   竟然是关蓓蓓母亲。   这位对温尔向来关照,今晚来晚了,温尔只有迎上去,跟对方打招呼,“关姨。”   “温温,你真来了?”关母望着她不住笑,一边又拉她手:“听说你当建筑师了,自己在搭篱笆呢?”   她说的是民宿的事。   一定是从关蓓蓓只言片语里得到的消息。   温尔尴尬笑,“只能算个瓦工吧,建筑师谈不上。”   “好,好,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累着自己。”关母拉着她聊:“女人千万不要太受凉,不然身体会不舒服的,知道吗?”   “知道。”温尔觉得尴尬,为什么在林斯义面前说这个。   她目光轻瞄他,只看到月色下忽然滚动的喉结,性感又莫名其名悲伤的动静。   温尔心里不是滋味,想到他那天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的场面,虽然此时有第三人在场,也说着话,可距离上次见面后的第一次相逢,还是令她忐忑。   “好,你们俩先聊着。我上去吃饭。”关母笑着告辞。   温尔点点头。   于是整个夜色,只剩下她和林斯义。   林斯义先发声:“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四点。”轮到温尔问,“你怎么那么晚,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本来是不会来。   只是听到她在。   她时隔五年回来,就马不停蹄赶回。   不过却听到她安排“嫂子”的声音。   林斯义后退一步,站在坡下,还是与坡上的她,视线齐平,他微微动容,用了哽音而不自知:“……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上次哭过她就离了婚之后,041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新功能(狗头   感谢营养液:Arbres 8瓶;南风过境 5瓶;   么! 第50章 婚房   “离婚了。”温尔肯定回, 心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她没再跟邹唯安在一起。   男人脸色却晦暗不明。   沉默不语盯着她。   那双眼瞳里的怨气显而易见。   温尔想到他那天坐在车里载着别的女人时, 那眼神毫无感情的像灰白电视机,完全没有趣味,现在却是干什么呢?   对她围追堵截,毫不手软。   温尔心好痛啊, 气都一下喘不上来似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除了在一起,我基本都能为你做。”又怕他真提什么过分要求,她话出口后立即后悔,心骂自己被他受伤眼神迷惑, 心软到罪无可恕,紧接着开口挽回,不得不令刀尖刺向他, “……就当我赎罪!”   “赎罪?”林斯义声音沙哑,“赎什么罪?”   “你明白的。”她难以启齿。   林斯义点点头, “你是欠着我。赎罪应当的。”   温尔又觉得不对, 后悔说:“能不能改天还,我先回去接鹏鹏。”   “他在哪儿?”林斯义也想起这个小孩, 似乎没在她身边。   温尔说, “在老师那里上课。”   “我送你去。”   “……”   为什么这样?   当坐上他车,来到黄老师家楼下时,温尔心情难以描述, 车里流淌着肖邦的音乐,两人像谈恋爱气氛一样,在车里默坐半晌。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打算与他僵持下去的温尔,忽然想起,鹏鹏那边已经迟到,如梦初醒,赶紧扯了安全带,告辞下车。   他没说什么,但车子一直停在那里不动。   温尔人已经走到楼道口,还是返回,敲敲他车窗。   他车窗落下,露出里面他沉默立体的侧颜。   车里没开灯光,幽暗的路灯和憧憧树影,点缀他一言不发时的心境。   温尔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尽量带笑,低声:“我下午是骑车来的,后来蓓蓓来接我,车子就停在楼下,呆会儿我骑车带鹏鹏回去就行。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你可以先回去了,哥。”   林斯义冷淡递了一眼过来,也不知瞅地她什么地方,十分不满但是他不说,勉为其难开金口:“你先上去。”   “行。”温尔带笑点点头。   上楼的时候一直希望听到他引擎响,然而她在五楼,和黄老师夫妇告别时,记挂着的那声响没有响起,她牵着鹏鹏一步步蜗牛似往下挪的时间里,那声音依旧没响。   绝望了。   到了楼下,他两边车窗全开,鹏鹏见到他,竟然亲热的很。   “舅舅!”温尔纠正了许久让叫叔叔,鹏鹏依旧固执己见,叫对方舅舅。   可奇怪的是,这回林斯义却没答应,鹏鹏莫名所以,他就浅笑着说,“叫叔叔。”   这三个字,可能对小孩子所说,语气无比缓和,轻柔,夹着浅淡笑意,温尔与他的这两次见面中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因而感叹和唏嘘。   母子俩当然是上了他车。   只不过全坐在后排。   林斯义开车时很安静,不过鹏鹏有话问他时,他会耐心作答。   鹏鹏很喜欢他。   又改口叫他叔叔。   林斯义更加高兴,短短的一程路,谈笑风声。   很快,到了地方,三人分别。   月色凉白。   春风拂面的夜晚。   温尔再弄不懂他让鹏鹏从“舅舅”改口成“叔叔”的用意,她就是傻子了。   她不傻,因而尴尬又沉默。   “住这里?”她牵着鹏鹏站在月光下,林斯义下车,看他们母子身后的那栋小洋楼,“不是酒店?”   “是民宿。”   “很像一个小区。”有楼道,有反应不灵敏的感应灯,和人家窗口中透出来的明显家庭氛围的画面,林斯义皱眉,“会不会不安全?”   “民宿都这样,把我当成住在这里就行了。”温尔再三看了看他说,“你回去吧哥。”   林斯义清咳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嗓子有问题,在原地又望了这栋房子几眼,最后,手扣成拳在唇边抵了抵,“那我先回去了……”   看样子你还想上去坐坐?   这话温尔摆在心里没问,拧着眉“嗯”了声,目送他令人瞩目的背影上车,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的体味,当然是极好闻的,类似木头的香味。   他坐进车里,朝他们母子轻声:“上去。等灯亮我就走。”   温尔点点头,牵着鹏鹏手上去了。   鹏鹏最后和他说拜拜的时候,温尔也没吱声,因为不想打招呼,不想说再见的话。   她发现当自己心里这么想时,脚步却并没有多快,和从黄老师家下来时磨磨蹭蹭有一拼,很慢,很慢地上去了。   然后输了密码,进门,停了一会儿才开灯。   鹏鹏一进门,换了鞋子就跑到餐厅窗户边,对着楼下同时启动的引擎声,大喊:“叔叔,拜拜!”   在小孩的衬托下,显得温尔越发没礼貌,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楼下声音还在响,无奈叹息一声,走到鹏鹏那里,把激动的小孩子扯下来,往楼下探了个头,意思性的挥了下手。   也不知他坐的那个方位是怎么看见的,她手一挥,他就像终于等到信号,发动油门缓缓调头离开了。   ……   这晚之后,她尽量避着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刚好她民宿在山区,离城里得开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   想着,等那边第一间房子修起来,先不管什么装修不装修,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就行,她就带着鹏鹏搬过去。   听说他最近也很忙,蓉城在举办一场重要会议,他来回奔波了好几天,每天军装不离身。   关蓓蓓说,他又帅了,又MAN了什么的,温尔听得直烦,这天,在宜家买家具时,终于发了飚,“你是不是要出轨?”   “没啊。”关蓓蓓猝不及防被打断,表情懵。   温尔没好气冷笑,“三两句话离不开林斯义,不是看上他是什么?”   “不要胡说,我对蒋帆哥至死不渝,虽然他坏吧,但不是原则性错误,我会一直跟他过下去。再说,蒋帆哥再不好,也比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斯义哥都能对你恋恋不忘,我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你又说了一遍他的名字。”温尔咬牙切齿,“今天什么情况?要买两张床,两张床垫,每一项都是大头,我逛得头都疼了,还得带着我这个儿子,你就不能给我减少点麻烦?”   是谁说的?   跟朋友合伙,最后结局很可能是钱没赚着友谊还掰了,她现在和关蓓蓓就往这情况发展。   在人来人往的地界儿叉腰就吵,当然,是关蓓蓓做的这事,“温温,我是关心你好吧!再说了床和床垫我们都看好款,是你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就是舍不得花钱,所以我们才这么累,不就多三两百块,瞧你吝啬的样子!”   只要不谈林斯义,温尔脾气都算好,闻言笑,“你不控制成本,不控制自己的欲望,我们民宿做出来时绝对不是图纸的样子,也绝对会超出无数个两三百的预算。”   “……就贵两三百而已,没关系吧……”关蓓蓓意识到事情严肃性,但嘴巴还在犟。   温尔笑,“你这个艺术生,懂不懂量变引起质变?”   “行了,不买就不买吧,再看看。”关蓓蓓有一点好,虽然脾气大,但只要人家劝在理上,她基本言听计从,是个很不会惹事的小姑娘,表面咋呼而已。   温尔满意了,领着她,不厌其烦,再次在场内逛,最后联合她掌握的其他家具市场,同类型的信息做对比,挑选了两款性价比极高的床具,最后拖着鹏鹏出来,两大一小又在路边叫车装运。   在这个上面又产生分歧,用卖场的车会贵出两百多块钱,温尔不肯,关蓓蓓又大吼大叫,“姑奶奶我求你就两百块钱,我私人掏,不走预算行吗?”   温尔冷笑一声,又用她标志性的高贵脸盘子怼她,“没算错的话,你今天私人掏,如果真同意你了,你已经掏了一万八了,知道吗,关大小姐?”   “一个小包而已……”   “做事不是钱的问题,虽然我们最后是奔着钱去,但过程中无论艰辛还是幸福都是一种进行方式,你既然老说自己有钱,为什么不去买一栋现成的?买好了之后,朋友们到了,参观时你跟他们介绍说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就行了,让卖家打个价目表给你介绍,你就是个售楼部的,不是我想要的梦想中的民宿。”   “……”关蓓蓓被念地目瞪口呆。   “还有问题?”   “……没。”关蓓蓓收敛,刮目相看说,“你好像在弄自己婚房一样,充满感情。”   “你说充满感情我赞同,婚房给我滚呐!”   三言两语还是绕到感情.事件上来。   温尔立即打住,在卖场周边叫了私人车,便宜了两百多块,送一趟跑山上。   山上有人在负责接收,温尔叮嘱对方,一定要小心不要碰损。   她今晚就不过去了,鹏鹏得上课。   她不过去,关蓓蓓自然就不过去,装好车后,目送车离开后,已经到黄昏。   两人灰头土脸,互相望一眼彼此,皆开怀大笑。   最后关蓓蓓说,“我叫个车,我们一起回城。”   关蓓蓓今天抽风,不知道为什么有车不开,打车过来已经让温尔心疼,怎么可能再打车回去。   直接说:“前面有站台,我们在公交车上可以休息,又可以陪鹏鹏玩,两全其美,走吧。”   关蓓蓓表情大惊,脚底生根不肯动。   温尔奇怪挑眉,“又玩什么把戏?”   关蓓蓓猛摇头,解释道:“坐公交多累啊,我们滴滴很快的。”   温尔说:“不要。”   说完,直接就跑了,也不等关蓓蓓。   关蓓蓓无法只有跟上,跟上前,哭唧唧给一个叫041的微信号发了消息:哥,别来了,我们坐公交了。   ……   温尔上了车,给后面的人也投了币。   关蓓蓓兴致不高地走进了靠窗的单排椅子上坐下。   温尔带着鹏鹏坐到她前面,鹏鹏不占位置,坐在她腿上,一边欣喜欢呼,一边和后头的关蓓蓓玩闹,关蓓蓓三两下就被鹏鹏拿下,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又小孩子心性去了。   “温温,你真坏呀。”关蓓蓓有点累了,在睡着前,趴在温尔的椅背上,对着她耳畔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声。   “又哪里坏了?”温尔笑。   “你破坏我计划。”   “什么计划?”   “不告诉你。”说完,关蓓蓓就呼呼大睡了。   鹏鹏兴奋,他从小就喜欢公交车,在西藏那会儿,温尔每天都要带着他到巴廊街上看来来往往的公交车,这么大了,还是没变。   温尔却和关蓓蓓一样,有些累了,抱着他,随着车晃了一晃,竟然垂下眼帘,忽地睡着。   此时,整座城市已经进入通红的日落阶段,好像再过几秒,或者等红灯一跳,夜幕便会轰然降临。   但街头的夜幕显然比五光十色的霓虹稍慢了一步。   春风中,晚樱盛放。   窗户微敞开,温尔好像被风吹醒了几次,又迷迷糊糊睡着,街头的色彩在睡着前,让她有一刻的不真实,窗下的黑色车内好像坐着她爱的男人,先从手臂上认出,接着是那块表。   霓虹在跳,像星星闪耀。   温尔你一定眼花了。   她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即掉落红包,下章有吻(……)……内容自己想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Arbres 1个;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改个名字 20瓶;Arbres 10瓶;   群吻大家! 第51章 夜乱   关蓓蓓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收信人虽然看见了, 却没有回复。因为为时已晚。   她们上车时,他已经到达。   没有打扰。   跟着那辆公交回到城区, 在她订的民宿周边街区停下。   不知等了多久, 才看到她送着小孩步行前往上课地点,他仍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目送她背影很久。   再过了一会儿,她单独返回, 接着,又等了一个半小时,她再次下楼,到了接小孩的时间。   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   老城区安静且昏黄,路旁晚樱绽放。   夜晚容易让人感性。   他脑海中将与她生儿育女的场面一一想过, 捉不实,摸不透,一切只是想象而已。   为什么有的人拥有全世界人都想要的一切, 却不珍惜?   他又庆幸,幸好那个人没珍惜。   林斯义等在楼下。   听说那孩子老师姓黄, 那就是黄老师家楼下。   她上去十分钟后, 楼道间感应灯一层层亮,像跳跃的琴键终于弹奏到他眼前。   今晚得发生点什么。   他想。   “哥?”见到他, 她十分吃惊, 一双眼瞪大,好像他会吃掉她一样。   甚至牵着鹏鹏往后退了一步。   林斯义听到自己的叹息声,装若无其事走向她, 然后伸手,示意她把鹏鹏的书袋递给他。   起初她没动静,见他执意伸着手不动,才低垂着眸,把东西交给他。   路上,又问他为什来这里。   能为什么?   想她。   想到茶饭不香,世上一切都褪去原先的亮丽。像黑白电视机。   跟她说了说自己的工作,做完事怎样来到她这里,顺便看看她。   她跟他聊这些年的他的职务变化,间或心不在焉作几声恍然大悟感叹,佯笑夸赞他。   到了民宿。   鹏鹏主动上楼开门,那是道密码锁,小家伙聪慧,自己高兴就往楼上奔,打开锁先蹦进去。   林斯义听到楼上门砰一声磕上时,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绪像火山爆浆,滚烫浓烈,寸草不生。   一开始怕撞着她,他手掌垫在她脑勺后,力道也的确大,他被自己拥住她往墙壁撞去的力度,撞到手麻。   “唔!”她惊恐,大概原本只是要和他单独告别几句,将鹏鹏哄着先弄上去,纯粹好心,结果引狼入室。   “耳朵……”林斯义心碎了,叫她时,甚至不会接吻,五年了,他忘了怎么接吻,如果再不回来,他连勃.起都不需要有,身体就废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反正都是报应,跟着她一起死去就对了。   “哥……”她尝到他的泪,仍没良心的叫他哥。   林斯义恨她,他的吻,他的眼泪,通通充满恨意,“叫我名字……”   “哥。”她固执,她平生最恨叫人哥,却在回来后,口口声声对他不离这个称呼。   “耳朵……”林斯义在她唇上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死啊?”   她挣扎,想离开。   不回答这个问题。   林斯义低头凑紧,含住她舌头密不透风,他呼吸剧烈,已经烫着她,她连两颊都开始红,耳垂也泛着粉,甚至连鼻尖都红起来,是生气了……   生气也好。   总比和他装着好。   林斯义吻她,往彼此都换不过气的吻法里吻,他激烈,克制不住冲动,想听到她声音,和感受她的温度,“耳朵……耳朵……”并不断叫唤她,整个楼道都几乎听到他残喘的声音,她听不见,一直推拒他,“真的是你吗?”   林斯义问她。   她忽地不再挣扎,偏着头,用颧骨抵着他的进犯。   林斯义亲她耳廓,亲她这半边脸颊,亲她唇角缝逃跑出来的气息,求她,“跟我回家。把过去五年每一分每一秒都补回来,我们在一起,行不行?”   她摇头。   林斯义就说,不行也行,你在哪我在哪。   她发怒:“别这样!!”   “别哪样?”林斯义激动,质问她,“你不想我?不想我开始那五秒为什么停顿?你用五秒钟想了我,每一秒都抵一年,我们在一起,我把鹏鹏当亲生行不行或者我去结扎,我们从此只有他一个孩子!”   “不要……”她哭了。   “我逼你了吗?”他也伤心,到底要他做到哪一步?   “你不要这样……”   “我问你哪样呢?”林斯义望着她,用潮湿的眼神望着她。   “不要为我付出,不值得……”   “那就是付出的不够多,不然你早回头对吗?”他笑,在她唇上呼吸说,“温温,我爱你,每年每天都在想你,有时候怕自己意外去世,没见着你最后一面,没告诉我这辈子想和你合葬在一起,那就把我送去天空,随风散,散到你面前,或者放在土壤,不要火葬,让我做你后花园里花肥……”   “林斯义!!”   “喊得好。”他笑得眼泪往下坠,“恐怖吗?我还想过比这个更恐怖的,你知道我怎么活得,我就是这么活得,白天在外面人模狗样,晚上想学我妈一了百了……”   “林斯义……”   “我就逼你了,可怜可怜我这副残破的躯体,和我千疮百孔的心,复合好吗?”他说完这句话,就想安静,等等她的回复,但是楼道里突然一道由内而外推开的门声,伴随着成年男性踏出的步伐力量声,同时响起。   他一开始没往那地方想去,以为是隔壁人家,但她住的一楼,声音从他们靠着的这堵墙边响起,接着,他听到一道更加明确的声音,迫使他不可思议睁开眼。   “呦,这就找到新欢了?”对方围着一条浴巾在腰间,头上是同色毛巾在擦湿发,脸上笑容吊儿郎当,嘴角斜挑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林斯义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所有热切与冲动都被瞬间浇灭,他听到自己被泼成一堆潮灰,发出又软又迅速塌下去的覆灭动静,“邹……”   胸膛里的女人没让他叫全这个人的名字,而是大力推开他,林斯义也确实被她轻易推开,他身子摇晃了两下,才单手抵住墙壁,拦住她去路。   想必此时他眼神一定很可怖,她唇瓣才惧地近乎发白。   “……怎么回事?”他问。   她不答。   眼神惊惶。   “需要帮忙吗?”那个男人在上头笑问。   林斯义感觉自己撑在墙壁上的手聚成了拳,他谁也不看,就盯着她。   “你进去。”她眼神看着他,但声音是对的那人。   对方“哦”了一声,轻飘飘带门进去。如果不是沐浴用品的味道残留,林斯义几乎以为刚才那一幕是幻觉,现在,轮到她来告诉他,到底是不是幻觉了。   “我得回去了。”她却这么说。   林斯义几乎被自己逗笑,他问,“他在你家洗澡,不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离婚不离家是吗?”   她以头顶沉默回应。   林斯义无法继续撑住墙壁,而是把自己像一块软肉,放倒在了她身上,他们静静靠往墙壁,他听到自己的哭声,“耳朵……我没法再做更多了……”   “我等你五年……不打扰你三年……回来后你有他我尽量保证你名誉……就现在我放肆一回……你就要彻底杀了我对吧?”   “林斯义……”   他给了她机会,再继续等等,当她叫出他名字后,但他等得太久了,所有的尊严都在地上被踩踏,他还是个男人,得顾及着最后一层皮,遮蔽着可怜的从地上被捡起来的破碎心,好好收敛安葬,所以等不来她的解释就算了。   他离开她。   像今晚没来过。   ……   这些年所有的密码锁都是一个密码,鹏鹏的生日。   温尔用这个密码打开民宿大门,然后看到邹唯安在里面和鹏鹏玩闹。   两人一段时间没见面,竟亲热不少。   温尔冲过去,将鹏鹏拽到自己身后,然后,用刚才从楼下爬上来软的像面条一样的腿,踹翻邹唯安的行李,并打开大门,将它们全部丢出去。   “你干嘛!!”邹唯安大怒。   “你还有脸问!”她气得浑身抖,开始想把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砸掉,但这是民宿,不是她的,而且和邹唯安这么闹,被鹏鹏看到会留下心理阴影,她于是冷静几秒,抖声问,“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鹏鹏不是有电话手表吗?”邹唯安气恼地埋怨,“是不是耽误你好事了?不行我跟他解释?顺便把这五年的形婚也解释一下?”   “我有嘴巴,我可以解释,不需要你!”温尔突然就哭了,用双手捂住脸,即使鹏鹏在,也克制不住。   “妈妈,妈妈……”鹏鹏叫她,也吓到哭。   邹唯安说,“你别这样,我走还不行?只是回来拿一下行李,知道你们在这边,就探望一下,现在这局面,不是我本意。”   “你快走!”温尔没留他,手指着门外,嘶声力竭吼:“赶紧走!”   “鹏鹏,爸爸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邹唯安摸完孩子的脸,迅速到卫生间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换上了,接着,在母子二人一个愤怒,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撞门离去。   这回他算看出来了,在她心里林斯义的地位,那是爱而不能,不是爱而不得,这两者区别巨大。   邹唯安下楼后,在窗户边,仍听到上面痛苦的压抑哭声。   温尔哭了很久,在一开始的爆发后,变成默默流泪。   鹏鹏在地板上陪着她,并且告诉她,妈妈你发火时好像一个魔鬼……   温尔瞬间崩溃。   鹏鹏搂抱她,还不知自己的话闯了大祸,在他眼里魔鬼只是一个形容词,在温尔心里却是一个动词,她张牙舞爪伤害了一切对她好的人。   起身时,眼睛肿的视野变窄。   鹏鹏牵着她手,“妈妈,你做什么去?”   温尔嗓子哭哑,但此时非常冷静告诉他:“我们得出下门。”   到了晚上十点半后,外面有些冷。   温尔把鹏鹏裹严实了,牵着他到楼下,找了一辆电动自行车,扫码解下。   她让鹏鹏坐在后头,风会小一点,鹏鹏摇头,“妈妈穿得少,我给你挡风。”   温尔一哽:“没关系,妈妈不冷。”   “鹏鹏也不冷。”他坚持要在前面站着。   温尔没办法,只好让他站在前面,速度尽量放慢骑行。   好在这时候路上行人稀少,陪伴的只有暗黄的路灯,和路边盛放的晚樱。   气氛微凉又寂静。   尤其当找了几条街无果,打了无数个电话不通后,母子俩都被一种挫败的气氛包围着。   “爸爸没关系的。”鹏鹏看她担心,就关心安慰。   温尔啼笑皆非,说,“我才不找他呢。”   “那你找得谁?”   “林叔叔。”   “……”鹏鹏呆了好一会儿问,“是你气走他了吗?”   “对。”温尔笑着摸摸儿子脑袋,“咱们继续。”   鹏鹏有点冤:“你真是的,叔叔不能气的,他不像爸爸。”意思是爸爸就能气。   所以人和人身上的气场不一样,林斯义是那种平时就得带着点小心翼翼与他相处的人。   这个道理,连鹏鹏都懂。   温尔虽然也懂,但从来没有做好过,不然这大半夜的她能这么惨,带着儿子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来找去吗?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再次打电话给关蓓蓓,乞求:“你再去他家看一下,看他回家了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关蓓蓓却八卦。   温尔请求说:“吵架了。所以一定帮我看看他到家没有,他情绪比较激动。”   “为什么要把他气成这样呢?”关蓓蓓直接就骂她,“你真没良心,再错也是温智鑫的错,你用别人的错惩罚他干嘛呀,今天傍晚,我还偷偷告诉他,让他来接我们,他二话没说直接回了个好就过来了。我看到他车子跟在我们公交后头,一直护送你到家!”   “我知道了,我良心狗肺,求求你成吗,看看他到底到家没有。”温尔又掉了几串泪,结束通话。   鹏鹏往后仰,看她:“接下来去哪条街?”   温尔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叹气思考了一秒说,“叔叔不是说车子停在这附近吗?我们先把他车子找到,如果一直没有找到的话,他可能开车走了。那我们就先回家专心等你阿姨的电话。”   “好。”鹏鹏点头。   两人再次上路,只是没骑两分钟,前方一站老旧的公交站台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显然焦头烂额,在打着电话解释什么。   “江老师!”温尔一挤刹车,在对方面前停住。   对方是一个中等身形的年轻男人,手里拎着几样小吃,见到温尔,十分意外,连忙和那头讲了结束,惊讶望着这母子俩,“鹏鹏妈妈去哪儿,这么晚?”   这男人正是鹏鹏的语言康复师黄老师的丈夫。   半夜遇上,挺新奇也挺尴尬。   温尔说自己出来有点事,没讲具体,但鹏鹏就在旁边说,“找舅舅!”   “找舅舅?”江老师嘴巴张成一个O。   “哦,不,是叔叔!”鹏鹏又说。   “……”   江老师已经说不出话,但心里一定在想,这哪位巨婴男人,大半夜让母子俩骑车满大街的找人?   温尔欲哭无泪,好心地将江老师带在了自己的车后座。   虽然是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男人,但还蛮尴尬,因为不算太熟,江老师是出来给爱人买奶茶的,回去打不着车,正担心奶茶冷掉而和老婆焦头烂额解释,就遇上温尔。   温尔带着这个有点胖胖的男人,骑了一圈,将人送到他们家楼下。   然后,在对方再三的感谢声中,尴尬笑着摇手离去。   后来温尔就乏了。   和鹏鹏停在空旷的街头,不知何去何从。   接着,关蓓蓓打来电话,说林斯义仍没有回家,手机在关机中,又细问他气到哪种程度,似乎在根据程度来判断林斯义会不会有事。   温尔不好意思说,他不是气到了,他是伤到了,支支吾吾几句话,不了了之挂断。   人的勇气是一个递增与递减的过程,当冲锋到一个高值时,脑袋便会发热,温尔在街头昏黄的光线中自己演了一场电影,在鹏鹏虽莫名却不吱声的安静氛围下,对着虚无的空气说,“只要数十秒你马上出现,林斯义我们就和好。”   “一。”   “二。”   “三。”   “四。”   “五……”数到这里时,闭上眼帘,让不现实的行为更加不现实,脑海中播放他在楼道间吻她的画面,再睁开眼,这些画面结束,以他怆然但当时她触手可及的背影结束,所以有些事当时不珍惜后来就不会再有机会,十秒数完,她回头,没有他,她朝左,没有他,她向右,依旧没有他。   温尔哭了。   她的勇气支撑到她回到民宿前,都在心里祈祷,只要你出现,马上就和好,直到关门时,楼道里空空如也,他不在,她终于放弃了。   半夜三点,关蓓蓓发来消息,文字的,让夜晚更安静,更值得深思:   回来了。   短短三个字,似千言万语,似寥寥无几。   但这不是结束,半小时后对方又发来文字:别相互折磨,彻底结束吧   温尔笑着哭,回复:正有此意   接着,锁屏。   作者有话要说:  不破不立,今又破又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bres 1个;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签2333 15瓶;优优 11瓶;   群吻! 第52章 新生   她的青春, 她的爱恋,葬送在一个叫做一个C4H704CI2P的分子式上。   在云南那半年, 她嗅觉失灵, 昆明的花香闻不到,眼前的饭香也被阻挡,C4H704CI2P的气味竟然微带芳香,她闻了半年, 如影随形像鬼魅。   她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后来抽最烈的烟,被呛出眼泪时才间歇闻出正常烟草的味道。   再后来去了西藏,有了鹏鹏,心理阴影稍退一些, 但也退避三舍,关于对那个男人的想象。   一旦想起,一旦怀念, C4H704CI2P气味便冒出来,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谁比谁好过呢?   “林斯义……”春天的清晨六点, 天光悄然绽放, 她坐在床上,彻夜未眠, 想想还是给他发消息。   叫出他名字后, 稍停顿一会儿,这是发的语音,她手指按在上面按到已经麻木, 不知道已经放掉了没有,就径自对他说了一句话,大意是今生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你好好过,但有一天你离开,我跟你去。   她希望他懂这句话的意思,尤其后半段。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回来到现在从来……或者说当年那个雪夜离开之时就没想过再和他复合,但是温尔的确有悔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当年去过西藏,如果早知道他提前知道她结过婚的痛苦,她会提前回蓉城。   会告诉他,会阻止他,不要再想她了,她这辈子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   :真过不去?   他回复了消息,用文字。   温尔又高兴又激动,高兴他肯回复她,激动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不然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吧?   :是。   她回复一个字。   这个“是”字是夏天到来之前,她和他的最后一次交流。   温尔搬到了山上。   民宿初具规模。   她去的时候,正值主人房被整理完毕,她和鹏鹏在夏日蝉鸣到来前先住到了绿意盎然中。   这栋房子总共有六间房,上下三层,一层最大,逐渐递减,到第三层只剩一块小蛋糕似的小房间在上头待着,但这个房间拥有硕大的空中花园,还有一块长方形屋顶泳池。   温尔租了三十年,用近两百万装修,整理,最后成了眼前这栋矗立在山腰的白色大房子。   除了空中的花园,她在底下庭院里种了上千种花卉,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在雨季来临前,她所有精力几乎都在琢磨花圃的事。   她想着,等手头宽裕,会在主草坪旁修一个玻璃房,让冬天也有鲜花在里头盛开,一年四季都如春色。   关蓓蓓看她用心,常常笑说,她把这里当做家,可对方哪里知道,温尔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这里,被如此倾注心血,当然是家了。   “温温,干脆别租给房客了,自己留着使用,反正我不差那一百万。”关蓓蓓总异想天开,好心要把这栋房子全权送给她。   温尔就笑着按计算器说:“你不想回本我还想呢,鹏鹏上小学都得指着从这里赚出一个首付来。”   “那是不是有点紧张?”目前已经试营业,客源还可以,但总归有点闭塞,在深山,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会爆,其他时间基本放空。   温尔说:“放心,已经在联系商家做摄影场地租赁,这比房费赚,你要做的就是多打理这栋房子,你不打理他,他就不搭理你,自然会让你亏本。”   “哈哈。”关蓓蓓敬谢不敏笑,“得了吧,那园子每天都要褪我一层皮,我不干了!”   “那用你的人脉找找客源,可以?”   “这当然可以。”关蓓蓓说着神秘兮兮凑过来,用自己六个月的孕肚戳她腰。   “滚呐。”温尔被戳的痒,嘴角扬起,继续按计算器,却没真的叫她“滚”的动作。   关蓓蓓怀孕六个月了,时间眨眼间飞快,不过像关蓓蓓和蒋帆这么马虎大意的夫妻世间罕有,这丫头怀孕三个月都不知道,跟在温尔后头忙来忙去,差点出了事。   当时温尔也是搞笑,她完全没有怀孕经验,关蓓蓓在她面前孕吐了半个月,她盲目到山下的村民伯伯家中,买人家的酸笋。   关蓓蓓吐来吐去什么都吃不下,身子懒,不干活,温尔一边嫌弃她,一边打发她去看医生,关蓓蓓就说山里太冷,她冻着了,肠胃不舒服。   温尔当真,为了给她调理肠胃,自创了许多美食给她,她不领情,唯独对山下老伯家的酸笋情有独钟。   温尔只好去买了三次,一来二去,两人都懵到精髓里去了,突然有一天茅塞顿开。   温尔问她,“你例假几个月没来了?”   关蓓蓓说,“结婚后只来了一次。”   “……为什么?”温尔完全惊,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关蓓蓓还懵懵的,“我心情不好……蒋帆老惹我生气……就紊乱了……”   “那你应该用试纸测过那种可能吧?”   “哪种?”   “……怀孕?”   关蓓蓓立马跳起来说,“不可能!他后来一直用套的。”   温尔冷笑,“你家蒋帆,你能保证他次次用了套?”   “可我们总共也没做几次,一直分居,他公司上市忙地脚不沾地……”关蓓蓓当时说着还脸红起来。   温尔佩服之至。   她给蒋帆打电话,说让他立马从美国滚回来,他老婆可能怀孕,并且是三个月的那种。   蒋帆当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谁的?”   温尔怒了声,“我的!”挂了电话。   接着,没等蒋帆来,带着关蓓蓓进城,直接杀到关母所在的九院,一个B超下来,孕囊都多大了,三个月的分量足足的。   关母风风火火赶来,揪着关蓓蓓耳朵一阵骂,你这个小丫头糊涂蛋,出了事可怎么好哦我的宝贝大外孙之类的……   又对温尔千恩万谢。   当时温尔自己都后怕出一层冷汗,心说,万一在她这边出了事,她才叫冤呢。   后来关蓓蓓被禁了足,蒋帆赶回来时,听说被他大舅子关在门外,还吃了几个拳头,在家里躺了一天有余,接着,再次跑去关家负荆请罪。   那时候有关母在当中拦着,他大舅子也无可奈何,只好放了人进来。   不过关蓓蓓竟然挺争气,直接对蒋帆提出离婚。   她和他处不来,当初结婚就是骗过来的,婚后一直磕磕绊绊,她也在上海和他处过,但蒋帆三天两头不着家,电话都没时间打一个,关蓓蓓不堪受冷落,哭哭啼啼连夜回了蓉城。   就是当时冲到超市找温尔那一回。   可气的是,蒋帆不闻不问,到了娘家后,他只在当晚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落地,接着便全然当甩手掌柜,直到他公司终于在美国敲了钟,这才好巧的被温尔一个电话打来,惊喜交加的从国外奔回来。   却没料到,自己连蒙带抢弄回来的乖乖老婆,竟然对他提出离婚。   蒋帆膝盖都要跪碎了,对她又哄又求,最后还和盘托出,他当初用了心计才在酒后把她弄上床,就为了让她再也跑不了,实在是爱惨了她才会做的这种糊涂事。   这事儿在关蓓蓓心里就是一根刺,他倒是觉得自己坦荡,全部和盘托出,破釜沉舟求原谅,却把关蓓蓓气地,离婚协议签好了直接送上蒋家大门。   不用说,蒋帆被他爷爷家法伺候一顿毒打。   最后,事情已然不可收拾,蒋帆竟然还起死回了生。   不愧是蒋帆,他竟然,把关蓓蓓少年时要送他的一罐糖果,这些年藏在冰箱里的冷存货,搬回家,在一个夜晚,一颗颗拨了全吃了,吃到食物中毒,差点死掉。   在医院好一通洗胃,才幽幽喊着“蓓蓓”转醒。   温尔听闻此事来龙去脉后,对蒋帆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就是。   蒋帆不愧是蒋帆,关蓓蓓被哄地稀里哗啦,哭着在病床与他好一通互诉衷肠。   温尔被肉麻到快吐,才和其他同样受到牵连的小伙伴从病房里退出。   雨过天晴时,众人开始疏离那两人的一堆破事,梳着梳着,窦逢春奇怪问温尔,“她孕吐半个月你才知道她怀孕?”   关蓓蓓怀孕反应浅,事后温尔查过资料才知道,一般孕妇在一个月时就会有反应,而关蓓蓓竟然若无其事到两个半月。   至于温尔她自己,就更不知道这回事了。   窦逢春的潜台词很明确,你自己不是怀过孕吗,怎么你这回反应这么迟钝?   这完全不合常理。   温尔的表现就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大姑娘。   窦逢春的表情生疑,就连李惟也若有所思的看她。   温尔只好解释,她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想到那方面去。   “可你喂了她半个月酸笋,也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季节就是吃酸笋的季节。”她面不改色笑。   窦逢春还是不信,“温温,你可是生过孩子的,这次反应真的太迟钝了,和蓓蓓有一拼。”   两个傻妞,以为肠胃出了问题,忙活半晌,结果是怀孕。   说出去都让人家笑掉大牙。   温尔笑容微有挂不住,动了动唇瓣,正要解释,身后传来一串高跟鞋挪步声,听动静,是从电梯上下来。   九院电梯是透明的,他们又站在大厅,从楼上就应该看见他们了。   温尔猜测对方应该是刚从病房下来,探望蒋帆的。   因为对方身边站着林斯义。   “逢春,你们在逼人家什么呢?我在上头就看到你拢起的眉头,凶神恶煞。”对方笑声银铃,仪态高高在上,却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而是气质令人不可高攀,无法改变,言语却活泼,让人忍不住反驳她,与她对话。   “冤枉。”窦逢春惊呼,“我哪敢对耳朵凶神恶煞!”   “耳朵?”女人笑眸一荡,转了方向对视温尔,“这位就是耳朵?久仰大名。”   温尔心说,我才久仰您大名呢。   林斯义的女朋友,秦羽女士。   “你好,我叫温尔。”温尔与对方握手,发现对方手掌十分有力,不愧是心内科博士的手,给人力量,给人安全感。   只是,林斯义为什么总和医生在打交道?   前有左曦,后有秦羽?   不过秦羽和左曦完全不一样,她笑容和煦,有点像炎炎夏日的凉风。   “斯义……”她看着温尔,惊喜说,“你这个妹妹长得好美啊。”   温尔目光随即对上对方身后的男人。   说变化也好,说没变化也可以。   林斯义五官还是那种五官,冷淡中带着锋利的棱角,脸庞却瘦削一些下去,显得眉眼更加不可忽视。   温尔对视着他眼睛,用点头的方式打招呼,在那次楼道的纷乱之后,她不敢叫他哥。   其实算算,温尔对他退让了两次,幸好不用再退第三次,他们彼此放过了彼此。   她搬去山上,临行对他短而有力摊牌,活着不可能再在一起,死了却可以。   她可以为他殉情。   如果他想让她这么做,他真的痛苦到,不想和她一起活着,那他们就一齐去殉情。   这么决绝,这么刚烈,这么默爱。   他知道了她的心思,毫无转圜余地的无法在一起。   他终于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   秦羽很漂亮,各方面都配他,在这次医院的偶遇前,温尔看到过对方两次,一次是在鹏鹏做手术的那家医院,一次是等红灯时看到他车内载着的人。   温尔放心,关蓓蓓跟她说了很多秦羽的相关,她觉得,对方是目前最适合林斯义的人。   他显然也这般认为。   在她搬到山上第一个月后,关蓓蓓支支吾吾告诉她,林斯义谈对象了。   温尔惊喜又酸涩,脱口而出真的吗?不可置信。   关蓓蓓却莫名其妙哭起来,说,温温你真的要放弃他了吗?   温尔告诉她,这不叫放弃,是和无数彼此相爱过又分手的男女一样,是放下了。   放下了的林斯义,在那天秦羽说出你妹妹好美后,叹息似的一撩眼皮,望了温尔一眼,然后偏转视线,点了点头,没用言语,将这个碰面打发,彼此不算太尴尬,各自离场。   ……   “就是有个事跟你商量,这会儿不是旺季吗,咱们订单排到两个月后了,选现在招待朋友会不会浪费?”此刻,关蓓蓓用她五个月的肚子蹭温尔,就为商量这么个事。   温尔一笑,继续按计算器,“房间我早空出来了,现在是夏季,景色正妙,这时候开张,亲朋好友来了也能享受享受。”   关蓓蓓还在愁眉苦脸,“可……”   “秦羽来吗?”温尔直接问。   感觉自己身旁的女声小了许多下去:“来……”   和林斯义在一起后,秦羽和大院的人走的很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民宿开张,大家不聚那么齐也行,可关蓓蓓在里面参一股,她的事就是全大院朋友的事,大家当然全部到齐。   所以林斯义和他女朋友一起到,是非常正常的。   温尔于是笑,劝关蓓蓓,“来就来呗,我肯定招待好了,不落旁人话柄。”   “……”关蓓蓓没好气,“你还真大方啊,这位前女友。”   温尔说,“我得想想,秦羽喜欢吃什么,毕竟是新客,我得有准备吧。其他人就算了,老熟人。”   关蓓蓓甘拜下风半晌,终于被她说服的样子,问,“那我通知沈翘,明天她先带秦羽上来?”   温尔点头,“嗯。”   利索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入这个坑,负责给你们圆回来,并且争取合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bres 1个;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HP、优优、我改了个名字 5瓶;   么么! 第53章 夜宿   又一次彻夜未眠。   晨起, 山中鸟鸣清脆。   温尔照例先打理花园。   一块主草坪,两块次草坪都要修整, 推着除草机转了一个小时才搞定。   此时, 旭日初升,带着露珠的花蕊上有蜜蜂在飞舞,温尔在花丛里辛勤劳作,先把残花次花去除, 再调整枝叶垂坠的角度,修修剪剪,身前竹篓里已满载。   卸下来,到一块新开垦的花地里,倒入废材, 做花肥。   关蓓蓓这时才起床,她身怀六甲,自带的保姆已经在厨房里忙碌, 温尔跟着沾福气,鹏鹏的饮食不用自己打理, 由阿姨带着喂。   关蓓蓓站在花圃边刷牙, 边居高临下对走上来的温尔说,“真佩服你每天早起, 蜜蜂都没你勤劳。”   温尔笑说, “习惯了就好。”又问,“沈翘她们什么时候来?”   “大概九点出发,到这里来要十一点了。对了, 其他人晚上到,房间咱们怎么安排?”   “一家一间啊。”   “我是说秦羽和林斯义……”自从林斯义先谈了女朋友,关蓓蓓就直称他全名,而不是亲热的叫斯义哥,因为关蓓蓓的理念里,即使是分手再也不相干,男方也应该给女方留足面子,最好是退女方之后再谈朋友,林斯义不仅谈了,还把女朋友带到与前女友有交集的朋友圈,甚至要在前女友精心打理的房子里住一夜,这……   简直太不符常理。   她不知道林斯义怎么想的,为什么让秦羽这么快进入他的人生,甚至带到温尔的面前,难道因为前女友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就真的以为她是钢铁人,不会受伤的?   “他们啊……”此时被问到怎么安排秦羽和林斯义的房间,温尔停顿几秒说,“看今天秦羽来怎么安排,她说一间我们就一间,她说两间那今晚我就和保姆阿姨去挤一挤。”   房间有限,又来一大批人,温尔她做为主人,去别的地方挤一挤理所当然。   可秦羽却免了她的麻烦。   上午十一点,对方和沈翘母子先来到山上,寒暄热闹一番后,开始摆行李,秦羽直接说,“等斯义来,让他直接放到我房间来,不过他们男的应该没几件东西,顶多是今晚换洗的衣物。”   “是的,女人一大堆瓶瓶罐罐,还有我们家孩子,出个门,拎了三大包。”说这话的人是沈翘,她生产后一直在婆家住着,这趟上山,带一个保姆和一个司机。   秦羽搭了他们的顺风车过来,说怕山路惊险,自己害怕。   温尔就一边为她们泡春天刚采下的春茶,一边笑说,“山路的确有点险,不过很有趣,吃完午饭我可以带你们出去逛一逛。”   “为什么等午饭?”秦羽笑着环视一圈人说,“不如我们到外头野餐,多有趣?”   关蓓蓓刚想反驳说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就听到旁边的温尔抢先自己一步,“也行,我刚好有帐篷,当来一次露营午餐。”   关蓓蓓于是被赶鸭子上架,和带着儿子的沈翘,被迫陪同那两位,一起上了山。   在路上,沈翘倒是兴奋,说很久没出来透过气,都要发霉了,今儿个正好。   她刚生产完没几个月,可想而知的忽然面对碧浪涛涛的山间是怎样的兴奋之情。   温尔在前头开车,不慌不忙转了几个惊险的大弯,后车上几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极为放心。   到了露营地点,一片松针林边缘,面对着山脚下的碧蓝色圆形水库,搭起了帐篷。   “这次我们有准备,买了好多吃的过来,怕你山上吃不着,这都是秦羽的主意。”沈翘将小婴儿安置在帐篷里侧,给孩子来了个纯天然森林浴,睡得小家伙酣美,雷打不动。   众人不用担心声音吵醒他,愉快的聊着天。   秦羽说:“我知道蓓蓓最喜欢披萨,所以跑了这家老店,给你买来了,尝尝味道?”   关蓓蓓本来对这个人不爽,不过却被美食收买,而且秦羽的笑容的确令人讨厌不起来,于是,到了声谢,很没骨气的拿起披萨块就啃了。   温尔看了直笑,“她就馋这一口。可惜外卖送不到,每次有人上山,都让人家带,我赶她回去,她又不回去,眼看马上要生了,在山上真是令人担心。”   “还有三个月呢。”沈翘笑,“等时间差不多,她不想回去都不行。你俩可是孕吐半个月都不知是怀孕的姐妹花,大家都知道你们糊涂,不放心呢。”   “别说了,这都怪温温。”提起这茬,关蓓蓓就佯装生气,“她一个生过孩子的,连我怀孕都不知道!还信誓旦旦和我琢磨,这山上冷,我是要多穿几件衣服呢!”   温尔想跳过这个话题,沈翘却停不下来,“总之啊,你们这次好糗,和蒋帆半夜吞过期糖一样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笑柄。”   “……都茶余饭后了?”关蓓蓓嘴巴里披萨瞬间不香了,和温尔面面相觑一眼,苦不堪言丢了披萨,捂住脸,受不了地大喊。   “小点儿声,我儿子睡觉!”沈翘捶她在垫子上乱蹬的腿。   关蓓蓓“呜呜”不停。   温尔心里叹气,觉得自己不比关蓓蓓的挫败少,甚至还多一些,如果这件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生过鹏鹏的事,不是很值得起疑吗?   “温温?”秦羽忽然唤她。   温尔一笑,应付自如,“嗯?”   “你下午午睡吗?”秦羽友好的望着她。   “我没午睡习惯。”温尔说的是实话,哪怕一夜不睡觉,她也没有在白天休憩的习惯。除了那次和林斯义发火,掀了他带来的饭菜,握着他打火机,精疲力竭在傍晚睡着,她这五年,午睡简直是件奢侈事。   秦羽笑着说,“那正好,待会儿吃完午餐,这两位孕产妇留下休息,咱们去周边逛逛,这林子还挺凉的,应该不会热到你。”   “没关系。这林子我也常来,带你逛一逛,尽地主之谊。”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对林斯义的女朋友不闻不问?   温尔做不到。也不会像关蓓蓓一样,一听她要和秦羽单独相处,像护犊子老母鸡一样,丢了人家买来的披萨,就要在中间横插一脚。   “温温,我跟你们一起去!”她大言不惭道:“我一点不困,我可以!”   秦羽笑,“不要了,这是孕妇,我们真不敢带你。”   我们。   自动被归为她一阵营的温尔只好笑,“蓓蓓,你陪陪沈翘,她一个人带孩子,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你要帮忙。我们两个都是主人,这是待客之道。”   “对,对!”沈翘也在旁边道:“爱动的和爱动的在一起,不方便动的和不方便动的在一起,蓓蓓你正好适合我!”   关蓓蓓再次翻了个超大白眼,对沈翘无言以对。   温尔带着秦羽离开后,关蓓蓓怒火丛生,“你们怎么回事,真相信分手后可以做朋友的鬼话?让她和林斯义现女友在一起?”   沈翘笑着说,“淡定,淡定。”   关蓓蓓一点都不淡定,都要哭了,她低吼:“你们根本不知道温温现在是什么状态!”   “知道,”沈翘叹息说,“都知道呢……”   ……   这片山林,夏日午后感觉不到一丝热。   参天的树木聚拢成荫,蝉鸣嘶躁,山风涌动。   两人在林子里饶了绕,最终停留在一块凸出山体外的大岩石上,脚下山峦层层叠叠,绿浪随着热风摇摆,莫名鼓出一丝热气扑面。   秦羽招呼她在大石块上坐下,健谈的性情,倒显得对方才是这片山的熟人。   温尔盘腿而坐,盯着山下层层的树木,问她,“你不知道我是林斯义的前女友?”   “知道啊。”秦羽笑,接着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发。   温尔眸光一荡,认出对方手腕的表,是和林斯义同款的女士款,情侣款都用上了,感情倒是挺好,她笑了。   秦羽问,“谁还没几个前任呢,是吧?”   “对,”温尔点头,望着远方道:“上大学时,宿舍里的女孩都谈第三任了我才头一回,就很惊奇她们,怎么能喜欢三次呢?现在明白了,从始至终才是少数。”   “年代不一样了。”秦羽眯着眼,伸手阻挡了下头顶射来的阳光,她笑着说,“往后边退一点,阳光跑你前面去了。”   温尔本来无所谓,被对方又是皱眉,又是咕哝着从口袋里掏出防晒霜的动作,弄地也心痒,然后忽然发现,她很久没精致过了,画一条自己喜欢的眉,穿一件自己最爱的裙子,或者买一双走路感觉身子在摇曳的漂亮鞋子,她上次做这些事时,是在十九岁前大院那三年的生活里。   后来呢?   后来竟就没有发自真心的欢喜过……   所以是人比人才觉落差?   她从前没比的心态,因为对方是林斯义现女友,莫名其妙就生出了比的心态?   “温温,你知道微笑抑郁吗?”   “什么?”话题突然转到抑郁上,令温尔有些懵。   秦羽顺着自己耳边的发说,“我是想多了解他一些。知道他母亲走得方式很惨烈,也问过别人,但想想当时你住在他家,应该是除了他以外,最了解情况的人,所以问问你,想知道些当时的情况。”   温尔盯着她手上的表,不自在笑了笑,“都五年了,我其实忘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记得多少告诉我多少,我是真的想了解他,因为有时候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内心。他太封闭自己了。”   温尔点点头。   说实在话,她喜欢秦羽,从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她很有力量感,林斯义是一般女人征服不了的,能在他前女友面前主动打听有用信息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女性。   她于是对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除了温智鑫的部分。   希望说出这些对林斯义的这一段新恋情能有所助益。   听完她的讲述,秦羽发表感叹说,“伯母真是挺烈的。”   “这种烈好像不是好词。”温尔叹气。   “对。”秦羽忽然望着她眼睛说,“温温你知道吗?在心理学上,微笑抑郁的人远比普通抑郁患者更加沉重。她们所承受的痛苦,不会因为别人几句,你只要放开心思,多出去玩玩,或者跑跑步,吃点维生素,这一切就能过去,千万不要对她们说这些,因为这些她们一定都做过了,且是无用的。没有人比患者自己更想获得康复,只是她们能力有限,往往陷在牢笼里自我挣扎,最后走上不归路。”   “医生帮不了她们吗?”   “伯母的情况你看到了,她在精神科大夫那里吃药,又在左曦那里做心理咨询,双管齐下,当然,左曦那边是极其不正规的。”   “我知道……”温尔沉重叹息一声,“真正心理咨询师,不应该是患者认识的人,得完全没关系,甚至路上看见只是个点头之交的那种。”   “对。”秦羽耸耸肩,“但是因为对方名字里带曦字,和斯义的妹妹一字相同,产生移情心理,伯母离不开她,斯义也无能为力。”   “后来换掉了。”温尔实事求是说。她不想听到别人说林斯义无所作为,顾黎清在世时,林斯义一直在努力。   秦羽笑着说,“其实换不换都影响不大,因为伯母是擅自停药才造成的局面无法挽回。”   “你对她的事很了解。”   “不,很了解的话也不会问你。”秦羽又顺了一下耳边的发,阳光再次照耀到她手腕的表,发出细碎的令人向往光芒。   温尔眸光逐渐变深,垂眸,终是没反驳。   秦羽笑着,继续,“我还知道,微笑抑郁的人一般都不会察觉自己的病情,她们很有鸵鸟心态,认为自己只要让生活变得正常,有序,抑郁就会自然而然好,所以她们很努力的工作,做任何事都倾心投入,但其实,稍微一个溃口,她们就会走上绝路,让身边朋友和家人大跌眼镜。”   “你是说那些看起来像正常的人,突然想不开,其实早就发病一段时间了?”   秦羽补充,“甚至更长久,几年,还有从儿童时期就开始的隐患,防不胜防。”   “哪些人……容易微笑抑郁?”   “内向的;完美主义者,要强的;还有一些羞于提起病情觉得丢脸的,和怕成为家人拖累,一再逃避者,都有可能微笑抑郁。”   “你是心理医生?”   “对。”   “……”   从山上回到民宿。   沈翘和秦羽都累了,到楼上房间休息。   温尔得准备招待客人的晚饭,没空休息,她换了一身宽松柔软的衣服,到厨房准备晚餐时,把关蓓蓓也拖了下来。   恼问她:“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关蓓蓓懵,以为她和秦羽发生不愉快,有点担忧的望她。   温尔气结半晌,叹气说:“秦羽根本不是心内科博士,她是学心理的,心理学博士,不是心内科!”   “啊?”关蓓蓓张大嘴巴,“可,可窦逢春……”   “你听岔了!”温尔摇头,“我的傻蓓蓓,原本就傻了,再一孕,傻上加傻!”   她叹气。   所以关蓓蓓之前向她传送的关于秦羽的一切,到底还有没有错漏在里面呢?   不得不知。   这个下午,温尔心不在焉,眼皮还一直跳。   不知道是在秦羽面前犯了蠢觉得自卑,还是怀疑对方的下午那场谈话的真实意图。   秦羽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用自己的专长随便聊一聊顾黎清的吗?   可顾黎清不是微笑抑郁,她是重度抑郁,外人一眼就看出来,微笑抑郁的人应该是外人眼中的正常人才对。   “温温,温温?外面来客人了!”关蓓蓓所带来的保姆在外头喊时,温尔才如梦初醒。   她手里正呛着青蟹,呛到一半,被人提醒,耳畔才接收到外头的躁动。   首先是蒋帆,他竟然也来了,可能还抱着一束花,一进庭院门,院子里就掀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音浪。   关蓓蓓也在外头,在音浪声中,娇骂窦逢春讨厌。   她和窦逢春一直像对欢喜冤家,谁有热闹可看,另一个绝对起哄到底。   这会儿,蒋帆和关蓓蓓正解开心结,蜜里调油,当着大伙儿面抱着一捧热烈的玫瑰花进来,窦逢春可不得实力起哄吗。   闹了好一阵。   温尔才走出去,在终于收场的气氛里,一一和人打招呼。   来得长辈只有关家父母,和温尔说窦家两老出差开会去了,没办法来太可惜了,但礼物带来了,是一盆十分漂亮的精贵花卉。   温尔当然喜欢,一个劲儿的打电话道谢,并邀请窦妈妈之后常来。   窦逢春说,“这可是我搬来的,温温不得先感谢我吗?”   关蓓蓓立即说,“不用!”   温尔笑,“谢谢逢春哥。”   窦逢春这才罢休了,又说,“去帮帮林斯义,他车子卡……”话没说完,他口中的男人就进来了。   穿着一身黑,黑V领T,黑西裤,显得人挺拔又修长,一身的干净利落,让温尔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果然人在恋爱中,气色好了不少,眉眼带笑时会让人感受到柔和,即使点头之交似的打招呼,也叫她心头猛地一跳。   然后在罪恶感中,强迫自己恢复至平静。   林斯义在和大家解释他卡的那边路牙,最后垫了几块石头终于开上来了的事。   窦逢春说,他们原本在前面开着,结果到地了才发现林斯义没到,打电话给他才晓得他卡住了,正要派救兵,他就自我脱险,不愧是特种兵出身,这种小山道竟然也会卡。   先扬后抑,惹得秦羽笑骂连连,护男朋友护得紧。   好在人多,温尔没算太尴尬,林斯义进门后也第一时间和她打了招呼,他们在说时,她就让关蓓蓓去招呼,自己赶紧回厨房,准备晚餐的事。   晚餐十分丰盛,本着只能剩不能少的原则,在一楼大厅里的一整条长桌都被摆满。   铺着白色桌布,摆着温尔亲自种的鲜花,点着烛台,刀叉与碟筷中西合璧,笑声与夸赞声不绝于耳,整顿晚餐都吃得非常愉快。   关蓓蓓父亲问了一些关于这栋民宿以后的打算。   关蓓蓓将温尔的宏图和盘托出,说这一栋只是起点,以后她们姐妹会发展到全世界都有她们的民宿或者酒店。   温尔只是这么计划而已,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实现的事,被她这么一兜底,倒是赶鸭子上架了,笑着直说努力看看,不行望大家多包涵。   期间,温尔又礼貌问,关城怎么没来。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自从上次两人争执间,她意外跌落到马路上之后,他就再未出现。   温尔挺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关心,虽然他方式极端,但关城这个人行事粗糙,心思却细腻,他觉得她过得不好,是被束缚住手脚后的一种关心吧。   才至于如此混乱……   “他啊,”关母笑,“最近都住自己房子里,忙着带研究生,这回问他来不来,他说刚好有事,下一次有机会再来。”   “这样吗。”温尔觉得可惜,“那下次我请他。”   “斯义,不吃了?”温尔话音落,秦羽的声音就响起。   温尔抬眸,看到自己斜对面的桌头前,那对情侣在交头接耳。   林斯义不知回了什么,接着就站起身,跟大家说,他车上还有东西忘记搬下来。   于是一桌人又被他的东西所吸引,翘首以盼目送他高大的背影出去,接着再等归来。   温尔垂下眸,瞬间不知自己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后来林斯义搬来了一只保鲜箱,里面是一堆极品海鲜,张罗着让保姆告诉他,冰箱在哪里,他把东西全部存了过去。   还有一些晚上现上桌可以吃的,也摆盘出来,邀大家品尝。   温尔十分给面子,没随众人笑他喧宾夺主,只十分真诚的尝了尝,告诉他很好吃,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东西,和是什么味道。   只知道他看秦羽时笑地很开心。   饭毕,也不需要她引导,由秦羽带着上了三楼。   众人还在庭院里纳凉,两人却已经关门谢客。   ……   又一次彻夜未眠后的清晨到来。   温尔起床整理花圃。   天光还未彻亮,带着阴阴的凉暗,是夏天清早特有的颜色。   经过花.径,露珠染湿裙摆,她戴着手套的手继续往花丛里探,将掉落的杂质拉出,接着装进竹篓,继续游走。   他的声音忽然在上方响起,带着清晨的暗哑,“起这么早?”   温尔先惊后愣,抬眸看到穿着睡衣的林斯义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看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没发现。   笑了笑,回,“刚起来一会儿,你呢?”   “我也是。”他对她的花圃好像很感兴趣,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怎么种这么多花?”   “漂亮啊。”温尔觉得奇怪,笑着,“民宿讲究格调,不漂亮怎么吸引住客?”   “是吗。”林斯义眸光却暗了暗,“我倒觉得,会不会弄地季节错乱,像一年四季是春天?”   “你不喜欢一年四季都是春天?”说完这句话,温尔就后悔,她垂眸没再看他,也不需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赶紧转移话题,往自己手中的花上引,“这是一种绣球……”   “当然喜欢春天。”他说,“我最喜欢开春了。”   温尔突然就浑身发软,这就是他这一句话给她的冲击力,她笑了笑,表面仍若无其事,“谁不喜欢春天呢,我还要建一座花房,冬天也鲜花盛放。”   “上来休息一会儿吧。”林斯义蹲下身,将手递给她,“从这儿上来。”   “我能自己上去。”   他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平台,用青砖铺成,这个小平台再往上走才是主草坪,温尔要是想一步垮上去,旁边的石阶小道就成了摆设,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为了证明自己的“行”,竟然真走不寻常路,抬腿往上一垮,结果整个人往下倒,顺手拽了把林斯义,将他睡衣的扣子拽地砰砰往花.径里滚了三颗。   然后他胸肌还被她扯了曝光出来。   那是一片亮花人眼的肉色,她脸皮爆红,被面不改色的他拉上平台后,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像犯错的小学生,不敢抬眼看他。   林斯义这一身睡衣是短打,短裤也只是到膝盖,露出一双修长有力的小腿。   他上衣摆在晃动,估计是在手动合住自己的衣襟,温尔盯着他小腿,忽然发现,他竟然满腿的蚊子包。   她哭笑不得。   抬眸再看他。   原来林斯义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他清咳一声,护着自己的衣襟。   温尔则轻笑不止,问,“你昨晚是睡野外的吗?”蚊子都要抬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肥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和好   他轻笑一声, 没明确回复。   温尔奇怪看着他,“你心情不错?”   “是不是你回来, 一直没对你笑过?”   是。   哭得时候多。   不过温尔不敢答, 只笑说:“看来秦羽很适合你,你气色都变了。”   可这话题似乎不是好的切入点。   林斯义笑意转瞬即逝,盯着她看,黑眸里的光转了又转, 想表达的意思温尔却捉摸不透,只觉得他有些打量的意思,好像在观察她。   她立即侧眸,不让他捕捉到任何有用信息。   所以这个清晨很奇怪,在她目光的躲闪中渡过, 至于为什么躲闪呢,深究就会发现因为他一直在看她,不然为什么躲?   他们用眼神玩了至少一个小时的躲猫猫游戏。   温尔当时未反应过来, 只觉得不自在,还有点小紧张, 怕被他看出自己对秦羽有一些嫉妒, 就极力的隐藏自己,把自己种的花介绍给他看, 告诉他那些牛奶咖啡般混合色的叫大丽花, 夏天的仙女花,还有成片的玫瑰和绣球。   想告诉他,当时你在西藏那年, 说心里再也没开春过,这下看到这些,会有开春的感觉吧?   然而,终究是深藏。一字未透。   分别时,温尔站在庭院正门送他。   看秦羽上了他车,坐在副驾驶位置。   温尔借着和众人一一告别的姿势,也和他笑着告别。   她觉得自己的笑容无懈可击,以后会用同样的笑容参加他的婚礼,看他的小孩诞生,甚至看着他和旁人白头偕老老去。   如果他将来是葬在军人墓园,那她会让鹏鹏把自己的骨灰洒在军人墓园的内河里,也算拥有过他了吧。   “耳朵?”林斯义那双眸里的光再次晃了晃,像山风吹过的湖面,在日光下看不清具体着落点,忽轻忽重,看着她的脸。   “……嗯?”温尔有点受宠若惊,当听到他叫这两个字。   林斯义却未多说,眸光一换,又转了笑意,从落开的车窗内对她叮嘱,山上凉要注意保暖,厨房里的食物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一定不要浪费,好好吃。   温尔答应着,再次挥手跟他道别。   林斯义离去时,在半道上停了一次。   秦羽在旁边安慰说:“放心,会没事的。”   林斯义却双掌发抖,觉得她最后的笑容真可怕,像永别。   ……   老朋友们离开后,新的房客入住。   温尔又忙碌起来,她当时装修时,预算远不够,所以走得简约风格,方便后来有收益时往里面改动。   现在的民宿如果单靠餐饮和房费来盈利,那绝对捉襟见肘,她认为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才决定营收质量。   所以当初在选房子时就慎之又慎,在保证了房子整体的高端设计性后,室内这一块只花大钱做了框架,目前的盈利她都在往里面添,等半年后,这栋民宿就正式成型。   届时年入两百万以上没问题。   现在她忙得分.身乏术,坏处就是得不到完整休息,好处是为自己失眠的问题找到合理借口。   关蓓蓓担心她,让她去开点安眠药之类,不能为钱累垮了身体。   温尔告诉她,自己习惯了,以前忙得时候也这样。   然后有一天就晕倒在了花园里。   鹏鹏都吓哭了,说我妈妈不能死之类的。   温尔当时有意识,就是有点晕,没睡好的原因,隐约听到小家伙这么喊,都觉得哭笑不得。   事后,她终于决定去看看医生。   到了市医院去挂了内科,医生检查了没有毛病,就是需要休息,然后给开了安眠药。   接着,温尔准备回以前所在超市,新的接收人告诉她,她丢了一样东西在那边,需要过去取。   温尔过去了,发现是一只打火机。   林斯义的那只。   可问题是,林斯义给的那只,一直在她枕头底下躺着,这只从哪儿来的?   “这打火机贵重,我家爱人又是拾金不昧的人,让我打电话叫你来,让看看,这是不是你哥的?”   “我哥?”温尔蹙眉,觉得奇怪。   对方是个憨直汉子,笑着解释,“那天晚上我快打烊来了一个男人,说想看看你之前住的地方,我问他是谁,他就说是你哥,我也不好问,但看对方没恶意,就让人上来了。”   “他上来干什么了?”温尔面色微白。她已经想到某种可能,但还是不敢相信。   “他没干什么,就在你前夫的房间看了看,然后走了。”   “那天是几号?”   “几号不记得了,但那天白天你前夫来搬走了行李,就是当天晚上。”   “他在那间房停留得久吗?”   “还可以。”   “……”   出了超市。   温尔坐在车上好一阵放空。   等回过神,才想起要思考的是什么。   那天晚上就是她和林斯义在楼道接吻那回,邹唯安回蓉城搬走了他的行李,引起林斯义误会,以为她和邹唯安没断干净,勃然大怒离去。   接着她找了他很久,他没有踪迹,结果却去了雨花北路,发现她和邹唯安分房睡的事实。   然后他却不动声色。   这是什么意思?   温尔摸着这只花纹繁复的打火机,忽然后知后觉,她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和邹唯安结婚,生下鹏鹏,成功塑造自己已婚已育的事实,可在大伙儿面前,她却并不高明,让林斯义发现了她和邹唯安分居,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对孕吐半个月的关蓓蓓,只认为是胃部着凉这么贻笑大方的结论。   那么,在外人面前,她是否已经露出破绽?   或者说,全部暴露了?   那为什么他们又不动声色呢?   哦,动了,林斯义谈恋爱了,带着秦羽来到前女友所精心打理的房子里过夜,这是心思细腻的林斯义会干出来的事吗?   温尔仔细回忆着,那天秦羽出现后的主要场景,就是在山上和她谈顾黎清的那一幕。   她忽而后脊发凉,然后驱车去了安定精神卫生医院。   挂了号,没用多长时间等,可能本市的人精神面貌都比较健康吧,她一会儿就看上了大夫。   大夫是个中年男人,精神很饱满,但微有些面无表情,让她去了一个小房间,做了一些测试题。   温尔这时觉得还很轻松,像考试一样,答完题就出来了。   电脑自动显示的诊断报告,被发给了那位大夫。   温尔回到他办公室,对方在仔细的一张张看,而看过的就放在桌子上面。   温尔瞟了几眼,然后发现电脑把她的得分与标准线做了图形对比。   她看到自己的答案,在标准值之上,最最上头,几乎飞出纸张之外。   “家族有遗传病史吗?”医生开始问诊。   温尔摇头,“不太清楚。”   “你之前有过精神疾病?”   “讨好型人格算吗?”   “讨好谁?”   “我哥……”   “是童年阴影?”   温尔感觉自己非常口渴,她吞咽了一次口水,才紧绷答:“可能有一点。”   “你家人虐待过你?”   温尔猛地失笑,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来看医生了,羞于启齿显然是不行的,于是点头。   “好的。”医生在纸上划了一些什么,然后继续下一个问题,问她成长环境,家庭成员关系,在社会上所遭受的大挫折等,又问她近两年状况。   温尔一一作答,在近两年状况上回答尤为详细,因为医生问得多。   最后,她竟然被勾出畅所欲言的欲望,但医生阻止了她,“我是精神科大夫只负责开药,你想倾诉需要找心理咨询师。”   “那请问我是什么病?”温尔当时想,顶多抑郁吧,当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抑郁,尤其她这五年过得并不好,有些抑郁正常。   医生在键盘左敲右敲,然后打出一份诊断单,递给她。   温尔拿到后,口渴到即刻要干枯的地步。   单子上印着: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精神分裂伴随恐怖焦虑症   她认得所有字,但组合在一起又不认识了,尤其前面两个重度她都完全放弃,然后又被中间的那个精神分裂吓着。   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口干到一定地步,吞咽都无济于事,轰隆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名医生过来拉她,并焦急喊话:“你家人来了吗?”   温尔摇头,想告诉他我没有家人,但说不出话。   她真的吓到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又再次回到了椅子上,然后听到医生问她,要不要喝水。   温尔点头,实在是干渴,接过对方递来的矿泉水,咕咚咚喝了一大瓶,然后,干坐在椅子上,像死刑犯聆听最后的宣判书,静静无声。   医生说:“你别慌,先给你开药。”   温尔说谢谢,然后拿了单子,到楼下抓了一袋子药,回到楼上,医生告诉她怎么吃,她恍惚,医生就在盒子上记下次数与量数。   然后她茫然离开。   从医院出来,已经下午三点。   她开车回山上。   神思恍惚,想起很多事情,然后把车停在半道上。   一边是山涧,一边是竹风浩荡的山林。   漆黑窄小干净的柏油路,在夏日的山川间蜿蜒,她停在这长长的某一点上,显得格外渺小。   温尔克制不住哭声,只好趴进方向盘里,大声恸哭。   前几年,顾黎清离开那一会儿,她奇怪过,为什么顾黎清那种衣食无忧,夫贤子孝的成功女人会因为一个抑郁症而走向自杀的地步?   她一直不明白,非常地不明白。   顾黎清最后走时,她将对方从林子里背出来,对方口中的药物就顺着嘴角淌进她脖子里,在医院陪护的那一晚,她身上全是农药味,以至于她后来半年,鼻尖一直是那种气味,可见浓烈度。   顾黎清走时非常痛苦,所以为什么走这一步?   温尔不解。   但现在她可能会逐渐明白,因为她成了顾黎清,顾黎清最后的归宿就是她的归宿。   温尔痛苦就痛苦在,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些年一直努力成为林斯义,收养地震孤儿,爱护对方,像当初林斯义在大院照顾她时一样,她尽心尽力,走林斯义走过的路,想着,她如此爱他,也和他一样体验做农夫的感觉。   哪怕最后鹏鹏不争气,成为一条会咬她的蛇,她也绝无怨言,因为她自己就是一条毒蛇,咬了农夫一口,不负责离去。   但是,她期待的场面没有发生。   因为蛇要死了……   她要死了……   她没成为农夫,她成要死的蛇……   千里迢迢从厦门赶回来,原来不是为了和他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而是在发求救信号,她快死了,她恐惧,她回来是发送求救信号的……   “林斯义……”她在车里哭,叫唤农夫的名字,绝望了。   外人永远不会懂她心里的恐惧,这种病是绝症,会死去,顾黎清给她做了样子。   “啊啊啊啊!!!”大声哭吧,大声崩溃吧,反正要死了……   累了……   不知叫了多久,眼前一片泪水茫茫,山路漫长看不见前方,她无法再开车,摸索着爬到副驾,从副驾里下车,踩到柏油实地,她想让后面停着那辆车,载自己一程。   那是一辆她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到的车,不是宾利,也不是他平时开的那辆,而是一辆越野,黑色,底盘很高,显得冰冷又尖锐。   温尔其实希望,对方就是林斯义,但是好像没有童话,她不是每一次回头,他都在后面托着她。   “林斯义……”但是人多奇怪,越是不可能,越是仗着自己有病,固执己见叫他名字。   然后,对方车门竟然被她叫开。明明隔着一些距离,对方听不见,跳下车的人却是她梦想中那个人。   他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她奔向他。   温尔怕极了,边哭边跑向他,“林斯义……”   “耳朵……”他声音真实,就在她耳边,还吻了她的耳尖。   “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现在是幻觉……”她告诉对方。   “不是幻觉。”他用力抱紧她,把她腰都卡得疼了的那种抱,“我在,是我,我是林斯义。”   温尔说:“我好丢脸啊,我不是爱你才回来的,我是怕死才回来的,我想要你救我,我好怕,我感觉我很不好,我才回来的……”   “不论什么原因回来,我都很高兴。”   “你一直跟着我……”   “我担心,怕你开车不稳,心惊胆战。”   “林斯义,真是你?”   “是我。”   “怎么才能证明是你?”   “你知道是我。根本不需要证明。”   “可我会有幻觉,像你妈一样……”温尔再次恸哭,她说,“你怎么那么命苦,母亲和爱人都是精神病人……”   林斯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把人抱得更紧,但是高温之下,怕她中暑,只好抱着人上车,在副驾上她缠得他更紧,一直在哭,哭得身体直抖,搂着他脖子说,“我想要你。”   林斯义听岔了,回复她,“我一直在。”   她松开他脖子一些,带泪的眼睛望着他,“那种要。”   林斯义不可置信,用拇指擦去她的泪,哭笑不得说:“那我们回民宿。”   “不要。就现在,立刻。”   她哭得稀里哗啦,林斯义没心情,皱着眉告诉她:“不行,很脏。”   他没洗澡,怎么可能碰她。   温尔哭得更凶,“我想要你……”   “好,好……”林斯义心都碎了,自从与她重逢,碎过一次又一次,但这一次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他们相互搂在一起,并且极其亲密,她来真得,手掌揪住裙子,哭泣等着他,他根本都没硬,但是男人啊,当她想要,男人就得给……   “呜……”她再次搂着他,哭得像在生孩子,几乎嘶喊。   林斯义难受,亲吻她眼泪,“我在,我一直在,别怕……”   接着,拥抱了她好久好久。他懂她的怕,他母亲就是一个例子,活生生在她面前殒命,“耳朵……”林斯义喊她,“别怕,你一辈子不好也没关系,你有不好的权利,不需要强行好起来,知道吗?”   她没有回复,除了哭,就是哭。   到天暗,林斯义才带着她回民宿。   回去后,吃了点东西。   关蓓蓓十分惊惧,问,“检查到绝症了?”她以为是身体疾病,脸色几乎吓白。   “这段时间她一直失眠,我住过来才知道这竟然是她常态……是什么病吗?”   林斯义倦了,简单安抚她不是大问题,不要太担心。   然后,和鹏鹏打了个招呼,接着就上楼陪她躺着。   她晚饭没吃几口,好像因为知道自己病了,而肆无忌惮起来,再也不撑着,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想理人就是不想理人,连儿子都不管。   林斯义把鹏鹏拜托给关蓓蓓带一晚。   自己回到楼上,洗了个澡再去抱她。结果她还是劳碌命,他打开门就看到她拿吹风机在吹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换下来的内裤。   “怕你没得穿。”她眼睛哭肿,此时不掉泪了,所以看人时有些不好意思,略垂着眸说话,声音沙哑又软软的,乖得很。   大概下午在车里那一场,让她想起来了,无颜见人。   林斯义站在门边笑了一会儿,把半吹干的布料从她手里抢下来,随便丢进旁边的洗衣机,和其他衣物塞在一起,“烘干了再穿。”   “可晚上你没得穿了。”温尔低软说。   林斯义后搂住她腰,下颚磕进她颈窝里,说,“裸着睡,我不耍流氓。”   她在镜子里的脸发红,忽然又笑,声音清脆地,“你光屁股?鹏鹏都不光屁股。”   林斯义皱眉,严肃低喃:“真想打你。”   到底没舍得真打,搂着她,藏进被窝,细细抚慰。 第55章 真相   抱着他, 在他怀里,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   毕竟她现在除了失眠, 其他方面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从小到大, 她都是要强的人,秦羽说对了,完美主义者容易微笑抑郁,她不允许自己失败, 每一道题,每一次和陌生人的见面,她都保持干劲,集中精神,她是强者, 不允许在细节失败。   一直都这么过来了。   使自己忙忙碌碌,使自己成功。   “为什么招飞时,我过了三次心理测试, 还会出心理问题?”可悲,从前她再强悍, 这几年哪怕使自己入睡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即使朝思夜想的男人正搂着她,密不透风般, 还是入睡失败。   她感到焦虑, 睁开眼睛时感觉两眼眶里都是泪,细细问他,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五年没搂过她的男人告诉她, 她只是累了,身体部分机能停滞,造成局部的不协调,才出了一点点问题。   “这可不是一点点,病名老长。”温尔说,“我当时都吓软了……”   甚至仍在怀疑,现在的他是不是真实的。   林斯义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在安抚她。   温尔竟然就没听清,盯着眼前男人宽阔的胸怀,随着他低语时胸前的起伏,眸光低低高高变幻。   然后,伸手触摸他,在心脏的位置。   他顿住。   呼吸似乎一下停滞。   任由她抚摸着那处。   温尔觉得不过瘾,将脸埋进他心房位置,在里头用力蹭,“林斯义……林斯义……”一边蹭,一边自言自语似的低语,“我想你……”然后又哭,“你没有忘记我太好了……”   “那你之前不答应我?”他苦笑。   温尔只当听不见,反正她生病了,生病就会得到特权,她之前所为都可以被解释为病情所致,甚至她现在还可以堂而皇之告诉他,“你等我是应该的……你必须要等我……不能忘了我……还得继续爱我……除了我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我是你独一无二的耳朵……你非我不可这辈子……”   “好,好,我非你不可,没有你,我林斯义没办法活,这辈子就你了,嗯?”他笑,翘起的唇角,在她额头上呢喃:“也幸好你回来了,我下边儿还能用,不然都怀疑不能人道了。”   “你没找过人吧?”她严肃问。   “没有。”   “一次也没有?”   “我的左手算吗?”   “你刚才说你不能人道……”   “想着你就能了。”   温尔点点头,放心了,天知道那夜看到他和秦羽同住一屋,她想的是多么绝望,还好他没有让她失望,在天台上的花园喂了一夜蚊子,第二天她上楼收拾才看到外面有他睡过的痕迹。   此时,又莫名其妙遗憾,“那间房能看到民宿最美的景色,我专程留给你的,结果你给秦羽睡了……”   林斯义说:“我觉得你这间房才最美。”   “我是老板,用得是最差的房间。”   “不,最美。”   她破涕而笑,觉得这样聊聊真好,于是从他胸口里出来,改为平躺,身旁男人也识趣,立时把胳膊贡献出来,给她垫在颈后,然后,用不知从哪里被他拽出来的纸巾,轻柔替她擦泪。   那用心呵护的姿态,估计和她照顾婴孩时期的鹏鹏一样,怕碰碎了那种小心翼翼,呵护如宝。   被如此轻柔安抚,她有些昏昏欲睡。   伸手捉住他手掌,紧紧扣着,放在自己胸前,随着自己呼吸,一起起伏。   此时,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他碰着她那里了,什么矫情不矫情,她就是想让漂浮的心头上被属于他的部分重重压着,给她找一点真实感。   “林斯义……你怎么发现的……”   “对不起……”他却莫名道歉。   “嗯?”眼皮有些重,她模模糊糊应一声。   林斯义说:“我给你很多压力,却没真正关心过你,一直在索取,让你回头,让你爱我,告诉你我有多痛苦,但关于你的痛苦,我却忽视……直到那晚你说……温温?”   当他忏悔的时候她却睡着。   林斯义又高兴又难过,低头亲吻她嘴唇,轻轻地,不敢碰醒,手掌却失了控制,在她温柔的脸庞上游弋,“我错了……”   “我太无病□□……和你比……我那些叫什么痛苦?”   “耳朵……”   “你说可以随我去的时候,吓到我了……”   那天晚上是林斯义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从楼道里分别时,他的确万念俱灰,他的修养不允许他去找邹唯安麻烦,那会使他自尊扫地,而可以找麻烦的人只有她,他却舍不得,离开时,心痛到开车都受阻。   他想,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被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不够,还要让在火油上烤?   离开时,不甘心,找去雨花北路。   他想让自己伤得彻底,然后恨死她才好,接着就发现可笑的一幕,那个他第一次去时被锁上门的次卧竟然是邹唯安的房间,里头痕迹,和超市主人所描述,分明告诉他,她早在离婚前就和邹唯安貌合神离。   一点点希望的种子在心头发芽,他用酒精灌溉了它,到凌晨三点钟回去时,澡没洗,就靠在床上,心里难受,身上也不舒服,直想吐,蓓蓓来敲门时,他强撑着说没问题,心里直觉得好笑。   这叫什么,派个人来安慰他?   她自己为什么不亲自来?   给酒后的他端杯水多好?   小没良心。   后半夜仍是未眠,一直在骂她,一直在想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有多可怜,然后到清晨六点钟,她发来语音,点开前,林斯义高兴到笑出声,又苦又可怜的那种,还是积极的点开,迫不及待等待她的声音,结果她告诉他,这辈子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林斯义当时后半句根本没听全,就把手机砸了。   气地呼吸不顺,终于冲到卫生间吐了。   再回来时,手机还能用,他点开继续听,想知道她到底还能伤他多少次,可后面话竟然是变相表白,告诉他,真痛苦到不行,她就为他殉情。   林斯义当时冷静了十几分钟才明白她最终的意思,忙发消息给她,问她是不是真的过不去,关于他母亲的事,她斩钉截铁回复,是。   林斯义后背脊冰凉,觉得有些事真的在发生,哪怕他小心翼翼判断,觉得不会的,但还是发生了。   他此前频繁联系秦羽,是为了打听左曦的下落,没想到变成了请教,他的姑娘是不是有精神问题。   秦羽告诉她,很好判断,她有没有透露过自杀意向,有的话那就是人坏了。   人坏了。   这三个字残酷又可笑。   林斯义用了好些天接受这个事实,期间,她搬去了山上,虽然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但和蓓蓓在一起也算因祸得福,不然,他怎么会发现鹏鹏不是她亲生呢?   “对不起……”此时此刻,林斯义仍是后怕,后悔,自责,在她耳畔边一声声道歉,亲吻她平坦的小腹,和未曾哺乳过的女性象征,然后,劫后余生般笑出声,低低地,轻轻地,怕吵醒浅眠的她,会骂他神经病,骂他不够爱她。   对不起,他好像真的没有大方到对他的姑娘为别人生过孩子的事不计较。   他小气极了。   几次看到鹏鹏,瞅着对方和邹唯安同款的白皮肤,心里恼火,然后庆幸,幸好除了皮肤,其他地方不像邹唯安,不然,他真没把握对这个孩子全然的接受。   不过鹏鹏倒也不必伤心,因为他对自己跟她生的孩子都没兴趣,最好一辈子不生,反正有鹏鹏。   “林斯义……”昏暗的房中,她忽而皱眉叫他。   林斯义收敛自己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低头凑近:“怎么了?”   “你怎么还不睡?一会儿笑一会儿亲,吵到我了……”   “你没睡?”他惊。   “不知道睡了没,刚闭了会儿眼睛又醒的感觉,我想做了。”她睁开眼,然后提出令他啼笑皆非的要求。   林斯义望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挑了下眉,“确定?”   “……”温尔不确定,她想到下午那场,他只是与她合二为一,却并无动作,她喜欢那种感觉,全然被占有,被拥抱,但不会分出神去应付那种酣战,所以这对他一个男人而言过于戏弄,不算真正结合,“我……”   她想说算了。   垂眸的瞬间,却有一道暗影扑了过来,带着风似的利落,先吻住她唇,接着,一番拥抱翻滚后,彻底进入她灵魂世界,那一瞬间,温尔感觉自己活了,血管中都似乎爆出激荡声,听到他先忍不住的一声低吼“耳朵”……   她受触动,抱着他背,“呜呜”地哭了。   可能男人的存在就是这种作用吧。   需要用力时,他很用力;需要搭把手时,他得随时出现;她觉得这边不满意,他会察言观色哄着;更不要提那些鸡毛蒜皮,随时随地看他不顺眼或者顺眼时,出声责骂和赞美,他都好脾气受着。   这才是属于一个女人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不是邹唯安那种。   计较着得失,明哲保身,比女人心思还会计算的人。   温尔很喜欢自己这种状态。   她觉得林斯义就不能闲着,每天都得说爱她,她有事没事呼喊他一声时,他必须在。   “温温,你们真的复合了?”关蓓蓓对这栋民宿突然有了男主人的事,感到不可置信。   温尔冷淡淡一挑眉说:“不然呢?”   她们正这么谈话时,林斯义系着围裙,在厨房料理。   那身军装还没脱下来,灰海蓝的天空色本该厮杀在战场,却洗手作汤羹,一边制作,一边品尝味道,问在外的女友:“橄榄油要给你放吗?”   “不要。”温尔说完又补充,“你喜欢的话,就放吧。”   他笑了:“那不放了。”   关蓓蓓收回自己僵硬的视线,说,“我他妈不想在这边待了!越待我家蒋帆越要淘汰!”   温尔被逗笑,说,“你不待这里,蒋帆也比不上林斯义。”   这是实话,因而关蓓蓓无法反驳。   只好叹气连连,说:“可男人也不能老这么用,他们工作,又照顾家庭,会累得。”   “我补偿他啊。”在晚上的时候。   温尔笑了。   那笑容令关蓓蓓大叫,直呼要给孩子重新找爸,估计在外地的蒋帆这一晚得打上无数个喷嚏。   温尔笑了又笑,觉得自己很开心,回头,却瞧到林斯义立在水池旁,若有所思看着她。   她笑容收敛,怀疑自己是不是装过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有条评论到位:药里扣糖。   哈哈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料ddl见我应如是 1个;   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HP 5瓶;六便士、你不更新我好难过 1瓶;   爱大家! 第56章 心肝   五年, 某些地方还是变了。   从前他不会做菜,还记得最著名的那道手撕包菜, 做出来是黑炭色, 也不喜欢洗碗,那时候才两个人住,只有周末才见面,他就装了一个洗碗机, 现在上得战场下得厨房,吃完饭还得听听她意见,哪里需要改进,是不是符合她胃口。   细心,周到, 不急不缓。   原来当被他得手后,他斯斯文文,正正经经, 光用笑眼就能静静盯她一个晚上。   难以想象,那两次他在她面前落泪的样子, 仿佛是梦境, 充满了不真实。   吃完晚饭,庭院中有房客在办派对, 没有点灯, 特意暗暗的光线下在水池边唱《夏天的风》,女声非常动听,干净醇厚, 让人闭上眼睛就不自觉想入睡的感觉。   但是,温尔知道自己睡不着,她的睡眠时间通常在早上四点。   有时候直接不睡了,起来打理花园。   这两天花圃已经被她抛弃,花钱请了一位本地村民,帮着日常整理。   她处理些其他事务,疲倦中很忙碌,忙碌中又疲倦,总之浑身提不起劲儿,想彻底休息的话就会胡思乱想,躺着也觉得痛。   于是强颜欢笑,家常便饭。   “有蚊子吗?”他洗好碗出来找她,所过之处,惹得那帮小姑娘故意发出哄叫,温尔顺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拉着到跟前来,然后轻扫那些小姑娘一眼,无声警告她们,这可是有主的。   那帮人不知羞耻,仍然肆无忌惮看。   温尔不高兴。   林斯义就搂她瘦削成一块薄片的腰,旁若无人过来吻她。   她笑了,听到别人羡慕又嫉妒的哄声,满意极了。   “林斯义……”吻过后,唇瓣上全是彼此的水光,可见刚才吻的有多深,她手指挑.逗地在他衬衫扣子上研磨,对视着他眼睛,微笑而又低迷地说,“可不可以不要去工作?”   “你想做什么?”他先问她。然后将她嘴角的水痕擦去。   “不想干什么,又觉得有很多事想干。无理取闹了有没有?”她笑,半真半假说,“我觉得我没病,就是在作弄你。看你爱不爱我,怎么,爱我连个假都请不来吗?”   林斯义挑挑眉,“还有其他心里话吗?”   “多着呢。”温尔听到自己特别无耻的声音,“我都这样了,你还工作,你还升军衔,你变得越来越优秀,是不是就嫌弃我了?”又停顿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应该觉得天塌了,怕你的小耳朵会不会想不开,你得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上厕所都得把我拴在裤腰上。”   “那你不得臭死?”   温尔立即皱眉,他笑地贼开心,胸腔跟着起伏,将她挑逗的动作冲击的点滴不剩。   她生气,“林斯义。”   他笑声停不下来,也就是这男人长得真帅,说任何粗鲁话都不伤大雅,反而耳畔因为他清冽笑声的打扰,而令人愉悦。   让笑声多飞一会儿。   温尔不理他,等他笑够了才“哼”一声,拖老长的音调,强调着不满。   情浓时两个人就变得很幼稚。   林斯义往她藤椅上挤了挤,最终把自己侧躺了进去,搂着她纤腰,往自己身上带了带,笑音挑衅:“你自己先提的那茬,关我什么事?”又笑哄,“我答应你,所有事都答应你。”   温尔说:“不要了。你有味道了。”   林斯义又连绵不绝笑起来,故意狠狠的说,“不要是吧,惩罚你。”   然后就虐狗。   水池边上的住客们嗷嗷地盯着他们接吻,相信再过不久,网上评价就会变成,除了民宿自身条件优越,老板也很会虐狗,想吃免费狗粮的可速来。   温尔怕影响不好,抗拒了两下。   林斯义正上头,不容她拒绝,捧着她脸蛋好一阵啃,最后啃得她气喘吁吁才罢休。   “没关系。”他忽然这么低喃。   温尔怔住。   他薄唇移到她鼻尖,欲擒故纵久久不落下,又带着炽热呼吸,辗转而下,在她唇峰上点了点,“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这么着吧,你可以一辈子这么作弄我,不要强迫自己好起来,也不要强迫自己今天必须感觉好一点,不需要……你今天感觉不好,明天也可以继续感觉不好……都没关系,知道吗?”   “唉……”温尔叹气着闭上眼,觉得有泪水滑下来了,她叹气,不是大声痛哭,因为没有痛哭的力气了,就很无力,做任何事都无力,如果要完全发散这种无力感的话,那她就如一团化开的冰水,没有核心,没有棱角,就这么摊开着,毫无动力,可人这样真的可以吗?   林斯义告诉她可以。   她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吗?   不需要着急,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减少药量,什么时候能怀孕,通通不关心?   “很难呀……”她轻轻无力对他说,“我会变丑,吃很多药的副作用……我从小到大都没丑过……有点怕……”   林斯义说:“以你现在的高度,丑一半,还是大美女。”   一本正经说胡话,温尔泪中被逗笑,“万一丑全部呢?不止面貌,还有身材?你能接受我胸脯坠到肚皮的样子吗?”   “吓人了吧你?”林斯义皱眉,“我妈之前也吃药,没你说的这样,何况她还生过两个孩子?”   温尔点点头,“也是。”   林斯义觉得她可爱,低头在她脸颊上用力吸了一口,安慰说:“就算坠到肚皮,也别怕,我会和你一起丑,不健身了,让肚子凸出来好不好?”   “那你多喝点啤酒。”她毫不客气。   “……行。”   嘴上答应着行,行动上却万万不可。   林斯义知道她是颜狗,他要是有点小肚子凸出来,保证晚上在床上就嫌弃他了。   口是心非的女人,她话一半一半的听就好。   况且,她是情绪有点不稳定,各种没有安全感,谈完身材和美貌,又担心起孩子。   说吃药会无法要孩子。   林斯义心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孩子?   二人世界不好吗?   要孩子?   他对孩子没兴趣,完全的。   “我们有鹏鹏就行了,我不喜欢孩子,千万别给我生。”   听他语气不像开玩笑,温尔有些惊讶,“你确定?”   “确定。”他信誓旦旦。   “那我打电话给爷爷,问问是不是不需要重孙子……”她说着就掏手机,按通讯录。   林斯义哪能让她得逞,夺过手机,往自己裤兜里塞了进去。   温尔说,“你心虚。你说的就是哄我的话。”   林斯义笑,“耳朵,你真是不了解我,关于孩子,我明天就能结扎,你信不信?”   “别……”温尔听到结扎这两个字就头疼,想起楼道里他伤心欲绝,将自己尊严放在地上,请她踩的样子,这会儿简直不好再直视他。   林斯义却笑,心满意足放松头部,枕在椅背上,“耳朵,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   “你心里有数。”   “我没数……”   “你有。”   有,她当然有数。   她伤过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会因为她生病就可以抹去。   但是,这点让她觉得歉疚的东西,好像对林斯义而言,倒成了功勋章?   晚上,入睡的时候,他照例抱着她。   温尔睡不着,睁大了眼睛就盯着他看,从沉睡的脸庞,到凸出的喉结,到锁骨,到胸膛,然后就想打开他的睡衣,手指在外头徘徊了好几趟,还是不敢进。   两人虽有过亲密行为,但都是衣服没脱全的情况下。   他那把好腰,只能从外看到扭动的弧度,里面肌肉情况怎么走,显得神秘。   头顶上的男人,忽然半睡半醒间,低.吟了一声:“想看就看……”   “我又吵醒你了?”她内疚,自己睡不着,还弄地他休息不好。   林斯义搂着她那边肩膀的手用了些力,将她由侧躺改为趴卧在他胸膛的姿势,她头发瞬时散了他满脸,林斯义在一片黑森林里寻找到一块柔软之地,干干地,带着呼吸的热息,他张口咬上去,闭着眼,在黑森林里与她热吻,接吻这东西,真的会上瘾。   睡不着了,那就吻吧。   心情不好了,那就吻吧。   无所事事,也可以吻。   做唇舌运动比费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曼妙多了。   他沉迷。   然后带着她沉迷。   其实她现在的状态对性.爱一点提不起兴趣,做过的那两次林斯义都能感受到她的干涸,但是接吻不一样,她会动情,缓慢的,细致的,终究随着时间深长而放纵自我。   就是难为了他,吻到浑身冒火,逐渐就失了理性。   停下来时,林斯义比她喘得还厉害,伸手刮她的鼻头,轻斥她没良心,还笑话他。   温尔笑着躲避。   她是喜欢的。   毕竟和深爱的男人接那么一个似一个世纪长的吻,有谁会不喜欢呢?   而且也锻炼肺活量。   两人在床上继续厮混了一会儿,林斯义才捉着她手,去揭开自己的睡衣下摆。   为了让她看清楚,他往后靠在床背上,床头的小夜灯被按亮了一个档位,黄光更加清晰一点。   躺靠的姿势,让腹肌更加明显,两条人鱼线顺着腹肌没入睡裤腰内。   温尔目光忽地一沉,似坠落悬崖的蒲公英,恍恍惚惚看不清实处,虚无缥缈。   她盯着他左小腹,盯的那种眼神让林斯义心头起了褶皱,难受着启声:“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掉下泪,但声音仍正常:“关城说你当时被下了病危。在我还包那天。”   “别听他。”林斯义气着了,握住她手,气息不定安抚,“他撒谎。远没到那种程度。”   “我当时就开始疯了吧,为什么会捅你呢?”温尔声音发抖着忏悔,“我……后来有一段时间经常梦见你死掉了……”   “不会的,没有……”林斯义叹息着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温尔靠在他胸膛,视线仍是盯着他小腹的刀疤,最后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道白肉,明显和正常皮肤不一样,碰触上去时,仿佛是新伤,他那边肌肉忽地抖了一下,温尔哭,然后掌心全然包裹在那里,“如果你对我做这种事,我早就放弃你了……”   女人十之□□都是自私的。   我可以对你狠,但你不可以。   你狠你就是不爱我。   我狠是因为我有苦衷。   多么不公平。   林斯义能做过等她五年,并且从未怪过她,细想起来,她上一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找着这种男人。   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连基本生育功能都做不到,不知道有什么可拽的?   林斯义笑回她,“就当我上辈子欠你。这辈子来还债了。”   “我说真的,”温尔哽咽,“伯父和爷爷怎么会接受我?”   “我娶老婆又不是他们娶。”林斯义说,“耳朵,你这么多为什么,想的不累吗?”   “病人就是这样。想很多很多。你已经开始累了吗?”   “有点累。所以我们中场休息一会儿?”   他询问的口吻。   却在温尔思考该怎么中场休息时,他永不知疲倦的舌头就挑入她口腔,色情又浓情地傻傻分不清,搅得她头昏脑涨,哭都哭不连贯了,最后气笑,就捶他。   骂他不正经。   他笑声清冽:“加点油而已。”   说完,又过来取油。   温尔恼,小腿蹬他,与他耗费力气,想着,明早床单得破烂了,被这么造作。   “林斯义,我爱你。”每天晚上不睡觉,和他没完没了的说话,她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告白几声,填补下内疚感。   林斯义气息不稳,正琢磨到她如玉的耳垂上,闻声,暗哑喘,“不如,把爱化为行动,麻烦借用下你手?”   温尔嘴上说要睡了,行动上却随他去了,折折腾腾,闹到外头天光放亮,他释放了两次,她也累断了一双手,终于沉沉睡去。   这时候,那个男人才在她耳边回复,我也爱你,我的心肝宝贝,庆幸温尔没有听见,不然得肉麻到四肢蜷缩。 第57章 老虎   左曦回来了。   窦逢春打来电话时, 林斯义正在搓床单上的暗红点。   搓到一半,闻声, 紧皱眉, “谁回来?”   “左曦啊,出狱了。”   林斯义冷笑,“三个月前就出狱了,怎么才现身?”   提起左曦, 他是咬牙切齿的。   窦逢春知道来龙去脉,现在也不好评价,只说:“要不你下来一趟?她想见你。”   林斯义懒得见,“当初,我跪在她面前, 求她把我妈的遗书给我……现在温温都回来了,我不需要了,让她滚吧。”   说完直接挂断。   但那边没放弃。   傍晚时, 又换了关城打来电话,让林斯义下山, “你不要那份东西, 温温不需要吗?她现在什么状态?如果能得到顾姨的只言片语安慰,对病情有很大帮助。”   林斯义觉得他脑子不好, 哼哼笑了两声, “我现在下山就是羊入虎口。她知道温温病了,让我陪她睡觉怎么办?你替老子?”   “你把灯关了,我替你。”关城说。   “为爱牺牲是不是?”林斯义笑, 紧接着又怒,“滚蛋,你个懦夫!”   “林斯义!”那边也发了火,“我已经三个月没见她了,还要我怎么样?喜欢她是情不自禁,但这么些年我也没对不起你,随便闹闹就够了,真要绝交?”   林斯义回:“绝交是轻的。你差点弄死她你知道吧?”   “我道歉……”关城痛苦说,“真错了,没有机会再动她了,等你们结婚,我就离地远远,离开蓉城,行吗?”   “什么意思?我逼你走吗?”林斯义冷笑,“真想道歉,你就上山来,公平的竞争,告诉她你爱她,你能把她撬走,我他妈真心祝福你们。”   “有完没完!”关城不耐烦。   林斯义说,“少在我跟前晃,你算什么?什么立场要求我去见左曦?你想过那封遗书如果是对我不利的内容呢?”   “你总要试一试,几率是一半的,另一半如果有利,你就能治愈她。”   “没有遗书我也能治愈,只要她在我跟前。”   “你自私。”关城已经气急败坏,“当初谁跟我说的,一定求左曦把遗书拿过来,解开她心结,和她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现在,你明知道这封遗书比之前更重要,你视而不见,到底谁是懦夫?你才是!”   “我自私?”林斯义讥讽,“我敢让你上山,对她表白,你能撬走她,我给你们包大红包,这种话都敢讲,我有什么可怕?”   “你只是仗着她离不开你……”   “对,既然是离不开,为什么要去找那封遗书?”   “行,林斯义……”关城怒了,“老子明天就上山来撬她!”   对此林斯义无所畏惧,他挂了电话,继续搓床单。   .   第二天,山上来了贵客。   温尔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对方,再见面已经是夏天。   她站在溪水边,陪鹏鹏捉一些小鱼,因为夏日山水凉,自己来了例假没下去,就站在岸边指导鹏鹏。   但小孩完全没捉鱼经验,笨手笨脚,全身都在水里泡了几趟都没捉来一条鱼。   温尔大笑。   然后山道上,缓缓地停下来一辆车。   温尔抬头往上看时,特别意外。   对方好像瘦了很多。   显得更加高挑。   脸上虽然是万年不变冷淡的表情,但见到她时,琥珀色的眸子还是荡了荡,像夏风吹过山间竹林,起了柔浪。   她微愣,看着对方从上头走下来。   “关城?”她挑眉,先讶异地打了招呼。   他好像永远不如他人会寒暄,先点头,再视线绕过她,望着鹏鹏说:“他能捉上来鱼吗?”   “显然不能。”温尔笑说。   于是关城二话不说,脱掉鞋袜,下了溪水帮忙。   鹏鹏之前在超市见过他两次,对他的突然出现有点奇怪,但并不认生,和他一起合作,捉了一篼子的小鱼,然后高兴地说:“回去让叔叔帮我炸小鱼干,可好吃啦!”   “你是猫吗?”关城无语。   他对着这个孩子实在没耐心,迅速帮他捉了一年的小鱼干量,扛着人从小溪里上来,丢到自己车上去。   她站在下面,山风吹起她的裙摆,露出两条白又润的细腿,笑声仍是温婉,不计较他之前的那次鲁莽,淡淡说:“我走回去就行了。你把车停在庭院外面的停车场。”   关城点点头,心里叹气,早知道不把孩子扔上去,一起走算了。   ……   温尔觉得关城有点奇怪。   但并不以为意。   回到民宿,她给他介绍这栋宅子,从里到外,做尽主人该做的事。   林斯义从昨天就开始休假陪她,这会儿很不巧的和关蓓蓓一起下山办事,得晚上才能回来。   温尔带着客人在自己的花园里绕,饶着绕着失笑,“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男人否认。   温尔就笑,“你这性格还会喜欢花?”   “入我眼的东西多,只是没跟你说过,你不了解我。”   “对。”温尔怔了片刻点头,“你话好像多了起来。”   关城失笑,并不作答。   温尔继续领他在花园里逛,每个到山上来的人她都要献宝一番,告诉他们这里种了哪些花卉,又该怎么打理之类。   “我种给林斯义的。他还不知道。”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关城脚步停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园子最起码有上千种花卉,林斯义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让她为他这么忙忙碌碌。   “医生说让我多倾诉,无论和谁。”   “最近好点吗?”   “不知道。也许好吧。”   关城望着她说:“你瘦了。”   温尔笑,“因为吃药,所以食欲不佳。”   “不是做菜人的水平问题?”他质疑。   温尔护林斯义,笑着说:“是品菜的人水平有问题,不关大厨事。”   关城听明白了,失笑一番,继续关心:“如果山上待得不舒服,回城里住一段时间,我在嘉江边上有一套房子空着……”   “不用,不用。”温尔忙说,“这里挺好的。”   “温温,”他突然向她走近一步,有什么汹涌的话跃跃欲试,温尔已经提前感觉到。   所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怪就怪他们走在花丛中,狭窄又靠近。   她不习惯他。   或者说不习惯除了林斯义以外的所有男人。   “我有话对你说。”关城突然笑了,停止了自己往她靠近的步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是。”她如实答。   “太遗憾了。”关城说,“我是一个人渣。”   “不是的。”温尔尴尬,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光,“蓓蓓说你对她很好,对她母亲也很好。”   “她懂什么。”关城笑,望着她在霞光下的脸,突然道,“我后悔,当时在你学校周围徘徊,每一次进去,都和你碰一次面就好了。”   “关城……”温尔表情微惊。   他却轻笑一声说,“没什么事。别害怕。只是告诉你一句话,我喜欢过你七年从今天开始决定结束了。”   温尔笑容凝固。   他说:“最后来个拥抱吧。我还没抱过你。”   岂止没抱过。   就连正儿八经与她眼神对视都没有过。   后悔,无奈,痛心疾首,但于事无补,这世上只有一个温尔,而她也只有一颗心。   这大概是世上最短暂的告白,眨眼间让她知道,接着就结束。   温尔动容,笑容难以维持,但也觉得必须要用微笑面对他。   代表友好,代表感谢。   “来吧。”她张开双臂。   局促,等着。   好在关城,外表是那么粗糙的一个男人,他的拥抱却细腻无比,轻轻搂过她腰,与她在花海中短暂相贴,缓慢离去。   眼角好像在晚霞光中带着一点深红。   让温尔不知所措,也万分遗憾,因为对他印象,真的只停留在,他是关蓓蓓的哥哥。   ……   晚上,林斯义回来,温尔对他说,“今天关城来了。”   林斯义“嗯”了声,继续扯领带,脱衣服。   “我以为他要在这边住宿,结果晚饭没吃就走了。”说完,心事重重叹一口气。   林斯义剑眉一挑,从镜子里望着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温尔不敢让他知道关城暗恋过自己七年,于是一改愁眉苦脸神态,笑着对他扬声:“当然是关心我身体啦,还能说什么!”   他半信半疑,“只这样?”   “你知道什么其他的?”温尔反问。   他摇摇头,“我哪知道他。早好几个月不见了。”   “嗯,他也说了,然后让你打电话给他。”   林斯义解掉衬衫上所有扣子,拧眉道:“乏了。明天再打吧。”   “你和蓓蓓干什么去了?”温尔接过他脱下的衬衫,接着,又贤惠站在他身后,看他扯下裤子的腰带,“穿得还挺正式。”   林斯义笑,“我是把自己包紧一点,怕山下的女人是虎,那你不吃亏?”   “你要不要脸?”温尔笑了。   林斯义回过身,低头咬她耳垂,“晚上可以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询问,很本分的语气。   温尔一怔,当即明白他意思,皱了皱眉说:“我还是不想……”又怕他不高兴,赶紧说,“是你说不想就是不想,不必勉强说想。”   林斯义点点头,安抚:“不必紧张。不想没关系。”   温尔望他一眼,叹息道:“我也没办法,药物会减退性.欲,你又太大了,很不舒服……”   “这是夸奖,还是……”即使不是夸奖林斯义也当是夸奖了,所以唇角眉梢的笑意挡都挡不住,望着她。   温尔羞涩笑,轻斥:“讨厌。你心里有数就行。”又转折,“其实也不算全夸奖,是实事求是,很不舒服,很痛,我真的想停一些药,但又不敢。”   “你最好不敢。”林斯义警告,“除了医生能让你停,其他邪门歪道的想都别想。”   “那你一直当和尚?”   “五年都过来了,现在算什么?”林斯义揽住她腰,与她鼻尖抵着鼻尖,“这么抱着你,比单纯做舒服。”   撒谎。   温尔不揭穿他。   男人终究是生理性动物。   每天早上的蓬勃反应,就是在对她阐明,她身边躺着的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她不是正常的。   她怎么能不着急?   有时候趁着无人,她会在淘宝搜索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什么印度神油之类的,搜着搜着就狂笑,最终是忍不住好奇,针对她没性趣这个点买了一管子东西。   听说这种油可以制造那啥,厚厚脸皮,真的就下了单。   然后等了几天,东西到民宿。   林斯义拆开包裹,拿出一管唇膏般的东西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问她,“不是灯泡吗,这是什么?”   温尔头皮发麻,“可能是蓓蓓买的吧……”   “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的账号。”   “是我买的。”面对他炯炯发亮的眼神,温尔豁出去了,“怎么了?买点提高彼此情绪的东西怎么了?”   “在你眼里,我是只有下半身支配脑子?”林斯义把东西塞到自己口袋,大厅陆续进来客人,他神情挫败,唉声叹气后,一声不吭踱步到外面去了。   温尔懵。   缓坐了一会儿,从高脚凳下来,追着出去。   他站在花圃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花浇水。   温尔走过去告诉他,晚上不可以浇花,会烂叶子。   于是,他神情不耐,把喷头丢了,躺到藤椅上,一言不发。   温尔跟着挤上去,趴在他胸口,左右开弓,哄他,“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能力,你能让我高潮迭起,我买那个只是给自己身体加点油……”   “你可以买润滑剂。”他恼道。   温尔一下怔住,接着笑地胸脯不住起伏。   林斯义觉得面子挂不住,黑深深的眸子瞅着她:“看样子,是你对我没兴趣了吧,才买那种东西?换一个男人,换成关城你是不是就行了?”   “我生气了。”   “……”   “道歉。”   “对不起。”说完还利索扇了自己一巴掌。   温尔惊呆,反应过来抚摸他那边脸,“你干什么啊林斯义?”   林斯义一把攥住她手腕,闭眼在她腕骨上蹭说:“你别离开我,温温。”   “怎么会?”温尔皱眉,怀疑抑郁症会传染,他现在发病中。   他痛苦的皱着眉说:“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大雪夜,你坚持要走的晚上……”   “对不起……”一提这茬,温尔就矮三截,低声下气。   林斯义跟她没完,说:“我永远忘不了,真的。”   “好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温尔心说,你可千万别哭,家里还有外人呢。   “关城是不是跟你表白了?”他气,闭着眼控诉,“你那天还隐瞒我。”   “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表白,他提前告诉你了?”   林斯义不回答这个,只追问,“他怎么跟你表白的?一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省略的跟我交代清楚。”   温尔觉得好笑又好气:“你幼不幼稚,弄半天跟这儿吃醋呢!”还是憋了那么多天醋,怪不得一股馊味。   林斯义睁开眼,那目光堪称一个虎视眈眈,嗓音却颤:“你还跟我顾左右而言他……”   “好,好,告诉你。”温尔双手一捧住他脸,深情表白,“他说什么我忘了,反正只有一句话,告白的同时表达对我放手的意思。没你当时对我表白,令我印象深刻。”   什么叫挖坑自己跳,温尔现在就是了。   林斯义立即挑眉问她:“我当时表白跟你说什么了?”   “不记得。只晓得两天后招飞一结束,你就把我往酒店带。”   “你倒诚实!”其实林斯义自己也忘了当时跟她说过什么话,只晓得肯定海誓山盟了,不然不会带到酒店去。   不过,这好像和关城的比,低级了不少。   他无言以对,承认自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又不甘心,吃醋问她,“他那话,你得记一辈子了吧?”   温尔咯咯笑了半晌,“差不多行了。”   林斯义说:“就不行。他还想撬我墙角……”   “唉,我家大宝贝,小可怜。”温尔哄他,搂着他脑袋一阵揉,林斯义终于被揉笑,埋在她胸前,嗅着她的香,言语间自豪:“也不看这墙角是谁的。从根上就刻着林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书 9瓶;   感谢大家! 第58章 病猫   医生让多做运动。   温尔每天早起就从原先的收拾花草变成跑步。   其实收拾花草也能锻炼, 还能处理心情,但夏天山上蚊子巨多, 她皮肤嫩, 一叮一片惨,林斯义就不让她碰花园。   每天早上监督她跑步。   温尔体力下降的厉害,跑着跑着浑身就软。   他在前头引诱她,各种骂她不行, 拿出当初在大院对她疾言厉色的样子。   林斯义这个人还真讨厌。   温尔每次都被激得跟在他后面苟延残喘坚持到底。   回来的路上,两人就慢慢走,一路散着步回去,偶尔也会打闹。   至于打闹的原因就忘了,但肯定是他惹得她。   这天早上, 大概是气狠了,一脚踹下去时没注意,踹到他裆里去了, 温尔惊呼一声,怕伤着他弟弟, 结果还好, 他往后挪了一步,弟弟是没伤着, 脚却崴了, “啊”一声叫得还挺逼真,接着往地上一摊,抱腿不走了。   “林斯义, 别演戏!”温尔不信他。   “演戏?”他痛得直冒泪花抬头看她,“你有没有心?”   “我没心……抱歉。”温尔看他不像假的,就蹲下身,剥开他左脚踝上袜子,看到一片红肿,“真崴了!”   她低呼。   林斯义将她手掀开,火冒三丈:“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在乎你……”温尔忙着解释:“只是你是军官啊,哪晓得崴个脚这么容易!”   “意思是我没用呗?”他更气呼呼。   温尔不理他情绪,低头,在他脚踝上又吹又揉,吹得时候还好,揉时就他“嘶嘶”直龇牙咧嘴。   温尔被他弄懵,“我现在有点不认识你了。”   “怎么?”林斯义痛了一头的汗,傲傲地挑眉。   “你是小孩子吗,比鹏鹏还难伺候?”温尔说出心里话,烦恼地盯着他。   林斯义轻嗤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土路上,好好跟她说道:“首先,我是真的崴了,而你到现在还不信我崴了,一再质疑我,觉得我麻烦。你对我没耐心,我是你老公,过两天我们就去领证,请你对我多关心一点。”   “我怎么不关心你了?”温尔不可置信,“你每天内裤谁给你洗的?早晚刷牙谁叫得你?你还不满足,你想要我给你做女佣呢?”   “你给我做几件事怎么了,你是我老婆。”   “还不是。”   “马上就是了。”   “结婚太麻烦了,我不想伺候你。”她其实挺乐意伺候他,林斯义没什么麻烦事,顶多重欲一点,其他的挑不出毛病,但嘴上不会让他得意,不然他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不这会儿,还没怎么着呢,他就拿出谈政治工作的做派,跟她一五一十,长篇大论起来。   具体就是在说她怎么懒,他干的活多一点,没他,她嫁给别人一天会被打十顿,让她好好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嫁他,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以后有她哭。   温尔气死了,咬他嘴巴,咬到出血,在他脖子也留下豆沙红的深草莓印,总之,把他虐待到,哑着嗓子求饶。   她心头的施暴因子才猛地降落,然后看着他唇上的伤痕,又莫名其妙哭起来。   “我爱你,我不想伤害你。”她哭着抱歉。   林斯义下巴蹭她头顶,“怎么办,这种伤害,还想再来一百次。”   温尔又哭又笑,“你真的疯了,林斯义!”   他就问她:“我疯了你会离开我吗?”   “只有死亡能把我们分开。”   他点点头。   “我想做了。”   每次一发病就想和他合二为一。   她的老习惯。   他已然适应,猛地将她拦腰抱起,问,“回去?还是这里?”   这里显然不行。   晨间的山路人烟稀少,但野战远远达不到她所需的安全感。   温尔笑了,带着泪,“回家吧。”然后又气,“你不脚崴了吗!”   林斯义抱着她在手中掂了掂,掂地她害怕乱叫,然后恶劣的在她耳边说,“到床上也这样叫。”   她就猛地闭嘴,收了声儿。   回到家中。   太阳越来越高,人们都起来了,他们却又钻回被窝。   先洗了澡,出来后就在床铺中纠缠。   这间温老板口中风景最差的房间,有一扇面对着床头的长方形看景窗,是一片起伏的山。   随着太阳升起,那片神秘的山雾已经散去。   白花花一片日景。   而衬托着房内的日夜颠倒。   她浑身都紧锁,像无钥匙可解的幽闭之地。   “放松……”他在她耳边轻喃,耐心,细致,舒缓着她的僵硬。   “你这次进步了。”他又说。   温尔闭着眼,十分难受的拧眉,“没有进步……”他一早看出她的不对劲,所以用言语打扰她,让她生气,让她发泄,去伤害他。   “温温。”林斯义叫她,“明天我们去领证?”   “你想好了?”   “还问这种问题?”林斯义皱眉,“我离不开你,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温尔说,“我现在好多了。因为觉得你和我天生一对,一个M,一个S。”   林斯义低头吻她,“那就迎接我。”   她脸忽然就红了,楼下房客们玩闹的动静声声入耳,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不好意思,“算了,晚上吧。”   林斯义依她:“晚上再找你。”   口吻坏坏的,像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温尔内心仅存的一点内疚被冲散,将脸埋进他胸膛里:“讨厌。”   娇羞,埋怨,风情无限。   林斯义于是食言,没等到晚上,就将她吃干抹净。   等结束时,温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可真憋得久了……量超大。   ……   领证前,林斯义得先解决一件麻烦事。   左曦三年前入狱前,他去见过对方,差点和对方发生错误。   当时他从西藏回来,万念俱灰,想到温尔已经跟别人结婚,还生下孩子,那种等待无望的感觉,另他颓废了一阵子。   左曦那时候约他,想做和解,如果他不追究她的医疗责任,她就将母亲的遗书还给他。   虽然可笑,遗书这东西本来就该是他的,却因为一而再的大意,让当时出入林家自由的刽子手拿了去。还以此要挟他。   林斯义觉得人生挺失败。   也不明白左曦到底看上他什么?   钱吗?   左家钱也够花。   皮囊吗?   也许。   他当时就先被温尔的笑容吸引。   好的皮囊是多数感情的开端,哪怕是段孽缘。   左曦是他的孽缘。   她枉顾了医生的职业操守,将他母亲往死亡路上引。最后还推动温智鑫进三区抢劫的步伐。   没她带路,温智鑫进不来三区,也无法关闭他家的安保系统。   才判两年。   太便宜她了。   当时谈到和解,林斯义也确实想要那封遗书,尤其是没去西藏前,他和左曦一直在周旋,想拿到遗书去找她,告诉她,母亲是支持他们的。   结果西藏一趟回来后,遗书已经不需要了。   左曦说,闹到这地步,不如来一次吧。   恨就恨到底,有本事就可以在床上杀了她。   这大概是唯一吸引林斯义当时解掉袖扣的理由。   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想知道,她的性.器官是不是也一样恶毒,能将他毒死。   疯狂的,理性的,毁灭的,淡定的,两方截然不同,却和平相处的情绪,让他真的去酒店和左曦开好房间。   怎么说呢?   如果当时他真的堕落了,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林斯义,还能和温尔有领证的机会,那时候起,他就走向另外一种毁灭的人生。   所以,左曦见证了他从人坠落成魔,又成魔眨眼间跳回人间的大起大伏。   那次之所以没继续下去,是因为他中途悔悟了,左曦说,我把遗书给你,你现在不要走。   林斯义只好跪下来求她,把东西还他,然后把他命拿去。   左曦哭了,问为什么。   林斯义当时有很多事件的为什么可以回答她,她也没问具体,但他就是清晰地,向对方回复,关于温尔的话题。   他说,怕她难过。   你们都分手了,她都嫁人了,还怕她个什么劲?左曦问他。   林斯义再次体会到对方的恶毒,她竟然知道那个人嫁人了,还用遗书诱惑他。   真是孽缘。   林斯义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遗书,不需要了。   这次,时隔快三年的见面。   是窦逢春组的局。   在一个很不正经的地方。   男男女女扭成一团。时不时暧昧的声音响起。   林斯义怀疑这几年自己脱轨了,窦逢春玩得花样,超出他想象。   望着他质疑的目光,窦逢春表示冤:“是她自己指定这里。”   窦逢春穿着一件粉色衬衫,后面还跟着前来观战的小弟。   都是些不太熟的人,林斯义没多认识,反倒心里平静一些,人多,温尔要是发现了,也能帮他作证。   “我最见不得你这种居家妇男的表情,人生只有一次,莫名其毛就交给了一个女人,可不可惜?”窦逢春其实心里酸死了,这一年,蒋帆也结婚了,林斯义马上就随后,他自己还没着落,谈不上甜甜的恋爱,嫉妒到几乎变形。   林斯义懒懒一抬眉:“少作孽,好姻缘自然到。”   “切,我才不要姻缘!”窦逢春口是心非,正好一抬眸,正主到了,也就不说自己了,朝林斯义抬抬下巴,“来了。”   林斯义随意回眸看了一眼。   漠不关心,收回。   左曦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从前她高傲,现在就是妖艳,吊带衫遮不住两片雪白,晃得人眼花。   窦逢春眼睛都看直了。   没办法,领口太低,场上大半男人都在盯着看,也不少他一眼两眼。   “斯义,好久不见你还是帅的让人想入非非。”话语露骨,说着,伴随一阵妙香,在他对面坐下。   林斯义眼睛不期然地就与她胸前春光相遇,简直受到一万点伤害,憎恨闭了闭眸,再睁开,开门见山:“这次,又有何贵干?”   “把伯母的遗书还给你。”   又用这根胡萝卜吊着他。   林斯义冷笑,“前提?”   “跟我去包厢弄一发。”她俏笑起来,连绵不绝。   林斯义脸色沉了。   窦逢春只好缓和气氛:“这个场合也不好弄吧,左曦啊你就别开玩笑了。”   “听说他要结婚了啊,再不弄,得是出轨了。”左曦抬眸,认真盯着眼前的男人笑,“这次真的给你。她也需要不是吗?相信我,遗书的内容,对她病情是决定性的治愈效果。”   “走吧。”林斯义直接站起身。   “喂!”窦逢春忙掐灭了烟,以为他开玩笑,“斯义!”结果,他喊着喊着,那男人已经走出了他视线范围。   这利索,英勇就义的背影除了帅,就是他妈的悲凉!   “你有必要吗!!”窦逢春怒了,站起来对着那女人一阵吼:“姓左的,你如果真他妈饥渴你看哥们行吗?器大活好包君满意放了林斯义成不成???”   左曦笑容是刚才林斯义起身时,笑到一半的内容,闻声,淡淡升起后半程的嘴角,“你怎么比他?你又不是林斯义。”   说完,掐了烟,款款起身,挂着艳丽无比的笑意,追随他而去。   “疯了!”窦逢春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他觉得左曦比温尔还疯,后者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暴露病情,左曦这是病到骨子里,带着一种变态的报复欲,非要把林斯义毁了不可。   他匆匆忙忙往楼上找去,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接着,他步伐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你干嘛??”他没好气对那头吼。   “你才干嘛?”是蒋帆。   他莫名其妙,“我这刚回来,在山上呆了半天,老婆还没抱热,就陪着咱们未来小嫂子到处找人呢!”   “谁?”未来小嫂子,除了温尔还有谁?   窦逢春不是明知故问,他是脑子急坏了,差点崩溃,“你别告诉我小耳朵下山喽!!”   蒋帆一愣,“你怎么知道?”   “艹!!”窦逢春霎时间双腿就跟面条一样软,旁边哥们过来扶他,一口一个逢春怎么了,窦逢春告诉他们,赶紧把林斯义找出来,务必是衣衫完整的状态下。   然后,在伙伴们动了后,自己才慌慌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蒋帆大哥哥,求你把嫂子带走,不要过来!”   蒋帆说:“不好意思,你傍晚一发定位,我就直接过来了,现在门口呢。”   窦逢春呻.吟:“我他妈为什么要发定位??”   “谁知道你!”蒋帆没好气挂了电话。   可能也不太满意。   毕竟这地方是整个蓉城都出了名的不正经。   温尔也许不知道具体。   但蒋帆知道具体,二十出头那会儿他和窦逢春哥俩好,经常来这边混。   在车上时,就提了一嘴,说窦逢春混的那地方不适合她去。   当时她面无表情。   大概没想到林斯义说下山有个事儿,竟然就是有事儿到这种地方来了。   ……   到了外头。   蒋帆那辆醒目的超跑,一眼就扫到。   窦逢春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看到一个女人站车门边上抽烟,给她点烟的那个人正是许久不见蒋大公子。   蒋大公子一边殷勤点烟,一边哈哈陪笑,“耳朵啊,稍安勿躁,指不定是逢春那小子打什么坏主意,把他拉来了呢。”   “为什么不接电话?”那女人是货真价实女人,浑身上下女人味,不需要袒.胸露.乳,一个眼神,一个冷翘起的嘴角,雪白贝齿,殷红唇,咬住烟身,似笑非笑这么一扫过来的目光,带着打量,审视。   窦逢春忽然就咳嗽声不断,“耳朵啊……耳朵……”   温尔静静抱臂瞄着他,“逢春哥好雅兴,给斯义在这地方办单身派对,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她气炸了。   林斯义胆子不小。   冷冷盯着他的狐朋狗友。   窦逢春只迎视了她那样的眼神三秒钟,立即举手投降:“不关我事。左曦约得他,我做中间人,两人正在楼上见面,左曦想睡他。”   这前面话都没事,最后一句,令她挑起眉头,忽地就摩拳擦掌,笑了,“我这就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随即掉落红包!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Arbres、一一房子书 1个;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看书 10瓶;HP 5瓶;肉包 2瓶;书虫 1瓶;   么么哒! 第59章 惊险   楼上有包房。   服务倒是挺周到。   楼下厮混, 转眼就能上楼弄个安静的房,该闹得闹, 该睡得睡。   温尔不是没想过, 那五年林斯义有没有堕落过。   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被突然分手,还被伤害了一刀,等了两年跑到西藏, 前女友竟然结婚了,不声不响拖一个月份可疑的小孩在手里。   当时他去的那年,很难查到鹏鹏的真实身份,鹏鹏不是出生在拉萨,而是拉萨偏远的一个小县城, 地震后只倒塌了一间房子,很不幸就是鹏鹏父母家。   他尚有一个姑姑逃过一劫,不过小姑娘太小了, 十七岁,保保自己的年纪。   温尔当时征求了小姑娘的同意, 才把鹏鹏带走, 在拉萨养了近一年,才和邹唯安结婚。   在外头, 别人都只认为她是未婚先孕, 而林斯义看到时掐指算算,就会算出鹏鹏是在和他分手一两个月后怀上的。   这无疑对他是一个侮辱。   被伤害不可怕,尚有等待希望, 被侮辱,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说服的自己,在她五年后回来,还能对她报以微笑。   温尔在上楼时,一直在想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说的就是林斯义。   希望他坚持到底,别让她失望,没错女人,尤其她这种有病在身的女人,对男人的要求就这么严格,只许她放火,不许他点灯。   “脱。”包房很安静,是间套房,外头的长桌上摆满倒塌的酒水,可见之前的糜乱。   所以温尔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望着里间内的情景时,那两人对她的细微动静毫无察觉。   楼下有吵杂的音乐微微入内。   是房间内开着窗户的原因。   没有开灯,只有外间的灯照射到里面。   有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背靠着窗户而站。   头微垂,手指已经解到衬衫纽扣中的最后一颗,他可能犹豫了,所以面向他站着的女人咄咄逼人。   “不想听了?”对方艳丽的笑声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炫耀着的口吻念起来:“温温,展书佳,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都是美好,不要怕,阿姨会在天上守护你……”   “……”温尔一瞬间泪眼模糊。   她是个不常哭的人,但病后,眼泪总控制不住,即使她现在是在无比的愤怒中。   “脱一件,我就念一段,你赚了。”左曦疯笑,“你妈写了整整一页呢,密密麻麻,都是对她说的话,不听就算,现在你可以走出去……”   她话音落。   男人停滞的手指抽出了衬衫下摆,从长裤拖出。   即使他动作仍然很慢,却另要挟之人十分满意,“斯义,不是我逼你,是每个人想得到一些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我当时只不过载了温智鑫一程,还是被要挟的呢,你就对我那么狠,把我送进牢里,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明明你都跟我鱼死网破了,为什么又突然找我?出狱后我就明白,原来温尔疯了,和你妈一样脑子不好了,哈哈哈哈,报应!”   “住嘴……”他可能牙关都在怒,因而隔着一段距离,温尔都体会到他的愤怒,和痛彻心扉的无奈。   “我要报复你,是你让我名誉扫地!等做完,我就把片子收藏起来,看我心情,然后寄给温尔好不好?”她又笑,“斯义,快脱吧,我先摆好相机。”   “左曦,你确定不需要去看医生?”   “不需要。我这是因爱生恨,不是脑子不好,和你女人不一样。她是真会自杀的,而我们正常人只会报复外人,不会伤害到自己是不是?尖刺朝里头长的刺猬,说得就是她呀。赶紧拿到遗书,她至少能得救一半对不对?”   “我妈还写什么了?”他开始质疑,“可能是你胡编的呢?”   “不要怯场呀斯义,你是男人,让我看看你硬得一面,果决一点。”见他不动,她不摆弄相机了,朝他走近,一边走一边脱高跟鞋,诱惑似的念:“我知道了温智鑫,他是一个坏人,难以想象你儿时所遭受的痛苦,我的温温,感谢你来到我们家,让我们照顾你……”   “够了……”那人听不下去了。   坏人却朝他逼近:“怎么够呢林斯义?她需要看到全部,不然也跟你一样怀疑是我编的,那怎么有治疗效果呢?脱吧,不然我帮你?”   说着就伸手。   林斯义宛如任人宰割的鱼肉,不声不响,沉默以对,如果温尔没有看到他垂在身侧握得指关节近乎发白的拳头,她可能就要误会他在享受了。   “林斯义!”她重重撞了一声门,其实本来就是开着的,她掼了一下门把手,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噪音。   左曦惊转过来时,胸前那波涛,看得温尔眼睛都红了。   “别人的男人是不是很香?你下贱到这种地步?”她面无表情发问。   左曦很震惊,也很愚蠢。她可能不屑回复温尔,但是温尔已经知道答案,如果林斯义不香的话,她走进来这么久,这女人竟然会没发现?   “你怎么来的!”左曦惊叫。   可能忙着要找店老板麻烦吧,到处掏手机,要找人将她叉出去的样子。   温尔没理这疯子,只望着林斯义。   他第一眼看到她时,是发怔的,那种求救,又无力的眼神,静静迎上她的质问,温尔只觉得自己表情是不是过于严肃了,她一点不想伤害他了,和着别人一起。   “还不出来……”她唇瓣抖了抖,叫他出来,接着就转过眸不看他,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谁出现在这里,但还是生气。   等他出来,默默无言似在等着她的怒火时,温尔又发不出来了。   转身,又气又心疼的给他扣衬衫扣子。   不知道是不是来前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他里面还穿了一件T恤,温尔简直哭笑不得,利利索索给他扣完了,扣紧了,像捂住他的贞节牌坊,重重压了压他衣襟,“你给我走。”她抬眸,对着他轻吼一声。   “温温……”林斯义看着她,看着看着眼角就红。   “别装可怜,我气头上,你给我走。”她恼瞪着他。   “你跟我一起……”他要牵她。   温尔拒绝,并一让门口的路:“马上走。”有事待会说的秋后算账恶狠狠表情。   林斯义停滞了三秒,才不放心说,“我就在走廊……”然后,落寞离去。   背影也那么可怜。   温尔气得站在外间好几分钟,才走进那间邪恶的房间。   她没想到,她男人是优中掐尖的那类高级军官,竟然被一个坐过牢,执照都被吊销的前心理医生逼到这种程度。   宽大的床,不可言说的摄像机,好大的阵仗。   “有什么冲我来吧左曦。”她寒凉笑一声,觉得正常人中的疯子比她不正常的还要走火入魔。   左曦找了半天也没找来救兵,可见蒋帆他们已经控制了底下,左曦这个疯子就知道自己没戏了,电话也不打了,站在床边点烟,悠哉的架势,“怎么,我们有什么好谈?”   “是,和你真没什么好谈。”温尔劝她,“只有两句忠告,多行不义必自毙。温智鑫被撞死,就是对你的警示。”   说完,她就走。   左曦却不依不饶,大喊一声:“温尔,你们兄妹害死他母亲,真这么心无旁骛待在他身边吗?”   “不关你事。”温尔继续走。   左曦追出来,扯住她臂膀,温尔虽然身心不佳,状态有所欠缺,但揍这种文弱女人还是轻而易举,她将左曦按着在沙发上抵住,几乎能闷死对方。   左曦挣扎,大叫,疯魔。   温尔放开她,说,“也许你真的没病,只是受不了一事无成还坐过牢,你比我高贵,你觉得我不是正常人,没错,我日日夜夜想死,我内疚,我想抛下林斯义,但今晚后我不会了,这世上坏人千千万万,我要保护他。和他白头到老,看着他走到我前头,我再放心离去。”   “为什么?”左曦恨意滔天地躺在沙发中喘息:“你害死他母亲,你怎么有脸……那封遗书假的,根本没有遗书,我一直在骗他……你真以为,顾黎清会接受你?”   “你骗他……”温尔痛极反笑,“你竟然骗他,让他像个傻子……”   左曦还要长篇大论什么,温尔不给她机会,听都不听她,笑着点点头,“拜拜了。”   “温尔!!”左曦发怒,再次引诱,“你真的不要遗书了。”   “我有了。”   “什么……”   打开包间门。   温尔走了出去。   门内什么状况她是不管了。   别人的喜怒与她何干?   她为什么要让别人的喜怒来左右她的人生,林斯义的人生?   走廊内,他等在那里。   温尔走向电梯口,徐徐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过来。   两人一路无言。   随电梯下降。   叮一声。   城市夜景由居高临下变成平视角。   走到有风的地方,没有那些污浊气息,在一颗桂树之下。   八月十五中秋临近,月圆。   温尔站定望他。   他五官隐晦在灰暗中,只投印出立体的侧颜轮廓。   “林斯义……”   “我下午买了……”   两人几乎同时发声,又互相望一眼,同时停。   温尔盯着他再次转过去的侧脸,放松了面部肌肉,笑了笑,“买了什么?”   她本不该对他发怒。他是受害者,为了她这个罪魁祸首,犯了傻事。   所以心情放开了。   他可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转过眸来,静静望着她:“买了一盆木绣球。”   “这个很难买。”她笑。   “是。跑了七个花市。”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就像七个花市是多么渺小的数字,温尔却怔怔地望着他,惊声:“七个花市?”   林斯义点点头。   温尔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泛红:“你说你多傻呀,非要买着干嘛?”   “花语好。不是你说的,木绣球代表美满团聚?”   “你做出这种伤害自己事,我有什么美满?”温尔不给他逃避机会,紧接着问:“以前,你是不是也干过?”   “有一次。”   “什么情况?”   “从西藏回来……我跟她开过房。”   “做了?”   “没。”   温尔劫后余生叹一口气,点点头,缓了缓再问:“为什么要去呢?”   “我想要遗书。”林斯义伤心地一抱住她,紧紧地,话息在她耳边磨蹭,“我想要你回来……有遗书……我们就能重归于好……”   “对不起。”温尔颤声:“鹏鹏不是我生的。我没背叛过你。”   “我知道……”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温尔说,“我在蓓蓓怀孕的事上犯过蠢……”   “我去查了,对不起,我应该早就去查了,然后在前两年就把你带回来,你就不会到这么严重……”   温尔哭了,紧紧回搂他,觉得他真傻,她是气哭的。   “你应该恨我呀,林斯义!”她把他逼的都能去找间接杀母仇人去睡觉了,得颓废伤心到什么程度啊,才干出这种事,“你幸好没彻底放弃自己,你不能坠落,你得拉着我,我们一起向上,不然我对不起你母亲。”   “遗书我没拿回来……”他又难受地道歉。   温尔安抚他:“不,我拿到了。”   他身体僵了,是震惊时的应激反应。   温尔抚摸着他背,闭上眼睛在他肩膀里说:“我已经拿到遗书了,深深的刻在我脑海里,阿姨说要我们好好的,谁不好,她都会生气,让我们百年之后去见她和小溪,必须幸福美满的面貌才行。”   “真的……”他第三次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瞬时染湿了她的肩头。   “真的。”温尔笑,搂着他:“林斯义,我会陪你一起白头,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不要再怕了。”   “好,耳朵,我不怕了……”他捧住她脸颊,过来吻她。   温尔回吻,深深地与他交缠,觉得幸福无比。   大概,这就是放下。   当晚,温尔开得车。   她问林斯义拿了钥匙,然后跑去他说的停车的地方,去开他车。   林斯义在桂树下站了片刻,蒋帆才找过来,拍他肩膀问:“怎么样?”   林斯义不敢太得意,只晕乎乎着脑袋道:“我他妈快吓死。”幸好左曦废话多,他又周旋了几句,才拖延了时间,不过仍是后怕,责怪蒋帆道:“你来得也太晚了。”   蒋帆大笑,说:“你发得消息太隐晦,我琢磨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带着耳朵来了。不过你也没吃亏吧,不然耳朵能饶你?”   林斯义不想提这件事了,简直不堪回首,“这是我人生的污点,她永远都记得,我差点委身旁人。有损男人形象。别再提。”   “得了吧!”蒋帆戳穿:“你心里指不定怎么得意了,一下解开她心结,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斯义不置可否。   蒋帆又问,“到底有没有遗书呢?”   左曦拿走了遗书的事情在三区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林斯义甚至同意减刑,只要对方把遗书拿出来,但左曦死活不肯,这些年把林斯义折磨得够呛。   这会儿为了帮温尔治疗才铤而走险,想出这一损招。   林斯义说:“三年前我可能还在意遗书真实性,现在不重要了,只要在温温心中,那一份遗书真的存在,她就会对我好。”   “为什么?”   “我太可怜。”   “……”蒋帆恍然大悟,“你这是学得我呀,吞过期糖,在女人面前装柔弱?”   林斯义得意一笑,“我比你更弱,没她,我就会死。哭了三次,才让她接收到这种暗示。不说了,人来了。”   在蒋帆一脸甘拜下风的表情中,林斯义推开人,又清咳几声,让自己嗓音听起来更哑一点,收敛笑容,表情更苦一点,让她一眼扫到,就会觉得他极其需要她。   他绝对不能再被抑郁症患者抛弃第二次。   那他就会成为第三个抑郁症患者。   “老公,我来开。”待他上了副驾,温尔温声跟他打招呼:“你可以先睡一觉。”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老公。”林斯义枕在头枕中,笑意盈盈瞄她。   实在忍不住。   他现在做不出苦的表情。   温尔看着他那样的醉眼似的幸福笑,羞地扭头,看回前方,不应答,只说:“坐好了。回去休息,明早民政局跑。”   “好的。”他脆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领证啦!   下一本写《除恶》   黎梨跟周非凉的三年,享齐人之福   分开不到三十天,家破人亡   她回来,不为别的   周非凉得死   黎家东山再起,周非凉功不可没,当初不是放走自己小女友,这会儿周家没这么大.麻烦   大哥说:要么娶,要么杀   周非凉跳脚:娶她?我疯了!   背后,新婚夜床上,她刀尖抵他心口,他按着刀柄往里刺,笑地桃花眼泛红:乖梨子,想不想哥哥?   扫黑除恶,女主复仇,男主可能挂(不会)   追妻火葬场,女主她一心想当寡妇(狗头)   点作者专栏预收,这是温温姐姐的故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64224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风过境 3瓶;沈沈 1瓶;   么么! 第60章 回门   大家好, 我是林鹏。   我父亲是一名军人,叫林斯义, 我母亲是一名酒店设计师, 目前经营自己在国内的多家度假村,欢迎来我家住宿,名字叫安曼,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那一家呦。   我今年十三岁, 上初一。因为出生月份小,加上耳朵不太灵光,我上学比同龄人晚。   说起我的耳朵,得长篇大论,是先天性开始的, 过程发展的曲折,我母亲当时单独抚养我,收入微薄, 但虽然微薄,她还是撑起我第一次人工耳蜗手术的近二十万费用。   她是一名伟大的女人, 在我心中, 简直是超人。   母亲在念酒店设计课程前,念得是军校, 保卫祖国蓝天的女飞行员学员, 可惜因为种种缘故,中途休学,没能完成学业, 后来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饭后到航校附近散步,巧遇她之前的校长,校长说很可惜,当年她休学时,整个航校都痛心疾首,多次拜托我父亲,让父亲劝她回来。   可母亲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失去的,即使曾经再辉煌,她也不想再捡起。   这话她只在家里和我们说,在校长面前,回复的是自己心理状态不合适。   校长就没办法了,听说女飞行员对心理素质要求极高,虽然母亲后来很少发病,但我知道,她是真的不适合的。   那天晚上,父亲显然有点不高兴,饭后,指挥我洗了碗,自己就倒在沙发上看外头漫天的夕阳,背影看上去又帅又可怜。   我父亲由于军人身份的特殊性,我几乎不能向外人透露他的事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钢铁一样强悍的男人,拥有健硕体格,单只手把我拎起来玩耍的强大爸爸,但他一遇上不高兴的事,就在母亲面前变成柔弱小鸡,渴望爱抚。   真是令我无眼相看。   我洗完碗,半扭着头,不看他们,赶紧往楼上跑。   但还是被迫听到一句,他有气无力的抱怨,当时你也没把我捡起来……   我简直听不懂!   不过母亲听得懂就行了,她笑着亲吻他唇瓣,当着一个小小男孩的面,肆无忌惮得伤害我,对他说,“你是我的例外,任何原则,在你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于是大受伤害,孤苦伶仃跑到楼上去了。   这事除了证明他们是真爱,我是捡来的是千真万确事实,也佐证我母亲是多么厉害的女人。   她曾经是一名准飞行员,又将我父亲这位铁骨铮铮的军人制服的妥妥帖帖,像只柔弱的小鸡,吻两下就化成了水,简直没眼看。   父亲在我心中其实也同样伟大,不过一开始我对他较生疏。   我和他关系亲密起来,是因为彼此交换了秘密。   他告诉我,我的人工耳蜗来自德国,不是我母亲所花的二十万费用,而是整整七十多万,他另外掏的腰包,偷偷瞒着我母亲,在手术过程中给我换掉了。   我感激他,我向金钱低下了头。   于是同时告诉他一个秘密,那一次他和母亲在楼道吵架,母亲气走他后,其实立刻就后悔了,她带着我,在大街小巷上疯狂寻找他,还倒数五秒,说只要他出现,立即就会跟他和好。   我那可怜的,曾经多次求爱不成的父亲,听到这消息,高兴到直结巴,再三问是真的吗?   我好心地回复他,当然是真的了,然后他就把我举起来,在天空抛来抛去。   吓坏我,又高兴坏我。   他真是一个迷人的男人。   从此我俩亲密无间。经常分享属于男人间的秘密。   但与他和母亲的关系比起来,我还是个捡来的没错了。   父亲从不让我做伤害母亲的事,包括和他们一起逛商场,我偶尔累了,实在走不动,想趴在母亲背上挪一会儿,这个可怕的男人就将我丢开,并且对我使用蛮力,让我在淘气堡里挣扎,然后他偷偷的拉着母亲躲进海洋球里,另辟蹊径接吻。   吻,吻,他简直是个亲吻狂人。   不过他也有对我好的时候,母亲出差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即使相互看不顺眼,也没办法的共同生活在一起。   他除了强迫我锻炼体能外,还会陪我做各种游戏,什么打乒乓球,下围棋,组装电子玩具等,还有我极不欢喜的辅导作业项目,也归他管。   因为父亲说,怕母亲辅导容易生气,他只好勉为其难,代为辅导。   听上去很不情愿,但我内心是希望他管的,因为母亲在辅导作业上真的很没有耐心,常常对我唉声叹气,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父亲偷偷跟我说,别理你妈,她根本不懂男孩得先有体格,才会有头脑的道理。   我又不懂了,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因为不是他们生的,而很笨很笨吗?   父亲就笑,笨有什么关系?你身心健康,以后爸爸都能养你。   意思是身心不健康,他就有心无力了。   是的。   他是个很深情的男人,这辈子所有感情都投注在了我母亲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任何人。   他对我很好,比人家亲生的爸爸还好。   但我知道,他对母亲的好,是豁出性命的那种。   母亲同样爱他,他们难舍难分,像大自然界最难以拆开的藤蔓,长进彼此血肉中,只有死亡能分离。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我小小年纪,虽然没吃过苦,但我目睹过一次母亲为父亲甘愿离去的情景,那件事虽然可怕,令我不敢多回想,但给我教育意义是非常深刻的。   我想以后我长大,我的对象,我一定是非常非常爱她的,才会和她结婚。   像我父亲母亲一样。   在描述那件事之前,我先暂缓一下,说一件轻松的事情。   那就是我母亲,在她婚后的第三年,和她的亲生母亲相认了。   也就是我的外婆一家。   外婆家姓黎,住在南方,一个半城都是水的城市。   外婆家满足了我对江南的一切幻想。   小桥流水,枯藤昏鸦,美人遍地。   我母亲原是我眼中最美的女人。   到了外婆家,我一下见到三位和母亲差不多美貌的女人,她们分别是我那脸上已经长出皱纹但依然美丽的外婆,和大姨,二姨,虽然最小的舅舅不是女人,但长得同样好看,就是比我父亲差了许多就是了。   母亲排行老三。   当年坏人拐走时不到七岁,穿着一条背带碎花裙,白色上衣,和一双水红色塑料凉鞋,扎两只辫子,笑起来可好看了。   外婆见到了母亲就这么心心念念地对我们所有人说起,当年母亲走时的穿着打扮,细枝末节到还记着她手上戴的五色绳,是端午节前后。   那年,母亲做为第三个女儿降生在黎家,青瓦灰墙的小院子里当即传来外婆的哭声。   外公劝她,没有儿子没关系,他不会嫌弃她。   可外婆撕心裂肺,她是个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女人,当时黎家几房里,只有她因为没有儿子而受歧视,外祖父对她相当苛刻,一早在大姨降生时,就将外公一家三口赶出了大宅。   她们住在了小巷子里,由高门大户变穷苦人家,不过外公并未因此颓废,相反比住在大宅里的兄弟们更加努力,外婆也是个好女人,很会操持家务,很快他们的日子就过得风生水起。   在大姨三岁时,外婆动了要二胎的心思,一心想求个儿子,结果生了二姨这个丫头,郁闷了一年后,再度复活,对外公说,最后生一胎,不管是儿是女都不要了。   外公倒是无所谓男女,不过老婆要,他就答应了。   然后我母亲降生了。   身为三女儿的母亲,当时踏入世间,第一个迎接她的就是外婆响亮的哭声。   她应该很懵,怎么还有比初生婴儿更响亮的哭声呢?   因而自己没有及时哭,被医生打了屁股才后知后觉冒了两声敷衍。   外婆说,从初生那会儿就看出母亲比其他两个女儿性情傲,不能得罪,小心翼翼伺候着长大,吃穿用度都比两个姐姐好。   在家里极为受宠。   我的大姨叫黎栀,二姨叫黎梨,母亲也随着中药世家的取名规则,单名一个苁字,是一种自古起就很名贵的中药材,象征着高贵的地位。   可也许是冥冥中注定,母亲在家的六年多受尽宠爱,是因为老天爷让他们相互珍惜,因为在母亲还没过生日的七岁那年端午,她出去吃了一个粽子,在青石街上玩耍,接着就不见了。   黎家多方寻找,甚至拿长杆在她失踪的那条街边的河里,四处划弄,怕她掉进河里。   然而了无音讯。   外婆在母亲失踪第三年得偿所愿有了小舅舅,取名黎聪,同音苁。   小舅舅说,他就是母亲的替代品。   外婆心心念念的儿子待遇根本没落到他身上。   因为自母亲离开,外婆人就垮了一半,她是个泼辣的女人,人家嘲笑她女儿多时,她就狠狠骂回去,说家里女儿再多也个个当宝,不会自卑,也不用人家替她自卑。   外婆是有底气,她的女儿个个优秀,貌美如花,疼都来不及,怎么有空自卑。   母亲失踪后,外婆就说,真的重男轻女就好了,左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丢了就丢了。   可惜是她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朝思暮想,念念成疾。   母亲回家时,已经二十七岁,近二十年的分别,让她对黎家毫无记忆。   也许她受过伤,也许其他因素,谁都搞不清,因为她当时太小了,做为保护神的父亲也不曾在她身边,她的事只有埋在大地震中的那个养母才知晓。   不过父亲不让她多想过去。   他费尽心思找到她生母,不是为了让她寻找痛苦,而是得爱。   让母亲也像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娘家,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疼爱她的父母。   可惜父亲还是慢了一步,黎家在母亲未归前就遭遇了变故。   外公载着大姨在公路上出了车祸,外公撒手人寰,大姨从此落下脑伤,人有点迟钝钝的。   所以这场久别重逢,以眼泪洗礼。   母亲当时也是紧张的,担心黎家是因为重男轻女,嫌她多余才久未寻她,父亲就劝她,说他已经提前来一趟,打探黎家动静,确定他们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真的没办法,找了很多年一直在找,直到与他碰上头,才有了消息。   一直未放弃她。   母亲这才安心的点点头,和父亲,加上我,一家三口去了江南。   到了黎家所在的水乡老宅,母亲仍是拘谨,毕竟分别二十年了,对对方一无所知,完全的陌生人,她又是个不太爱社交的人,所以心里有多忐忑,可想而知。   我父亲就一直陪着她,搂着她肩,直到车子停在听说是她当时失踪的那条街上,才有一辆红色的轿车从前头有感应似的开过来,即将错车之际,对方忽然熄火,落下车窗,露出一张几乎和母亲神韵如出一辙的脸,激动朗声问:“请问是我们家老三吗?”   母亲离开父亲的怀抱,探身往外看去,与对方视线对视住了。   她外表上仍为平静,对方比她稍微激动一些,对视几秒后,似确认了她,对母亲高喊:“三妹,我是二姐黎梨!”   二姐。   这个词是新鲜的。   这个时代多子女家庭本就罕见,何况有四个子女的家庭。   母亲不仅要开口喊二姐,还有大姐,加一个弟弟。   她等于上下都有人,在中间讨了个不上不下的巧。既享受有姐姐们的被照拂感,也有对小弟的在上俯视感。   原该是十分幸福的。   但是重逢,哪有风平浪静的事。   二姨和母亲相认后,当即把双方车都停在街上,她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母亲,牵着母亲手,亲亲热热地毫无隔阂感,好像中间不是分别二十年,而是二十分钟而已,她就把贪玩的三妹妹有力攥着往家赶了。   相对于二姨从小就被耳濡目染的黎家老三在外漂泊,全家牵挂的教育核心,一无所知的母亲就显得无情很多。   她平静的眸色只有偶尔和父亲撞到时,才露出一点近乡情怯,其余的,包括被二姨亲热牵着往家走,她更多的显示的是寒暄式的交际表情。   到了黎家。   院子里外站了许多人,好像都是本家,热热闹闹,像在办喜事。   一见到母亲来,他们都惊呼起来,大约是母亲和家里两位姨长得太像了,人们全都发出了感叹。   母亲还未走进去,脚步就有些怯场,但她一转头时,就发现我和父亲一起手拉手站在她身侧,她于是不安地拽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朝她笑。   这时候,院子里出来一位妇人,有些年纪了,脸上也多是皱纹,虽然衣着很精致,但精神面貌显示了这位婆婆过得并不舒心。   她就是外婆。   和母亲眼神一对视上时,婆婆就泪如雨下。   母亲仍是局促。   外婆就看了我父亲一眼,然后见我父亲相貌堂堂,一身气度不凡,再加上旁边牵了一个像公子哥一样的我,外婆就再度克制不住狂流泪。   但之后,她得知,我非我父母亲生时,不可置信瞪大眼,很震惊的看着我。   似乎在惋惜,这么一个帅气可爱的男孩怎么会不是她女儿亲生的呢?   但是外婆呀,没办法,我的确不是他们亲生的。   未来我还有一个叫林达的妹妹,也不是他们亲生的,此时外婆尚未能未卜先知,因而这次会面在一开始的哭声震天后,后面就变得非常愉快了。   外婆安静坐下来和母亲聊,说第一眼看到她心痛死了,但第二眼见到她身边我的父亲,就感动又幸福的要命,因为母亲嫁得好,父亲是那种超级能带出手的男人,长得帅,又有男人味,不是外面一般小白脸能比拟的。   还懂礼貌,社交也强,很能震场子。   但我想对所有人说,一个在军队管政治工作的男人,想让他不能镇场子,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我自豪,我骄傲了吗?   是的。   我自豪,我骄傲了。   乖乖坐在父亲身边,陪着他和母亲处理与外婆一家人的初次相见。   外婆问,这是你大姐,还记得她吗,苁苁?   她叫母亲的本名。   直惹得小舅舅在旁边低声,我也是聪聪啊,叫哪个?   外婆让他滚。惹得大家笑。   这时候,从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的大姨,就很腼腆的扬起嘴角,大眼睛热切望着我母亲,怯场,又很想与她打招呼的可爱表情。   相比一看就不好惹的二姨黎梨,大姨显然属于温柔挂,像落入狼窝的小白羊一般,直让人想欺负她。   但我母亲,对她却十分在意,甚至对外婆都没有印象的她,竟然记起一幕,某年冬天雪夜,她和大姨窝在床上偷吃麻球的情形,大姨只吃了小半,剩下全塞给了母亲。   母亲小时候特爱吃麻球,每次刷完牙还要偷吃,而每次被发现,要惹来骂时,大姨就给她掩护,说是自己馋才吃的。   可见小时候大姨对母亲这个三妹妹是何等的爱护。   可惜大姨不记得了。   她在车祸中伤了脑部神经,从大学教授变成了足不出户的古代闺阁似姑娘,连吃饭都是从头学起,更别提记忆这种一去不复返的事了。   母亲很难过,和大姨相处的最多,这趟回来,他们约定好了,下次外婆一家集体去我们蓉城,父亲会来接他们。   我那二姨,就独当一面的说,不用麻烦你,我们合该上门感谢,你们在家等着就行,我们肯定到。   利利索索就把我父亲话塞回去了。   倒和我母亲有一拼的性子。   父亲省了操心,倒也自在,待了七天之后,就带我先回去了。   我是由于要上课,父亲是工作在身,耽误不得,我们两个男人临行前,和母亲在外婆家告别。   外婆家种了很多栀子花和梨花,说是大姨二姨出生时,外公所种。   只可惜母亲名字中的苁,这种药材长在沙漠之中,外公就没法下手了。   当时梨花绽放的时节。   我和我母亲说着话,说着说着我爸就不耐烦了,给了一百块钱打发我让我去买矿泉水,呆会儿在路上喝。   我心说,不能一起出去时,在店里再买吗,但我知道他是借口,要和我妈偷着接吻了。   果然我一出院门,留了心眼,回身趴在月亮门边一瞧,我那爸爸,跟外婆讲得故事中的那头饿狼一般,叼着我妈嘴,急吼吼压门框上,脑袋转来转去,吻不断。   唉,少儿不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二姨的故事请收《除恶》,不要被名字吓到,是个强强爽文。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rbre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爱看书的嘁嘁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P 3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正文完结   成长过程中特别遗憾的是, 没见到他们自己的亲生孩子。   那是我十岁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 我妈妈已经二十九了。   她有点着急。   在对待孩子问题上, 她一直被动,因为抑郁症情况虽然大为好转,甚至从外表上看,她完完全全在我父亲的呵护下是一个绝对健康的人, 但我父亲不允许她彻底停药。   因为听说我祖母就是在擅自停药情况下不幸离世。   父亲对此相当严格,多次慎告我母亲,孩子的事他不急,甚至根本没有兴趣,他从小就不是个爱孩子的人, 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我,他不需要再有孩子了。   可能这最后一句话刺激太过强烈,母亲当场哭了。   她其实很少哭, 即使和外婆她们相认,也没哭过一次。   然而那次在我父亲面前, 她哭得好令人心疼。   父亲手足无措, 抱着安抚了好半晌,才柔声告诉她, 他真的对孩子没渴望, 也已经和北京的爷爷太爷爷说过,他可能会丁克。   两位老人已经同意了他。   所以请求她不要再在意孩子的事情。   母亲是相当震惊的,因为她不知道父亲已经过去北京, 惊动了两位长辈。   甚至他是什么时候去办得这件事,母亲都一无所知。   父亲告诉她,他早几年前就和北京商议好了,不要孩子,大概是他们结婚前的事。   母亲哑口无言。   但是一如我之前所说,她是个固执的人,母亲怎么可能就此放手。   她先打电话回娘家,告诉了外婆这件事。   我外婆,众所皆知为生儿子连生三女儿的了不起妇人,自然对传宗接代这事极为看重。   我母亲电话一去,第二天我外婆就飞来了蓉城。   在岳母大人严厉且痛心疾首的严防死守下,我父亲失去了崇高无上的地位,对老人家和声细语,外加尴尬无比地朝我母亲投去了N个无奈的求救眼神,我母亲视而不见。   在饭桌这头,只顾喂着我吃饭,天知道我当时都十岁了,她还喂个啥呀,边喂还边和我父亲赌气,说着台词,说什么好久没体验喂养婴儿的乐趣,十分怀念之类的。   我都晕了……   我父亲也差不多跟我同样的表情。   吃完饭,外婆大人拦门一站,不准父亲出去会友,说春宵苦短,早些休息才好。   我父亲尴尬到耳朵根都发红,被岳母大人轰回来,乖乖回到主卧就寝。   当晚,外婆私下问我,不久我就会迎来弟弟或者妹妹,高不高兴?   我当然高兴。   但是我对迎来弟弟或妹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因为第二天晨起,我发现我父亲脸色十分愉悦,而我妈脸就很沉了,一言不发吃着父亲做得早餐,刀叉在盘子底部割得哐哐响,可见内心恼怒度。   后来父亲送我上学,我在车里问他到底会不会有弟弟妹妹,他就很高深莫测的说,会有。   那早上母亲为什么不高兴呢?我又问他。   他就笑,笑地趴在方向盘上,也不知道他乐个什么,就神秘说了句,晚上回去别让妈妈碰冷水。   我瞬时就明白了,我老妈那是来例假了,生物课本中清楚说明了例假是在排卵期之前,没有卵子的降生,是不可能和精子形成胚胎的。   怪不得父亲这么笑呢。   敢情老妈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   不过这之后,父亲还是收敛很多,尽可能做安抚工作。   他看上去真的不想要孩子,最后连我外婆都被反说服,劝妈妈,要不然再过几年看看。   我妈冷笑一声,说,再过几年他就有我是高龄产妇的理由,不和我生了。   外婆也无可奈何。   因为父亲如此坚定,洗脑他身边除了我母亲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我,觉得人生不一定非要生孩子。   我妈觉得孤军奋战了,有点生气,和父亲小闹了几回。   不过他们的闹,在外人看来就是打情骂俏,完全不足为惧。   果然没多久,母亲就被安抚住了。   在那件事到来前,我和大部分人都以为,我母亲真的好了。   她事业有成,婚姻顺利,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和蒸蒸日上的娘家,她有什么不顺心的呢?   因而我悄悄关注过她的用药情况,知道她比前一年又大为进步,只在吃一种药了,这种药医生让她一直不要停,她也很乖乖地在我父亲监督下当做日常服用。   那天,父亲收拾了行李,到国外参加一个多国联合军演行动。   临行前,和母亲交代了回归的时间,亲吻她额头后离去。   我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当时绝没有想过会至此今生分离的事。   我和母亲一样离不开他。   在他飞到那边的第八天,军演结束前一天。   我正在学校上课,那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   忽然,我的二姨找来学校,带着我离开,路上我问她怎么回事,她紧闭嘴巴不答。   到了我家门外,才颤声告诉我,我父亲空难了。   可能尸首无存。   她让我照顾好母亲。   我泣不成声,二姨就安抚我,说一定要以母亲为主,不要太感情用事,因为我是父亲培养出来的男子汉,得护着母亲。   我含泪点头,想告诉二姨,我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我挑不起大梁,我想要父亲。   可能是我意志如此脆弱,才没让上天眷顾,我回到家中,就发现我母亲失踪了。   当时二姨比我还震惊,她疯狂问家中保姆母亲去哪儿了,因为他们一直瞒着母亲,是所有人都得到消息,一致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打听我父亲情况,一路蜂拥至母亲身边,以人海战术护住她。   他们也认为母亲受打击过重,可能精神崩溃,会发生不好的事。   但没想过,这个不好的事来的悄无声息,在众人尚未反应之前,她已然提前收到消息。   得知父亲空难事实。   也对,他们是夫妻,难道还有人会比她更关注我父亲的一举一动吗?   还有人会比她更提前收到消息吗?   我后来到晚上,找寻我母亲四个小时无果后,才从关城叔叔口中得知,我父亲空难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军方多方搜寻无果后才在今早通知的国内。   而我母亲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能昨天就先他人有所察觉了。   我回忆她昨晚的动静,除了皱着眉总是打不通我父亲电话的场景,就再无印象。   然后大家都觉得突破口在我身上,就问我,今天早上我母亲的反应,然后我后知后觉哭泣起来告诉他们,母亲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告诉我她和父亲永远爱我。   让我好好学习。   这俨然是临终嘱托的话语。   我说出来后,所有人不寒而栗。   当夜,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彻夜未眠,跟着二姨到各地去找母亲。   到第二天早上,关城叔叔发现了去往东岩山我们家民宿的路上,一辆越野车开进了水库中。   车被打捞上来时,没有人,我认出是母亲的车,已经哭不出来眼泪。   我无法怪母亲,为什么让我们所有人这么担心。   她身不由己。   如果能活,她比任何人都想活。她靠药物,和我父亲的爱走到今天,是很棒的表现,可是那种病魔随时会吞没她。   她发病了,在得知父亲空难后。   我们打捞了河里,无果后,又抽干水库。   没有人。   她不在。   她可能活着。   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在找她,中间隔了一天,到了第三天,依然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我父亲回来了。   完好无损。   但又是损的。   他知道我母亲失踪的消息后,在国外就崩溃了,事实上从他脱险后,返回到基地就让基地打电话回国,告诉他妻子,他完好无损。   但那通电话回来,我母亲已经失踪了两天。   这大概是我父亲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刻。   找不到即是希望,希望中又带明显绝望,没有结局,或者是迟迟不到来的结局才是最折磨人。   我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   他当时还在坚持寻找,亲力亲为,每个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寻找一遍。   然后听到呓语似的声音,请求母亲一定不要抛弃他。   我大哭。   当时父亲已经管不了我,他像失了魂,连北京的太爷爷打电话过来,都于事无补。   他一蹶不振,但身体还是很强壮,能走去最深的峡谷,最荆棘的山路,去寻找我母亲。   只是精神垮了。   越来越绝望。   到第四天晚上,我母亲即使没寻短见,也要被渴死饿死,父亲走不动路了,但他还在坚持走,关城叔叔劝他不要动了,赶快休息,他不为所动。   两人大打出手,最终我父亲还是劫后余生了,他在一片高山的岩石下面,发现我昏迷过去的母亲。   她准备在山上弹尽粮绝而死。   太傻了。   我父亲抱着她恸哭,最后不让人碰我母亲,自己用孱弱的躯体,抱着我母亲回来了。   当时,我也是不懂事,被吓住后和他一起在母亲身边哭,也浑身失去了力气,因为多日的瞎忙,我超出了一个小孩子该承受的范围,懒惰地要父亲背我。   他觉得我也是可怜人,就让我趴在他背上,搂着他脖子,而他怀里尚抱着我母亲,就将我们母子二人驮下山了。   他可真是强大,又令人敬畏。   这次惊心动魄的事件后。   母亲养了一段时间才恢复身体。   父亲依然是强大的,在她面前微笑以对。   他们静静相处时,我不想打扰,觉得那画面再插进去一个我,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我该躲在桌底。   再后来,他们的感情越发恩爱,仿佛因为这件事情加深了对彼此的爱恋。   父亲就引以为豪,问过她,为什么没和车子一起滑入水库,那种方式几乎无生还可能,因为当时那条路寂静无人。   父亲提起时,表面无所畏惧,但手掌却在发抖。   母亲发现后,就握住他手,说她还是怕了,怕他会回来,到时候她不在了就愧对对他的承诺,所以提前跳车,又因为实在绝望,独自到了山上,想静静放空自己。   父亲说,幸好你有良心,知道给我回来留一点赶路时间。   于是竟然还对她夸奖了一番。   母亲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他又吻她。   再次忽略我这个电灯泡,在餐桌前,深情缠绵。   我原谅他们,也习惯了他们。   不久,大概半年,我们家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我的妹妹,林达小同志。   林达虚四岁,到我们家的第二天过得整三周岁生日,戴着生日帽,和爸爸妈妈哥哥,穿得一家四口的亲子服,在家里举办的盛大派对中,小林达闪亮登场。   她当时并不漂亮,因为心脏有问题,父亲在收养前就给她做了手术,到家里时,面黄肌肉,小可怜样儿十足。   因而三周岁的生日照片丑得可怜,尤其在我们另外三个的衬托下,林达后来看到合照,看一次就闹一次,不依不饶。   父亲是宠爱她的,但也教她,照片是珍贵的,不能因为外貌问题就损坏。   小林达懵懵懂懂点头,终于在我们家长了一年后,可喜可贺,成为一名肤白貌美的小美人。   她甚至比我还更像母亲,简直是吃哪家饭像哪家人的典型代表。   但是,不会林达漂亮了,她就会比我更受宠。   事实上,我们家第一位的关系就是夫妻关系,第二才到子女。   父亲始终认为,父母间的和睦,决定子女的品质,因而正大光明将母亲宠到天上。   叫我们两个小可怜好生无奈。   但时间久了,林达也视若无睹了,对于我父母随时随地都能接吻的场面,她比我还淡定,甚至还学会调侃,对着两个大人划自己胖脸蛋,直说着羞羞。   有时想想,我和林达上辈子真是天使吧,才能修到这种福报,生长在父亲和母亲的家庭。   那希望下辈子,我们也要做他们的孩子,但在下辈子到来之前,我还是先祈祷,父亲能少忽视一点我和妹妹吧,不然送我们上学,高高兴兴把妈妈带上车,把俺们俩落在家里的丢人事再发生,我们可真的要疯啦。   这辈子还有一件事必要完成,那就是,我和妹妹,热烈期待属于他们亲生的孩子降生,为此,和妹妹约定好了,每年的生日都这么许愿,双倍的愿望加在一起,会得偿所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该写的全部写完了,番外下周更起,说了文章不长吧,所以能一路追更的小伙伴我真的大力大力感谢,没你们怎么支持的下去?哈哈。   下面不要划走。预收一下我的新文《除恶》,名字恐怖,但很爽双强,扫黑除恶你就说刺不刺激吧?   讲的温温二姐黎梨的故事,很带感,收藏一下嘛,不好看再取关,大概五月开,如果收藏多的话,可能四月底就开。   文案奉上:   黎梨跟周非凉的三年,纸醉金迷   分开不到三十天,家破人亡   她回来,不为别的   周非凉得凉   黎家东山再起,周非凉功不可没,当初不是放走自己小女友,这会儿周家没这么大.麻烦   大哥说:要么娶,要么杀   周非凉跳脚:娶她?我疯了!   背后,新婚夜床上,她刀尖抵他心口,他按着刀柄往里刺,笑得桃花眼泛红:乖梨子,想不想哥哥?   扫黑除恶,卧底,缉毒   追妻火葬场,女主她一心想当寡妇(狗头)   点作者专栏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