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痴缠》 作者:何缱绻   文案:   “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需要诱惑。   诱惑的第一步就是舍弃人类的形态,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   ——《四重奏》   -   年少时,怀兮喜欢程宴北轰轰烈烈,不可自拔。   后来分手,任凭她当着他面换了多少个男朋友,如何想逼他吃醋后悔,最终他也没吃她这棵回头草。   多年后再见程宴北。   男人指间烟气缭绕,手臂搭在车门边,于墨镜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怀兮挑着眉,扬起倨傲的下巴。   俯身趴过去,慢条斯理地,对着他墨镜补了个口红。   而后笑得挑衅又嚣张: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麻烦你先走一步,我还要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程宴北神情散漫勾着唇,好整以暇地欣赏她。   等她手一停,立马将人按入了车里。   死死箍她在胸前,掐住她下颌,把她唇色吻得愈发红艳欲滴,将她心潮拨得起起落落,惴惴难平。   待她满目潋滟,趴在他身上喘不过来气,他才咬着牙,隐忍而笑:“老实了?”   “还敢当着我的面跟别人好么?”   -   又欲又Ax又美又野;职业赛车手x美艳Model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凶手和恋人都喜欢事后重返现场”   1.熟男熟女,洁党慎入   2.纸片人三观不代表作者,一切为剧情服务   3.男主撬墙角,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怀兮,程宴北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痴缠   怀兮靠着沙发卡座,半支着脑袋望窗。昏昏欲睡。   白天外滩下了场冻雨,天色近晚,黄浦江面浓雾未歇。   一艘小型游艇沿着片浩荡袅茫的逆流飘荡,与江对岸簇拥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林立高楼相比,显出几分形单影只的寂寥。   尹治坐她对面,推过来一杯咖啡,“怎么都快睡着了?”   怀兮注意力还在窗外。片刻稍清醒了些,拿起手机。   傍晚六点半。不早不晚的。   她在这儿干坐了一下午,无所事事也难免疲倦,耷拉着眼皮,划两下手机,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   蒋燃的微信还停留在一小时之前。   ——【来上海了?】   “你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吧?”   咖啡杯里的小勺叮叮当当响。尹治边搅动着,边观察着她。   怀兮眼眉低垂着,一副与平日大相径庭的恬静模样。   回着消息,头也没抬:“有事。”   她头发比上次见面又短了些。发梢微打了卷儿拂在脸际,这样安静到柔锐自洽,就刚刚好。   “蒋燃也回上海了吧?”尹治甩着手里的工牌,“《JL》执行副主编”的字样一圈圈儿地转,“我问我朋友了,他们车队都回来了,今天在嘉定区赛车场跟Hunter打练习赛呢——你才到上海,还没来得及跟他见面吧?”   怀兮没说话。   尹治又半开着玩笑:“反正今天试镜没结束,你不就得待我这儿?我听说他管你管得很严——应该不会吃醋吧?”   怀兮打字的手一顿,视线撤开屏幕。眼角一扬,反笑:   “你还知道什么了?”   “我还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尹治翘高条了腿,笑得吊儿郎当的,“怎么,晚上有安排么?”   “难为你这个前男友当的这么‘称职’,前女友生日都记这么清楚,”怀兮哼笑一声,悠悠收回视线,声音冷淡下去,“少打听我的事。”   手下回复着蒋燃:【晚点打电话。】   空调开得足,有点热了。   怀兮抬手,在脖颈附近漫不经心地扇起了风。   十指一圈儿精致漂亮的猫眼绿。色泽谲丽,高调又扎眼。   “哎。”尹治叫她。   她回眸。   “晚上找个地方给你过生日,怎么样?叫上蒋燃,再叫几个你朋友——他们有在上海的吗?”   “算了吧,”怀兮随手抚了下左耳的流苏耳坠,淡淡瞥他眼,“没必要。”   “怎么就没必要了?”尹治笑,“生日一年不就过一次。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安排,地方你挑,包你满意。”   怀兮微偏头,迎上半侧光。她口红色泽偏暗,面容透出几分病态的瓷白。   一双眼便更明澈透亮。   左眼下一颗泪痣。像朱砂。   她整理好耳坠,靠回了沙发,晃起足尖儿。   一只当季限量款的红底ChristianLouboutin摇摇欲坠,暗色海洋蓝绒面,鞋跟点缀一圈渐变银灰细钻。   很漂亮。   “真要给我过生日?”   “是啊。”   她一手绕着耳侧的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可是,你给前女友过生日,女朋友知道吗?”   “……”   隔着束昏昧的光,尹治一时都分不清,她唇边那一点笑,是有或是无。   他看着怀兮。   怀兮也看着他。唇角半弯,目光是看不透的虚昧。   ——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   从来都是她玩腻了就拜拜,此后在她眼中,再看不到半点的兴味与波澜。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摄影棚前人群散去,只剩零星几点,如渐渐垂下的夜空布散的星斗。   有人出来,循着他们的方向喊了声:“怀兮在吗?该准备了。”   如此一声倒是敲醒了尹治。   他一抬头,怀兮已从沙发站起。   “而且,你晚上要给我过生日的话,我怎么跟我男朋友介绍你?你认识他,可他不认识你,”她拢了拢肩头大衣,笑意倦懒的,“难道我要说,是有人想吃回头草吗?”   “……”   她淡淡低睨他,唇一张一合,又好笑地问:   “你说,是谁啊?”   尹治还在愣滞,怀兮却没耐心等他作答,轻慢一瞥收回目光。   向摄影棚走去。   她足有一米七二,踩一双十厘米高跟,背影纤细单薄,身姿曼妙。高挑又出众。   -   《JL》是国内准一线刊物,怀兮经尹治推荐来试个杂志内页的拍摄。   一进化妆室,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场等待试镜的几位Model大多来自她前经纪公司ESSE。有几个认识怀兮的前后辈,如今还能不尴不尬地打一声招呼。   早先就有人听说她要来。   怀兮一年多以前与ESSE解约闹得不甚愉快。   ESSE掌控秀场半边天,话语权重,她不可避免受到影响,一年多无秀可走。去年跑国外混了大半年,竞争更烈,她没团队又没靠山,始终不温不火的。又辗转回国讨生活。   关于她为何解约,这么久以来也执词不一。趁她去换衣的空档,私下已窸窸窣窣了一通。   可还没议论个明白,一转眼,怀兮就出来了。   议论声便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一众猜忌酝酿着沉默的气氛中,刚聊的热火朝天的,都心照不宣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怀兮倒是毫不介意那些非议,大大方方找了处地方坐下。   补好了妆,就起身去了摄影棚。   关门的一瞬,身后议论声又如潮涨。   汹汹而起,全被堵在了门后。   -   拍摄要用五六套服装,怀兮最后换了身款式大胆,色调乖张的葡萄紫薄纱透视裙。   本期摄影风格主打张扬性感,一开始拍摄,造型师就不由分说地给她脑袋上套了个长假发,如何都不让摘。   怀兮留惯了短发,对此颇有微词,差点翻脸。   不过她长相灵动明艳,发型如何,倒真不怎么影响气质。刚摄影师还夸赞,说她果然是在国际秀场厮杀过一番的Model,盘靓条顺,表现力极佳,不愧在知名模特经纪公司ESSE深造过。   话说至此就点到为止——   怀兮当年也算ESSE力捧的Model之一,风头无两,各种资源信手拈来,如今沦落到需要与资历低她不少的同行竞争,实在惹人唏嘘。   怀兮回到摄影棚。   在场工作人员男性居多,她一身透视葡萄紫,曲线盈盈袅袅,毫不避怯地迎上各样目光,朝场地走去。   顺手抚过头上那顶长假发。如瀑流泻。   她有保持身材的习惯,纤腰袅娜,臀型挺翘。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多余的赘肉,该长肉的地方也一点儿不少。   人瘦是瘦的,却不干瘪。   除了花钱和跟男人谈恋爱上,怀兮其他方面算是个很自律的人。   很快,最后一轮拍摄开始。   鼓风机吹动轻纱,如丝丝冰凉的雨芒拂身。   怀兮立于一扇造景窗前,跟随摄影师的快门,柔美地伸展自己的四肢与腰臀。随轻纱带动,千姿百媚尽情施展。   这世上的美人其实不在少数,但能意识到,并在镜头下将自己的美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千万里挑一都难得。   她自信她是专业的。   且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姿态能让自己的身体更迷人,如何角度拍出来,才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于是一趟拍摄下来,她与摄影师配合得天.衣无缝,期间甚至撒野一般摘了那顶她早看不顺眼的长假发。   扬手扔开。   造型师在一旁气得跳脚,要她捡回去,摄影师却一直没喊停,来回捕捉镜头。快门如飞,几乎没有一张废片。   最后一张定格在她背影。   光线调暗,她如一只匿在森林之中的聪伶小兽,露出一只清澈左眼,眼下一颗痣风情缭绕。   干净利落的短发让她侧脸线条都凌厉不少,倒真突破了造型师一开始只有长发才能与性感相衬的设想。   她嘴角微垂没笑容。下颌轻收,神情却是傲慢,目光很挑衅。   双手置于腰后。能清晰看到,腰窝以下,纹了一株长刺玫瑰。   只有三分之二。   像是未完成,又像是,与谁的是一对。   -   试镜结束已晚上九点。   怀兮换回自己的衣服,又回了休息厅。手机上好几通蒋燃的未接来电。   她还得留在这里等试镜结果,人已经有点儿困倦了,也没回电话过去,背靠着沙发,阖目养神。   过了会儿,察觉有人拍她身后靠背。   接着,几张轻飘飘的纸落在她面前桌面上。   尹治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的事儿记仇,皮笑肉不笑的:“签了吧。回去休息两天,下周一来拍摄。这次所有都是外景,拍好了上封面,拍得烂了也别怪我没给你这次机会。”   “你给我的机会?”怀兮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拿起拍摄合约,借着光,一页页地翻起来,问得漫不经心,“你给我开后门了?”   尹治牙痒痒地回敬:“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给前女友行方便的习惯。”   “哦,这样最好。”   “这次项目的确是我姐让我负责的,摄影师要你,也算是给我了个面子——不过你别说,大家对你真特别满意,而且该拍什么,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男朋友——”   尹治喋喋不休的,“你这次要合作的可是个赛车手,跟蒋燃一样。还是前阵子拿了欧洲春季赛冠军的那个Hunter车队的副队长——Neptune最近不是在跟Hunter打练习赛吗?我估计蒋燃也认识,他叫程……”   “程宴北。”   白纸黑墨,端正笔直的三个宋体字。   怀兮清脆的声线,接着尹治的话,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尹治一愣,眉开眼笑,“你认识啊?”   “不认识。”怀兮将合约放回桌面,起身拿起包,“我不拍了,回见。”   -   白色保时捷在高架开得飞快。   黎佳音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刷手机的怀兮。从晚饭到现在,她异常安静。   “你来上海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喏,”黎佳音拿起副驾驶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晃了晃,“礼物都是我着急忙慌给你准备的。本来给你送了个别的,寄你港城的地址了,结果你又跑来上海——早知道你要来这差我就不出了,晚上去我家给你过生日得了。”   怀兮刷着微博,跟着几个搞笑视频笑了会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刚就着车窗户抽了根烟,她声音泛着哑:“我要是这么晚去你家,你男朋友没意见?”   黎佳音一脚油门儿踩下去,“让他滚去睡酒店啊,你跟我挤一张床。”   “得了吧,那怎么行。”   怀兮又刷起了朋友圈。   下下周是南城七中的校庆,有同学已从五湖四海回到南城,聚在一起吃饭合影。发福了的发福,变丑的变丑,谢顶的迹象也在生活的重压下显山露水。   她撑着脑袋,跟着想象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象什么,立刻收回了思绪,笑着拉回话题:“那我男朋友怎么办?”   “你哪个男朋友?”黎佳音一时居然想不起她最近交往的这位是何许人,又恍然,“哦,那个开赛车的啊?”   “算你记性好。”怀兮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听着情绪不佳。   “怪我吗?每次都是这个还没见到,下次又换一个,”黎佳音哼一声,“这不马上要给你送他那儿去吗?他在哪儿呢?”   “不是说了么,盛海酒店。”   “酒店?”黎佳音反应总慢半拍,“他家不在上海?”   “也在港城啊,”怀兮有点烦躁。看表时,顺便将蒋燃发来的房间号看了眼。她今天累到没精神,只想好好睡一觉,催促黎佳音,“你赶紧的,你还赶得上飞机吗?这么晚非要出来见我一面。”   “那不是要给你送生日礼物吗?怎么着你来我也得请你吃个饭啊,”黎佳音加快车速,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我们公司出了款新品,正好我给你拿了一套。晚上你试试?”   “什么啊?”怀兮有气无力的。   “情|趣内衣啊。”   “……”   “我很体贴的,还送了眼罩。”   “……”   自从黎佳音去了个小奢内衣品牌公司上班,逢年过节,还是只是简单地庆祝她来个大姨妈,各种样式作为礼物的内衣,怀兮就没少收到过。   直到下车,黎佳音还跟她挤眉弄眼:“小别胜新婚,姐妹!赛车手身体素质好,都很猛的!今晚好好享受!”   怀兮翻了个白眼,拽着行李箱去酒店前台拿了房卡,一路循着房号上了楼。   上到27层,厚重的地毯在脚下延展开。   长走廊特意设计成波浪形,两侧挂满色泽鲜艳的西洋油画。不知是偷食禁果的夏娃亚当,还是互相依偎的撒旦与美神。画面诡谲,看得人眼晕。   用房卡开门,习惯性插卡取电,她突然发现,房间最里亮着灯。   取电槽已插了张房卡。   依稀能听到,从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蒋燃回来了吗?   怀兮从《JL》出来就很晚了,又跟黎佳音吃了个晚饭,从外滩到这边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半了。   黎佳音晚饭逼着她喝了点烧酒,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从曲里拐弯儿的走廊走过来,头就有些晕了。   疲倦与酒精麻痹着神经。她放下行李箱,踢掉了高跟鞋,将自己整个人扔到床上。   绵软的床垫在身下起伏,如浪潮拍打她。   浴室里低沉轻缓的爵士乐声徐徐飘来,空气中还泛着男士香水丝丝缕缕的清冽味道。   她闭上眼,半睡半醒地嗅着这味道。   不知不觉做了梦。   梦见八.九年前的那个冬天,下了很大雪。有人把她的手放到他羽绒服的口袋,用一只带血的手牵住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她已经很久不会梦到。   突然又睁眼。   床头柜上扔着只机械手表。表盘一颗水蓝星球,镶着各样齿轮,嵌了圈金属质感很浓的黑边。   很张扬的款式。   说起来,她从不记得男人爱戴什么手表,不记得他们喜欢穿什么样的衬衫T恤,平时打什么颜色的领带,对饭菜的忌口也完全不会在意。   浴室水声没停。爵士乐旋律绵长,依然轻缓悠扬。   灯光昏昧,推着浓稠夜色潜行。   偏生是这样暧昧的光,反而给夜晚添了丝别样味道。夹着潮气和水声,如同催|情。   机械手表的走针拨颤着空气,与酒精作用一齐侵蚀着她的耐性。   她目光最终锁定在黎佳音送她的生日礼物上。   -   纹路细密的蕾丝眼罩遮挡,让眼前光线一瞬更低沉。   浴室门打开,腾出水雾,虚幻得像仿佛置身世外人间。怀兮睁了睁眼,隐约,只能看到男人高大健硕的轮廓。   酒劲儿彻底上了头,她脚步虚软着,自然地勾住他的脖颈,双腿热情盘上他腹肌分明,线条紧实的腰身。   吻住他柔热的耳垂。低语着,呢喃着,在他耳边问:   “喂,想没想我?”   程宴北浑身绷得僵硬,被她迎面逼着向后退了一步。她却还执拗地箍住他脖颈。   一身张扬热烈的暗红,纤细双腿上绑着双蕾丝吊袜。   如暗火将他熊熊包围。   他脚下一滑,一个翻身不稳,下意识扶住她腰。   两人一齐狠狠撞上了墙。   怀兮后背落在墙,闷哼一声,痛感全然被酒精麻痹。几乎分不清这是人间抑或万丈地狱。   只听见一道低沉嗓音落在她耳边。   “喂,走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这次讲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点个【收藏本文】+【收藏作者】不迷路啦~   [阅读提示·必看]   1.男女主分手后多年各自有交往对象。介意慎入。   2.熟男熟女,都是玩咖。纸片人三观不代表作者,一切为剧情服务。   3.不接受对女主任何形式的荡|妇羞辱以及上升作者本人的人身攻击。   4.男主撬墙角。介意的可以不用往下看啦。 第2章 痴缠   走错了?   酒意浓烈,怀兮听到这么一句,红唇微扬起,竟将信将疑地笑了起来。   隔着层薄纱,并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面容。依稀只能看出,他身材很不错。肩宽腰窄的。   好像,还留着寸头。   她印象里,蒋燃可不是寸头。   她的第一感觉是,面前这个男人长相应该不错。一般对自己容貌信心不足的男人,可不会轻易留这种干净利落的圆寸。   而这种男人大多特立独行,天性傲慢,攻击性极强。床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总教人难忘。   怀兮后背整贴住冰凉的墙面,脑海中酒意汹汹缠|绵。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用感官传递着触感。   沐浴露的清冽味道萦绕而来,将她包围住。像牢笼。   他扶稳她,深沉一呼吸。   丝丝莹凉的气息就掠过她耳廓。很痒。   一层潮气热意滚滚,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托紧她,将她环于墙与他裸|露的胸膛之间。   以至于她双腿轻轻一环,就能感受到他腰身紧致的线条。随着彼此呼吸的律动,如柔软的山川,有节律地在起伏。绵延着,散发着,满满的荷尔蒙。   晚饭黎佳音还提醒她,这种烧酒一开始不上脑,劲儿全在后面。正好给她和蒋燃晚上催|情。   她平时也不怎么喝酒的。   怀兮此时也分不清自己是醉还是醒了,甚至,都分不清他是谁。   她浑身绵软地攀着他,一手掌心贴紧他胸膛,无意就触摸到了他左心口附近一道浅浅的疤。   不知是旧痛还是新伤。伤疤之下连着心脏,心脏贯通生命。   藏着一个大难不死的故事。   她喜欢有伤疤的男人——有伤疤的人,才是完整的。   她的唇不自觉泛起个弧度。   突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喂。”   他又在她额顶上方出声。   声线顿郁,气息深沉。像是想严肃地提醒她什么。   “——嘘。”   怀兮立即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唇,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全阻在了他的唇边。   程宴北轻轻皱了眉。   “别说话,我还没问你。”   她指腹轻滑着,感受着他唇的触感与轮廓。   不很丰厚的薄唇。   这样的男人大多薄情寡义,狼心狗肺。   蒋燃是薄唇吗?   她不记得了。   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却用如此亲密的方式感受彼此,多了些,像是与陌生人越轨偷|情的刺激感。   这样新鲜的玩法惹得她频频战栗,情绪跟着酒劲儿一起上头。   非常有趣。   她抚过他唇角,扬起因酒意泛起一层绯红的笑靥,问:“居然用‘我走错了’这么拙劣的理由来找刺激——你跟谁学的,嗯?”   程宴北没说话。   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房间的女人有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藏在黑色蕾丝眼罩之下,并看不清面容。   她留齐耳短发,发丝打着卷儿,行迹凌乱乖张,几缕掠过她红唇,缭缭绕绕。   内衣款式张扬大胆,暗火般的红。烫金蕾丝勾出她前胸一片饱满轮廓。欲盖弥彰。   也不知是否是刻意设计,她蕾丝吊袜边沿仿佛生着根根绵软的小刺,如羽毛瘙痒,在他腰附近飘荡。   与她不安分的手一样,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   “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想不想我?”她勾紧了他的颈,半是娇嗔地呶起了唇,撒着娇,“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   程宴北沉默着,稍挪一下身子,她就箍他更紧一些。   好像认定了,他就是她今晚要见的人。   “怎么?你不好意思说?”   听他沉默,借着酒劲儿她更大胆,靠在他肩,柔热的气息在他耳侧飘荡,撒娇又呢喃,“你不想说花言巧语是不是?那就,直接带我去你床上啊。”   程宴北不由地低笑一声,嘲意淡淡的: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就要上我的床?”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她倒是自己绕起了逻辑,以为是他偏要跟她玩儿这种扮演陌生人的游戏,笑着命令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今晚就要跟你上床。”   说着她力气就拗准了他,半梦半醒似地,将他向床的方向推。   地面还湿滑,程宴北向后退两步站稳了,下意识扣住她的臀腿——如此她仿佛得到了回应,双腿默契地钳制住了他腰身,引他进入这场没有胜者的拉锯之中。   床很近,就在他身后两米开外,她找准了方向,又是撒野又是上蹿下挪的,惹得他不由地虚软了脚步。   最后,两人一齐栽到了床上去。   床垫深深起伏,将她向他迎送过去,撞入他怀中。   “你今晚,不是有事儿得晚点才能过来吗?”   她似梦呢喃,分不清他是谁似的,只如此问。   感受到他低沉的气息在她上方飘拂。很陌生,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她又触碰到他前胸的疤痕。   她不记得蒋燃身上有疤。   如此看不清,用手指感受他肌肤的一丝一毫,给了她莫大的新鲜感。涂着猫眼绿的指甲循着那道疤痕,时不时轻滑着,气息缓缓如兰,带着酒意:“真的不想我?”   程宴北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向上挣扎一下想脱离,她又揽着他脖颈拉了他回去。   酒劲儿彻底侵蚀神经。   怀兮指尖儿顺着他腹肌坚实的轮廓下滑,半是游荡,半是去勾他的浴巾边沿,将扯不扯的,跃跃欲试。   靠在他耳边娇声地笑,“你如果真不想我,何必这么早回来,还用‘我走错了’这种借口跟我玩刺激——”   “你再往下——”   程宴北这才冷淡地出声。答非所问。   他视线跟随她勾住他浴巾的手指下滑,半是警告,半是疏离地笑着:   “我就要报警了。”   “……”   他语气重了不少也冷了不少。没等怀兮从迟滞的酒精作用中反应,他突然就甩开了她勾住她的胳膊。   起身。   猝不及防的,怀兮被他重重地甩到床上,她却是心疾脚快,伸长腿,脚尖儿下意识一勾——   就勾到了他围在腰间的浴巾。   程宴北还没完全走开床边,腰间便跟着一凉。   “……”   整个上海的冷空气仿佛都灌入了他身下。   怀兮全然得逞,报复似的,脚一扬,勾开他一大半的浴巾。恶作剧一样,挑到另一头。   她人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玩儿着自己脸侧的头发。隔着一层眼罩,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红唇轻扬。半是挑衅,半是引诱。   程宴北拧着眉,用现有的一半浴巾掩住自己。另条手臂一挥,去拽她脚边的浴巾。   怀兮以为他有意挑|逗,手腿并用死死压着。虽看不清,但想到他遮着一半兀自尴尬,她就更来了劲头。   玩野了。   可她力气终究耐不过他,不经几下,整条浴巾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拽了过去。   她被那力道拽得也跟着翻了半侧身。   察觉到他沉默的愠怒,她娇笑着:“——干什么啊?不会温柔点吗?”   程宴北冷觑她一眼,慢条斯理系好浴巾。   转了身,去拿桌子上的烟。   他敲了一根出来,咬在唇边,将半个人甩入了沙发椅。有点烦躁。   长腿疏懒交叠,拿起手机。   半天没了下文,怀兮等了一会儿,循着他的方向,好笑地问:   “怎么不玩儿了?”   程宴北坐在一侧沙发椅,垂眸。看手机屏幕。   “打个电话。”   “给谁?”   “报警。”   “你报什么警?”她吃吃笑起来,“你身材这么好,公然勾引我,我还没报警呢。”   “正好附近扫黄,我打110。”   他语气依然淡淡。   “……”   咔哒——   滚石打火机火星一闪,蹿起火苗。照亮他半侧脸和疏漠的眉眼。   怀兮以为他又跟她开玩笑。   她像只猫儿一样,翻身半躺到一侧去。双腿交绕着,曲线盈盈袅袅地施展而开。曼妙身形与这般夜晚不谋而合。   程宴北噙了半口烟气,等电话拨出,才徐徐吐出。   他转眸瞥她,嗓音沉哑:“你今晚可以在派出所睡个好觉。”   话音未落。   她后腰一道的纹身,迎着光,先行落入他视线。   一株只纹了三分之二的长刺玫瑰。   野蛮生长,肆意又妖娆。   他眯了下眸。   烟气跟着目光凝在空气中。   “一个巴掌拍不响,扫黄怎么只扫一个人?”她倒是笑得不以为然的,又转回来,半支着脑袋,朝着他的方向。   程宴北坐在沙发椅,隔着一层烟气与她眼前一道屏障,与她无声对视。   一侧光落下,衬得她下巴益发小巧尖俏。右颊一个浅浅的梨涡。很眼熟。   那片纹身也更清晰。   110恰好打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和声音:“您好,静安路派出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   没等对方说完,他就将电话挂断。   通话界面闪烁两下。跳回桌面。   “你挂了干什么?”她听到了,轻哼着,“让警察把你一起抓走啊,好不好?嗯?”   屏幕完全熄灭,映出他面容。   唇上咬着燃了三分之一的烟。   最后三分之二,化作一抹猩红倒映在屏幕。   他半天不说话,怀兮益发觉得没劲儿了,困倦侵扰赶走了酒意,她翻身要睡过去,突然感受到他靠近了她。   接着一个力道,就将她肩膀扳了过去。   眼罩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下挑开。   昏昧的光线一瞬间异常刺目。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地,浮现在她眼前。   已经很多年不出现。   面前男人单眼皮轮廓狭长寡漠,瞳色黢黑。他留圆寸,干净利落。极具侵略性。   下颌线条流畅,眉峰凌厉,鼻梁高挺。左眉隐隐一道疤痕,不仔细看,以为他是天生的断眉。   她依稀记得,他对她讲过这道疤的来历。   她还记得。   程宴北垂眸,静静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片刻,目光落在她剪短了不少的发,还有她眼下的那颗痣上。   唇动了动,终是无奈地笑:   “你到底喝了多少?”   怀兮眯了眯眸,过滤掉刺目的光。   不知是为了将眼前这张脸打量清楚,还是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毕竟他们,好像连寒暄都省了去。   而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甚至连见面都不需要。   她甩开他的手,将眼罩又拉了下去。   “关你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完结文《野痞》温馨治愈小城故事   《野痞》by孟宋   > 痞里痞气网吧老板×面冷心软纹身师   > 男主浪的没边儿骚断腿×女主轻微自闭   > 慢生活 老街里的市井烟火   喜欢你抽烟时的那张朦胧侧脸,映着斑驳灯光。   喜欢你纹身时穿得黑色吊带,锁骨很性感。   还喜欢你打游戏,只在我店那个角落。   最喜欢的,还是你在我怀里,人事不省。   别人眼中的坏女孩,别人眼中的坏男孩。   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老板纹身!”   舒冬抬头,声音不冷不淡:“纹什么?”   宋风叼着棒棒糖,寸头带了几分痞,   他嘴角上挑,一步一步靠近。   “冬。”宋风贴近她耳边,指了指手臂。   舒冬微愣,扫了他一眼转身去准备东西,却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扭头……   “纹手臂不需要脱裤子。”   “方便你发挥。”   一条幽静的小巷,一个温暖的小城故事感谢在2020-02-12 22:37:34~2020-02-14 01:3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抱猪 3个;小栗旬睡我、阿梨梨梨梨梨梨、我熊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名叫时间的家伙、嘻嘻嘻、贺歌行 2个;鱼尽欢、Arbeit、maddymar、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尽欢 13个;橙汁、2806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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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言而喻。   沉默的气氛还没酝酿浓烈,怀兮最后冷冷地看他一眼,一把拉开门,拽着行李箱大步离开。   门在身后关闭的同时,心里跟着骂了句脏话。   操。   -   从酒店27层下去,怀兮一遍遍地打蒋燃的电话。来回只有一个机械女音提醒她稍后再拨的声音。   四面光滑的镜墙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留余力地捕捉到,令她几乎无处躲藏。   她站在镜子前,一时有些无措,与自己对视片刻后,用指腹将唇上的口红,一点点地擦掉。   算是给今晚作了个狼狈的收尾。   到一层大堂,怀兮去前台询问一小时之前给她递房卡的前台小姐是否记得她。   娃娃脸的前台小姐点头微笑,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怀兮咬咬唇,不知怎么说。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凌晨一点了。   她又低头看着房卡上鲜明的“2732”四个数字,又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迎上前台小姐打量她大衣里穿着的怪异目光。公式化的笑容都僵了。   怀兮面色冷下来,最终什么也没说,将房卡扔在前台。   拉着箱子离开。   出来匆忙,她只穿了件挡风的轻薄大衣,领口滑低,勾出前胸一片饱满的雪白。穿着什么一目了然。   她怕她再久留,连酒店的人也叫110来扫黄。   三月底的上海,乍暖还寒。   白天才下过冻雨,晚上难免飘了寒。怀兮一向耐得了冻,大踏步地迎上冷空气,向不远的地铁口走去。   她边打开手机搜索地铁线周边的酒店,可还没进地铁站,就被一道铁栅栏拦住了。   膝盖猝不及防地磕上去,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条线十一点半就停了。   将行李箱放一边,跨坐上去。   她双腿还光|裸,绑着双蕾丝吊袜。性感旖旎如这低缓流淌的夜色。   她避着寒风,点了根烟,继续用手机查找酒店。   深夜街头人际稀少,车辆寥寥。繁华城市白日一贯的快节奏,在垂垂夜幕中渐渐平和。   偶有一辆私家车在她脚边停一停,不怀好意的男人降下车窗,轻佻问她要不要上车。   怀兮头没抬,自顾自地刷着手机。   她眉眼低垂着,烟雾缭缭绕绕勾住半侧柔美的面颊,打着卷儿的发将她神色遮得明晦不定。淡漠又疏离。   对方觉得她无趣,升起车窗,很快扬长而去。   怀兮最终订了个离这里七八公里远的酒店,恐怕避之不及似的。   然后到路边打车。   -   程宴北换了衣服下楼,去马路对面的停车坪取车。   在马路上来回避让行车时,一个回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铁口前立着一道纤细身影。   怀兮穿她那件酒红色大衣,在夜色中艳丽又扎眼。   牵着个贝壳白的行李箱,来回张望左右行车,沿路时不时踱着步,挥动纤长手臂,想拦停车辆。   起了风,凌乱短发在她脸侧肆意飞扬。比他印象里短了不少。   程宴北遥望一眼就收回目光,坐入车中。   正此时,手机响起。   “你到了吗?我都下飞机半天了,怎么没看到你,”立夏说,“这飞机晚点了,本来十二点就能到的。”   程宴北没发动车子,降下一半车窗。   点了支烟。   视线轻抬,隔着一层喷薄而出的烟气,无意识看远处。   怀兮突然蹲在地上,开始擦起了自己的行李箱。过于聚精会神,以至于连着两辆没载客的出租车擦着她身旁过去都没发现。   程宴北慢条斯理掸着烟灰,淡声答:“还没出发。”   “还没出发?”立夏听到差点儿气晕过去,“这么晚地铁都停了,静安区那么远,你不过来难道要我打车过去吗?”   程宴北漫不经心应着:“也可以。”   立夏简直无可置信:“也可以?你是真要我打车了?”   程宴北吐了个烟圈儿,让窗外冷空气过滤。   没说话。   立夏听他沉默,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缓声:“算了,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程宴北看了下时间。快凌晨一点半。   “过去会很晚。”   “嗯?”立夏没明白。   “你考虑好。”程宴北说。   “……”立夏深呼吸一口气,憋着火,“行,我考虑好了,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   怀兮也擦完行李箱站起。   一道丑陋的刮痕像是伤疤嵌入肉里,刻在行李箱上,是刚从酒店跌跌撞撞地拖行过来留下的。   从小到大,她用所有东西都没什么节制。都是用旧了就换,坏了脏了就扔,绝不多留一刻。   包括男人,也是腻了就分。   这箱子是她去年前在法国谈的一个医生男友托朋友多出辗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她对箱子倒是喜欢得很,处处爱惜,可连送箱子的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箱子都那么多选择,何况男人。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了。   高跟鞋支脚跟,她坐在箱子上,轻盈地晃了晃腿。   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空,牙关一合,就把烟嘴儿中蓝莓薄荷味儿的爆珠咬破了。   清冽的味道充盈入口。   像跟谁接吻时,舌与舌厮碾,融化掉一整块儿同样味道的硬质糖果。   又等了一会热,身后一声鸣笛。   怀兮回头。   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近她。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司机露出张和善面孔,一口上海口音颇浓的普通话,说看到怀兮一个人站这儿好久了,她送了一趟客人过来看看,她居然还没打到车。   怀兮吸了下鼻子,不知是冻到了还是怎样——她一向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对方想赚钱,她想坐车。这世上的事就这么简单。   她将行李放入了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程宴北正好一支烟也燃到了头,捻灭,往前倾了倾身,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   他视力不错,目光掠过出租车的车牌。   那辆车载上怀兮,很快就消失不见。   越野底盘厚重,如一只匍匐已久的野兽跃笼而出,街景迅速后移。   程宴北有条不紊打了半圈方向,平缓将车开出停车坪。   上高架,手机又次响起。   任楠打来电话,火急火燎的:“喂?哥,你在哪儿呢?”   “路上。”   “去哪儿?”   “虹桥。”   “——去机场?你这么晚还不回酒店吗?”任楠说,“酒店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那房现在都没人住。”   “什么?”程宴北没明白。   “他们让我问你今晚住不住了,客房爆满,不住就让给别人了。”   程宴北哑笑了声:“兄弟,我刚从酒店出来。”   “……啊?你已经住进去了?”   “嗯。”   “盛海酒店?”   “嗯。”   “静安路那家?”   “对。”   “……等等,那是怎么回事,人家给我打电话说你根本没住进来啊,”任楠也是满头雾水,“你等等,我看一下。”   欧洲春季赛刚过,Hunter与Neptune两支车队最近陆续回国抵达上海,准备四月份的练习赛。   任楠是赛事组的人,他今早替赛事组收了所有队员的身份证统一去酒店登记,下午又将房卡一一发放给了他们。   不会是在他这里出问题了吧?   酒店还在等回应,任楠立刻去翻找留存的登记表,窸窸窣窣的,狐疑地问:   “你真住进去了?”   “不然?”程宴北淡声笑,降下车窗,手臂搭着窗边儿。   车在高架一路驰骋,夜风拂面,倍感清凉。   任楠听他语气这般轻松,一时更着急,拿着张表比对姓名房号,问程宴北:   “那你住哪间房?还记得吗?”   “2732。”   “2732吗?”任楠迟疑一下,“确定吗?”   “不是你给我的房卡吗?”程宴北还回忆了一下房卡的数字,半开着玩笑,“你可别告诉我是我走错了门。”   任楠突然就沉默了。   小半天,才硬着头皮说:“哥,那个……你好像,还真的走错了。”   程宴北唇边笑容凝住。   “你住2723……不是2732,”任楠头皮发麻,“2732……不是你的房间。我、我给错房卡了。”   “……”   任楠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呼吸都重了些,赶忙道歉:“怪我怪我……我说呢,你下午那么早就回去了,不去酒店去哪儿啊。我、我现在给酒店打电话解释,看看能不能换一下房间——”   “……”   那边还是沉默,任楠一时更紧张,“哦、哦对,2732原本住的是Neptune的蒋燃,他们今天一晚上都在嘉定那边训练,回不去……哥你和燃哥关系不是不错吗?如果酒店那边不同意,实在不行……我就替你跟他说一声,你今晚就先住他房间好了。”   任楠说着,突然一拍脑门,又想到了什么。   “啊完了——我才想起来,燃哥女朋友今晚要过去的,这可怎么办啊……”   程宴北踩了脚油门儿,没听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你的房间吗,嗯?   ---------------------   感谢在2020-02-14 01:38:53~2020-02-15 05: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猫 3个;理智购物 2个;丫丫、O(∩_∩)O哈哈~、野而乖张、阿珂、maddymar、Mang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蜡笔小阳 10瓶;R' 5瓶;月野小兔、24756708 4瓶;要瘦成一道闪电 3瓶;Whitenoise、nunulili的qiu儿、矩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痴缠   怀兮一觉醒来已过正午。   昨夜辗转又回了外滩,一场冻雨来势汹汹,全然没影响今天的好天气。此刻艳阳当头,江面雾也散了。   她起床冲了澡出来,手机已在桌面震动好几个回合了。   换了条单薄睡裙,窝入落地窗边的皮质沙发里,双腿随意搭在扶手上,接起电话。   “我会都开完了你才起来?”黎佳音一开口就意味深长的,“怎么,你男朋友不让你起床啊?”   黎佳音昨夜飞了北京,没好叨扰良宵。如今日头正烈时候不早,怀兮磨磨唧唧了好久才接电话,难免惹人遐想。   怀兮仰头枕在沙发,尚潮湿的发垂下,滴着水。   她懒声:“刚洗澡去了。”   “你俩一起?”   “我一个人。”   “一个人?这什么狗男人,昨晚折腾你够呛今天居然让你一个人洗澡,没点儿风度,”黎佳音开着玩笑,又暧昧地问,“怎么样?我做个市场调研,我们公司的新品你家那位还满意吗?”   一提就是个不开壶的,怀兮没好气地吹两下刘海儿,咬牙说:“挺好的。”   “哦?”   “好到扫黄的警察差点儿把我当搞特殊服务的给抓走了。”怀兮气得牙痒痒。   黎佳音一口咖啡差点儿呛到,笑出声:“真的假的?你们还玩儿制服play啊?”   怀兮有点烦躁。   她从沙发起来,去一边倒了杯水,一侧肩膀夹着手机,问:“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下周末吧,你能待到我回来么?”黎佳音说,“对了,你那杂志真不拍了?”   “不拍了。”怀兮答得干脆。   “为什么啊?”黎佳音不解,“《JL》诶,多好的机会。”   怀兮拿起杯子喝水。没说话。   “不是还有机会上封面吗?你说不定能借这次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再找个好经纪公司签了,让ESSE那群人睁大狗眼看看,失去你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   “没必要,我又不是为了他们。”   莹凉清润的液体入喉,怀兮放下杯子。嗓音都清澈了些。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拍啊?”黎佳音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花钱大手大脚的,你那小金库都快见底了吧?”   跟ESSE解约后,怀兮在模特圈和秀圈糊了一年多,好不容易《JL》这么大机会落她脑袋上,昨晚黎佳音听她过了试镜还挺高兴,谁知第二句就是她不拍了。   据说拍摄合约都没签。   问理由也不说。   怀兮自我随性惯了,万事都凭她心情。心情好了万事大吉,戳到她逆鳞二话不说就翻脸。   没人拗得过。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她什么脾性,黎佳音比谁都清楚。   “尹治他们《JL》那边怎么说?”黎佳音问,“他们再另找人么?来得及吗?”   怀兮四处活动了一下,将一条腿搭在一边向下压了压,答得漫不经心:“他说让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那你考虑么?”黎佳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考虑。”怀兮当机立断。   “……”行吧。   又聊了会儿别的。   怀兮说她昨晚没睡好,吃过饭下午准备补觉了。黎佳音听她那劲头儿跟霜打了似的,赶忙催她去休息了。   北京开始飘雨。   黎佳音望了望窗户,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上楼开会了。   对面一同来出差的同事周曼耳朵尖,突然跟她提了嘴:“那个,你朋友是Model?我听说去《JL》试镜了?”   黎佳音不怎么喜欢别人听自己打电话,表情不大好地笑了笑:“是啊。”   “她不拍了吗?”   “说是不想了,”黎佳音收拾桌面电脑,答得模棱两可,“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   “喔,那真挺可惜的,”周曼跟着她起身,“我听我在《JL》的朋友说,这次他们封面的主咖是个冠军车手,世界级的那种,这回首登国内杂志,《JL》很重视,听说还没拍,预发刊量就加了两百多万册。”   黎佳音想起怀兮的现男友也是个赛车手,突然来了兴趣:“哪支车队啊?”   “就前阵子拿了欧洲春赛冠军的Hunter。他们很火的,你不知道?”   黎佳音吃了一惊。   近几年Hunter在各大国际赛场上成绩斐然,频频刷新各种记录,她平时不怎么关注这类比赛都对这支车队的名字有所耳闻。   上了扶梯,黎佳音拿手机搜起了百科,“整支车队都上?”   “那哪儿能啊,当然个人冠军更厉害啊,”周曼笑笑,“内页给车队,封面给冠军。这时候就不能有什么集体意识了,一群人上赛场,冠军当然也只能有一个啊。”   “冠军是谁啊?”   “是他们副队长,挺厉害的。”   黎佳音放大一张队员合影,中间一个身形高大,穿一身红白相间赛车服,亚洲面孔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曼侧了下脑袋,正好看到,“哦,这个就是。我老公挺喜欢看他比赛——别看人家是开赛车的,很有Model范儿吧?还长挺帅。”   “哪种帅?”黎佳音不禁笑了声。   周曼答得一本正经:“就是让人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帅。”   黎佳音总觉得男人有些眼熟。   他相貌英朗,留着干净利落的圆寸,剑眉浓而英气,单眼皮弧度狭长,眼神透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淡漠。   唇边却扬着一点慵倦笑意。   流里流气的。却不令人生厌。   黎佳音下滑界面,看到这位副队长的大名。   登时皱了眉。   “……”   “你朋友不拍绝对亏了,”周曼惋叹着,“你再劝劝她呀,多好一机会。这期《JL》加售那么多册,又是跟世界级的冠军车手一起,没准儿她……”   黎佳音将手机放回口袋,叹一声气:   “没戏。”   -   Hunter和Neptune今天私下约了友谊赛。   下午五点,两支队伍一共十几辆赛车,化作道道形色各异的迅疾闪电,竞相越过一个个弯道坡路,在广袤曲折赛道中胶着酣战。   一圈圈下来,程宴北那辆红黑相间的法拉利SF100,与蒋燃银灰色的梅萨德斯W11遥遥领先,将后面的车辆远远甩开。   满赛场仿佛只有他们两辆车在一较高下。   带过引擎巨响,尘土飞扬,战局正酣。   程宴北和蒋燃同时出身和受训于国内一流水平的MC赛车俱乐部。蒋燃还是他在港城大学读书期间的学长。   他们分别代表的两支车队Hunter和Neptune,这几年也如现在一般,在各种赛事上争得难分伯仲。   Neptune比Hunter实战资历多五六年,Hunter却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远远将其超过,屡创佳绩。   程宴北更是以过人之姿在赛场一骑绝尘,从去年上半年到今年不到一年时间几乎将各种赛事的冠军拿了个大满贯。   这次是MC赛车俱乐部在上海为Neptune和Hunter组织的练习赛。比赛时间定于下月,目的是从Neptune筛选出精兵良将加入Hunter,再返国际赛场准备更大、含金量更高的比赛。   最后一圈,程宴北正过弯道,身后不远,蒋燃的车直接在漂移时提速,一个飞冲向前。   蒋燃铆足了十二分精神的认真,刚一圈又一圈的,始终死咬着住他不放。   存心跟他较劲儿一样。   程宴北观察一下距离,轻慢移回目光的同时,也跟着提速。平地提速更稳更快,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又将蒋燃远远甩开。   蒋燃见前面那辆车又飞驰出去,一时有些惊慌,加大马力,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Ferrari SF100的红黑车身轻松驰骋过赛场最后一段Z型弯道,发热的引擎轰鸣带动风,第一个通过终点。   无比轻松。   车门开启,一双修长的腿落了地。   程宴北下车,摘了头盔扔候在终点的任楠怀中,将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拉链儿拉下了喉结,往主看台一侧的休息厅走去。   任楠还介怀昨天给错房卡的事儿,抱着他那头盔就是一哆嗦,殷殷地跟上前去。   边还瞟了眼坐在主看台的立夏,问:“哥,原来你昨晚是去机场接你女朋友了啊?”   进了休息厅。   程宴北长腿屈起,疏懒地坐到一旁休息椅。   他拿过任楠递来的矿泉水,半仰起头喝了口。飙了好几圈下来,喉咙如同冒火一般,得到缓解。   任楠观察着他脸色,小心翼翼的:“嗯对……房间那事儿我跟酒店联系过了,回去换一下就行。你东西多的话我去帮你搬。”   程宴北瞥任楠一眼,见他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不由地笑了一声,收回视线。   “不用。”   “真的?”   “嗯。”   “哎……还好Neptune昨天彻夜在这边训练,没回酒店,燃哥也在这边找了个地方休息的……”任楠不由地想起刚赛场上的酣畅战况,情不自禁夸赞道,“师兄说的没错,你他妈在赛场也太拽了吧,刚最后我看到了,蒋燃几次都追不上你,他们昨夜还在这边训练了一晚上呢……”   正说着,一身银灰赛车服的蒋燃,也往休息厅这边来。   任楠便小心翼翼闭了嘴。   蒋燃与程宴北关系虽好,却服役于两支对手车队,在赛场上也是多年的竞争对手——蒋燃对这次练习赛看的很重要,昨夜改了主意让队员全留下来彻夜训练,一圈圈的,听说几个队员车都开爆缸了。   可今天还是输了。   刚赛场一番较量,两人都酣畅。   蒋燃过来,对程宴北笑道:“行啊你,我现在真跑不过你了。”   程宴北迎住他扣过来的手掌,也笑:“是你大意。”   蒋燃坐程宴北旁边,朝场地的方向望去一眼。   一袭款款白裙,身姿窈窕的立夏也往这边来了。他刚才就注意到她在看台上。   面容姣好,优雅漂亮的女人总是打眼。   于是眉开眼笑道:“女朋友?”   程宴北淡淡“嗯”了声。   蒋燃边拧瓶盖儿,又看立夏一眼,对程宴北低笑:   “眼光越来越好了。”   程宴北捏了下矿泉水瓶,不安躁动的一声响。   他问蒋燃:“你们今天来了几个?”   “算上我八个,”蒋燃思索一下,“刚上了五个人,一会儿剩下的上。有两个昨晚差点儿给车开爆缸,今天去检修了。开不了。”   程宴北向后靠了靠,一手向后搭在椅背,视线看手里的瓶子。   “你们呢?”蒋燃问。   程宴北一扬眉,看他:“你猜呢?”   “应该也八个吧?”蒋燃听他这半遮半掩的口气,恐怕他有别的替补,心底气没松,“待会儿再跑三圈,我换人下来。”   “不回去休息啊?”任楠在一旁说,“燃哥,你们昨晚练了一晚上呢,今早没休息多久又过来了。”   “三圈挺快,”蒋燃说,“结束后今晚就不练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调整调整。”   话说至此,立夏过来了,正巧听到蒋燃的话,抱起手臂靠门边,问程宴北:   “哎,六点能结束吗?”   程宴北半垂着眼,仰起头喝水。   颌线条流畅,一截修长脖颈上,喉结嶙峋有节律地起伏。   “还不知道。”他淡淡说。   “我跟人家约了七点面试的,”立夏边看表,边叹气,“我还以为跑两圈儿就结束了呢,你也不早说要到这会儿。”   “你可以先过去的,”程宴北抬眼,“外滩离这边很远。”   “你不送我了吗?”立夏有点儿遗憾,看着他,“我不怎么熟悉上海的路线。”   “送你过去可能会迟到,”程宴北说,“地铁或者打车都很方便。”   “是啊,”任楠接话,“结束可能要六点多了。”   一时僵持。   蒋燃倒是惬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像是想给他们解围,半是提议地说:“我们会尽量快点。去外滩那边吃晚饭也可以。”   话是对立夏说的。   立夏看他一眼,迎上他满面笑意。她有点儿讶异。   蒋燃同她这是第一次见面,温和地笑着,继续说:“今天Neptune输了,按理说得我请客的。来上海这么多天大家也没好好吃个饭。”   于是便兀自安排着程宴北:“这样,一会儿给你女朋友送过去,我们直接在外滩吃饭吧。照顾照顾她。”   立夏觉得提议不错,笑吟吟地看程宴北:“我觉得可以,那等我结束你再来接我吧?到时候你们吃完了,我们单独去外滩转转?我好久没来上海了。”   程宴北一手支着下颌,看了看立夏,又看了眼对面同样笑容熠熠的蒋燃,神情倦淡地点了下头。   任楠又笑嘻嘻地问:“燃哥,那你女朋友呢?我听说不是也来上海了吗?带出来啊。”   听说蒋燃的女朋友是个挺漂亮的模特儿,不过听蒋燃吹了这么久,说到底也没让他们见过真人,金窝藏娇似的。   蒋燃以前谈女朋友也没这样过。   蒋燃早上打给怀兮那会儿,她好像在睡觉就没接。   他一晚没回去,白天在这边休息区找了个房间休息了会儿就又去练习了,忘了再打给她。   正此时,程宴北突然起身,拿过任楠手里的头盔,提起步伐,准备去场地那边了。   立夏跟着出去,又上了看台。   任楠见程宴北走远,这才主动跟蒋燃摊了牌:“燃哥,我说个事儿你别骂我。”   蒋燃笑着:“怎么了?”   “昨晚我把房卡给错了,就是……”任楠紧张地解释着,“把你的跟我宴哥的房卡弄混了。他去酒店就直接住你的房间了。”   “哦,就这么个事儿啊。”蒋燃倒是不以为然,起身拿起头盔,也往场地那边走,“换过来就可以了——酒店房间有人收拾吧?”   “嗯,有的,”任楠跟着他向外走,“不过,你女朋友昨晚不是过去酒店了吗?她应该是直接去前台报你名字拿的房卡……”   蒋燃套头盔的动作一顿,看任楠。   任楠以为他生气,咽着口水说:“你、你昨晚没回去,那、那她……”   又赶紧转移话题:“应该……没啥事吧?宴哥也没说……哎,对,还说呢,燃哥,你晚上给你女朋友带来啊,我们都没见过呢?这次又准备藏着了?”   不远,程宴北已打开车门上了他那辆SF100。   蒋燃戴好头盔,收回视线。   “行,我晚上叫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一个全员玩咖,蠢蠢欲动,痴缠不休的故事   ---------------------------------   感谢在2020-02-15 05:56:59~2020-02-17 04: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2个;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而乖张 3瓶;富贵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痴缠   入夜,缭乱的灯红酒绿在眼前沸腾。一条街望不到头。   怀兮打车过来,到外滩十八号门前。   她穿一件透视感极强的银灰色欧根纱外套,领口低,简单的黑色Choker束起修长脖颈,性感随性的包臀黑裙流苏飞扬,姣好身材无处遁形。   生得纤细高挑,踩一双及踝平地马丁靴,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十分打眼出众。   还没进去,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她缓了缓脚步。   怀礼发来一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   她父母在她八岁那年离婚,她跟着当中学老师的妈妈在南城生活,爸爸是个牙科医生,带着哥哥怀礼离开南城北上,没几年在港城重组了家庭,有了弟弟怀野。   怀兮在港城读大学的那几年,虽在一个城市,与爸爸那边的人也并不亲近。那时怀礼还在国外读医学研究生,一家人四处打散各地,各自都有了生活,早没了互相打扰的必要。   大学毕业后她签入了ESSE,满世界各地走秀,跟怀礼也只是偶有联系,甚少见面。   她上月从巴黎回国,他们也只打过一两个电话。   她还不知道要在上海逗留到什么时候,就没回复。   将手机放回口袋,准备上去了。   -   外滩十八号七层有一家叫做BarRouge的露台酒吧。   怀兮昨夜失眠,辗转到快天亮才睡着,中午醒了一下,下午一觉又补到晚上六七点。要不是蒋燃给她打电话,她估计这会儿还没醒。   电梯直达七层。   迎面一抹妩媚的红,紧紧抱拥住她,将她一把拖入昏沉轻缓的jazz乐声中。   整个酒吧光线低昧优雅,红是绝对主色调。   仿佛一个藏在钢铁丛林中的旖旎幻夜。   踩着柚木地板,通往前方露台,视线渐渐开阔。东方明珠塔腰身袅袅,整片外滩的夜景几乎尽收眼底。   白日晴朗,夜风并不寒。露台上一众的衣香鬓影,形色男女。   怀兮正准备张望蒋燃在哪个方向,肩上及时地揽过一个力道。   蒋燃恰巧从一旁吧台拿了酒过来。   他自然地揽住她,往一个方向走去,低笑着问:“怎么才来?路上堵车?”   “不是很堵,”怀兮被他带着走,路过一丛丛酒绿灯红与人群,“从我住的地方到这儿没多远。”   “昨晚没去我那儿?”蒋燃问得有些意味深长。   怀兮眼角一扬,反看着他笑:“你不也没回来?”   蒋燃凝视她,眼底一层酒后的朦胧。却是不言了。   他带她到紧贴露台的一处长桌附近,怀兮还没在微凉的夜风中站定,突然听谁破云一声雷似的喊了声:   “——嫂子!”   怀兮自己本身有点夜盲,加之这处光线如赤潮一般连成一片昏沉的红,眨了眨眼,才看明白了一张长桌三端几乎坐满。   今夜来人不少。   “燃哥终于肯把他女朋友带出来了!”   任楠又嚷嚷一句,兴奋不已。   怀兮想起,蒋燃说今晚在场的大多是他的队友同僚。   她下意识扬起笑容,可再一抬眼,就注意到卡座中央的男人。   程宴北穿一件鸦黑色衬衫,扣子到喉结就戛然而止,衣领随意松散开,透出几分慵懒的不羁。   袖口挽起,露出条线条流畅的小臂。   胳膊半屈搭身后靠背,修长手指半握个不规则形状的深蓝色酒杯,冰块儿摇晃着。   他长眸半眯起,像是被任楠的那两声吸引了注意,散漫地投去目光。   虽昨晚见过一面,怀兮还是深感讶异。   蒋燃在此之前,从没跟她提过他有这么个朋友抑或同僚——不过他们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聚少离多,也甚少谈及彼此身边朋友相关。   圈子没交集,所以就没必要。大家都是怕麻烦的人。   怀兮一抬眼,无意识地与只有一人之隔的男人心照不宣地撞上目光。   程宴北见到她倒没多意外。神态一如往常。   他只抬了抬眸子,依次打量一下她与蒋燃,深色淡淡的,唇半漾起的笑意久久未消。   明明视线在她,他眼神却与那笑容一样,看不到半点其他的情绪。   疏懒散漫,似真非真。   “哎!燃哥!介绍一下啊——”   任楠还在嚷,三声下来彻底带热了气氛,一群人跟着起了哄。   “就是啊蒋燃——介绍一下啊。”   “这么久才见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啊,你也太能藏了吧蒋燃——”   蒋燃没多醉。   他视线掠过卡座中央,又看怀中半拥着的怀兮。   怀兮自然地拉住了他揽着她肩的那只手,也抬头看他。   一双清澈眼眸,笑起来时,右颊一个浅浅梨涡。   “不介绍一下吗?”她问他,“你这么多朋友。”   一侧光落在她面颊,阴影掩去她另半边的表情,那笑容看起来便半是真,半是假似的。   很不真切。   大家都是酒色|情场的玩咖,都知道想用爱情果腹,迟早朝不保夕。   你来我往时的真真假假,也从不是什么值得劳心伤神去计较的东西。   就是不知她现在是故作矜持,还是逢场作戏。   蒋燃向面前的一众人介绍起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我女朋友怀兮,当模特儿的。”   “——看出来了!”有人立即接话,“你女朋友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当明星的呢!”   “看看这大长腿好伐?当明星的有几个有嫂子腿长?”   “我操,你色不色啊!看别人女朋友的腿干什么?不怕燃哥生气?”   “就是啊!燃哥生气了立刻给咱们换个嫂子信不信啊,到时候你哪有大长腿看——”   一群人哄笑一堂。   这时有人突然用胳膊肘戳了戳,在一众笑语中异常沉默的程宴北。   “宴哥你说是吗?盯着别人女朋友腿看的,可不是居心不良的色胚吗?”   程宴北笑了笑,没说话。   他将酒杯放到桌面,又靠了回去。轻垂下眼,从烟盒敲了支烟出来。   落在唇上,点燃。   火光掐准了青白色的烟气,腾起。与燥热中夹着些许不尴不尬的气氛混作一团。   却有些格格不入。   程宴北背靠沙发,神色却始终淡淡。烟气遮掩,不知他目光到底落在哪一处。   也没说话。   蒋燃带怀兮坐到一侧。   怀兮挨着任楠。   她轻抚裙角坐下时,任楠立刻捕捉到一股甜甜淡淡的焦糖香。   味道偏浓郁却不令人生厌,反而令人回味,带着丝儿少女成熟蜕变一般的乍然性感。   偏生她还留着看似乖巧的齐耳短发,侧脸柔美灵动,脖颈一道黑色Choker,又欲又纯。   任楠平日虽跟一群开赛车的大老爷们儿混一块儿,却没在场几位混账浪荡子玩得开,别人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至此他都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处男,难免耳热心跳的。   下意识往相邻的程宴北那边不安地靠了靠。   程宴北吐了个烟圈儿,看着任楠那傻样儿,抿唇笑。   根本不需偏头,他就能看到怀兮。   不若昨晚的剑拔弩张,她倒是一眼都不朝他的方向。靠在蒋燃身旁,一条纤细的腿搭在另一条上,脚尖儿漫不经心轻晃着。   透视感极强的半透明欧根纱外套下,肩膀单薄。   肩头还随意搭着蒋燃的一只手,时不时与蒋燃交谈一二,笑容低柔,挺亲密。   这时,蒋燃也开始向怀兮介绍起他在座的各位朋友来。   从另一头按顺序开始,先指一个戴眼镜,高大却有些微胖的男人:“这个是我们Neptune的副队,也是我师弟,高谦宇。”   高谦宇跟怀兮打招呼:“你好你好。第一次见蒋队的女朋友。”   怀兮微笑着一沉吟。   她只知道蒋燃是个开赛车的,现役于一支叫做Neptune的车队,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还是队长。   “这是申创,我们Neptune的黄金替补。也是我师弟。”   “嫂子好,嫂子好。”   “这是邹鸣,也是我们Neptune的。”   “嫂子好。”   在场十来人,介绍完Neptune的很快介绍起了Hunter的。   “这个是许廷亦,我们隔壁兄弟车队Hunter的。”   “这个是Hunter的路一鸣。”   “这个也是Hunter的,赵行。”   一个个挨过去,很快,就到了程宴北。   蒋燃刚介绍别人都是自然而然地说个姓名,还连带着把对方的战绩提及一二。到了程宴北这儿,却是有点儿欲言又止又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最终只笑道:“你们应该认识的。”   “……”   话音一出,在场人都惊呼——   “……啊?什么意思?和宴、宴哥认识?”   “不会吧……这也太巧了吧?燃哥怎么没说过?”   “哎我记得,程宴北跟蒋燃都是港城的,难道,蒋燃女朋友也是港城的?”   任楠也吃惊,来来回回地张望在一众质疑和惊诧中,突然沉默下去的三人。   ——尤其是程宴北和怀兮。   任楠又在为自己昨晚递错房卡的错误犯怵,在意地问了句:   “你们,真认识啊?”   如果……认识的话,进错房间好像不会太尴尬?   任楠心底抱有残念,为自己开脱。   可是大晚上孤男寡女……   任楠冷汗刚出一层,谁知怀兮立刻吐了三个字。   “不认识。”   一群人听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啊,不认识吗?”   “那、那刚燃哥怎么说……”   “怎么一个说认识,一个说不认识?到底认不认识啊?”   怀兮下颌轻抬起,向后靠了靠蒋燃臂弯,冷淡地抬眸,直直看着对面的程宴北。   他也看着她。   与刚在这里初见她的表情一样,没多么意外,始终平淡如常,波澜不惊。   一群人跟看了出乌龙似的,最终将话锋转向了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着没表态的程宴北。   “到底认识吗?怎么回事儿啊?”   “认不认识啊程宴北,说句话啊。”有人催促着。   一支烟抽完。   男人狭长眼皮轻敛,伸手,将烟捻灭在烟灰缸。   “她不都说了,我们不认识么?”   程宴北懒懒抬眼,看向她时,眉目带着笑。语气始终淡淡的。   他的眼中从最初到现在,这才多了一点点不同于平静的兴色。   “不过,现在可以认识一下。” 他轻笑起来,嗓音低沉,“我叫程宴北。” 第6章 痴缠   程宴北视线散漫地掠过怀兮,靠回了沙发,又看了她身旁的蒋燃一眼,始终笑意慵倦的,继续介绍自己:“是蒋燃的朋友。”   蒋燃半拥着怀兮,也看程宴北。   如此相视一眼,两人都笑得心照不宣,程宴北看到蒋燃有点儿严肃的表情,还好笑地问了句:   “你女朋友这下认识我了吗?”   蒋燃收了收笑容,没答,看了一眼旁边的怀兮。   怀兮依然懒懒半靠着他臂弯,与刚才说出“不认识”那三个字时同样的面无异色。   看向程宴北时,眼神透出几分冰冷的傲慢,也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时自然而然的矜持与疏离。   没再说话了。   “——哎燃哥,不是说认识吗?”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眼下除了蒋燃,两人却都口吻一致地表示不认识,倒真像两个素昧平生,偶然机会坐到一张酒桌上的陌生人一样。   于是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又兜兜转转回到了蒋燃头上。   蒋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拥着怀兮,一手拿过桌面一瓶XO人头马,一一摆开酒杯。   倒酒。   “算上我师弟高谦宇,任楠,我们几个都是港城出来的。”蒋燃轻松跳过上个话题,将酒各自摆好,“难得聚一块儿,今晚大家就好好喝一杯,坐下来叙叙旧。最近训练也都辛苦了。”   猩红色液体晃了一圈。酒杯一一就位。   当然还有人嚷嚷着“所以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这样的问题,可没多久,就在你来我往的觥筹交错中被冲淡了。   程宴北全程一口酒没碰。   蒋燃倒好了酒,也向他推过去一杯。   他注意力在远处江滩飘荡,看也没看一眼,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手就将一截烟灰掸了进去。   意识到了,边还抬头,迎上蒋燃略带考量和惊诧的视线,歉意满满地笑了笑,将不远的烟灰缸拉了过来。   “不好意思。”   蒋燃表情冷下三分,也笑笑,没说什么。   -   任楠先喝高了,口无遮拦地说了会儿废话。一回头,注意到怀兮居然也一口酒都没碰,面前杯子还是满的,口齿不清地问了句:“嫂子怎么不喝?”   怀兮来这里前,蒋燃就喝了不少,他今晚好像心情不大好,早就放开她,去一边跟另一伙人喝了。   怀兮向后靠着沙发,跟黎佳音聊微信,听任楠问了这么一句,这才从屏幕上抬了下头。   “不会喝。”   程宴北才从一片繁华景象的江滩方向回头,正好听到这三个字,稍稍向她投去了目光。   唇角轻慢地扬起,眼底兴味渐浓。   怀兮也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表情带着点儿不可置信,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还在提醒她,昨晚她因为一时酒兴同他发生了什么事。   怀兮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她调整了下坐姿,向前倾了倾身。   胳膊肘支在膝,一手托下巴,风情精致的猫眼绿,抚过饱满红润的唇。   屏幕微弱的光投映到她脸上,她容色寂寂的,几分与衣着打扮不相称的恬淡。   眼帘低垂着看手机,长睫遮不住眼下一颗朱砂泪痣。   外滩那边好像在庆祝什么开业庆典,开始放烟花。很吵。   程宴北跟着声音移开目光。   没多久,周边人陆陆续续几乎走空了,去了露台栏杆那边畅饮观赏。一处L型卡座,只剩零星几人。   任楠不在,她与他之间就全无遮挡与阻碍。   怀兮倒是头也不抬的,坐久了难免有些口渴,下意识一伸手,去被酒水弄得一片狼藉的桌上寻自己那杯气泡苏打。   她注意力胶着在屏幕,没抬头,依着记忆拿过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玻璃杯。   唇搭在杯边沿,浅饮几口。又放回去。   过了会儿,她又拿杯子喝。   跟着一抬头。   程宴北靠在对面沙发,抬眸看她,眼中几分玩味。   怀兮皱了皱眉,避开他视线,还算优雅地喝了一口气泡苏打。   又放下杯子。   他这么目睹着她拿杯子、喝水、放下杯子的全过程,突然笑了笑,倾了身过来,将她面前的杯子挪开了。   然后在桌上一片七七八八的酒绿灯红之中,推了另个同样形状的杯子,换到她面前。   “……”怀兮拧眉,“你干什么?”   他见她表情警惕又惊疑,半眯起眸,笑道:   “你刚才喝的那杯是我的。”   “……”怀兮心底一惊。   “拿错了。”   如同昨晚提醒她走错了房间一般的冷淡口吻。   ——所以他刚才就那么看着她喝?   她秀眉微蹙,看他,眼底火苗窜动。   对面的男人却是一脸舒倦笑意。   他对她的愤恼置若罔见,仿佛自己能好心替她换过杯子,还提醒她,已经是人生中一件顶破天的大善事。   他移开视线,目光循着夜色,眺望不远的外滩。   不再看她了。   怀兮才注意到,一张桌上的人里只有他和她喝气泡苏打,均滴酒未沾。   他和她面前两个同样形状的杯子边沿,居然都沾着一圈儿浅浅的唇印。   “……”   怀兮一时有点烦躁。   她疲惫地靠回了沙发,舞池又变了音乐。   一片妩媚摇曳的红色灯光中,不知怎么,她就有点眩晕。   像昨夜醉酒一般的感觉。   灯红交织。   舞池的节律尽数晃碎了光,与杯中原本薄荷蓝色的液体混为一体,折射出数种模棱两可的层次。   几乎分不清是谁先占据主导,谁又落了下风。   他们谁也都没再碰自己面前的杯子。   -   又喝一轮下来,蒋燃沾了半身酒气回来倒酒,直接揽着怀兮的腰身过去。   温柔地吻着她的耳垂,哑声问了句:   “今晚去谁那儿?”   坐得近的几人听到了,哗然四起,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有人还吹了声口哨助兴。   怀兮被他拥着,自顾自地打完了字,淡声说:“我订了酒店。”   “不去我那儿吗?”   怀兮还没说话,任燃喝高了口无遮拦的,扯着嗓子问:“嫂子昨晚没去找我燃哥吗?”   “没去。”   怀兮答得轻快。   蒋燃训练一夜,怀兮也几乎睡了一整天。   他一直以为她就住盛海酒店他的房间,下午听任楠说起了房卡给错的事,晚上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她昨晚没去盛海,住在了外滩这边。   任楠如此问起,蒋燃也颇在意地也问了句:“昨晚怎么没去?”   “有点事。”怀兮答得模棱两可。   她眼睫半垂着,睫毛长而卷翘,将眼底神色遮住。看不清。   “不是说要过来吗?”蒋燃说,“我昨天还跟前台打电话,让你去了直接用我名字拿房卡。”   任楠听到“房卡”二字就犯怵,下意识瞅了瞅一边的程宴北。   程宴北倒没什么别的表情,一脸闲散冷淡,长腿半抻,抽着烟。   偶与旁边人交谈一二,像是全然没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   怀兮稍稍从蒋燃怀中脱了身。伸手,去拿桌面的烟盒。   刚碰到,蒋燃又把她手腕儿拽回去,“别抽烟。”   她轻轻皱了眉,抬眸看他。一脸的好笑与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   蒋燃半耐着性子,有些生硬地问她:“昨晚怎么没去,什么事?”   怀兮避开他手,从烟盒里慢条斯理抽出一根烟,“去送朋友了。晚了就没去。”   “去哪儿?”   “机场啊。”她懒声,“我朋友昨晚飞北京。”   “是么?”蒋燃将信将疑的,“你还有朋友在上海?”   “我朋友多了去了。”怀兮被他盘问得有些火大。   蒋燃指尖捻了下她耳垂的流苏耳坠,稍温柔了一些语气,却还是有些抱怨:“我以为你上哪儿跟谁野去了,还要另跑出去开酒店。”   “跟谁?”怀兮笑着,将烟咬到唇,熟稔地点燃,火光映得她眼眸也仿佛埋着火,“我前男友还在上海,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你要不要问问他?”   蒋燃脸色又沉下。   “这、这有点儿巧了哈……嫂子昨晚去机场送朋友,”任楠明显感受到气氛变得奇怪,打着哈哈圆场,“宴哥昨晚也去机场接他女朋友了啊,不过去个机场而已嘛。”   “……”   此话一出,不知怎么,空气好像都跟着诡异安静一瞬。   任楠还拽了下一边的程宴北寻求确认,“是不是啊,宴哥?你昨晚是不是去机场接你女朋友了啊?”   怀兮有些迟滞地吐了个烟圈儿。隔着一层烟气,看对面的男人。   程宴北突然被拖入了局面,他轻眨了下眼,偏了偏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好像全然没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剑拔弩张。   置身事外,恍若局外人。   “你昨晚,是不是去机场了?”任楠大着舌头,语无伦次地问,“不是去接你女朋友了么?就、就和燃哥女朋友一样,去机场了啊……”   程宴北敛了敛眸,还没说话,一边突然有人大咧咧地嚷嚷了句:   “还说呢!燃哥女朋友都来了,程宴北女朋友怎么还不来?”   话题一转,气氛也跟着热了起来。   “就是今天那个长得特漂亮身材特好,一直在看台看宴哥比赛的漂亮姐姐吗?”   “啊?那是宴哥新女朋友?上次不还不是这个么?我还想找她要微信呢。”   “——你别急好吧?等程宴北下次换一个了你再去要啊。”   一群人叽叽喳喳不嫌聒噪,任楠也加入,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赌一顿饭好吧,宴哥这个绝对谈得比以前的都久——你们放什么屁呢!”   “任楠你说有多久啊?”   “怎么着也不能比蒋燃的短吧?”   “什么短?你说什么短——燃哥和他女朋友不也挺好吗?”   一众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的笑语之中,身处话题中心的三人却是相反的沉默。   不远,舞池中又变了音乐。震耳欲聋。仿佛世外人间。   -   露台吵,程宴北去一侧走廊接了个电话。正准备回去,迎面遇到蒋燃。   蒋燃酒量一向好,刚喝了好几轮此刻却全无醉意似的,此时踩着台阶下来,步伐沉稳。   他瞧见程宴北,笑了笑,问了句:“干嘛去了?”   “打了个电话。”程宴北缓下脚步。   “立夏那边还没结束?”   “还没。”   “这得几点了啊。”   蒋燃下午在车场见了立夏一面,对程宴北的这个新女友印象颇深。   傍晚他们从嘉定区赛车场出来,程宴北送她到外滩这边的《JL》杂志社面试,他们一行人晚上就在附近吃了个饭,然后来了这家酒吧。顺便等立夏过来。   听说立夏以前是个专门给秀场模特儿做造型的造型师,之前工作的公司经营不善歇业倒闭了,这回来上海是为了《JL》的面试。如果能通过,她说不定能负责一部分程宴北这次上《JL》的造型。   在Hunter后来居上之前,蒋燃也跟着Neptune的前队长打了几年国际比赛,成绩都很不错。   可别说他们整支车队没上过什么杂志了,更没这么好的机会,能像程宴北一样登上国内准一线刊物的封面。   说来唏嘘。   忆起大学时代,程宴北刚加入MC赛车俱乐部时,还是个连赛车零件都不懂,一口一个师兄、学长称呼他的懵懂新人。   不过五年时间,Neptune与他,早就被程宴北甩开了一大截。   现在大家只知道,程宴北是Hunter那个几乎将国际各大比赛冠军奖项拿了个大满贯,在赛场上一骑绝尘无人可挡的天才车手程宴北。   甚少有人知道,他与Neptune的队长蒋燃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弟。就连俱乐部和车队内部,也甚少有人提及曾经的这层关系。   蒋燃看了下表,发现已过晚上九点。   “你一会儿去接她么?”   “嗯。”程宴北微微颔首。   “还过来?”   “应该。”   与平日相谈的气氛态度无差,可不知为什么,从今晚开始,总觉得什么变得有些奇怪了。   两人再没多说什么,各自让开,准备各走一方。   程宴北刚要转身,蒋燃却突然在他身后叫了他声:“哎。”   程宴北回头。   剑眉微扬,单眼皮弧度寡漠,神情淡淡的。   唇角好像带着一点刚才面对他时的未消笑意。   好像又没有。   “哦对了,昨晚,你住在咱们订的那家盛海酒店吗?静安路那家,”蒋燃问,“任楠说给错房卡了,把我的给你了。”   “嗯。”程宴北没什么情绪。   “你昨晚在我的房间?”   “嗯。”   蒋燃组织一番语言,又问:“那昨晚,没别的什么事儿吧?”   程宴北看着他,笑着反问:“什么事?”   蒋燃一下不知怎么问出口了。   他终也笑起来,换言说:“算了,也没什么事,就怀兮和我的事儿——我之前没告诉你,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蒋燃观察一番他,“毕竟你俩以前好过,是吧?虽然过去很久了,但她刚说不认识你……”   蒋燃也算知晓程宴北与怀兮过往的人之一,话至此,便意味深长地停下了。   他没接着往下说,只笑了笑:“我之前也没跟她说我和你认识,她好像也不知道——我挺喜欢她的,还是希望,能相处久一些吧。”   程宴北眼底这才有了一丝别的情绪。   他认识蒋燃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想跟哪一任女朋友“相处得久一些”这种话。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以后有的事,可能难免。你知道的。”蒋燃虽在笑,看向程宴北的目光却带着些许审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程宴北神情仍是平静。   抬了抬眼,狭长单薄的双眼皮,让他眼神透出几分不经心的漠然。   他看着蒋燃,小半秒后,唇边缓缓漾起笑容。   “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0-02-18 06:57:29~2020-02-19 06: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6个;橙汁、毕绍欣 Helena、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潘小潘,非同一般、蜡笔小阳、姜挽. 10瓶;M.Z.、婷婷儿啊 5瓶;尘烟. 2瓶;陷贤不羡仙、石榴啊啊啊石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痴缠   临散场,意兴阑珊。   怀兮从刚才开始,兴致就不太高了。蒋燃和程宴北都出去了,在座只留下任楠几个,跟她也说不上什么话。   程宴北打完电话回来。   他没直接回自己座位,长臂一捞,拿起搭在一边扶手上一件黑色夹克。一副要走的样子。   任楠晃了他眼,立刻问:“宴哥干嘛去?要走吗。”   “出去一趟。”   “诶?”任楠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了些,“去接你女朋友?”   “嗯。”程宴北穿好外套,束了束领口,挪步要走。   突然又想起什么事。   怀兮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蓦地感受到,头顶覆过来一道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   程宴北隔着一张桌子,微倾身。   他伸出条手臂,越过她面前,长指按着一个磨砂质地的滚石打火机,滑过桌面玻璃。   他低垂着眼,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黑色夹克里穿一件鸦黑色衬衫,纽扣松在第二颗,领口随意散开,衬得下颌线条干净,脖颈修长。   他生得高大,披拂四周昏昧的光,如此突然倾压过来,一瞬间,侵略感与压迫感都稍足。   怀兮没躲,反而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也掠过她一眼。   他嘴角虚勾着,不知是笑还是不笑。神情依然淡漠。   他随动作渐渐地起了身,收回打火机的同时,也收回自己不经心一瞬的视线。然后将打火机装入外套口袋,转身就走了。   任楠看他背影消失在露台尽头,转头对怀兮说:“这下热闹了,我宴哥的新女朋友一会儿就来了。”   怀兮不经心看了眼那个方向,一手托下巴,拿着个吸管儿,搅着面前那杯她再没动过的气泡苏打。   冰块儿沉底,厚厚一层,还没化。   叮叮当当的。   “刚燃哥说你也是港城人?”任楠跟她攀谈起来,“我家也是港城的。”   怀兮眉眼淡淡的,“不是。”   “诶?”   “大学在港城,”怀兮解释着,“家在南城。”   “噢——港城和南城,一北一南的还挺远,”任楠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宴哥好像也不是港城人诶……他也是南城的,大学也是在港城读的。”   任楠一思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刚才燃哥说你俩可能认识呢!一个城市出来,又在另一个城市读大学,你们那地方也不大吧——哦对了,你们年纪也差不多……”   怀兮听他大惊小怪了一通,轻笑一声,“这样就必须认识了吗?”   “也不是吧,”任楠笑了笑,说,“就不论这层,你现在是燃哥女朋友,他俩关系那么好,燃哥又是他大学学长,还是俱乐部时期的同门师兄,大家这么一来二去,四舍五入的,可不就算认识了嘛!”   任楠丝毫没注意到,怀兮手下搅动冰块儿的动静跟着她一齐若有所思地停了须臾,他自顾自地拿来杯子,倒满了酒。   还大咧咧地碰了下怀兮面前那杯气泡苏打。   “叮当——”一声脆响,敲回怀兮的思绪。   任楠举起杯子:“按理说!每次燃哥带女朋友来,我们都要敬酒的。你看你刚才也没喝,满桌人就你跟我宴哥不喝酒了——给点面子,今天也算大家交个朋友。”   怀兮轻勾唇,礼貌地笑了笑。   她一手撑脑袋,随意拿起杯子,碰了下他的,看任楠将那一杯酒仰头全喝了,她唇只挨了下杯口,就放下了。   -   怀兮去外侧走廊找了处靠窗通风的地方。   入夜,前来尽兴的一波连着一波,人来人往的。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叮叮当当的响。   持续一晚上的烦躁感,在她看到手机界面显示出银行卡余额时,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卡里只剩两千多块。   她呼吸一下都不顺畅了。   还将屏幕亮度调到最高,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2”前面是不是少了一位。   如果没记错,上月她从巴黎回来,身上还有小两万的存款。   昨晚吃饭,黎佳音看她点了一大堆时蔬和低卡食物,还愤慨地评价她,除了在花钱和换男朋友上毫无节制之外,其他方面的自制力简直强到堪比柳下惠,从不拜倒在任何高热量的石榴裙下。   她在模特圈糊了这么久,一度被边缘化,一年多以来都无秀可走,没商业活动参加,挨不到T台,身材却还能保持得这么好,连消愁浇闷的酒精都几乎不碰,也有定时去健身房的习惯,强大的自制力是一大功臣。   但这一年多里,怀兮也失去了颇多。   从前在圈中当红之时就被吹捧出了一身的陋习,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存款再多也经不起她挥霍,就这么不知不觉见了底。   她从未为一时的捉襟见肘而深感心烦过,尤其是前阵子尹治还提供给她去《JL》试镜的机会,更让她有恃无恐。   尹治还特意强调,这次有资本把关,待遇不会差。简直一笔横财。   可谁叫她给推了。   落了一场空。   怀兮翻看着近期的消费记录。   眼见着那一个个看似不多,堆叠在一起就大的吓人的数字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她眉心越拧越紧,深感头痛。   最后实在不忍多看,深深提一口气,半闭着眼,忍痛给前几天订的一瓶八千多块的限量版香水退了。   心都在滴血。   此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怀兮看到来电人,犹豫了小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接起。   “回来这么久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妈妈?我听你哥说你又去上海了?”巩眉对这个二十七岁还好像处在叛逆期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我看你是这几年在外面彻底混野了。”   每次接巩眉的电话都是挨骂。怀兮向来没那个耐心忍受,将手机扔窗台上,避着风点了支烟。   自顾自地烦恼自己的事。   一支烟快抽完,巩眉才絮叨累了,听她那边没音儿好久了,提高嗓门儿:“你听着没有——啊?怀兮,妈妈跟你说话呢。”   怀兮这才慢悠悠拿回手机。   向后半倚在窗户边儿,长腿微抻,懒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这孩子要气死我,妈妈刚跟你说那么多一句没听?”   “你说那么多,我哪知道重点在哪一句。”怀兮嘟哝着,看脚尖,“就知道骂我。”   “我看你成天真是跑野了,”巩眉气冲冲的,没一刻是心平气和跟她说话的,“这回又跑上海干什么去了?”   “试镜。”怀兮答。   “又当模特儿去啦?”   巩眉多年来对她走职业模特儿这条路就颇有微词,每每提起就是冷嘲热讽。   怀兮一向叛逆惯了,大学就没照巩眉的安排在南城本地读师范大学,而是选择北上港城,读了个对她的理财能力毫无帮助的金融专业。   按巩眉为她规划的人生,她大学毕业应该回到南城,找个闲散轻松的工作,或者考个公务员,嫁人生子,平淡安稳过一生。   不至于这么朝不保夕。   之前怀兮还在ESSE风光的那几年,巩眉倒没怎么念叨过她,直到一年多以前她跟ESSE解约,巩眉知道了可是一通冷嘲热讽。什么“你当初听妈妈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叫你当初考师范你不考”……诸如此类的话没少念叨。她想想就头痛。   但怀兮也是个硬骨头,立志不拿巩眉的一针一线一分钱,一气之下出了国,谁知没闯出一番新天地,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别说打电话了,她连南城都没敢回去。   怀兮沉默一会儿,心里已经预备迎接巩眉下一轮骂声,当然也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打算。   谁知巩眉却没再唠叨了,稍放缓了些口气,问了句:“怎么样?过了吗?”   “当然过了。”怀兮心有底气。   “哦,那还好,”巩眉忍不住又说了几句,“你这次可别耍什么臭脾气——别闹得跟你之前公司解约那事儿似的,多不好看——妈妈总告诉你,脾气要收好,这个社会很残酷的。”   怀兮没说话。   “——你别嫌我烦,”巩眉说,“你在妈妈这里永远是小孩子,有的道理我就得跟教小孩儿、教我那群学生似的,得一遍遍跟你说,知道不?”   “嗯。”她应了声。   “对了,身上还有钱吗?”   “有。”怀兮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多少?”   “够了,你别问。”怀兮烦躁起来。   “行行,我不问了——没钱就说,别逞强,知道吗?你从小到大就吃亏在嘴硬爱赌气,脾气差还不服软上,”巩眉絮叨着,听怀兮那边沉默,估摸着已经毛躁了,于是换言,“对了,上海那边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还不知道。”   “哎——”巩眉想发火,又叹气,“我是你亲妈诶,你老躲我干什么啊?抓紧回来,知道吗,啊?之前就躲在港城不回来,怎么,你那么喜欢待你爸身边啊?不要我这个妈了?”   怀兮揉了揉太阳穴,“没躲你。”   “嘴硬吧你就,没躲就赶紧回来,”巩眉冷哼,“哦对,下下周不是咱们七中校庆吗?你那群高中同学啊什么的,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这几天还有学生来家里看妈妈呢——你要不回来见见你同学们?”   “有什么可见的?”怀兮毫无兴趣。   “怎么没什么可见的了?”巩眉自有自己一套道理,“你看看你一个班的同学们现在都干嘛呢呀?是不是?也没见谁跟你现在一样朝不保夕地四处漂泊不回家的——”   说着就抱怨起来。   “得了,我现在也不骂你了,就前阵子我看新闻,你高中谈的那个小男朋友,哦,就是跟你谈到大学分了手的那个——我也不计较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早恋的事儿了,你知道么,人家开赛车去了呢,还拿了世界冠军,可厉害了。你听没听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怀兮没好气:“不关注。”   “我对他印象很深,记得他家庭情况不太好,学习倒很努力,话不多,长得还挺帅的,那时候喜欢他的女孩子还挺多吧?我就在班上抓住好几个给他写小纸条的。”   巩眉回忆着,“——哎对了,你还没跟妈妈说,你俩当初不挺好的吗,怎么就分了?要不要妈妈跟你这次来的同学打听打听,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啊什么的,你们都是咱们南城……”   怀兮没听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忙音入耳,吵得人心烦。   肩上突然传来了个力道。   蒋燃见她一人在这儿站很久了,这会儿电话好像打完了,他才过来。   下巴抵着她发顶,嗅着她周身一缕焦糖味儿似的清淡的香,他问:“你今晚是不是不高兴?”   怀兮关了手机屏幕,眼睫垂着,没说话。   “谁给你打的电话?”蒋燃又问。   怀兮火气未消,把巩眉刚还跟她说要收敛脾气的话全然望到了脑后,一抬头,蒋燃突然又半开着玩笑:“你在上海的那个前男友?”   存心记了她的仇似的。   怀兮看了他两秒,轻眨着眼,不怒反笑:“蒋燃,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么?”蒋燃伸手抚她柔软的发,“你不是说,你有个前男友在上海吗?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怀兮勾了勾唇,顿觉好笑,强压着怒意,反问道:“那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认识我前男友?”   蒋燃抚她发的动作停下。   若说是先前是你来我往地打哑谜,互相反讥赌气,如今这个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前男友”,却非彼薛定谔的“前男友”了。   显然意有所指。   蒋燃静静观察她。   她一双美目流火,娇俏面容上薄怒隐隐。   像是终是把从今晚到现在,在酒桌上,他眼前,程宴北的面前,所有故作的矜持淡定,全部撕破了脸。   蒋燃却是有些不屑,笑着问:“怎么,你生气了?”   “不可以吗?”怀兮不甘示弱。   “你因为你‘前男友’跟我生气?”蒋燃有些好笑,“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   “……”   一句出口,怀兮满心堵得更是怒意盛然。   她半推着挣开他,转半侧身,彻底地,与他面对着面。   蒋燃眼型像极了桃花眼,上眼睑半弯,不笑也像带笑。   像是程宴北是笑唇,总是似笑非笑的。   ——他们这种男人久经情场,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从不会让女人轻易琢磨透他们的内心,也从不会奉上自己的真情。   都是玩咖,深知玩咖的规矩。   大家都是抱着玩玩儿的态度,酒色过场漫不经心,别想用真心换真心。也别计较谁的真情实意。   可他今晚偏偏故意欺瞒,居然要去揣度她。   这最让怀兮恼火。   她还记得蒋燃今晚向她介绍到程宴北时的那句——   “你们应该认识。”   什么叫应该认识?   他是程宴北的大学学长,赛车俱乐部时期的同门前辈——早知道她与程宴北认识,应该也对他们的过往也熟悉不过。   所以,为什么要欺瞒她到今天?   还非要选这么个良辰吉日,给她个猝不及防的难堪?   怀兮自以为自己见得男人多了,这点儿伎俩于她而言不过尔尔——若是放在别人身上,给她前男友们组个足球队她都没意见。   为什么是程宴北?   为什么,偏偏是程宴北?   “真生气了?”   蒋燃擅长哄女人,也知道如何打发女人的脾气。   他倒是没把怀兮满心满眼的愠怒与质问当成多么难解决的棘手问题,伸出指背,要去抚她一侧的脸颊。像是安抚。   怀却向一侧躲,眼神仍凛冽。   “所以,你到现在还在乎他?”   叮咚——   清脆一响,两步开外,电梯门应声而开。   穿米色过膝风衣,一袭白裙,姿态优雅的女人挽着程宴北的臂弯,落落大方地出现在怀兮面前。   立夏巧笑盈盈的,边与程宴北交谈着,两人欲往电梯外走。   程宴北唇边一抹散漫笑容,注意到门边有人,一抬眼,同时看到了怀兮和蒋燃。   通风口微风渐起,掠过她的发。缭绕左眼下一颗泪痣。   她一双眼眸彻亮,微微睁大了眸子,看着他。   满眼,满眼,都是他。   整个Bar Rouge一片昏沉旖旎的红。   程宴北对上她视线。   怀兮心底一惊,不知怎么,突然害怕他这样看着她。   他目光清透薄凉,刚与身侧女伴交谈时的笑容未消,面对她时,仿佛真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哎,这不是你那个Neptune的朋友吗?”   立夏先看到了蒋燃。   下午第一面她就对他印象极佳,这会儿轻轻晃了晃程宴北臂弯,提醒着。   蒋燃报以笑容,问了句:“怎么才来?”   “面试结束太晚了,正好碰见我一个朋友,一起去南京路附近吃了饭,还好这边不远,”立夏主动解释着,又注意到蒋燃身侧的怀兮,眨了眨眼,“这是你女朋友啊?”   蒋燃笑了笑,顺势揽住怀兮的肩,“嗯。”   怀兮往他身边跌了一下,穿着平地马丁靴,差点没站稳。   “真漂亮。”   立夏半是打量地看着怀兮。真心赞叹一句。   虽在微笑,可只是一瞬,便有了女人在面对比自己漂亮的同性时,所油然而出的天生的敌意。   怀兮迎上她丈量般的视线,眸光清冷。   “那你们先聊,我们先进去了。”   “好。”   立夏最后看了蒋燃一眼,挽着程宴北,踩着柚木地板经过长廊,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她时不时地踮起脚,借由高跟鞋鞋跟的高度,时不时地贴到程宴北耳旁低语着什么。   听不清。   只依稀听到女人轻笑阵阵,男人低沉嗓音也偶尔回应,与酒吧内缓缓流泻的jazz乐天.衣无缝地融合。   他没有回过头。   蒋燃也揽着怀兮,挪步朝那个方向去,在她身边说了一句:   “你没必要跟我生气。”   怀兮没说话。   “你看,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蒋燃说,“所以我觉得我告不告诉你,都没有必要——你也不需要再跟我装不认识他。这会让我觉得你很在乎他。”   怀兮这才抬眼。迎着月光,眼底一片冷柔。   “我不在乎他。”她说。   蒋燃停下脚步。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瞒我事情,”她定定看着他,不知是否是因为夜风益发寒了,唇机械地动了动,声音迟滞,“我不喜欢被瞒着的感觉,很不喜欢。”   她不是个喜欢强调自己喜好的人,也几乎不关心朋友之外的人的喜好——更没有对任何一任男友有过硬性规定,大家彼此必须坦诚相待。   她的原则从来都是合适了就相处,不合适就分手。   谁也不要死缠烂打,谁都不要给谁添麻烦。   谁也不要不甘心。   “那你呢?”蒋燃笑着反问,直望入她的眼睛,“你就没有瞒着我什么事吗?譬如昨晚,你到底去了哪儿?”   怀兮唇动了一下,还没说话——   他却又一次揽住了她的肩。   “你最好别让我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每天都是修罗场!   明天早上更新没拉,明晚十二点之前更新,偶尔上下浮动   以后都固定这个点了,我正好可以调整睡眠了   --------------------------------   感谢在2020-02-19 06:51:39~2020-02-19 22: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理智购物 3个;久嘭 2个;Mango、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嘭、囡囡 10瓶;Clytze. 7瓶;姜挽.、蜡笔小阳 5瓶;shrimps 4瓶;daisyleung 3瓶;尘烟. 2瓶;矩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痴缠   怀兮听了这话深感可笑,不由地也停了停步伐。   从今晚她出现在Bar Rouge到现在,蒋燃就一直在用这种口吻频频地激怒她,试探她。   试探她所有的情绪,试探她面对程宴北时的反应。   试探她还在不在乎。   何必如此?   大家都想片叶不沾身,也都明白片叶不沾身的规矩。   可此时偏偏多了一层计较你瞒还是我瞒的心思在里面,暗度陈仓心怀鬼胎,让一切都从这个晚上开始悄悄变了质。   怀兮到现在还弄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用“蒋燃”的名字拿的房卡,同时能打开程宴北的房门。   她突然心烦意乱。   不喜欢别人瞒她事情,因此恼火愠怒的是她,有所欺瞒的,也是她。   怀兮甩开了他的手,朝刚才立夏和程宴北消失的方向去了。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周遭一片暗沉暧昧的红,仿佛向一个隐秘的,晦涩的,不可告人的异域国度偷渡的暗河,载着她,推着她,无所目的地飘摇。   露台上聚集了更多人。   听说今晚外滩有活动,从这里眺望,视角绝佳。   灯火朦胧之下,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簇拥在一起,耳鬓厮磨,暧昧低语。觥筹交错之间,这一处旖夜,也益发浓了。   怀兮回去拿外套和包,一桌人又聚了个全。   还多了刚离开片刻的程宴北,和那个挽着他从电梯中出来的女人。   是他的女朋友。   他换了位置,坐到另一头去,好像是刻意避开了刚与她离得极近的座位,疏懒地靠在一边,长腿随意抻开。   面容疏漠,没什么情绪似的。   立夏一袭优雅白裙坐在他身边,身后半环着他臂弯。她将倚不倚的。快及腰的长发掠过他袖口下袒露出的一截小臂。   怀兮来之前这边,气氛就炒热过一通,咋咋呼呼,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如此已经你一杯我一杯地又喝了起来。   立夏也玩儿的开,一来就直奔主题。她酒量好,人也热情,没一会儿就喝了一圈。   程宴北还是一杯也没碰。   怀兮想低调些,避开他们视线,拿了自己东西就走,却还是被眼尖的看到,嚷嚷了句:   “蒋燃和他女朋友也回来了!”   蒋燃一直跟在怀兮身后过来,闻声迎上众人,点头笑了下:“刚出去了一下。”   然后就捏住了怀兮手腕儿,挡住她的去路。   他力气意外地大,死死扣住她,肩膀抵着她,她想抬脚都走不开。   他在她耳边,笑着问:“你有多怕见到他?”   怀兮抬头眼神恨恨的。   “你到底怎么了?”蒋燃又笑着问,“不是不在乎吗?”   “怎么了啊?要走吗?”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样,高声问,“这不来全了嘛,再喝几杯啊——”   不久之前她跟蒋燃剑拔弩张差点吵起来,在场有几人也都看在了眼里。   “蒋燃,哄哄你女朋友啊——还生气呢?”   “不就一个房卡的事儿吗?”   “都怪任楠,赶紧跟人燃哥道歉——”   七嘴八舌的,却搅得怀兮心绪更加混乱。循着一众热闹,她抬眼,向一个方向看去。   坐在暗处的男人,竟也在看着她。   他黢黑的瞳仁透出几分好整以暇的散漫,单眼皮弧度淡漠,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可又像是,蓄谋已久的窥视。   很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就像昨晚一样。   大家都知道,分手后,过得糟糕,过得狼狈的那个,总要被另一方在心底嘲笑的。   谁都知道。   昨晚给错房卡的事儿已在大家中传了一圈,你一句我一句的,中间还牵扯了个程宴北,立夏听了难免疑惑,向后靠到他怀中,问了他句:“他们说的什么房卡?”   程宴北收了收视线,垂下眼,微微向前掸了掸烟灰,语气淡淡的,“没什么。”   “真没有?”立夏狐疑。   “嗯,”他淡声,“已经解决了。”   立夏一时也不好问什么了。   这时,蒋燃也牵住了怀兮。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声音缓缓的,像是在哄她:“大家都不想难堪,你也不想吧?又没人知道你和他的事。”   怀兮不说话。   “你现在反应这么大,会让人看笑话的,是不是?”   一语中的。   怀兮不喜欢被人看笑话。   谁都不会喜欢。   -   气氛热闹,酒过三巡。   一群人喝着喝着,玩起了真心话游戏。   立夏酒量不错,人也会玩儿,白裙摇曳一圈,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当然也骗了不少不走心的“真心话”出来。   “我以为副队的女朋友是个荤腥不沾的清纯挂,没想到这么能喝。”Hunter的许廷亦喝得面赤,彻底折服到立夏酒量之下,连连摆手,“真的喝不动了……喝不动了。”   立夏却脸不红心不跳的,又喊来Waiter开酒。在场平时自诩酒量不错的男人都开始大呼放过。   “程宴北,你拦着点啊——”   “这么喝下去,她受得了我们受不了啊!”   一桌子鬼哭狼嚎。   “你别拦我啊,”立夏仰脸对程宴北笑,面容娇酣,“你平时都不喝酒的,你知道我有多憋吗?”   说着就接过Waiter递过来的酒瓶,准备再展身手。   “怎么能这么喝?”蒋燃在一边插了句话,笑着问立夏,“你都几瓶了?”   立夏看向他,眯了眯眼,笑得动人。   “你数了?”   蒋燃也笑一声,看着她,摇摇头。   “没数就别问我几瓶,还拦我酒,”立夏说着,就将一杯直接推到蒋燃面前去,情绪高涨,“你不也挺能喝吗?来啊——”   然后拿过自己杯子,要倒酒。   立刻出现一只手,拦住她动作。   十指干净,骨节分明。   程宴北伸手,直接将酒瓶拿走,抬眸看了她眼,“少喝点。”   立夏又一把夺回来,有些醉了,跟炸了毛似的:“我都说了你别拦我了,你不喝凭什么不让我喝?”   又喊着大家跟她一起。   众人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程宴北:“副队——”   “哥,喝不动了啊——”   程宴北也不跟她抢了。   他疏淡看了她一眼,重新靠回沙发。   在场只有程宴北与怀兮两人不喝酒,话也都少,处在一群爱热闹的人群中,总有些特立独行。   “副队从来不喝酒吧?”   “嗯,不喝。”   “怎么不喝呢?”   “哎我才发现,蒋队女朋友也不喝酒啊……”   如此话锋一转,正百无聊赖玩儿着外套拉链的怀兮抬起了头。   刚电梯门前一面,立夏就认出了怀兮。   立夏从前给模特秀场做过造型师,与ESSE有过合作。怀兮之前在ESSE混得风生水起,各大秀场几乎都刷过脸,立夏对她印象颇深。   当然也注意到她不喝酒。   刚她要走,跟蒋燃剑拔弩张,吵架了似的,从刚坐下就安安静静,与程宴北一样,处在喝得酣畅的一群人中,格格不入的。   立夏主动跟她攀谈:“怀兮,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一语出口,又是震惊众人。   怀兮也睁了睁刚才开始就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睛,颇感意外。   蒋燃也吃了一惊。   包括神色一贯淡漠的程宴北,眉心都轻轻皱了皱。   大家目光全在酒桌上唯二两个女人身上。   “我认识你啊,”立夏笑道,“你以前在ESSE很红的,我之前跟你们工作有来往,也见过你——不过你估计对我没什么印象。”   怀兮在今晚之前,的确对她没印象。   “怎么,你现在不在ESSE了吗?”立夏说,“后来我去ESSE都没见过你了。”   怀兮坐直身,将刚垂在肩一半的外套重新穿回了身上,一侧皙白的肩隐隐约约。   她看着立夏,似乎不愿说太多,只淡淡地道:“不在了。”   “那喝一杯吗?”立夏举起杯子,向她邀酒,“我男朋友跟你男朋友关系那么好,我们以后也会经常打照面的,大家今天见一面就算朋友了——对了,你现在还当Model的吧?大家四舍五入也还是一个圈子的嘛。”   怀兮看了她几秒,“我不喝酒。”   “为什么?”   “不会。”   还是那会儿任楠问起她时的答案。   她的确不怎么喝酒。说到底也不会喝,更没有立夏这么能喝。   昨晚的烧酒,要不是黎佳音左右相劝,她一口都不打算碰。   “为什么不会?”立夏有点儿好笑。   怀兮一看就是那种长得漂亮,身材好,又很会玩儿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入蒋燃他们这个圈子。   玩咖居然还有不会喝酒的。   一个简单的习性,被立夏问得胡搅蛮缠的,怀兮有些心烦,不太客气地轻笑起来:   “我为什么要会?”   “……”   气氛有些尴尬。   虽是第一次正式打照面,彼此相视一眼,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硝|烟味儿。   最后立夏先降了半旗,以示投降,依然笑盈盈的。   “算了,不会喝就不喝了。”   说着,她就仰头,将一整杯烈酒倾杯倒尽了,向怀兮展示自己空了的杯子:   “我干了,你也别随意。”   怀兮扬了扬眉,稍有兴致。   她迎上立夏略带挑衅的视线,也轻轻笑着,唇角一个小巧梨涡,眼底泪痣透着几分清冷漠然。   成年人从不轻易喜怒于形,大家都面带笑意。   “你得告诉我一个秘密,”立夏笑着提议,“说句真心话——怎么样?”   “宴哥女朋友这么会玩啊……”旁人惊叹着,“刚喝得我连我八岁还在尿裤子的事儿都说了,这会儿又去诓蒋燃女朋友。”   不过大家全然把这当成了立夏为了活跃蒋燃与怀兮之间气氛的方式,也借此开起了怀兮玩笑。   “蒋燃,人立夏把机会给你了,你赶紧趁机会好好哄哄你女朋友——”   “立夏你快问问啊,问问燃哥女朋友喜欢燃哥吗?互相都哄哄啊。”   蒋燃只是笑笑,不说话,去揽了下怀兮的肩,像是哄起了她,以示亲密友好。   怀兮肩膀绷得僵直。   刚玩一圈游戏,就有人夸立夏是清纯长相,所谓的“初恋脸”,立夏便自然而然地引到这个话题,趁势问怀兮:“你实在想不到的话,不如说说你初恋?”   在场人大多阅尽千帆无数,听了这话题更是兴奋,仿佛是要揭示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来了兴趣。   怀兮被推到风口浪尖,明显是用她来助兴,她听到这个提议,有点儿轻蔑地笑了笑。   懒懒一抬眼。   程宴北又一次向她投来了视线。   隔着层青白色烟气,都能感受到他略带审视的目光。   像是也来了兴致。   今晚头一次不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姿态。   “——初恋?”怀兮正了正身,跟着伸长了一条腿,漫不经心的姿态,面容笑意也倦懒,“初恋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谁都有么。”   立夏脸色有些差。   “是谁都有,说点不一样的啊。”   “说点刺激的啊——”   “快点说,好想听!”   “蒋燃听了不会生气吧哈哈哈——”   “怎么会,燃哥能那么小气?”   怀兮笑吟吟地转头,蒋燃也看着她。   她唇角轻扬着,直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初恋就是个混蛋。”   她笑着看着蒋燃,娓娓而道。   “我跟我初恋上过床,在他家二层阁楼,他家人就在底下看电视,他在阁楼上操|我,还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够不够混蛋?”她顿了顿,补充一句,“哦对,那时候我高三,我妈还是他班主任。”   怀兮说完,就轻慢地收回了目光,下巴抬了抬,又看着立夏——或是,在看立夏身边的谁。   或是,刻意忽视了他所有的表情。   一语惊人,四下俱寂。   她懒懒地看了看自己指甲,又轻飘飘地说:“嗯对了,我抽烟还是他教的。”   “他教会我很多。”   她余光掠过对面的男人。   都懒得琢磨他是副什么表情,最后补充一句:“我唯一记住的,就是不要吃回头草——因为包括他在内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宴北听她说完,无意识地勾了勾唇,偏头一笑。   他今晚就异常沉默,平时也不算个话多的人。立夏听到他这么漫不经心的笑声,回头。   男人唇边笑意久久未消。   指尖半支烟烧到了尽头,快要烫到手指,都未知觉。   那一截烟灰将落不落的,与他一样,仿佛听了个多么值得回味,意犹未尽,多么舍不得落场的故事。   -   散场,一群人喝得七歪八倒。   蒋燃后半场也喝了不少。他平时酒量不错,也算是个酒场君子,却终没喝过立夏,被几个还清醒的人扛上了程宴北的车。   立夏也醉了,跟蒋燃一起上了程宴北的车,直接睡过去。   会开车的人中只有程宴北一口酒没碰,负责载蒋燃他们回去。   怀兮也没喝酒。不过她去年年底才考了驾照下来,不熟悉上海的道路,就没敢开。   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前等代驾过来,程宴北从Bar Rouge下来时,能走的都走了。   怀兮就住在外滩附近,不是很远,她没想跟蒋燃一起回昨晚静安路的酒店,准备打车回去。   黎佳音刚跟她聊了会儿微信,得知她要跟蒋燃分手,百思不得其解。   【分什么手?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嘛?】   虽怀兮换男朋友的速度令人咂舌,每次也都理由各异,但这次黎佳音却不理解了。   据说蒋燃是个很会哄女人,还算温柔体贴的男人,还是个富二代,家在港城开船厂,条件很好。   怀兮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一直还算合拍。   如果黎佳音的记忆没出错,怀兮今天跟她打电话时还说昨夜那个“生日礼物”的效果还不错。   怀兮没回复,站在门廊一侧等车,避着风点了根烟。舒缓着一整晚的情绪。   不多时,突然察觉到有人经过她。带过一阵小风。   她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直到一道低沉声音落到她身旁。   “这次准备玩多久?”   是程宴北。   她昨晚,今天,才听过这声音。不会有错。   于是微微站直了身,循声看去。   一抬头,就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睛。   一夜漫长,照面打了不少。   但除了那句她说的“不认识”,和他装模作样地介绍自己着他是何许人之外,还有他眼睁睁目睹着她错拿了他的杯子喝了气泡水之外,他们没有过其他交谈。   他轻垂着眼看她。唇上咬着烟,没点。   烟身通白笔直,很干净。是他和她以前都很爱抽的七星。   怀兮眯了眯眼,朝他吐了个烟圈儿。   借着徐徐烟气,打量他。   他刚一句,和昨夜那句见了她先问“你喝了多少”的话一般,又替彼此轻松省去了尴尬寒暄的必要。   还挺贴心。   她笑了笑,反问他:“玩儿?”   微风漪漪,掠过她一侧的短发。她的笑容也透着几分娇俏。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她留了很多年的长发。   分手后,她又留了很多年的短发。   程宴北也笑。与她一样漫不经心,心照不宣。   各怀鬼胎。   他好像是极有耐心似的,又低笑着,问了她一遍。   “这一次,准备在我面前玩多久?”   他一身黑衣黑裤,高大笔挺,一米八八的身形,站在她身旁,如此压迫感稍足。   怀兮心底冷笑,表面却还算体面——努力维持出个不被他看笑话的姿态来,她抬头,对上他笑意不达眼底的黑眸,面不改色地回答:   “这一次,我准备好好玩儿。”   “跟蒋燃?”   “是啊。”   他不需要明说。   只是简单的“你准备玩多久”,这么一句久别重逢的恋人在异地相遇,如寒暄一般自然而然的问候。   ——哪怕彼此心里明白,不管答案是什么,你逗留,或者我先走,我们都已经结束。   只是一些维持自尊的,必要的体面罢了。   可怀兮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昨晚和今晚,你也看到了,”她淡淡笑着,红唇熠熠,水眸动人,偏生显得稚气的短发箍住她一张娇俏小脸,带有几分恶作剧的意味来,“我是准备好好玩儿的。”   “是么。”   程宴北唇角虚勾起,偏了偏头。   不知在看哪一处,目光辽远而凉薄。   “怎么,你没告诉他昨晚我们的事?”她语气半是试探,半是讥讽,“他可盘问我好久了呢?”   程宴北轻笑一声,回头,反问:“你没告诉他?”   他唇上一支未点的烟,仿佛跟他一样,在静候着下文。   兴致盎然。   “这种事不是你说才有意思么——你没告诉他,我们昨晚是怎么玩儿的吗?”她笑容张扬,“款式你都替他先看过了,没告诉他,你喜不喜欢?”   她半仰起脸,顺着他干净流畅的下颌线,像是想望入他眼中。   他垂眸看着她,只是笑。   就这么相视了数秒。   数秒。   却仿佛埋着一个世纪的暗潮汹涌。   他突然,倾了身过来。   那双深沉黢黑的眸,攫住她。如幽深不见底的潭。   他唇上未点的烟,就这么挨过来,靠近她烟前端的一点猩红。   瞬间,如星星之火,点燃。   投映在彼此的面容上。   如火光跳跃。   “……”   “够野。”他唇边掠过一抹轻笑,烟燃起的同时,撤身,“但我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蒋燃不是男主,放心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这种:不想被sb前男友看笑话的心态   写这个故事像在玩狼人杀 ╮(╯▽╰)╭   -------------------------   感谢在2020-02-19 22:41:05~2020-02-21 01:0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2个;姜挽.、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陷贤不羡仙、遥遥鹿之鸣 3瓶;蜡笔小阳 2瓶;318081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痴缠   一点猩红在他唇上跳跃。   他笑时,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情绪色彩。   又恢复成为从前那个旁观者的姿态,任凭她在他面前换男友如换衣,他始终一副淡漠态度,无动于衷。   没有正常人七情六欲的混蛋。   程宴北轻慢地动了下唇,似笑非笑的。最后看了眼满面惊恼的她,就转身离开了。   好像他只是这么跟路边遇到的女人,随意地借了个火。   原地只留下缕未散尽的烟气,滤着凉薄的夜风。   他刚凑身过来点烟时,怀兮能捕捉到一缕很清淡,很清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檀木混着橘皮,又像柚木。   如同昨晚,萦萦绕绕地包围住她。   却也和昨晚不同。   明显多了丝女香的味道——与谁交颈厮磨留下的罪证。   怀兮还没从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以烟点烟的动作中回过神,就见他直往左前方拐角处停车坪的方向去了。   不知是什么牵动,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出声。   “喂——程宴北。”   声音不大不小,因为抽过烟,带着些许沙哑。   五年后,头一回当着他的面喊了他的名字,却一点儿也不够淡然体面。   程宴北闻声,顿了顿脚步,回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暴露在一侧路灯下,熟悉的眉目轮廓,眼神却是比之从前,无比陌生的淡漠。   好像她真的是个路过借了个火的陌生人。   他站在她前方五米开外左右的位置。不远不近的。   在一起的那五年,分开后的这五年,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好像才头一次被丈量得如此清晰。   他掸了掸烟灰,站定了。一手落在长裤口袋,身形被昏昧的灯光拉得颀长。   就这么看着她。   怀兮还算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你不会以为,我这次真的是在玩儿吧?”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直望着他,迈开纤长的腿,不急不缓走下二级台阶。   站定在他面前,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别自大了,”她轻笑着,“难道你还觉得,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为了让你不舒服吗?”   程宴北垂下视线。   “就算我知道你们认识,我也会跟他在一起,”她笑了笑,“因为你在我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微微一挑眉。像是来了兴趣。   “而且,这样不是很方便么?”她眸中几分狡黠,“万一以后摆酒席,要弄个什么前男友桌,还不必特意花心思打探到你的联系方式请你过来。”   “——或者,再有昨晚走错房间的那种事儿发生,”   她顿了顿,忽地踮起脚,靠近他耳边,吐气缓缓,“说不定,你可以直接留下来,观摩一下我跟他是怎么做|爱的,再回去教给你的女朋友——就像你当初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教我的一样。”   程宴北轻垂着眼看她,唇畔始终笑容淡淡。   她周身一缕清透的木质香气杂着焦糖的香,带着丝少女成熟蜕变后的乍然性感。   野性浓郁,却不令人生厌。   怀兮与他同样的笑意亦然,脚跟落下的同时,也缓慢收回自己轻嘲带讽的视线。   她扬了扬下巴,最后挑衅地看他一眼,轻快转身——   后脑勺上却突然挨过一个强硬的力道,掐住了她后颈,将她又给狠狠地按了回去。   猝不及防的。   她被他又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到他怀中,双臂置于胸前作了防备的姿势。   惶惶一抬头,就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   她比从前短了不少的发缭绕在他五指,拂在她娇俏小脸一侧,眼下一颗清透娇妩的泪痣,多了几分与年纪相衬的风情。   变得有些不认识了。   他箍住她的后脑,直接拉近她。迫使她仰起头,还向上踮了踮脚,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他低睨她,虽在笑,嗓音却是冷冷:“你要跟谁在一起我没意见。”   “……”   他语气依然冷淡,却是轻笑着。   “不用像告诉他一样,特意来告诉我你们上过床。”   “……”   怀兮机械地眨了眨眼,笑容还在嘴角凝着,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突然就放开了她。   转身就走。   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路口拐角。   怀兮还未收回迟滞的视线,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黎佳音:【你真要跟你那开赛车的男朋友分手啊?】   她想了一会儿,看了眼空荡荡的街角。将手里的烟捻灭。   【再说。】   -   立夏晚上喝多了,朦胧中,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程宴北的车上呆了很久。   都睡了一觉了,他好像还没回来。   车窗半开着,夜风有点凉了。   她下意识去摸身侧车门,想将车窗升上去,一条手臂突然绕过了她身前,一下按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臂。   她以为他要阻止她关窗,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将车窗升上去。   接着,就被他抱住了。   男人将她紧紧拢在怀,靠在她的身上,好像也醉得不轻,很难受似的。   他身上一股很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却又不像。更像是GUCCI那款罪爱男士,或者爱马仕大地,后调更醇厚。   他捏着她手腕儿的那只手,力道很紧。立夏本来喝了酒就没什么力气,拗不过他,就没管车窗户,无奈地顺着他了,也靠在车座椅里。   头痛欲裂。   她白裙一角被他压到,或是卡在车制动的位置,她不知道。而他又用胸膛压着她,炽热呼吸喷薄在她耳畔,隐隐作痒的。   她有些不舒服,想去拽自己的裙角,手顺着车座椅摸过去,突然发现这不是车前座。   是车后座。   她一般坐在程宴北的车副驾驶的。   是了,他今晚要开车送她和蒋燃回去的。   他没喝酒。   是谁?   立夏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车后座,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推开她被压住一半的裙角,灼热的呼吸也循着她的颈,一直蔓延到她后耳廓。   很痒。   他醉的不轻,靠过来亲吻她时,发丝连带着拂过她脖颈。她清醒了一丝的同时,也跟着想起,程宴北是干净利落的圆寸。   男人吻技很好,明显很会取悦女人——知道女人耳垂、后耳廓与脖颈相连的那处位置敏感,便在那一处浅尝辄止地吻她。手下也不闲着,一直将她另一侧的裙摆也拨了开来。   边咬着她耳朵,轻轻叫了一声:“怀兮。”   他有着温柔的嗓音,不若程宴北的声音,总是低沉又冷淡的。   “……”   立夏浑然一愣,清晰地听到了。   “我以前就……喜欢你。”   他又如此呢喃了一句,立夏还没反应,接着,就被他推向了车门。   她浑身绵软着,如何也招架不住。   程宴北是不会这么吻她的。   不会如此热烈。   他呢喃着什么,他以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可惜那时候她是别人的女朋友,等等还有一些床笫之间不三不四的胡话。   他又一把将她双腿捞上座椅,半条腿也支在了座位边沿,分开她,整个人就覆了上来。一遍遍地吻她,从她的耳朵到她的唇,游|移到她裙下。   立夏浑身一颤抖,还不知该存续或是打断,接着,一侧车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Neptune的申创站在程宴北车前,又敲了两下窗户。   还是没回应。   他以为是自己找错了车,往里张望一下——黑夜成了最佳的防窥膜,什么也看不清。又绕着车屁股走了半圈,去看这辆黑色越野的车牌号。   挂的是港城的牌子。   的确是程宴北的车没错。   正百思不得其解,后座右侧车门突然传来了动静。   他小碎步上前,看到是立夏打开了门,立马打了声招呼:“宴嫂。”   立夏头痛地扶额,一手撑车门,“怎么了?”   申创今晚也跟大部分人一样,被程宴北这个长相清纯的女朋友大得吓人的酒量惊到了。立夏明显醉得不轻,不知思绪是否还清晰,申创观察一下她,问:“燃哥在车上吗?”   如果他没记错,蒋燃那会儿被人扶着上了程宴北的车。   立夏用手揉着太阳穴,跌跌撞撞地下了车。高跟鞋落地,她差点没站稳,申创下意识伸手,不知是扶她还是不扶。   正犹豫,立夏已打开前侧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了。   关门前朝车后座方向扬了下手,示意。   申创立刻了然,绕到车门另一边,打开看到蒋燃就睡在车后座,有点儿衣衫不整。   “……”   申创奇怪地看了眼副驾驶的方向。   立夏靠在车座椅上,呼吸都有点沉重,应该醉得很难受。   她刚从后车座下来的。   申创没来得及多想,一手拉起蒋燃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跟立夏知会一声:“那我带着燃哥先走了啊——我们得回赛车场那边,明天6点要训练,我怕他起不来,今晚就不回酒店了。他东西也都在赛车场那边,我打车直接带他过去。”   立夏没说话,睡着了一样。   申创最后看她一眼,三两下扛着蒋燃下了车。   车门一关,立夏也缓缓地睁开了眼。   心跳得很快,有些回不过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晚上开始,大家都有了瞒着对方的事,修罗场又升级了   其实作为玩咖,本不应刻意你瞒我瞒,也不应去屡屡揣度试探谁,更不该像蒋燃那样一边打着玩咖的旗号,一边又表现出自私的占有欲   这大概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但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变质了   这个故事跟我以前写的类型都不太一样,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如果出现什么交代不清大家看不明白的,是前文bug的话我会修一修,不是的话请耐心,后文都会揭晓的。   ------------------   感谢在2020-02-21 01:03:52~2020-02-21 23: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挽. 3个;理智购物 2个;呼呼噜汪、陈伟霆的小仙女、听晚、Odelie、陷贤不羡仙、:)、毕绍欣 Helena、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挽.、囡囡 10瓶;R'、梓童酱 5瓶;尘烟. 3瓶;蜡笔小阳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可爱kk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痴缠   程宴北回到车上,立夏的酒差不多已经醒了   车后座空荡荡,蒋燃不见了踪影。   “哦,”立夏主动解释着,“刚有人给他接走了,说是明天直接去赛车场训练,今晚住在那里,就不回酒店了。”   程宴北看她一眼,淡淡“嗯”了声,坐上车。   打火。   散场很久了,他刚也逗留了好一阵子才过来。立夏便问:“你刚干什么去了?怎么才过来?我一觉都睡醒了。”   烟还没灭,程宴北打开车窗,让夜风过滤着。   手上心不在焉地玩儿着个打火机,“咔哒——”“咔哒——”直响。   “借火。”   他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手里有打火机,刚才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的,立夏视线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   狐疑地皱了下眉:“你不是有打火机么?”   程宴北停下动作,他视线低垂着。   窗外一侧光虚拢住他,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发动车子之前,立夏忽然凑身过去,握住他要拉制动的手,笑吟吟问了一句:“哎,你也教我抽烟,好不好?”   程宴北倏然一眯眸,看着她。眼神不易察觉地冷了几分。   立夏一手支脑袋,靠在车前,自顾自地回忆起来:“我还觉得怀兮说的她初恋教她抽烟的事儿挺有意思的——哎,你说,怎么有男人能这么坏?居然教自己女朋友抽烟——她那时候才高三吧?那么小。”   程宴北沉吟一下,笑道:“那你还要学?”   “想学啊,”她坐回去,轻嘲着一笑,“虽然,我不怎么喜欢抽烟的女人。”   程宴北笑了笑,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学抽烟”这事儿也就没了下文。   立夏一喝酒话就异常得多,有的没的,絮絮叨叨了半天。   女人对于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兴趣与天生的敌意在的,立夏此时却替怀兮控诉起了她那个“混蛋的初恋”,吃惊于是怎么一个王八蛋,居然连班主任的女儿都敢搞,还是在自己家阁楼上,家人都在的情况下。   程宴北将车开得平稳,一路上话不多,唇边笑意却是淡淡,偶尔回应立夏几句。   譬如——   “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混蛋?”   他就轻轻“嗯”一声。   “才高三诶!我高三只知道闷头学习,人家就已经偷尝禁果了。”   他也轻笑着“嗯”一声:“太早熟,欠收拾。”   “不过这种初恋,也挺刻骨铭心的吧?哎,我连我初恋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程宴北这次“嗯”的却有些迟疑了——不仅是他,立夏也突然中止了话题。   前方路口,一道单薄纤细的身影。怀兮立在街角,好像是沿着这条街一直过来的。   没打到车。   “这不是那个……”立夏话音未落,突然就降下了一侧车窗,扬声,朝着那个方向,“——哎,怀兮。”   程宴北踩了脚刹车。稳稳停下。   怀兮闻声回头,一辆底盘颇厚重的黑色越野撞入她视线。嚣张跋扈的。   挂着港城的车牌。   见车窗内的人是立夏,她还愣了一愣。再一抬眼,就看到了驾驶座的程宴北。   男人半侧身子匿在暗沉光线中,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并看不到表情。不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怀兮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立夏笑着问她:“你没打到车么?   “嗯。”怀兮应道。并不打算多言。   “这么晚了,这条路可能不太好打车了。”立夏看了眼表,已过十二点了。她以前来上海,也在这一片玩过,大概估摸了一下。   “你住的远么?要不要送你一段?”立夏问着怀兮,边回头看了眼程宴北,征询意见,“可以吗?”   怀兮却先行一口回绝了:   “不了——”   他在暗处,她在明处,如此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表情。   一脸的戒备。   好像他停在这里,邀她上车,是故意要给她难堪似的。   他勾了勾唇,散漫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   “真不上来吗?”立夏说,“可能还得一会儿才能打到车。”   “不用了。”怀兮再次回绝,对立夏疏离地笑了笑。   立夏半是打量地看了看她,轻轻一笑,便作罢了:“那好吧。”   立夏后一句“那你打上车早点回去”是想说出口的,不过怀兮态度疏冷,她也就不多说了。缓缓地升上了车窗。   刚立夏还替怀兮控诉她那个“混蛋初恋”,这会儿有点儿气恼:“本来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打车……”   听程宴北沉默,立夏也不多说了,于是换言:   “哎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个问题。”   程宴北直视前方,“怎么了?”   立夏直勾勾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欣赏了一番,然后笑着试探:   “我像你初恋么?”   一束光落入车内,掠过他疏冷眉眼。   “不像。”   问初恋这事儿倒不算什么大忌,不过也算平时甚少谈起的话题。   立夏听他这么说,有点儿自满,自顾自地说:“不会吧?都说男人每找一任女朋友,都是按照初恋的标准找的——你就没有么?”   车身驶出这段路之前,程宴北微微抬眸,下意识望了眼后视镜。   一辆出租车泊在路边,怀兮已经打到车坐上去了。   他收回视线,有条不紊地打了半圈方向。离开这条街。   半侧窗开着,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很淡。   “也有例外。”   -   第二天下午。   怀兮坐在星巴克的高脚凳上,晃着两条纤长的腿,在电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尹治发来的《JL》以前的封面图和经典杂志内页。   今天是周日,尹治给她的考虑期限的最后一天。早上他给她发了微信也打了电话,她都不知该怎么回。   若放在前天和昨天,这样的态度就是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可从昨晚她看到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时,就开始动摇了。十分犹豫。   按理说,《JL》可是一线刊物,不应独独等她一人,一开始她以为是尹治为她保留的机会,给了她这个面子,直到她下午接到了摄影师助理的电话,跟她沟通,才知道是摄影师那边极力想让她来拍。   摄影师与Model也是讲究眼缘的。上次试镜拍摄时,摄影师与她配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的,摄影师也说她是最佳人选。   尹治倒是真给了她一些面子。他对《JL》那边的官方说法是,她这边还有另一家杂志的邀约,需要两边权衡,并没直接说她不拍了。   于是《JL》那边给的薪酬水涨船高,都开始打探所谓“另一家向她伸出橄榄枝的杂志社”是哪一家了。   开出的条件丰厚,诱惑很大。   怀兮一页页地翻过去,偏偏这个摄影师的风格和杂志整体的创意,都很符合她的审美。   心思又动摇了一些。   正此时,手机响起。   来自蒋燃。   应该是结束了一轮训练才打给她,这几天都是如此。他上午打来几通,她都没接。   这会儿随意地接起,手下还点着笔记本,翻看照片。   “喂?”   不冷不淡的一声。   “还在生我气?”   经过昨夜,两人之间难免有些尴尬,蒋燃如此开门见山问她一句,却是笑声温润的,将昨夜的不快全都过渡得平淡了一些。   “没什么可生气的。”怀兮随口说。   女人通常这么说,就是这件事的确“值得生气”。蒋燃倒是了然,笑了笑,又跟以前一样哄她,主动道歉:“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怀兮没说话。手指点着点着,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关于Hunter车队。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蒋燃继续说,“瞒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我追你你可能也不会答应了。”   电脑屏幕上,整支Hunter车队的组建历史、成员资料、赛绩战况等等,都呈现在眼前了。   包括从MC赛车俱乐部同时出来的另一支车队Neptune的资料,还有蒋燃的名字,也略有提及。   不过本次《JL》为冠军车队Hunter开辟专场,倒是没Neptune什么事。   怀兮几次想略过处于最显眼位置的,那位Hunter副队长的资料,可但凡几段话就会提到他的名字,她深感心烦,来了逆反心理,直接又翻了回去。   男人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个人资料位于页面最上端。很显眼。   他是英气的长相,因了单眼皮的缘故,气质独特,透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痞。加之高挑的身高,在大合影里也非常出众。   关于他身高一米八八,年纪28岁,天蝎座,A型血等等这些个人信息,都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让她用另一种方式了解着他的这些年。   图片很多,大多是车队合影。怀兮的职业嗅觉不得不承认,他很有模特架子。   不过看到后面,关于他驾驶什么车型,参加过哪次世界级的比赛,她就看不太懂了。   蒋燃也说了一通。   她听得心不在焉,大致听他说了什么“大学时我和程宴北一个赛车俱乐部,你来找他,我就对你一见钟情”、“我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更久一些”、“你和程宴北早就结束了,其实我们之间没有太大矛盾”类似这种话。   怀兮不是小女孩儿了,也不是初入情场的情窦少女,对此倒是不痛不痒的,等他的话告一段落,她才疏懒出了一声:“说完了?”   蒋燃察觉到她听得不入心,笑道:“不想再多听几句?”   “你还想多说几句么?”   蒋燃还有训练。   他知道一般女人气上了头后,还能接他的电话,大概也不准备跟他分手了。   他便笑笑,说他去训练了,就挂了。   怀兮放下手机。   一个电话打得心不在焉,谁几分真心,谁几分无意,彼此心里或许都有数。多说无益。   成年人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顾全脸面,及时止损。   她一手支下巴,指尖儿漫不经心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将那资料一页页地看过去,兴致在不经意之间益发浓了。   又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做了决定准备打给尹治。   蒋燃的电话突然又打进来。   “我的车钥匙在你那儿吧?”他直截了当地问。   怀兮愣了下,想起他昨晚好像的确把他车钥匙放到她这里了。她翻了一下包,也的确翻到了。   “你在外滩附近吧,”他自顾自地安排着,“我车还停在那边,昨晚没开回来,你一会儿帮我开到赛车场这边吧。”   “……”   “哦对,是分赛车场,不是嘉定区那个,”他特意强调,“离这边就四五公里,很近的。”   “……”怀兮提了口气,冷笑,“你不怕我给你撞成碎片?”   “只要不把你撞坏,别的随便撞,”他知道她才拿了驾照没多久,倒是半怂恿着,笑了笑,“我的车改装过,很安全,以前我前女友也开过。她车技还没你好呢,你拿了驾照总要上手吧?”   怀兮犹豫了一下。她的确缺少一些实战经验。   “车上有导航,放心,路上慢点儿就行。”蒋燃说着就要挂电话,“先挂了,来了跟我说。”   -   地方的确不远。   怀兮开着他那辆宝马X7辗转了两个高架就下来了。她开得小心谨慎,好在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到了目的地。   分场地是去年才修建,前门就十分气派,环境也优雅,偶能听到里面飘出几声赛车引擎的轰隆声。   一处宽阔的停车坪塞得满满当当,怀兮倒车倒得不好,就将车在一边先停了一停,等前面一辆车先进去。   她抽空看了眼手机,回复尹治的消息。   上高架前两人聊到一半。   尹治催促她再不考虑好,《JL》就准备联系ESSE那边的人了——好巧不巧,联系的模特儿还是怀兮以前在ESSE就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   怀兮当即答应下来。   明天周一就开始拍摄。尹治当即给她发来一些资料还有一张电子合约。跟她那天看过的一模一样。   某一页三个黑色的宋体字。   她迅速地掠过一眼,像是怕自己后悔,赶紧翻到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姓名。   叭叭叭——   后面排队的车一通鸣笛,开始催促她了。   怀兮找了处看起来好停一些的车位,直往而去。   倒车时,她紧张地左右张望,周围车行车走,两面都有其他车。   她捏着方向盘的右手,还半握着刚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焦灼车屁股怎么都停不正,又开出来一段,准备再试试。   这时,尹治突然打过来电话。   铃声大作,她本来就紧张,吓得手脚无措,不留神,一脚油门踩下去——   哐当——   狠狠撞到了右侧一辆黑色越野的车前镜上。碎裂声刺耳。   程宴北正靠在车里阖目养神,就被这么一个力道,给狠狠地撞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啦!!!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现在还不能分手,分手了哪有撬墙角,分手了狗币程宴北怎么知道什么叫!做!爱!   -----------------------------------   感谢在2020-02-21 23:53:59~2020-02-23 03:2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2个;maddymar、鱼尽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RRAA 20瓶;开映 10瓶;23100061 6瓶;石榴啊啊啊石榴 3瓶;蜡笔小阳、尘烟. 2瓶;矩三、南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痴缠   车前一个妖娆的白色车屁股,撞了他一下不说,扭来扭去调整姿势,跃跃欲试的,好像还准备撞第二下。   程宴北眉心一拢,手下立即挂挡。   趁前面那辆车撤开一段距离的空隙,他立刻向右侧迅速打了大半圈方向,几乎漂移一般,成功地将车开出停车位。   躲过一劫。   两辆车几乎是身体相贴着擦着过去的。有惊无险。   怀兮听到后方的车轮摩擦声,冷汗都下来了。   她半天都倒不入停车位,正在原地不知所措,又听到后侧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有人下来了。   好死不死她左侧的车窗户还半开着,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握紧方向盘,赶紧将头埋入臂弯中。   害怕被看到一样。   程宴北见是蒋燃的车还有些奇怪,他过来正准备敲车窗户,眼睁睁就看到一颗脑袋埋了下去。   不禁有点儿想笑。   怀兮穿一件黑色露背绑带裙,她是短发,后颈骨感纤细,后背几乎一整片毫无遮挡的白皙裸|露。   两截漂亮的肩胛骨如蝶翼,夹着一道浅浅沟壑,蔓延到腰际。   不可说。   在门边顿了顿,他指节叩了叩窗户。   “下车。”   嗓音冷淡,几分命令。   怀兮听到这声音还愣了一愣,接着,就头皮一麻。   ……不会这么倒霉吧?   小几秒后,她才僵硬地抬起头。   半降的车窗边沿,棱角分明的半张脸。留着利落圆寸的男人一双眼睛幽深黢黑,单眼皮弧度狭长,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的。   “……”   怀兮与他对视了小几秒,不自觉地往方向盘倾了倾身,有点儿不乐意下车似的,又像是存了心地跟他耍赖。   姿态倒是慵懒,像只做了坏事被逮住的猫儿。   埋头不出声。   直到他又说一声——   “下车。”   她才很没底气地说:“……我会赔钱给你,别那么多话。”   “……”   “我说真的。”她又信誓旦旦地补充,声音铿锵,“我会赔给你。”   眼睛定定盯着他,有点儿直勾勾的。   他淡淡睨着她,又向下倾身,看着她,认真地说:   “你车后灯碎了。”   他说完就掠过她一眼,直起身,然后挪步向车后走去。   怀兮头皮又是一麻,一激灵坐起来。   赶紧下了车。   程宴北半屈着长腿,蹲在她车后。   他仔细观察那个碎了一半的车后灯的伤势,眼眉低垂着,几分认真。   怀兮跟过来,稍稍跟他保持了距离,顺着他视线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又观察了一下他的那辆车,车左侧前灯也碎了。   两败俱伤。   程宴北微抬起下颌,用手拨开了碎片,端详一下里面,淡声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怀兮一怔,稍稍站直了身,随口答:“早拿了。”   “多早?”   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周围同学陆陆续续都拿了驾照,她一直磨磨唧唧不去考,总跟别人说她男朋友连赛车都会开,她不需要学车。   现在回忆起这些话,像极了一个个巴掌。   “就很早了,”她怕自己没底气,还扬了扬声调,迅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要去4S店修。”   他说着站了起来。一时高大,压迫感很足。   怀兮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准备给蒋燃打电话。   程宴北忽然在她身后说:   “他在训练。”   她还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旋了半侧身,回头看他。   眼角挑了挑。   后背一片白皙滑开,细长绑带交错,打着漂亮的蝴蝶结;裙摆在臀线附近飘荡,两条腿纤长又笔直。   还穿高跟鞋开的车。   程宴北视线掠过她脚面,向后半倚着车身,兀自从烟盒敲了支烟,点燃。   低垂的眉眼与语气一般倦淡。   “你打过去也没人接,六点半才结束。”   “……”   怀兮只得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刚五点。   程宴北说完,踱步到他自己车那边,半蹲下来,查看车的伤势,边打了个电话。   他声线沉缓,低笑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哑。   怀兮看了看他方向,在原地站了会儿,又盯着蒋燃那辆车狼狈的车屁股,有些无措。   第一次开人家的车就给撞成这样。还一撞撞两。   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她自己都快没钱了。   很快,程宴北打完了电话回来。   怀兮下来没拔车钥匙,他就直接拉开了那辆宝马的车门,坐了上去。   发动车子,挂倒挡,稳稳地将车倒入了身后的停车位。   怀兮看他这么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有点儿不解:   “你干什么?”   程宴北关上车门下来,又径直往自己车的方向去,淡淡抛下一句:   “跟我去修车。”   “……”   怀兮愣了一下,很快转身,准备上蒋燃的那辆宝马。   “有人开。”   程宴北又在她身后出声。   他见她回头,抱着手臂半倚车门,手里还拿着蒋燃的车钥匙,挂在指尖晃了晃,轻笑着问她:“你还敢一个人开车?”   怀兮觉得他在嘲讽,咬了咬唇,表情很倔强。   可她也的确不敢了。   “上车。”   他上了他的车,长腿收回之际,又如此扔下了一句。   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还拿走了那辆宝马的车钥匙,根本不给她选择的余地。   谁让她撞了他的车。   而她确实得赔偿给他。   怀兮不情不愿地挪步过去,小几步的路,她却走得异常艰难,已经在心底打算着,要不要先管黎佳音借点钱了。   正准备上后座,一拉开车门,车座椅上堆着几个块儿头不小的箱子。里面好像是新的赛车服还是什么,满满当当摞了一堆。   她无奈,关上后车门,只得坐上副驾驶。   他车内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像他的香水味,却又要淡很多。   夹着丝丝未滤尽的烟草味道。   座椅是皮质的,她穿短裙,光|裸的腿面一接触到,丝丝凉意让她不自禁地颤了颤。   下意识地看他一眼。   程宴北系好安全带,扣入右侧时,跟着抬眼,见她有点儿局促,不禁问了一句:   “你不系?”   像是真把她当成了个对车的方方面面一窍不通的新手司机。   虽然,本来也差不多。   不过系安全带怀兮还是知道的。她没好气看他一眼,拉过安全带,扣好。   动作挺重,“啪嗒——”的一声脆响,她边还朝他不服气地扬了下眉。   一脸不需要他废话的表情。   程宴北瞥她一眼收回目光,唇角弧度渐深,却没再说什么。   发动车子,载着她离开了。   出了遮阳棚,离开这处停车坪。下午五点,日头仍烈。   经过赛车场门前,怀兮一打眼就看到了任楠。他好像等在这里。   车子快经过他,程宴北左手伸出车窗,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将蒋燃的车钥匙扔给了任楠,边漫不经心地嘱咐了句:“开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好嘞——哥!”   任楠扬声答应着,视线跟着程宴北的车向前了一段距离。   注意到他副驾驶座有个女人。   好像不是立夏。   -   蒋燃常去的那家宝马4s店好像离赛车场不远,程宴北和怀兮才上了第二个高架,任楠就打来电话说他到了。   程宴北连着蓝牙耳机,应了几声就要挂电话。   任楠却颇八卦地问了句:“哥,你车上刚才带着谁啊?新女朋友?我怎么看不像我立夏嫂子呢?”   倒是有点儿像蒋燃的女朋友。   不过刚任楠也没看清,就没直问——反正程宴北换女朋友快,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不是,”程宴北淡声回答,边安排着,“你修完先别打给蒋燃,先给我打个电话。”   “行——”任楠想起刚他那车的车前灯好像也碎了,便问,“你也修车去了啊?”   “嗯。”   “刚你跟燃哥的车撞了啊?”任楠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揶揄,“你俩开赛车的,开自己的车能撞一块儿?而且他不是在训练么,谁开的他车?”   程宴北半是哼笑着,余光瞥过一边的怀兮。   她从刚才上了车就一直低头安静玩手机,齐耳短发遮住她侧脸,看不清表情。   刚她接了个电话,对面好像是她朋友,应该问她在做什么。   她说她在星巴克喝咖啡。   任楠那边好像已经猜到是谁了,正要说话,程宴北却笑着打断:   “先不说了,我马上到了。”   “哦——”任楠也没再问,“哦对了哥,晚上你过来训练吗?今晚Hunter的人和Neptune的都在。”   “来。”   “嫂子也来吗?”   “嗯。”   “是昨晚那个吗?”任楠笑得意味深长。   “废什么话。”程宴北笑道,声线沉下,“先挂了,我晚点过去。”   “啊好啊。”   任楠窸窸窣窣地笑着,想调侃一句“记得把燃哥女朋友作为‘燃哥的女朋友’带回来”,程宴北已挂了电话。   不知怎么,任楠总觉得程宴北和怀兮之间有些奇怪。   昨晚刚认识,今天怎么就上了一辆车?这“认识”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   他们这个圈子里爱玩儿又会玩儿的男人其实不在少数,程宴北和蒋燃也算之二。要真想玩点儿什么越轨刺激的,还真不是没可能。   这一边,怀兮正与尹治发微信,聊明天工作的事。   尹治还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具体聊聊。怀兮反问他带不带他女朋友,如果带,她就也带她男朋友,否则免谈。   尹治这次倒是长了个心眼儿了:【你想让我带我当然带了,或者你带个你前男友,我带个我前女友。大家都不吃亏。】   怀兮心底哼一声,懒得再多说。   车行二十多分钟,她跟开车的人一句话也没有。   就是尹治这样的前男友,如今也可以微信电话往来,开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换了程宴北坐在她的身边,却半句话都组织不出来。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怀兮将朋友圈和微博都刷了好几遍了。实在觉得无聊,干脆拿着手机发起了呆。   车身此时也平稳停到了个红绿灯路口。   怀兮一个不留神,手机从手中滑到了座椅下方。   她正准备低头去捡,一条胳膊突然横过来,程宴北好像要拿东西,要去拉她身前的车斗。   于是,她一脑袋就撞到了他的。   猝不及防的,她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膝盖上的包还跟着倾倒,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掉了一地。   平板电脑还砸到了她脚上。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程宴北也吃痛,他坐直了身,发现她捂着自己额头,红着眼睛看他。   又气又怨的。   他也被撞得有些头昏脑涨,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   便伸出手,微微俯身,帮她捡地上的东西。   她也去捡,稍稍避开他一些,还用胳膊挡他的手,很抗拒似的。   “你别动。”   应该是真的疼了,都带了哭腔。   他眼疾手快,顺手已帮她捞起了个小本子。是她的驾驶执照,恰好翻到贴着她照片的一页。   照片上她已经是短发了。   眉眼灵动,笑容清甜,化着淡妆就很漂亮。   几分与年纪不相衬的清纯稚嫩。   仿佛很多年前。很熟悉。   可她又是短发。   这么一看,竟又觉得陌生。   怀兮看他视线凝在她的驾驶执照上一样,立刻伸手要去抢,他却恶作剧一样,绕开了她的手。   刚行车过程中,她偷偷把安全带给解了,如此用力过猛,一个不稳就跌到他怀里去。   半个人都趴上了他胸膛。   依稀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他的手还扬在半空,借着光,眯了眯眸,去打量她的驾驶执照。   清晰看到拿证日期在去年12月份。   他垂着眼,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早’拿了?”   她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起来,半倚着他,一件露背V裙掐出袅袅腰身,后背雪一样的白,臀型浑圆挺翘,藏在包臀裙下。   裙摆很高,几乎遮掩不住。   “……很早了啊,”她嘴硬地争辩,立刻从他身上撤开,坐了回去,“去年年底不算早?实习期都过了。”   说着又去抢她的驾照。这回倒是收敛了些动作。   他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驾驶执照合起了,递还给她。   前方恰好红灯跳绿,他发动车子时,跟着问了句:   “实习了几天?”   怀兮一下被戳到软肋一样,偏开头,看窗外渐渐后移的风景。   好半天,才抹不开面子似地答了句:   “第一天。”   “……”   小半秒的沉默后,他终是轻笑一声,有些无奈:   “蒋燃也真敢给你开。”   她觉得他小瞧自己,又争辩:“我都27了,有什么不敢开的?”   他眉眼一扬,觑她一眼,   “你不刚27?”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那些说要养肥我的!你们和程宴北一样没!有!心!   没有心!!   -----------------------   感谢在2020-02-23 03:26:34~2020-02-24 03: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3个;橙汁、KarinaAlison、丫丫、搁浅浅吖、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陳、宇宙一级潜在鸽王、秋 2瓶;小布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痴缠   怀兮微微睁眼,张了张唇,还不知作何反应,他便散漫一笑,回过了头。   唇角微扬着,笑意却渐淡了。   近傍晚,路灯迭次亮起,天还未黑,总感觉多此一举。   过了个路口,程宴北方向盘一打,将车稳稳停到一个玻璃房子一样,四面通明的建筑物前。   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程宴北刚到,一个黑衣黑裤、形容年轻的男人从门里出来,恭敬称了一声“程哥好”,然后指挥他又向前开了一段,停到里面一处指定位置上去。   程宴北先行下车,怀兮随后。   这个十分正规的修车行,四面环绕着三四层楼高的双层玻璃墙,有点儿像印象中品牌4s店的布置陈设,备件丰富,各区域分工明确,员工不少。   “我爸好久都没见程哥你了,今天刚念叨呢,你这好不容易来上海一趟,”那个年轻男人注意到程宴北身后的怀兮,眼睛亮了亮,笑着,“还带了女朋友啊?”   “——不是。”   怀兮先纠正,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唇边一点浅浅梨涡,水眸明亮。   程宴北回眸,瞥了她眼,嘴角仍似有若无勾着。   他伸手,拍了下比他矮很多的年轻男人的脑袋,往里走,声音淡淡。   “老吴呢。”   “就在里面呢,你先去打个招呼啊?”吴星纬亦步亦趋地跟上程宴北,边还回头打量着怀兮。   双眼放光似的。   怀兮见他俩一前一后走了,在原地踱了会儿步,然后找了处长椅坐下。   她穿一件黑色绑带露背裙,腰身挺直而纤细,椅背错落,挡不住她背后一片雪白的裸|露。   很勾人。   吴星纬眼睛都看直了,跟了程宴北几步,还不甘心地问:“哎——哥,那真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那、那是……”   程宴北眼角一垂,看他一脸吃惊又期盼的表情,睨着他笑,   “怎么了?”   “那是怀兮诶……是怀兮吧?她以前很红的,”吴星纬还在心里暗暗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记错,“我看过她的秀!妈呀,就那个腿和身材,你懂吧……我的妈呀我今天居然见到真人了——哇这是人间芭比吧!还、还穿露背裙,这也也也太辣了……”   没说完,他就“哎呦”一声,咋咋呼呼喊:“好疼啊——程哥你干嘛!”   程宴北将他又要往后张望的脑袋连带着整个人,扭了回来:   “带路。”   车行重新装修改造过,程宴北上次来还是一年多以前,早变了分区和构造。   吴星纬在他身边跳着脚,边还不死心地嚷嚷:“哥!你那么会谈女朋友,怎么不和她谈啊!你要是跟她谈,我天天去撞你的车,让你天天带她来我们家修车,费用全免——”   “哎!哥你不知道,我高中谈到现在的那个女朋友,就是因为喜欢她才去当了模特儿,一会儿你能跟她说……”   聒聒噪噪个没完,程宴北临进门前,却是笑着打断:   “你高中谈恋爱你爸知道吗?”   “……”   吴星纬一噎气,瞅了瞅他,登时不嚷嚷了。   程宴北进去跟老吴打了个招呼,拎了工具箱,带着吴星纬出来。   吴星纬巴不得跟他一起去,屁颠屁颠鞍前马后,殷勤地帮他拿东西,眼睛也不闲着,直往怀兮的方向瞟。   车行往来的基本都是男性,稍有个容貌不错的异性坐在这里就足够打眼。何况还是这么一个身材容貌俱佳,衣着打扮张扬火辣的女人。   怀兮一条胳膊轻轻向后搭着长椅靠背,后背一道雪白,白到灼目。一手搁在翘起的一条长腿的膝上,指尖儿一圈儿扎眼漂亮的猫眼绿。   可她两道秀眉轻蹙着,时不时低头心不在焉看手机,时不时又不知望着哪儿发呆。   有点苦恼似的。   吴星纬差点儿把持不住要杀上前搭话了,程宴北却在他抬脚前出了一声:   “帮我拿个支撑架过来。”   吴星纬只得悻悻将步子收回,恋恋不舍地看了怀兮最后一眼,不情不愿地替程宴北去准备。   怀兮只听到程宴北的声音,注意力还在自己手机屏幕上。没抬头。   蓦地——   身后落下一丛略带凉意的柔软。   她后背接触到,跟着一抬头,他就站在她后侧,脱了他那件黑色夹克外套。   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男人身形颀长高大,上身穿一件黑色打底背心,肌理线条紧致结实,肩宽腰窄的。胸口半遮半掩着一块儿面积不小的纹身。   地裂风格连成一片梵文,看不完全,也看不懂。   很张扬。   怀兮警惕一眯眸:“你干什么。”   程宴北低睨她一眼,眉眼淡淡的。他搭好了自己外套,什么也没说,就去了车的方向。   他抽身离开时,常伴随他的那股木质男香味道却没完全消失殆尽。   在她身后沉浮飘摇着。   他的外套上还沾惹着些许残余体温,从后若即若离地抱拥住她。   怀兮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三五米开外。   程宴北和刚一直跟着他来来回回的年轻男人轮换着,半蹲在车前一侧,查看讨论着车前灯的伤势。   没一会儿他又起身。   上身只穿一件打底背心,下身黑色长裤,裤边儿扎在黑色鹿皮靴中,衬得双腿修长。几分散漫不羁。   一条手臂撑在车前盖,线条结实有力,微微凸起的青筋盘虬交错。   偶尔与身边人低声交谈几句。敛目低眉,话不算多。   怀兮坐一边,眼下也只能看一看他。有点儿无聊。   她懒懒抬眼,盯一盯他胸口半遮半掩的纹身。那天晚上在酒店走得匆忙,她都没好好观察过。   依稀记得他左胸口还有一道疤。   和胸口的纹身一样,以前没有的。   她收了收思绪,跟着调整一下坐姿,后背无意靠在他的外套上。   还算舒服。她便索性这么靠着了。正好后背凉嗖嗖的。   她无聊地滑着手机,心底盘算自己得赔给他多少钱——毕竟他这个牌子的越野不怎么便宜。修一次估计挺贵。   她不怎么懂车,搜了一圈百度也没看明白。   又发微信问黎佳音这种情况怎么办,黎佳音却急坏了,一直问她有没有事,有没有撞伤,不是在星巴克喝咖啡吗,怎么跟人撞车了。   黎佳音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就没接。   视线无意掠过不远处的男人。   怀兮和黎佳音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大学时她与程宴北虽在港城一东一西相隔甚远的两个学校,黎佳音作为死党兼闺蜜,对她和他的事也几乎了如指掌。   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多,黎佳音电话微信连环轰炸,催问她到底怎么了,怀兮如何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回微信,也没回电话过去。   好像瞒了一肚子的事,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通,却又不知跟谁诉说。   此时又出来了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和蔼的,应该是车行老板,跟程宴北很相熟似的,他们又交谈起来。   好像讨论到换什么配件了。   怀兮这一刻非常想跑。   这时,身边传来轻微的动静。有人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一回头,是刚才一直跟在程宴北身边那个清瘦年轻的男人。   “喝点儿吗?”吴星纬倒了杯茶过来,将一个纸杯递给怀兮。人还有点儿紧张,额头都冒了汗。   “谢谢。”怀兮礼貌笑了笑,接了过来。   温热的纸杯熨着手心。很舒服。   她拿着纸杯没喝,只下意识抬眼,又看了看程宴北的方向。   他长腿迈开,又绕到了车左侧,半蹲下去。   顺着车前盖,依稀只能看他干净利落的发顶和偶尔露出的眉眼。神情很认真。   “再等半小时,差不多就修好了,撞得不是太厉害,”吴星纬主动跟她攀谈,“有我爸在,修起来很快的。我程哥之前赛车出问题了都来这里修。”   怀兮没说话,目光还在那边,漫不经心地端起杯子小酌一口。   茶香在舌尖弹开,很清甜。   吴星纬紧张到握杯子的手心都出汗,盯了盯怀兮侧脸,小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那个,你以前是当模特儿的吧……”   怀兮这才收了收视线,转头看他,红唇淡勾起,偏头笑了笑。   “怎么了?”   勾魂夺魄的。   吴星纬呼吸一窒,几乎是憋了口气儿才说完了下一句话:“我认识你——你是怀兮,是吧?”   怀兮一扬眉,唇边笑意依然淡淡的。为他能直呼自己大名而感到惊讶。   “我看过你的秀,我和我女朋友都很喜欢你——啊,是她很喜欢你,我跟着她……一起看的,”吴星纬紧张极了,说得语无伦次的,“今、今天看到你跟我程哥一起……我吓坏了。”   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妥帖,赶紧改口:“就是很吃惊,想不到你来……所以吓坏了……我程哥也好长时间,没、没来上海了。”   单纯的男人大多不会说话,和女人搭讪,从不过脑子考虑什么话术。怀兮没来由觉得有趣,来了些兴致,盈盈一抿唇,向座椅上靠了靠。   她眼角一扬,示意程宴北的方向,“他经常来上海?”   “不是经常,他最近几年一直打比赛,就没怎么来过了。”   有个共同认识的人总容易打开话题,吴星纬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四五年前吧,我程哥在上海MC赛车俱乐部分部训练过一段时间,哦对,那时候还没有Hunter呢——我爸以前在嘉定赛车场维修部待过,程哥和我爸认识,之后车坏了经常来我们家这里找配件。”   说着凑近了,悄悄对怀兮说:“因为比车场维修价格便宜很多。现在也来这儿是因为熟了,他信得过我爸。”   怀兮唇边笑意渐淡。   她四五年前也在上海,跟着ESSE在各大秀场奔波,到处走秀出席活动。   可却从没遇见过他。   她也从不知道,那时他居然也在上海。   “之前我爸还说呢,赛车都是富二代有钱人玩来烧钱的,他没钱玩儿什么啊,”吴星纬说着,双眼又冒了光,“可谁知道呢,真玩儿出点名堂了。听说他奶奶病也好很多了。”   怀兮一愣,颇感惊讶,“他奶奶病了?”   “嗯,”吴星纬表情沉重了一些,“之前脑溢血嘛,四五年前的事儿了。不过听说好多了。你不知道,他就那段时间玩儿命地开赛车,就为了赚钱——可一边烧钱,一边赚钱,入不敷出的,我爸要借给他钱他也不要,好在那段时间拿了个什么区的小组冠军,慢慢也开始赚钱了。”   吴星纬见怀兮听到程宴北奶奶反应这么大,试探着问了句:   “对了,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据吴星纬所知,程宴北几乎不与人提起家人的事。   尤其是女人,更无可能。   “不……”怀兮动了动唇,还没说话,程宴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弹了下吴星纬的脑门儿。   “过去帮忙。”   “……知道了。”吴星纬捂额头,嘴里骂骂咧咧又不敢骂出口,只得跟怀兮道了别,回到程宴北的车那边。   程宴北去一边拎了瓶矿泉水。   他过来,坐在刚才吴星纬坐过的位置。离怀兮很近。   他半仰起头喝水,喉结嶙峋起伏,下颌线干净流畅。胸口一道纹身隐隐。   怀兮自觉地从椅背起来,后背离开他外套,调整坐姿坐直身子。像是那会儿坐在他的副驾驶一样,有点局促。   程宴北察觉到她动静,偏头觑她一眼,轻笑:   “怎么不靠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避开他视线,“你拿走吧。”   他又是低笑一声,转回头去。   手肘支在膝,半握住瓶子,向前微微躬着身,时不时地看车子那边的情况。   休息片刻,他又起身回去。没拿他的外套。   他背影高颀,圆寸干净利落,黑色背心将身形完美勾勒而出,脊背一道沟壑绵延起伏,窄腰宽肩的,宽松版型的长裤掩不住双腿修长。   是那种很想让人跟他上床的好身材。   怀兮眯了眯眼。   他走过去,扔了瓶矿泉水给吴星纬。吴星纬要自己喝,立刻被他喝止。吴星纬只得悻悻地先给一边的老吴。   不知怎么,这一刻,怀兮突然有一种对他一无所知的感觉。   无从而起,也不知所终。   -   半个多小时后,黑色越野的左前灯完美亮起。   好在车漆和保险杠没被刮到,里面灯芯也完好,只需更换个车灯盖,调整一下线路就好。   程宴北穿回了外套,和老吴和吴星纬告别,准备和怀兮一起离开了。   走前,吴星纬还管怀兮要了联系方式。怀兮听说他女朋友也在ESSE当模特儿,倒是没多吃惊。   她如今已经不在ESSE了,谁在谁走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一直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别人要加她微信,她也没什么架子和包袱,也不觉得自己曾在ESSE待过有多么了不起。   都是过去式了。   程宴北将车先开出去。   怀兮和吴星纬边往外走,边交换联系方式,她还问了一下刚才维修的价格。   吴星纬说了个不怎么小的数字,还说程宴北已经付过了。   于是怀兮通过微信好友请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笔钱一个数字不落地转给了吴星纬,然后挥挥手说了拜拜。   留下吴星纬在原地一头雾水。   已过晚上七点,天刚黑透,夜风也凉了。   怀兮穿得单薄,赶紧上了车。   他正调试着车载空调,眉目沉沉的,车顶昏黄一道光落在他眼额,鸦羽般的睫在眼底落下一层浅淡的影。   很安静。   她坐上来,他也调试好了。   车门一关,又是酝酿着沉默的寂静。   他发动车子,径直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也没问她去哪儿。   上了高架,她手机铃声大作。   来自蒋燃。   “你还没过来么?”蒋燃应该是训练结束了,问她,“都七点了,没什么事吧?”   怀兮想起那会儿程宴北嘱咐任楠,去了宝马4s店先别打给蒋燃——蒋燃应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车被撞了的事。   她一下更不知怎么解释了。   正踟蹰,面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掌心平整,五指修长。   程宴北左手握方向盘单手开车,直视着前方,右手朝她扬了扬,   “我跟他说。”   怀兮迟疑着,犹豫该不该给他。   而那边蒋燃听到了程宴北的声音,跟着一愣。   正此时,穿了身墨绿色灯芯绒连衣裙的立夏推开休息厅的门,款款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沙发卡座里的蒋燃。   她愣了愣,下意识转身要出去,蒋燃同时也看到了她。   她声线扬了扬,扯出个笑容:   “就你一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0-02-24 03:08:47~2020-02-25 05: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姜挽.、Mango 4个;泡芙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芙 7个;嘻嘻嘻 4个;Mango 2个;王初一、丫丫、Olivia、矩三、馀生寄林川、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稀里哗啦蛤蛤蛤、项挽、王初一、毕绍欣 Helena、开映、:)、小花花 5瓶;依伊仪 3瓶;蜡笔小阳、泰泰古、石榴啊啊啊石榴 2瓶;十六、31808146、闪现抱住小苏哥、陈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痴缠   立夏刚扬声问的那句“就你一个吗”蒋燃听到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唇角轻牵。   算是礼貌。   立夏立刻收了收目光。   他正在打电话,眉心轻拢着,情绪似乎不大好。   她也没打扰,转身去前台点了杯咖啡,然后找了处地方坐下,打开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   离他有一段距离。   另一边,怀兮还犹豫,程宴北已将她手机劫到自己手中。   “哎,你……”   她伸手要抢回去——   “怀兮开你的车撞了我的。”   他嗓音徐徐淡淡。如夜风。   很平静,很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名字。陈述着事实。   不过这话过于干脆利落,倒像是在秋后算账,记了仇存心在蒋燃面前讨伐她。   怀兮悻悻收手,不大高兴地坐了回去。吹了下额前单薄的刘海儿。   昨夜蒋燃在他们初见时的一句“你们应该认识”,已将现在的,过往的,彼此心照不宣的,全部昭然若揭。   程宴北此时平静如常地说出她的名字,陈述事实的语气,的确应召了那句,他们“应该认识”。   蒋燃问:“她没事儿吧。”   程宴北懒懒一瞥。   怀兮在座椅窝着,抱着手臂,气得跟个河豚似的,见他看过来,恨恨地横他一眼。   他散漫移开视线,回答蒋燃:“没事。”   蒋燃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的车我让任楠开到你常去的那家4s店了,刮了漆,车后灯外壳和灯芯都要换,估计得三五天才能换下来。”   程宴北说着,看怀兮一眼。   一脸“你干的好事”的表情。   怀兮装没看见,没搭理。   “没事儿,换吧。”蒋燃突然烦躁,调整一下坐姿,拿来一支烟,准备点。   无意识地一抬眼,注意到立夏坐在不远。   她穿一身墨绿色灯芯绒长裙,背对他。长发拢在肩一侧,脖颈白皙。   十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火星一蹿。   蒋燃眯了眯眼,终究没点烟,又放下,向后靠了靠:“一会儿我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   “好。”   程宴北应着,一伸手,将手机递还给怀兮。   直视前方道路,没再看她。   怀兮恨恨将自己手机夺回,放在耳边,不安地整理一下裙边,主动道歉:   “对不起啊,刚开始我还开得可以,都到门口了,就最后倒车没倒好,进停车位的时候……啊你放心,我会赔钱给你——”   说完她还暗暗心紧了一下,盘算着自己还剩多少钱。   “没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也怪我,什么都没考虑就让你开车上路了,我以为路途短不会有什么事,你没事就好,”蒋燃温和又歉意地笑着,端起咖啡去前台续杯,“你现在在路上吧?”   怀兮也不知程宴北要去哪儿,随口问:“哎,你去哪儿?”   “赛车场。”他淡淡答。   怀兮便回复蒋燃:“赛车场。”   前台服务员寥寥,放了杯咖啡,无人问津。   满休息厅就蒋燃和立夏二人。立夏戴着耳机,叫号没听到。   蒋燃听到那边程宴北的声音,总不够舒服,深沉一呼吸,“那你也过来吧,我们一起吃个饭,等晚上训练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他边说着,做了个举手之劳,顺手将立夏点好的那杯从前台端来。   微微一躬身,放在她桌上。   桌面一声轻响,立夏从屏幕抬头,略讶异。   蒋燃打着电话朝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去,稍稍回头看了立夏一眼,唇边笑意淡淡的,继续跟怀兮说:“晚上我们有个友谊赛,要来看看吗?”   怀兮晚上也没什么事,于是答应下来:“好。”   “那我等你。”   “嗯。”   恢复寂静。   怀兮立刻查银行卡余额,看到屏幕那几个寥寥无几的数字,呼吸更是一紧。   她动了动唇,问:“ 那个……换个车灯,喷漆,要多少钱。”   车窗半开,程宴北左手搭窗边儿,右手单手开车,听她声音都僵了,有些好笑:“怎么了。”   “我得知道多少钱赔给蒋燃——嗯对,”怀兮立刻说,“你修车灯的钱,我也给刚才那个人了。”   程宴北左手食指轻抚唇角,没说话。   她又补充:“我不想欠你。”   “——你没欠我,”他立刻接了话,半是打断的,倏尔又放缓语气,“下次开车注意点儿。”   -   Neptune和Hunter的人陆陆续续结束了训练,聚在二层餐厅吃饭。一群人下了赛场倒是敌我不分,其乐融融的。   时隔近两年,怀兮又要拍杂志。   在身材管理方面她向来自律,晚饭一口没碰,只喝了小半杯柠檬水,坐蒋燃对面,用平板电脑一页一页翻看尹治发来的资料。   “明天拍摄?”蒋燃问她,“准备怎么样了?”   怀兮一手托下巴,视线垂下,滑着屏幕上摄影师的样图,“还可以。”   他们平时甚少过问彼此工作,蒋燃也是刚刚得知,她前两天是去《JL》试镜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次程宴北携夺冠凯旋的Hunter登的也是《JL》。   程宴北还是封面。   不过刚怀兮告诉他时,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一层。   蒋燃对她笑笑:“还可以是怎么?你不如说是胸有成竹。”   怀兮闻言,眉眼轻抬着瞧他,倒是笑着肯认:“我确实胸有成竹。”   蒋燃初见怀兮,还是五年前她跟程宴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之时。   那时她还是长发,一到夏天,经常是吊带儿热裤小皮裙,向来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美,不躲不闪不娇赧。打扮已差不多跟现在一样野性又张扬了。   他们赛车俱乐部那群没尝过荤腥的学员一到周末就会嚷,程宴北那个身材很辣长得很漂亮的女朋友又来了。   一到周末,怀兮会从港城的西面,坐很久的车到港城东头来找程宴北。她在港西的财经大学,程宴北在港东的港城大学。他们相隔甚远。   有时程宴北也会去港西。   不过他入了MC后经常忙到没时间,后面就总是她过来。   有时她坐在看台看他们训练,有时前前后后地被程宴北牵着,去逛一逛大学城。   蒋燃那时已经毕业专门在MC受训了,学校没怎么回过,却还常听人说起同门师弟兼学弟的程宴北和他港西财经的女朋友。   那时追程宴北的女孩子很多,不过基本知道他有个感情很好,还很漂亮的女朋友后就望而却步了。   蒋燃与俱乐部那群人一样,对怀兮留意颇多。   她的确是那种张扬又惹眼的漂亮姑娘,宛如一朵迎风热烈绽放的罂粟,让人看一眼就很难挪开目光。   五年前,蒋燃与她最近的一次照面,就是如此隔着一张餐桌,他路过俱乐部的餐厅,跟与她同桌的程宴北打了一声招呼。   那时坐在她对面的还不是他。   是程宴北。   那时她的眼里也只有程宴北。   以至于去年年底,一次朋友聚会上他们以“朋友的朋友的不怎么熟的朋友”的身份再遇到时,她都不记得他是谁。   再过半小时Neptune跟Hunter又要打友谊赛。   饭后,三三两两的人往外走,路过蒋燃与怀兮这桌,朝蒋燃挤眉弄眼。   怀兮今天穿了条露背绑带裙,姣好身材展露无遗,单只是坐在这里就颇为惹眼。   不乏有几个认出了她是原来ESSE十分当红的那位叫怀兮的Model的,明面儿上就对蒋燃展现出十万分的艳羡。   蒋燃很受用,向后一倚,又问怀兮:“要拍几天?”   “三天吧,”怀兮见时间差不多,开始收拾手下的东西,“慢点儿的话得四天吧。”   “每天结束给我打电话,”蒋燃从座位起来,拥着她向外走,“我去接你。”   “你有空?”怀兮一挑眉,有点怀疑。   蒋燃低笑一声,意味深长的。   “没空也得有空。”   -   蒋燃的确是个会哄女人的男人。   他今天费尽心思叫怀兮来赛车场找他,是为了补她一个生日礼物,同时作为昨晚的赔礼。   他送了她一双Jimmy Choo高跟鞋。   猩红色绒面,细跟细长,仿佛浸了血的伏特加。妖娆又高调。   他知道她买鞋比买衣服都勤快,堪比换男朋友的速度。她家里鞋柜满满当当,不同牌子不同款式不同限量版的摆到放不下。   不过她如今彻底穷了,宁愿把自己那些鞋子全卖了换钱。   怀兮今天弄坏了他的车,当然不能就此受用这双鞋,她问了黎佳音宝马换车灯和补漆大概需要多少钱,借了小一万,趁他去训练不能看手机,转了他微信。   心里舒服多了。   车场引擎轰鸣。   怀兮从五年前跟程宴北分手后,就不会去看赛车比赛了。   以前她还交往过一个在赛车俱乐部当赛事经理的男朋友,大周末约会邀请她去看比赛,没几天她就提了分手。   没情趣。   场地灯火通明,亮同白昼。   迎着夜风,怀兮和立夏上了四十多米高的看台。   偌大赛场里近十辆颜色各异的赛车一圈圈地飞驰。   她看得有些无聊。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和她们两人一起,成为偌大的看台上仅有的三名观众,还为她们介绍着,什么颜色的车是哪支车队的,是谁在开,驾驶特点是什么,车技如何如何。   不过车速快如闪电,一共要跑十几圈,隔很久才能掠过眼前一瞬。   好几圈下来,怀兮才勉强能记住,银灰色的梅赛德斯W11是蒋燃的,那辆始终领先的红黑相间的法拉利SF100是程宴北的。   张扬又扎眼。   满赛场仿佛只有他们两辆车无我无他地酣战不休。一时难分彼此。   立夏性格爽朗热情,时不时与任楠交谈几句。她应该常来看比赛,与任楠这个专业的聊起来也头头是道的。   反观一旁的怀兮,半趴在栏杆儿上,却是相反的安静。   她换上了蒋燃送她的那双鞋子。   夜风带动发丝,掠过她轮廓柔美的侧脸,鼻梁挺直,鼻尖儿小巧玲珑。眼睫低垂着,瞧着下方一片厮杀之景,有些心不在焉的。   立夏过来,与她主动搭话:“你常来看比赛吗?”   怀兮稍微直了直身,答得不经心:“不怎么来。”   “也没什么好看的,”立夏看出了她的无聊,“你看,十几辆车,到头来好像就两辆在跑,赛场也是挺残酷的。”   怀兮没说话。   立夏笑了笑,又问,“对了,我听说,你都离开ESSE一年多了?”   怀兮直起了身,侧倚着栏杆儿,看着立夏。   昨晚就注意到,立夏很漂亮。   她漂亮是那种内敛中暗藏锋芒的美。   看似只是普通标致的清透动人,眼眸清澈,眼尾不露声色地上扬,宁静眉目中敛着些许逼人的媚色。   穿着打扮却又是优雅的。美得很有层次感。   “是啊,”怀兮笑了笑,偏头看下方赛场,“很久了。”   “其实,离开ESSE也好,”立夏以自己的职业经验由衷地说,“我见过很多Model,一旦打开知名度就跟经纪公司解约了。有时也是一种束缚和捆绑,自由点儿好。这次《JL》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怀兮稍讶异,眼角扬了扬。   “实不相瞒,我昨晚是经朋友介绍去《JL》面试造型师了,”立夏温和地笑笑,“明天拍摄,你跟我男朋友的造型有我负责的一份儿。”   怀兮收了收视线,迟疑地点点头,没说话。   立夏又打量怀兮脚上那双猩红色的Jimmy Choo。   女人总是对女人有过分的关注,刚那会儿还看到怀兮穿得是另一双鞋,没一会儿就换了另一双。   何况鞋型漂亮,非常惹眼。   听说是蒋燃送她的。   立夏称赞一句:“鞋子很漂亮。”   怀兮正远眺夜空,从漫天星辰中渐渐回眸,扬起笑容:“谢谢。”   “不如,明天你穿来拍摄吧,真的很漂亮,”立夏笑着提议,又打量那双鞋,“你男朋友眼光真的很好。”   杂志拍摄造型是可以自备衣物的,怀兮还是有些讶异。毕竟她与立夏才是第二次见面。   “放心,我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立夏看出她的疑惑,对她一笑,转身便准备下看台了,“明天合作愉快。”   最后一圈。   蒋燃那辆银灰色梅赛德斯进入最后一个弯道之前,冒着爆缸的风险狠狠提速,想追上前面始终领先的程宴北。   一个加速过猛,车身险些倾翻。   程宴北注意到后方情况,眉心轻轻一拢,见蒋燃的车稳稳落回地面,才像往常一样开始平地提速。   比平时晚了零点几秒。   而那辆梅赛德斯注意到他晚了,当即抓住空档,如一道灰色闪电,气势嚣张地咬死他,直冲而来——   近十圈下来,一直憋着火似的。   红色法拉利SF100平地飞速一向又稳又快,程宴北有条不紊地一个加速,利用好了最后一个弯道,又一次将梅赛德斯狠狠甩开。   最后一个冲刺,毫不费力地冲过了终点。   始终一骑绝尘。   就如这么多年,这么多日来的无数场比赛一样。   蒋燃始终无法超越他。   前方光线明亮。   轮胎引擎尚在发热的银灰色与红黑色的赛车,此时像是交织着的熊熊暗焰,在终点线燃烧着。还没从赛场上胶着的气氛中平息下来。   车门依次开启。   程宴北与蒋燃一前一后下车,照例迎面上前,击掌打一声招呼。   “辛苦了。”   友谊第一。   跑了一趟,程宴北心情畅快,摘下头盔,正准备往休息厅的方向走,蒋燃扣住他掌心的力道却没松——   程宴北便停在原地。   两道身影颀长,双双心照不宣地收了手,彼此都寸步不挪。   程宴北疏懒一抬眸,笑了下:“怎么了。”   对面的蒋燃也是一脸笑意,淡声问:   “你还喜欢怀兮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下章(15)v   下午再加更一章   ---------------------------------   感谢在2020-02-25 05:13:37~2020-02-26 06: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ango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孟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6个;34184892、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我之念 3瓶;Hamburger、蜡笔小阳 2瓶;十六、shosbiw、矩三、陈伟霆的小仙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痴缠   一束光落在男人侧脸,程宴北薄唇轻勾,笑容几分散漫。   蒋燃虽也在笑。   看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些许审视的意味。更像是在窥探。   今晚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友谊赛,却像是在正式赛场血腥厮杀。全程下来,蒋燃的车咬死了他,几乎没有一刻放松。   数年来大大小小的赛场上,蒋燃都将Huter与他视为想要超越的死敌,这也没错。   可今天明显是憋了火的。   程宴北勾唇笑了下,将赛车服拉链拉到了胸口附近。那片嚣张热烈的地裂纹身如火一般在前胸燃烧。   一片不明所以的梵文。看不清。   他轻垂着眼,眉眼淡淡的,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很怕我喜欢她?”   “……”蒋燃倏尔一怔,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的问题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了些许莫名其妙的硝|烟味儿。   他噎了噎气,立即否认,“没有。”   程宴北只是笑,一伸手,将头盔扔给了任楠。   他整理一下领口,依然笑意慵倦的,语气又平又淡,“你就是怕了。”   “……”   仿佛只是在一场车技的切磋过后,陈述一个“跟你在赛场上一样怕输”的事实。   蒋燃胜负欲强,谁都知道。   抬腿走之前,程宴北一转头,才笑着觑了眼身后的蒋燃。   “想多了。”   立夏也从看台下来了。   她迎上程宴北,与任楠一起,三人向休息厅的方向去。   后续三三两两的人也到达终点。时候不早,纷纷准备收车回去休息了。   怀兮还在看台上没下来,她趴着栏杆儿,朝下投来心不在焉的视线,慵倦得像只置身事外的猫儿,在夜晚的屋檐上注视人间的一举一动。   蒋燃抬头看她一眼,心头火气未消。   他也没上去喊她,抱着头盔,往程宴北和立夏他们的方向去了。   除非大型比赛,看台上或许会找一群身材火辣性感的赛车宝贝,为车队呐喊助威,炒热气氛。   平日里倒很少在这里见到女人。   何况是怀兮与立夏这么两个身材外貌气质都出众的女人。   一个在下,长裙款款。   一个在上,野性毕露。   很惹眼。   昨夜酒局,程宴北与蒋燃双双都亮出了底牌,带了两个新女友赴宴,招致了无数艳羡。   几人边往休息厅去,边叽叽喳喳地蒋燃身后谈论。聊天打屁不嫌无聊,开着他们无伤大雅的玩笑。   Neptune跟了蒋燃很多年的黄金替补申创亦步亦趋地跟上,看蒋燃脸色不大好,安慰了句:“哥你就是昨晚喝太多了,训练肯定受影响。今天咱们都没发挥好,改日再战。”   蒋燃没说话。   这个“改日再战”,说了这么五六年,却都是屡战屡败。   人人都知道。   Hunter与程宴北的实力这么多年大家都有目共睹,不然也不至于将作为前辈的Neptune与蒋燃屡屡比下去,一群人也难以望其项背,俱乐部的后辈们也只以加入Hunter为目标。   蒋燃心里知道,Neptune内部的很多人这阵子加班加点,甚至连夜开到爆缸,铆足了劲儿练习,并不是为了打败Hunter血洗多年手下败将之耻,也是为了在Hunter拥有一席之位。   四月份练习赛一过,Neptune的精兵良将会被吸收入Hunter,他附之多年心血的Neptune也将不复存在。   所谓入俱乐部以来一直强调提倡的“车队精神”,在Neptune这里,已经快成为一个笑话。   先前MC内部就有人调侃,他蒋燃带出来的师弟,居然一骑绝尘地将他这个师兄甩在身后远远一段了。   师弟国际赛场大奖几乎大满贯,师兄却还在苦苦打练习赛,企盼有朝一日能加入师弟的车队为其打下手做替补。   蒋燃自己也知道。   他们差的不仅仅是赛场上你来我往厮杀之时的那小几百米距离,哪怕程宴北晚了零点几秒提速,给了他超越的机会,他也难以追赶而上。   哪怕先来后到。   他不比他差的,从五六年前,他从心底就这么觉得。   申创一向大大咧咧,见蒋燃一直没话,也没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还用手肘戳了戳蒋燃,问:“哎哥,昨晚你喝醉,谁送你回去的,你还记得吗?”   蒋燃进了休息厅,将头盔扔一边,连带着给自己甩入沙发里。   刘海儿潮湿还滴着汗,他拿来面巾纸拭了拭,说:“记得。”   “谁啊?”申创嘿嘿地追问。   “不是你么?”   蒋燃这么多年酒场走多了,醉酒后的这点儿意识还是有的。   昨夜临时改回车场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训练的主意,还是他们Neptune的副队高谦宇提出来的。   “那你记性还挺好,没断片儿,一开始不是程宴北送你么?”申创暧昧地笑着,“你不知道,我那会儿去他车上找你一开始没找到,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   蒋燃心情轻松一些,跟着一笑,渐渐回忆起昨晚。   他依稀记得自己先被一群人扛上了程宴北的车,小睡了一觉,好像还梦见怀兮在酒局上谈起她与程宴北之间的旧事。   梦见她说他们接吻,说他们牵手,说他们上床。   与五六年前,她和程宴北在他眼前晃荡之时,一般的历历在目。   一般的惹人心生妒意。   他还记起自己好像吻了谁。半梦半醒的。   “结果呢,程宴北他女朋友推开车门下来了,我才知道车上有人的——我她妈以为你跟你女朋友在人家车上搞什么情|趣呢,你女朋友昨晚没喝酒也没上人程宴北的车吧?”   申创想起昨夜蒋燃栽在后座那模样,颇有点儿酒后乱性的匆忙与狼狈,笑得更是暧昧了,还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程宴北身边一袭长裙的立夏。   她侧颜娇妩柔美,很动人。申创昨夜也折服于她与外表相反的爽朗大胆。   与性情偏冷淡却冷不丁语出惊人的怀兮一样,是那种很想让男人与她产生交集的女人。   “你俩在后座干嘛呢,”申创凑过去,神神秘秘地笑着,“你别说你忘了,你连我送你回去都记得——”   蒋燃下意识抚自己唇角的动作停下,也顺着申创视线,望那个方向。   不自觉眯了眸。   “我记得。”   -   场馆里空调开得热。   怀兮没穿外套也不觉得冷,临散场,踱步到洗手间去了个补妆。   时候不早,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十点。   今晚倒不若昨夜黏黏糊糊的酒局,没酣战太久,陆陆续续的也都散光了。   明早九点她就要去《JL》拍摄,尹治刚还打了电话过来,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要头脑一热又临时改主意。   这次《JL》下了大手笔,她再翻脸,以后整个模特儿圈杂志圈可能就要跟她翻脸了。   怀兮当然做好了决定。   她一次撞坏两辆车,赔得底裤都没了,还倒贴了黎佳音的小一万块,又没胆量管家里要钱。   巩眉跟她真是母女,她什么德行,巩眉闭着眼睛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估计也是不想扫她面子打她的脸,刚怀礼还打了个电话试探她,最近是不是经济紧张。   估计是巩眉跟怀礼提点一二了。   但怀兮只能否认。   她一肯定,她爹怀兴炜就要炸毛。   这种炸毛还不是生气,是要大把大把给她塞钱了。   怀礼昨晚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也是因为怀兴炜马上过生日。怀兴炜一过生日,她就要被塞钱——这么多年来,怀兴炜也只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她表达所谓的“爱意”与父母离婚的歉疚感。   可塞得她兜里满满当当,巩眉那边就得炸毛。   ——巩眉的炸毛是真的炸毛,这么些年,巩眉都跟怀兴炜那边不对付,离婚夫妻仿佛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憎恨的恋人,过去恩情都化作乌有,孩子也成了自己的私有所属物。   当年怀兮执意考去港城,巩眉以为她是要去贴她那个不成器的爹,气得跟她冷战了大半年。   怀兮不能要这个钱。   因为在巩眉心目中,怀兴炜离婚后没一年就另觅新欢重组婚姻,这绝对是早早就精神抑或肉|体出轨的证明。   或者至少证明,怀兴炜早就不爱她了。   怀兮多想说——   妈,据我经验,男人都是无情的三条腿生物,跟你在一起时对你百般殷勤,甜言蜜语地哄,分手后忘得可比女人快多了。   只有放不过自己的人才成天纠结身后那坨回头草,最好是大家都潇洒,一拍两散各觅新欢另辟人生。   谁也不是非谁不可。   能分开,还是不适合。   怀兮补好了口红,用无名指指腹一点点地推开。只薄涂一层气色就好得不得了。   怀兮除了遗传了巩眉的坏脾气,怀兴炜另觅新欢的速度,还遗传了巩眉怎么熬夜上妆,几乎都不会起痘的好皮肤。   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整理一下身上裙子,拉了拉裙边儿,又转头对镜看了看自己一片白皙的后背。   准备离开。   门外响起沉稳的高跟鞋声,怀兮刚过拐角,就跟立夏打了个照面。   立夏也是一惊,正低头看手机,注意到一双猩红色的高跟鞋停在自己脚下,彼此都是一阻,才意识到是怀兮。   她便抬头打了招呼:“准备走了?”   怀兮与她明日还要见面,如此便也一笑:“嗯。”   两人也没别的话,对视一眼,如此便擦肩而过,一进一出了。   手机此时震动一下。   怀兴炜也发来了信息,三番诱哄怀兮下周末回港城给他过生日。   每年这个日子就非常敏感,她若是在港城不在南城,巩眉定是要生疑要发火的。   怀兮低头没看路,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她后背半擦着他胸膛过去,高跟鞋一个不稳,跟着惯性向前跌撞一下,接着,又被后背的一个牵引力拉了回去。   程宴北倒没怎么被她的身板儿撞到,还算平稳地站住了脚,眼睁睁看着她后背那繁复的绑带,挂到了他夹克的纽扣上。   勾勾缠缠了好几圈儿,剪不断理还乱的。   怀兮被后力被拉回去,直接是跌到他胸膛上去的。   他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彼此站稳了,却是如此痴缠纠葛在了一块儿。   分也分不开。   怀兮以为是他故意拽她,有点儿恼,水眸一压,美目流火。   “你干什么。”   程宴北无辜地一摊手,下颌轻扬,示意自己外套一侧也被她后背绑带勾起,就这么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怀兮简直气不打一处,阖了阖眸,不想看他,强忍着暴躁,一字一顿的,“……放开。”   程宴北见她一脸脾气,有些好笑,鼻息微动。   她见他这副态度,更不悦,几乎要跳脚。   “你不解开吗?不放我走?”   程宴北微微颔首垂眸。   修长手指捻住那绑带与他扣子,慢条斯理地解着,笑声低沉。   “好,放你走。”   一处白炽光亮得灼目。   错综复杂的黑色绑带下,她后背一片雪白,如毫不染尘,新覆一层的雪地。   尚未有人染指过。   腰身纤细袅袅,蝴蝶骨漂亮如蝶翼,一道浅壑绵延至腰窝处,美得骨感又恰到好处。   很动人。   就像八.九年前的雪夜,她就这么背对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红着眼睛问他:“这样……我就可以是你女朋友了吧。”   程宴北唇边笑意渐淡。   手下的动作,也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   不知怎么,怀兮也跟着他须臾停顿的动作,有那么一瞬的出神。   谁好像都没再催促过谁。   不知是用过去过渡着现在,还是用现在审视着过去。   他们都不知道。   却好像又心照不宣地知道。   笃——笃——笃——   正此时,身后响起一阵悠扬沉稳又熟悉的高跟鞋声。从女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的。   怀兮如此才被牵回了思绪,头皮一麻跟着急了,顾不上出声再催促他,腿脚动作已经先一步占了上风。   动作过猛,他还没帮她解开,她后背一串儿异常清晰的抽线声。   然后整片后背都脱了线,全部滑开了。   修身短小的包臀裙,挂在身上摇摇欲坠。仿佛只有前胸一片单薄的布料。   笃——笃——笃——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像是要出来了。   怀兮捂着衣服掩住胸前,腿脚向前挣扎,都顾不上隔壁是哪儿,急得眼睛都红了。   这时,身后突然贴过来一只温热的手。   就这么按着她,将她与他整个人,带入了隔壁的男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的2更!   本来说这一章入V,跟编辑说错章节了_(:з」∠)_就再补了一章   so——   【入V公告】   本文将于明天(27号)下一章(15章)正式入V,届时有万字更新掉落(应该会分两章)!   入V前三章所有2分评论都有红包~感谢大家订阅!   作者码字不易,希望大家支持正版~!V后尽量多更   另外看到这里的小天使点进专栏点个【收藏作者】和【下一本《惹火》的预收】叭!谢谢大家~!   -----------《惹火》文案---------------   媚骨浑然的女人晃着纤腰进来时,周围人不约而同地寂了若干秒。   容貌是十万分的清纯,就是那双潋滟的眼,太勾人。   男人们在怀礼身后不三不四地笑:“这女的长得可真欠收拾。”   南烟坐入他对面,勾着脚底一抹红,徐徐笑道:   “怀医生,好久不见,你女朋友让我来勾引你。”   怀礼掸烟灰的动作一顿,抬眸,冷冷晃了她眼。   掐了烟,开始解领带。   那晚他发现,她真是哪哪儿都欠收拾。   也哪哪儿都让他上火。   与从前,简直该死的,一模一样。   *   怀礼女友劈腿的第三天,对方找了个职业鉴情师来假扮“小三”泼他脏水。   本以为来的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结果可好——   是他初恋前女友。   南烟如果知道自己以后还会栽给这个表里不一的狗男人第二次,打死她那天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看他笑话。   *   时时上瘾,处处惹火,食色男女,愿者上钩   清冷斯文外科医生x风情妖娆鉴情师   久别重逢/鉴情鉴到初恋老情人/前任变py   1.鉴情师:感情中如果有一方认为另一方对自己不忠亦或出轨,就需要雇佣鉴情师去假意“勾引”来检测对方的忠心。   2.女主职业灵感来自于漫画《蝉女》,本文与漫画无任何关联。   *熟男熟女,洁党慎入*   文案2019.4.11;微博@才不是何缱绻   ----------------------------------   另外推一本朋友的书   《趁夜色未晚》by憬里   言柚幼时,父母捡回来一个哥哥,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知道自己名字,还是个路痴。   她唯恐这个哥哥再次走丢,去哪儿都要紧紧牵着他。   结果好景不长,她还是把这个哥哥弄丢了。   -   再次重逢时,言柚细高跟一崴摔在景清让面前,手不小心扯了下他的西裤。   "……"   已然将自己忘了的男人眸中染着没有温度的笑,声音轻蔑。   "不好意思,我对不知羞耻的勾引没任何兴趣。"   没成想后来,他竟能拽着自己衣角,压着嗓音闷声道:"是我……不知羞耻。"   —— 第15章 痴缠   怀兮几乎是被他掐着腰带进去的。   高跟鞋在地面几声错落不安的响,空旷的空间中,非常突兀乍耳,不合时宜。   紧接着,不远的隔间传来了冲水声。有人要出来了。   怀兮手还在前胸遮挡,思考跟不上行动,她的衣服勾着他走,两人已辗转着挤进了一个狭小的隔间。   咔哒——   门在他身后落了锁。   门外,脚步声零星错落,随冲水声远去。   渐渐的,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细不可闻的滴水声,一点点消磨着彼此的耐性。   再一凝神,就听不到其他动静了。   程宴北靠在门后,半抱着手臂,注意力也从门外回到了门内。   他的外套上还勾缠她裙子背部的绑带,细密纠缠,错乱如麻。不成模样。   怀兮背对他,一进来就蹿到了另一端去。离他有一段距离。   这样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二人,总不够自在。   她后背几乎一整片裸|露。很狼狈。   黑裙滑下,映衬她白皙如雪的肌肤,胸侧一道轮廓半遮半掩的迷离;腰线下移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她后腰纹的那株长刺玫瑰。   野蛮生长,分外妖娆。   很熟悉。   沉默酝酿着尴尬的气氛。   小半天,是程宴北先开了口,眉眼轻抬,突然低唤她一声:   “过来。”   怀兮头皮一紧。   听到他声音,那晚进错房门的羞耻感与尴尬,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争分夺秒地重新涌现。   她又气又羞赧地回了下头,咬住唇,水眸潋滟的。满脸满眼的倔强,秀眉紧蹙着,躲他很远——   远也远不到哪里去,空间就这么大点儿,不过一道手臂的距离。   她恨恨看了他眼,下巴一扬,就别开了视线。   没说话。   侧脸的发掩住她脸上的表情,她也不看他了。   “喂。”   程宴北又唤她一声。   怀兮没理他,一手压前胸遮挡,另一条纤长的胳膊绕到身后,自顾自地去拽衣服后面的绑带。   想自己来。   另一头还连着他衣服,跟着一通翻腾的轻响。   几次拽不开,她不由加重了力道,使了劲儿——却是越拽越恼了。   气极也羞极。   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这该死的衣服,这么不合时宜。   又拽了会儿,程宴北突然伸手,按住了她手腕儿。   “别拽了。”   她都快把她自己的衣服给拽坏了。他的外套也差点儿被她给扯掉。   劲儿还挺大。   怀兮哪管他,避开他手,存心跟他较劲似的,又要拽——   程宴北一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紧。   她整条胳膊,甚至整个人,都绷得僵直。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好像都在抗拒他。   似乎如此才能过渡掉,从前天晚上蔓延到现在的尴尬与不适。   可她全然把他当空气似的,又要去拽。反骨极了。   程宴北轻轻提气,同时用了点力气,好像在跟个闹脾气的孩子周旋,就势这么拽着她手腕儿,连带着,将她强行拽到自己这边。   “——你别动我。”   怀兮穿着高跟鞋,在狭小的空间里跌跌撞撞的,手腕别扭又倔强地推搡他,回避他。   可他力气大得要命,她怎么也拗不过。   一番折腾下来,她就被拽到了他身前。   他将她肩膀翻过去,抵在一侧的隔档木墙上——让她还维持着刚才那样背对着他的姿势。   一手捏住她两只手腕儿,高高拉起了,将她双手按在她的头顶。   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钉在了墙上。   她与墙之间只有一层自己衣服薄薄的布料,胸前被压得一阵疼痛。   后背与他相贴,只感觉他离她很近,很近。   这下她也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脱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过来吗?”他似是也有些恼了,嗓音压低了,低沉气息在她耳后飘拂。   又稍放缓了些语气:“你这样能拽开吗?”   “别乱动。”他又沉声命令着。   她的两只手腕儿还被他死死钳住,如何都挣不开。   她也不敢乱动了。   双手不由自己,再挣扎,就是去迎送自己,直往他的怀里撞——身前衣服可能全都滑掉走光。   于是老实下来。   察觉她安分了不少,程宴北才缓缓松开了她手腕,半是试探的。仿佛她再乱来,他又能眼疾手快地给她死死按回去。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开始解将他们勾缠在一起的绑带。动作轻缓。   怀兮察觉到身后的牵引力,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掩住自己胸口衣服,手腕还传来隐隐酸痛。   一道清晰的红痕。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的,要死了,非要用这么大劲儿。   他真的很高,以前好像还没这么高——一呼吸,深沉气息便会拂过她颈后。   一阵清凉,又隐隐作痒的。   带着丝丝清冽的男香味道。   她下意识地向前躲了一下,可面前一道木褐色的隔档墙,躲不开。   身后又是他。   换了新鞋子,不是特别合脚,半天她就有点站不住了,左右前后地调整一下站姿,舒缓腿脚的不适。   又靠近他一些,他衣服布料纤维摩|擦她臀后和后背的皮肤。她不禁一颤。   而他再开口提醒她时,落在她耳后的声音也有些哑了:“喂,别蹭了。”   “……”她当即像被按了暂停键。登时老实下来。   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脸有点烫。   “不老实。”   耳后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低笑。   “……”   两人又这么在狭小的空间里,尴尬地沉默了。   良久,程宴北忽然不经心地问了她句:“纹身没洗?”   “……嗯?”怀兮思绪一滞。   大概猜到这个角度,他应该是能看到她后腰的纹身的——就是看不到,上次在酒店那晚,她穿成那样儿,他估计也看到了。   想起来她就有点儿没好气。   “你知道洗纹身多疼吗?”她轻哼着,反唇相讥问他,“怎么,你洗了?”   他敛低着眉眼,继续解绑带。没回答。   又是沉默。   没多久,怀兮察觉到勾住彼此的那个牵引力,慢慢地松缓了。   程宴北好不容易给那勾勾缠缠的绑带解开了,如乱发,连了好几缕,简直挑战耐心。   他不禁轻轻皱了眉头。   过了会儿,他侧身过来,好心问她一句:   “要帮忙吗?”   怀兮不知在神游什么,闻声一个回头,差点撞上他轻扬起的唇角。   “……”   呼吸都近在咫尺。   她睁了睁眼,直直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好近。   男人单眼皮弧度寡漠,散漫半垂着,眼眸带着笑。   他看着她,唇边泛起笑意,又耐心地问她一遍:“要不要帮你。”   怀兮立刻别开头不看他了。不回答。   姿态抗拒。   “真不要?”程宴北语气倏然沉了沉,有点儿好笑地问,“那你不穿好就这么出去?蒋燃知道你现在这样半|裸|着,跟另一个男人待在厕所隔间里吗?”   “……”   “他好像很介意。”他缓缓地补充道。   怀兮知道,蒋燃的确介意。   她也不可能这么出去的。程宴北就是明知故问。   这衣服今天她穿出来就费了大劲儿,这里又没镜子,她双手要绕到身后去给自己系的话,吃力不讨好——她有强迫症,系得不好看宁愿脱掉。   但现在,怎么可能脱掉。   “要吗。”   他最后问她一遍,嗓音徐徐低哑。   挑衅和试探着她的耐性。   “……”她咬了咬唇,在他极有耐心的等待中,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别扭地出了一声,“要。”   他鼻息微动,似是轻笑了一声,声线沉下:   “趴好别动。”   然后便开始帮她系起了后背的绑带。   他也不问她要系成什么样,她只感觉到他手指灵巧地动作着,微凉的指背偶尔不经意掠过她皮肤。   触电了一样。   “那个——系好看点,”她调整一下姿势,嘱咐他,“别太丑了……”   他没说话,自顾自地动作。   察觉他沉默,她意识到这对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来说,或许过于苛刻了,于是便作罢了:“算了……随便什么吧。”   时间过的异常漫长。   小片刻后,程宴北忽然在她身后问:   “你跟蒋燃什么时候认识的。”   怀兮意外他问,边想了一下,回答:   “去年年底,好像。”   “他追的你?”   “……嗯,”怀兮总觉得他问得别有深意,回头瞥他一眼,眼角扬起了,有点儿火的,“不行吗?”   程宴北敛眸笑了笑,单眼皮弧度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他又轻抬下颌,好像给她作了收尾,视线在她后背上,答非所问的:   “他好像很喜欢你。”   语气沉沉的,平铺直述。   怀兮同时感受到后背收紧了,衣服重新裹回了身上。   裙子本就是收腰的设计,慢慢地,一件挺漂亮的衣服,此时却像是一块儿遮羞布。   她却觉得,自己此时像什么也没穿一样。   他说得十分平静自然,仿佛一个路过她人生的看客,漫不经心地对并不相熟的她的恋情随口评论一句。   或是,哪怕若干年后他来参加她的婚礼,也可以用如此平静自然的语气说一声:“祝你和他幸福。”   她动了下唇,一时不知该回应他什么了。   “嗯对了,刚才,”过了会儿,怀兮突然出声解释,“我在隔壁碰见了你女朋友,那会儿好像是她要出来,所以我就——”   “我知道。”他淡淡接言。   “嗯?你去那边,等她么?”   怀兮问出口,就觉得自己多嘴了——登时也不觉得碰见他有什么奇怪了。   人家去等他女朋友,理所应当。是她自己不看路撞到了他,那天晚上好像也是她走错了房间。   程宴北又“嗯”了声,没什么情绪。   像是有来有往的,她又问了他句:“那个,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不久。”   “多久?”   他顿了顿,迎上她转头看过来的视线。   他眉宇间透着倦漠,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比你跟蒋燃久。”   “嘁。”她冷哼一声,转回头。   也不知道他给她弄成了什么样,怀兮最后整理了一下裙摆,浑身舒服了不少。   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又不够舒服。   她得走了。   程宴北惬意靠在一边,好像没准备走似的,半抱起手臂,都开始从烟盒里拿烟了。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调整她裙摆的位置。   怀兮先行准备离开,仰起脸瞧他一眼,气还没消似的:   “走了,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上次的事,也心照不宣地没跟任何人说。   程宴北自然明了她的意思,淡淡笑了笑,咬着没点的烟,起身,给她让开了门。   还算绅士地替她拉开,也准备出去了。   此时,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空旷地回响,由远及近。   怀兮刚拉开门,一个抬头的瞬间,还没从他身边绕出去,又给门死死按了回去。   “砰——”的一声。   仿佛在谁心上开了一枪。   “……”   怀兮一个转身,迎上正欲往出走的他,如此一回头,便直接撞入他胸膛。   程宴北微微迟疑了一下,唇上还咬着自己的烟,洁白的烟杆儿晃了晃,刚准备开口问她又怎么了。   突然就听到了蒋燃的声音。   “我今晚不回去了,明早还要训练。一会儿找人送我女朋友回去吧。很晚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蒋燃打着电话进来,笑声温和的。   他去了一排隔间对面的洗手台前。   打开水龙头,湍急水声不安又急躁地敲打着水池内部的陶瓷面,他却是嗓音徐徐,不急不缓的:“嗯对,我们今天又跟Hunter打了比赛。”   左烨笑着问他:“怎么样啊?”   蒋燃一侧肩膀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洗手,无奈地笑了笑:“又输了啊。”   “我看这次练习赛结束后你干脆退队得了,”左烨哼一声,“之前就跟你说,Neptune拿得出手的人迟早要被Hunter给吸收了,MC最后权衡一下肯定只留Hunter一支车队——你以为什么‘练习赛’,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找个机会给你们贬了吗?还把你们的人给抽走充实人家Hunter,你何必呢?你又不是没钱,自己组车队玩儿啊!”   “我知道,”蒋燃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关了水龙头,用面巾纸擦着手,淡淡笑道,“自己组车队也可以,就是比赛又要从头打,组人训练也要花很多时间,有点麻烦。”   “那你来我这边啊,来我们Firer,”左烨大大咧咧地提议,“Neptune都快散了,你还坚持什么狗屁‘团队精神?兄弟你清醒一点,你队里那些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去人家Hunter呢,人家都不在意什么团魂,团队精神的,你个当队长的何必呢?”   大概六七年前,Neptune还是MC的主推车队,在国际各大赛事上一骑绝尘时,蒋燃进入MC受训后就以能加入Neptune为目标。   后面终于得偿所愿,还从一个普通的队员当上了黄金替补,又成了副队长。队长退役后,他又接手车队,成为了新的队长一直到现在。   可Neptune却在后来居上的Hunter的冲击下,慢慢地式微没落了。   左烨说的没错,他也早就知道,甚至人人都明白,四月份的正式比赛后,Neptune的精兵良将被抽调给Hunter,Neptune就相当于正式退居二线。   MC也正式放弃他们了。   以后各大国际比赛,或者一个小小的邀请赛,参赛队伍名单上都不会再出现Neptune的名字。   “你真甘心从Neptune的队长沦为Hunter的普通队员么?又一步步地爬上去?”左烨与蒋燃多年好友,出言倒是不怎么客气,“我听说,程宴北这次比赛结束后是要当队长的吧?他们队长退役大半年了,位置一直空着——MC说要选人,要么空降,要么直接提拔他,不可能让你过去当的。”   ——毕竟Neptune在他手里几年都毫无起色。   左烨顿了顿,终究没说这话,“就算是给你个面子,你过去当个副队长,给你曾经的同门师弟打下手,你也能甘心?”   蒋燃沉默着,转身,背靠着洗手台,终是无奈一笑:   “那我也不能扔下Neptune剩下的人吧?我毕竟是队长,我走了的话,Neptune彻底没了。”   左烨倒是理解,自觉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重了,便也不多说了。   蒋燃在Neptune五六年,怎么说都是有感情的。   他家境不差,父亲是在港城那边开船厂的,想让他大学毕业直接继承家业,可他一意孤行要玩儿赛车,最开始的几年都跟家里关系很紧张。   后来打比赛慢慢有了点知名度,家里虽然不反对,但也从没承认过这是一条坦途。   赛车手职业生涯到35岁左右基本结束,蒋燃虽不愁以后的吃喝,但左烨知道,他胜负心那么强,又是真的热爱,在退役之前不做出点成绩是绝不会罢休的。   “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考虑好就行,”左烨说着,跳过了这个话题,笑嘻嘻地问他,“哦对了,你什么时候给哥们儿见见你女朋友?我听说是个挺漂亮,身材巨好的模特儿。”   “等回港城吧,”蒋燃笑笑,“她最近有工作。”   “也在上海?”   “嗯。”   “不错啊,你可真行,我怎么就泡不到又漂亮身材又好的模特儿?”左烨吊儿郎当地问他,“她来上海,是走秀还是干嘛?”   “拍杂志,”蒋燃深深一提气,视线下落,“《JL》。”   “喔——”左烨惊呼一声,“就程宴北和Hunter上的那个吧?蛮厉害的嘛!哎你说你,也不争点儿气,如果是Neptune拿的春季赛冠军,你们上《JL》,你跟你女朋友再一起拍个封面,以后说不定能裱起来当结婚照呢——”   左烨在那边叽叽喳喳地笑着,笑声很刺耳。   蒋燃却再也没说过话。   最外侧的隔间底下的边缘,一双猩红色的高跟鞋,落入他眼底。   漂亮的绒面鞋尖儿对着一双黑色皮靴的鞋尖儿。   很刺目。   -   路过一个长长的玻璃走廊,穿过休息厅。   订了酒店那边的房间,蒋燃两天都没回去住,这会儿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   他直说自己是2732的住客,问房间能保留到什么时候。   前台小姐的清甜女声回应了他,说是团体订的房间,可以保留到下月中旬他们比赛结束。但最近房间紧张,他如果不住也可以随时退掉。   已快晚上十一点,酒店记录显示他昨晚没回去住,前台小姐以为他打电话过来是要退房,于是问:“蒋先生您今晚是否入住呢?”   蒋燃笑了笑,没回答,礼貌地问:“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我让我女朋友用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来前台取了我房间的房卡,你们酒店有记录吗?”   酒店一般都会留存,而接电话的前台小姐偏偏也是前天晚上值的班。   她对2732住客的女伴印象很深。   那晚蒋燃提前跟酒店打了招呼,说他女朋友回过来,然后快零点时,怀兮拉着行李箱在前台报了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拿了房卡。   但她上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下来了。   面容姣好,身段袅娜的女人深夜出现在酒店前台,足够惹眼。   而她那晚下来时还穿了一身酒红色大衣,里面一件张扬暴露的蕾丝情|趣内衣。暗火缭绕般的红。   口红都擦了个干净,妆面也不若刚上去时那般的精致无暇。   足够惹人遐想。   她没过夜,放下房卡就离开了。   要不是蒋燃现在又说那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前台小姐真怀疑那晚是他喊了个应召女郎过来。毕竟那晚显示他是入住了的。   当晚她看怀兮手里的那个行李箱是某小奢的限量高端货,身上的大衣也价值不菲,脚上的高跟鞋还是当季限量款的红底Christian Louboutin,加上蒋燃提前说了是他女朋友,她差点儿打电话让警察来扫黄了。   前台小姐还奇怪,那个女人是从他房间出去的,为什么现在又要问有没有这回事儿。   电脑显示,蒋燃那晚是住入了2732的。   前台小姐心存疑惑,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说怀兮拿了房卡没一小时就下来了,连她那晚的奇怪装束也提及了一二,还说酒店最近对这块儿抓得很严,暗示蒋燃下次不要让他女朋友穿成那样下来了,以免引起误会。   蒋燃听完,顺便退了房。   他挂掉电话,在走廊踱了会儿步,穿过休息厅,想去外侧找个窗口抽根烟。   突然注意到,一身墨绿色长裙的立夏立在长廊一端。   已经很晚了。   赛车场的休息厅24小时开放,车场很晚也有人训练,他这一处灯火通明,她站在暗处,墨绿色阴影衬得脖颈白皙,天鹅颈纤细。   她是带着卷儿的长发,披在肩背,乌黑秀丽。   侧脸安静柔美,比之昨晚在酒桌上大杀四方,四处邀酒的爽朗样子,仿佛是另一个人。   立夏唇上轻咬着一支女士细烟,手里拿着程宴北的那个滚石打火机,不怎么会用,大拇指很笨拙地按着。   “咔哒——”、“咔哒——”   火星四溅,就是不弹火苗儿。   她向来不抽烟,不过是觉得好奇,刚去买了一包,顺便在这里等程宴北。   本来她跟他约好她去一趟卫生间,出来他们就离开。她出来却没见到人,就徘徊到了这里。   窗敞开着,夜风凉。   她还按着那个打火机,指腹都给按疼了,准备放弃。   忽然出现一只手,虚拢在她的烟前。   那只手五指修长,比程宴北的手掌心稍厚一些。温柔的男人的手。   “你这样迎风是点不着的。”   他嗓音也温润。   “……”   立夏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温柔的男人,眉眼都是温柔的。   蒋燃又伸出只手,和刚才那只同时拢在她的烟前,稍稍把握着距离,为她遮住了在窗口不安肆虐的夜风。   “你再试试。”他扬了扬下巴,说。   立夏眼帘匆匆一垂,不再看他。   大拇指颤抖一下。   向下压。   “咔哒——”   火苗成功蹿起。   干脆利落得简直出乎意料。   “很简单吧。”   蒋燃笑笑,拿出自己的打火机,也避着风,点上了烟。   夜风过滤着烟气。   立夏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抽了口气,一口烟登时挤着鼻腔和气管儿,直冲天灵盖。   呛得她眼睛都红了。   “第一次?”蒋燃看她那样子有点儿好笑,问,“你以前不抽烟的吧。”   立夏摇摇头,摘了烟,躬下身去,掩着嘴,轻轻咳嗽起来。   她手半扬着,烟头已经灭成了一抹晦涩的黑。   “……好难抽。”   蒋燃轻轻拍着她后背,一阵阵的震颤传感到他手心。   他一伸手,将她那支抽了一口的烟给摘了。   扔一边垃圾桶。   “程宴北平时没教你抽?”   立夏顾着咳嗽,自然没听出他别有深意。   稍舒服了一些,她直起身,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回答:“没有。”   蒋燃对上她眸子,笑了笑。   “女人最好不要抽烟。”   拍了拍胸口,立夏舒服一些,有点儿好笑地反问:“你女朋友不是抽烟么?”   “我哪儿管得了她。”蒋燃淡淡笑着,移眸,看窗外。   立夏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她将只拿了一根的一整包烟给扔到垃圾桶了。   蒋燃看到,瞥她一眼:“不抽了?”   “不好抽,”立夏老实说,将包挎到肩头准备离开,随意问了他句,“你在这里等她么?”   蒋燃掸了掸烟灰,淡淡笑:“不等了。”   “嗯?”立夏没懂他意思。   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我今晚不回去了。”   “训练吗?”   “对。”   “还挺辛苦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立夏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蒋燃点点头,“嗯,好。”   -   蒋燃安排了任楠送怀兮回去。怀兮听说他明天很早就要训练,也没好叨扰了,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先走了。   他那会儿还说晚上要送她回去的。临时改了主意。   蒋燃回复她:【好,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转给他修车的钱他也没收。   怀兮从小到大不爱欠人东西,准备等24小时退款回来了托人转给他——最好是能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   免得他又不收。   怀兮在24小时营业的休息厅闲坐,等任楠过来。   另一边,任楠却火急火燎地打给了程宴北,问他有没有离开赛车场。   程宴北刚跟立夏取上车,将车开出了停车坪,准备离开了。   “哎哥,刚燃哥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他女朋友回去,我现在临时有点儿事儿走不开,你能帮忙送她一趟么?她应该还在赛车场。”   程宴北笑着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你问那么细干什么,”任楠支支吾吾的,怕被轻看了似的,又扬声,“大晚上还能什么事儿啊。”   程宴北又轻笑,感叹着调侃:“我们任楠长大了。”   “——我都24了好吗!早就长大了!你别一副我还穿开裆裤的口气,”任楠据理力争着解释,“就昨晚在Bar Rouge碰见一个漂亮姐姐,我们挺投缘,今晚约出来聊了聊。”   “聊到现在?”   “不行吗!”   “行,”程宴北笑着,“怎么不行。”   “那你现在还没走是吧?”任楠抓紧问,“我把蒋燃他女朋友电话给你吧?你在门口等等她,打个电话让她出来就行——她住外滩那边也不远,举手之劳嘛。”   何况下午修车那会儿,程宴北已经载过怀兮一趟了。任楠觉得他们应该熟悉了。   “好,”程宴北淡声应,“发我吧。”   手机很快振动一下。   任楠把怀兮的手机号发到了他微信。   一串很陌生的数字。   程宴北泊车到门边,视线落在屏幕,直接打过去。   立夏大概听出了那边的情况,问他:“你要在这边等人?”   “嗯。”   “谁啊?”   “怀兮。”   “……”   他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简单利落。并不是“蒋燃的女朋友”。   好像,他们很熟了似的。   立夏心里疑惑一下,想起那会儿碰见蒋燃,蒋燃说了他晚上要留在这边训练。   程宴北那边已经接通了。   怀兮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任楠。   一接起,却听到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喂。”   她愣了愣,“……喂?”   “出来,我在门口。”他直截了当地说。   “啊?”怀兮没反应过来。   程宴北听她那别扭的声音就觉得好笑,手臂搭在车门边,轻叩窗沿儿,淡淡解释着:“任楠晚上有事。”   “……哦。”   没等她“哦”完,他就给挂了。   全程她就应了三个字,连一句“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再打过去,他却直接给摁了不接了。   怀兮也有些疲倦了。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从休息厅出来,往赛车场门口走去。   夜深了。   门前宽敞的大道两侧,栽着一溜儿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遮天蔽月,投下的树影一直蔓延到大门边。   仿佛一条向某处偷渡的暗河。   那辆黑色越野就停在树荫之下。色泽深沉喑哑。   怀兮边走边想起,南城七中的校门口,好像也栽着这么一丛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入夜很深,现在还很像他们那会儿下晚自习的点,枝叶繁盛的梧桐便这么蔚然了一路。   那时知道那条路通向家。   现在这条路,却不知通向何方。   怀兮都组织好语言准备亲自回绝他了,却是立夏先放下了车窗,如昨夜在外滩那边邀她上车一样,善意地说:“上车吧。”   “那个,我能打车的。”怀兮也如昨夜一样,自然而然地拒绝。   她都没往立夏另一侧的方向看。   “这边很偏,不太好打车的,”立夏说,“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打车不安全。”   怀兮张望一下门前马路。这个点了,车来车往的确少,都看不到出租车经过。   她一向惜命,更不可能叫个网约车过来。   想起频频发生的社会新闻就害怕。   她踟蹰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她下午坐在副驾驶,此时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车座上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了。   宽敞无遗。   她坐了上来。   她在右后侧,下意识地朝左前侧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眉眼淡淡的。   一贯的话少。   很快,他就发动了车子。   怀兮下午开蒋燃的车来过一趟,估摸着外滩离这边大概有个五六公里,不是很远。   车都开上了高架,程宴北却一直没问她住哪儿。   一下高架,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与立夏时不时地交谈着。   半途,立夏还回头跟后座一直沉默的怀兮搭话,“——对了,你住外滩那边,离《JL》不远吧?”   “不是很远。”怀兮答。   “那还好,明天拍摄也不用起太早。”   “嗯。”   又没话了。   立夏想起那会儿程宴北能自然而然地称呼怀兮为“怀兮”,问:“对了,我听说,你下午车被撞了。”   听说还是怀兮开着蒋燃的车撞了他的。   “嗯。”程宴北应着,“修好了。”   立夏一下也不知怎么问了。   如果是怀兮撞的,他带着怀兮去修车,顺便索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怎么,立夏总觉得他和怀兮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哪怕他们从上车到现在,一句交谈都没有;昨晚在酒桌上,也没有过任何的对话。   立夏有些心烦,懒懒地靠在座椅,看了看窗。   过了会儿,换了话题问:“对了,我今天听你给家里打电话——你奶奶最近还好吧?”   “好多了。”   “她记性还是很差吗?”   程宴北苦笑:“嗯,有时候都记不住我妹妹的名字。”   立夏无奈地笑笑:“对呀,我就记得之前在港城碰见那次,她一直喊我什么‘小兮’、‘小兮’的,要么就把我当成你妹妹,喊我‘醒醒’、‘醒醒’的。”   程宴北从来不会跟立夏提他家人的事。   他跟蒋燃那个圈子的,交往女朋友都很短暂,没必要让对方知根知底。   立夏上次碰见他奶奶,还是她出差去南城,滞留了几天,偶然在外面遇到他和他妹妹程醒醒带奶奶出来散心购物。   要不是那次,她对他的原生家庭真的一无所知。   甚至连他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之前他都从未对她提起过。   有些家境很好的男人,会故意不对自己的女人提这些,以在女人面前提升自己的神秘感,再跟放诱饵似的,一点点地展露马脚来吸引到女人,让女人某一天豁然开朗,对他好感倍增。   但程宴北不提,或许是因为真的没什么可提,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或许,纯粹就是不想让人将他了解透彻罢了。   这不是神秘感,这是一种近乎礼貌,将人拒之千里的疏离。   但立夏想到那次,或许是出于同情,不由地还是有些难过:“上次我跟你奶奶说我叫立夏,说了好几次,她才开始叫我‘小夏’——然后呢,好像又把我当成了你高中同学了。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她才后知后觉的。”   程宴北没说话。   谈及家人,他总会如此沉默下来。   他谈恋爱好像只是谈恋爱,跟女人交往,也只是跟女人交往。   涉及这之外的,一概不论。   冷血得又合情合理。   没多久,就到了静安路的盛海酒店楼下。   立夏先下车,“你先去送人吧,我先上去睡觉了。”   已经到了市区,周围高楼林立,车来车往的,怀兮下意识又要下车。   昨夜她来过这里,应该能打到车的。   她刚要开门,车门锁突然“啪嗒——”一落。   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   程宴北转头淡淡一笑,应着立夏:“你回去早点休息。”   立夏点了点头,又轻笑着对怀兮说:“不好意思啊,我是累了才让他先送的我,可能离你那儿有点远了,你别介意。他再送你一趟,你一个人晚上不安全。”   怀兮不知如何接话。   立夏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跟怀兮告别:“我先上去了,明天见。”   怀兮眨眨眼,只得笑笑:“好,明天见。”   立夏最后对她一笑,便摆摆手,推开酒店的门进去了。   车上只剩他们二人。又是一阵躁人的沉默。   怀兮又要去试车门锁,前方蓦地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响。   在狭小沉默的空间里异常突兀。   程宴北打开了车窗,徐徐吐了个烟圈儿,问她:   “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熬的难受,迟来的万更!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更6000嗷!   【本章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截止下一章更新前,下一章也发   ——另外推一篇朋友的小甜饼!   《趁夜色未晚》by憬里   言柚幼时,父母捡回来一个哥哥,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知道自己名字,还是个路痴。   她唯恐这个哥哥再次走丢,去哪儿都要紧紧牵着他。   结果好景不长,她还是把这个哥哥弄丢了。   -   再次重逢时,言柚细高跟一崴摔在景清让面前,手不小心扯了下他的西裤。   "……"   已然将自己忘了的男人眸中染着没有温度的笑,声音轻蔑。   "不好意思,我对不知羞耻的勾引没任何兴趣。"   没成想后来,他竟能拽着自己衣角,压着嗓音闷声道:"是我……不知羞耻。"   --------------------------------   感谢在2020-02-26 17:33:02~2020-02-27 19: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再也不咕咕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毕绍欣 Helena、贺歌行、稀里哗啦蛤蛤蛤、月野小兔、maddymar、矩三、Vanessaaaa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瓜皮 10瓶;开映 5瓶;Myzt、陈三秋 3瓶;蜡笔小阳、月野小兔、秋、贺歌行 2瓶;泰泰古、屁屁七、2868910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痴缠   车窗外,男人指尖扬起一点明灭不定的猩红,在浓稠夜色,车来车往,不安躁动的钢铁丛林之下,摇摇欲坠的。   怀兮坐后座,视线迟滞。   一直望着立夏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酒店的旋转门后,程宴北指尖儿的烟都燃了一会儿了,才后知后觉地出声。   报了自己住的那家酒店的地址。   程宴北左臂随意搭在窗户边,右手拿过手机。视线垂下,拇指在屏幕滑动,搜导航。   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淡淡掠过她一眼。   “没有。”   “……什么?”怀兮拧了下眉,狐疑地望了他眼,微微凑身上前,半趴在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   去张望他手机屏幕。   程宴北还将手机往她那边扬了扬。   固定手机的五指干净修长,掌心平整,腕骨处一道青色血管隐隐。   怀兮有点儿夜盲,晚上车里黑,她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了他屏幕上搜索出来的那一串儿酒店的地址。   好像真的没有。   她伸出食指,想确认似的,一下一下地滑着他屏幕,将一家家酒店的地址浏览过去。   的确没有上海外滩的那家店。   程宴北半垂着眼,看她一下下地滑屏幕的笨拙动作,唇边不禁泛起笑意。   “有吗?”   怀兮咬了下唇,抬眸看他,摇了摇头。   光线昏昧。   四周唯有隔壁盛海酒店的门廊和几盏离得很远的路灯亮着,一束光线投射入车内,落在她脸上,虚拢住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三分娇妩,七分动人。   沉暗的空间里,一双猫瞳似的眼更透澈明亮。   眼下一颗泪痣,像一簇明灭不定的星点暗焰。   意外的勾人。   她半咬着唇,眉心轻拢着,很苦恼似的,“我没记错啊……”   程宴北的视线还没从她脸上移开,她就匆匆低下头,去包里翻找自己的手机。   他便转回头去,自顾自地抽着烟。   昨晚她自己从外滩打车回去过的,出租车司机也将她拉到了目的地。怎么会没有酒店的地址呢。   怀兮立刻翻到了酒店的订单,扬起手臂,将手机朝他伸过去。   “你看。”   她刚报的地址是“四季酒店”,程宴北照她说的并没搜到位于上海外滩的那家。都是别的区七七八八的店。   他掸了掸烟灰,侧了下头,去看她的屏幕。   她怕他看不清似的,又向前趴了趴,一条纤长的手臂扬到他眼前。   “你看啊。”   程宴北视力蛮好,不用她将手机拿这么近他就能看清。他也没让她拿远,视线淡淡掠过了一眼。   又抬眸看着她,抿唇笑:“你确定?”   “……”怀兮气不打一处,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不确定了?”   他最后觑了她眼,唇边笑意淡淡的,转眸移开视线。   手下发动车子。   不愿跟她多说似的。   “喂——”怀兮一头雾水,气上了头。   车身缓缓开始移动时,程宴北才好像忍不住了,轻笑起来,抛下了一句:   “人家那叫‘Season House’,不是四季酒店。”   “……”   怀兮呼吸一窒。   再去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的确是“Season House”两个字母。往下滑了一段,酒店简介翻译成了“季·旅”主题酒店。   她不信邪似的,都去搜所谓她理解的“四季酒店”的百科了。   四季酒店是一家国际性奢华酒店管理集团的度假酒店……被Travel + Leisure杂志及Zagat指南评为世界最佳酒店集团之一。   外文名称:“Four Seasons”   或许是昨晚的出租车司机见惯了她这种想当然,自行翻译着中文报错酒店名称的人,什么也没说就给她拉到了目的地。   怀兮扔了手机,栽到座椅里。   没声儿了。   车行缓慢,一阵异常灼人的沉默又开始蔓延。   他车后座皮质座椅很舒服,她靠了一会儿,脑袋抵在窗户上,不知不觉地都有些困倦了。   不禁想起,以前上高中那会儿,她总左左右右地缠着他问英语题,物理题,数学题,鞍前马后地殷勤。   他是高三空降到他们班的。本来应该是大她一届的学长,已经毕业了才是。   第一年高考前两天,他跟人打了一架,把人揍进了医院,受了教育局的处分,学校给他记了大过,不允许他参加那年的高考。   于是只得延缓一年毕业。   从他空降到他们班起,班上同学们乃至全级,都对他多有敬畏。   大家都说这个长得很帅,话很少的学长,其实是个混蛋,恶劣至极,手段残暴凶狠,给人打成了三级残废,脑袋还开了瓢,差点儿成了植物人。   原因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他是为了上一届那个漂亮的级花学姐,跟人家的男朋友打的架;有人说,是他跟几个狐朋狗友狼狈为奸去教务处偷月考的试卷答案,事后被人给出卖了,他记仇,伺机报复罢了。   还有人说,不过就是狭路相逢两拨人不对付,起了冲突而已。他下手太狠了点。   可后来,怀兮还听说了另一个流传不广的版本。   听说是那几个本来就跟他不怎么对付的人,放学游手好闲地砸了他奶奶的针线摊子,还去小学门口骚扰他妹妹,掀了他才上二年级的妹妹的花裙子。   而怀兮那段时间总前前后后地跟着他,也不是因为他英语学得多好,成绩有多么出类拔萃。   纯粹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些事,觉得他打架比较厉害罢了。   那段时间她上个厕所都怕学校里那群总针对她的女孩子将卫生间门反锁——虽然不是没有过。   她黏黏糊糊地跟在他身边,装他女朋友,是因为她们怕他。   怕他,别人就不敢对她做什么。   怀兮思至此,直了直身,坐起来。   降下一半车窗,迎着夜风,张望外滩附近蔚然一片的旖旎夜景。   她突然想起立夏那会儿提到他奶奶,颇为在意地问他:“对了,你奶奶还好吗?”   下午去修车行时,那个叫吴星纬的男人还对她提起,四五年前他奶奶好像得了脑溢血。   又想到立夏说奶奶记性很不好,不由地有些揪心。   “阿茨海默。”   程宴北淡淡地答,夜风过滤着他沉缓的嗓音,一时不知是更清透一切,还是益发厚重。   怀兮吃了一惊。   总记得她高三那会儿去他家,程奶奶就满面和蔼笑意地出来迎接她:“小兮又来啦?”   因为她名字音节过于简单,父母都给省去了给她起个朗朗亲切的小名的功夫,从小到大,都是一口一个“怀兮”地叫她。   朋友们,每一任交往的男朋友们,也没给她起过什么象征性的绰号和爱称。   只有他奶奶才会叫她“小兮”。   还叫他“小北”。   怀兮又想起立夏那会儿说他奶奶现在记性很差,只记着他还在上高中,还总是一口一个“小兮”地叫她。   怀兮鼻腔不由地泛起酸意。   下意识去望驾驶座的他,张了张唇,想多问几句他奶奶这些年的情况,近期的身体近况,却都不知如何问出口了。   而程宴北也明显不愿多提太多,他左手肘还支着窗沿儿,手指时不时摩挲下颌,却也没话了。   他们的人生从五年前,就失去了交集。   分手是很残忍的事。   一旦宣告这段关系结束,过往的你侬我侬,深情蜜意,耳鬓厮磨,统统都不算作数。   我们回到起点之外,重新变成陌生人。   从那过往,你的人生与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交集。   谁也没有再去关心谁的资格和必要。   而这五年里,他们都在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各自过好彼此的人生。   她争分夺秒地恋爱,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交往,不断地筛选适合自己的恋爱对象,也或多或少地,也对不同的人动过一些真心。   或许他也是。   他和她都明白,年少时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只能算作遗憾罢了。   遗憾就是遗憾,人总不能带着遗憾过一辈子的。   谁也不是一定要等谁的。   现实不是从故事一开头就能望到Happy Ending大结局的言情小说。   这是撞过南墙吃过亏,才学会取舍和及时止损的成年人,都懂的道理。   路过江滩附近,夜风明显寒了些。   怀兮准备将车窗升上去,手机铃声大作起来。   来自蒋燃。   她边升车窗边接起。   “喂?”   “到酒店了吗?”   怀兮还迟疑一下,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训练吗。那会儿也说让她到了跟他说,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问了。   “快了。”怀兮观察一下窗外,景象渐渐熟悉,“不远了。”   “程宴北送你回去吗?”   蒋燃直截了当地问。   刚才他给任楠打了电话问有没有送怀兮回去,任楠老实承认他今晚临时有事,推给程宴北代劳了。   “嗯……对。”   怀兮揣摩了一下他的语气,这回倒是没躲闪,直接承认了。   撒谎会让人疲惫,又要用无数个谎去无休无止地圆。她不太想了。   蒋燃沉默一下,没说什么,只温声地嘱咐:“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么,晚上回去早点休息。”   “嗯好。”   “外滩那边很冷吧,”蒋燃笑笑,“怪我,应该给你拿个外套,下午也应该提醒你晚上可能降温的。你自己注意点,别感冒了。”   怀兮轻声应:“好。”   于是便挂了电话。   车窗升上去,挡住了风。   程宴北不知什么时候也将前侧的车窗给关了。好像也怕冷似的。   可他还穿着外套。   又默了一阵子,他突然在前方出声:“蒋燃对你好吗?”   怀兮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一抬头,对上他从后视镜投过来的视线。   几分认真。   对视了小几秒。   她突然有点儿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讥还是嘲,还是惊异他居然会问她这样的话。   胳膊支窗沿儿,食指在太阳穴按着,舒缓着神绪。   “挺好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   蒋燃的确对她不错,脾性温柔也会哄人,总顺从她的脾气。虽一开始大家都抱着相处看看、玩玩儿的态度,但这些不会有假。   又想起昨晚在外滩十八号门口,他戏谑地问的,翻译过来是“你这次准备在我眼前跟他玩儿多久”的那一句。   不禁又是一笑。   她抬了抬眼,散漫地望后视镜。   他已敛了眉目去看前方行车,没看她了。   断眉一道疤痕隐隐,单眼皮弧度狭长寡漠。   连眼型都是薄情寡义。   她却看着他,仿佛他与她还在对视,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我这几年也有点儿玩不动了。”   程宴北闻言,又是一抬眸。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眼。   彼此暗藏汹涌的对视之中,一场审视多年后谁过的比较糟糕的前任局中,胜负好像已经悄然定下。   “你以为我还跟当年一样,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你不舒服吗?”怀兮手指绕了绕耳侧的发,丝丝缕缕掠过她轻勾的红唇,“程宴北,我又不是非你不可。而且我是真的准备跟蒋燃好好相处的。”   他抬了抬眼,静静地看了她小几秒。   终是唇角虚勾一下,轻笑着,又移开了视线。   怀兮观察一下四周,周围景象已经很熟悉了,马上就到酒店门前。   她调整坐姿,左右腿交叠,垂眸看自己脚上那双猩红如血的Jimmy Choo。她一向喜欢搜集漂亮鞋子,真的很喜欢。   同他说话时,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我都二十七了,也该收心……了。”   她正低头,话音未落,车身忽然猝不及防地一顿。   依着惯性,一脑袋就撞到了车前座后背。   头顶生疼。   “……”她气得咬牙,刚那句话没说完,差点儿给自己舌头咬掉,一抬头,撞入一双带笑的眼里。   男人依然透过后视镜,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审视她,好笑地说:   “那我是不是还要祝你生日快乐?”   ——跟那会儿在卫生间隔间,用平淡轻松地语调说出“蒋燃好像很喜欢你”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怀兮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坐直了身,扬了扬下巴,态度也颇为倨傲,横声横气的,“既然你记起来了,我也不介意你说一句‘生日快乐’给我。”   程宴北看她一副挑衅模样,哼笑着,暗自咬了下牙:   “生日快乐。”   怀兮横他一眼,也颇为阴阳怪气地咬牙回应:“谢!谢!你!”   然后拿起包,气冲冲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程宴北降下车窗,回头望她。   她穿着那件露背绑带裙,腰身袅袅,双腿纤长,踩着脚上那双猩红色的高跟鞋,直往酒店门前去。   走两步,她却又回头。   一道纤细身影,与无边旖旎的夜色不谋而合。   他缓缓勾起唇,眯了眯眸。   眼底兴色稍浓。   迎着一侧光,她一张侧脸娇妩明媚,双眸澄澈得很动人。   乱发在夜风中勾缠着她明晦不定的表情。   怀兮稳了稳步子,又折身走回来。   “怎么了?”程宴北淡声笑,“忘东西了?”   她视线垂垂,睨了睨他。   好半天动了下唇,说:“我回港城,有空的话去看看你奶奶。”   他眉眼一扬,有几分讶异。   “她以前对我很好,我都记着呢,”她说着,就有些眼红,“不管怎么样,老人生病了是很难受的……事。”   他淡淡打断了她,“——不用。”   “……”   “不用麻烦。”   他轻轻笑着转回头去,唇角笑容却渐淡了。   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   程宴北回到酒店,立夏还没睡。   她洗过了澡,窝在床边沙发椅里,长腿交叠着,好像在同谁打着电话,手下用平板电脑做着记录,聊着明天工作的事。   她见他回来,眼睛亮了亮,笑容都浓了几分。   程宴北冲了个澡出来,立夏已经打完电话去睡了。电脑和纸币还有几本《JL》的样刊在桌面散乱扔着。   他了无睡意,过去随意收拾一下,站到窗边。   隔着玻璃眺望外滩的方向。   隔得很远,很远。   依稀只能看到东方明珠塔的塔尖儿,埋没在一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中,稍显单薄。   他准备去窗口抽根烟再睡,两道手臂突然从后纠缠住了他的肩颈——她全然在装睡的,就这么,从后拉着他,将他一直拉着,跌坐到了床上去。   从后抱着他,靠在他肩头,温存了一阵。   男人肩背宽阔,刚洗过澡,周身丝丝缕缕清冽好闻的味道。   很迷人。   好一阵的沉默后,立夏说:“哎,你什么时候教我抽烟吧。”   程宴北还没说话,她又有些苦恼地说:“我今晚在车场等你那会儿,买了包烟想试试——就怀兮抽的那种,很细支的女士烟。结果很呛。就扔了。”   “那你还要学?”程宴北回头看她一眼,笑着。   “不学怎么知道自己学不会?我工作压力挺大的,有时候需要排解,”她有些埋怨地捏了捏他胳膊,“你成天话那么少,只顾着忙自己的事,也不关心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啊什么的,我只能学学抽烟了啊。”   程宴北唇角虚勾了勾,没说话。   “行不行?”她问他,“教我?”   “那么想学?”   “想。”她点点头,神情认真。   程宴北偏开头,又一次沉默了。   很多年前,怀兮也是如此纠缠着他,要他教她抽烟,教她学习,教她打架,教她取悦男人。   双腿盘着他的一个个夜晚,即使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无比熟悉之时,她还总撒娇着,要他教她,给她更多。   立夏见他又沉默,心底总有些失望的,稍稍坐了回去,放开了他。   “算了,不愿意算了。”   程宴北转头,低声地说:“睡觉吧。”   然后他起身,从桌上摸了烟和打火机,往窗口方向走。   立夏坐在床上,直望着他望那个方向去,又不知该找什么话题跟他说话了。   过了会儿,她才用徐徐低缓的声音,半是试探地说:“我托我朋友买了些补品,让他回港城的时候带给你奶奶。”   程宴北回眸,轻缓腾起的烟气遮盖住他眉眼。   看不清表情。   立夏与他这么对视着,突然惊觉,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来,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好像不仅仅,只是这么一层清透浅薄的气体。   果然,很快他就回绝了。   “不用麻烦的。”   “……”   如她意料之中。   “我前阵子买了很多,”他最后说着,转回头去,嗓音轻缓,“去睡吧。”   却不再看她了。   -   怀兮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擦净,又接到了蒋燃的电话。   已过零点,听声音他好像没在赛车场,周围很空旷,还有类似前台小姐清甜的说话声和电梯开开关关,沉沉落落的动静。   “喂。”   “——喂?”怀兮迟疑一下,“你不在赛车场吗?”   “嗯,我来找你。”蒋燃说着,边将手机撤开耳边,跟前台小姐对话几句,说他来找人。   怀兮正是一愣,他又问:“你住哪个房间?”   “嗯?”怀兮思考一下,“2107?”   “2107。”他用温柔的语气对前台小姐说,“住客是我女朋友。”   “好的,先生您稍等。”前台小姐回应着。   “你不是,今晚要训练么?”怀兮有些不解了,边擦着头发,边去桌边倒水喝,“怎么过来了?”   “有点累了,想休息,”蒋燃笑着,停顿一下,“还有就是,想你了。”   怀兮听他这般哄宠的口气,倒是不怎么上当,自顾自地倒了水,“你不会是来查我岗的吧?”   他上次可是盘问了她好久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算是,防止你跟谁旧情复燃,”蒋燃大方地肯认,半开玩笑中带着几分敬告语气。   然后对前台小姐说了“谢谢”,拿了房卡,往电梯方向走,“不过我最近的确很累,想在你这儿借个地方休息休息。”   “在我这儿借地方?”怀兮还觉得他是来查岗,语气有点不太客气,“你订的房间呢?”   “退了。”   “为什么?”   “不太想住了,”蒋燃低低笑着,有点儿强硬地问,“找你借个地方休息,行不行?”   “怎么不行。”怀兮也笑笑,“不过我跟你说好,我明天要工作的,很早就要去,你别折腾我。”   “我今天也很累,”蒋燃一向容忍她的脾气,连连应着,“我开了车过来,明早我送你去。”   “你开的谁的车?你车不是修去了吗?”   他颇为得意地说:“我又不止一辆车。”   “那行吧,”怀兮轻快地说着,窝到床上去,“防止你变卦,今晚你睡沙发吧——你拿了房卡吧?我先去睡了,你自己进来吧。”   “好。”   怀兮累得没劲儿,手机一扔,关了床灯就躺进被窝去了。   -   第二天一早,蒋燃如约送怀兮去了《JL》大厦。   他一早还有训练。   今天Hunter与程宴北都在《JL》,偌大的赛车场只有Neptune训练,不打比赛,队员们自己练习,他可以晚去一些。   怀兮按立夏所说,穿了昨天蒋燃送她的那双鞋,足尖儿一抹猩红,踩着优雅轻松的步伐,徐徐下了车。   她穿一身暗红的鱼尾裙,她本就是偏瓷白的皮肤,如此一衬,在《JL》这样不缺时尚圈大咖的地方,也足够惹眼。   蒋燃送她到门前,两人便准备告别了。   怀兮正要往进走,蒋燃忽然按了按她肩膀,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从她的妆容到衣着,到脚面。   最终到她脚面。   一抹极灼目的猩红色。   他视线垂下,沉默了着。   “怎么了?”怀兮笑着问他,“在欣赏自己买的鞋子?你想让我夸你眼光很好吗?”   “我眼光不好么?”蒋燃抬头一笑。   “还不错。”怀兮很满意,便如实道,然后看了看表,“我先走了——”   “——鞋子还合脚吗?”   蒋燃似是很在乎这双鞋,按着她肩,视线仍在她脚面上。   新鞋最开始穿都不是太合脚,怀兮昨晚已经感受过了,如此动了动脚尖儿,也低头看了看。   “还可以。”   她话音刚落,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   蒋燃很高,抱住她,厮磨她耳畔,吻了吻她的发,低笑道:   “你进去吧。”   怀兮应了声,准备挣开他走。   他却还是紧紧抱着她。   怀兮忽然察觉身后掠过一阵引擎声。   深沉,喑哑。不动声色。   立夏穿一身白色职业装,先从车上下来,见是怀兮和蒋燃,眨了眨眼,刚准备打招呼——   蒋燃便稍稍放开了怀兮一些,半拥住她,朝他们的方向先行笑着打了招呼。   “来了啊。”   “……”   怀兮浑身一怔。   回头。   程宴北此时也从车里出来,一抬眸,便对上了她回眸望过来的视线。   他直视她,轻轻点了点头。   眼眸深沉。   “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来了宝贝儿们!   因为后天要上夹子,所以明天断更一天,3月1日(周日)晚11点后更新,补个万更!   【本章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   哎,就四个人,都不是啥好东西吧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在2020-02-27 19:04:40~2020-02-28 23:2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不是姜挽.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是姜挽. 3个;孟 2个;嘻嘻嘻、月牙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孟、asguijin、KarinaAlis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矩三、maddymar、丫丫、Vanessaaaaa、噼里啪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551162 12瓶;刚哥的牵挂 6瓶;项挽 5瓶;:) 4瓶;开映、依伊仪、陀陀 3瓶;薄荷柠檬气泡水、蜡笔小阳、小猪猪的心、21、石榴啊啊啊石榴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28689103、冬天从来不穿秋裤、24756708、南樯、 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痴缠   程宴北的视线从搭着怀兮肩的那只手移开,眼底神色稍敛,淡声问蒋燃:“怎么没去车场?”   蒋燃今天换了身深灰色笔挺西装,衣冠楚楚的,很衬气质。   一看就不是要去车场的样子。   他本就是温润的长相,如此高挑儒雅,站在从头到脚一袭明艳的怀兮身边,揽着她肩,她一身棱角锋芒好像都被衬托得更明烈三分。   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程宴北望着他们,眸色渐深。   怀兮半倚着蒋燃,迎上他视线,眼神也有点儿尖锐了。   她挺记仇。   没忘了自己昨晚下车前那一脑袋撞在车后座的事儿,也没忘了他拒绝她去看望他奶奶的好意时那副不识好歹的模样。   没好气白他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先送怀兮过来,她今天有工作,”蒋燃笑了笑,拥了拥怀兮,温声问,“今天几点能拍完?”   车场训练到了关键时期,蒋燃还一再强调要接送她。   跟昨晚一样,倒真像是查岗。   怀兮也知道他在意什么,一抬头,笑容几分娇俏:“还不知道,你要不先训练?”   “我那边应该不会太晚。”蒋燃坚持。   怀兮于是点点头,轻笑:“那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我这边应该也不会太晚。”   蒋燃笑着一点头的同时,想起什么似的,转而问程宴北,“对了,你们今天要一起拍摄的吧?”   怀兮昨天就与他说过这事,虽当时他们都故意没提到程宴北这层,但他肯定是知道的。   如此当面问起程宴北,半是试探似的。   程宴北扬了下眉,瞥怀兮。颇感讶异。   说起来,他对怀兮和蒋燃今早出现在这里还有点儿意外。   不过这一片高楼林立的,多的是各大时尚杂志的大厦写字楼,怀兮又是圈内人,又不怎么觉得奇怪了。   却同时出现在《JL》楼下。   在此前,他也从未听说他有这么个搭档——拍摄事宜有人代替协商。车队成日训练,也没空去管这些事。   拍摄合约也都是俱乐部签的。倒是给了他一份留存,他却翻都没翻看过。   立夏也忘了跟程宴北说这一茬。她以为他是知情的。   但显然,他才知道。   而他看向怀兮的眼神,也明显不仅仅是“我朋友的女朋友是我今天的拍摄搭档”如此简单地感到了意外而已。   一贯冷淡疏漠的表情,这也才稍稍有了些许变化。   程宴北看怀兮一眼,低声笑了笑,嗓音沉沉的。   “那很巧。”   怀兮一抬头,便撞入这么一双带笑的眼里。   她轻轻拧了眉。   男人笑意淡淡的,与她对视着。   无声揣摩,各怀鬼胎。   刚他那不明所以,颇不经心的一笑,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是挺巧的,”蒋燃笑容却淡了些许,转而问立夏,“你今天也一起吧?”   这话问的倒是简洁。   立夏挽着程宴北臂弯,倒是很快微笑着点了下头:“嗯是。我来负责今天的造型。”   蒋燃记起她前天好像才刚面试,有点儿讶异,半是攀谈的:“这么快?我听说《JL》的面试还挺难的。”   “有么,”立夏一笑,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头笑道,“我正好有个朋友在这儿,算是给我走了关系。”   他们出门已经有些晚了,今天第一天拍摄,任务很重,刚路上过来就有人打电话来催促了。   她晃了晃程宴北胳膊,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程宴北轻轻一颔首,最后掠过他们二人一眼。   转身便和立夏离开了。   一道黑色背影高大笔挺,双腿修长。   他穿衣风格一向散漫自由,今日这样比较正式的场合,也未着一身正装过来。   一袭白色职业装的立夏倚在他身边,两人徐徐往电梯的方向去。   背影都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怀兮看时间也不早了,也准备进去了。   她正要走,肩上的力道却没松。   蒋燃依然揽着她肩,脚步一旋,也带着她,往程宴北和立夏直往而去的电梯的方向去。   怀兮顺势靠了靠他的肩,被他带着走,狡黠地眯了眯眸。   “你是怕我跑了不成,看这么紧?”   蒋燃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没回答。   他又朝正等电梯的程宴北与立夏的方向扬了扬下颌,放缓了些脚步:“你觉得他们感情好吗?”   怀兮毫不接招,笑着:“你就这么喜欢试探我?”   “喜欢啊,”蒋燃大方地承认,“你不知道,在大部分男人的思维中,每一任‘前女友’都还是自己的女人。”   怀兮一扬眉,“那你呢?”   蒋燃弯了弯唇,半是开玩笑的:“我不一样,我比较喜新厌旧。”   怀兮望着他,笑意淡淡的。   他们的脚步不知不觉地顿在了电梯门三米开外。   不知是谁先停下。   前方不远,程宴北和立夏已并行进了电梯。   “我听说,怀兮试镜时表现力特别好,摄影师对她评价很高,之前她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来拍摄——据说是有别的杂志挖,不过她现在没经纪公司,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好资源的,”立夏自顾自地分析着,“就昨天也不知怎么,她又改了主意,答应来了,好在来了……”   电梯门未关闭,立夏的话音也还未全然落下。   程宴北下意识一抬头。   不远处,她一身明艳如血的红,脚上一双猩红色高跟鞋。   如一簇火焰,席卷入视线。   一袭红裙衬得她肤白胜雪,两条纤长的腿从裙摆之下徐徐流泻而出。   怀兮踮了踮脚,攀着蒋燃肩,靠近了他的耳旁,偏头耳语着什么。   红唇熠熠,几分娇妩动人的笑。   很熟悉。   又很陌生。   立夏也同时注意到了不远的怀兮和蒋燃,刚才的话题一顿,视线也迟滞。、   再开口想说些说什么,程宴北却伸手,重重地,按上了电梯门。   ——“那你知不知道,大部分的女人,可比男人要喜新厌旧多了。”   -   《JL》与ESSE常年有合作,尹治说,这次是他当主编的姐姐给ESSE卖了个面子,让几个前几日几个连试镜都没通过的小模特儿也来拍摄了。   不过封面还是怀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尹治一提再提,摄影师那边也坚持只用怀兮一人。   外滩起阵风,江面涟漪飘摇。   第一处外景就在这里拍摄。   早上十一点多,一群人大动干戈地出来,齐齐整整的设备,保姆车搭造的简易试衣间与化妆间,在江岸附近码了一溜儿。   怀兮与三四个Model,跟除程宴北之外的Hunter队员拍了一圈儿下来,坐在遮阳棚下休息片刻。   来的基本是怀兮原先在ESSE就挺熟的面孔,不屑坐她身边似的,摄影师一说休息,就去化妆车上休息了。   那天下午试镜在《JL》化妆间,怀兮与她们中的几人打过照面,当时那些或猜忌或鄙夷的目光,窸窸窣窣的议论,如今变了味道的都变了味道,收敛的也都有所收敛。   憋着气的当然也还憋着气。   尹治昨天最后游说她时就说,她再不做决定,《JL》就要考虑让ESSE输送过来的几个Model上封面了。   好巧不巧的,尹治说的几个名字中,恰好有她这么几个原先在ESSE就不怎么对付的人。   激将法起了作用,她一口就答应下来。   怀兮坐这儿休息没多久,就有点儿如芒在背的。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介意,一人惬意坐在这里,足尖儿微扬着,远离那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反而清净。   怀兮换了衣服,准备下一轮拍摄。   她下身穿一条及臀黑色铆钉短裤,脚尖上勾着双系带黑高跟,上身一件张扬性感的撕扯状镶亮片儿露脐背心,裂口一直蔓延到腰线以上,欲盖弥彰的。   江面起了风,一阵一阵的,烦不胜烦。   她随意地披了件尹治拿过来的外套,一侧肩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露了一半儿。   白皙如雪。   尹治过来,隔着张桌子坐下,作出意味深长的语气:“晚上有事儿吗?”   怀兮瞥了他眼,没好气地笑笑:“我今天不过生日。”   “我找你就是过生日吗?你也不能天天过生日吧,”尹治横她一眼,“请你吃饭不行?”   怀兮挑着眼角看他,憋着火。   “就上次那个‘前任局’,考虑吗?”尹治吊儿郎当的,不怕死似地笑笑,“你带个你前男友,我带个我前女友,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嗤笑一声,转回头,懒得再搭理。   江岸边,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协助摄影师布景了。   《JL》这次的确花了大手笔,找法拉利借了个1:1的赛车模型过来,正是程宴北开的那辆SF100。   一模一样的红黑相间。   在这样的江边宽阔地界儿,一眼看去,居然也有点儿在赛车场间嚣张跋扈的影子。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尹治三番辗转才拉扯到正事儿上,“晚上我姐想请你跟那位冠军,吃个饭。”   说着尹治还扬了扬下巴,点了点不远处正跟着摄影师在赛车模型旁左右徘徊的程宴北。   他换了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衣料透薄,阳光落下,隐隐能看到他两道狭窄腰线。   意外的勾人。   怀兮记忆里,他很少穿这样干净的颜色。   不过居然也不违和。   他偶尔背对她,身姿颀长,肩背宽阔的。很高。   时不时又侧身过来,依稀注意到他领口滑开一道,纽扣懒散地系在前胸附近,胸口一片地裂纹样的纹身遮遮掩掩,看不大清。   干净利落的圆寸,侧脸棱角分明,左眉是断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具侵略性。   望着眼前与他那辆SF100比例一模一样的模型时,眉眼沉沉的。   又有几分意外的温柔。   “——行不行?”   尹治看她一直看那个望向,加重了语气。企图拉回她思绪。   怀兮目光没收,毫不避讳的。   小片刻后,才低眸笑了笑,“想请他就请他,拉我做什么?”   “拜托,如果不是我姐和几个主编那边说的,我要跟你吃饭的话,我就真找个我的前女友来了好吧?”   远处似乎准备就绪,有人扬手,已经开始喊她的名字了。   怀兮起身,长腿一迈,直往那个方向去。   尹治这下着急了,一句玩笑都不敢开了,拍桌子:“喂——怀兮!我不开玩笑了!又没让你真带个你前男友来啊——”   怀兮闻言脚步一顿,突然又折身走回来。   她将身上外套脱了,扔在座椅里。   站直了,身形窈窕。眉眼带着笑。   尹治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说好了啊,晚上!”   怀兮瞧着他,淡淡道:“什么说好了?”   “吃饭啊。”   “哦,”她一沉吟,半开玩笑似的,“那你带你前女友来吗?”   “我带我前女友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和我姐吗——”   怀兮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又打了个哑谜,拨了拨一头清透短发。   再次朝那个方向走去。   程宴北也就位了,半倚着车身,长腿慵懒交叠,等待拍摄开始。   立夏上前给他打理造型,将他松散开的领口整了整,稍稍又敞开了一些。   他胸口那一片纹身便更清晰。   怀兮看不懂梵文,也不懂那是什么,不知是看他,还是看那片纹身,迈开步伐,若有所思地走过去。   一上午的拍摄,她与他虽未一起拍摄,照面也打了无数次。   却好像都没了话。   怀兮站到一边,稍稍离他远了一些。   另一个造型师给她补了补妆,然后大家都撤开几步,将时间与空间都交给了他和她。   摄影师端详他们一下,若有所思的,半天似是做了考量,对负责今天主要造型的立夏和一个造型师笑笑,随口一句:“也没必要补妆嘛。”   “……”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谁拿了根水管,随着一声高亢的“准备好——”,一股水流直朝怀兮和程宴北喷射而去。   怀兮没反应过来,惊叫一声。   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程宴北好像提前知道有这一出,倒是比她淡定得多。   上半身白衬衫湿透,还有水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与干净嶙峋的喉结,朝胸口那片纹身蔓延。   他倒是没她恼,看她吓得跟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还侧眸朝她散漫地笑笑。   摄影师又下了命令:   指怀兮——   “你双手撑着自己,趴车上。”   又指程宴北——   “你站她身后,扶着她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充电线坏了……跑一下午没买到_(:з」∠)_   用我弟电脑这键盘贼别扭,先更这么多吧,抱歉大家   我适应一下明天多写点   【本章所有2分留言发红包】   --------------------------------   感谢在2020-02-28 23:20:26~2020-03-02 00: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抱猪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抱猪、孟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毕绍欣 Helena、橙七、嘻嘻嘻、ni、不是姜挽.、开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ith、41213295 7瓶;野而乖张、和烊崽陷落美好 5瓶;反正迟钝、小仙女? 3瓶;石榴啊啊啊石榴、陀陀、蜡笔小阳 2瓶;冬天从来不穿秋裤、24756708、美人不见徒奈何、矩三、妍云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痴缠   江面不适时地起了风。寒意遍布周身,四处蔓延。   怀兮抱着手臂,下意识地缩住了肩,频频打着冷颤。水滴顺着她苍白的面颊和打湿了的半截头发,源源不断地下落。   与她此时此刻的情绪一样的毫无章法。   她并不知道还有泼水湿|身这么一出——至少从今天到这一刻之前,没人提前对她说过。   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打了个冷颤,抬头。   不远处,各司其职的人们三三两两簇在一起,几乎都面带着笑意。   好像也没人对突然泼了她一身水而感到抱歉,也将浑身几乎湿透的她,还有那些与她一身冰凉截然不同,几乎要决堤了的情绪放在心上。   笑声窸窸窣窣的,又近又远。非常刺耳。   分不清是无心调侃,还是存心的讥嘲。   怀兮知道,自己应该习惯的。   她大学毕业就签了国内知名模特经纪公司ESSE,摸爬滚打四五年,后来还一人四面八方地闯荡,她知道有时为了拍摄效果,摄影师可能会临时做一些类似这种让人预料不到的决定。   这很正常。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委屈她也受了不少,像被泼水这样的事儿,或者比这更严重的,她也没少经历过。   哪有表面看到的那么风光。   但她就是觉得,突然这么被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身水,特别的狼狈,尴尬。   浑身不适。   尤其,还是在程宴北面前。   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在前任面前不行。   这几乎是怀兮的人生原则。   可也就这么短短的三四天,这原则就被打破了很多次。   程宴北半靠在车身。   他上身一件透薄的白衬衫已全然湿透。   还有水滴顺着他下颌线,沿着喉结,滑入他的领口,如汨汨蜿蜒的溪流,经过几近半透明了的衬衫掩裹不住的结实胸线和紧致的腰腹。   最后停在一个欲语还休的位置。   前胸一片纹身也像被浸湿,在一片朦胧之下张牙舞爪,蠢蠢欲动的。   程宴北抬手,随意整理一下自己衬衫的领口。   无意的一撇眸,一旁的怀兮恰好转开了视线。回头看江岸。   她的头发也湿了大半,发丝萦萦绕绕,拢住娇妩的半侧脸,红唇熠熠。   像是那会儿与蒋燃贴面耳语时。   程宴北整理衣领的手,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此时,摄影师又喊了声:“——怀兮,就位了!”   怀兮还冻得哆嗦。   她有些烦躁地拨了下自己湿了一半的短发,沉淀着情绪,然后长腿迈开,踩着还算沉稳的步伐,转身就照做了。   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让她还算迅速地进入了状态。   她双手撑自己,趴在那辆SF100的赛车模型上。车本身的高度和脚上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让她勉强可以站直身。   接着,摄影师又喊程宴北:“冠军去后面扶着她——”   似是有点儿紧张跟他直接下达命令,语气比刚才嚷怀兮时缓了不少。   怀兮听出了这层区别对待的意味,冷哼着笑了笑,一转头,抬起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瞧身侧的男人。   她肩半耸着,整理腿下的动作,边漫不经心的,慵懒地挺了挺腰身。   来了状态。   一侧发还潮湿,那小脸也青白,如此挑着眼角看她,小眼神儿却是恨恨的。   跟只意外落了水又记仇的猫儿似的。   像是刚那水是他泼的一样。   而偏偏那眼神有点儿直勾勾的,恨意绵延中,还似有若无地带着丝.诱惑的意味。   怀兮可真是记仇,这几天的新账旧账没少跟他算,见他半天不动,扬了扬眉,颇为挑衅地说:“我看你好像很紧张?你们赛车队下次出人,不如考虑一下我男朋友?”   有点嘲笑他是圈外人第一次拍杂志的意思。   程宴北这才悠悠抬眸,好笑地睨了她眼。没说话。   他走了过来。   今天外滩风的确不小,隔一会儿就从四面八方轮番儿地吹一遭。   怀兮浑身就一件露脐背心和比基尼长不了多少的短裤,全身又湿透,禁不住冻,一个冷颤接着一个冷颤。   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   两处潮|湿即将相贴。   跟前女友拍照这种事儿,他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靠近了她的同时,她腰上就横过来一个力道。   第一下都带了些狠意。   “……”掐得她腰身一软。   怀兮下意识咬了下唇,止住不合时宜的一声低|吟。又不敢有太大反应。周围一圈儿人都看着呢。   心底憋着火。   不过只是那么一下,程宴北就换了轻一些的力道,改为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腰。很像是惩罚过后的安抚。   他的掌心很凉,五指一扣掐住她腰。让她浑身绷紧一瞬。   一时居然有点紧张了。   现在倒是没第一下那么混蛋,他的分寸与力道始终掌握得不逾越,疏离和亲近也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准确来说,就是不尴不尬的。   她和他一起照着摄影师的安排和所需的角度,徐徐缓慢地调整着姿势。她稍稍一向后靠,后背刚能贴住他的胸膛。   两个人始终不远不近的。   彼此都有拿捏。   察觉到她好像更紧绷一些,他气息沉沉的,在她身后淡淡地笑道:“怎么,紧张了?要我打电话叫蒋燃过来吗?”   “——我紧张什么?”   怀兮被他这口气惹恼,半抬着头,看身后的他。   程宴北眉眼垂垂的,凝视她,唇边也染着笑意。   有点不知真假。   同时对她的话表示了质疑。   怀兮心想自己可是专业的,还轮不到他来对她评头论足,很不服气。借着这个角度,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他。   目光尖锐又审视。   她视线从他倦冷的眉眼滑下,到他的高挺鼻梁,虚勾着的唇角,再到他的下颌线,喉结。   他领口微敞,胸前一片欲盖弥彰,不知所谓的纹身。   还有他身上那件湿透了的白衬衫。   她的记忆里,他可不常穿这个颜色。   她所熟悉的那片纹身,也不在这个位置。   “好——就保持这样别动!”   摄影师突然嚎了一嗓子,正好捕捉到怀兮抬头去看程宴北的这个角度。   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如此对视,居然意外的和谐,摄影师仿佛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按下了快门。   怀兮便停在看这个角度,这个动作,将他浑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又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如此两处目光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地交织。   一处尖锐又明烈,一处深沉又复杂。   他也低垂着眼,黑眸沉沉的。   彼此都在细细地窥询,观察入微。   像是要将他们这些年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像是想窥探个明白,谁过得最糟糕,谁还对谁不甘心,谁心底还放不下谁。   摄影师瞧着他们异常的来电,又绕过了车前侧,从另一个角度连续来了好几张,又喊:“冠军你你你再靠她近一些——她这么漂亮,你大胆主动一点啊!”   话音未落,此时,又一阵邪风掠过。   怀兮发着抖,没忍住,不争气地重重打了个喷嚏。向后一撞,精准地就撞入了他怀里。   程宴北下意识地扶她一下,像是惯性,右手用了些力道。几乎是从后面半拥住了她。   条件反射一样。   两个人如此都是一愣。   “……”   沉默了小几秒。   “冷吗?”   一道低沉声音落在她耳边。他问。   怀兮哆哆嗦嗦地缩在他怀里。冻得发抖。   她没想硬抗,于是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刚他们都被泼了水,他却好像全然没被影响到,怀抱反而丝丝温热。   摄影师还喊着,要他主动一些。   程宴北稍稍换了个背对江面的角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昨天在修车行,用外套替她遮挡裸露的后背一样。   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他左手就势绕过了她的身前,右手还扣着她的腰,如此一来,几乎是用胸膛将她按在了车身上。   维持了一个半拥住她的姿势。   她依惯性向前趴了过去,他像是从后面抱住了她。   怀抱很温柔。   力道却延缓着些许疏离与不逾距的克制。   他左手覆在她的左手上,十指交绕着。   他手掌很大,手背青色血管隐隐,覆住了她整只手。她五指那一圈儿扎眼的猫眼绿,一寸一寸地,隔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   他们之间的这五年,好像在这一刻才算有了交集。   想起上学那会儿,每天早晨要起很早去学校上晨读。   天一冷,或者冬日里,他就会这么握住她的手,放入他羽绒服的口袋,和她一起穿过南城的大街小巷,早餐摊儿,公园旁侧的林荫路,走到校门口。   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打架凶狠的刺头儿。   别说是那几个每天蠢蠢欲动要堵她上下学的女孩子了,他连门口抓迟到、抓早恋的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大喇喇地进了校门。   一开始,她也只是想装他女朋友的。   “——怀兮,你再加点儿别的动作!”   摄影师又喊了一声,带回了她思绪。   “看他时再带一些感情——感情不够!就是要那种火花迸射的感觉——好像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再初次见面的那种!”   怀兮其实心里并不知道,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应带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任何一个可以将感情的条理描述清楚的词语,好像都没办法将他与她的从前,过往,现在,当下,剖析清楚一二。   都说人跟人相遇,不是恩赐就是教训。   如果实在要说,她和他之间,彼此都有过恩赐,可最终还是深刻的教训占了上风。   而她对他的感情,更多的不是不甘心,不是意难平,不是恨也不是爱。   其实是一种说不清的嫉妒。   这种嫉妒,在她高三那年开始,就在她的胸腔中争分夺秒地膨胀。   她嫉妒他在他们那个乱糟糟的学校里,可以从任何一种校园欺凌,纷争漩涡,甚至在高考的重压下脱身。   嫉妒他的天性傲慢,几乎任何时候都是他主导着别人,别人丝毫不能主导他。   就连曾经他爱她,始终也没有她爱他那么浓烈,那么多。   她更嫉妒他任何时候,都比她拿得起放得下。   哪怕时隔多年,时过境迁,面对她,甚至现在,与她这么一个前女友如此亲密地拍照,也比她这个自诩专业的要淡定自然得多。   仿佛她与他之前交往过的许许多多的女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我们曾经在一起过,接过吻,上过床,彼此爱过也恨过的“前女友”罢了。   他只是她人生的过客,幸会一时,有幸旁观过对方的人生。   如此而已。   她对他而言,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念念不忘和重蹈覆辙,也都不是他和她要的。   怀兮在他身上吃过亏。   从那之后,她就决心做一个跟他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在又遇见他之前,这一点,她都做得很好。   摄影师快门如飞。   怀兮照着要求调整姿势,她抬起一只手,站直了,不禁向后靠了靠,左手抚过他莹凉的耳垂。   抬眸去看上方的他,似笑非笑的,“你不适合穿白衬衫。”   程宴北一低眸,笑意浓了。   “为什么?”   她用一种饱含着尖刻的视线,再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   最后又望入了他的眼睛。   唇微启,一字一顿。   “人模狗样。”   -   中午休息,下午三点左右继续拍摄。   上午拍了两组,一组是Hunter七七八八的队员和几个ESSE的小模特儿,怀兮也有出镜;还有一组是怀兮和程宴北在江岸边单独一对儿拍的。   摄影师却不够满意。   不是他俩配合的不够好——其实对于两个第一次合作的陌生人来说,尤其程宴北还是第一回 拍杂志,表现力已经很不错,他们之间也很有火花了。   摄影师或许是精益求精,拍了将近一百张,最后只用了一张。   就是怀兮最后一手搭在车身,另一手抬起,抚身后男人的耳垂,唇微张,好像在与他说着什么。   而他微微敛低了眉目,唇边笑容淡淡的。   看似听得认真,眼神却是深沉,耐人寻味。   摄影师说这张照片上,他们的表情动作都很有层次感和故事感。   但做封面还不太够。   所以下午还要拍一次。   下午先拍别的,怀兮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她没吃多少东西,换了身干衣服,给自己裹了件外套,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回来。   江滩上搭着遮阳棚,四处围绕保姆车,作了个简易的换衣间与化妆间。   ESSE的几个模特儿已经准备拍摄了,立夏和几个造型师在这边忙碌。   不大的地方,议论纷纷的,闲言碎语塞不下。   “怀兮以前在咱们ESSE的时候,男人就没少往她身上贴,”徐黛如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似的,“什么董事长家的小公子,有老婆的投资商,之前不是有个造型师也追过她么——”   “真的假的?”   “真的啊——喔,之前也是呢,也是跟她一起拍杂志的一个卖珠宝的,对她一见钟情,后面追她追的可紧了。”   大家都被勾起了兴趣,有人又问:“对了,不是还有个高管么?好像跟她好过。之前也咱们ESSE的吧。”   “——啊,我听说过这个……真是这事儿吗?她因为人家追她就解约啊?”   “她不是自己解约的吗?怎么说的像人家给他逼走了似的。”   一群人哄笑。   立夏坐在一边翻今天的样片。   同事曾米过来,坐到她旁边,有点儿好笑地说:“我就喜欢跟一群模特儿工作,她们那圈子里的乌七八糟的八卦,听都听不完——哎,咱们起码要拍个两三天吧?”   “嗯。”立夏应了声,“慢点儿估计要四天。”   “那有得听了。”曾米笑笑,看到立夏手下的样片,啧啧感叹着,“你别说,就今天这几个ESSE的小模特儿,拍的那什么玩意儿啊?ESSE现在就这水平了吗?还没她们的前同事拍得好。”   前同事当然指的是怀兮。   怀兮在镜头前一向放得开,立夏原先跑秀场那会儿跟怀兮打过几次照面,对她印象很深。   可今天摄影师却说,她今天有点紧绷。   这种紧绷感,除了摄影师,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但立夏这种常年跟模特儿圈子、秀场T台打交道的,怎么着也能看出一二。   怀兮的确比平时紧张。   她的试镜照立夏也看了,不比今天的湿|身照惊艳张扬。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曾米视线也随着立夏看那些样片,不自禁地感叹着怀兮的表现力:“那天她试镜我就在旁边,当时我就想说了,她人长得是真的漂亮,镜头面前表现力也是真的好,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你说是吗?”   立夏滑到程宴北与怀兮的那一组,视线顿了顿。   没回答。   “怀兮以前也是ESSE的吧,很厉害嘛——”曾米说,“ESSE现在也大不如前了,她走了是好事儿,待在那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指不定现在就跟其他人一样给别人作配。别人上封面,她一个内页的拍摄名额可能都是找《JL》的主编给开的后门。”   曾米也注意到了照片上的程宴北与怀兮,她自然知道立夏是这位赛车冠军的女朋友,可今天他跟怀兮也过于来电了,中午拍摄那会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于是半开着玩笑问了句:“立夏姐,你男朋友跟别的女人拍这么诱惑惹火的照片,你不吃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晚那章,实在抱歉……!磨了很久   “人与人的相遇不是恩赐就是教训”   这句话来自网络,原作者并不知是谁,自行改变引用,文中也以“都说”开头   ----------------------------------   感谢在2020-03-02 00:10:26~2020-03-03 13: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ango 2个;原野橙-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是姜挽.、Mang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13个;Karina、maddymar、Yoyo差不多、霜序十九、29636050、300475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野橙- 7瓶;石榴啊啊啊石榴 5瓶;泰泰古、Hamburger 4瓶;ANGEL 3瓶;可爱kkk、秋、蜡笔小阳、开映 2瓶;矩三、式微^胡不归、执我之念、美人不见徒奈何、小布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痴缠   立夏低头滑照片的手一顿,抬眸笑了笑,大方承认。   “当然吃醋啊。”   也难怪。人之常情。   曾米那会儿跟着立夏,可是目睹了怀兮和程宴北在江边怎么一通几乎要擦枪走火拍摄的全过程。当时她还小心翼翼地瞧立夏的表情。   立夏虽神色如常,在圈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也都见过,但放在自己男朋友身上,是个女人都该介意的。   “那有什么办法,工作嘛,”立夏随意地说着,收拾一下手下的平板电脑,准备起身去给模特儿们打扮做造型了,“《JL》主打的风格一直都这样,挺性感的。要是上个普通杂志什么的,他一个人就行。”   曾米殷殷跟上她,半开着玩笑:“你来调|教?”   立夏侧眸笑笑,算是肯认。   “可别了,你男朋友那么帅那么高,气质又好,不说他是开赛车的,我还以为他是职业Model——我看不需要怎么调|教,和怀兮在一块儿拍照表现力也挺不错啊。”   立夏没说话,与曾米过去准备服装,。   曾米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哎,问一句,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还行吧。”立夏说。   “他话多吗平时?”   “还行。”   “人温柔吗。”   “也还行。”   “还行还行,女人说还行,就是遮遮掩掩地说‘不行’,”曾米有点儿为她抱不平似的,“你们圈子不一样,到底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立夏半是沉吟地重复着,边还想了一下,“就去年秋天那会儿,我在伦敦吧,和朋友一起去看他们车队比赛——国外华人圈子都很小,一来二去的,你认识我的朋友,我和你朋友打过照面,就那么认识了。”   “谁追的谁?”曾米问。   “没有谁追谁,”立夏淡淡笑道,“见面次数多了,生活交集几次,都有好感,不就在一起了?”   也是,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下,交朋友和谈恋爱都变成了非常奢侈的事。工作忙起来了,更没空去谈那些风花雪月。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见几面,看对眼儿了,心有好感,很快就开始一段恋情。   白天第一次见面,晚上就身体灵魂一起交流的也不在少数。   反正不合适了就换,大家都是七分热情三分真心,话不敢说太深,事不敢做太满,心也不敢全捧出去。   及时止损,避免受伤罢了。   立夏这些年也没少换男朋友。   曾米想起刚才ESSE那群小模特儿谈起的八卦,对立夏笑笑:“那你可要小心点,时间长了,男人都喜新厌旧。”   立夏那会儿也听了一些,知道她是暗示怀兮,却是笑着:   “女人也差不多,都半斤八两。”   正说着,就见怀兮来到了化妆间里。   她换了件简单的马卡龙紫色休闲T和牛仔裤。很冷似的,外面还套了件加厚的棒球服外套。   今天外滩风的确不小,别看艳阳高照,气温却不高。   立夏想起那会儿拍摄,怀兮就被泼了一身水,脸色当时就黑了——那反应不像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事儿倒是常见。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模特儿们都是在T台和杂志封面上光芒万丈的,私下里吃的苦,受的委屈不比别人十倍百倍少。   这一行的人几乎都是如此。   立夏随口问曾米一句:“中午泼水那事,谁的主意?”   “没谁的吧,”曾米也注意到了怀兮进来,“就早上车队的人拍完了,我听摄影师还是场记,找了个人过去知会了声。”   “怀兮也在?”   “那会儿不在,她就拍了一轮。”   立夏不说话了。   怀兮刚算着热量吃了点全麦面包,喝了杯无糖酸奶,垫了垫肚子,准备过来找点水,吃点感冒药。   她怕下午摄影师那边再搞点什么骚操作,今天江岸风这么大,她可扛不住。   接下来还有两三天的拍摄,病倒了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现在好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尤其是以前在ESSE就跟她不怎么对付的那个叫徐黛如的Model。   她如果病倒不能拍了,被笑话都是其次,到手的好机会会白白飞掉,拱手让了人。   以后在圈内才会变成笑话,贻笑大方。   徐黛如那天试镜不在,本以为ESSE走点后门关系,她们几个ESSE的今天连内页封面就一起拍了。试镜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知这次的摄影师比较古板,怀兮在《JL》这边好像也有点关系,说什么都要她来拍。   封面也坚持定了她。   怀兮好像的确感冒了,鼻息恹恹的,人也不如早上有精神。   她倒了杯水,吃了药坐下休息。   从进来到现在,与她有关的,无关的话题,偏偏都要似有若无地带一带她,三两句入耳也不嫌聒噪。   立夏与曾米为这群小模特儿们做着造型。她们絮絮叨叨着有的没的的话题,七七八八真真假假的八卦,倒真的听了不少。   曾米听得直乐。   立夏看了眼表,快下午三点,即将要拍摄。   她给徐黛如定着妆,徐黛如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中午拍封面的那个赛车手,是立夏姐你男朋友吧?”   立夏点头,笑笑:“是啊。”   “挺帅的嘛,”徐黛如说,“湿|身照诶——我在旁边看的都心潮澎湃的——你哪儿找的这么帅的男朋友?”   立夏只是笑,不说话。   “不过我要是知道,我搭档的女朋友在当场看着,我就不拍了,”徐黛如笑着,却是暗有所指,“多尴尬啊。”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人接话,“真的也太尴尬了,还贴的那么近……万一立夏姐吃醋了,给我弄个很丑的造型报复我怎么办?”   “真那样的话,那才是真的尴尬……”   哄笑一堂。   怀兮靠在一边的座椅里,身上掩了件外套,阖眸养神。   也不知是听了没听。   立夏给徐黛如固定好了造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颇有点儿前辈教训不懂事后辈的口气,“知道为什么别人能拍杂志封面,你们只能拍内页了吗?”   “……”   徐黛如站起来正准备打量自己的整体造型,听了这话颇感讶异。   “因为职业素养不够,”立夏笑了笑,颇为尖刻地点透了,她看了看表,又催促道,“去拍摄吧,下次记得把摄影师的要求跟每个人都落实到。”   徐黛如登时变了脸色。   气氛一时也不尴不尬的。   立夏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人也爽朗,但明显刚才是在给怀兮出头。   等人都三三两两地走开了,曾米避开了一边小憩的怀兮,问立夏:“醋都吃了,听听八卦找点甜头不开心吗?”   立夏也是在圈内摸爬滚打过来的。   这个圈子有多么脏,利益相关的人,都恨不得一个搞死另一个,物竞天择,争奇斗艳,不择手段,流言蜚语,她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   她曾在前公司也遭遇过类似的事儿,人在大染缸,倒是难免;怀兮估计也经历了不少,以前她还听人说怀兮脾性不好,在ESSE时就很得罪人,不招人喜欢。   彼此都是摸爬多年练就的一颗金刚心,但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议论,总还是不够舒服。   立夏虽一向爽朗,有一说一,但也不算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但此时,好像不仅仅是感同身受。   心底好像有一种,叫做愧疚感的东西。   油然滋生了。   她前天晚上在外滩酒吧门口,让程宴北停下车邀怀兮上车,昨晚在赛车场门前,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还坚持要程宴北送她回去时,也不仅仅是“同为女人”这样将心比心的心态在作祟。   那时出现在她心底的东西,与现在,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有难处吧。”   她看到怀兮手边的感冒药,最后如此说。   -   一下午的拍摄拖到了快六点。   都是Hunter车队的人跟ESSE的那几个小模特儿在江边照着摄影师的安排来来去去地徘徊,凹着造型。   圈子和圈子,职业和职业之间果然有壁,程宴北那几个同僚赛车手根本不怎么会配合,气得摄影师直跳脚。   怀兮坐在遮阳棚下玩手机,隔了老远,都能听见摄影师暴跳如雷地喊:“——你看看你们冠军!中午跟另一个模特儿配合得多好!你们这么拖进度要拍到什么时候去——”   怀兮听得好笑。   她手机也快没电了,还要留着给蒋燃打电话。朝那边忘了几眼,恰好有人喊着要她赶紧抓紧时间去准备。   于是她去试衣间换衣服。   说是试衣间,不过就是一辆大型保姆车,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里面衣柜、鞋架、首饰柜什么都有。   能带来的家当都带来了。   怀兮吃了感冒药,一下午都有点困倦。   正上去,一个抬头的瞬间,又转身要退下来。   一道声音牵绊住她脚步。   “你不换?”   “……”   她又回头。   程宴北也准备换衣服。   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下了早上的那件白衬衫,穿了件深灰色打底衫,肩宽腰窄的好身材无处遁形。   他脱了一半衣服,见她进来也没停下。   双手交绕身前,自顾自地拉起下摆,上半身一点点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她眼前。   两道人鱼线夹着窄腰,下身一件宽松的黑色休闲裤。   下腹部一道荆棘纹身隐隐约约。   他脱了衣服扔到一边,抬起眉眼,淡淡瞥了她眼。   “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家都挺复杂的……   晚上还有一更   大家不要在评论区吵架哈!就是我延迟更新什么的,这个我知道,昨天确实是没办法,大晚上本来写的就有点像挤牙膏,我爸又突然进来跟我发火_(:з」∠)_当时脑子都白了,害,不好意思,真的特别抱歉,所以补个二更给大家   -----------------------   感谢在2020-03-03 13:00:44~2020-03-03 18:1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原野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嘻嘻嘻 4个;Mango 3个;15966413 2个;原野橙-、Vanessaaaaa、矩三、FFerrrr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墨哒 10瓶;小秃Y 9瓶;稀里哗啦蛤蛤蛤 8瓶;安妮 5瓶;泰泰古 3瓶;石榴啊啊啊石榴、执我之念、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痴缠   怀兮的视线落在他下腹。   一束面积不大的带刺荆棘,气势却是汹汹,张牙舞爪地沿着一侧人鱼线与黑色裤边儿野蛮向上,肆意生长。   藏了一部分,却依然能看出,只纹了三分之一就戛然而止了。   她想起他昨晚还问她纹身怎么没洗。   他不也没洗?   “看什么?”   他疏懒一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怀兮抬头,撞入一双笑意深沉的眼睛。   他上半身赤|裸着,没了衣物遮挡,视觉上感觉更颀长高大一些。   她看了他一眼,跟着瞥到了他左胸口下方的那道疤。收了收视线,把身后门拉上,迈开长腿往进走。   丢下漫不经心的一句:   “又不是没看过。”   程宴北闻言,又是低笑。   他也转身,步伐缓缓,去一侧挂着一溜儿服装的地方挑衣服。宽阔脊背一道沟壑深沉起伏,结实但不臃肿。   后背也有一道疤。好像与前胸的那道疤贯通。   他是偏冷的白皮,如此有种病态的性感。   他顾着挑衣服,语气倦淡的:“看过,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   怀兮找了处地方坐下,回嘴:“不行吗?”   “怎么不行了,”他回头瞥她一眼,徐徐轻缓地笑着。又转回去,心情好像极好,“你不一直都这样吗?”   怀兮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勾起了兴趣,双腿交叠,一手半支着脑袋靠在沙发靠背。   饶有兴致的。   “我一直什么样?”   程宴北没回头,拿了件黑色衬衫,若有所思地说:“一身歪理。”   “……”怀兮翻了个白眼。   说大也不大的车厢男女装分了两边,却只有一个拉着深灰色亚麻布帘子的换衣间。   他兀自走进去,拉上帘子。   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说理我什么时候说得过你?”   似是又笑又叹气的。   怀兮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沉默了。   也不知是什么设计,那帘子只有一多半,他拽了拽,几次都拉不严实。   半侧身子能看到,半侧又看不到。   她看他那窘迫样,不禁又笑了笑。带着嘲意。   好半天,他才放弃了,站到另一头她看不到的地方去,半是开玩笑,半是嘱咐了句:   “看过就看过了——现在别偷看。”   “——程宴北,”怀兮忍不住扬了扬声,“你怎么这么自大,我在这儿好好坐着偷看你干什么?不是你那帘子拉不上吗?”   一道帘子后,他笑声更清朗。   很快,两人却又同时沉默下来。   可不知怎么,这么隔着一道半遮半掩的屏障,彼此之间绵延了好些天的尴尬与不适,好像都慢慢地舒缓了。   怀兮在外面等的无聊,拿出手机滑了滑。电量见了底。   只有一道红色的小竖线。   还剩1%。   时间已过下午六点,蒋燃下午发来消息说他大概6点多左右就能结束训练。他在分场地,离这边也就五六公里左右。   进度拖延,她这边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蒋燃让她快结束了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   怀兮刷了会儿手机就不敢刷了。怕没电。   她起身,四处走了走,沿着一排排衣架,去挑一会儿要穿的服装。   她是专业Model,造型师信得过她,让她自由挑选,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给她把关。   保姆车一侧只开了个通风窗。   依稀能看到天色暗了下来,晚霞前仆后继地从江平线爬上来,晕染了大半的天空。   人工搭造的摄影棚那边人声鼎沸,好像快结束上一轮拍摄了。   时候也不早了。   怀兮在窗边驻足,难免觉得冷。她今天中午被泼了水,本就有点儿感冒,如此鼻子一痒,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程宴北听到这一声,系纽扣的动作顿了顿。   “感冒了?”   好半天,怀兮才从头脑轰鸣的震颤中,将思绪整理清楚。顺手关上了窗。   “嗯,有点儿。”   声音都哑了。   程宴北动了下唇,还想说两句什么,听她手机铃声响了。   她好像是又坐回了沙发那边,脚步声停了。刚打了个喷嚏,她人一下就恹恹的,刚扬高了音调跟他吵架的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喂?”   蒋燃结束了训练去交车,边温声地问:“怎么样,结束了吗?”   他又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儿:“感冒了?”   “嗯,挺难受的,”怀兮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语气温软,带着点儿娇嗔,“鼻子都不通了。”   蒋燃有点担心:“吃药了吗?”   “中午买了点,吃了。”   “你别又不吃饭,”蒋燃知道她什么习惯,今天又是拍杂志,估计又没吃几口饭,“不吃饭吃药的话会吐的。”   “我知道了,你好啰嗦,”怀兮笑笑,嗓音沙哑着,却是受到了些安慰,“我吃了点东西才吃的药。”   正此时,有人敲了敲保姆车的门,拉开了,直接朝里面大喊了一声:   “程宴北——怀兮——快点换衣服了!准备拍摄——”   破云一声雷似的。   蒋燃隔着电话都听到了这声。   还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登时在嘴边戛然而止了。   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上。   前一声后一声的,怀兮脑袋有点儿昏沉。   但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电话那边,蒋燃的气息都低沉了些许,半天不说话了。   怀兮刚想说些什么,听筒里像是被掐了声儿。   登时没音了。   “……”   她以为是蒋燃生气挂了电话,稍稍拿开,才发现是没电了。   紧接着,换衣间里,程宴北的手机铃声大作。   精准而准确地来自蒋燃。   程宴北看到屏幕,视线一顿,然后接起。   “喂。”   挺冷淡的一声。   比刚才跟她开玩笑时的语气都疏离了不少。   他边向门帘外稍稍看了一眼。   正好迎上怀兮望过来的视线。   怀兮与他对视一眼,一下就意识到了是蒋燃。   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程宴北已换好一件黑色衬衫,一手拿手机,另一手单手系衬衫的纽扣,拨开了门帘,朝她走过来。   她视线一直随着他。   或许是随着他手里的手机。   表情有几分殷切。   程宴北瞥了她眼,眼神不动声色地冷下。   “怀兮跟你在一起吗?”蒋燃问他,一改平日的温柔,语气都不大好了。   “嗯,在。”   程宴北淡声回应,用肩一侧夹手机,整理自己的袖口。   边垂眸,看着怀兮。   她半靠着沙发,抬眸,看着上方的他。   有些欲言又止的。   像是想找他要手机过来跟蒋燃说话。   “——今天,你们在一起拍摄吧?”蒋燃心底说服着自己,又直截了当地问,“大概夏目几点能结束拍摄?”   程宴北垂着眸,目光还在怀兮的身上,一动不动的。   他就这么看着她——如中午拍摄那会儿,她也以如此审视,如此毫不避讳的视线看着他。   薄唇微启,淡淡吐了三字。   “不知道。”   蒋燃有些恼了:“就没个准点儿吗?”   “没有。”他又答。   “那我给立夏打电话——”蒋燃有些生气了,“我问问别人,问问别人总行了吧?”   “——你什么时候有的她电话?”程宴北突然打断他,“是那天晚上吗?”   “……”   程宴北笑了笑,留了三分语气。   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怀兮。   怀兮接过去,眨了眨眼看着他。也不知蒋燃与他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打哑谜似的。   程宴北又撤开了一步,没再看她,去另一边整理衣服了。   怀兮顿了一会儿,手指绕了绕脸侧的头发,才有些尴尬地切入了正题:   “那个我这边大概结束可能要八点多了,或许不止,还不知那边怎么安排,我就住这边你也知道的,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你训练一天要不先去休息……”   蒋燃沉默了片刻,沉声说:“我来接你。”   “嗯,好。”怀兮知道他介意她和程宴北的事,如此也不好拒绝了,“那我等你。”   “手机没电了是吧?”   “对。”   “我想别的办法联系你。”   “行,”怀兮想起什么似的,晃了晃腿,轻声地又问他,“那你今晚还住我那儿吗?”   蒋燃听她这么一问,刚才的气儿也消了大半,语气和缓下来:   “嗯可以,或者我们找个主题酒店也可以。”   “主题酒店?”怀兮被勾起了三分兴致,不自觉地交叠一下腿,半开着玩笑,幽昧地问,“是带透明浴缸的那种吗?”   蒋燃情绪舒缓了些许,笑了笑,刚要说话——   那边电话就被人给摁了。   怀兮手心也是突然一空。怅然若失。   男人站在她背后,直接隔着沙发,劫走了她的手机。   顺手挂断。   “……”怀兮拧眉,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喂——你干嘛?”   “我也快没电了。”   他冷淡地瞥了她眼,晃了下手机,提起步伐,往外走。   正此时,保姆车的门被打开。   一瞬间豁然开朗。   摄影组万事俱备,两位Model却久不出现,立夏亲自过来催促。   刚要上车,就见程宴北正往出走,边将手机装回了兜,神情冷冷。   “小气。”   怀兮暗诽了句,拿着衣服,瞪了眼他背影。   折身就进了换衣间。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啊!快乐修罗场!   有内味儿了!   其实咋说,我们兮兮和北北单独待着的时候才最自我最真实最有火花了哈哈哈哈哈   我好喜欢小学鸡互怼   明天双更,应该是下午一更,晚上一更   ------------------------------   感谢在2020-03-03 18:11:26~2020-03-03 23: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稀里哗啦蛤蛤蛤、Yoyo差不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栀北辰 10瓶;南樯 3瓶;:)、可爱kkk、蜡笔小阳 2瓶;陈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痴缠   立夏清晰地听到了怀兮吐槽程宴北“小气”的那一句,疑惑地看了看程宴北,又看了眼怀兮。   怀兮拿了套衣服进了换衣间。不见人影了。   立夏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些在意,最后朝换衣间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跟上程宴北,一齐往外走了两步,替摄影师安排道:“那边等很久了,你跟怀兮得抓紧了。”   外面遮阳棚下一排用以休息的桌椅。   程宴北停了停脚步,从桌面上拿了瓶水,拧开了瓶盖儿,半仰起头,喝了两口。   眉心轻拧着,情绪不大好似的。   他平日里可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   立夏的脚步同时停下。   她总觉得怀兮和他之间不大对劲。   算起来,从那夜在Bar Rouge开始,他们不过认识了三天而已。却总给人一种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的错觉。   中午拍摄那会儿的一通配合,也意外的默契。   刚才在车上也只有他们二人。   还关着门。   立夏看了他一眼,轻声嘱咐了句“你别动”,然后站到他身前去,抬手,替他整理起了衣领。   她涂着樱桃红色的指甲油,抚过他黑色的衣领。色泽对比强烈。   尚未沉淀下去的情绪也跟着明烈了三分。   她语气淡淡的,问:“你刚才,是跟怀兮吵架了吗?”   程宴北视线越过立夏,落在江面方向。唇角抿着,没说话。   立夏慢条斯理地替他整理衣服,一只皙白柔荑下滑,最后落在他左胸口的位置。停下了。   他领口微敞着,依稀能看到他前胸那片地裂纹身。   她垂着眼,静静下了结论:“你今天很不对劲。”   程宴北这才抬了抬眼皮,表情稍缓了些,笑道:“有吗?”   “没有吗?”立夏也笑着反问他。眸光清冷的。   男人依然在笑,眼底藏着几分看不懂的情绪。   “去拍摄吧,”立夏没再多说什么,抚了抚他的耳垂——怀兮中午抚过的位置,然后笑了笑,便放开了他,转身往那辆载满服装的保姆车上去,“我去看看怀兮。”   女人都不是傻子,男人又一向自视甚高,自作聪明。   几分真假,几分遮掩,心照不宣。   男人也不是傻子。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自作聪明。   程宴北知道,立夏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显然是——   我去亲自问问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手落在口袋,没拦她,从口袋摸了支烟点上,咬在唇,转身,便往摄影棚的方向走去了。   立夏上了车,怀兮已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换了身像胸衣束腰一般系着错综复杂前带的裹身皮衣,漂亮的胸型被完美地勾托而出。她人虽瘦,却一点儿不干瘪,胸口一湾莹莹雪白,沟壑深深,呼之欲出。   下身也是一条质感张扬的黑色皮裤。腿型近乎完美,纤长紧致。   脚上踩着蒋燃送她的那双高跟鞋。   猩红色绒面,很漂亮。   立夏蛮喜欢这双鞋,视线便落了几秒。   想起她今天有点感冒,还算体贴地给保姆车的门关了。   一声轻响,怀兮回过头。见是立夏,有些惊讶。   乱发掩不住她一双清澈的眸,眉眼弯弯的。   眼下一颗泪痣,很勾人。   立夏笑了笑,过来落落大方地问:“准备好了吗?”   怀兮与立夏打过几次照面,第一回 就是在Bar Rouge那晚。从电梯门口到酒桌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都不算太好。   或许是出于对前男友现女友的天生敌意,怀兮对她一直多有防备。   昨夜经过赛车场看台交谈,到晚上送她回去,她心中的顾虑便也放下了三分。   如此便对立夏微笑着:“快了。”   “身材好就是好,穿什么都好看,”立夏从她身后绕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的穿着,手抚过她被绑带和束腰裹得纤细的腰身,“这件衣服你自己选的么?”   “对。”   “很好看,”立夏说,“很有自己的想法。”   旁顾左右地又聊了两句,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到头来,谁跟谁好像还是没什么话题似的。   明明两人这些天的相处还算不错,她们男朋友的关系,足够让两个人亲近一些。   却有一种,各自心怀鬼胎的尴尬,和说不出来的疏离与防备。   立夏也不知该怎么问出口,怀兮和程宴北刚在车上的事——同时就是在反问自己“那你跟蒋燃那天在车上是怎么回事”。   于是心中作罢了,转身去一边踱了两步,沉淀一下情绪,最终挑了件透薄的镭射灰外套,递给了怀兮。   “我看你那会儿吃了感冒药,上午被冻到了吧,”立夏说,“估计要拍到天黑了,晚上气温低,穿一件挡挡风。别感冒了。”   反正她也负责这次怀兮的造型。造型如何,穿什么服装拍摄,最终也都是她说了算的。   怀兮能确定自己已经感冒了,这样倒是无用功。   她这些年倒是什么苦都吃过,为了拍摄效果穿再少的衣服杵在寒风里,雪地里,都有过。   一下午到现在,怀兮都有些头昏脑涨的,如此有点儿没精打采地笑了笑,瞥立夏一眼,“不用。”   就这么拒绝了。   曾米正好进来查看进度,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这话,瞧了瞧怀兮,又瞧了瞧立夏。   立夏虽神色如常,笑意也淡淡。   但的确不大好了。   不仅仅是,一个模特儿拒绝接受造型师的建议,这么简单。   有点儿拒绝好意不识好歹似的。   怀兮说完后,向后拢了拢头发,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脖颈。   上半身那件裹身皮衣下摆不长,下身那条皮裤的腰身也不高,她这么抬起胳膊整理头发,后腰位置的一片纹身便显山露水。   立夏目光落在那一处。   可还没看清楚,怀兮就回头对她盈盈笑了笑:“我先去了。”   然后踩着沉稳优雅的步伐,下了车。   曾米目送她背影远去,这才跟立夏吐槽了一句:“挺不识好歹的是吧?就跟ESSE那群人说的一样。”   立夏眯了眯眸,收回了视线。没说话。   “你们熟吗?”   “算认识。”立夏跟曾米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关上了保姆车的门,“她是我男朋友好朋友的女朋友。”   如此一句,曾米绕了半天才理清人物关系,有点儿兴奋,八卦了句:“她男朋友也开赛车的?”   “对。”   “人怎么样?帅吗?”   立夏想了想,半抿着唇,笑了笑:“还行。”   “那她知道程宴北是你男朋友喽?”   “知道啊。”   “啧,那她挺会啊——”   曾米还记得怀兮上身那件裹身衣,热辣张扬的,恨不得将一对儿胸全都拱着挤出去,不怀好意地笑着。   虽知道有时是出于工作缘由没办法,模特儿工作性质就是如此,也知道不应因几句传闻她很会勾搭男人的流言蜚语,就荡|妇羞辱妄加猜测。   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的。   曾米心想,立夏应该也不会舒服的吧。   -   尹治白天不知跑哪儿去了,这会儿怀兮才见到他人。   摄影组那边已开始就位,人工布景和打光都布置好了,怀兮也准备过去就位,还没从座位起来,尹治过来,从后俯身,凑到她耳边。   “晚上吃饭的事儿,考虑怎么样了?”   突然这么一声,不正经,又有点儿暧昧的,怀兮听着耳根子痒痒,头却也没回。   声线冷冷的:“没戏。”   “真没戏?”   尹治下午特意在《JL》和ESSE两头跑了一趟处理业务。ESSE那边听闻这次《JL》的封面是他们ESSE的前花魁怀兮,多有意见。   尹治也听了不少八卦。   他还心想怀兮前几天拒绝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昨个儿怎么突然跟又把脸翻回来似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原来是这次来拍摄的ESSE的几位里,跟她有过一些过节的。   激将法就是好用。   于是他又半扬着下巴,指不远处刚拍摄完的徐黛如几个:“那你不去,我就带她几个去了。   怀兮顺着他视线一看,气不打一处。   一回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尹治挑衅地问:“怎么样?我看在你是我前女友情面上,给你开的这个后门儿,你进还是不进?”   怀兮一挑眉,眼神冷冷:“你故意的?”   “别啊,那哪儿能。”尹治笑笑,“主要是我姐和几个主编想请那位冠军吃饭,但是吧,是我说也把你捎上——你以后也要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吧?该见的人也得见见,打通人脉嘛。”   怀兮哼笑着转回视线,不答了。   正此时,一辆黑色奔驰开到了江岸附近。   大概十几分钟前,蒋燃给今天同时来拍摄的Hunter的队员许廷亦打了电话,让许廷亦转告怀兮,他从赛车场出发来接她了。   蒋燃没有再通过程宴北联系怀兮。   尹治有点没耐心了,“你他妈都是我前女友了,干个什么我还得哄着你——你自己想想,这不是为你好吗?”   紧接着,蒋燃就从那辆车上下来了,向她投来了目光。   江岸边,摄影师拿着个图册还是什么,在跟程宴北说话。   两道身影离得挺近。   看一个,就无法回避另一个。   男人穿一身鸦羽般的黑,如渐渐落下的夜,深沉又喑哑。   晚风猎猎,带动他身上那件随性慵懒的黑色衬衫,领口翻飞。   他很高,很高,稍稍俯了身,听摄影师的安排。一贯的话少,偶尔点一点头。   接着,摄影师突然抬头干嚎了一嗓子,喊怀兮的名字。   “怀兮——过来拍摄!”   程宴北也跟着抬头,去望她的方向。   晚霞涂抹了大半片天空,他逆着光,眼底神绪明晦不定。   很像是从前校园时代,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的时候,他就这么站在夕阳下,等她放学一起回家。   一直站在那里等她似的。   她看着他,眸光微动。   思绪也飘忽。   “——去不去?”尹治又催促,“给个准话,不去我就找徐黛如去了——你这人平时也挺潇洒,跟我分手的时候拽的二五八万,想给你过个生日都不来,怎么最近这么黏黏糊糊的?真不像你。”   怀兮慢条斯理地起身。   她视线回避开了不远的蒋燃,朝程宴北和摄影师的方向走去。   “去。”   “……”尹治还想说两句,被她这一声给打断了。他噎了噎火儿,跟上来:“真去?”   “我还得在圈子里混饭吧。”怀兮无奈。   “你每次都这么痛快不就行了,”尹治刚放缓了些语气,却越想越来气,“我还说呢,你上次明明试镜都过了,二话不说就推了,理由也不给——怎么了,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程宴北是你前男友还是你前夫啊,这么避讳的?今天又磨磨唧唧了这么久。”   怀兮看他一眼,半天,一字一顿的。   “还真是我前男友。”   “……”   尹治惊吓不小。   下意识停了停脚步,怀兮已朝那个方向直直去了。   她又一次站到了程宴北身前。   晚霞暝暝,天空如篝火燃尽的火堆。   脚下是一片柔软的绿茵地,钢铁丛林拔地而起,背靠夕阳,阴阳割昏晓,一处明,一处暗。   她处在明暗边缘线,仿佛在踩在天平的两端。   不知是前进一步,还是后退一步。   摄影师很快下达了命令。   紧接着,她手腕上就落了个力道。   有个力量将她向前一拽,只是一步,就踏入了脚下的黑暗之中。   猝不及防的,如一脚踏空堕入深渊。   一个温热的怀抱,从后拥住了她。不若中午那般两处潮|湿相贴,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很熟悉。   就是这个怀抱,那些年,陪她走过好几年的春夏秋冬。   也有很多个日日夜夜,她在他的怀抱中,如此的沉浮起落,纵情欢畅到不知所以。   程宴北背靠车身,从后轻轻地揽住了她腰身。   她便坠入他的怀抱。   她腰后一株长刺玫瑰,隐隐可见。与他下腹那道荆棘纹身,隔着两处轻薄如纸的衣料,在暗处不谋而合。   摄像机的方向,就是蒋燃的方向。   他稍抬起了下颌,朝蒋燃投去了目光。   然后一手绕过她身前,从下而上,沿着她的脖颈,扳过了她的下巴。   将她投向那个方向的视线,一瞬拉回。   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晚上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3-03 23:56:00~2020-03-04 18: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maddyma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oyo差不多、KarinaAlison、矩三、34184892、Sandra.Wu、陈伟霆的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 7瓶;项挽、梓童酱 5瓶;蜡笔小阳、泰泰古 2瓶;不下雨了、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痴缠   怀兮被迫抬起头,撞入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仰眸看着他。   也只能,看着他。   星光如锆石,渡着晚霞,一层层地爬上了天空。   一个墨绿色的夜晚。   远处高楼大厦簇拥着东方明珠塔,成片成片地挥洒在眼前,如一柄柄出鞘利剑,又被切割成数块熠熠生光的金箔。   光束尽数被揉碎了,最后落入彼此眼中。   如此对视着。   怀兮张了张唇,忽然,很想同他说句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摄影师那边看他们进入状态了,立刻喊了一声:   “好——你们就这样保持好!状态很好!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接着,快门如飞。   怀兮有时会想,这个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从她赌气跟他提分手的那一刻起。   还是从某一日,某个时间段,彻底地忘记他,不会再频繁而剧烈地梦见他开始。   她想过,如果她的生活足够充实匆忙,恋情不断,形形色色的男人在眼前应接不暇。   不断地,不断地,填满她的生活,相遇,好感,在一起,牵手,拥抱,亲吻,做|爱,争吵,冷战,又分开,接着又重蹈覆辙下一段。   不断寸渡暗许着彼此那一丝丝不敢全部奉上的真心。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做着不同的事情,遇见和告别着不一样的人,人生全然失去了交集,那么忘记他,会不会更快一点。   事实是,已经很快了。   就快要忘记了。   只要他不出现在她眼前,她就相当于已经把他忘记。   摄影师又让他们换了姿势。   她被他拦腰打横抱到了赛车模型的车前盖儿上去——她几乎毫无准备,而且这也是摄影师的意思。   她想起走错酒店房间的那个夜晚。   不知将他当成了谁——好像是蒋燃,好像又不是——她在他出来之前,躺在他的床上,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好像梦见了他。   梦见大概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他为了她跟人打了一架,如困兽一般撕斗到浑身是血,满手也是血。   然后捡起书包,拽着她走——   就用他染着温热的血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放入他羽绒服的口袋,沿着新覆一层的雪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回了家。   将她带上了他家的阁楼,凶恶地亲吻她。然后他捂住了她的嘴,全程都不让她出声。 第一回 总不好受,她又痛又欢慰,开始是前者占了上风,后面又是后者后来居上。   她把他受伤的那只手又咬出了一手血。   她咬他,他也咬她。   睚眦必报。   那年她十七岁,还有不到三个月十八岁生日。   她读高三。   他坐她的后桌。   她妈妈是他们的班主任。   于是,她现在也像那天晚上,在阁楼上那天一样,如此有些紧张又很安稳地半躺在了他的车前盖上。双腿半屈起。   他系着一条墨蓝色的领带,领口纽扣松散着。   她照摄影师的要求,拉着他的领带,引他覆身过来。   一道低沉凛冽的气息也同时靠近了她。   将她环于身下。   他单膝支在车边,一条手臂撑着自己过来,背着身后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眉眼沉沉,神色半明半昧。   单眼皮孤独狭长而淡漠,眸色却是深沉。   她想起今天自己说,他不适合穿衬衫领带这种颇正式的服装。   人模狗样的。   记起上回他穿白衬衫,还是高中毕业拍毕业照时。   已经很久了。   太久了。   太久太久了。   她看着他。不自觉地,咬了下唇。   一双眼清透明亮,眼下一颗泪痣,多了几分与年纪相称的风情。   程宴北迎上她这样灼灼的视线,有些好笑地问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怀兮却是毫不回避地,依然这么看着他。   直勾勾的。   刚要说两句什么。   摄影师边按着快门,让打光师跟他走到另一边,又对他们下了命令。   怀兮手还牵引着他的领带,尚未从手心中的丝丝凉意中反应过来,摄影师的那句“你去咬她衣服上的绑带”是什么意思,他笑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   精准地咬住了她前胸的绑带。   “……”   他略带凉意的鼻尖儿,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胸前一片裸露的皮肤。气息灼热地喷薄。   她轻拧着眉,两颊一点点地爬上炙意。体温也越攀越高。   他抬起头。   一道黑色的绑带落在他的唇上,他本就是偏冷的白皮,如此视差感强烈,偏生有种别样的性感。   边倨傲地向她扬起下巴。   看她脸上几分羞赧,人也僵硬了,他好像很得意似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流里流气的。   怀兮见他这表情,不知怎么就特别来气。   “我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轻轻咬住她的绑带,如此不急不缓地问她。   她极恨地眯了眯眼,不服气地说:“看你就是看你,难不成看你是为了睡你吗?”   程宴北眉眼一扬,眼底兴味稍浓,笑意也深了。   摄影师让调整一下姿势的间隙,她突然感到自己脚腕儿落了一个不轻的力道,他一下就捏住了她脚踝,将她的脚托着置于车前盖儿上。   顺便给她脚上两只鞋给摘了,扔到了一边。   她又惊又气,睁圆了眼。   “……”   “蒋燃送你的?”他笑着问。   表情和语气,就跟那天晚上他说不喜欢那件情|趣内衣的款式时,一模一样。   “穿来拍摄,你很喜欢吗?”他又问她。   她立刻回答:“为什么不喜欢?我特别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才穿的——”   她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咬着牙想命令一句“给我捡起来”,摄影师那边却不让他们动了。   就让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   又是一通快门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拽着一个,谁好像也不想抓住谁,谁却也不松手似的。   不多时,拍摄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   怀兮最后整个人瘫在了他车前盖儿上似的,浑身有些虚脱。   摄影师一喊收工,他就立刻恢复了一副神色如常,道貌岸然的模样,看了她一样,就离开了车前,也没说帮她捡鞋,更没管她。   转身就走了。   片叶不沾身似的。   男人都是狗,一抬腿就走。   怀兮心里翻白眼。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   怀兮本就有点儿感冒,头昏脑涨的。   她下了车前盖儿,去草坪上找自己的鞋子,跌跌撞撞地穿上,也准备收工了。   一抬头,江岸边,蒋燃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车也不见了。   怀兮管别人借了充电器,手机在保姆车上充好了电,她换好自己的衣服,拿起包,也准备离开了。   给尹治打电话过去前,先打给了蒋燃。   今天这事儿,一桩桩的的确尴尬,她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那边很快就通了。   蒋燃听她说她晚上突然有应酬,并不是特别意外,反而笑意温和的:“那你早点回酒店,结束后要不要我去接你?”   ……算了吧,刚才来接人就这么尴尬。   怀兮如此也不敢说晚上还有程宴北了:“就是跟《JL》的主编……还有我朋友——嗯,他也在《JL》工作,我们一起吃个饭,谈谈工作。”   “嗯,可以。”   “对了,你去哪儿了?”怀兮问他。拍摄前还看到他在。   蒋燃漫不经心地答:“我临时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这么晚了?去哪儿?”   “你先去吧,”蒋燃没直接回答,“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少喝酒。”   “嗯,行。”怀兮感动于他的体谅,挂电话之前小声地道了歉,“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早知道你直接去忙你的了,不用来接我的。”   “没事儿,是我自己要来的,”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愠意,边还嘱咐她,“晚上吃药前吃点东西。知道吗?”   “知道了。”怀兮心生暖意,笑笑,“那你忙完也去吃饭吧。”   “好。”   电话还没挂,尹治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这边来电话了,先不说了。”怀兮说,“晚点打给你。”   蒋燃也没问她别的,更没问晚上一起吃饭有没有程宴北,意外的大度:“好,你去吧。”   怀兮接起尹治的电话。   尹治快言快语的,说他先过去了,给她报了个酒店地址,还把定位发在了她的手机上。地方不远,让她打个车自己过去。   挂了电话,怀兮切到微信,照着尹治发来的定位,对着蓝色的小箭头,来来回回地转了下方向,准备踱步到路边打车。   刚在电话里,蒋燃的语气简直好的不像话。她以为他会大发一通雷霆。   下午那会儿好像已经有点生气了。   如此一想,她心底更愧疚。   蒋燃待她的确不错,人温柔又很绅士,这么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的确很适合当男朋友。   男人为自己女人的前男友吃醋正常,何况程宴北与他还是不同车队的竞争对手。   她跟程宴北的曾经,蒋燃也几乎历历在目。   她昨天晚上在看台上看比赛,也听任楠絮絮叨叨了一些Hunter与Neptune的事儿。   两支车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竞争关系,Neptune对Hunter多年来便心有不服。而这次练习赛对Neptune十分重要——怪不得蒋燃成日成夜地训练,酒店都不回。   他昨晚说想见她,推了训练就来找她了。   怀兮一想,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刚走到路边准备拦车了。   一阵小风突然掠过。   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身前。   车窗降下。   车内男人向她投来视线,狭长单薄的单眼皮,眉眼疏冷,容色倦漠的。   “上车。”   -   蒋燃并没有离开。   他在江岸附近徘徊了一会儿,等场地这边七七八八的人都走了,已数不清自己抽了几支烟了。   江面微风阵阵,过滤着他周身的烟气。   过了会儿,他往一辆还未离开的车走去。   立夏在保姆车收拾服装,同事们几乎都走光了,留下了她一个。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下来,刚关上门。   半明半昧的黑暗中,一点猩红色摇摇欲坠,像是谁的耐心,即将陨灭无踪。   又像是,等了她很久。   蒋燃站在不远,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   立夏愣了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程宴北不在?”   “他晚上有点事,先走了。”立夏心想他应该是来接怀兮,张望一下他四周,“怀兮她应该刚走没多久……”   蒋燃抬眸,笑意温和,“她今晚也有事。”   立夏眨了眨眼:“这么巧?”   在一种明显酝酿滋生而出的猜忌之中,蒋燃以徐徐轻缓的语气,昭示了答案。   “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初恋吗?”蒋燃笑起来,看着立夏,“程宴北没告诉你吗?”   “……”   立夏狠狠地皱了下眉。   她的表情,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男人掐灭了烟,又问:“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抱歉TUT卡好久   -----------------------------   感谢在2020-03-04 18:47:39~2020-03-05 01: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rinaAlison、月野小兔、喵小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yo差不多 6瓶;项挽 5瓶;开映、月野小兔 2瓶;屁屁七、美人不见徒奈何、陈三秋、花花虹的NC实习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痴缠   立夏倏然愣了一下,还没说话,蒋燃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继续对她笑道:   “不是只有我,还有今天跟你们一起拍摄的Hunter的几个人,当然还有我们Neptune的。你前天晚上基本都见过的。”   第一句就以“不是只有我”,怪耐人寻味的。   立夏心底无声笑了笑。   而前天晚上在外滩十八号的Bar Rouge,她的酒量的确惊住了一桌子平日里自诩酒量不错的男人们,当时就大呼放过了。   后一层含义过滤掉前一层的心照不宣,立夏收了这个台阶,顺杆下来,对蒋燃轻轻笑了笑:“怎么,他们还敢跟我喝吗?”   “不敢了,”蒋燃与她并肩朝一个方向走去,迎着江岸的风,心情也好了不少,“肯定喝不过你。”   “所以你约我,是为了给他们喝趴下么?”立夏抬头笑了笑,恰好迎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温柔的男人,眸色也温柔,如天边星朗。   “不是。”蒋燃说。   立夏一扬眉。   “正好你也一个人,我也没接到怀兮,大家就一起吧。”蒋燃侧眸一笑,说着向前多迈了几步,直往自己的车走去,声音悠悠扬扬的,飘了很远,“程宴北不在,你一个人吃饭应该很孤独吧。”   立夏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目送他。   江面,一层连漪推着一层,晕开不远身披夜色霓虹的楼宇大厦,钢铁丛林的倒影。   很近,又很远。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在男人面前给自己留三分余地。   第一点就是男人不主动开车过来邀请你,不要自己殷切地走过去上他的车;男人对你未表现出浓烈的好感和性|欲,不要先脱衣服去爬他的床。   立夏什么都明白。   她也什么都记得。   不远处,男人一身西装,腰杆笔挺。明明身形颀长高大,背影却被夜色浸得益发单薄。   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示意。   然后上了车。   一个人吃饭的确很孤独。   谁不是呢。   谁愿意被冷落呢。   立夏也知道,从他打开了“程宴北与怀兮是初恋”这个话题开始,今晚这顿饭的意义,就不仅仅是两个被冷落的人互相慰藉,简单的一起吃个饭了。   至少有的东西,或许已经开始变质了。   -   怀兮停下脚步,就在原地这么站着。   车上男人手臂半搭着车门,一双狭长眼眸,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不动,他那辆横在面前挺霸道的黑色越野也纹丝不动。   都不知是谁在跟谁较劲。   彼此狭路相逢互不相让,无声的剑拔弩张。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程宴北才笑着问她一句:   “不上吗?”   不久前,那个今晚要一起赴局,叫做尹治的《JL》执行副主编还打了电话给他,告知了今晚的地址,还说怀兮也在。   特意提了下怀兮,好像在试探着他的反应——一副“若是他介意,可以随时让怀兮不来的”的口气。   好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   程宴北这么多年,大致什么人也都见过。别人话里什么意思,他听个七八分也就能明白。   四天后就是Hunter与Neptune的练习赛,比赛和训练的事就够他忙,平日里他也不会赴这种八杆子打不到的局。就连拍杂志这事,都是俱乐部那边磨了他好久才谈下来的。   若不是这次,他的圈子与她的也全然无交集。   怀兮颇为固执:“我自己能打车。”   说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死都不入贼窝似的。   程宴北低了低头,唇角勾着,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敲了支烟出来。不急不缓地问:“蒋燃呢,他不是来接你了么?”   “——程宴北,”怀兮一口咬过他话尾,“你想说什么?”   男人却是不恼,薄唇上轻咬一支烟,抬起眸来。   似笑非笑的。   蒋燃是来接她了。   一个多小时前在江岸边,他与她一起拍摄的时候,蒋燃就在不远。   他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明知故问。   怀兮微微俯身,往他车窗边儿趴了趴,睁了睁眸。对上他带笑的眼睛。   她也轻轻一笑,语气却是疏冷:“我们感情很好,你别老来旁敲侧击问我这些。”   怀兮懒得再理他,最后疏疏懒懒扔下一句“打车去了”,看也没看他,包一甩,扭头就往前方一个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了。   程宴北唇上一点猩红燃起,烟气推着夜色,在眼前徐徐铺开。   他眯了眯眸,望着那一道纤细背影往红绿灯路口那边摇曳而去,即将接近那个丁字路口。   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不回头。   一切都是动态的。   夜色在弥漫,时间流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时过境迁。   一晃就是很多年。   她头发短了很多,露出一截纤细脖颈,从前快长到腰间,垂垂如瀑——就因为他说过一句,她留长发很好看。   指尖烟气缭绕。   他笑容却不由在唇角凝了几分。   望着她背影快消失在街口,他目光陡然沉了沉,发动车子,拐入一旁汹涌的车流。   和她一起,重新被时间长河推着向前走。   晚七点半,这一处还压车严重。车行缓慢的。   怀兮也走得很慢。她似乎是放弃了打车的想法,低头拿手机搜好了路线,然后准备去乘地铁了。   地铁口不远,程宴北也往那个方向。   堵车堵了半条街,不像是他开着车走,反倒是被身前身后的车流簇拥着向前,寸寸挪挪地行进着。   半天倒像是他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马路毗邻人行道,他们离的不远。   怀兮好像是发现了他的车就跟在不远,边还回了下头。   朝他竖中指。   程宴北淡淡勾唇,将右侧车窗降下,散漫地瞥出窗去。   证明他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怀兮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瞪他一眼就转回头,去地铁口的路上,边给蒋燃打电话。   怀兮心里总不够舒服。   她不算没心没肺,爱玩归爱玩儿,分手也算潇洒,谈恋爱的时候却还算是个认真的人。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一片真心好意。   会让她有愧疚感。   何况在程宴北出现之前,她与蒋燃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相处还算和谐。他待人温柔,总纵容她的脾气,算是个好男友。   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蒋燃说他今晚有事儿,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怀兮一开口,便直入话题一般地问:“你到了吗?”   蒋燃刚载着立夏到地方。   两支车队的人离开赛场,私下就都是朋友,七七八八的人找了个类似大排档的,挺热闹的地界儿,一时吵闹的,酒瓶子撞得叮叮当当响。   蒋燃先没下车,将车缓在停车位,淡声地回应怀兮:“嗯,我刚到。”   “去干嘛了?”怀兮问他。   “跟朋友吃个饭。”蒋燃说着,看了眼一边的立夏,开始解安全带。   “哦,这样啊。”怀兮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以为什么事儿呢,他那会儿在电话里都不说明白,言简意赅的,让人觉得他好像在怄火似的。   “怎么了?你到了吗?”   蒋燃温和地笑笑,解开了安全带,往座椅里坐了坐。一边的立夏也解开了安全带,正要下车——   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儿。   “……”   立夏一怔,僵在原处。   蒋燃笑着瞥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不要下车,继续问电话里的怀兮:“你跟程宴北在一起吗?”   “……”   怀兮也是一愣。那会儿没问,偏偏怎么这会儿问。   而且她也没跟他说自己晚上的饭局还有程宴北。   她心底思忖一番,不知他是否又是要查她岗,有点儿不上当似的,笑了笑,反问他:“你总这么试探我干什么?你晚上话不说清楚,我还没问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去吃饭了?”   蒋燃默了一会儿,淡淡笑着:“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查你岗。”   “——喔,”怀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放缓了些语气,“那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么?”   蒋燃又是笑着反问:“你会吃醋?”   “我当然——啊——”   怀兮正顾着说话,没注意脚前路面有个凹凸不平的小坑。   不留神,右脚一扭,疼得她眼泪登时就要掉下来。   这么一声尖叫,隔得不远,程宴北在车里都听见了。   他也正连着蓝牙耳麦打电话。   许廷亦打电话说大家晚上去聚餐了,问他来不来。   他们还不知道他今晚有别的局。   《JL》坚持要给他做局,他本不想去,俱乐部那边从昨天到今天三番劝说他——毕竟MC后续的工作重点都转移到了国内,出了名的赛车手以后打开了知名度,去接广告,接代言,拍大大小小杂志的不在少数。   露个脸就是整个MC,整个Hunter的面子。   可如此一来,就是将他这么个冠军与一齐在车场奋战的其他队友分裂了开来。   正是快比赛关头,免得大家心里不舒服,他也没跟别人说今晚自己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最后还是尹治的那个电话,提了句怀兮也在,试探着发了地址给他,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你来我们就等,不来就拉倒。   他也不知怎么,就这么一路朝目的地去了。   许廷亦说蒋燃晚上也来,顺便还提了一嘴,说晚上那会儿走前,立夏留到最后,蒋燃好像找她有点儿事。   许廷亦与Neptune的申创关系好,昨天训练之前又有意无意地提起前天晚上Bar Rouge散局后的事。   那天晚上蒋燃和立夏先上了他的车。他知道。   不过许廷亦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只半开着玩笑说,有空让他去看看行车记录仪。   程宴北缓着车速,在车流之间匍匐,一侧头,怀兮已在路边找了处长椅坐下。   应该是扭了脚,她低着头,俯下身,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怀兮疼得路都走不动了,脚上是蒋燃送她的那双猩红色Jimmy Choo,鞋跟高度她常年走秀场T台的能轻松驾驭。   谁知偏偏一脚踩到坑里。   平地崴脚,真是倒霉。   蒋燃还在电话里问她怎么了,她余光瞥见那辆黑色越野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她就一肚子火,更觉得自己倒霉。   她还算平稳着语气,说等等再打过去,然后把电话挂了。   程宴北收了收视线,许廷亦那边还在问他:“哥,你今晚来不来呀,你不喝酒过来跟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嘛。还有三四天就比赛了,这群常一起训练的兄弟们,未来有几个来咱们Hunter还好,有几个可能就见不到了。”   程宴北微微沉吟,“蒋燃去了吗?”   许廷亦正好在门边抽烟,抬头一瞧,蒋燃刚下车。   副驾驶还下来了立夏。   “……”许廷亦烟抖了抖,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没说话,蒋燃已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温和一笑,指里面:“大伙儿都在呢?”   许廷亦“啊”了声。   僵硬地点点头。   看了看立夏,又看了看蒋燃。   电话没挂。   正此时里面谁高亢了一句:“哎!程哥今晚不在,嫂子怎么来了——”   程宴北清晰地听到了。   许廷亦听申创说了那晚的事,这下也有点儿尴尬。   “哎,哥……”   刚要跟程宴北说话,对面已经挂了。   怀兮坐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脚踝。   右脚脚踝已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包里手机铃声大作,嗡嗡不安地震动着。   尹治开始催促她了。   她这下也不知怎么办了,动都动不了。   噙了噙泪,朝地铁口方向茫然地张望着。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   可这几天实在倒霉,从走错房间到偶遇王八蛋前任,再到小金库破产,再到同时撞坏了两辆车赔了个倾家荡产还倒贴了黎佳音的小一万块,今天大中午的还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都感冒了。   简直倒霉透顶。跟犯了太岁一样。   她正朝那边张望,手机上,尹治、巩眉、怀礼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轰炸过来。   偏偏挑她最心烦的时候。   她低了低头,想再去看自己的脚踝。   突然有一道黑影,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眼底落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两指一扣,轻轻地捏过了她的脚踝,替她查看着伤势。   她挣扎一下,下意识躲避,想去踢他。   他稍稍用了些力气,捏住她没受伤的位置,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脚踝固定在他的手掌心中。   “敢踢我我就不管你了。”   “……”   她还想挣扎,却不知怎么,又安定下来。   男人眉目敛低着,神情认真。唇边还咬着半支没燃尽的烟,他稍稍拿开了,又是打量了一下。   “还能动吗?”   他又问一句。   “……”怀兮稍稍一抬眼,对上他抬头投来的视线。   干净利落的圆寸,弧度狭长的单眼皮。瞳眸黢黑,眼神深沉又温柔。   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他也是如此凝视她,问:“你要当我女朋友?”   她看着他,咬咬唇。   也如那时一样,不说话。   眼眶红着。   他好像习惯了与她无法交流出个一二三的现状,松开了她的脚踝,缓缓地,站直了身。   “不能动是吧?”   他睨着她,语气又平又冷。   说了最后一句。   “……”   她还没反应过来,拦腰过来一个强硬的力道。   双腿突然一悬空,他直接将她扛在了肩,大阔步地朝他的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新阶段了,写到这会儿才写完……今天先更这一更,我整理下思路   ps既然看到这里了,希望大家不要简单地用“好人”“坏人”“恶毒男配”“恶毒女配”定义文中的角色。   人其实蛮复杂,有太多的求不得与不可说,不甘心和意难平。   而我们大多数时候是站在主角的角度看问题的,其实换个角度看,也许不一样呢?   感情很多时候没有对错,只分先来和后到。   谁先闯入,谁后来居上,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   感谢在2020-03-05 01:10:16~2020-03-05 23:5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头网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KarinaAlison、34000970、34184892、想不出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一博的宝贝、略丧 10瓶;Yoyo差不多 7瓶;_池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痴缠   一阵的天旋地转。   怀兮穿一条红色鱼尾裙,单薄裙摆如浪花,绲着一层层暗潮一般的波浪,在他肩头上下拍打翻涌。   程宴北将她扛上肩的同时,还颇为体贴地将她的裙摆给拉了下去遮挡。   “你干嘛——放……开!”   怀兮双腿悬空,半个人都倒挂在他的身上,小腹也被他的肩硌得生疼。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心都跟着狠狠上提一下。   她挣扎着,踹他,推他。想骂他一句,却只能对上他冷漠的后脑勺。   看不到他的脸,前后左右来往的都是行人车辆,这样更令人羞窘。   他力气大的要死。就这么扛着她走。   “放开——”   她着急了,想蹬两下腿,却被他钳得更死。在他肩头这么几乎如倒挂着一般,简直气得头晕目眩。   “程宴北……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她拼尽了力气去推他肩,推不开,“放开、放我下来——”   “你你、你放开……唔嗯。”   她最后一声挣扎,随着“啪——”的清脆一声响,登时被噎回了口中。   只剩呜嘤。老实了。   臀上传来隐隐痛感。   她清晰地意识到,他刚才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   她咬紧了唇,眼泪打转。   “乖一点,行不行?”   程宴北好像是耐着性子,如此低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紧接着又“叮咣——”连续两声脆响。   她脚上的鞋子都被她给蹬脱力了。落在地。   如同一瞬崩塌了的防线。   好像替她回答了他。   他看也没看那双鞋子,依然这么扛抱着她,往不远处自己车的方向去。   怀兮最终深感无力,也没了挣扎的力气,软绵绵地伏着他肩膀。   不知是因为脚踝的痛楚,还是内心被什么牵绊住,又难过地啜泣起来:“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抱我……别抱我,放开我吗。”   半天察觉到她放弃挣扎了,他才缓着音调,安抚道:“不是动不了了吗?我让你上车你也不上。”   “——胡说,”她又来了劲儿,一口咬过他话音,费力地抬起头,对着他后脑勺咬牙切齿的,“我、能、动!”   “真的?”他侧了侧头,眉眼轻扬着,表示怀疑。   “不然呢——”   “真的能动?”他又质疑。   “废!话!——不就崴个脚吗?!你能不能别多管闲——啊!”   她最后一个字没说完,跟着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浑身一脱力,他又猝不及防地将她从肩头放了下来。   两只鞋掉在不远,她光着脚,勉强踩在他的鞋面上,脚趾一圈儿漂亮的车厘子红,与他黑色皮靴契合得扎眼。   她右脚脚踝还受了伤,脚一软,根本不如她所说她还能动,站都站不稳。   双手下意识地勾住他脖颈,贴着他胸膛,腿一软,人向下沉了大半截,要栽下去。   他立刻托稳了她的腰。   她惊魂未定。   意识到不是自己站稳,而是他托稳她的力气让她勉强这么又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下巴抵着他胸膛,又气又委屈抬头,饱含愠怒的水眸,对上一双笑意沉沉的眼睛。   他低垂着视线,一字一句,好笑地问她。   “真能动?”   “……”   她闭了闭眼,认命了似的。   也不敢松开勾住他肩颈的力道,怕他又恶作剧一个松手,她直接一屁股栽到地上。   她臀上还有隐隐的痛感。   她低头,咬住嘴唇。不再看他了。   不知是否是又在安抚她,他伸手,状似无意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将她脑袋朝自己胸口抵了抵,低声地说:“抱你去我车上。”   好像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哪有什么意见,鞋都没了。靠在他胸口,没说话。   这一回他倒是没那么不讲理了,稍稍一躬身,揽过她两条纤长的腿,将她打横抱起了,走向自己的车。   她埋着头,眼帘低垂。   不去看他。   再一回头,蒋燃送她的那双鞋,如两滴血,孤零零地落在不远处的路面。   无人问津,逐渐干涸。   程宴北打开副驾驶车门,将她放了进去。   怀兮侧身靠在车座椅,没挪腿。   他正要关车门,她一腿抵住了门,朝他抬了抬眼,有点委屈,又有点恼,向不远处的位置扬下巴。   “给我捡回来。”   程宴北没理,脸色有些差,又要关车门。她却死死用腿抵着,存心跟他作对似的,又一字一顿地命令一遍:“给我捡回来。”   她脸上薄怒隐隐。意外的坚持。   好像在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那双鞋。   只要那双蒋燃送我的鞋。   程宴北抿了下唇,最后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转身朝刚才来的地方走。   怀兮松了些脾气,收回了腿。   视线还随着他。没关车门。   他信步走到那边,高大笔挺的背影,微微一俯身,长臂一捞,捡起地上的那两只鞋子。   转身,走了回来。   他视线一直在车里的她身上,走过来,目光倨傲而冷硬,又是一俯身,将鞋子扔到了她的脚下。   她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但是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她也懒得管,捡起鞋子准备穿——   他却又俯身过来。   靠近她身前。   她还记得昨天在他车里,跟他去修车的路上,自己东西掉了一地,她要去捡地时候一脑袋撞到他的事儿。   于是收了收动作。   程宴北从副驾驶探身进来,周身一缕清冽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似有若无的木质男香。   擦着她鼻尖儿过去。勾勾绕绕。   不知是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还是什么,她的心跟着重重抖了一下。   他拔了车钥匙,又站回去。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依然冷冷的。   关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当然车门也上了锁。   怀兮这才穿好了自己的鞋,也不知他去干什么,她也没朝那个方向看,摸出包里的手机,给蒋燃回复微信。   刚她崴了脚,心烦地就把电话挂了。   蒋燃发来微信。   【刚才怎么了?】   【你没事吧?】   【到地方了吗?方便的话打电话给我。】   连续三条。   怀兮手肘支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心烦。她思考了一下怎么回复,然后打字:   【我没事。】   【真没有?那刚才怎么挂电话了?】他很快回复。   【要上地铁,就挂了。】   她迅速地打完字,然后收掉了手机。   有些心虚。   她没再看手机。   冰凉的金属物体在手心嗡嗡震动着。   【到了跟我说。】   【今晚和朋友们喝酒,晚上可能不能去接你。我可以找人开我车去接你。】   【或者你自己打车?】   ……   没一会儿,程宴北就回来了。   他敲了敲她这一侧的车门,隔着黑沉的车窗,他眉目也深沉。提醒她拿开支着窗户的胳膊。   然后拉开了门。   他应该是去了不远处的药店。手上拎了个印着药房Logo的白色塑料袋,随意地扔到了她的腿面上。   “哗啦”一声不安分的轻响。   很躁动。   “……”   怀兮诧异地抬头,还没来得及跟他对视一眼,他又将车门关上了。   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她低头翻了一下塑料袋。看到了治跌打损伤的气雾剂,外敷止痛的药膏,还有一小袋冰块儿。   应该是他找药店隔壁的便利店要的。   还有一盒避.孕.套。牌子很普通。   “……”   她拿出那个长方形的盒子,轻轻拧了拧眉。   一抬头。   对上他转眸投来的目光。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懒散又冷淡地瞥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徐徐轻缓地说:“药店柜员送的。”   “……”   他又伸出手,揽过她右腿。   拽着她在光滑皮质的副驾驶上转了小半圈儿,然后拨开她脚上那只鞋,慢条斯理地去拿塑料袋儿里的喷剂。   半抬起眸子,对上她视线,靠近了她一些,似笑非笑的。   “我不用这么小的。”   “……………………”   怀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视线扫了下盒子上印的尺寸,又望了眼药店的方向。门口好像的确贴着满多少送什么的字样。   她算是信了他的话,将那盒子又扔回了塑料袋儿里。   脚面蓦地蔓延开一阵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儿在车厢内弥散开来。   怀兮本来就有点感冒,鼻子倒是没堵,反而敏感。   她最近还有点季节性鼻炎,如此一刺激,她忍着鼻腔剧烈的痒意和想打喷嚏的冲动,立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窗户。   程宴北敛低眉目,手指缓慢均匀地在她脚踝处推着药。   气雾剂冰凉的药液被他指尖温度一点点地熨热。   他又喷了一下。   两次味道相撞,在狭窄的车厢里逸散不尽。   怀兮鼻腔作痒,气味儿直冲天灵盖。   捂住了鼻腔,疯狂地示意他,要他去开窗户。   “别动。”   程宴北还低着头,察觉她挣扎,显然没弄明白她的用意,低声喝止着。   怀兮哪管他。   她向他那一侧挣扎过去,伸出胳膊越过了汽车制动,一手捂着口鼻,屏住呼吸,要去开驾驶座的窗户。   他本就牵引着她一条腿,她在他身前如此闹腾,半天不安分,他揽了下她的腰,要按住她——   却赶不上她的动作。   不知是谁迎还是谁送,她跟着皮质座椅的滑力,还有自己身上本来就光滑的雪纺裙子,直接坐入了他怀里。   她顾不上太多,左手捂口鼻,右手狠狠地摁下左侧车窗的按钮。   两侧空气渡进来,终于将刺鼻的药味儿冲淡了。她也松了左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程宴北刚替她敷药的手顿在半空中。   怀兮如此坐在他怀里,下意识还攀着他肩膀,轻1喘连连的。   气氛在药味儿的过滤中,燥热渐渐浮现。   她半仰起一双潋滟水眸,睨着下方唇角缓缓虚勾起笑意的男人。   两处目光不经意地相撞。   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暧昧火花。   两心躁动。   对视了小半天后,怀兮才收了收视线,有点尴尬地嗫嚅了句“让你开窗你不开,车座这么滑……”然后起身,就要从他身上离开。   腰上却狠狠地被一个力量箍住。   她又被按回了他的腿面。   又一次对上了他笑意深沉的眼睛。   “……”她眸光颤了颤,心也跟着打颤。大腿内.侧在他裤子的布料上似有若无地摩.擦,又燥又软。   她以前很喜欢他的单眼皮。   总是狭长的,淡漠的,生人勿进的,每每看着她时,却又是温柔的,深情的,情|欲满满的。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手按着她腰,似乎掐准了她三寸命门,将她软了的腰身揽着贴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伸手绕过她,去翻那个白色的塑料袋。一阵躁动的声音。   里面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别了下头,不去看他。手跟着捏紧了他的衣领,腰背绷得僵硬。   “……不行。”   “什么不行?”他笑着。气息沉沉的,在她耳畔浮动。隐隐作痒,“你不想?”   问得轻佻,又意味绵久。   “不想。”   她立刻说。嗓音冷硬。   腰背在他身前都挺得僵直,仿佛有一根绷得紧紧的线悬在她的头顶。就差轻轻的一剪刀,她就要狠狠地摔到他身上。   再次栽给他。   她不想。   “你想什么呢,”他失笑,从塑料袋儿拿了个药膏过来,让她又坐回了副驾驶,低了低眉目,“坐好,别再乱动了。”   -   到了地方,已经八点多了。   尹治的电话催到了楼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也知道从外滩过来要堵多久的车,加上听说了怀兮崴脚,语气还是缓和了一些,说等他们上来。   饭店在四楼。   好巧不巧,电梯在检修。   怀兮被程宴北扶着,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看着大敞着门,贴着维修告示,几个维修人员忙忙碌碌的电梯门,有点苦恼。   程宴北没犹豫太久,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过身去,微微躬身。   “我背你。”   “……”   怀兮眨了眨眼,总觉得他在刚才在车前的“扛”与“抱”之外,选了个“背”,多有疏离。   她动了下唇,有点尴尬地说:“我穿裙子。”   程宴北默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那怎么办?”   “不知道。”她也很苦恼。   他顿了顿,望了下楼梯方向。大家都上上下下的,背她的确不方便。   然后他又转回头,看了眼她脚踝已经肿起的右脚。   “要不然,回去休息吧。”   她看着他。   “我再送你一趟。”   她其实很想。   但尹治今天劝说她很久,总觉得自己一会儿一个主意太驳人脸面了——没人能一直纵容你的。她也不是什么大小姐脾气。   而且她也说了,她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饭。所以今晚才来了。   “算了吧,”她说,“我都答应人家了……都到楼下了。”   他一扬眉,看着她,笑意深了。   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   怀兮没好气地避开他视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再送我上去一下。”   “怎么送。”   “抱……抱一下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2更在晚上~   ---------------------------   感谢在2020-03-05 23:55:58~2020-03-07 17: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再也不咕咕 2个;Mang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go 3个;大头网友、Yoyo差不多、maddymar、囡囡、再也不咕咕、严蜜、矩三、皮皮皮皮、KarinaAlis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一一。 、无 10瓶;酸酸是我 8瓶;41033842 3瓶;M·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痴缠   怀兮说完,视线神游一圈儿。不知在看哪里。   一手还搭着他让自己站稳而免于摔倒。   指尖一圈儿漂亮扎眼的猫眼绿,在他肩头不自觉地轻叩。很不安似的。旁顾着左右。   略凌乱的短发掩不住她一副故作淡定的表情,双眸视线不知凝在何方,仿佛刚才那句“你再抱我一下”不是出自她口,而是从某人那里道听途说。   程宴北偏了下头,抿唇无声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上前一步,拦腰打横她双腿,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这次她好像是有了些准备,没尖叫。就是浑身还有些紧张,一手还顺势死死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还很紧张地看着他,眸光颤了颤。怕他又恶作剧给她扔下去似的。   他低眸看了她眼,唇角不自禁扬起。   抱着她,上楼。   四层高的楼。   上高中那会儿,她有次跟着他翻校墙崴了脚,他背着她爬了一整周的教学楼。   教学楼足有五层高,他们班在最顶层。那些天他背着她上上下下,走一层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身体素质大不如现在——   他这么抱着她稳稳地上了两层,气息丝毫不紊乱,面不改色的。   也对,赛车手身体素质都不错。   不过那时候,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背她,也是教导主任的命令——他俩一起翻墙被抓,她是个女孩子,还是在他的“带领”下才崴的脚。   教导主任说,他必须对她“负责”。   值得一提的是,教导主任正是她舅舅,肯定是偏心她,没让她受罚——反而每天跟赶鸭子一样,监督他背着她爬五层高的楼。   其实意在惩罚他。   那时一群人就在后面看他和她的笑话。   她作为同时犯了错误的人中,其实不算被看笑话,反而在意外享受这样的“恩惠”。   她其实是占了便宜的一方,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而那天明明也是她要跟着他翻墙的,他却没跟教导主任说出事实。   故事的最开始,她就是个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的跟屁虫罢了。   那天他没有揭发她。   她是为了免于被校园暴力才跟着他的。   他也没有揭穿她。   到了后来,她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女朋友,可能是意在报复教导主任当时的刁难,他每天牵着她大喇喇地从教导主任面前经过,也毫不避讳。   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告状到她当班主任的妈妈那里,她和他的数学作业都要比别的同学多一倍。   每天放学,他和她都留到最后才走。   也不知他图什么。   那时她是他的女朋友。   可现在不是了。   怀兮这么想着,程宴北已抱着她上到了三楼。   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稳,气息丝毫不乱。臂弯有力,胸膛宽厚,眉眼沉沉,之间尽是成熟之气。   笑起来时,却还有一种莫名的孩子气。   说不出。   或许是因为她见过他的曾经。见过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才会这么觉得。   如今他和她都褪去了曾经那身皱皱巴巴,大家都千篇一律的校服。他长高了,成熟了,也强壮了。   她也长大了。   他们却回不去了。   程宴北抱着她,继续向四楼的餐厅走去。   怀兮双腿不安地在他臂弯晃了晃,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望他的眉眼。问。   “我重吗?”   他眼眸一垂,看她一眼,唇微启。不假思索。   “重。”   “……”怀兮气不打一处,很是不服地迎上他视线,“我今天吃的东西还没有200卡路里,昨天也是——我每天都是算着热量吃东西,饿到死都不会多吃——你居然,说我重?!”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儿里硬生生挤出来——她一个职业Model,被人说重,简直是在质疑她的专业水准。   似乎是火气太大,她说完后,肚子还不争气地跟着叫了两声。   他听见了。   他顺着那声音,笑着瞥了她眼。   不由地放缓了脚步,看了眼上方,嗓音状似无意地沉下。   “不饿吗?”   “——不!”   “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他缓了语气。   “……”   怀兮还想说话,不知怎么的火气登时被浇灭了一大半。   她心沉了沉。   还没说话,他又低眸看着她,视线也沉沉的。再次问出口的问题,与她刚才对他的话的解读不谋而合。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   怀兮微微睁大了眼。   程宴北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在楼梯拐角停了下来。   他依然凝视着她。静候答案。   怀兮吃惊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却又觉得非常悲哀。   我们与谁相遇,与谁分别,与谁再见面,多年后,总是一句“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如此标准的寒暄语,将过往的推心置腹统统打为过去。   这不是拉近,而是推开。将过往,全部推为了过去。   无论我们曾经是一面之缘,普通朋友,还是知心好友,是不走心的床笫情人,还是曾经耳鬓厮磨你侬我侬轰轰烈烈爱过一回的深情恋人,统统都变成了故事里的故人。   归到了同一个类别。   过去的已经过去,错过的也已经错过,现在也毫无问心渡情的交集,看不到未来。   不过是在试探你过得好不好——   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谁都知道,分手后过得糟糕的那一方,是要被另一方在心底攀比嘲笑的。   还不如一句敷衍的,好久不见。   不要过问太多。   怀兮半垂着眼,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扬起个笑容。   “很好啊。”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脸上。   像是想如此将她这些年的变化都尽收眼底,再望入她内心——   窥探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当然在他的概念里,就算知道当职业模特儿的会节食,但一天下来只吃200卡路里不到,他还是深感吃惊。   程宴北抱着她,继续朝四层走。   “你一毕业不是就签了模特儿公司吗?”他又问。   他之前听闻过她签的是国内一家知名的模特儿经纪公司,今早拍摄前随意地翻了一下她的资料。所属公司却是无。   “——你打听我?”怀兮扬了扬声。有些不悦。   “听别人说的。”他没看她,平视前方。   “谁说的?”她不依不饶。   他却是沉默了一下,这才淡淡地看她一眼,笑了笑。   “很重要吗?”   她动了下唇。   还没说话,他看着她,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不就行了吗?”   “——所以,你现在也是在问我,这些年在做什么吗?这对你重要吗?”   她一扬眉,似笑非笑的,有点儿挑衅,“程宴北,对前女友这么上心可不好——大家都不是小孩儿了,要向前看的。”   他轻笑了一声,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唇边笑意渐淡。   灯火通明的餐厅近在眼前。   临进去,他将她小心地放在地面,等她快站稳时,及时地扶住了她臂弯。她摇摇欲坠跌,顺势就抓稳了他。   “我开玩笑的。”   她刚站稳,他的声线就从她额顶落下。   “……”   “你不重。”   她还没抬头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把握了个分寸,扶住她臂弯腰身,向里走去。   “今晚多吃点儿饭。”   尹治等了很久了,时不时看一看表。一抬头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扬了下手示意。   偌大的餐厅,环境高雅静谧。食客不多,也不吵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猩红色的液体在红酒杯中交错摇晃着。   程宴北扶着怀兮,走得缓慢。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行进的过程中,不自觉地攀稳了他的臂弯。   经过中间一组桌椅,他先一步将她脚前的凳子往一边挪了挪。   尹治向前迎几步,有些意外他们如此亲近——如果他没记错,程宴北是怀兮的某一任前男友——至少远在他之前。   他看了眼怀兮微微肿起的右脚,皱了皱眉,过来也帮忙扶了她一下。   “怎么就把脚崴了,”   怀兮下意识地避开他,又像是无意识,往右侧的程宴北那边挪了挪步子。   “走路上不小心。”她说。   尹治看了眼一边的程宴北,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怀兮平时也不像是个容易跌撞的冒失鬼。   他叹气,便作罢了,“算了,今晚人都认识,等就等了吧。没事儿的。”   尹治自顾自地说着,已引着他们到了餐桌前。   怀兮一抬头。   一个约三十上下,穿一身典雅灰女士西装,留着齐肩卷发的优雅女人,坐在餐桌前,微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或者说,她的目光始终是朝着怀兮身边的程宴北的——只草草与怀兮扬了下手,然后对程宴北笑着:   “好久不见。”   程宴北从刚才扶怀兮进来,看到尹治招手,就注意到了尹伽。   也意识到今晚这个局,说是带上怀兮——怀兮不过只是个幌子——为了让这个局显得不那么私人。如此而已。   毕竟是前任相见。   怀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在尹治昨天发来的《JL》样刊的扉页,看到过这位叫做尹伽的杂志主编的名字和照片。尹伽是在今年年初才担任《JL》主编的。   尹治今天明明说,会有很多人来,但显然,这个“很多人”其实只有尹伽一个人——见不到其他所谓的“能让你在圈子里混饭”的某些时尚圈大腕儿。   这个餐厅也是个西式餐厅罢了,不是什么晚宴的宴会厅。没有什么一群人簇拥一起把酒言欢,商谈一二的气氛。   尹伽的视线也一直在程宴北身上打转儿,笑意斐然的。   正要落座,尹治在一边拽了下她胳膊,低声说:“我们去那边坐。”   他指了指另一侧的座位。已点好了餐。桌面琳琅,烛光莹莹。   显然准备已久。   要把这边的空间留给程宴北和尹伽。   怀兮本就有点儿站不稳,还没坐下,被尹治这么一拽,差点儿跌倒。   另一边,程宴北及时扶稳了她。   他冷淡地看了眼尹治。   “她坐我这儿。”   -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   怀兮听明白了,程宴北跟尹伽大概一年半以前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面分了手,尹伽就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那时尹伽在另一家杂志工作,还不是《JL》的主编。   那时的程宴北还在世界各地打比赛,还不是在各大赛场夺魁的世界冠军。   她倒是没听明白这个姐弟恋怎么开的头,也没听明白怎么结的束——不过有家室的女人还要费尽心思地利用自己的弟弟,找了她这么个幌子,请程宴北这么个朱砂痣似的前男友吃顿饭,挺值得琢磨的。   怀兮想着就有点儿窝火,瞪对面的尹治。   两人在微信上已经吵过一架了,怀兮说要拉黑他微信,他却嘿嘿笑着,还厚脸皮地问她:   【前任局,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关系也太复杂了点。   尹治是她前男友,程宴北也是她前男友。   程宴北还是尹伽的前男友。   那晚在Bar Rouge,怀兮就听赛车队的那群人不正经地开他玩笑,听出他这么多年,的确交了不少女朋友。   她不由地想起,她刚才还很介意地问他,是从哪里打听到她这些年的动向的。   ——也许不需打听,别人信口一二就是弥足不珍贵的线索。   谁好像也没惦记谁吧。大家都在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谈自己的恋爱。   可在这次之前,他和她的圈子全然无交集。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怀兮回复尹治:【带你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带你前女友啊?】   尹治笑了笑:【怎么样,见到你前男友的前女友,什么滋味儿?】   【没什么滋味。】   【真的假的。】   怀兮不知道怎么答了。   一次可以不假思索,再追问,就是拷问真心了。   尹治见她不答,继续说:【你别说,看到我前女友的前男友,我心里倒是不太爽。】   怀兮冷笑一声。   蓦地想起,今早蒋燃与她半开着玩笑说的那句——   “在大部分男人的思维中,每一任‘前女友’都还是自己的女人。”   抛开她跟尹治用微信舌战,餐桌上却是一片死寂一般的静谧。   她与程宴北并排坐,他和她一样,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怀兮习惯了节食,不知他又是怎么,不吃东西。   尹伽在对面四处拉扯着话题与他搭话,他只回应一二。   大多数时候是沉默。   全程都没什么表情。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尹治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去外面走一走。他刚临时作别餐桌上其他三位,便被端饭后甜点过来的Waiter拦住了去路。   餐都是怀兮与程宴北来之前,尹治和尹伽点好了的。尹伽对程宴北的喜好口味很熟悉,照着点了。   他却没怎么碰过。   尹伽也知道他从来不喝酒,点了气泡水。附带着给怀兮点了杯混了鲜榨芒果汁的鸡尾酒。   色泽鲜艳,在灯光下很诱人。   程宴北坐外侧,Waiter将他那杯气泡水放下后,又将那杯芒果鸡尾酒放在了怀兮面前。   然后报了一下酒类品名。   程宴北突然淡淡出声:“换一下。”   “……”   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他从今晚开局到现在,主动在餐桌上说的一句话。   尹伽不解地眨眨眼,轻笑:“怎么了?不合口味?”   “她喝不了,”程宴北抬了抬眼皮,看了怀兮一眼,伸手,拿走她面前的鸡尾酒,推给Waiter,“过敏。”   怀兮心底吃惊。   一语既出,四下又是寂静。   尤其是他们这么个,关系错综复杂的餐桌上。   尹治终于坐不住了,转身出去透气。没多久,尹伽也接了个电话,顺便离开了这边。   只剩他们两人。   没多久,Waiter又换了一杯与他一样的气泡水过来。   他半支着头,伸手接过,五指修长而干净,倒映在淡蓝色的玻璃上。   一晃,就推给了她。   怀兮还不知自己是否该说谢谢,他突然俯身过来,贴到她耳边。   吹气。   “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明天争取再双更一下~   ----------------------------   感谢在2020-03-07 17:18:57~2020-03-07 23:5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黄一一。 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超甜、KarinaAlison、大头网友、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711307 5瓶;开映 3瓶;囡囡、泰泰古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屁屁七、陈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痴缠   清冽的气息抚着怀兮的后耳廓过去,泛起隐隐痒意。她耳根子不由地发了烫,眨了眨眼,眉心轻拧着,表示疑惑:“去哪儿?”   程宴北散漫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站起来的同时,顺便牵住了她手腕儿,将她连带着也从座位上给拉了起来——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她右脚崴了,整个人不由自己,软绵绵摇晃了一下。接着,就稳稳落入他怀中。   程宴北用一条手臂这么半拥住她,带着她,一齐离开了餐桌这边。他顺便去前台结了账,两人往外走。   怀兮走得跌撞,高跟鞋一通凌乱的动静。   前方,电梯还在检修。   怀兮又准备问一句“去哪儿”,他却又猝不及防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双脚一悬空,心和话都给噎到了嗓子里。   “哎你……”怀兮不由地扬了扬声,“下楼就下楼,你能不能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嘘。”   程宴北低声嘘气,打断她。气息沉沉的。他单眼皮旋开弧度,朝楼梯上方,抬了抬视线。   好像在提醒她谁在那里。   很快,尹伽打电话的声音徐徐飘荡过来,轻快清亮的,与谁在商谈着工作事宜似的,偶尔伴随着笑声。   怀兮不说话了。   尹伽已打电话到了这边,还没趴上楼梯栏杆儿,一眼就看到了程宴北这么打横抱着怀兮,准备下楼。   她朝他们投去了视线,眸光动了动。深感讶异。   尹伽正打着电话,动了动唇,几番想摘手机——想问他突然离席要去哪儿。   程宴北却没想躲避,淡淡看了尹伽一眼,抱着怀兮,继续下楼。   尹伽终究没问出口他要去哪里。   怀兮下意识地朝他胸膛的方向偏了偏头。   不知怎么,她很想躲——不大想让尹伽看到他抱着她——他和她的关系已经够尴尬了。   还是在今晚这么个尴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前任局”里。   程宴北抱着她,一阶一阶楼梯下去。步伐沉稳。   她在他的怀中,节节下坠。   半途她抬起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从刚才出来到现在,始终唇角半勾着,笑意淡淡的。   有点儿恶作剧。   “……”   他刚才明明故意打断了她的话,提醒她要躲开谁似的,害得她那么紧张,不敢高声语——就像以前他带她逃学的时候,在学校里四处躲教导主任,躲班主任和巡逻老师那样。   现在这么一弄,又好像是他们在偷情,非要躲开哪个熟人的视线。   可他却好像没多紧张。   反而刚才下楼时,还与尹伽相视一眼。要不是尹伽在打电话,估计他还能说一句“再见”再带着她离开。   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害她那么紧张。   程宴北当然察觉到了她的愠恼。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迎上她有点儿怨怼的视线,一时笑意更浓。   加大了步伐,向下走去。   尹伽半倚着楼梯扶手,眯了眯眼。   趁他们两人的身影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切到了相机,拍了张照。   然后她转身回餐厅,随意答着电话对面的立夏:   “具体的我都通知给执行主编和策划了,你明天去找他们核对。你刚来《JL》,要熟悉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我相信你的从业经验,应该没多久就能熟悉了。”   立夏听得认真,拿出pad,手指灵巧地在上面敲打,记录尹伽刚叮咛给她的话。   她来《JL》还没跟尹伽正式见过面。听闻这次Hunter上杂志,以尹伽为首的主编团队极其重视,前后几番委派任务下来,她Leader接到,又分派给了她,还非要她今晚打电话给尹伽确认一些事宜。   快九点,还是吃饭的点。她怕叨扰,先前也未与尹伽接触过,摸不清对面人的脾性,恐对方生气。   不过好像蛮好说话的。   尹伽又交代一些事儿,听立夏那边吵吵闹闹的,七七八八的男人在拼酒似的,不禁笑着问一句:“你边吃饭还要边处理工作么?”   立夏也意识到是蒋燃他们那桌吵闹,恐扰了尹伽,起身往外侧走了走,颇为圆滑地笑笑:“主编您也不一样辛苦?我还怕突然打过来打扰你用餐。”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不打扰的。”尹伽坐回了座位,尹治还没回来,餐桌对面刚才程宴北与怀兮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指尖儿不耐烦地叩了叩桌面,试探着问:“你跟谁一起吃饭?男朋友么?”   “不是。”   今日前来拍摄的那位冠军赛车手是新来的造型师立夏的男朋友一事,已上上下下地传遍了。   立夏心想,尹伽或许也听说了才如此问起她。像是饭后的无意攀谈。   她遥遥望了眼里面被人簇拥着的蒋燃。   蒋燃明显心情不大好,今晚一直在喝,喝了很多。   不过如他来时在车上与她随意地聊天时所说,他酒量一向很好,酒桌上几乎没落败过。只有她那晚喝过了他。   他意识还清明,视线好像一直随着她出去。   不若程宴北干净利落的圆寸,他头发偏长,额前一缕发落在眼前。衫纽扣解下了三颗,领口半敞着,胸前一片无暇雪白,胸肌结实,没纹身。   平日里温润有条理的男人,如此偏生有种离经叛道的不羁风流。   他抽着烟,时不时地望她这边。   立夏收了收目光,背对着他,继续回答尹伽:“我男朋友今晚有事儿,我和几个朋友。”   “男性朋友吧?”尹伽听那动静也听出了七八分,如此笑笑,好像与立夏极投缘似的,聊起了天,“你跟男性朋友出去,会跟男朋友报备么?”   立夏也笑道:“偶尔会。”   “偶尔?”尹伽失笑,“你这样久了,男朋友跟别的什么‘女性朋友’、‘红颜知己’、‘难以忘怀的前女友’什么的出去,也不会跟你报备的。”   不知怎么,立夏总觉得尹伽言外有意。   蒋燃那会儿说,程宴北今晚与怀兮在一起。   具体去了哪里,赴的什么局,立夏不知道。   尹伽话到此,也没想同她多说了,于是告别:“有空我们见面了聊吧,你去吃饭吧,我会跟你Leader说,让她别在你吃饭的时候给你委派工作。”   “不用,我们这行,忙起来就没个时间了,”立夏笑笑,也不好打扰了,“是我打扰了主编您。您去吃饭吧。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   尹治恰好回来,见尹伽对面的两个座位空了,惊讶地问:“人呢?”   “走了。”尹伽拢了拢头发。   “去哪儿了?一声招呼不打?”   尹伽手臂交叉胸前,不悦地瞥尹治:“我还要问你呢,他俩什么关系?”   尹治尚未与尹伽挑明程宴北与怀兮的关系,当然也意识到了今晚这个局乌龙得过于尴尬,错综复杂的前任关系比一桌子琳琅的菜都精彩纷呈。   他那会儿就惹了怀兮不高兴,两人还在微信上舌战了半天,于是替怀兮遮掩了一句:“就一起拍杂志的关系呗。”   正准备坐下,面前“哐当——”一声轻响。手机磕到了面前的盘盘碟碟。   上面赫然一张照片。   程宴北打横抱着怀兮下楼。怀兮一手揽着他肩,脑袋埋在他胸前。形容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而那会儿来时,也是程宴北扶着怀兮进来的。   他还执意让怀兮与他坐一桌。   还记得怀兮芒果过敏,让Waiter换掉了掺了芒果汁的鸡尾酒。   尹治见尹伽一脸似怒非怒的表情,终于招了:“就跟你跟程宴北关系一样。”   当然尹治没敢说,程宴北对怀兮这个“前女友”跟对姐你这个“前女友”简直天差地别。   尹伽深感意外,一扬眉,“真的?”   她想起刚在电话里与立夏半开玩笑的话,所谓的“难以忘怀的前女友”好像无意被她给说中了。   “我也是才知道——好吗?我要知道怀兮是他前女友,我也不叫他俩一起来了,”尹治也没好气,“而且,不是你说把今天拍摄的两人一起叫来吗?不想显得好像你单独只想请人家冠军一人吃饭似的,落人口舌,再被我姐夫知道了误会……”   没等尹伽瞪过来,尹治乖乖闭了闭嘴,然后换言埋怨道:“怀兮答应了我后才告诉我程宴北是她前男友的……我总不能再说,那你别来了吧?姐你是不知道,她之前都不想来拍的,看到程宴北名字反应特别大。他们绝对有故事。”   “你们不是也有故事?”尹伽好笑地问。   “我们那哪儿算啊。她一分手就六亲不认的,之前想给她过个生日都不愿意——就算是我有点放不下她,或是看在大家以前的关系,我也不是那么小气,又落井下石的人,之前还给她介绍咱们杂志的试镜机会——后面她死活不来拍,我还劝人多等她两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你这些事儿,你女朋友知道吗?”   “不知道——哎,”尹治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警告道,“你千万别跟我女朋友说。”   尹治那口气挺重,好像在说,你如果敢把这些事儿告诉我女朋友,我就把你今晚请你难以忘怀的前男友吃饭的事儿告诉我姐夫。   尹伽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半天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我听说过怀兮之前离开ESSE那事儿,当年好像闹得挺大。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今天拍摄时尹治就听了不少八卦。   他下午还去了一趟ESSE,七七八八的几乎都得到了印证——但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对人轻易下评判的人。或许也是维持分手后的一丝不落井下石的体面。   何况他还算了解怀兮。   “不清楚。”他摇了摇头,最后说,“没听说过。”   -   程宴北一下楼就给怀兮扔到了副驾驶。   怀兮屁股一沉,几乎是摔进去的。好在他车座椅软。   她正要骂他一点都不温柔,他好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立刻把车门儿关了,边眯眸笑着,看了她一眼。   很得逞。   莫名其妙地见到了个前女友,他的情绪比在餐桌上那会儿都好了不少,整个人如同从死气沉沉里活了过来。   要开驾驶座车门时,车底窜出一只流浪猫。“喵——”了一声就扭着屁股跑了。   他还半蹲下去,朝那猫吹了声悠扬口哨,要吸引人家注意似的。   怀兮瞧他那样儿,不禁一笑。   程宴北站起身,与那只猫对视一眼。   小家伙很怕他似的,绿色的眼睛瞧了瞧他,登时窜到另一辆车下面去了。   怀兮侧身靠在副驾驶,见他上来,又讥又嘲的:“你还长不大是不是?人家说猫语,听得懂你吹口哨的意思吗?”   程宴北关上车门。   怀兮嗤笑一声,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你幼不幼……稚。”   话音落了一半,她的下巴上突然钳过一个强硬的力道。   “……”   他的手很凉。   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扣,就捏住了她尖俏小巧的下颌,迫使她半仰起头,对上他深沉又戏谑的目光。   这处光线不强,他微微扬着下颌,半侧脸匿于黑暗中。   眼底神色半明半晦。   利落的寸头与左眉眉峰那道隐隐的疤痕,刀刻一般锐利的五官棱角分明,让他周身上下都侵略性满满。   仿佛携黑暗而来。   要吞噬她。   他低沉地笑着,问她:“那我朝你吹口哨,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吗。”   “……”   她于黑暗中,对上他沉沉视线。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微微地带过她下巴,自己也俯身,靠近了她一些。   唇停在她唇上方不到一寸的距离。   两处呼吸交绕。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用了些力气,她呼吸明显要错乱一些。   他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道与木质香气。   笑意也深沉。   一字一顿地说。   “男人对你吹口哨,是想睡你的意思。”   “……”   “懂了吗。”   “……”   没等她回答,他倏然就放开了她。   她几乎是脱力一般又摔到了副驾驶的座椅里。头脑昏沉的。   他也坐回了驾驶座。   车子缓缓发动。   她面前还扔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随着车身晃动,不安地颤动着。里面装着他买给她用来外敷治扭伤的喷剂和药,还有一袋儿已经化了干净的冰水。   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怀兮目光无意落在那里。   心砰砰直跳。   程宴北与怀兮都是南城人。南城离上海并不算太远。   路上,程宴北征询了怀兮的意见,问她想吃什么。   怀兮一开始坚持说她不吃了——刚她在那个西式餐厅随便吃了点沙拉,喝了些水,一天热量足够。   她说她怕胖,明天还要拍摄。   程宴北全然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只听到了她肚子叫。他一直抿唇笑。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最终是她说,她想吃南城菜了。于是他方向盘一打,带着她找了个专门做南城菜的特色饭店吃饭。   在外滩附近的一个小街巷一隅。   怀兮临下车又后悔了。   最终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耐不住肚子一直不争气地叫嚷,终于扛着罪恶感,被勾着下了车。   以前上高中那会儿,巩眉有时候要开教师会议,或者给别的班带自习,出卷子阅卷云云,她只能自己解决午餐或者晚餐,偶尔去他家混饭。   她喜欢吃他奶奶做的饭。很正宗的南城菜。   有次他奶奶做了一道生炒芒果。吃之前她不知是芒果,吃了就过敏了。浑身上下起满了红疹子,脸也肿了,一个多星期没去学校上课。   那还是在高考前一个月。   巩眉早知道他和她早恋,他来给她送卷子或者笔记,巩眉这个当班主任的,在高考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没拦,反而事后跟她说:“我看他是真挺喜欢你,你变丑了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人家嫌都不嫌弃,天天往咱们家跑。”   后来高考填志愿,巩眉得知她私自报了港城的学校,又跟她发火:“——是不是他报了港城你才报的?你真以为你能跟他好一辈子啊?”   怀兮因为当年报港城没少挨骂。   她却从没对巩眉说过,程宴北是因为她才选择去港城,报了港城的学校。   最开始他不肯去。   是因为她想去,他才陪她一起。   怀兮那时还在吵架的时候还跟巩眉据理力争,我就觉得我们能好一辈子。   那些年大家都太幼稚。   总信口就是我要和谁一辈子,几十年,我们要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却不知这个广袤笼统的概念,需要经历多少沧海桑田的变迁,会产生多少解决不了的矛盾坎坷,会发生什么样无法预测的变故。   那时候的她,考虑不到。   说得太容易,爱得太热烈,无疾而终时也过于潦草。   匆匆几年,眨眼间就那么一晃而过。   上桌的菜基本都是怀兮喜欢的。她和他的口味儿以前就很像,点菜点的心照不宣,有种莫名的默契。   她点一下菜单,他就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怀兮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以前最风光那会儿,全世界各地地跑秀场,公司也捧她,什么山珍海味几乎都见过。   却都觉得没有南城菜好吃。   她也很久没没回去了。   一顿饭吃得拘谨。怀兮吃一口,就要拿出手机计算一下事物热量。   程宴北坐对面,看她吃一口饭,就点一下手机。一点儿都不敢多吃,菜夹两筷子就作罢,不小心吃多了就愁眉苦脸。   吃饭都成了上刑。   怀兮偶然一个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筷子。   好像这么看着她吃很久了。   她顿了顿,也放下筷子。最后综合了一下热量,计算好。看到超标的红色数字,心里有点儿后悔。   暗暗也怪自己的自制力。   一顿饭至此。   “对了,”怀兮随便滑了一下手机,看到尹治的微信,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程宴北,“《JL》的主编,真的是你前女友吗?”   刚跟尹治尹伽在一起的那顿饭,吃的就像几个陌生人拼桌了似的。   怀兮低头看手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在明知故问。隔了快两个小时这么问起,倒像是与他那会儿问的那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谋而合。   她当然又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一群队友朋友开他换女朋友频繁的玩笑。   这才盈盈笑着抬起头,对上他同样笑意倦懒的表情,问:   “第几任啊?”   程宴北右手边放着车钥匙,他指尖儿穿过环,在桌面晃了两圈儿,听她问,动作一顿,笑着抬眸:“你吃醋?”   “怎么会?”怀兮眉心拧了拧,莫名其妙,据理力争,“只准你打听我的事,不准我问你两句吗?”   程宴北淡声反问:“所以,你是在打听我的事了?”   “——你不也打听我了?”   都挺记仇。   他倒是没忘了她那会儿问他是不是找人打听过她的话。   “我没打听过你,我说了,我只是听别人说起你。”   他说着,突然向前倾了倾身。   桌子窄,他手肘撑自己,稍探身过来,一瞬就靠近了她。   呼吸与语气都一样倦懒。   离她很近。   “是吗,你还没说是听谁说的——”   “但是,我现在,很想打听打听你,”他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她的话,停在一个离她极近的距离,半垂下眼,眸色深深的,唇边带笑意,“我还没问你,你这些年谈了几任。”   突然离这么近,彼此的呼吸好像都可以拂在对方的面颊。   怀兮躲也不躲,单手撑自己下颌,如此与他四目相对,分庭抗礼。   她直直迎上他审视又玩味,分不清几分真心,几分虚情假意的目光,一双猫瞳一般清澈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下一颗泪痣盈盈。   轻笑起来,一字一顿。   “不好意思,你问我我也数不清了。”   程宴北眼神蓦地沉了几分,暗自咬了下牙。   似笑非笑的。   “几任?”   声线也沉沉。仿佛最大限度地耐着自己的性子。又问她一遍。   “吃醋了?”   这回轮到她像他刚才一样反唇相讥。   红唇轻扬,笑容潋滟的。   他定定地凝视她,薄唇一张一合,隐忍而笑:   “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他妈的,我好喜欢程宴北这个狗男人说骚话(呲牙笑)   今天试图双更失败!明天再试试。   ---------------------   感谢在2020-03-07 23:52:23~2020-03-08 23:4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黄一一。 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理智购物 2个;开映、maddymar、vvvvvixs、小仙女?、刚哥的牵挂、Odelie、lovemanutd、KarinaAlison、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71182 10瓶;略丧 5瓶;小仙女? 3瓶;嘻嘻呀 2瓶;与你、陈三秋、34000970、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痴缠   “是吗。”怀兮闻言,弯唇笑了笑。长而卷翘的睫不自在地一垂,掩住眼底的情绪。   似是有意地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她还向后坐了坐。   仿佛败退。   撤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不若刚才那般近如咫尺,剑拔弩张了,她复又抬眼,笑得有些不以为然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程宴北依然停在刚才的位置,依然凝视着她。眉眼沉沉的。   怀兮侧开头,环视一圈儿饭店里简单却温馨的陈设,慵懒地抻了抻纤长的胳膊,舒缓一整天下来周身的疲惫。   最后,她一条手臂扶住了凳子边沿儿,肩头微耸起,一手又撑起下颌,眉目带着笑,又看着他,认真地说:“今晚那个叫尹治的,也是我前男友。”   程宴北轻轻皱了眉。   他显然没想到。   怀兮却没想把她跟尹治从前那些一二三,不经心的往事说给他听。他们之间没有聊起这些的必要。   只淡声地下了结论:“你们是不是还觉得,前女友,还是你们的女人?”   程宴北微微坐直了身,目光陡然沉下。一边静候她的下文。   怀兮眼带笑意,眸光清清冷冷。   就以这么一副娇憨姿态,看着他,红唇张合着,不疾不徐地说:“可是在我这里,前男友就是个稍微有点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我这些年恋爱是谈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男人都见过,比你好的,没你好的,都有——可是,不都成了‘前男友’了吗?你也跟我差不多吧?交往了不少女人,比我好的,没我好的——最后,不都分手了吗?”   怀兮仍笑容潋滟的。   她说着,顿了顿。   似乎是不愿被往事牵绊住心神,稍稍过渡了一下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在心底肆意滋生而出的那种奇异的,好像失去了所有自制力,连心都差点管不住的感觉。   ——她今晚也的确丧失了些许自制力,被他一番诱哄,吃了两顿饭。热量还这么高。   心有罪恶感。   再开口,她放缓了些语气。   偏生带了点儿历经千帆过后的语重心长的意味在其中,对坐在对面,笑意与情绪已不若刚才那般浓烈的他说:“程宴北,人是要向前看的。”   程宴北指尖儿叩车钥匙环儿的动作缓了下来。他半抬着眼,压低眼底神色,与她无声对视了片刻。   两处目光交汇,谁却也再没多说什么了。   片刻后,怀兮接到巩眉的电话。她出去前,边打着电话,边伸手找他要一支烟。   程宴北看了她一眼,从口袋掏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过一支细白,递给她。   巩眉唠叨着:“你爸又给你打电话了是不是?我跟你说了几次,少往你爸那边跑,你别胳膊肘老向外拐——”   “妈,我爸不就过个生日吗?”   怀兮接过程宴北递过来的烟时,无意碰到他手指。略带凉意。   她被巩眉唠叨得有些心烦,迎上了他目光,思绪又凝了小半秒。回神过来,立刻收了收手,避开他,继续回应巩眉,“我回港城就算不去他那儿,打个电话说一声‘生日快乐’也行吧?”   她今天出门烟和打火机都没带,意识到了,又扬了扬手,找他要打火机。   巩眉又在那边说:“你别跟我说这些——对了,哥哥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但我没接到,还没回过去。”怀兮淡声回应,站在程宴北的面前,低睨着他。   手半伸着,等他递打火机过来。   她全程应付巩眉的唠叨,都没跟程宴北说自己要什么。   要烟的时候,就一个食指和中指微微开合的动作;要打火机,就站在原地不动,向他伸出一只手。   程宴北却了然她意思。   将他那个黑色磨砂质地的打火机拿出来。   怀兮主动伸手,要先他一步劫过来。   程宴北却眼疾手快地故意绕开了她——   她便落了个空,手在半空扬着,什么也没抓住。   不由地拧了拧眉。   他慢条斯理地抬眸,对她淡淡地笑了笑,同时站起身,拿打火机的那只手,突然反捏住了她的手腕儿。   怀兮心里一抖,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牵着她,离开了这家饭店。   他温热的手心和她手腕之间,隔了一个质地冰凉坚硬的打火机,硌得她骨头生疼。   她右脚崴了,走路不利索,跌跌撞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挣脱不能,直接就这么被他带了出去。   他没有再抱她。   马路上车来车往,鸣笛声迭起。入夜渐深。   程宴北的车停在对面,两人在门口停了停脚步,准备过马路。   巩眉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唠叨之余,问了她句:   “你在外面吗?”   “就出来吃个饭。”怀兮说。   程宴北避着风,给自己点上支烟。一点猩红扬起。   “这么晚了,你跟谁在外面野呢?”巩眉对她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有点儿不悦,“是不是又谈新男朋友了?”   怀兮抬头看程宴北一眼。   他很高,她虽也不矮,如此望去,只能看到他沉沉的眉眼轮廓。   她不知如何解释:“没有,没跟谁。”   “真没有?”   巩眉在那边又问一句,这一方,程宴北突然俯下身。   一下就凑近了怀兮。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   火花四溅,火苗蹿起,映照他眉眼。   他很体贴地替她点上了烟。就如那晚在外滩十八号门口一般。   可他却没像上次一样,点完了就立刻撤身离开她。   而是借着彼此之间一簇荧荧火光,看了她一眼,一把捏住她拿手机的手腕儿,朝他那边贴了贴。   嗓音低沉地问候一声:   “老师好。”   “……”   怀兮气息一窒,心跟着抖。差点儿咬到嘴。   他说完,扬眉一笑,然后才撤回了身。   朝空气吐了个烟圈儿。   巩眉听那声音熟悉,却又是一头雾水:“怀兮,你跟谁在一起呢?”   怀兮恨恨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换了个话题:“没事。就碰见一同学。我明天给我哥回电话,他估计这回儿已经睡了……”   巩眉却没想放过这个话题:“同学?以前我教过的学生?”   怀兮这下完全不知说什么了。   汹涌的车流,在眼前渐渐平息。   满世界喧嚣四起,唯有他与她之间静默如迷。   怀兮正要说话,程宴北又拉住了她的手腕儿——这次他的手掌稍稍下移,半牵住了她的手。   似有意,又像无意。   牵着她朝马路对面走去。   马路宽阔,他走的很慢,很慢。   慢到好像一晃眼,就能让他们回到从前。   “怀兮,妈妈问你话呢。”巩眉教数学的,说话干什么都喜欢反复强调,打破砂锅问到底。   今晚这个话题算是过不去了。   “没谁,”怀兮低了低声音,在一众汽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中,想掩饰住什么似的,回答,“就跟,程宴北。”   三个字咬得极轻,如同用朱砂在心口研墨。   也不知巩眉听没听见。   程宴北却听得一清二楚,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正好牵着她到自己车前,他打开车门。又将还在打电话的她打横一抱,放上了副驾驶。   虽有喧嚣掩盖,巩眉的确听到了怀兮刚才那声。   但她没再多说什么了,也没追问了。   拉拉扯扯,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强调了几次不让怀兮去港城给怀兆炜过生日,然后嘱咐她这么晚别在外面,让她早点回去,忙完上海的事早日回南城。   车内恢复一片静谧。   程宴北正要发动车子,右边袖子却被人拽了一下。   怀兮气愤无比地扯住他的衣袖,神情忿忿的。   “怎么了。”   他看了眼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停下给车打火的动作,侧了侧头,好笑地问了一句。   仿佛刚才与他无关。   怀兮却不知怎么发脾气,也知道,她就算发脾气,他也没义务再顺从她。他们之间好像做什么都很多余。   于是她收了手,坐回去。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也收回了视线。发动车子。   车身载着他们向前行进之时,他用低沉轻缓的嗓音,状似无意地问一句。   “就那么不想跟人提起我?”   怀兮背靠着车座椅,阖目养神。   很久很久,于沉沉黑暗中,才回复了他一个“嗯”字。   “如果是蒋燃。”   “他是我男朋友。”怀兮立刻打断了他,顿了顿,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他是我男朋友。”   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   再次跌入了沉默。   窗外,夜又浓了一些。   -   又徘徊回外滩。   怀兮住的那家酒店离这里不远,程宴北上次送过她一回,轻车熟路地就送她到了目的地。   崴了脚,晚上活动一番,难免加重了伤势。   再下车,怀兮都有些走不动路。   她什么都没说,程宴北什么都没说,如那会儿一样,揽过她的双腿,将她横抱起来,抱着她,进了酒店大厅。   中途她的鞋子还掉在了地上,他一手稳稳地抱住她,微微一躬身,替她捡回了鞋子。   这次不用她多说。   不知蒋燃有没有回来,程宴北抱着她到电梯前,她就喊停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她扬声,“我自己坐电梯上去。我可以的。”   程宴北垂了垂眼,没说什么,放了她下来。   连带着将她的两只鞋放在地面,她下来时依然是站不稳的,扶着他肩,晃晃悠悠地去穿鞋子。   脚尖儿刚勾住,腿就发软。   他及时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腰身,没离开。在这里陪她一起等电梯下来。   红色的数字在头顶跳动,消磨着彼此的耐心。   怀兮有些疲倦了,浑身松弛一下。   她不自觉地往他臂弯坠了坠,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他,说:“对了,麻烦你有空跟昨天那个男孩子说一声吧,我现在不在ESSE了,应该照顾不到他女朋友——他女朋友今天也加了我微信,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复。”   “谁?”程宴北眉眼一沉。   “嗯,昨天你带我一起去修车的那个……”怀兮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姓名。   “吴星纬。”程宴北淡淡接言。   “对。”   他沉吟一下,答应了她,“我知道了。”   又是沉默。   怀兮还想多解释两句,小几秒后,半开着玩笑继续说:“这一行挺难混的,我都很后悔,你劝劝他,能别入行就别入。”   “当模特儿?”   “嗯。”   程宴北低眸,眼底多了些许情绪。问。   “为什么后悔?”   自然地扯到了这个话题。   一开始是她提起,怀兮便不好再以什么“你别来打听我”这样的话来回拒他的疑问,淡声地说:“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了点不开心的事。”   “什么事。”   她张了张唇,不知如何说了。   这样像是打开了某个话匣——彼此之间过问“你这些年过的如何”、“过的怎么样”,好像也没了试探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相处,好像总是一边防备,又一边不自觉地展露弱点。   怀兮便也问起他:“你一毕业就去开赛车了吗?”   她昨天听吴星纬说,他四五年前那会儿好像在上海待了一阵子。那时候,差不多正好是他们分手后。   他大四的后半年几乎都将注意力放在开赛车这件事上。   后来她也听别人提起,他毕业后就跟着俱乐部准备职业比赛了。   程宴北淡淡“嗯”了声,眉眼依然低沉着,带着些许笑意,也依然有一种“你是不是在打听我的过去”如此意味深长的疑惑在脸上。   怀兮便偏了偏头。不再看他。   “你之前在上海么?”   “什么时候。”   “就毕业那会儿,那段时间。”她有些语无伦次,极力克制着不去过问他太多,显得自己好像在打探他似的。   “对。”他忽然想起,ESSE的总部就在上海,于是问她,“你也在?”   怀兮有点儿不愿承认,“嗯”了一下。   程宴北没再多说什么了。   电梯下来的很慢,这家酒店足有四五十层,下个三两层下来就要停一停。   已快晚上11点了,蒋燃今晚说他要过来,怀兮准备发个微信问下他有没有回来,手机就响起。   正来自蒋燃。   程宴北看到她屏幕上的来电信息,揽着她腰的力道松了松。   电梯也快下来了。   “喂?”怀兮看了眼头顶跳动的数字,开门见山地问,“你回来了吗?”   “你回去了?”蒋燃反问她一句,然后意识到自己语气像是在生硬地质问,便缓了缓情绪,主动解释着自己来电的目的,“那个,我可能还要一会儿。我们这边刚散场。”   蒋燃酒量一向好,怀兮还是听出了他鼻音中夹着一丝含糊的酒意,她说:“那我先回去,我也刚到酒店。”   “好,”蒋燃顿了顿,问,“今晚怎么样?”   “嗯?”   “就是,”他也不知如何问起,笑了笑,换言道,“字面意思。”   一整天下来,怀兮疲倦不已,盯了盯自己肿胀的脚踝,难免抱怨几句,“啊,还行吧……就是崴脚了。”   “崴脚了?”蒋燃清醒三分,关切地问,“怎么崴脚了?没事儿吧?”   “就那会儿去地铁站的路上,”怀兮嘟哝着,手里还拎着那个装药的白色塑料袋,她下意识翻看一下,“用药喷了喷,应该没什么事。”   “那就好。”   怀兮说完,腰与臂弯的那个力道就缓缓消失了。   此时,电梯已“叮咚——”一声落在了脚下。   门徐徐打开。   程宴北没再扶她,她也没回头,左右扶着门边,跌跌撞撞地进电梯。   她顿了顿声,笑着问蒋燃:“你现在在哪儿?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还得半个小时?”他也不是特别确定。   “半个小时啊——”她兀自沉吟,已站在了电梯中,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塑料袋,看到了那盒药店赠送的避.孕.套。   她笑声轻扬,“那我上去洗个澡等你吧。”   “嗯,好。你等不住就先休息。”蒋燃在那边嘱咐着。   怀兮扶了一下电梯侧面的栏杆,一抬头,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闭。   程宴北站在门外,好像撤身要走,却又走了回来。   他凝视着电梯里的她。眉目沉沉。眼神阴鸷。   她愣了愣,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嘴上还不自觉地回复着蒋燃:   “没事儿,多久我都等……你。”   话音还未落,两道电梯门之间横过来一条手臂。   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开启。   一道凛冽的气息席卷入内,扑面而来。   怀兮站不稳,被这气势逼着向后踉跄着退了一步。没等她反应,她的双腿就被高高地架起,被迫盘上了他腰。   唇上蓦地覆上一片凉薄的柔软。   她回应蒋燃的最后的半个字,便被一个气势汹汹的吻吞噬殆尽。   程宴北凶狠地将她顶在电梯墙上,她两截光洁的腿触及到冰凉的电梯墙,不禁一阵颤.抖。   他捧起她脸,唇一遍一遍,用力地、深深地、反复厮碾着她的。   寸寸进攻,极尽占有。满满的侵略性。   她的手机无力地落在脚下绵软的地毯上。   如同根本无力挣扎的她。   电梯门在他身后再次关闭。   狭小的空间,只剩蒋燃在手机中空洞的质问:“喂,怀兮?怎么不说话了?”   “——怀兮?”   于碾吻厮磨与唇齿隐隐的血腥气之间,男人抵住她的唇角,哑声。   “几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尝试双更失败,最近总是睡不饱_(:з」∠)_   大家也别催,看到有读者说,让我上午一更,下午一更,晚上一更。额……这个怎么说,我也想一天就写完一本书TUT   但是……也为我的头发考虑一下吧呜呜呜呜   -------------------------   感谢在2020-03-08 23:43:04~2020-03-09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黄一一。 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哦额 2个;KarinaAlison、maddymar、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一博的宝贝、囡囡 5瓶;麻花、陷贤不羡仙 3瓶;啊哦额、Hamburger 2瓶;陈三秋、美人不见徒奈何、橙七、与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痴缠   电梯门紧紧闭合。   促狭的空间里一片深沉的寂静,男人低缓沙哑的嗓音,伴随着一波波如浪潮袭来的亲吻,肆意地落在她的唇边。   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投映出他与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脚尖儿上一抹暗沉如血般的猩红色,在电梯昏昧的光线之下,与她一齐,在他腰身前后摇摇欲坠。   摇摇欲碎。   刚问那句“几楼”时,他的吻好像才停了一停——却又好像从未遏止过。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紧紧叩住她小巧的下巴,一刻都不得松缓,依然无休无止,反复肆意地亲吻着她,厮碾她的唇。   怀兮被死死抵在电梯墙上,丝毫不能动弹。他压着她,扳起她下巴,于是她被迫地迎合他的吻。几番都推不开。   挣扎下来,腰身渐渐脱了力。刚牙关还死死咬着,如此一松劲儿,他趁机撬开她唇齿,长驱直.入,更汹汹。   她更无法招架。   “几楼。”   程宴北又问她一遍。声音更嘶哑。又燥又克制。   怀兮死活不答,他便抱着她,迅速换到靠近电梯按钮的那一边。她后背就势撞到一排电梯按钮上。   一串儿迭次亮起。   他换位置时还顺带一俯身,将她手机从脚下地毯捡起,根本不顾对面如何声音,挂断了,放到他口袋。   然后将她按在电梯墙上,继续亲吻。   电梯缓缓上升。   怀兮也不知刚他压着她撞上去时,究竟碰到了多少层的按钮。只觉得电梯沉沉浮浮,停停走走。偶尔停下,能听到外面人的惊呼。   无人进来。   把足够的空间都留给了他。   空间与时间断断续续,唯有他的吻,一次比一次深入,绵长。   满世界仿佛只有他与她两人。   怀兮根本无从招架,双腿跟着一阵发软,手还不依不饶地推他的胸膛,如何却也推不开。   越来越没了力气。   她最后死死拽住了他衣领,浑身颤.抖着,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在防线边缘颓颓欲崩的自己,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停留在这个位置,誓死不妥协。   也死都不回答他。   都不知电梯上到了第几层,怀兮这才忍着唇上一片火辣辣的灼痛,从朦胧中拖出一丝残存的清醒,破碎的声音从她与他的唇之间滑过:“有本事……你跟我坐到顶楼。”   程宴北闻言,吻终于停下。他半睁双黑沉沉的眼眸,深深地攫住她。略带笑意。   她刚在他车中补过一次的口红只剩一片凌乱斑驳,潋滟无常。一身红裙子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肩带落了大半,袒.露出一截白皙酥肩。狼狈却勾人。   “可以啊。”   他轻轻一笑,接受了她的提议。   一偏头靠近了她颈侧,牙关一合衔住她肩带,灼.热气息缓缓向上攀爬,一路吻到她的耳垂。最后停在她耳边,徐徐幽昧地补充道:“那我们就去顶楼做。”   然后他伸出手臂绕过她,要去按最上端的按钮。   怀兮这才慌了,要去挡他动作,几番挡不住,包反而从她的臂弯滑落,跌落在地。   本就是大敞口的设计,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出来。最外侧口袋的一支口红和一张房卡也顺势滑了出来。   她头皮一麻,挣扎着,要下去捡。   才落了一只脚,就站不稳了,刚接触到地面,腿脚就跟着一软,她一手还勾着他肩颈,将他差点儿也带倒了。   程宴北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动作。就势这么一低身,两指一衔,从她手旁劫走了她的房卡。   顺带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3702。   他们现在在35层。   “——给我。”   怀兮满面羞恼的,伸手要抢。跟着往上窜了窜,又一次贴近了他胸膛。   程宴北灵巧地绕开了她。   淡淡笑着看她一眼,呼吸落下。与她几近咫尺。顺便按下37层的按钮。   “急什么?”   他睨着她笑,用房卡挑了挑她下巴,拇指一滑,将她唇畔被晕染开的口红擦了一下。   她气极了,顺着他那力道,张嘴,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拇指。挺狠的一下,好像都破了皮。   程宴北心底暗自沉气,要抽手,她却咬着他手指丝毫不放。他收一下动作,她就恨恨地进攻半分。   力道狠极了。她唇红齿白的,眼底一片氤氲中夹着潋滟的怒意。像只发怒的兔子。   他眯了眯眸,看着她,目光渐深。   她不松口,眼神很挑衅。   电梯向上攀爬,几乎一眨眼就到。   “叮——”一声,门开了。程宴北立刻像刚才一样架起她双腿,怕她跑了一样,将她托抱于身前,带着她大阔步出电梯。   她还咬着他拇指不松开,他便反手叩住她小巧的脸颊,顺势捧过她的脸,哑着嗓音在她唇边轻喃了句:“你给你我等着。”   唇又一次覆上了她的。   “唔——”她心底一沉,还没来得及推他,他便以吻借力推着她,搡着她,边吻着她,边一路找到了3702的门牌。   他手里拿着她房卡,根本不给她机会逃跑或是推开。   刷了卡进门,取电。   唯有门廊亮着一盏昏沉的光。   彼此眉目之间都覆上了一层幽昧的色彩。   过往尖锐,岁月棱角,统统被柔化。他半垂着眼凝视她,将她抵上门的一刻,房门在她身后应声关闭了。   一声尖锐的,又几乎细不可闻的动静。   不知是拨颤了谁心弦。   呼吸交绕之间,灼意喷涌。怀兮腰身被一层层暧.昧的浪潮烘到绵软。   不知自己是回吻还是推拒,她逐渐没了力气,双手抵在他的前胸,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回吻他。右脚踝疼痛,带着她腿发着颤。   “叮咣——”两声,脚上鞋子也落了地。   接着身后一凉,臀侧绑带被轻轻一勾,解开。轻薄的布料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她脚下。丝绸质感,冰凉空虚到令人发抖。   她好像很喜欢穿系绑带、点缀流苏的衣服。程宴北吻她的间隙,咬了咬她的下唇,哑声问:“这么穿,是不是方便蒋燃。”   “……”   怀兮还没说话,他突然深深地一提气,就这么抱着她,向里屋床的方向走去。   昏昧光线洒落在他肩头,他眉目的轮廓又深了几分。眉心却轻拧。   他一步一步,无声推着浓稠夜色潜行,地毯一层又一层,在脚下泛起涟漪。暗渡成一个与夜晚有关,不可言说的秘密。   最后她被他向下推去。坠落的一瞬,他整个人带着一个几乎要深入她灵魂的吻同时覆过来,温柔地,低喃着命令:“腿打开。”   -   立夏今晚大半时间都在处理工作,来的路上还跟蒋燃提起拼酒的事儿,一晚上她却都没喝。七七八八的人散了个干净,她代驾蒋燃的车,载着他,送他回外滩的酒店。   蒋燃刚跟怀兮打电话,对面又莫名其妙地挂掉了。他头脑昏沉着,食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虽极力不想让自己生疑,心底的疑虑却控制不住地浓烈。   “是外滩那家‘季·旅’酒店么?Season House?”   经过一个路口,立夏滑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导航,再次跟蒋燃确认。   她上次在上海开车还是一年多以前。她也是港城人,甚少在此处活动,算算都一年多没来过了。   蒋燃视线从已熄灭良久的屏幕上离开,分别看了她和她的手机一眼,笑着:“对。你熟悉路线吗?”   “我……”立夏顿了顿,有点儿不好意思,摇头笑,“不怎么熟悉。”   “这样吗,”蒋燃也有些抱歉,“我以为你对上海很熟悉,不然我那会儿叫个代驾了,非要麻烦你一趟。”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今晚几句你来我往的闲言交谈中,虽未明说,蒋燃应该是知道了她是港城人的——   他这么一说,除非是听者无心,要么是有意要她送他,不然怎么会说他以为她对上海很熟悉。   而他们今晚一群人吃饭的地方,离外滩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眼见着过了这个路口就快到了,他却刚在电话里对怀兮说,要半个小时。   立夏视线在前方,有条不紊地打了半圈方向,说:“这个点了,代驾应该挺难叫的,刚许廷亦他们不是还在等么?你回去晚了,怀兮该等急了吧?”   蒋燃放下车窗,慢条斯理地从烟盒儿里拿烟。他思绪滞了滞,突然想起,怀兮常抽一款带蓝莓爆珠的七星。   程宴北也爱抽七星。虽然不带爆珠。   他低头笑了笑,随口问:“程宴北今晚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今晚他们私下的话题,聊起程宴北必有怀兮,谈及怀兮,必有程宴北。   立夏也是听蒋燃说了才知道,程宴北和怀兮居然是分手多年的初恋旧情人。他们高三就在一起了,从南城出来,大学一起考到了港城。   一个在港东的港城大学,一个在港西财经。   大学在一起将近四年,毕业前一个月左右分的手。一分手程宴北就去了上海参加赛车集训,怀兮好像也是那之后没多久,签了ESSE。   他们轰轰烈烈,在整个港东大学城都很出名。   怀兮跟程宴北闹分手那会儿也几乎人尽皆知,她还几乎把程宴北身边的朋友好了个遍。   蒋燃说,除了他。   他说他当时对怀兮一见钟情。不过那时碍于她是程宴北的女朋友,并没有追求。   怀兮那时满眼只有程宴北一人,以至于她很多年后再遇到他,都不记得他姓谁名谁。   立夏思至此,缓了缓思绪,笑着回答蒋燃:“没有,我们一般不说。”   蒋燃一手搭车门,指尖烟气缭绕,偏头看她一眼:“你去哪儿了,也没告诉他?”   立夏摇头,“没有。”   他笑了一声。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辆车吧?是个白色的宝马?”立夏问。   “对,昨天车被撞了。”   立夏想起这回事儿,“是怀兮开着撞了程宴北的吧?”   “对,”蒋燃笑了笑,无奈地说,“她刚拿了驾照没多久,我想让她试试开——也怪我,心想着四五公里没什么事,没想到在停车场撞了车。”   立夏没说话。   “对了,你驾照学几年了?”他与她攀谈着。   “四五年了吧,我大学毕业就考出来了。”   “你是港城人吧?大学也是在港城上的么?”蒋燃好像这才想起她是港城人似的。刚才那句“我以为你对上海很熟悉”有种文不恰题的自相矛盾。   立夏想到这一层,却没说什么,顺着他话题继续向下说:“嗯对,我在港城海事。”   “在海事学的服装专业么?”蒋燃半猜测着。   “是啊,你不也在港城大学学的理工,最后当赛车手了么。”立夏开着玩笑。   “说的是,”蒋燃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儿,闷声说,“海事也在大学城那片儿,以前我居然没碰见过你。”   有点惋惜似的。   立夏顿了顿,自然地滤过这个话题,“你从小就在港城生活吗?”   “嗯,”蒋燃说,“爸妈在港城做船厂生意。”   “港城靠海,船厂倒是很好的生计,”立夏笑了笑,问他,“没回去继承家业么?”   “没有啊,”蒋燃侧眸朝她笑,语气无奈,“一毕业就让我回去,我没服从,跑到上海去参加集训——就跟程宴北一批那年。一开始家里一分钱不给我,我爸还把我卡冻了。”   他说着,轻咂了口烟,吞吐着烟气:“最初那会儿,跟家里关系也不好。”   “我懂你,”立夏淡淡笑着,“我也是。”   “你也是?”   “嗯,我爸妈是律师,我在海事本来读的法律专业——嗯,也是他们强迫报的志愿,还动用了关系录取我——我大一结束就转了服装专业,那时候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气得我爸大学后三年都没怎么跟我讲过话。”   蒋燃一怔。   从立夏的谈吐举止能看出,她应该出身在那种环境严苛的家庭。   斯文优雅,一丝不苟的端庄外表之下,应该不若外在那样,也是个严苛古板,无趣的女人。   她反而是个很有趣的女人。令人刮目相看。   怀兮也出身在教育严苛的家庭。听说她妈妈是高中数学老师,爸爸是牙医,哥哥子从父业,是个外科医生。   父母早早离婚或许对她造成了冲击——那晚立夏在酒桌也听到了,她的野与叛逆在高三那么紧锣密鼓的高压之下都未曾有收敛。   那时她妈妈还是她和程宴北的班主任。   蒋燃想到此,不由地皱了皱眉。   立夏继续说:“后来的经历跟你差不多吧,家里不支持,我自己跑到上海,一家家公司面试过去——你这种都算是好的,兴趣能成为主业,能力跟得上。我却不行,我对服装设计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兴趣,设计的服装稿没人要,后面机缘巧合下转行做了造型师,给秀场做造型。也算是跟自己专业沾了点边吧。赚钱了能养活自己了,我爸妈那边也就不说什么了。”   蒋燃认真听完了,不知怎么,与她颇有点儿惺惺相惜的——不仅是因为相似的家庭坏境,相似的经历,或许更多还因为一些,说不出的因素。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从原生家庭到喜好,再到从前大学城的见闻,不无融洽与开心之处。很合拍。   最后不知怎么,又聊回了怀兮与程宴北之一。两人却是不自觉的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蒋燃先打破了沉默,沉吟了一下刚才彼此的话题,不知不觉地抽了好几支烟,最后眼见着要到了酒店门前,他笑着问立夏:“你会跟程宴北聊这些吗?他虽然不是港城人,但也在港城呆了一段时间吧。”   立夏摇头,“不会。”   “为什么?”   立夏没直接回答。   正此时,车身缓到了最后一个路口。   两人聊得入神,她却还是及时地刹停了车,稍稍往座椅靠了靠,伸手要去包里摸薄荷糖。她常有的习惯。   包在后座扔着,蒋燃先她一步帮她拿了过来。   立夏拿出装薄荷糖的盒子,在手心磕了磕,反问了他刚才那句问什么,说:“那你呢,你会跟怀兮聊这些吗。她不是也在港城呆了很久么?”   好像只剩一粒,在小巧的铁皮盒子里乱窜,几次摇摇欲坠,就是不掉出那个小孔。   蒋燃看她磕得费劲儿,主动接过来,边自然地用自己的掌心挨过她的,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握住了她拿盒子的手。   换了个角度,在她的掌心轻轻磕着。   冰凉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地接触着她柔软的手掌。   “我们不怎么聊这些,”他低眸笑了笑,敛去眼底神色,“有时候会跟我说她在南城的事儿,其他不怎么聊——她这次来上海,还是我看她发了朋友圈才知道。去《JL》拍摄也是后面才知道。也难免,大家圈子不一样。”   他拉着她的手,不急不缓地磕着那个盒子,淡淡地问她:“那你呢。”   立夏看着他。   他缓了缓动作,抬头,眸色温柔:“你跟程宴北,平时话题多么。”   “他啊,”立夏叹了口气,说,“他话少,就,挺冷淡的吧。你们训练又辛苦,我也不好说一些工作上的事儿给他——大家圈子不一样嘛,难免说起烦恼什么的给他。不太好。”   她说完,一粒小巧的薄荷糖落在她手心。   她拿起那糖,放到口中,舌根上清清凉凉一片,不知怎么,自己好像也清醒了一些,从他的手心抽回手。   坐回去,看了看前方即将跳绿的红灯,自顾自地说着:“两个人相处到没话说了,不是很可悲么。”   薄荷糖的甜味儿过渡着她的情绪,她正弯唇苦笑,一道低沉温和的气息,突然靠近了她。   蒋燃一手握住方向盘,忽然借势靠过去,轻柔地,吻了下她的唇——不若那晚在一片昏沉酒意之中不分彼此。这次他半是试探的,浅尝辄止,在她唇角停了停,淡淡笑着:“感情的事,从来不公平,是不是。”   立夏微微睁大了眸。   他笑着看她一眼,没坐回去。   立夏明显察觉到他眼中藏了半分真心,不够真诚,在她闭眼的一瞬,他勾缠着她唇齿,尝到了她舌尖儿的一点清凉甜意。压着她在座椅,温柔的,一遍遍地吻着她。与上次一样,他的吻技很好。   身前身后车喇叭轰天巨响。红灯跳绿了许久,他才坐了回去。   -   怀兮于氤氲朦胧的视线中,去看头顶的灯。金铜色的表面儿依稀投映出她与他此时的形容。她双腿架在他肩头,他埋在下方。   灯很像他在他们家老屋阁楼的那一盏。很熟悉,很陌生。   从前她也好像躺在这个位置。   不想被回忆牵绊,于是去推他,推一下腿立马被迫箍紧一分,固定在他肩头动弹不得。她又疼又痒,在一波波的温热中将脖子扬起,大口大口呼吸着冷空气。如一只濒死的鱼。   想起那些年,这些年,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回忆如此时的汹涌澎湃,欲罢不能,还想要更多,想瞬间回到过去。   她不由地闭上眼,如同在云端行走,腰身软成水由不得自己。他坚硬头发如小针在她腿.根处穿挠,将情与欲穿成线铺成潮。   手边就是那个白色的塑料袋儿,她被抱过来时,顺手甩到了这里。她抓床单的力道一紧,塑料袋儿就发出不安躁动的声响。淅淅沥沥,她的世界如同下了一场大雨。节律时快时慢。   头顶仿佛悬着一根紧绷的线。从刚才开始,一时紧,一时松,她完全控制不住,慢慢都有了哭吟,缓着燥热与无法挣扎的欲罢不休。   突然,那根线一瞬被剪断,她被最后一个力道向上一提,溃不成军。   程宴北的手顺着她抓住床单的手抚过,吻也由下到上,顺便也摸到了那个塑料袋,里面包装完好的长方形小盒子露出一个尖锐的角。   犹如看到了她内心的冰山一角。他将她手按在了枕头一侧,单膝支撑自己,覆身过来:“你怎么这么不能忍?”   好像在嘲笑她。   怀兮咬着唇,不说话。   “是蒋燃平时不行吗?让你这么快就高.潮。”他低低地笑着,却没管那塑料袋儿里的东西。   起身,拿出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23:24。   下方一条蒋燃的微信。未读状态。   【怎么挂了电话?】   来自二十五分钟之前。   应该是他挂了电话后蒋燃发过来的。   不过蒋燃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没追问,就发了这么一条,就没了下文。程宴北突然想起,那会儿许廷亦给他打电话,他们一群人在聚餐,蒋燃去了,好像还带了立夏。   怀兮瘫软在床,没有力气。一身灼目的红,浑身衣物差不多完好,如此颓颓的,如被抽干了水分。一手还拽着他的。滚烫。   程宴北视线在她屏幕凝了几秒,然后朝她扬了扬手机,靠过去,贴耳对她笑道:“半小时到了,要不要我替你回复他?”   他话音未落,她就伸手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不知是因为愠怒,还是因为刚才尚未平息的感觉,声音破碎地发着颤:“半小时当然不够,你是不是该走了?”   程宴北也没打算多待。   他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儿,发现沙发上扔着蒋燃的外套,桌面也有蒋燃常抽的那个牌子烟的烟盒。   他眉心敛了敛,摸出自己的烟,想点。一回头,却又见怀兮还那么躺着,边侧身过来,朝他投来又是怨怼,又几分情.潮未褪的目光。   他对她笑了笑,走回去,坐到她床边。伸手,抚她温热的脸颊与微微发肿的唇。   她抬起双眸子,眼底一颗泪痣,如火种。就快要熊熊燃烧。   “还不走吗。”   他在她床畔点了烟,拿走了那盒避.孕.套,最后吻了下她唇角,低低道:“晚安。我先走了。”   然后离开。   关门的一瞬,察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好像是她的高跟鞋,“咚——”的一声砸在门背后。赶他走一样。   他脚步在门边顿了须臾。听里面没动静了,直到烟快燃到尽头,才去电梯的方向。   然后将手里的盒子扔到电梯旁的垃圾桶,下楼。   蒋燃与立夏也到了酒店门前。   两人从刚才那个路口过来就沉默了一路,要下车时,谁却也没跟谁道别。最终是蒋燃开了口,让她开他的车回去,不要打车,这个点儿去她那边的地铁也停了。   他明天自己去取车。   他对让她送他一趟表示了歉疚。   最后却面临一个问题,她开他的车回去,程宴北认出来了怎么办。   疑问还未出口,沉默又一次心照不宣地在车厢中缓缓酝酿。蒋燃想了想,开口道:“如果他问,就说是我把车借给你……”   话音还未落,酒店门前晃出一道颀长身影。   程宴北收了收长腿,在门前停下。   他拿出一支烟,在唇上咬了须臾,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侧头避开风,点上。   打火机火苗蹿起。   映照他眉眼。   一个偏头的瞬间,就注意到了车内的他们。   是他先看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告诉各位!圆寸的奥义!   晚了不好意思   --------------------------   感谢在2020-03-09 23:59:34~2020-03-11 00: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爱老何的不是漫画同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小王呀 2个;maddymar、KarinaAlison、一移已易、麻花、xixiPICKACHU、34184892、毕绍欣 Helena、矩三、大头网友、喵小姐、严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 30瓶;Odelie 20瓶;41871182、爱老何的不是漫画同学 8瓶;鱼丸粗面 7瓶;梓童酱、33857983 5瓶;小秃Y 4瓶;可爱kkk、囡囡 3瓶;开映、蜡笔小阳 2瓶;是小王呀、Whitenoise、与你、陈三秋、美人不见徒奈何、啊哦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痴缠   烟气与冷空气漫不经心地一撞。   程宴北咬着烟,眯了眯眼,抬起下颌,透过青白色的雾气,遥遥望向那辆越野型的黑色奔驰。   距离不远,大概七八米左右。很容易就能看清车里的人。   方才车内柔昧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蒋燃一晚上的隐隐酒意也跟着消弭殆尽。低头看了眼手机。   发给怀兮的那条微信还没回复。   他轻拧眉心,指尖不耐地在窗沿叩了叩,向程宴北投去视线。   蓦地,左边驾驶座传来动静。   立夏扬手去后车座拿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匆匆要下去。蒋燃下意识地伸手,拉了下她的手腕儿。   没拉住。   关上他车门,下了车。   立夏朝程宴北连奔带走地过去,高跟鞋在地面“笃笃——”地回响。她穿一身典雅白职业套装,披肩长发飘飘。   像浮动的月光,在他眼前跃动。   蒋燃刚拉她的那只手在半空滞了滞。慢慢收回。   程宴北看了眼蒋燃,见立夏过来。   他仍站在原地没动,一手落在口袋,一手食指拇指捏住了烟身,摘下唇,掸了掸烟灰。   立夏亦步亦趋地过来,走一步,心就不安地跳一下。她走到他面前,整理一下情绪,半仰起头,主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短短七八米的距离,立夏连走带跑的,有点儿气喘吁吁。她两颊泛起一抹酡红——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先前就并未消退。   程宴北淡淡看她一眼,又去看蒋燃那边。   “——啊那个,我,”立夏沉了沉气,主动跟他解释,“晚上我跟你们车队的人去了个吃饭——蒋燃喝酒了,他没找到代驾,我今晚没喝,就送他——”   她还没说完,程宴北就抬脚,朝蒋燃的车走了过去。   门廊灯火通明,他生得颀长高大,覆下来一道阴影,擦着她过去。一瞬黑暗,带来一瞬的压迫感。   立夏的话打断在唇边。   他离开她身前时,灯光在眼前晃了一刹那。怅然若失的。   她猛然抬头,看他向那个方向走。心里犹豫了几番,终究也没跟上去。在原地不安地踱了两步。   程宴北长腿迈开,径直走到副驾那一侧,抬手,叩了叩蒋燃的车窗。   一下一下,慢条斯理的。气定神闲,极有耐心。   蒋燃看了眼不远处门边站着的立夏,顿了顿,平复一下情绪。   小半秒后,将车窗降下了一半。   车外男人便微微俯下身,深沉眉眼略带着笑意,问他:   “喝酒了?”   “……”蒋燃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么问,愣了一下,稍稍一沉气,才点头:“嗯,喝的不多。我没找到代驾,就让立夏帮我开到了这边。”   倒是口径一致。   程宴北又直起身,烟气在周身缓缓逸散开来。他打量一下四周,不远处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停车坪——   像是好心帮蒋燃物色哪里停车比较好似的。   可他却又无动于衷。   小半天,蒋燃放下全部车窗,开口道:“哦,对了——”   程宴北收回视线。垂眸。   “你刚才,跟怀兮在一块儿吗?”蒋燃抿了下唇,问。   如此从车内去看车外的男人。他站的笔直,他们一内一外,如此好像有一种地位的悬殊感。   程宴北看了眼快燃到尽头的烟,“嗯。”   “今晚吃饭也在一块儿?”   “对。”   “你送她回来?”   “嗯。”   “你们,干什么了?”问至此,蒋燃目光沉了沉,终于直奔正题。   “干什么了?”程宴北有些好笑,从烟猩红色燃烧的最前端缓缓移回视线,散漫地看蒋燃满是质询的脸。   蒋燃接触到他的目光时,表情一瞬的紧绷。被他轻松反问的那句“干什么”吊足了胃口。   程宴北如此看着他,却是笑笑:“没干什么。”   “……”蒋燃狐疑地拧了下眉。   程宴北继续用徐徐淡淡的语调道:“她今晚把脚崴了。”   蒋燃看着他,眼神很警惕。   “她没告诉你么?”程宴北又笑着问。   蒋燃立刻回答:“——她说了。她告诉我了。”   语气生硬,连续两遍,仿佛在强调自己的主权。看着程宴北时,眼底仿佛埋着火。   心口也仿佛有一团火,蠢蠢欲动地燃烧。   却无从发怒。   “哦,”程宴北一沉吟,笑道,“那就好。”   蒋燃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程宴北又望了一下四周,突然问他一句:“要我帮你把车停过去吗?”   念在他喝了酒,好心的善举。   “——不用了。”蒋燃并不受用,下意识拒绝,语气疏离,“我自己可以开过去。”   停车坪满满当当的。黑压压一片。   程宴北来时只将他的车停在不远马路边,如此时间晚了点,才有几辆车依次从停车坪出来,三三两两地挪出了位置。   蒋燃一脸警惕的,程宴北也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就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立夏也在那个方向,一直殷殷地望着他们这边的情况。好像很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程宴北转身过来的一刻,她又收了收张望探询的视线。   程宴北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走了回去。   蒋燃刚准备下车去驾驶座挪自己的车,被他突然折回来的这么一个动作止住了。   “怎么了?”他依然警惕。   “你下次可以稍微晚点回来。”   “……”   程宴北稍稍躬身,指了指停车坪方向,笑起来,好心提醒:“这边晚点比较好停车。”   “……”   蒋燃一愣,突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好像却又有些不明白。   刚要开口说话,程宴北笑着觑了他一眼,离开了。   蒋燃望着他背影,眉心紧锁。久久都没动作。   立夏迎上程宴北过来,他一支烟也抽完了。   他们一齐向他泊在路边的车走去。   “他喝酒了,一个人可以吗?”立夏回头看了眼蒋燃那边,有些不放心地说,边补充自己那会儿被打断的话,“晚上他喝了很多,很多人都醉了。”   程宴北也看了眼蒋燃的车,眉眼淡淡的。   多年来他们亦敌亦友,对彼此还算了解——蒋燃虽喝了酒,人还清醒,当职业赛车手的,挪个车而已,并不费力,很快就开进了停车坪。   他们也上了车。   立夏坐上了副驾驶,依稀捕捉到一丝不同于他车内平时的气味儿。丝丝缕缕的,似无若有。   昨天他和怀兮修车回来,他车内也有这么一股陌生的气息。   令人不适。   立夏边系着安全带,顺便看窗外,蒋燃已从停车坪出来了。步伐还算稳缓,没被酒意影响。   “你晚上都和怀兮在一起吗?”   程宴北平视着前方,准备发动车子:“嗯。”   很冷淡的一声。   “蒋燃说,你们是初恋。”   今晚从蒋燃揭示出他们的这层关系后,立夏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短短几天来的种种。   一切回想起来,好像都变了味道。   那晚酒局,怀兮在酒桌上的一席话,先前她以为是无心倾吐,没想到却是有心的指桑骂槐。   以及那晚她在他的车里问他,她和他的初恋像不像。   他说不像。   她还说,男人交往的每一任女友女朋友,基本是照着初恋的标准找的。   他说,也有例外。   她以为她不像他的初恋,因为她是特殊的,他没有按照初恋的标准去交往历任女友。   她以为,她是那个例外。   她还要他教他抽烟。一句无心玩笑话,却一语中的。   他旁顾左右,始终不正面回答。答应或是拒绝,都不放在嘴上。   这么看来,或许怀兮在他心里才是最特殊的。教过怀兮的,与怀兮一齐经历过的,不能再与第二人重蹈。   心照不宣地默了片刻。   程宴北下意识望了眼酒店的高楼。有车顶遮挡,一时望不到高处。   他拧了下车钥匙,准备发动车子,右手的手腕,却蓦地挨上一个柔软冰凉的力道。   立夏及时地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垂眸看着她。   她五指收拢,摩挲了下他的手腕,转捏住他手背。仰眸,直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她是你初恋吗?”   初恋谁都有,也不一定最特殊,也没必要打破砂锅不甘心。明明他刚才的沉默就是默认,她却还要问一遍。   摆明了就是不甘心。   成年人应该及时止损,不应该不甘心的。   她知道。   或许是出于女人对男朋友前任的天生敌意,或许是出于这几天来他对他和怀兮过往的闭口不提,假装陌生,或许出于嫉恨今天一整天他们拍摄时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终于印证了她的疑心。   她视线灼灼的,急切想要个答案。   这种迫切被他的一贯的沉冷催化得很快变了味道,程宴北还未说话,立夏突然倾了身过来,冰凉的唇吻住了他的唇角。   她握住他手腕儿的那只手缓缓松开,移到他皮夹克外套里的衬衫,微凉指尖挑着他纽扣,将解不解的,同时低喃着又问他一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程宴北忽然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刚伸手要去搡她手,拉链就被她滑开。她浅尝辄止地吻着他的唇角,气息柔热的,“才硬过么。”   说完她腾出只手,突然扳了下他座椅下方一个开关。   他便猝不及防地向后滑了一段,驾驶座这边腾出了个不小的地方,她及时过来,半蹲在他座椅的下方。车内光线昏暗。她仰头看他时,视线却依旧灼灼,带着质询与渴望。又问他:“你们是不是才做过。”   程宴北向后靠了靠,一手搭车门,从烟盒里去摸烟。刚才下来用了两三支烟才过滤得差不多的燥意,又慢慢地浮现。   却没浮现完全。戛然而止了。   兴味渐失。   他侧开头,点了根烟,降下车窗迎着冷空气吐烟圈,这才沉了沉声,敛低了眸看着她,答非所问的:“你们呢。”   问的她与蒋燃。   立夏抬头看着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跟刚才解释她为什么开车蒋燃的车送蒋燃回来时,主动地解释两句,最终却没说话   他眼底一片清明。明显知道了什么。   ——而她也不打算回答他了,只顾着手心的不急不缓,像是在讨好着,等待着他的耐性。等待着,他能为自己重燃知觉。   这种等待慢慢也变得迫切,她拨开自己脸侧的头发,低头下去,温热地包围他。   程宴北不自禁闭了闭眼,眉心拧着,舒缓着周身的燥。他要推她的同时,不由地想到了在身侧这栋高楼的三十七层,想到了横在他肩的双腿。   他又下意识一伸手,是要去阻止她,触碰到了她如瀑流泻,随动作搔着他的长发。   是长发没错。很久违。好像过了很多年。   他又清醒,不是那会儿在他亲吻怀兮时,在他掌心抓挠的,从指缝缓缓流失殆尽,抓不住的短头发。   一睁眼,的确不是怀兮。   不是怀兮。   立夏一侧的头发,突然被一个不小的力道轻轻抓住了,她被迫离开,仰起脸看着他。   他眼底明显浮现出冰冷的不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为她重燃的痕迹。   无论她如何讨好他。   立夏不禁想,无论当初他与怀兮之间,烧成了一抔多么干竭如蚊子血般的死灰,他刚才在酒店里与她在床笫厮磨时,是否为彼此重燃过。   她却没问他这个问题——因为刚触碰他的第一次,确认他有过反应,她的心底就有了答案。   程宴北抓住她头发的手,渐渐松了力道,他最终阖了阖眸,沉声。   “坐回去。”   她看着他,最终没得到答案。   -   蒋燃一进房门,差点被一只鞋子绊倒。   怀兮的高跟鞋扔在门边,他买给她的那双。错落的两只勾缠着一条侧绑带的红色的蕾丝小裤。猩红色与暗红纠缠一起,还是在门边,仿佛激烈战况的收尾。   往进走,没在床上看到她人。暗蓝色的床单倒是有些凌乱。   麻意顺着头皮一点点地爬上来,如同万蚁啃咬,蒋燃试探着唤了一声:“——怀兮?”   腰后突然贴过一个柔软的力道。   他还没回头看清她的人,她就如妖一般,辗转着,到了他身前,踮起脚,捧住他的脸,深深地、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唇。   边急切地喃喃:“吻我。”   她明显有些站不稳,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向后跌跌撞撞地倒去,便带着他,如此在房间内盘旋着,最后一齐向床的方向栽过去。   他不得不抱稳了她,她便顺势地坐到他怀中,边吻着他,吻得他几乎无从招架,像是想把她的灵魂植入他身体中去,一直神志迷离地喃着“吻我”等等如此暧.昧的低语。   怀兮闭着眼,始终闭着眼,仿佛吻着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陌生的男人,就如那晚她走错房间一样。   边还轻轻地去拽他的头发,一边确认他不是那令人又疼又痒的圆寸,一边却又害怕一种莫名其妙地希望如此的渴望,占据自己所有的理智。   “怀兮——”   蒋燃被她热烈地吻得几乎无从招架,半天被褪得几乎衣不蔽体,领带歪斜,衬衫领口也被扯得凌乱。   他低声遏止了几次都无法让她停下来。   几乎都要到了最后一步,她终于停了一停,不睁眼睛,边吻他,边去摸床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窸窸窣窣的动静。   蒋燃借着光,能看清里面装着瓶瓶罐罐的药。再看她的脚踝,的确肿了一大片。   她没有撒谎。   不知是看到了她脚踝,还是因为这么一通热烈的吻。   他心底的疑虑突然稍松。   怀兮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突然想起来,程宴北走时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然后拿走了。   这个酒店的客房并不提供避.孕.套。   他是去检查有没有提供吗?   她正陷入思绪,蒋燃又遏止了她一声。   “怀兮——”   怀兮哆嗦一下,才慢慢地抽离出神绪,缓缓睁开了眼。像是玩儿了个捉迷藏的游戏,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程宴北。   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朦胧的潋滟。   她勾了下他鼻子,朝他笑:“不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怕大家等急了分成了两更,这一更4k,下一更3k左右,还在写!   晚8点之前更   -----------------------------------   感谢在2020-03-11 00:48:14~2020-03-12 17: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ango 4个;黄一一。 、原野橙-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ngo 2个;草木皆星、原野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野橙-、孟 3个;Karina、月野小兔、Correo、是邬朽啊、毕绍欣 Helena、Mango、Vanessaaaaa、maddymar、34184892、Yoyo差不多、浮生、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瓶;霍巴特、久嘭 10瓶;可爱kkk、41871182、囡囡、馨 5瓶;41033842、遥遥鹿之鸣 3瓶;屁屁七、*、一笑而过、美人不见徒奈何、不知道叫啥嘻嘻、麻花、17、是邬朽啊、啊哦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痴缠   蒋燃见她这副娇嗔样子,心底又是复杂,又是柔软。她今晚实在热情——但热情得让他有些害怕。   害怕是用这种方式来遮掩什么。   他凝视着她,半天才缓缓扯出个笑容:“你脚不疼吗?”   “你小心点别碰到不就行了?”怀兮勾他鼻尖儿的力道舒缓,依然笑容潋滟的,水眸眯起,“温柔点。”   “我还没问你,脚怎么崴的?”蒋燃伸手,抚了下她微微隆起的脚踝,她立刻痛得一收腿,“疼不疼?”   “鞋跟太高了。”   “在地铁站门口?”蒋燃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   “嗯。”她点点头。   “在地铁站门口崴脚?”蒋燃轻柔地去拨开她唇边缭绕的发,“我刚在楼下碰见了程宴北,他说他送你回来的。你们也是一起去的吧?”   怀兮笑容在唇边凝了凝,眨了眨眼:“你碰见他了。”   她这样重复着他的话,有点儿迟疑。   不知是疑问,还是平铺直述。   “今晚是在一起的局,”她移了下目光,解释说,“我脚崴了,他就送了我一趟。”   蒋燃微笑着看着她。   彼此对视之间,不知已暗潮汹涌了几遭。   蒋燃换了个姿势,扶着她腰,唇温柔地去摩挲她的,一手捧住她一侧小脸,轻声地问:“那他送你到哪里?楼下还是楼上。”   气息徐徐。很撩人。   怀兮扶着他肩,缓缓闭上了眼——好像是怕自己会露出破绽,边回吻着他。可一闭上眼睛,就不由地像刚才那样,不自觉地去抚他的头发。   不知是证明是他,还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人。   边软声说:“楼下。”   “真的?”   “嗯,”她说,“我自己坐电梯上来的。”   默了片刻。   不知怎么,蒋燃居然意外地没再去计较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是早已看破,还是给他们同时留了余地。   怀兮知道他在意,多说多错,于是不再多说。闭着眼,感受他的亲吻。不失为一种享受。   她不由地想起程宴北吻她。总是粗暴地像个混蛋。   怀兮17岁时还在被逼着矫正牙齿。   那个年纪,有一口套着铁丝的牙齿的女孩子,长相再漂亮,也是意识不到自己的美的。   于是她总是羞羞赧赧,四处闪躲,连露齿微笑都不敢。   但她做过一件非常大胆的事,就是吻了全年级最混蛋的那个男生。   说起来她和他的初吻,还是她主动。   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踮起脚,惶惶又胆怯地望进他冷淡的眼睛,嘴唇触到他的时,有种窒息迷乱的冰凉。   大脑仿佛绽开了一朵带毒刺的花。   ——不如蒋燃的亲吻,吻技和营造气氛俱佳。   那天她的表情,或许如同抱着即将赴死一般的念头,跟周围起哄的笑声一样,滑稽又可笑。   她以为她吻了他,她就是他女朋友了。没人再敢找她麻烦。   可她没有如愿以偿。被嘲笑了好久。   她摘牙套那天,快18岁生日。那天他在大雪中捏过她的脸,死扣住她后脑勺,狠狠地覆上她唇。一遍一遍地吻她。   吻到她满嘴鲜血,金属勾破了他的唇。   他也不肯停下。   仿佛在跟自己作对。   那天的嬉笑声远去后很久,他才肯放开她。手背擦去唇角的血,看也没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折身钻入风雪。   那天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就是那天,从那个将她的唇咬出血的吻过后,他带着血的手,将她的手放入了他羽绒服的口袋。一路的温热柔软,他牵着她,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带她去了他家,去了二层的阁楼。   怀兮今年27岁。   他吻她还像个混蛋。   在电梯里,没有了金属的遮挡,她也没有羞赧与闪躲,从一层辗转到37层,到身下这张床上,他和她还是互相撕咬。   每次都要把彼此折磨到鲜血淋漓才最畅快。   曾经,她和他这样亲吻,或许不过是想在年少的无疾而终里,再多那么一丝丝,好让他们完全记住彼此的东西。   今晚,也是要让他们记住彼此吗?   她不知道。   心好乱。   蒋燃再没追着她问什么了,他抱着她换了个位置让她横陈在床,继续覆下身,去吻她。   不知是否是回忆牵绊,她双膝也仿佛被绑住,如何也打不开,就那么不自觉地并着。   她也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不若刚才的热情了,如此却有点抗拒——她都害怕自己是用对蒋燃的热情,来抚平心口那一丝起伏跌宕的躁动。   还是一种补偿?   她不知道。   心很乱。   蒋燃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每每提到“程宴北”,她的情绪或多或少都有变化。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也明显能感觉到。   刚一进门他就看她的内.裤褪在了门边,鞋子也乱扔着。   他边吻她,边又想着,是否是程宴北直接大刀阔斧地抱着她进来,他们先迫不及待地在门边缠.绵一番,才辗转到身下这张床。   他吻得耐心,却又渐渐没了耐心,循循地在她身上试探着,有没有程宴北留下的痕迹。   而这种试探,显然也被她感知到了,后面的反应便越来越僵硬——也不知是否是他多心。   直到最后一刻,怀兮才轻轻.喘着命令:“……去戴套。”   一般床头的抽屉会有。蒋燃拉开两侧,没找到。克制一下周身的热意,又去套房内外打了一圈儿转。   也没有。   “酒店没有吗。”他问她。   怀兮侧躺床,平息了一下浑身渐渐泛起的感觉,稍稍坐直了身,像只猫似地伏在床,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   “——没有?”   蒋燃心底又生疑,内内外外地去找。   虽然知道有些酒店照顾到客人不同的需求,只会在一楼的贩卖机售卖各式各样的,但那种是否是“她和程宴北已经将酒店提供的用完了”的疑虑,又无法克制地在心底盘旋。   找了一圈下来,他周身的燥意都消散了。情.欲冲动慢慢被复杂的疑心代替,火被灭了大半。   他将卫生间内外的垃圾桶都看过一遍,都没发现踪迹。   哪怕是程宴北用过扔掉的,都没有。   ——到后面,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找有没有程宴北和她用过的痕迹。   “要下去买吗?”怀兮坐直了身,问他。   她身上那条红裙子两侧的肩带垂着,白皙脖颈一侧有他留下的吻痕,锁骨附近也有。   触目又惊心。   他们只差临门一步。   只差一点点。   却不若当年那般,只是遗憾,她当时是别人的女朋友。   看似差之毫厘。   其实差了很多很多。   感情从来不公平,总分先来后到。   蒋燃看着她,默然。   她当年留长发,比现在更好看——至少在他心目中,还是喜欢当年她长发如瀑的模样——   她和程宴北分手后,好像就是短发了。   每次他与她亲热,如何都抓不住她的头发,就如同掌控不住她的心。   让他觉得不安。   怀兮还在等他。   他走了过来,单膝和手臂撑自己,俯身过来,吻了吻她。   “算了,休息吧。”   “嗯?”怀兮眨了眨眼。   “我今天训练很累了,”蒋燃说着,去抚她的头发,似乎有些遗憾——但好像不仅仅是遗憾他们没进行到最后一步,“你忙一天还受伤了,也很辛苦,明天还有拍摄吧?早点睡。”   说完,他转身就去浴室冲澡了。   不知怎么,怀兮总觉得他今晚不仅仅是因为程宴北送她回来不高兴那么简单。   怀兮一回头,才发现自己那条暗红色的小裤掉在门边。   她头皮一麻。   那是刚程宴北抱着她进来时顺手给扯掉的。还有她的两只鞋,他走时她跟他怄火,准备砸他。结果他眼疾手快地关了门,只砸到了门上。   ……都被蒋燃看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程宴北送她回来后出了酒店,整个房间内还没有避.孕.套,足够令人遐想了。   怀兮平躺在床,看着头顶那盏金铜色表面的顶灯。   眼前渐渐地浮现出那时她的双腿横在程宴北肩头的情景。他折磨得她痛快不已又欲罢不能。   如果蒋燃再晚点回来……   她闭了闭眼,不敢再多想。   一整天下来。   一颗跌宕不安的心,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那种似有若无,似乎还在的又疼又痒的触感,在她渐渐有了困意后,才慢慢被压了下去。   -   临近凌晨两点,立夏辗转难眠。   她起来去小厅倒了杯水,随便找了地方坐下。   一侧廊灯亮得昏暗,男人躺在床另一边,朝着窗,背对她,肩背有节律地起伏。   应该是睡熟了。   立夏看着他背影片刻,又默默收回视线,打开手机,随便滑了滑微信的未读消息,顺着一条条看过去。   没什么可看的。   她喝了水准备回床上继续睡,手机倏然震动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一张照片。   装修精致的长楼梯上,一个男人打横抱着一个女人,一节节地下楼。   女人埋在男人胸前,看不清脸,唯有两条纤长双腿坠在他臂弯,脚尖儿一抹猩红色。   是她很熟悉的那双Jimmy Choo。蒋燃送给怀兮的限量款。   照片定格在那男人抱着怀兮经过拐角时。他侧脸棱角分明,眉目沉沉的,鼻梁高挺,唇边似有若无地掠过一抹笑意。   几乎不曾对她展露过。   正凝神,弹出了条微信好友请求。   备注是任楠。   立夏立刻通过了,任楠那边也没睡,问候了一声她怎么没睡,然后把蒋燃的微信名片推给了她。   【燃哥说你东西落他车上了,他没你联系方式。】   立夏看着推过来的名片上一个钢铁侠的头像,默了许久。   心底哼笑一声,将手机放到一边,躺下了。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最多的不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照片,居然是今晚在车上,蒋燃说他很喜欢漫威电影,之前上映了想去看,怀兮不喜欢就不肯陪他。   而他先前留了电话号码。   是那晚酒局,一群人拼酒四处拉扯真心话时,程宴北暂时离席,蒋燃正好赢了,便问她要了手机号。   现今一般微信都与手机号绑定,他何不直接用手机号加她的微信,偏偏找了第三个人试探她。   女人一旦主动,总会被男人小看。   她又盯着程宴北背影发了会儿呆,不由地伸手,去抚他的脊背。沉稳宽厚,随着呼吸有节律地起伏。   让人安稳。   他很久不朝着她这一面睡了。   她向他那边靠了靠,从背后抱住了他,额头贴在他后背,随着他沉稳的呼吸节律,她慢慢地,才有了困意。   -   第二天一早起晚了。   今天只有上午的拍摄,时间定于早上九点,立夏和程宴北从酒店出发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好在这边离《JL》不是很远。   下午程宴北在赛车场有训练。照例,隔一天他们Hunter和Neptune打一次友谊赛。   四五天后就是正式比赛了。   今天上海飘雨,依然有外景拍摄,不过他们要先去《JL》准备一下,然后跟着摄影师团队一起出发。   立夏那边电话催的忙,车里电话就不断。接了好几个,告知她必须先上去开个小会。程宴北可以不用上去那么早。   “上午忙完,下午我去趟赛车场。”立夏滑到昨晚任楠发给她的微信,那个微信名片她迟迟没点,“我有东西落在了蒋燃那里。”   她边说着,边回头去观察他。   程宴北听她说起“蒋燃”的名字,并未有什么反应,容色淡淡的。   他稍微偏了下头,一个低眸,从车左镜看到了蒋燃那辆车。   车上还有怀兮。   他们很快下来,怀兮脚还崴着。她今天换了双平底鞋,穿一条绛色连衣裙,细肩带,锁骨漂亮,皮肤白皙。   脖颈上一条黑色Choker,掩不住一道尚未消褪的吻痕。   程宴北眸色渐深。   “或者,你帮我拿过来吧,”立夏也下了车,靠在他车窗这边,抚了一下耳垂,又嘱咐着,“好像是我的耳坠昨天不小心掉他车上了。我今天挺忙的,就不跑一趟赛车场了。”   程宴北散漫收回视线,抬眸看她,目光淡淡的,笑道:“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号码么?”   立夏眨了眨眼。   “马上要比赛了,我下午收拾一下东西,就住在赛车场那边了,”他说着,低头去解自己的安全带,“房间你可以不退,一直住到我们比赛结束。下午你就先自己过去吧。”   “等等,”立夏越听越不对劲,打断他,“你要搬走?”   她皱了皱眉,正好看到蒋燃扶着怀兮跌跌撞撞地下来。   蒋燃也看到了她,目光迟缓。   立夏迅速从他方向收回了目光,抬了抬下巴,问程宴北:“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   “嗯。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第二天了…   今晚不更了,我要去追综艺了,明天更   -------------------------   感谢在2020-03-12 17:19:58~2020-03-12 20:4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ango 2个;你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移已易 4个;咚咚咚、Karina、lailai的宝宝、矩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布丁! 8瓶;Yoyo差不多 7瓶;41871182 6瓶;囡囡 3瓶;麻花 2瓶;啊哦额、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痴缠   立夏稍稍站直了身,好像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曾炽热地注视他的目光,渐渐地,恢复了平淡。   蒋燃和怀兮进了《JL》大楼,没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打一声招呼。   怀兮脚受伤,换了双白色帆布鞋,靠在蒋燃怀中,他托稳着她腰身,两人走到很缓慢,时不时地低语交谈,形容亲密。   小几秒后,立夏收回视线,拨了拨肩头发,故作潇洒地对程宴北笑了笑:“所以,你是为了怀兮跟我分手吗?”   程宴北抬起眼,眸光一片冷然。他眉心皱起。不知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刚走远的两个人。   立夏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多问。   昨晚在车上触碰到他,他在那样的挑逗之下都对她兴致乏乏——以至于刚只看了怀兮一眼,眼中就多了一些不同于往日一副倦漠冷淡的情绪,明显迅速,让人心底生出利刺。   不甘就此沉默。   哪怕是明知故问,不问却如鲠在喉。   她也是突然发现,他每次看她的目光,总是如此,平静的,冷淡的,毫无冲动与波澜的。   哪怕偶尔相谈甚欢,笑容满面,却不曾真正炙热过。   哪怕现在对她提分手,也如同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平淡自如。   他们相识于半年多以前的英国伦敦。   她被朋友拖去看人生看的第一场赛车赛。只是一次陪伴友人的无心之往,她在看台上,却一眼就被他吸引。   比赛结束后,他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抱着头盔,英姿飒爽地从看台附近经过。在场他的车迷不少,呐喊欢呼。她本来兴致寥寥,也也被他吸引了目光。   女人总是对强大的男人心怀神往。   得知了他就是赛车场里始终遥遥领先,将对手甩在身后一骑绝尘的车手,大大小小的世界级冠军拿了不少,她更对他感兴趣。   何况他长相气质都很不错,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想跟他产生交集的男人。   看一眼,就想被他在床上折磨得死去又活来。   若说两个人要在一起,最初一定是见色起意,好感使然。后面他们经由朋友介绍相识,相知,最初的最初他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可感情从不公平。   很多时候不分先来后到,很多时候却又将此分得泾渭分明,近乎残忍。   后到的以为自己先来,总是有恃无恐,却比不过一个后来突然闯入的怦然心动——但其实对方比她早先在男人心底扎了根。   女人喜欢被男人征服,男人却更喜欢征服女人,尤其得不到的女人——得不到的才最心痒,才永远是他们心口一颗褪不去的红朱砂。   容易得到的,总不记挂在心。   立夏的手机嗡嗡作响,Leader催她上去开早会了。程宴北也没回答她,准备发动车子去停车场那边。   立夏拦了一下他车,将手机挂断。   然后抬头,笑盈盈的:“你为了她跟谁分手都没用,你也看到了,她现在不是别人的女朋友吗?”   她说着,又微微俯身过来:“程宴北,你昨晚跟她睡了吧?她要是还喜欢你,早跟你甩我一样今天就甩了蒋燃跟你在一起了,大家不过都是玩玩儿而已——”   “——你还知道蒋燃有女朋友。”程宴北及时地打断了她。   立夏顿了顿,脸色稍变。   程宴北眸色又冷几分,薄唇扬起,笑容戏谑的,“记性不错。”   说罢,他轻踩一脚油门。擦着她身前,扬长而去。   -   外滩飘了雨。   今天只有上午拍摄,黎佳音说她回上海了,问她下午要不要出来逛逛街。怀兮表示自己脚崴了不方便,找个地方坐一坐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两人就约了个水疗SPA。   黎佳音说等她拍完了来接她。   怀兮和程宴北的那一组拍摄还是放在最后,现在是她跟ESSE的几个模特儿与Hunter的队员们合作拍内页。   下雨了,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早点拍完早点结束今天上午,下午回去好好休息。   Hunter和Neptune两支车队的练习赛在四天后,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蒋燃也说他这几天都待在赛车场那边了,这次比赛对他们Neptune至关重要。   天空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   怀兮昨天拍摄被泼了一身水就有点儿感冒,今天拍摄难免又穿得单薄。   快中场休息,ESSE几个Model扛不住冻了,没等拍摄任务结束,赶紧回保姆车去休息去了。   只有怀兮还在雨中坚持。   倒是有点像在跟她几个同行较劲似的,ESSE那几个Model这两天窸窸窣窣地议论她不少,嘲她在模特圈儿糊了的话没少说。   怀兮向来反骨,别人越见不得她好,她越要做点什么打对方的脸,跟对方对着干。   当然很多情况下是两败俱伤。   她这会儿也冻得发抖。   一上午都没怎么见到程宴北。   遮雨棚下,三三零两的人聊了一会儿,才见他人过来。应该是临时去了一趟赛车场,这会儿看时间差不多,马上轮到他拍摄了才回来。   程宴北没打伞,绵密的小雨在他皮夹克外套上飘拂,发出细密而有些尖锐的声响。   他身披雨芒过来,找了处地方坐下。   一抬眸,看到不远处抱着肩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怀兮。她还跟摄影师讨论着一会儿拍摄时的事宜。   浑身湿了大半,穿得也单薄,今天倒还算乖巧,没穿高跟鞋了,换了双平底帆布鞋。   她脚受伤,人站不稳,向一边倚着那辆与他赛车比例1:1的模型,一边照摄影师的要求,艰难地做着动作。   也没人给她打伞。   她好像也对此习以为常。   昨天被泼了一身水,明显是毫无准备,也没什么怨言,冻得瑟瑟发抖都咬牙在坚持。   程宴北视线凝在她方向,眉心淡拢着。   许廷亦跟Hunter的几个队员坐在遮雨棚下,瞧着拍摄场地那边只剩怀兮和摄影师,也心生怜爱了,半开玩笑地说:“燃哥女朋友淋了这么久雨,晚上回去他得心疼死吧。”   “你没女朋友的替人家有女朋友的操什么心。”   “就是——燃哥回去肯定是要安慰的,用得着你多说。”   笑声窸窸窣窣的,如雨声。   这边正说着,怀兮那边也结束了,轮到她中场休息,准备下一场和程宴北一起的拍摄。   她抱着双臂,跛着脚,朝保姆车方向走。   抬眼,就注意到程宴北坐在不远。   他视线好像随着她,眉心皱着,一直目送她。   她头发打湿大半,贴在脸侧,小脸泛着白。走得缓而踉跄。   如此眸光却是冷冷的,只掠过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不若闪躲,倒像是一种刻意的漠然。   “哎,哥你注意到了吗——”许廷亦坐程宴北旁边,胳膊肘戳了戳他,拉扯着调侃。   程宴北看他一眼,站起身。   许廷亦大咧咧地朝怀兮的方向挑了挑眉,视线在她白皙脖颈一片隐隐的红痕上游移。   怀兮用遮瑕膏遮了脖颈那道红痕,这会儿淋了雨,难免显了色。   很多人今早就注意到了。   程宴北也不例外。   许廷亦暧昧地开玩笑:“我燃哥,昨晚应该挺猛的吧——他昨晚喝那么多酒,居然还可以那么生猛。”   程宴北还没开口,众人哄堂一笑。   “废话,你燃哥必须猛啊——”   “你们别说,燃哥女朋友不愧是当模特儿的,是真漂亮。这会儿淋了雨,也好看的不行。”   “是啊,我上次就想说了,燃哥有福了——啧,腰细胸大,那个腿也是真漂亮,又直又长地……哎——哟。”   许廷亦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跟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朝力道的方向怒喝:“哥——”   “看哪儿呢?”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轻缓落下。   程宴北也一副要往保姆车的方向去的样子,脱下了自己外套。他内里穿一件黑色半袖,肩宽腰窄,胸肌紧致。   他容色倦漠,睨着许廷亦,目光带警告。   许廷亦泪汪汪的:“看燃哥女朋友啊……”   刚一巴掌劲儿没消,又一巴掌拍在了他脑后勺。   程宴北边还拍了好几下,一下力道比一下重,半开玩笑的语调也加重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带着警告。   “不许看。”   “凭、凭什么啊——”   程宴北笑笑,没说话。走之前还冷觑了许廷亦他们一眼,单眼皮弧度狭长,眼神冷冷的。   眼底警告的意味很浓。   许廷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程宴北这才散漫地收回目光,抬脚,径直朝怀兮方向去。   怀兮没直接从遮雨棚底下走,而是绕开了他,绕着远路,往那辆载满了服装,像一个换衣间的保姆车走去。   脚下是人工草坪,她穿平底帆布鞋,走得缓。她鞋带儿刚才就开了,急着躲寒避雨,没来得及系,踉跄一下,差点儿给自己绊一跤。   她摇摇晃晃的,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有人用外套从后裹住了她,及时地将她扶稳了。   她没有回头,但很快意识到了是谁。温存他体温的外套,烘开丝丝缕缕的男士体香。经由昨日,很熟悉。   她浑身一震,下意识推搡他一下,想向后躲。不留神踩着自己鞋带,又向后踉跄一步,差点儿又要摔倒。   程宴北一条手臂半拥住她,又扶了她一下。借由她朝后摔的趋势,直接像昨晚一样抱起了她。   大阔步地朝保姆车上走去。   不远处旁观的许廷亦他们惊得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我靠,我哥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哥恋爱了   -------------------   感谢在2020-03-12 20:46:54~2020-03-13 19:1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泰泰古、名叫时间的家伙、毕绍欣 Helena、一移已易、aileen3735、笑嘻嘻、辫儿哥哥、脸蛋、VvenyL、丫丫、大头网友、月野小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7155 30瓶;37348433、黄小咬 ° 6瓶;零度.、梓童酱、Gloria? 5瓶;可爱kkk 3瓶;麻花、蜡笔小阳 2瓶;囡囡、东方月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痴缠   “你哥估计看上人家燃哥女朋友了。”   众人一齐望着程宴北抱起怀兮朝车上走的背影,哄然开着玩笑。   “——不会吧?”许廷亦旁边的路一鸣咂舌,抽了一半的烟都抖了抖,“程宴北不是有女朋友吗?就那个挺漂亮的造型师。”   说着路一鸣脑袋晃了一圈儿。很奇怪,今天没见立夏的人。“哎?昨天还在的,今天怎么一直没见到。”   “对啊,我还说呢,没见程宴北今天跟她一起。”   “指不定有什么事呢?也不能时时刻刻黏一块儿吧。”   “不会是……分了吧?”   许廷亦在一众议论中,半是猜测地说。   “分了?昨天不是好好的么。”   “谁知道,程宴北女朋友换那么快,分个手而已,大惊小怪的。”   “哎对了,”有人又问许廷亦,“我听说,昨晚你们跟Neptune他们吃的饭,蒋燃是不是带程宴北他女——呃,前女友去的?我昨天不在。”   “嗯对……昨天还是我哥的女朋友吧,”许廷亦也一头雾水,弄不清他们几个人,不大确定,嗫嚅,“都那样了,得分手了吧。”   “什么样?”   “是那个事儿吧?”有人知道一些八卦,提了一嘴,“我听申创说了。”   Neptune的申创一向兜不住话,这几天窸窸窣窣的八卦传到了不少人的耳里,捕风捉影的,假的都快传成了真的。   据说是那晚从Bar Rouge出来,蒋燃跟立夏在程宴北车上发生了点什么。申创撞到了,后面还托人提醒程宴北去看行车记录仪。   也不知看了没有。   昨晚饭局,蒋燃还带着立夏过来的——就跟程宴北这会儿直接抱着怀兮走一样,明目张胆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着,到头来,直瞧着程宴北已抱着怀兮上了车,门都关上了。方便办事似的。   终是暧昧一笑。   “行啊程宴北,只要分得够快,被绿的速度就追不上他——他现在这是上赶着往蒋燃脑袋上刷漆呢。”   “不拍个照片发给燃哥?”   “损不损呐你!”   “——拍拍拍!”   -   程宴北走的很快,大步一迈,上了车。   怀兮脸冻得发白,瘦弱单薄的肩膀缩在他温热的外套里。   她感冒明显加重了,最开始被他抱起时,还挥舞着手臂挣扎两下,后面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一开始推他的那只手下意识抓了下他衣襟。   门关上,隔开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还没来得及说让他放她下去,就被一个力道重重地顶上了车门,她后背落在金属门,隔着他的衣服。   闷沉沉的一声响。   一道不同于寒索雨天低沉灼炽的气息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的脸就被他的手重重地叩住,仰起——   被迫对上一双幽深的眼。   程宴北眉心轻拧着,与她对视小半秒,微凉指腹移到她脖颈一侧,看了一眼那道清晰明显的红痕。   他又抬眸看她,目光渐深,薄唇紧抿着。   怀兮头发还湿着,贴在苍白的脸一侧,映衬红唇色泽更鲜艳。她今天换了偏深一些的唇彩。   双唇饱满,如诱人的禁果。   她身上还披着他外套,内里一件绛色薄纱连衣裙,刚淋湿了大半,湿哒哒地黏在身,低胸一道雪白,姣好身形勾出三分妖娆。   “你看这个么?”   她今早遮吻痕就用了很大功夫,自然知道他刚在看什么,如此有点儿明知故问。   懒懒靠在门后,一手置于他肩,挑起眼角瞧他,唇动了动,轻笑起来,声音却是不冷不淡的:“还说呢,昨晚多亏了你,连前.戏都省了。”   程宴北叩住她脖颈的力道渐收,轻捏住,拇指有意覆住那吻痕。他冷冷抬眸,与她对视着。   仿佛被激怒。   他单眼皮垂下,淡淡地睨了她小半秒,像是在平复情绪,半天才咬牙笑:“怎么,昨晚很爽吗?”   “当然了——”怀兮挑挑眉,“怎么不爽,我爽得腿.软。”   她亦看着他,眉眼之间不无挑衅,彼此心里好像都憋着火。   什么火,不知道。   “那你记住了,”他突然靠近她,她下意识向后躲,没躲开,一道炽热呼吸,落在了她的耳边。   他哑声,嗓音徐徐,“下次让他晚点回来,你知道的,半小时不够我跟你发挥。”   话音一落,她锁骨处立刻传来被啃咬的触感。他那一下力道极重,她都吃了痛,还没低呼出声,一道灼意就沿着她脖颈蔓延向上。   他抱着她,在车内打了个转儿,边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比昨晚从电梯到房间的路上,气势更汹汹。   如此好像是在进行昨晚没做完的事。   车厢中央有个皮质沙发,他钳住她双腿抱她去了那里,坐下的同时她便稳稳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一手箍紧了她纤腰,边热烈地吻着她辗转,将她向下压到一侧沙发上,用吻推搡着她,比昨夜更直奔正题。   他吻她时,简直就是个混蛋。   她躺在沙发,被他又凶恶又极好的吻技折磨得痛不欲生,她推他推不开,长指甲就沿着他后背衣服滑入,狠狠地抓挠他。   都感觉挠破了皮,想让他吃痛了放开她,他却丝毫不松。   她的上半身被他压得极死,她又想向上想用身子顶开他,如此却更像是迎送。她又想使出点儿什么力气去抗拒,身子却一点点不争气地软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立刻用一手钳住了她手腕儿,高高地压在她头顶,更激烈地亲吻她。   她彻底动弹不得。   到最后,她都被他吻得有点儿颠倒神迷,裙子被掀上去大半,她情不自禁地频频颤抖了起来。   终于她屈起了一条腿,直接踩在了沙发上,拼尽了力气,在他又要覆下时,抵住了他。   迫使他停下。   她眸光乱颤着,双唇已是一片迷离的斑驳。她重重地呼吸一下,调整着情绪,稍稍能从头昏脑涨中挣扎出自己。   接着对他粲然一笑:“程宴北,你在这里跟我这样——”   她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撞到他灼热视线的一刻,心也蹦蹦狂跳着一下。   她又平复一下呼吸,继续一字一顿地说:“你女朋友知道吗?”   他退开了她,坐起来,顺带着一用力,揽着她腰身将她同时给带入了他怀中,将她手腕儿钳制在她腰后。   她挣脱不了他,便抬了抬下巴,低睨着他,唇边一道绯红蔓延开,还没调整过来呼吸,胸膛微微起伏。   “我没有女朋友。”   他淡声说。   她有些讶异,心底思量一番,对他笑了笑。   “可是我有男朋友。”   她一低眸,她就对上了他视线。因了感冒,她的声音都有些微微沙哑,深深地呼吸着。   好像在极力地、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程宴北,我有男朋友。”   她又说一遍。声线又平又冷。极力冷静了下来。   “——跟他分手。”   他低声说,灼灼视线向上。嗓音带有几分克制的命令。   “分手?”   彼此一上一下,她坐在他身前,还背着光。如此睨着他时,神情有几分疏离的倨傲。   她缓缓勾起唇,轻笑。   “所以,你是因为我跟立夏分手了吗?”怀兮语气淡淡的,“程宴北,这可真不像你。”   他抬眸,眼神沉了几分。   如果说他这几天以来对她的在意她感受不到,是假的。   她能感受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最起码从昨晚他改变主意,迈入电梯门的那一瞬间,那种愈加强烈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那种夹杂着嫉妒,悔意的浓烈情绪。加上他今天突然和立夏分手,不过就是想跟她重新开始。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他自己也欣然承认,他因为她这些年交往男友甚多,与蒋燃在一起吃了醋。   可是。   不是都过去了吗。   “你可能忘了,不是你教会我向前看的吗?不是你教会我,回头草一点都不好吃的么,”怀兮缓缓地说,依然在笑,几分潋滟的潇洒,“不是吗。”   三番质问,程宴北眉心淡拢。   “我不会因为你跟谁分手的,”怀兮说着,指尖勾了勾他冰凉的耳垂,笑意斐然,“而且,我还没在有男友的时候跟某任前男友上过床。我是很想睡你,毕竟你是我有史以来交往的男友里床技最好的,但是啊,”   她顿了顿,从他耳垂移眸,对上他的眼睛,笑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程宴北,人要向前看的,我不想玩.弄你,你也不该玩儿我——你应该去找新的女朋友,而我现在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他终于出声,疏懒地打断她的话,而后悠悠然地抬眸,凝视着她,唇角也微微扬起,笑意淡淡的,“所以昨晚被别的男人玩儿到高.潮了吗。”   “……”怀兮笑着咬牙,“不行吗?难道我还要夸一句是你技术好吗?”   “我不介意,”他也笑着,彼此拉扯之间,他眸色凛然几分,又命令她,“但我介意你跟蒋燃在一起。跟他分手。”   她扬了扬下巴,眼神冷下,“凭什么。”   他将她腰按低了几分,犹如将她从高处拖下,如此能平视她的眼睛,势均力敌,谁都不高高在上:“凭你对我有反应。”   他语气也轻缓了一些:“跟他分手。”   三番下来,几乎恳切。   “可是,我对每一任男朋友都这样啊,”怀兮不大在意地笑着,“我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跟谁分手也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干涉我。”   他眉眼一挑,“你在跟我赌气?”   “怎么会?”怀兮好笑地回答,“大家都不小了,都不是爱赌气的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非你不可的我了。”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最终,终于沉默下来。   他放开了她,让她坐到一边,从被他们折腾得一片狼藉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起来。   背对一扇小巧玲珑的窗,他逆着光,一时高大。   一道阴影覆下,压迫感稍足。   怀兮半跪着也从沙发起来,看了看他,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裙子。   还未完全直起身,下巴突然又箍过一个强硬的力道,他牵着她下颌,将她抵在他腰腹的位置。   眸色渐深。仿佛陷入思绪。   怀兮顺着他衣摆边沿,唇抵住他皮带扣,能看到那道野蛮热烈的荆棘纹身。   她视线刚一移开,他便稍稍用了力,将她这么按在他身前,迫使她抬头去看他。   “怎么了?”   她从下而上,眼神直勾勾的,面容带笑,双眸却是清清冷冷。   程宴北抬手,拇指蹭过她唇角一片晕开的斑驳,好像在极有耐心地替她擦拭。一下一下,指腹从冰凉到温热。   像是想熨热她的心。   “下次别涂这个颜色。”他垂眼睨着她唇,一下一下地蹭着她嘴角。   “不好看?”   他倏尔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忍不住。”   “……”   怀兮笑得娇嗔又慵懒,“你管太多了。”   “——哪怕蒋燃在也一样。”他补充道,松手的同时一挑眉,“知道了吗?”   怀兮不以为然地哼笑起来,被他这个力道甩着靠回了沙发。她双腿并起在一边,一条胳膊支着自己。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最终笑而不语。   如此沉默下来,她以为他这么一遭下来,也该走了,谁料他又半蹲下来,在沙发前。   直接将她鞋带松了的那只脚给揽了过去。   慢条斯理地,帮她系起了鞋带。   怀兮心底一惊,想收回腿,却被他拉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们这一行是否永远这么辛苦,”他的手指灵巧地给她系着鞋带,边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下次不要披着雨拍摄了。”   他抿了下唇,又垂眸。似乎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多管闲事。这是她的工作。   “至少穿多点。”   他又说。   从前她乐意他管着她,惯着她。   两个人恋爱最好的状态,就是女人被男人宠成了一个孩子。他心心为她牵绊,一点儿苦不要她吃,一点儿罪也不要她受。   以前她喜欢这种,被他关心,被他在意的感觉。   可现在处于这么不尴不尬的状态中,犹如鸡肋,受之总无味,弃之又可惜。   他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很多年了。   早没有关心对方的资格。   “你一会儿要跟我一起拍摄,难道还能不让我拍了吗?”怀兮深深地一呼吸,接着他的话,又笑又无奈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你说了不算——”   好像是与他争执了半天,她嗓音又哑了一层,说话用力过猛了,掩着嘴,偏开头,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程宴北给她系好鞋带,起身,“谁说我说了不算?”   “……”   “感冒了好好休息吧。”   他拿过了他的外套,慢条斯理地穿回身上。她抬头去看他,一个瞬间突然发现他真的长高了很多。   “雨停了再走。”   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淡淡看了她一眼,抬脚就往车外走。   车门一开,冷空气卷着小了很多的蒙蒙小雨拍打在他身上。怀兮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就扎入雨幕中,直向拍摄场地那边走去。   过了十多分钟后,怀兮已经费劲儿地换好拍摄的衣服了,有工作人员来通知她。   说是程宴北跟摄影师说他今天不拍了,他临时要去赛车场训练。   他托人送来了热水和感冒药,让她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你们程哥现在如狼似虎蠢蠢欲动,大概就如那句——   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需要诱惑   诱惑的第一步就是舍弃人类的形态   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   现在大概是虎(?)   反正就是不做人了   ps看到大家在评论区讨论,咋说呢…四个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啊 ╮(╯▽╰)╭   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不必偏袒谁   当然也有人双标,看不惯男二女二但希望男主女主HE的,很正常啦   ----------------------   感谢在2020-03-13 19:14:47~2020-03-14 17:0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乖桑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嘻嘻、孟 2个;毕绍欣 Helena、糯米-Shiloh、Kiwns、41782980、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南 19瓶;我是乖桑桑 15瓶;xxzhiwei、Lexie、兮爷 10瓶;Kiwns 9瓶;秋 4瓶;我是你老公呀、开映 3瓶;囡囡 2瓶;sun、贺歌行、美人不见徒奈何、蜡笔小阳、38064079、不知道叫啥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痴缠   黎佳音比跟怀兮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四十多分钟过来。主要是她想偷偷观察一下,怀兮这两天是否真的在跟程宴北拍杂志。   正好听说怀兮在外滩这边拍外景。   黎佳音这几天问了好几个业内的朋友,的确如同事周曼那天所说,这期《JL》的封面的主咖是国际一流赛车队Hunter的副队长,前阵子拿了欧洲春季赛冠军的程宴北。   她那天也查了Hunter的百科看图片了,所谓副队长其人,的确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程宴北。   怀兮这几天口风很紧,无论黎佳音怎么旁敲侧击,怎么套话,就是一个字都没透露,好像只是来上海这么简单地拍了一趟杂志,只是做了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过去的真的过去了。   怀兮最大的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这么多年谈过的恋爱,好过的男人,想跟她再续前缘的不少,她一口回头草都不吃。   在她心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但黎佳音还是有些担心怀兮。   开车到这边,找了处停车坪,黎佳音拎包,撑着伞下了车。   前方应该就是《JL》临时搭的摄影棚,布景与设施都是一流,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暗蓝色的遮雨棚下忙碌,好像是要收工了。   拍摄场地空旷,别说是程宴北了,她都没见到怀兮的人。   黎佳音有些困惑,以为怀兮已经结束拍摄了,正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遥遥地,看到三五个男人往停车坪这边走过来。   清一色的高挑飒爽。   走在最前的男人一身黑衣黑裤,黑色皮夹克,长裤扎在皮靴里,衬得双腿修长,身姿颀高。   他是干净利落的圆寸,相貌硬朗,许是因了天空还飘着小雨,他没打伞,稍稍敛低了眉眼回避着迎面而来的雨丝。   眉宇低垂,之间一种浓烈的侵略感。   比从前成熟了不少,真人比照片上要帅多了。   黎佳音下意识在原地顿了顿脚步,程宴北正与身边人交谈一二,低沉嗓音穿透雨幕,由远及近。   他一过来,注意到了她。   时隔五年,大家的容貌气质虽有些许变化,但黎佳音心想自己也没整容,他这么一抬眸过来与她对视,显然是认出了她。   许廷亦他们几个见这么一个漂亮妩媚,气质极佳的女人站在这边,跟程宴北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走不动路了,自然地让开了,打着哈哈说,程哥我们先过去取车,你慢慢来,千万别着急。   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   有人还嗓门儿挺大地跟程宴北开了半句玩笑:“怎么又有女人来找你了?魅力大啊!你不是看上蒋燃他女朋友了吗?”   又是哄然一笑。   黎佳音在此处显然是来找怀兮,程宴北听队友议论,倒是不避讳,也不解释。   他淡淡勾起唇角,朝黎佳音笑了笑,主动说:“怀兮在车上。”   黎佳音一挑眉,迎上他这般笑容,突然一沉吟,想到从前港城大学那边认识他的人都说追他的女生一茬一茬地多,周曼也形容他是那种看一眼就想让人跟他上床的男人。   如此有了实感。   程宴北从前与黎佳音交集不深。   大概知道他们彼此,一个是好朋友的男朋友,一个是女朋友的室友兼死党闺蜜。   程宴北偶尔来港西财经找怀兮,同她打过招呼,如此罢了。   黎佳音如此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点点头,就往那边簇拥在一起取暖似的几辆保姆车走过去。   程宴北却没走,叫了她一声。   “那个。”   他好像是只记得她的长相,并不记得名字了,犹豫了很久,都没对她直呼大名。就这么出了一声。   黎佳音回头。   “怀兮感冒了,有点严重。”   程宴北的嗓音徐徐淡淡,混着小雨淅淅沥沥地击打在黎佳音手里伞面的声音,有几分失真。   黎佳音仔细辩听一下,他的确谈及了怀兮的私人状况。   他语气轻缓,透出实实切切的关怀。黎佳音一个恍然,还以为他在说:我重新喜欢上了怀兮,有点严重。   程宴北看着黎佳音表情明显多了几分讶异,打开了话题,他便直截了当,也毫不遮掩地说:“我给她买了点药,刚托人给她送过去。”   黎佳音对他们的现状更是不解,眉心轻拧起,动了动唇:   “……”   “买了掺糖浆的,”他笑了笑,直看着黎佳音,最后嘱咐,“麻烦监督她吃。吃完了让她打电话给我。”   说罢,便轻慢收回目光,抬脚离开了。   一句话信息量很足,却炸得黎佳音头皮发麻。她全然愣在这里,也就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没说出半个字。   却是见他片叶不沾身地走了。身影没入雨幕,渐远。   记得以前上大学那会儿,有次怀兮大冬天参加学校社团活动,得了重感冒。   怀兮病了一直不怎么爱吃药,原因不为别的,就是怕苦,非得就着润嗓子的急支糖浆,枇杷露什么的比较甜的,才能吃下去。   每次感冒能扛一阵就扛一阵,总说什么感冒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就能痊愈。   程宴北那天要参加校级的一个辩论赛,赶着中午紧促的两个小时,从港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看怀兮。   可能时间实在不够了,那天正好是港西财经有大型考试,半封校,他没赶得上进去看怀兮,正好碰见了黎佳音,就托黎佳音将他买的药带给怀兮,还像刚才一样嘱咐她,让怀兮吃了药给他打电话。   黎佳音那时候还奇怪,吃药哪有就着糖浆吃的,又不是小孩子。   后面一想,那些年,他的确将她宠成了个孩子。   什么都惯着。   怀兮性子烈,真性情,容易得罪人,听说以前上高中时就受了一年多欺负。   大学混社团也不例外,其实有时也并非她的错,她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在大学这个已然是小社会,人人都带起了面具的人堆堆里不好混得开而已。   心情稍微一不好,程宴北就从港东那么老远过来,陪一陪她。怀兮见到他才会收敛一些脾气。   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他惯着她。   怀兮不是那种有人惯着就无法无天的女孩子,反而知道收敛。   他们的学校在城市两头,连接彼此的纽带就是一条冗长的,长至一个半小时,需要倒三次的地铁线。   怀兮也经常沿着这条线过去找他。   就是这么一条路,贯穿了他们之间的四年。   朋友们都开她玩笑,说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像谈成了异地恋——但这话的背后,也不无羡慕。   有时怀兮留宿在港东那边,或是程宴北过来,他们晚上出去过夜,黎佳音还得哄着其他几个酸溜溜的室友,帮怀兮跟宿管老师或者辅导员撒谎。   就是那天怀兮重感冒,明明他那么远过来特意买一趟药,要黎佳音监督着怀兮吃掉,算是最极致的极致了。   大家的生活都很忙,交通还那么不方便。   那晚他那边辩论赛结束后,却又坐了那么久的车又过来了,带怀兮去医院打针,陪了她一晚上。   听说他第二天一早还有比赛,次日天没大亮就又坐车回去。怀兮那晚还有药物反应,犯呕吐夏目,他半夜都没合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从校服到婚纱,可是没有。   年少时太过轰轰烈烈的感情,几乎注定要以无疾而终结尾。   他们也不例外。   怀兮这些年谈了不少男朋友,但好像没再把谁当成过第二个程宴北,争分夺秒地坚强,成熟了起来,凡是能亲力亲为的绝不依赖别人。   她也学会了爱惜自己,黎佳音昨天听她说她感冒了,她还说她已经买了药吃了。   不让任何人为她操半分心。   怀兮也没有再像依赖程宴北一样依赖过谁。   跟谁分手,也没有像当初跟程宴北分手时那样的不甘心与意难平,偏偏要轰轰烈烈地将自己燃烧殆尽,把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一丝体面都耗尽,互相伤害到片甲不留。   没有过。   黎佳音刚要问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怀兮在哪儿,一辆保姆车的车门就打开了。   怀兮一抬眼,先看到了她。虽脸色苍白着,却是报以十二分的笑容,惊讶地喊了一声:“哎,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怀兮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儿,里面瓶瓶罐罐的药。还有一瓶治嗓子的糖浆。   跟那年的那个冬天,程宴北代黎佳音交给她的药,好像一模一样。   没有谁的拥抱,谁的搀扶,怀兮走得小心翼翼的,扶着车门,准备下车。   黎佳音立刻过去,搀扶了她一把。   怀兮下车,黎佳音扶稳了她,伞面朝她倾斜,说:“你们这么早就拍完了?”   “没有,”怀兮似乎不愿说太多,低了低头,检查一下脚面。   她穿着帆布鞋,两只脚的鞋带都被程宴北重新系过。他系的很紧,再没有开过。   “摄影师说今天先不拍了,让我回去休息。”怀兮补充着。   黎佳音望了眼刚才遇到程宴北的位置,停车坪上赫然空了几辆车。他应该是走了。   她又看了下怀兮手里的塑料袋儿,打量那药,试探着问。   “吃药了吗?”   “嗯,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这章写的我有点难过   有读者说这本书不虐,但就是酸酸涩涩的   我写的时候,也会想起一些自己的事吧,或许难免感同身受哈哈哈哈哈   但其实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哎不说啦,我去看综艺缓缓!   明天不出意外还是双更,意外就是我没睡醒或者睡多了~明天多写点!   ps讲个好玩儿的,那会儿围脖说我好想边看选秀边码字,但我害怕给怀兮搞个《男友101》出来   读者评论:“一个程宴北用101个姿势就够了。”   hhhhhhhh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   感谢在2020-03-14 17:06:47~2020-03-14 22: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头网友、Karina、毕绍欣 Helena、咚咚咚、41782980、418711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ilai的宝宝 29瓶;月野小兔 12瓶;vvvvvixs 11瓶;xxzhiwei、Yoyo差不多、Miss H 10瓶;是朱朱不是猪猪鸭、零度.、许渣今天追到妻了吗 5瓶;泰泰古 4瓶;开映、贺歌行、33367387 3瓶;富贵慧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痴缠   黎佳音本来想问的话是“程宴北给你买的药吃了吗”。想了想,终究没这么问。   怀兮从前是个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情绪和心里话的性子,这几天居然这么能沉得住气,一个字都没透露。不知是该说她彻底放下了,还是一种更为高明的遮掩。   一眨眼,大家好像都不是曾经那副幼稚的模样了。很多事只有回头去看,才会惊觉当初有多么的不成熟。   抱着这样的心情,黎佳音开车载着怀兮去SPA的路上,心事重重的,难免忍不住,又多嘴试探了几句。   怀兮比她这么个局外人气定神闲多了,靠在座椅里阖目养神,她自然听出了黎佳音三言两语的试探,终是好笑地说:“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还问我药是谁买的,正常情况下都会以为是我自己买的吧。”   “……”黎佳音白她一眼,没好气,“要不是我刚去找你的路上碰见程宴北,我都不知道你们居然碰一块儿了。”   黎佳音说着,顿了顿。她侧了下眸,下意识观察怀兮的情绪——当年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怀兮连“程宴北”三个字都听不得。   如今面无异色的,人懒懒地靠在一边,阖眼假寐似的,听到这三个字,一副漠不关己的态度。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黎佳音才继续说:“我看国家.机密告诉你都没事儿,你口风也真是严,这几天连提都不带跟我提的?”   怀兮半抱着手臂,身上披着黎佳音一件常备在车内的外套,驱散了雨天寒意,浑身暖烘烘的。   虽比程宴北那会儿罩在她身上的那件单薄多了,但御寒足够。   她感冒明显加重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艰难呼吸一番,笑起来时,都隐隐有了厚重的鼻音:   “没什么好提的。”   轻飘飘的一句。   也是。   黎佳音心底兀自叹气。   确实没什么好提的。   黎佳音便放弃问了。车内一时沉默。   过了会儿,察觉到右侧窗户开了,有丝丝缕缕的冷空气夹着细密的雨丝漂浮入内。怀兮略带哑意的嗓音,被慢慢过滤得清透淡薄。   “我也没想到会碰见他。都这么久了。”   黎佳音微微一怔,缓了车速。   怀兮一手支脑袋,目视着前方,一直看着前方,视线飘了很远,却是挪都不挪。   这才慢慢地,缓缓地,简明扼要地,将这短短几天,却几乎瞬息万变的事告诉了黎佳音。   黎佳音高低起伏的惊呼从听到她穿情.趣内衣进错酒店房间门,到听到她说他们昨晚在她住的酒店房间里擦枪走火了一遭,就没停过。   “——这你们都没睡?!”黎佳音激动地拍了下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迭起,两人已泊车到了路边,周围有人投来了目光。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怀兮,“那昨晚,如果蒋燃再晚回来一会儿,你们之间真的会发生点什么吗?”   怀兮迟疑一下,最终大方承认,“会吧。”   “不是说套的尺寸太小了不合适吗?不戴了?”   “楼下有贩卖机,不戴不是我吃亏吗?”   “那我懂了,戴了就是各取所需,”黎佳音笑笑,“那你们真做了,就复合吗?”   “不不不,我有男朋友啊。真做了也不会复合。”   “那你好渣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黎佳音啧了声,“不过那个时候,他能忍住,也挺不容易的——对了,他现在是不是也有女朋友?”   “刚才他说分手了。”怀兮说着,咬了咬唇。   她想起刚才跟程宴北在车厢里。不知是否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有些口干舌燥的,不自觉地交换一下交叠起来的双腿,“昨晚那会儿分没分,不知道。”   黎佳音心想昨晚那个越轨之夜,如果他们做到最后一步应该蛮刺激。但只能在脑海里过过瘾了。   既然怀兮没打算复合,程宴北那边或许也是玩玩儿的态度,蒋燃回来撞破,大家都落不到好。   而且才半个小时而已,做不到极致痛快,那不如不做。   口到为止,别给大家添麻烦。   及时行乐却不想重蹈覆辙,就要该收手时就收手。   “等等,”黎佳音正要下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刚才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吗?他说的?”   “嗯。”   黎佳音想到刚程宴北还嘱咐她跟怀兮说,吃了药给他打电话,登时明了:“他不会是因为你才——”   “拜托——”怀兮有点儿无奈,“别道德绑架我好吗?就算是因为我又怎么样?难道他因为我跟他女朋友分手,我就要跟我男朋友分手,然后和他在一起吗?”   黎佳音笑笑,过去扶稳了她,两人一齐向一家水疗中心走去,半开着玩笑:“那你还真是提起裙子不认人,自己爽完就完事儿了?”   怀兮哼了一声。   两人下午舒舒服服地做了个水疗,东拉西扯地聊了许久,怀兮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难得休息,她这也才想起给怀礼打去电话。   爸爸怀兴炜一周后过生日,每年这时候就会盛情邀请她去港城。   从前她还小,最开始以为是爸爸要跟妈妈抢她,然后发现是自己想多。爸爸当初带着哥哥离开南城北上港城,就没打算带她。   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跟着妈妈一起憎恨爸爸,后来才懂,这是法院判的。爸爸当初是想带她和哥哥一起走的,是妈妈要强留下一个孩子。   如同情侣分手总是两败俱伤,夫妻离婚也时常闹得这样不体面,过往的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统统不算作数,总要让一方落於下风,要么想尽可能地剥夺干净对方的财产,要么争抢走孩子的抚养权,不想让对方好过。   长大了慢慢地明白,爸爸只是想见她。从前父母关系紧张,每年的这个时候,大概是爸爸唯一能找借口见到她的机会。   巩眉这么多年都无法与怀兴炜和解。怀兮性子随了妈妈,倔强别扭,又要脸面。说起来离婚了都快20年,她父母二人之间的来往寥寥,电话都吝啬打一个。   怀兮能记起来的,还是九年前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怀兴炜打电话跟巩眉提议,可以让怀兮去港城读书,他代为照顾。   当时巩眉与怀兴炜在电话里吵了很久,意思是既然离婚了,就别来干涉她的孩子去哪里读书。   怀兮当时没敢跟巩眉摊牌,自己偷偷地报了港城的学校。   南城地方小而逼仄,初中哥哥带着她去过一次港城,那时她就心生向往。   当时程宴北一开始报了南方以南的学校,好像是广东和上海那边,他最初知道她要去港城,死活不愿一起。   最后还是为她改了主意。   他也为她妥协过,那些年,大大小小的,很多很多次。   除了分手那一次。   离开SPA馆时,大概下午五点。   黎佳音对怀兮提议道:“你不是说你没钱了么?你今晚干脆把酒店的房退了,这几天住我家好了。”   “你家?你男朋友呢?”   “他妈妈生病了,这几天回他爸妈那边去了。我让他多待几天。反正你最多也就在上海待一周嘛,就住我家得了。”   当代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好像都对婚姻很恐惧。   黎佳音的父母也离过婚,她和男友都是上海人,同居两年没结婚。两人都是不婚主义,一开始就说好了,坚持“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不愿被婚后条条框框的家庭责任捆绑住,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怀兮今年二十有七,家里也没少催过她结婚。可她都兴致乏乏。   交往的男友不少,条件优异的也很多,却没有一个让她冒出过,“我想和这个人过一生,走进坟墓”这种想法的。   除了曾经和程宴北在一起的那些年。   与他恋爱的那些年,从小在父母失败的婚姻下耳濡目染成长起来,对婚姻这座坟墓恐怖如斯的她,真的做好同他在一起过一生的准备的。   只能怪当初太幼稚吧。   “那好,”怀兮答应下来,“我估计就住个四五天。四天后我男朋友比赛,我工作还有两天应该就能结束。比完赛我就回港城了。”   黎佳音听到她刚才跟怀礼打电话,凑过来,八卦一句:“哎对了,你哥现在有女朋友吗?”   “怎么了?”怀兮瞥她,“还没放下我哥呢?”   黎佳音当时还在上大学,见了怀礼一眼就念念不忘,追了好久,当时还有怀兮给她帮忙,可追到怀礼出国读研究生回来,也没追到。   也就两三年前,黎佳音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才慢慢地放下。   “我就不能惦念一下吗,”黎佳音笑笑,“他什么时候分手,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接盘。”   “他未婚妻都有了。”   “这么快?”   “对啊,一个高知海归,家境挺好的,跟我爸和我阿姨那边好像认识好久了,”怀兮顿了顿,觉得不大对劲儿,“哎,你别告诉我你跟我哥睡过?”   黎佳音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哥很强”,然后发动了车子,笑道:“不然我能惦念到现在吗?成年人各取所需,及时行乐,人这辈子总得有几个忘不了的床伴吧?你不也在这方面没忘了程宴北吗?”   怀兮默了一下,没说话了。   黎佳音载着怀兮去外滩她住的酒店,准备帮怀兮把东西搬到她家去。晚点怀兮还要去趟赛车场那边找蒋燃。   黎佳音听她那鼻音深重,感冒明显加重了不少,而且她脚还受着伤,没好气地开玩笑:“你以前对男人也没这么主动吧?”   怀兮动了动唇,没说话。   黎佳音继续试探:“喂,你别是因为差点儿跟前男友上了床,忙不迭地想弥补现男友吧?”   怀兮瞪她一眼:“我早上就答应他了,说等他训练结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你脑子也没那么轴吧?真是为了吃饭才去?让他结束了来接你不就行了?你真看得懂赛车啊?”黎佳音说着,凑了凑,用肩膀撞怀兮一下,暧昧地笑着问,“是不是……想去赛车场见程宴北啊?”   怀兮翻白眼,简直懒得跟她说。   正此时,却接到了尹治的电话。   尹治火急火燎,简明扼要的。   说是《JL》有个别刊的电子刊缺个Model拍一个内衣品牌的广告,之前的Model毁约不拍了,问怀兮有没有时间。   明天就要发刊,很着急,她如果来给她三倍的薪水。   怀兮心底默默算一下,小三万块钱。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黎佳音听说她又要去工作,又心疼又气:“得,你这没休息一会儿,男朋友的温柔乡也没挨一枕头,又感冒又受伤的,又要去工作。 ”   怀兮让黎佳音下了高架就掉头,直往《JL》的方向去。   “有什么办法,我没钱了啊。”怀兮无奈,“我不还欠你一万块钱吗?”   “是,专门借了我钱给程宴北修车嘛——”黎佳音笑了笑,又问,“对了,你真不打算给他打个电话吗?你管我借的那一万,应该是转账给他的吧?电话留了吧?微信加了吗?”   不愧是学理科的黎佳音,逻辑思维能力一流,几番发问就一语道破了。   怀兮那会儿听她说程宴北要她吃了药打电话给他,直接一句“我没他电话”堵过来。   这会儿全被黎佳音拆穿了。   “真不打给他吗?”黎佳音笑嘻嘻地又问,“人家买的药你都吃了。”   “不打。”怀兮斩钉截铁。   -   Hunter与Neptune晚六点有个练习赛。蒋燃训练一下午,休息一下准备回车场了,却收到了怀兮的微信。   她说她临时有工作,今晚来不了了。还说她从酒店搬走,去朋友家住了。   他思索一下,想问是哪个朋友,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多疑,便回复道。   【那你工作结束好好休息。】   他想了想,怀兮好像说她感冒了,于是又嘱咐:   【记得买点儿药吃。】   然后收了手机。   蒋燃见任楠过来,“哎”了声,问一句:“Hunter的人来齐了吗?”   任楠不属于Hunter与Neptune任何一支车队,虽是赛车手出身,但留在了MC赛车俱乐部的赛事组工作。每次组织两支车队打练习赛,热身赛,替他们安排比赛期间的住宿什么的。   任楠点点头,“嗯,都来了。”   今天一下午,大家的话题都热衷于在蒋燃和怀兮,程宴北和立夏身上盘旋。尤其是早上从《JL》拍摄场地跟程宴北回来的几个人,抖落了不少八卦。   程宴北在跟蒋燃的女朋友怀兮拍杂志不错,说是今早好像有点暧昧,一群在现场的人嚷嚷着要拍他俩的照片发给蒋燃。   最后也不知拍了没拍,也不知蒋燃收到没收到。   据说是拍了没发,觉得不好。当然,估计也是要看好戏。   据说程宴北还跟立夏分手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昨晚一群人吃饭,蒋燃还带着立夏去的。立夏好像把什么东西落蒋燃车上了,蒋燃还让任楠加立夏微信,把自己名片推过去。   看似刻意避嫌,但他昨晚却又那么明目张胆地带着立夏去吃了饭。   程宴北跟立夏分手,不会是因为蒋燃和立夏……   任楠试探着问蒋燃:“哎,燃哥,你女朋友今晚不是要过来吗?”   “嗯,”蒋燃好像陷入自己思绪中,如此沉吟一下,抬头看任楠,“不来了。”   “诶?”任楠不解,“怎么不来了。”   “她说是临时有工作,要去《JL》。”蒋燃说着起身,拿起一边的头盔,准备重返赛场,边问,“程宴北呢?也去拍摄了吗?”   “没有啊,”任楠朝外侧休息厅那边张望一下,“刚还看见他呢。”   任楠难免八卦几句:“我哥今天好像心情都不好,四点多那会儿跑了两圈儿下来,就坐那儿玩手机——我听说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不会是吵架呢吧?”   蒋燃颇讶异:“分手了?”   “嗯。”   “和立夏?”   “对。”   蒋燃想了想,问:“对了,昨天我不是让你加立夏微信吗?”   “对。”   “加了吗?”蒋燃沉吟,不知如何开口。   “加了呀,”任楠还挺疑惑,“还把你头像推过去了,你不让她加你么?没加?”   蒋燃垂眼,没什么表情。   “还没加。她掉了只耳环在我车上,”蒋燃说着,戴上了头盔,“你跟她说一声不用加了,我明天托Hunter的人带给她——他们还要在《JL》拍两天吧?”   “……好。”   任楠答应着,却是一头雾水。   早这样不就行了,还要多方辗转费那么大功夫?   任楠跟着蒋燃往出走,叽叽喳喳地说着:“燃哥,你女朋友如果今晚不来的话,那我跟赛场工作人员和Hunter的人说一下,多给你们加几圈儿?”   这次比赛对Neptune很重要,任楠知道蒋燃这几天能多加圈数就加圈数,练习得很刻苦。   “好,”蒋燃也有些可惜,练习一天甚是疲累,“去跟他们说吧。”   任楠看出了他的疲倦,接言道:“要不是她今晚临时有工作,你估计开两圈儿就能回去休息了。”   程宴北也往这方向走,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顿了顿脚步。   与蒋燃狭路相逢。   程宴北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身长腿长的,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头盔。看起来也要去赛车场那边。   他今天心情好像是不大好,眉眼低沉着。跟那会儿任楠在休息厅看到的一样,捏着手机不离手。   不知是否如任楠猜测,跟立夏吵了架。   蒋燃与他的脚步同时顿在原地。   “哥你吃饭了吗?”任楠问。   程宴北摇头,“还没。”   蒋燃故作轻松地调笑着:“不吃饭怎么行?不就是分手了,一会儿咱们多跑几圈,放松一下心情。”   程宴北抬头,看着满面笑意的蒋燃,眉眼冷冷。   “你们今天练了很久?”   Neptune趁Hunter和程宴北去拍杂志的空档,在赛车场都要开爆缸了,可谓是下了十万分的功夫。   也是蒋燃这个队长严格要求他们,今天联系一整天,就中午给了半小时吃饭时间,这会儿休息了没一个小时,又要跟Hunter打比赛。   赛下不分敌我,即将到赛场,蒋燃一说话都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是啊,这不是为了赢你们吗。”   程宴北抬眸,扬了扬下颌,眉眼冷冷的。   他冷觑蒋燃一眼,一扬手,将手里头盔扔到任楠怀里。   “让你赢。”   “……”   他说完,拉下拉链儿,边脱着赛车服上衣,边抬脚,朝反方向的出口走去。   顺便给尹治打过去电话。   “怀兮去《JL》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狗子等不到电话茶饭不思 如坐针毡 如芒在背 如鲠在喉   所以自己去找人了!   今天睡了一天,睡得头疼,没2更,明天见   各位今天应该跟我学到了一个新词:口到为止   ----------------------------   感谢在2020-03-14 22:14:01~2020-03-15 23:4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移已易 2个;大头网友、月野小兔、辫儿哥哥、严蜜、41782980、奶盐小井、maddymar、Kari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獾 50瓶;ANGEL 20瓶;刚哥的牵挂 14瓶;略丧、淼淼、秋、囡囡 5瓶;小布丁!、兮爷 4瓶;42381012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问东西不知南北、啊哦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痴缠   近傍晚,夜幕垂垂。   尹治步伐缓在走廊外侧,见是程宴北电话,有些吃惊。他们就昨晚饭局之前联系过一次,还以为他这种趾高气扬的世界冠军应该不会存他的号码。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一开口,就是问怀兮。   尹治心底腹诽之余,一下不是特别意外了。他朝忙忙碌碌的摄影棚的方向张望一眼。   刚拍摄过一轮,怀兮正跟一个欧洲面孔的外籍男模在做准备,时不时地交谈两句,言笑晏晏的。赏心悦目。   “她在。我们这边正好有个事儿找她帮忙,”尹治又意外程宴北这个时候找怀兮做什么,他们应该是上午一起拍摄的才是,“那个,你找她……”   “别告诉她我找你问过她。”程宴北淡淡笑着说。   “……”尹治一愣,“哦,那你?”   “我来找她。”   然后就挂了电话。   段位挺高啊。   尹治暗自挑了挑眉,边端着咖啡往摄影棚那边去,路上思忖起来。   昨晚饭局过半,程宴北就带着怀兮走了。也不知干什么去了。那会儿他俩在饭桌上就有些暧昧。   如果他没记错,怀兮现在交往的那个赛车手,跟程宴北是出自一个赛车俱乐部的同门。   他还听说,程宴北和他们新来的造型师女友分手了。昨个一群人还叽叽喳喳地议论不止,对那个叫立夏的造型师跟世界级的赛车冠军谈恋爱艳羡不已。   今天就戛然而止。   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JL》的电子别刊《JL·风姿》赶工,尹伽今晚留下监工。从楼上下来,到摄影棚这边徘徊。   大家见主编下来,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尹治这个执行主编最近任务繁重,过去跟尹伽打了声招呼,便去催促着怀兮他们,四处安排着工作了。   尹伽迎着一路问候过去,看了眼怀兮,然后自然而然地徘徊到了立夏她们那边。   曾米和立夏正准备给怀兮和那个叫Daniel的德国籍Model做造型。   上午那会儿,曾米和几个同事看到将崴了脚的怀兮送上楼的蒋燃,想起昨天就八卦过,怀兮的男朋友也是赛车手,还跟立夏的男朋友是朋友,就半开玩笑着问了立夏一句,程宴北怎么没陪着她上来。   立夏立刻轻松一句:“分手了。”   无比潇洒。   众人皆惊,满脑子都是问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可惜曾米没机会打探到八卦。Leader今天没让她们跟着拍外景的人去外滩那边拍摄,留在这边做别的工作。   一整天下来,三番试探立夏,立夏都没透露口风。   立夏一向将工作和私事分得很清楚。昨天程宴北与怀兮在江边先是湿了身拍摄,傍晚又在车前盖儿上一番惹火,立夏的确吃醋,却也没说什么。   于是大家都猜测,不会是因为怀兮吧?   不过这个圈子里,大家谈恋爱大多抱着玩玩儿的态度,又不是一失恋就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小孩子了,都拿得起放得下。   立夏不说,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大家也只能在私下议论纷纷。   尹伽一路过来,也听了些八卦。昨晚饭局一遭,如此并没对立夏与程宴北分手有多么意外。   昨夜她与立夏因工作缘由打过打电话,这会儿便过去搭话,声音清亮的:“你们Leader安排的工作都做完了,今晚还要麻烦你们留下帮忙。”   立夏循着与昨晚电话里很熟悉的声源,抬起了头。   见到一个一身亮面灰色女士职业西装的女人。   应该就是尹伽。   尹伽迎上她目光,对她笑笑。   “主编这是什么话,”曾米谄媚道,“大家都在这里忙,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们就去忙吧。”尹伽亦温和微笑,有些疏离。   曾米也有眼色,见尹伽明显是想与立夏攀谈,便说自己去另一边了。   人群散了。   尹伽小抿一口手里的蓝山咖啡,瞧了瞧不远处的怀兮。   怀兮今晚帮尹治的忙,来给一个内衣品牌拍《Jl·风姿》电子刊的广告。   那会儿和黎佳音一讨论,才知道是黎佳音他们公司的项目。不过黎佳音不参手这一块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不情不愿,送还感着冒肿着脚的怀兮来拍摄了,心疼极了。   怀兮刚拍摄时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蕾丝内衣,与她那晚误打误撞进了程宴北房间,穿的那件情|趣内衣款式相当。   她披了件外套,一件件挑选接下来拍摄要穿的。   尹伽目光依然在怀兮身上,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怀兮腰后那一株长刺玫瑰的纹身,若有所思的。   半天,话却是对立夏说:“她穿那个款式不错,是不是。”   立夏忙着手下工作,望了一眼,眉心皱了皱。   “嗯。”   “男人应该很喜欢纹纹身的女孩儿,”尹伽自然注意到了立夏表情的变化,笑笑,“看似野性,不好掌控——真的掌控了,又会满足他们的征服欲,毕竟,不轻易得到的才让人有兴趣。”   立夏看着尹伽,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容易得到的,更容易被抛弃——被抛弃的,不就证明自己的魅力输给了更有魅力的女人了吗?女人输给女人,是很让人难过的事。”   尹伽也看着立夏,眨着眼笑。没等立夏变脸,她凑了凑身,又轻声:   “昨晚的照片收到了吗。”   “……”立夏浑然一震,微微瞪大了眼,“你发给我的?”   “举手之劳。”尹伽轻松地笑了笑,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正好昨晚碰见。”   立夏闻言,顿了顿,而后笑一声。   “正好?”   有点儿不买账。   昨晚在电话里尹伽并未说她与程宴北他们在一起。程宴北虽昨晚也没说他去了哪里,赴了什么局,但那张照片的镜头角度,显然是个大型餐厅楼梯的拐角。   上海这么大,高级餐厅那么多,正巧就能碰上?   除非程宴北与怀兮昨晚赴的局与尹伽有关。   “我与主编您并不熟识,何必挂心我和我前男友的事?”立夏似笑非笑的,反问,“您跟我前男友应该也——”   “我和他很久之前就认识。”尹伽接话,笑容淡了几分。   “哦?”立夏扬了扬眉,克制着语气:“所以,你也跟他好过么?”   据她所知,尹伽已经结婚了——所以结婚了的女人,居然大晚上,还约一个婚前的前男友晚上去吃饭,还来管前男友的闲事?   尹伽与程宴北也是过去式了,凭什么来说她失去了魅力被男人因为另一个魅力更大的女人抛弃?   而且尹伽昨晚还在电话里试探她,问“你男朋友去哪会不会跟你报备”的问题。   ——昨晚程宴北还是立夏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她知道跟怀兮在一起,等她今日从尹伽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估计就要怀疑是尹伽另有所图了。   “你别生气,”尹伽用温和的语气舒缓着立夏的情绪,“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而且,”   尹伽扬了扬下巴,指怀兮那边。   “程宴北是因为她跟你分手的吧?照片你也看了,什么情况你大概都能猜到,我也是好心罢了——”   “好心地来提醒我——我男朋友昨晚背着我在做什么吗?”立夏眯了眯眼,冷笑起来,“还是特意来告诉我,是一个女人将我比了下去——我魅力尽失了?”   立夏一向把个人私事与工作分得极清,既然尹伽现在将其混在一起,在她面前一样怪气,还说什么她是“被抛弃的”、“在男人面前已经失去了魅力”云云。   那她也不介意把工作与私事混为一谈。   立夏也不知道,这样的据理力争,是想拖回自己那一丝丝被人撞破了男友与她人暧昧的自尊心,还是去反驳尹伽的诘难——   而尹伽的确一语中的。   她在男人面前,确实失去了些许魅力。   她的男朋友,昨晚在她那样一番挑.逗之下都毫无反应,容她一人羞赧与尴尬,睡在一张床上,很久很久,都不再面朝着她睡,半夜收到的一张图片,还是他抱着别人的照片。   他很久都没对她那么笑过了,今天提分手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主编,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谈自己的私事——所以希望主编你提醒我之前,先把自己的私事和工作分开。毕竟,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立夏笑了笑,一整天下来伪装的轻松淡定,好像终于在一层蒙羞的自尊心之下崩坍。   “不必冷嘲热讽谁失去了魅力,又是谁不安分——你本质上,和他,和我都是一种人,”立夏说,“大家不都半斤八两么。”   都一边标榜在意,一边做不到安分守己,一边还心有不甘。   蠢蠢欲动,图谋不轨。   故作矜持,逢场作戏。   如此罢了。   -   第二轮拍摄过半。   怀兮照着造型师的安排,换了身暗绛色,张扬暴露的情|趣内衣。   与她试镜那天穿的那身很像,不过上次有薄纱掩盖,现在毕竟是给内衣品牌拍宣传,款式更乖张大胆一些。   给她做造型的造型师之一,那天试镜时也在,跟摄影师对她一阵猛夸。说她绝对可以驾驭。   刚去换服装时,周围造型师那一堆儿的目光便跟随夸赞和议论一直随着她走。   怀兮也听了不少别人议论她的话。   昨天很多人目睹了她与程宴北拍摄的实况,有人说昨晚主编请她和程宴北吃饭,其实是牵线做媒,给他与她的暧昧铺路,不然怎么今天程宴北就跟立夏分手了呢。   绝对跟她有关系。   直至她进换衣间,有个工作人员还扒着门缝儿,跟她开玩笑地说:“你可要小心了,立造型师给你挑的衣服,别藏针了扎到你。”   怀兮跟看神经病一样看对方一眼,有点生气对方这种无端的猜忌,就把换衣间帘子拉起来了。   她正要穿衣服,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古早宫斗剧的剧情,穿衣服难免小心缓慢,穿之前还神经质地检查了一遍。   可并没什么不妥。   立夏昨天前天,都能与她如流地交谈。   今晚打了几次照面,却并未有多余的话。   哪能不介意呢。   怀兮心里想着,回到了拍摄布景那边。   尹治正与摄影师讨论着刚拍摄的样片,见怀兮出来,立刻喊了一声,让工作人员就位,继续最后一轮的拍摄。   闪光灯迭起,摄影师安排着打光师,为模特打光,让模特摆造型。   尹治回头拿咖啡喝的一瞬间,遥遥地,就瞧见一道黑色身影。   是程宴北来了。   尹治眸光动了动,看了眼正搭着一边搭档肩膀,左右调整造型,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的怀兮。   他刚都忙忘了。   本来根本没把程宴北说的那句“别跟她说我找你问过她”放在心上,准备直接告诉怀兮程宴北要来的。   这下完了。   被跟他同等级的“前男友”占了上风。   程宴北一看就是那种很会玩弄女人的男人,久经情场,为了个翻新的“旧爱”跟立夏分了手,刚又一句不许他告诉怀兮自己问过她,直接这么不请自来,登时高下立判了。   不出意外,怀兮现在应该还跟那个叫蒋燃的赛车手在一起。   也不知道程宴北跟她发展到了哪一步,两人现在这么不清不楚,不尴不尬地吊着暧昧,不知是在做什么。   怀兮以前连他这个前男友想给她过个生日的邀约都不接受,一分手就潇潇洒洒绝不黏黏糊糊,最近却跟程宴北这个前男友走得这样近。   尹治最后想,或许他们两人就是找找刺激玩暧昧。   不是怀兮玩他,就是他玩怀兮。   程宴北没去一边的休息沙发那边坐,径直过来。他也同时迎上尹治的视线,还算礼貌地笑了笑,食指轻轻挨在唇上,作了个“嘘”的手势。   不让尹治提醒怀兮。   他走过来,站在人群偏外侧,看拍摄场地那边。   立夏也同时看到了程宴北,微微讶异他会出现在这里。曾米他们一群人也注意到程宴北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还不怕死地戳一戳立夏。   立夏视线微微愣滞。   不仅是因为惊讶他会出现。   还因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正在拍摄中的怀兮身上。   跟怀兮搭档的德国籍Model叫Daniel,十七八岁的小鲜肉,脱了衣服盘靓条顺,皮肤白皙的,站在怀兮这么个亚洲面孔的女Model身旁,相当协调。   Model圈子爱用经典亚洲长相的女Model。尤其单眼皮、丹凤眼,小鼻子小嘴巴,是时尚圈的钟爱。   怀兮却不是这样的长相。她的长相是带着点儿灵动的明艳挂。   她着浓妆,画了浓眉,加重了眉头与眉峰的弧度和棱角,眼眶深邃,双眼如猫瞳,如此有点儿混血的感觉。   眼下一颗清透泪痣,又欲又纯。   她穿一身深绛色情|趣内衣,如此直挺挺地站在这里拍摄,哪怕右脚脚踝肿起受着伤,人还感冒,还是极力地进入了状态。   与身边的模特儿搭档着,凹造型。   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美。   其中一个动作是她背身站在Daniel身前,身贴着身,她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稍稍回头看过来。   眉眼微挑起,下颌微收敛,一种具有侵略性的美感。   后腰侧那一株野蛮妖娆的带刺玫瑰,在闪光灯闪过的一个瞬间,仿佛加重了笔墨也挥开面积,沿着她腰臀蔚然一片。   要吞噬谁。   也是这么一个回头,她看见了程宴北站在不远处。   他斜倚在一边,一身深沉喑哑的颜色,半抱起手臂,慵懒地朝她投来目光。视线稍稍下移,看着她后腰的一片纹身,若有所思似的。   立夏顺着程宴北凝滞的视线,猛然才想起,怀兮后腰的这一株长刺玫瑰,与他下腹那片荆棘,好像可以完美契合。   怀兮只纹了三分之二。   程宴北的那一半,只有三分之一。   是一对。   程宴北站在原地,望向怀兮的目光,渐渐深远。   不知是在看人,还是透过她腰后那一片纹身,回望着他们的过去   彼此仿佛站在时光长河的两端,中间光路蔓延铺开,如同隔着一条宽广的,广袤的,无论如何都再也回不去,也无法跨越的河流。   他在看怀兮,立夏却在看他。   不知为什么,虽不了解他们的过去,她却能懂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叫做后悔。   -   怀兮结束了拍摄,右脚都酸麻了,快没知觉。   她收拾好东西,穿回自己的衣服,将帆布鞋的鞋带儿重新系好,拎着包,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黎佳音他们内衣公司将她今天试穿过的七八套都送给她了。款式各异,日常款,情|趣款,各有几套。   尹治那会儿还问她,知不知道程宴北来做什么。   怀兮心想他估计是来找自己,但还是揣着明白装了糊涂,说可能是来找立夏的。   她也希望他是来找立夏的。   软磨硬泡地拜托尹治在门口等一等自己,她想坐他的车回黎佳音的住处。累了一天,感冒加重,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开口,嗓子就疼。   就这么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摄影棚里都没多少了。她下意识地扶一扶身边的栏杆儿或者墙面,双腿都发软。   想给尹治打个电话,手机刚拿出来,就被一只骨节干净的手,劫了过去。   她知道是谁,没抬头,笑了笑,沙哑着嗓音。   “……你还给我。”   几近难以出声。   程宴北将她手机重新放回了她口袋,边一沉气,用了些力气,怕她挣脱他似的,将她往自己怀中拥了拥。   下巴抵在她额头。   她今天穿了帆布鞋——就像从前,她是不爱穿高跟鞋的,一来是她本身身高就在女孩子里拔尖儿,二来便是她说,她矮一些,他抱着她就不会太突兀了。娇小的女人总让男人有保护欲。   一侧廊灯昏暗,走廊上已没了人。   她浑身软绵绵,因了感冒,全然没了力气。   他便这么拥着她,下巴在她额顶摩挲,试探着她额头的温度。   已经很烫了。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他低声地说着,语气却并无苛责,顿了顿,又问她,“要不要去打针。”   怀兮默默地闭上眼睛,无力地贴在他的身前,双腿虚软,如此偎着他,仿佛才能在这世间安稳。   沉默地感受他的气息拂在她额顶上方,闷沉沉的,暖融融的。   不知怎么,很想哭。   “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在撒娇吧?   是撒娇吧?   是撒娇吧!   ——来了,明天双更咯!   这两章走了些剧情。   ps我不是在洗白立夏,我不洗白本文的任何角色。一早说了每个人都很矛盾,很复杂,虽然都不是啥好东西,但也不完全是坏东西。   上次看到有读者说我不许你们骂她……额,我没说过啦!   喜恶随意~当然估计没人喜欢她(Doge   ——顺便!有人对我们怀礼哥哥感兴趣吗!   --------------------   感谢在2020-03-15 23:45:31~2020-03-16 23:5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ndra.Wu、呵呵 2个;大头网友、lailai的宝宝、一移已易、maddymar、小猪、40025089、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wns 29瓶;和烊崽陷落美好 15瓶;秋 5瓶;梓童酱 3瓶;美人不见徒奈何、不知道叫啥嘻嘻、蘑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痴缠   一侧廊灯昏暗着,如一个幽静的,安谧的佛龛。   灯火如豆,两道身影斜斜落在地面,像是那条横亘在彼此之间,广袤的,宽阔的,无法跨越的时光长河的桥梁。   一个低头抬头的瞬间,好像就能回到从前。   他怀抱温柔,烘开了一整天笼在她身上的寒。   在如此静谧的,安详的时刻,她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不安地跳跃起来。可她浑身乏力,头昏脑涨的,几乎无从去分神压抑住。   只得这么偎着他。偎着他。   都不知是真的没了力气,还是她贪婪。   程宴北听到了刚她那句低声的“不去”。带着些许沙哑的鼻音,猫爪子一样挠人。   她说完后还这么靠着他,寸步不挪的。小脸埋在他肩窝,能感受到她脸颊的烫意,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刚他试她额头的温度,就很烫了。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是短发,柔软又凌厉,挠在他的手掌心。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不去怎么行。”   他若有所思地叹了声气。嗓音低沉的,像是宽慰的诱哄,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像在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将她脑袋朝自己身前抵了抵,用下巴挨住她的额,柔声,“听话。”   怀兮的两肩微微一颤。   不知是想哭,还是什么,终于缓缓地,从他身前抬起头。   一双眼眸彻亮。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感觉他更高了。比从前的他,印象里的他,梦里的他,都高了很多很多。   她尽力地,尽力地仰起脸,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尽力地,尽力地仰视他。   好像要将他这些年的变化尽收眼底。   刚拍摄时她就穿的单薄,摄影棚里窗又开着,一天下来感冒终于加重,鼻子明显地不通气了。   “我不去。”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鼻音厚重,嗓音也更哑了。   很倔强,更像是在怄气。   程宴北抚她头发的动作停下,他手掌微微一收拢,就轻巧地箍住了她小巧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都向上提了提。   怀兮站不稳,又不敢踮脚,只得紧紧地偎在他胸前。   视线一抬,就撞入他眼底,心砰砰地跳。   程宴北散漫地垂下眼,眉心淡拢着。他抬手,将她沾在唇的丝丝缕缕的乱发拨开,神情大有不悦:“都病成这样了,你明天不工作了?”   “那你找别人去跟你搭档好了,管我干什么……”   怀兮头昏脑涨的,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   嘴皮子永远比思想跑得快,半天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逞口舌之快跟他说这些,稍微来了些力气,匆匆要去推他。   她从他身前撤开,一转身,跌跌撞撞地朝旁边走。他却立刻紧跟上来一步。他生得高大,几乎是用胸膛搡着她退了几步。   她这么又是避他又是躲他的,不留神,脚还被什么勾了一下。   身后是休息厅,外侧一组绵软的皮质沙发。   于是她的腰直接硌着沙发扶手,向后一仰,就栽了下去。边还下意识地去拽他的袖子,没拽到,反而拽到了他腰间的皮带。   “……”   她来不及调整位置,手一勾,就这么带着他,一起摔到了沙发上去。   沙发扶手凸起一块儿,托着她的腰,朝他迎送过去。   怀兮一向喜欢穿短裙,这么半仰着躺了去,身上那条绛色吊带裙的裙摆跟着向上蹿起一大截儿,凉风在腿周围肆虐,他裤子的布料摩.擦着她腿部的皮肤。   又疼又痒,像极了昨晚。   她身上披着黎佳音的外套,这么一栽,一截香肩滑开一大片的雪白,乱发也散开在沙发上。冒冒失失的。   她睁大了眼,微微喘着气,惊惶地去看上方的他。   程宴北被她带着猝不及防地摔下来,他一条手臂半支住沙发靠背,一条支在她脑袋一侧,如此才能稍稍稳住。   不至于摔到她身上去。   可高高隆起的沙发扶手,还是将她的腰身托高了一截,如此与他密切贴.合住。她的一条腿还半屈着,翘高了,置于他身体一侧。   怀兮仰起脸,看着他。有些尴尬。   她鼻子不通气,如此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喘着,视线又直勾勾的,双唇潋滟,微微张合,用的还是早上让他“忍不住”的那个颜色的唇彩。   程宴北也垂眸。目光陡深。   彼此相觑,对视开始慢慢变了味道。   怀兮意识到了,总觉得这样太过危险,气喘不均,嗓子肿痛,这么半仰着出一声让他离开她都很难。   她一侧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蓦地,一道气息却随着他稍一俯身下来的动作,瞬间落下。   怀兮侧开头,尽可能地回避。   于是被他趁了先机,灼.热气息落在她耳旁,痒意蔓延开。   “我说要带你去医院,又没说带你去别的地方。”   “……”   他靠在她耳旁,低声沉沉地笑,“你急什么。”   “……”   怀兮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还勾着他皮带,就这么停在了一个暧.昧的,不尴不尬的位置。   而她好像对此十分娴熟,拇指都挑起了他皮带扣。将解不解的。剩余半只手都不自觉又不经意地滑了进去。   她手很冰凉,他腹下的皮肤却是滚烫。正好停在了他右下腹的荆棘纹身。意欲昭然若揭。   程宴北见她打量她那只手的视线都愣滞了,不知是在看什么,他又沉声一笑,问:“不拿出来?”   怀兮这才愣然地移开视线,满脑昏涨,嗫嚅了下唇:“拿什么……”   “手。”   “……”   怀兮睫毛颤了颤,回避开他笑意深沉的目光,立刻触电一样将手拿了出来。他皮肤滚烫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她指尖上。   她的脸也跟着烫。   她以为是什么。   程宴北站直身,手臂一收,顺便揽着她已经软了的腰身,就要带着她从沙发起来。   怀兮浑身没劲,也不想同他拉锯了,最后她挣扎一下,坐在沙发扶手上,纹丝不挪的。整个人都很没力气。   “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他以为她又跟他闹脾气,淡声问一句。   “……”   怀兮撇唇,不说话。   他这是铁了心要带她去医院吧?   小半秒,也没等到他别的行动。   她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在耐心地征询她的意见。   去医院就去医院吧。   怀兮妥协了,硬着嗓音,说:“我自己走。”   说着,她就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还避开他伸出要扶她的手,不要他帮忙。   可还没站直,腰与双腿就被个力道从后同时揽住,她双脚腾了空,脚尖儿好像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又被他抱了起来。   她的心随着他这么猝不及防的动作,重重一蹿,几乎要蹿出嗓子眼。   渐渐落稳在他怀中,心又稳稳跌了回去。   怅然若失。   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程宴北捡起她落在沙发的外套,顺着自己臂弯,压在她肩上。   怀兮靠在他身上,又无力,又好笑的:“你干什么?我不都说了,我自己走吗……”   “是吗?”他鼻息微动,轻笑,“我没听见。”   怀兮嗫嚅一下唇,不说话了。   程宴北垂眸看她一眼,单眼皮弧度清清冷冷。   眼底始终落着几分笑意。   他迈开腿,抱稳她,大阔步地沿走廊朝外走。   出了JL大楼,他的车就停在不远。   披拂雨芒。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临上车,怀兮又问他,“你不是,去赛车场训练了吗?我记得,你早上不是跟摄影师他们说……”   程宴北将她放上了副驾驶,伸手为她拉过了安全带。   她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他离她很近很近,慢条斯理地为她系着安全带,嗓音徐徐,漫不经心:“你记我的事,好像记得很清楚。”   “……”   怀兮动了动唇,要辩解,却欲言又止。   他最后散漫一抬眼,笑着觑她一眼,神色倦懒的。   “去医院。”   怀兮看着他。   他好像怕她拒绝,又轻轻说了声。   “听话。”   然后揉了下她头发,就关上车门。   直到他发动了车子,怀兮却都说不出话。额头触感未消,指尖儿那灼热的触感仿佛还在,心头也惴惴的。   她的生活,在短短的几天内,几乎被他搅得一团糟。   她也辩解不能。   辩解不了他那句“你记我的事很清楚”。   其实,并非她将他的事,特意记得这么清楚。   蒋燃今天下午也在赛车场训练,他们还要打什么练习赛。她也是知道的。她还准备去见蒋燃,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工作拦停。   只是,一说出这样的辩解,就好像是欲盖弥彰。   就好像是,在遮掩她的贪婪——   遮掩她贪婪地享受着他对她的记挂与关怀。贪婪地着意于,他为她放下了他自己的事,匆匆奔来见她——如果她没记错,他们的比赛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又好像是被他一语中的。   他对她,或是她对他,那些不经意的,逃不开,也躲不掉的在意,好像一直都在。   又好像是,她从心底就不想在他面前提蒋燃的名字。   仿佛一提到,此时此刻,就会被毁掉。   是她贪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没有狗子这样的前男友来撬我= =如果是我,肯定一撬就破功   自制力太差 ╮(╯▽╰)╭   这章太短了,有点卡文。   还有一更!!晚点点,12点之前   下一更大概5k+的样子   -------------------------   感谢在2020-03-16 23:55:04~2020-03-17 18: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移已易、小蛮腰PING、。_. 2个;大头网友、浮生、maddymar、毕绍欣 Helena、sus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安宁 40瓶;小布丁! 30瓶;小蛮腰PING 15瓶;今天更新了吗、Karina 10瓶;cccjjj 7瓶;1小艳艳、吴世勋心肝宝贝儿、泰泰古 5瓶;浮生、秋 4瓶;皮皮皮皮、糯米-Shiloh、石榴啊啊啊石榴 3瓶;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痴缠   怀兮做了个梦。   朦胧中,像是高三那年的秋天。九月底的南城,一如今天的上海,空中绵绵密密地飘了一天的小雨。   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教学楼大门新刷了漆,充斥满楼道的铁锈味,还有新印复习资料的油墨味道。   高一高二的学生尚不知魔鬼高三为何物,在操场开校运动会,各种激昂声音交杂,如一锅沸腾的水,在脚下蒸腾。惹人烦躁。   操场被占用,高三的体育课被强行改成了自习课。   怀兮在的不是什么尖子班,良莠混杂,这是她刚开始不到一个月的高三生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正打着瞌睡,身后那套常空的桌椅,蓦地传来“吱呀——”一声。   尖锐地,割破了一教室的下午盹儿和昏昏欲睡的气氛。   同时,巩眉公式化的笑声从门外由远及近地飘来,满教室登时都清醒过来,纸张哗啦啦地翻动着紧张的情绪。   巩眉与门外的教导主任聊了几句,然后进来。   目光直朝着打瞌睡的怀兮。   怀兮立马一个激灵坐起,拿出数学试卷要装学习。一个紧张,手里的笔,骨碌碌地沿着桌面滚落在地,摔到椅子后不知什么地方去。   她匆匆低头,又要去捡笔。   刚看到位置在哪里,正要伸手,视线内落入一只手。   干净的,骨节分明的。   男生的手。   他手背白皙,淡青色的血管,随窗外淅淅雨打梧桐,几近不可闻的声响,仿佛同一个节律跃动着。   她一抬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弧度狭长淡漠的单眼皮,瞳仁黢黑。   干净利落的寸头,应该是新理的,毛刺儿一样的棱角;左眉眉峰一道隐隐疤痕,看起来是有些凶戾的断眉。   受过伤的样子。   可他目光散漫,看向她时,几分不经心的慵懒。   是笑唇。莫名的勾人。   陌生的男生。   怀兮与他对视一眼,不知怎么,心脏就是一抖。接着,巩眉就扬声喊了她的名字:“怀兮——”   很严厉。   每每巩眉喊她名字,班上几乎所有同学都会对她投来目光。那时也不例外。   平时大多数人或许只是关注她这个“班主任的女儿”是否会挨骂,想看她笑话的意思,那时,更多人却在看她身后的座位。   他比她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怀兮还没想明白他是谁,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站了起来。一抬头,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要高很多,很多。   他垂了垂眼,看着她。   递给她笔。   满脸的漫不经心,目光倦冷。   “——怀兮,你盯着新同学看什么呢。”巩眉不客气地训斥她。   班上哄堂一笑。   怀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羞恼地坐了回去。埋头假装写卷子。   同桌还戳一戳她:“怀兮,你看人家看得眼睛都直了——哎,是不是比追你的那个隔壁班班草好看多了?”   前座同学也转过来边打量她身后的人,边悄悄地说:“他是高四的学长,来复读的。”   “啊?为什么复读?”   “差点把人打死了吧——”   “哇怀兮,你也敢盯着他看——”   议论纷纷。   “别议论了,”怀兮心烦地打断,扬了扬下巴,指讲台上的巩眉,压低声音,“我妈还在上面站着呢。”   一群人悻悻而散。   她那句声音不大,却被身后人听见了。   直到巩眉提醒他自我介绍,他开始用徐徐低缓的嗓音说出自己名字,目光好像还时不时地会落回她的身上。   或许是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太深刻。   以至于一向几乎不跟同班同学说话的他,在课堂上打盹儿走神被老师突然提问,单人单座的他,第一次同她说话就是直呼她姓名。   他问她,老师讲到了哪里。   不知怎么,那个普通的下午,好像变得不再普通了。   他直呼而出的她的名字,好像也不再普通地成为吸引同学注意力的笑柄。   为他指出的那道题,好像也不再普通。   那时他们第一次说话。   前一天下午,她还因为被所谓隔壁班的班草追求,加之上个月的七夕节给她塞了礼物还宣传得沸沸扬扬,被一群女孩子不知多少次堵在了女厕所。   爬出窗后,满心怒意的她,在一众嘲笑声中,正好遇到了刚从教室出来的他。   不等他反应,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踮起脚,一手勾住他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她惶惶又胆怯地望进他冷淡的眼,嘴唇触到他的时,有种窒息迷乱的冰凉。大脑仿佛绽开了一朵带毒刺的花。   表情却如同抱着即将赴死。   她只得闭上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那时她还没摘牙套,她紧张用力到钢丝勾破了她的嘴唇。   一股血腥味。   她只知道大家都说他因为打架被勒令禁止参加高考,不予毕业,他只能留级一年到她的班上。   全年级听过他的事的人,都很害怕他。   都说他很混蛋。   都说他不好惹。   于是如她所想,那些起哄的笑声,没多久,就渐渐消散了。   第二天他就同她说话了。   好像只是一个不经意,后来去想,或许是蓄谋已久。   因为第一眼见到他,不仅是她不自觉地看了她很久。   明明他也是。   那些年,他轰轰烈烈地路过她的青春。   她本该平淡无奇的青春,好像也变得不再普通了。   不再普通了。   脱离如火如荼的高中,大学就变得相当平淡。   这种平淡被横亘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冲淡了不少。   她与他在一个偌大的城市的两端,每次见面需要坐很久很久的地铁,那时怀礼还在港城读医科大,偶尔闲下来会开车送她过去。   多数情况下是他们之间靠这趟地铁奔向对方,交换着奔向一个城市的另一端。   大二那年的冬天,她参加学校游泳社得了重感冒——参加社团的事没有告诉他。   不是不说,而是忘了说。   那些年明明在一个城市,却生生成了异地恋。   这种“异地”的感受不仅仅是距离上,学校上,城区规划上的概念。   还有生活圈子。   对她和他而言都很陌生的城市。   他认识的人她不熟悉。   有次他手机没电了,他们学校周围发生恶性的无差别伤人案,她着急找不到他,辗转多方,通过同城的同学,去打听有没有认识的在他学校的人,问到与他同系的同学,花了很大功夫,终于联系到他。   得知他在理科实验室待了一整天都没有出学校,他自己都不知道附近发生了什么。   他忘记报平安给她,那天晚上他从实验室出来就匆匆来了港西。   她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那么没安全感,抱着他哭了很久。   她以前高三被校园暴力欺负得最狠的时候,八岁那年父母离婚的时候,爸爸带着哥哥一走了之一声招呼没对她打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哭过。   她的圈子与他也没有交集。   别人只知道她的男朋友在港东的港城大学,但对他不甚了解。有次社团的一个朋友回来跟她开玩笑。   怀兮你男朋友好穷啊,我去港东找我女朋友玩儿,看到他在帮烧烤店搬啤酒呢,我叫他过来喝酒他也不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哎你何苦呢找个这么穷的男朋友,我见过你爸你哥,当牙医的挺有钱的吧?怎么第一次喊你男朋友来喝个酒……   话没说完,怀兮就给了对方一巴掌。   她浑身发抖,她说,你懂什么。   他们什么也不懂。   她八岁时父母离婚,爸爸带着哥哥去了港城,不告而别。   没有人告诉她父母离婚,所谓的怕伤害到她,换来的是一次次无底线的隐瞒和欺骗。   最开始妈妈,舅舅,周围很多人都告诉她,爸爸只是出差了,带哥哥去外地看爷爷。   于是她还做着等妈妈的学校放暑假一家四口去旅游的美梦,直到有一天发现爸爸和哥哥都好久好久不回来了,妈妈才告诉她,他们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被齐齐整整地一分为二了。   所以她讨厌被欺瞒。   十分憎恶。无比讨厌。   他们也什么都不懂。   程宴北八岁时爸爸酒精肝去世,没两年,他妈妈跟别的不知哪里的男人给他生了个妹妹,然后将妹妹与他同时扔给了奶奶,卷走家里所有存款一走了之去了港城。   奶奶从那之后靠吃低保和做一些薄利辛苦的针线生意供他读书。   所以他从来不喝酒,厌酒如仇。   所以他一开始填志愿,不愿与她一起去港城。   所以他咬着牙,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兼职供自己上学,供妹妹读书,供奶奶生活,坚持了那么久,近乎一年半,就是咬着牙,咬着牙,一个字也不告诉她。   甚至他们出去的大部分花销,还是他在出。   她在他面前永远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从不懂他的艰难。   他永远给她最好的,生日节日什么从没落下过,尽可能去满足她那些,根本不需要,根本无需维持,他只要说一声,她就彻彻底底放弃的虚荣心。   她说,他们什么都不懂。   其实她也不懂。   从那时起,她就看不懂他了。   -   更迭了数个梦,怀兮忍着手背酸胀,朦胧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苍白的天花板,混着丝丝缕缕,仅能被她捕捉到一点点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近乎失去了嗅觉的鼻腔。   一个护士过来替她换吊瓶。   刚才一大瓶下去,好像用了一个多小时。   她就这么靠在程宴北怀里睡了一个多小时。   生病了没力气,她又嫌椅子靠背坚硬,可医院病房满了,只能在输液室输液,他便坐过来,伸出手臂,让她靠着他。   一开始她想离他稍微远一些。   但好像是人实在没力气,还是因为往事涌上心头,那些从他出现在她的摄影棚前,上了他的车以来,不断从心口,从记忆中涌现而出的依赖感占据了理智。   她就这么靠了上去。   期间电话响了两次没接。   有蒋燃的。   有怀礼的。   还有黎佳音的。   都没接。   他的电话也响过,他也没接。   两个人好像就这么默契地心照不宣,默契地在此无声相拥,默契地,谁也不对彼此没有对方的过去,没有对方的当下通风报信。   小护士好像全然把程宴北当成了她的男朋友,嘱咐了几句,跟他看着她的手别乱动,不然手背要鼓包了。   程宴北也不辩解,低低“嗯”了声,听着护士的嘱咐,就将她的手放入他掌心。   十指相扣住,保证她纤细单薄的手背是一个平面。   他五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怀兮自然地偎着他,也没看他,察觉到他的力道握紧了她的手,几次握紧着,她鼻息微动,无声地笑了笑:“你干什么。”   鼻子不通气,如此像是嗤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什么。   她浑身没劲儿,没力气挣开他。   嗓音也沙哑。   程宴北没说话。   忽然地,靠近了她一下。   怀兮下意识往一边躲一躲,这才抬头。   他的胸膛朝着她,一条手臂拥稳了她,往上抻了抻身子,等她靠稳在靠背,伸手为她调整吊瓶的位置。   怀兮想抬头,他半垂眸,笑着睨她一眼。   “不许看。”   “……”   搞什么。   程宴北说完又坐回去,拥了拥她。他的左手握住她右手。她右手手背已微微泛起了青紫一块儿的颜色。   让她就这么靠着他。他一时也有些困顿,长腿疏懒地抻开。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晚上八点。   赛车场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他正暗自思量,MC总部那边发来一条消息。   他今天临时也有一些事物要跟那边协商处理。   滑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打着字回应对方,怀兮不安分地在他怀中动了几下。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   靠在他怀中,抬眼。   他低睨她一眼,笑:“怎么了,一直看我。”   她不说话,就这么靠在他的怀中,抬眸看着他。   视线灼灼的。   眉眼清澈,眼底一颗泪痣,勾人又漂亮。   她盯着他半天,他却没有多不自在。   微微俯身靠近了她,稍偏了下头。如此近若咫尺,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方两三寸的位置。   呼吸交绕着。   程宴北垂着眼,睨着她饱满潋滟的双唇,眼底泛起笑意来:   “干什么盯着我啊,嗯?”   怀兮睫毛下意识一颤,他声线沉沉的,几乎从她鼻尖儿拂过,她的心也跟着打颤。   却没说话。   空气却仿佛静默在此刻。   以为他要吻上来,可却没有。迟迟没有。   他停在了一个十分克制的距离,容彼此的心脏空虚地擂动着。   她不再看他了,稍稍地垂眸,片刻后,静静地问。   “如果当初我们没分手。”   “……”   她倏然又抬眸,对上他笑意凝在眸底的眼睛。   “你现在会快乐一些,还是难过一些。”   程宴北一怔,半弯的唇角渐渐僵硬。   “你今天不去比赛,真的没事吗,”怀兮看着他,嗓音沙哑的说,像是要咳嗽,或是尽力尽力地压着心口的感觉,“如果我们当初不分手……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吧。”   他不说话,她却已替他下了结论。   “应该不会比现在好受,对吗。”   “……”   说罢,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挣开他的手。   她的手机一直在身上外套的口袋里嗡嗡震动。下面的外套还是黎佳音的。   上面压着一层他的。   手机贴着他的那一侧,两层外套阻挡,她在打吊针的手很不方便,一开始是想自己来,没半秒就放弃,无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程宴北深深提气,仿佛从刚才的神绪中抽神出来。   轻轻说了声“别动”。   帮她拿了出来。   一通来电。   不出意料来自蒋燃。   他眉心轻拢。   怀兮立马将手机拿了过去。   她左手第一次扎针没扎好,直接给扎肿了。她是右撇子,这么滑手机很不方便。   没拿稳,“啪——”的一下。   又掉到地上去。   她这下彻底不方便了。   程宴北淡淡瞥了眼她手机,就移开了视线,往座椅靠了靠。   没想帮忙似的。   之前的几个都没接,接起了肯定又可能要撒谎回应蒋燃。怀兮本来不接也行的,但看他一副倦漠神情,她又想接了。   仿佛回到那些年,无休无止地与他赌气。   和好。   赌气。   和好。   赌气。   赌气赌气。   再赌气。   没了下文。   思绪一怔,她鼻子有些酸,任手机嗡嗡作响着,她也捡不起来。   仿佛又在赌气。   可很快,就被他一个俯身,捡了起来。   她愣然地跟着他一低头一抬头,见他眉心紧拧着,滑开之前,还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了句:   “少说两句。”   “……”   他低低一笑,笑得颇有几分苦涩——不知是否是被她的那些话所影响或是触动。   “我吃醋。”   他说。   怀兮愣了愣。接了过来。   “……喂。”   她嗓音嘶哑,很艰难地,很艰难地,才出了一声。   电话通了。她的心却不在这通电话上。   边想着,他一向这么直截了当,从来都是吃醋就说这么磊落的个性——甚至现在。甚至在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他这个前男友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自己吃醋这样自大傲慢的话。   可为什么,那些年,他们之间,会那么别扭。   他为什么又非瞒着她不可呢。   “喂?”蒋燃那边也一声。听着情绪不佳。   怀兮这才仿佛被叫醒了。   她生病了思绪跟不上,又愣愣地“喂”了一声。   程宴北不动声色地皱紧了眉。   眉头深锁。   另一边,蒋燃没跑完剩下的三圈就从赛道下来了。他边脱着赛车服上衣,和头盔一齐塞给一边的人。   迫不及待地又打给了怀兮。   刚中场休息,他看到怀兮新发的朋友圈。   照片上她在输液,手背都青紫了一片。惹人心疼。   还开玩笑说,她这种感冒了能扛一阵是一阵的人,都不记得上次输液是什么时候了。   他以为她只是寻常的伤寒,吃点药应该就没事,没想到居然去输液了。刚休息时看到,就火急火燎地打了几通电话,她都没接。   又被赛事组那边催着上赛道。   今天程宴北不在,据说是临时去了MC总部那边处理事务了。   他一骑绝尘。   还剩最后四圈,他跑了一圈就下来了,一路上除了觉得赢得无趣,却总心头惴惴的。   担心她。   此时在蒋燃胸腔的,好像除了以往的猜忌与嫉妒,终于有另一种好像被他忽略了很久,也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占了上风。   直到听到怀兮那么沙哑,像是砂纸碾着朱砂从他心口滑过的声音,要把他的心磨碎了一样。   他终于好像能意识到,原来他与她之间,他对她,还有在乎。   而意识到这种在乎——尤其意识到这种在乎是后知后觉的,更令他抓狂烦躁,近乎致命。   因为或许有个人。   有个已经从她的世界淡出许久的人。   比他先一步在意到了。   趁人之危抢占先机,比他更在意。   哪怕是一种抱着玩玩儿态度的伪装。   “怎么声音都哑了,”蒋燃又心疼又无奈,“不是让你买药吃了吗。”   他这样的语气,好像是在责备自己。   人已经赶紧奔出了赛车场,往停车坪那边去开自己的车。一路快步如飞。   “啊,我那个……”怀兮轻轻咳嗽两声,看了一边的程宴北一眼,他又将她打着针的右手捏回了手心。   跟刚才一样十指相扣着,放平她手背。   怕她跑针了鼓包。   她却挣扎开他。   好像是心虚。   或者什么。   眼神闪躲着,不再看他,而是跟蒋燃对话,有些虚弱地笑笑:“我明天还要工作,今天临时加班,有点严重了……”   程宴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眸光倏然落寞下来。   “我就来打个吊针,马上结束了。”   怀兮语速极快,匆匆地说。   仿佛怕蒋燃下一句就是:“程宴北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蒋燃坐在自己车上,手扶着方向盘。   一瞬的缄默。   她继续喋喋不休。   蓦地想起了黎佳音说“你不会是因为差点跟前男友发生点什么,所以忙不迭地想弥补给现男友吧。”   她不敢再去想。   倏然一抬头,发现吊瓶是歪的。   程宴北刚刚调整过。   歪了。   是想让点滴流淌地缓慢一些吗。   她微微睁了眼,看着他。   他也同时看向她。   眼底满是。   深沉的,不甘心。   她心头微动。   喉咙生疼,唇却由不得自己,机械且迅速地动着。   “你应该也训练完了吧?今天有没有很辛……”   “怀兮。”蒋燃温声地打断了她的话。   “——嗯?”   “对不起。我这个男朋友当得很失败,”蒋燃扶着方向盘,整理着思绪,力图将一段话说的完整,嗫嚅着,“我总是在怀疑,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我不该这样的……为什么你病成这样了,我都没想到。   “我不管你跟谁在一起,我现在,真的,真的很担心你,”他强调着,“我是你男朋友,是我没做好……不管怎么样,怀兮,我是你男朋友。是我一直没做好自己的事。”   “……”   “你们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怕玩咖动真心,各个都是高段位   抱歉大家,最近状态和心情都特别不好。所以鸽了两天。真的很抱歉。   我怕带着糟糕情绪影响到文,这两天就没敢动笔。   实在不好意思,久等了。   本章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吧!   截止明天更新之前   -----------------------   感谢在2020-03-17 18:58:31~2020-03-19 23: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木皆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 5个;饭饭饭不羁、小小 2个;毕绍欣 Helena、maddymar、41782980、yao-726、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delie 100瓶;壹贰 77瓶;小小孩子 30瓶;月野小兔 24瓶;开映 8瓶;:)、溜了溜了 7瓶;vvvvvixs 6瓶;糯米-Shiloh、略丧、许渣今天追到妻了吗 5瓶;沈洄 4瓶;36099875 3瓶;41043291、妈妈Miya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Luftmensch、顾顾顾顾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痴缠   输液室窗半开。   这边雨声合着电话对面一通嘈杂错综的淅淅沥沥,逐渐大了。   一整个世界,好像都随着蒋燃的那句话,还有雨声,化为不断溢出的泡沫,在怀兮的耳边无休无止地沸腾。   她握了握手机,仿佛同时跌入思绪。   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   蒋燃也跟着沉思小半秒。   一个城市,不同的地点,后知后觉才捡起来的在乎,隔着微弱的通讯电流,渐渐的,变得清晰。   后知后觉才明白,最本质的喜欢,这些日子以来,居然被嫉妒与猜忌,冲淡了太多。   她声音好像更哑了。   蒋燃的心也软了几分。   深深呼吸一番,他好像同时与自己和解,语气不再咄咄,恢复了素来的温柔,问她:   “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吊针还有多久打完?我这会儿正好从赛车场出来,我去陪你。”   “不用。”   “……”蒋燃沉默一下。   怀兮看了眼头顶那个小吊瓶,还歪着。但剩下不多了。   那是程宴北故意弄歪的。   她又收回视线,看身旁的男人。   程宴北却没看她。   他神情始终不大好似的,眉心拢着。她朝他看过去的一瞬间,他也同时站起了身,背过她,抬脚,朝输液室外面走去。   好像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不用过来了。”   怀兮遥遥目送他背影,垂了垂眼。她以自然的语气,徐徐对蒋燃笑着:“我朋友在陪我打针,吊瓶马上见底了。我晚上我去她家住——嗯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在上海的那个朋友。”   她主动解释着。   她的位置离门边不远。   程宴北刚出门,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话,脚步顿了下,唇角似有若无地扬起个略带苦涩的角度,无声地笑了下,去走廊一侧抽烟。   想离她远一些。   最终还是停在了一个依稀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却又听不清楚的位置。   怀兮流畅地说完一通,却是不自在地咬了下唇。   也没多么不自在。   她可悲地发现,一次一次的谎言,会让人变成一个一开口就说谎的撒谎机器。   “我去见你。”   蒋燃虽没向她求证你朋友是谁,到底是男的女的,也没有变态到让她把电话递给对方以示确认。   口气也并无质疑与逼人的咄咄气势。   反而一直很温柔。像极了在哄她。   怀兮虽知道这是男人知错后固有的,也难得的放低了的姿态,无比套路,她的心口还是不由地颤了颤。   “我很担心你,特别担心,”蒋燃说着,自嘲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刚我开车,还剩四圈儿跑完,我跑了一圈就下来了。我担心你。”   他强调着。   “怀兮,给我个机会。”   他继续说着。语调一缓再缓。   好像在认错,可怀兮隐隐觉得,好像不仅仅是为他过去无休无止的猜忌,对她的疏于关心差点别人占了先机而认错。   “给我个机会吧。”   几近恳求。   怀兮轻咳一声,半开着玩笑:“什么叫给你机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如此问,更像是在拷问她自己。   “怎么会。”蒋燃说。   接着,同她一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心照不宣。   他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很大了。   冲刷着窗。   红绿灯口,满世界氤氲成一副色泽诡谲的画。   “那你打完吊针先去朋友家,我待会儿去见你一面。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在门口或是哪里,今晚让我见你一面就好,”蒋燃柔声地说着,话尾忽然故作严厉,“让你朋友照顾好你,照顾不好感冒加重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嗯好。”怀兮迟疑一下,还是答应了。   然后挂了电话。   程宴北也回来了。   怀兮身下的座椅并不靠墙,与身后另一排背靠着背。她正盯着手机凝神,犹豫要不要把黎佳音家的地址发给蒋燃。   忽然一道气息贴近了她。   低沉灼热,夹着一丝很淡的木质香气和未消散殆尽的烟草味儿。   他俯身靠过来,见她犹豫,却是低缓徐徐地笑起来。   “为什么不跟他说我们在一起。”   “为什么要说。”怀兮半仰起头,抬眼,由下而上地看他。   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他唇半弯,却是似笑非笑的,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单眼皮弧度狭长,眼中淬了冷意。   还有一丝很明显的,妒忌。   她扬起一张娇俏的脸颊,眼下一颗泪痣暴露在灯光下,如一粒红豆扎根在他心底,蠢蠢欲动的,就要破壳发芽。   可却没有。   “谁想给自己添麻烦。”她轻轻对他一笑,就要低头回去。   下巴却蓦地被一个略带凉意的力道托住。   她又被迫向后仰脸。   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   他眸光倦淡的,看着她,唇边笑意漫漫,却蓄满了隐忍。   清晰可见的。   一如方才他眼中的妒忌与不甘。   她清晰地看到了。   彼此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彼此的形容倒映在对方的眼中。   满眼满眼,好像都是对方。   一瞬回到过去,一瞬却又被狠狠地拉回了现在。   “那你下次,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他咬了咬牙,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都别告诉他——怎么样?”   或许他还有半句话没说。   ——反正你也不打算跟他分手。   也不打算跟我在一起。   如此被雪藏了的,却又心照不宣的半句话。   仿佛同他们今夜,同前几日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一样,变成了个见不得光,只能在彼此周身上下,内心欲.望的最黯淡,也最热烈的地方,野蛮生长,肆意妖娆。   怀兮心猜着,却是淡淡地笑了。   “好啊。”   程宴北垂眸。   “但是,”她又补充着,“越这样下去,我可能对蒋燃越愧疚。”   “……”   “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她说着,也垂了垂眼,长睫毛掩去眼底神色,脸颊枕在他手心,“你别爱我了。程宴北。”   -   蒋燃开车过路口。打开雨刷器。摇摆无休。   任楠他们赛事组的人和几个Neptune的队友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轮番儿的,盘问他临时从赛道跑出去又去了哪里,比赛都没结束。   蒋燃只答,有点急事。   对方又是一通责备。说他跑了,程宴北也跑了,后面的人还怎么比,今天这个友谊赛的意义何在。   蒋燃心烦,就挂了电话。   雨夜,车载音响开大了些。   和淅淅沥沥,源源不断的雨水,一齐冲刷着他心头的烦躁。   路口之外不远就是地铁口,人烟寥寥。雨刷一摇摆,滑开一道清晰,他正要抬眼看红绿灯的瞬间。   注意到一抹身影。   立夏穿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没打伞,头顶顶着包,准备穿过马路过来。   雨很大,她披肩长发湿透,贴在脸颊,四处惶惶地张望,素来一副优雅得体的模样尽失,有几分狼狈。   前方不远就是赛车场。   蒋燃思忖一下,意识到她或许是来赛车场取东西的。   她那对儿CHANEL耳坠价值不菲,是上个季度的限量款,丢一只肯定挂心。   昨夜在车中聊天,立夏就说她一路打拼过来,从未拿过家中一分钱。与他一样,他们的家庭都不赞同他们的事业。而她这几年不在秀场工作,工资微薄。   不若怀兮那样及时行乐,挥霍起来大手大脚,痛痛快快的。   蒋燃又一想。   他那会儿跟任楠说,托明天去《JL》拍摄的人将东西带给她,不必再加他的微信直接找他。   他下意识摸了下口袋。   一处小小的坚硬。   他忘记将东西给任楠了。   蒋燃皱了皱眉,右前方路口红灯跳绿了,立夏顶着包挡雨准备过马路。她好像在四处张望着哪里有便利店。   想去买把伞似的。   她浑身都湿透,一个人,无人开车载她。   她和程宴北分手了。   前方绿灯亮了许久。   蒋燃却久久没发动车子,身后响起逼仄的鸣笛声催促他。他右手落在口袋里,那只耳坠的锐利边沿扎着他的指腹。   仿佛也在催促他做决定。   立夏即将走到马路的另一面,身后窜出来一辆电动自行车。好像是刮了她一下,她左右偏移着去躲,包口向下一倾。   里面的资料纸张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她忿忿地去看刚刮她的那辆车,满脸的不快。   然后蹲下去,裙摆落在积水的地面。   低头捡资料。   蒋燃眉心一皱,右手拿出挂挡,打了半圈方向。   本应直走,却还是右拐转了弯。   停在一个克制的距离。避免激起水花溅她身上。   稳稳停在她眼前。   立夏察觉两道车灯接近,已捡好了湿透了的资料站起来了。抬手遮了遮光线,看清了居然是蒋燃的车。   蒋燃先行打开了车窗。   隔着哗啦啦作响的滂沱大雨,低喊了声:“立夏——”   立夏一愣,又看了眼车牌,确定是蒋燃的车。   她犹豫了一下,没直接上去。而是隔着蒋燃已经打开的车窗,走近了一些,问:“你怎么在这?”   蒋燃看她还顶着包挡雨,无奈地笑笑:“雨这么大,先上车说吧。”   立夏也冻得直打哆嗦,还是绕过车头去了副驾驶。上去前她还说:“那个,我衣服湿了……”   “没事,皮质坐垫。”   蒋燃说着,将副驾驶的东西扔到了后座去。   立夏便上了车。   车门一关,隔开雨声,只有车载音响低缓悠扬的爵士乐声。   蒋燃调小了声音。   将车又往路边停了停。   立夏从包里拿出干面巾纸去抚潮湿的头发,望了眼她本来要去的方向,侧头对他说:“你刚从赛车场出来吧?”   “嗯,对,”蒋燃说,“你也过去么?”   “对,任楠打电话给我,说你让他托人带东西给我,是我的耳坠吧?”她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丢了一只耳坠。   还是昨晚与他在车中……   她顿了顿声,继续解释:“我从公司出来那会儿雨还小,想着直接乘地铁过来拿上就回去了,没想到一出地铁口突然这么大雨,我还把伞给我住得远的同事了……”   她说着抱怨起来,看窗外。一直不看他,“对了,你知道这边哪里有7-11或者随便什么便利店吗,我去买把伞。”   “附近好像没有7-11。”   蒋燃说着,无奈地笑笑,从口袋里将她那只耳坠摸出来。   他特意找了个装小物件的塑封袋给她装了起来。   递到立夏眼前。   “给。”   立夏惊讶地看他手心。   一只耳坠,莹凉的。星辰形状。缀着流苏。   “我急着出来,忘了给任楠,本来想找明天去《JL》拍摄的人带给你。”蒋燃说着,轻快地将东西放入她虚拢起来的手心。   视线一刻不敢停留。   “这样啊。”立夏拿着耳坠,借着光看了看,随口问:“你急着干什么去?你们今晚应该在打比赛吧,我还算着时间差不多过来的。”   “去找我女朋友。”蒋燃说,“她生病了,在输液。”   立夏愣了一下,想起那会儿在《JL》的摄影棚门前,见到程宴北来找怀兮的,临收工,又见他带着她离开。   是去医院了吗。   立夏看了看蒋燃,却没多说。只点点头。   “哦。”   没了下文。   东西都拿到了,立夏也没再去一趟赛车场那边的必要了。她拿出自己剩下的另一只耳坠,想换下来,跟蒋燃还给她的这只一齐戴上。   蒋燃便打开了车顶灯。   一瞬明亮。   她浑身濡湿了,雪纺衣料黏在身上,周身曲线被勾得隐隐绰绰的。   蒋燃无意掠过一眼,收回视线。   然后发动车子。   “雨大,我从前面掉头,把你放在地铁口吧。”   很疏离。   从叫她上车,到送她去地铁口,只是雨夜的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如他本人脾性温润的绅士之举。   别无其他。   “好。”立夏答应下来,“谢谢你。”   “不客气。”   她抬手,侧开头,摆弄着两耳的耳坠。   动作熟稔。   “你今天,和怀兮一起拍摄的吧?”蒋燃问起,怕自己问得突兀,笑了笑,“她本来今晚和我一起,晚上临时有了工作。”   “嗯。”立夏应道,难免抱怨两句,“就一个电子刊的小项目,上个Model跑路,明天发刊,这边要赶工所以给怀兮还有我们临时叫去了。”   蒋燃却没再问起别的。   立夏却也没说。   但隐隐的,好像谁都知道谁会如何问,谁又会如何作答。   谁好像都知道。   多问一句,多说一句,在对方面前都是减分项。   女人不喜欢疑神疑鬼的男人,男人也讨厌搬弄是非,嘴巴碎爱八卦别人的女人。   路上两人随意拉扯了几句。   快到地铁口,立夏突然说:“哦对,那会儿给任楠打电话打不通,我就加了一下你微信,想问问你你们几点结束。”   可是她和程宴北分手了,也不方便问起。   但稍顿一顿,蒋燃好像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答:“哦那个,今天很忙,晚上还比赛,没看手机。”   其实立夏暗示的是“我给任楠打电话打不通才加了你的微信”,应该是晚上,或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可他连白天的事儿都解释了。   立夏笑笑,没说什么:“没事。东西拿到了。”   又不知是谁,牵扯到了最近漫威电影《复仇者联盟》系列准备在大陆重映的事儿,蒋燃一向着迷这个,尤其喜欢钢铁侠,两人爱好相当,昨晚就在车上聊了许久。   蒋燃微信头像还是个Q版的钢铁侠。   说着说着,立夏一天的阴霾心情好了不少。她还半开玩笑地说:“只上映1和2吧,复联3和4就不用了,建议回炉重拍。”   说完两人皆是笑笑,然后到了地铁口。   蒋燃车上正好有伞,便给了她,还说:“下次别把伞借给同事了。如果不是碰见我了,估计你明天也要去打针了。”   立夏听出他表达好意的同时在暗示自己有女友。   很快他就接了一句。   “不用还了。”   语气疏冷。   仿佛再说。   也不用再见面了。   立夏也没说什么,笑了笑。   “行。”   于是下车。   临关车门,她突然停了一下,问他。   “那天晚上。”   蒋燃刚准备发动车子,又回头。   眉眼掩在暗处,眼底情绪,看不清。   “就是在外滩十八号那天晚上,你喝醉了,”立夏撑着伞看他,鹅黄色雪纺裙子将腰身曲线掐出袅袅轮廓,长发垂肩,低胸领口一湾雪白,“还记得吗?”   蒋燃没说话。   只是沉默。   立夏心里有了答案,弯了弯唇,笑笑。   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   黎佳音家在一个半封闭的小区,依傍一个大型商圈,毗邻两座高架,周遭是灯红酒绿,光河流淌。   雨夜,世界仿佛被冲刷荡涤成了另一种样子。   处处清透无瑕,处处却又朦胧虚幻。   程宴北照导航载怀兮进了小区。   外面雨还在下,怀兮身上罩着他的外套,黎佳音的外套,一层上一层下地,靠在副驾驶,睡得很熟。   这应该是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光照并不好。   车灯滑开一道通明平直的光路,在黑夜中潜行。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有始有终。   怀兮还睡着,程宴北不知目的地在何处,便在路边停了下来。   雨声嘈杂。他心头有些烦躁。   怀兮此时却睁开了眼。   她本就睡得不深,平稳行驶一路的车停下,立刻有了知觉。   不知是否是感染了雨夜的萧索还有生病的缘故,她浑身发冷,两层外套都过滤不走周身的寒,哆哆嗦嗦地看了一旁的男人一眼。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也同一时间回眸看她。   不知是否是光线昏暗,他眼底神色明晦不定。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他弧度锋锐淡漠的单眼皮轮廓。   她一开始身上只有黎佳音的一件外套。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里面只穿一件黑色半截袖,从医院出来,她说什么都不穿他的,让他穿在自己身上。   她在他车上睡着,盖着黎佳音借给她的外套。   睡到了半路,好像是停在路口,他又把他的外套罩在了她身上。还像掖被角一样,给她压了压。   带着丝丝雨夜寒意的指背掠过她面颊。   丝丝冰凉。   从那之后,她就这么一路半梦半醒地装睡。   再也再也,睡不着了。   怀兮打开手机看一下黎佳音发来的地址,然后借着周围路灯微弱的光线,记起她家的楼栋好像就在附近。   她下午从酒店收拾行李过来过一趟。   “到了?”   沉闷的车厢,他的嗓音也有些许沉闷。   “嗯,22栋。”怀兮说着,有些疲倦地阖了阖眼。   他们在20栋附近。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七层公寓楼,依次亮着灯。   一路过来,雨小了不少。   怀兮等车一停下,静了静,拎起包,匆匆说了句“谢谢”就准备下车。   左手手腕儿却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紧紧地抓住了。   怀兮顿了顿,在原地僵着。半天才回了下头。   他目光深深地攫住她。   她心都颤了颤。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拉着她手腕儿过去,伸出两条手臂,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呼吸沉沉地拂过她额顶。   沉沉的。   沉重得像他那件夹克外套,将她从梦中打醒,又如一个浪头,将她打回了梦中。   不记得上次被他抱得这样紧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好像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没有挣扎。   她的脸埋在他肩窝,打了退烧针,已不若下午那会儿那么滚烫了。他深深呼吸一番,稍抬了抬头,下巴抵住她额顶的头发。   轻轻地磨蹭。   “你这样,不怕蒋燃看到吗。”   良久,怀兮轻声地问他。   “不怕。”   “为什么?”   “我已经失去你了,我还怕什么。”   他说。   怀兮下意识地抓了下他的衣服。不知抓到了哪一处。好像是他衣服下摆,又好像,要更深入,更下方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颌就被他的一只手捏住。   两指轻轻一扣,就将她一张娇妩的脸捧入了手掌心。   程宴北半垂着眼,低低地打量她。   像是想从她的眼中看清什么。   可或许是光线暗沉,他看不清。   或者说,看不懂。   或者说,即使不看,他也懂,那是什么。   他没有打开顶灯。   不愿打开。   不愿看清。   不愿。   怀兮被他这样盯了许久,心里难免打起了鼓。她微微一垂眸,想从这一处,仿佛要拽着她下坠,吸引她深陷的幽潭之中挣扎出来。   可却不能。   她要避开视线,一缕低沉灼热的气息便拂过了她的鼻尖儿。   他改为箍住她的后脑勺,五指穿过她柔软的发。   就要吻上来。   她闭了闭眼,及时地说。   “我感冒了——”   他便停下。   她心怦怦跳这,却不敢睁眼——犹如那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吻他,她闭着眼,不敢睁开。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只是用极快的语速说——   “我怕传染给你。”   “……”   程宴北愣了一下,以为她要说什么。明明刚才,是以“你不怕蒋燃看到吗”这样的话开了头。   他不禁低笑了声。   “所以?”   “你明天还要训练吧,”怀兮这才微微睁开了眼,“我传染给你,你明天,应该会很难受。”   许是因为生病感冒了呼吸不畅。   她贴在他胸前,微微地喘气。   “难受?”   程宴北轻佻地笑一声,紧拥着她腰身,气息未撤离,在她鼻尖儿飘拂。   他另一只手抚着她耳畔的头发,放低了些语气。   嗓音沉沉缓缓。   “怀兮,我已经很难受了。”   正此时,身后响起了一阵逼仄的鸣笛声。   灯光灼目。   刺痛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上一章的红包截止本章更新已发   -----------------------   感谢在2020-03-19 23:48:35~2020-03-21 00:2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原野橙- 2个;4283805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也不咕咕 3个;我是一个小旺仔、小小、LIUJIE73、。_. 2个;maddymar、毕绍欣 Helena、矩三、大头网友、前言、麻花、Karina、:)、lovemanutd、18212700、yao-726、汤圆里面没有馅、ni、Yoyo差不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楼 40瓶;稀里哗啦蛤蛤蛤 29瓶;Kiwns、33367387、susu 20瓶;33857983、王一博的宝贝、宋十二 10瓶;美少女战士 8瓶;vvvvvixs、海盐梦境、吴世勋心肝宝贝儿 6瓶;你在撒娇吗妹妹、朝南、零度. 5瓶;糯米-Shiloh、Myzt 3瓶;顾顾顾顾i、蜡笔小阳、富贵慧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星逆光、36099875、一笑而过、问东西不知南北、IKUN、屁屁七、不知道叫啥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痴缠   怀兮条件反射一样地推开了程宴北,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那两道逼人灼目的光,不休不饶,直朝着他们。   雨夜,四周光线晦涩,潮气肆意氤氲。又有强光遮挡,并看不清后面那辆车的车型与车内坐着的人。   怀兮避开了程宴北,指尖微微收拢,将包抱在怀中,整个人靠在副驾驶里,像是想用座椅将自己遮掩起来。   她睁大了眼,愣滞地看前方。不说话了。   宛若惊弓之鸟。   程宴北怀抱一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臂,无声地笑了笑。   他收手,坐回驾驶座,不再看她。打开左侧车窗,伸手一扬,感受雨丝落入掌心。一瞬的触感。   又消失殆尽。   很快,却又错综嘈杂,断断续续地落入手心。   剪不断理还乱似的。   雨声作弄,一偏头看到,身后那辆车下来了人。   是个女人。   打着伞,手里拎着购物袋,高跟鞋声和着雨点落下,朝这边走来。   黎佳音那辆保时捷被一辆黑色Jeep越野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这里。她见前面那辆车的车窗半开着,走过去的同时,下意识一抬眼。   居然是程宴北。   两人今早在外滩《JL》的外景场地那边见过一面。   一侧路灯亮着。   黎佳音对上他散漫投来的视线,微微一怔,公式化微笑一下,果然,立刻看到副驾驶坐着怀兮。   怀兮同时也看到了是黎佳音,一时气短。都不知自己是不紧张,还是该更紧张了。   她稍稍别开头,不去看黎佳音。   黎佳音了然一笑:“你们继续。放心,这片没监控。”   然后对怀兮轻声喊话:“上楼等你,允许你晚点回来。”   “……”   说罢便走了。   算是一场虚惊。   目送着黎佳音进了楼道,脚一跺,头顶声控灯应声而亮,怀兮仿佛也如梦初醒,又要打开车门下车了。   程宴北正从兜里摸了根烟咬在唇,见她要走,又将她给拉了回去。   怀兮没力气,被拽到了他身前,转动着手腕儿动弹不能。她看着他,有些紧张似的。目光也忿忿的。   唇微动着。   “你干什么。”   程宴北半咬着烟,眯眼看了看她,一手捏紧了她手腕,笑。   “就这么喜欢逞能?”   “……”怀兮眸光颤了颤。   他箍住她手腕儿的力道也渐渐收紧了,稍一拉,她又离他近了一些。   “我没见过,明知道自己感冒还要冒雨拍杂志,也没见过脚崴了还要在摄影棚站两个多小时的,”程宴北说着,隐忍地笑了笑,放缓了语调,“也没见过大晚上去打针,居然是前男友陪着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蒋燃对你很差。”   “……”   怀兮放弃了挣扎自己的手腕,仰起脸,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   “那今天你见到了。”   “是。我见到了。”   他见到了。   怀兮从前也算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   上高中,当班主任的妈妈虽在学习上对她严苛,其他方面无微不至,能惯着她就惯着,她来例假了不想做值日,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被一群女孩子无休无止地欺负,当老师的不好当面遏止,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反而会变本加厉,便会在大课间将她叫到她的办公室做作业避难。   后来她遇到了他。   他们一开始在一起纯属乌龙。   最初她为寻求保护,像个小尾巴一样天天上学放学跟在他的身后,摇曳在南城的大街小巷。   他上下学与她本就一条路,没躲也不避。   直到第一次扭身回头,为了她跟别人大打出手,才恍然发觉,他已不知不觉地任她跟在他的身后,几乎走过了那个绵长的冬天。   上了大学。   她的爸爸哥哥都在港城,或许是想补偿父母离婚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对她倍加呵护。   她也依赖他,甘愿待在他身边被宠成个废物。   只是,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误区。   他以为,她一直会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哪怕他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哪怕若干年后狭路相逢,他问她一句“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客套寒暄地说她过得很好时,目光中不会出现闪躲。   昨夜他问起她这个问题时。   她有过闪躲。   这种闪躲犹如一片片凌迟人心的薄刃,将他的心深处那个已经被他深埋了的,也放弃了的遗憾,重新鲜血淋漓地挖出来。   质问他。   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她。   为什么。   程宴北轻轻垂了垂眼,眸色跟着深了。仿佛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良久,他轻轻地一呼吸。   一句“你还可以试着依赖我”,如鲠在喉。再也没资格说出口。   “你见到了,所以可以放我走了吗。”   怀兮冷淡地说——明明他说的都是他这几日见证过来的事,可她还是有种自己的狼狈被戳穿的感觉。   好像戳穿了她,这些年都过得很糟糕的事实。   谁都知道,分手了的前任再见面,过得糟糕的那一方,要被人在心底嘲笑的。   于是她甩开他,彻底下车。   程宴北目光晃了一瞬,意识到她没打伞。他立刻从驾驶座下去,拿起她扔在副驾驶的自己的外套,跟上了她。   怀兮忍着右脚的痛楚,冒着雨走。   就像五年前他们分手那天,她好像也走得如此匆忙。扔下一句赌气的“我们分手吧”,转身就离开。   就快要接近楼道口,头顶罩过一道温热,挡开了绵绵无休的雨。   他用他的衣服遮在他们彼此头顶,右手顺势揽住了她腰身,将她几乎是托着向前了一段,送她到了楼道口。   怀兮察觉到他揽自己的力道,心跟着砰砰跳了两下。   很快,就戛然而止。   头顶应声灯一亮,仿佛宣告彼此再次从对方的生活中,从这个晚上,退场。   他直接送她到了电梯口。   怀兮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他,轻轻说了句“谢谢”。按下了按钮。   只有七层,电梯很快下来。   门应声而开,她就要进去。   程宴北同时跟着她进去。   她以为他又要跟着他上楼,刚要问一句,他却倏然过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她还被迫踮了踮脚。右脚生疼的。   摇摇摆摆,向前贴在他胸膛。   他半侧肩膀都湿透,外套也湿了。   他的手还濡湿,一瞬要将她的心濡湿。微微拧着眉,深深地看着她。   眼中,眉宇之间,再也没了素来的散漫与不经心。   深深呼吸一番。   最终,一个凉薄温柔的吻,落在她额头。低声说。   “上去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   然后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转身离开。   -   “偷情回来了?”   门虚掩。   怀兮一进来,黎佳音便不客气地调笑了一句。   怀兮白黎佳音一眼,手撑在玄关,换拖鞋。   黎佳音边往来走,嘴上还不客气:“看你们准备车震没好打扰,怎么?程宴北宝刀已老,这么快你们俩就结束了?”   说着扶稳了怀兮,将脚边一只拖鞋给她拨过去。   好像是不打算跟她开玩笑了,又是一巴掌拍怀兮屁股上。   “啧啧,这小翘臀,练了不久吧?五年没见,不让他验收一下成果?”   怀兮没好气了,沙哑的嗓音都拔高了不少:“验收什么?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倒霉,我碰见他跟犯太岁一样。”   她委屈地抬了抬自己肿着的右脚:“喏,脚崴了。”   然后给黎佳音看了眼自己泛起一片青的手背:“感冒了。还打了针。”   “还不是人家陪着你去医院的?”黎佳音笑眯眯地牵着怀兮往客厅走,“你那个男朋友,蒋燃,怎么不见得对你这么挂心?”   怀兮靠入沙发里,疲惫地抻了抻双腿。   “他一会儿过来。”   她顺便看了眼手机。   蒋燃发了条微信她还没看,说是他马上过来,还向她确认地址。   “来哪儿?”黎佳音警惕了一下。   “他今天晚上有比赛嘛,”怀兮半支着脑袋,说到此,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程宴北。只是一瞬,她甩开了思绪,继续说,“来你家见我一面。”   怀兮还挺不好意思地对黎佳音说:“我一会儿下楼,他不上来。”   “上来也没事儿,大不了我下去给你俩腾地方,方便你们发挥,”黎佳音开着玩笑,然后正色一下,“为什么刚才不见面。”   怀兮瞥她一眼。   “哦,程宴北在啊,”黎佳音立刻了然她意思,笑起来,“那你让他走不就行了,让你男朋友去医院陪你打吊针。”   怀兮收回视线,看窗外的雨。   不说话了。   黎佳音又凑过去,暧昧笑着:“怎么,你不会是不舍得他走吧?”   怀兮唇角微动。还是不说话。   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得,你平时也挺潇洒一人,现在纠结得跟谁欠了你二五八万似的。”   黎佳音见她惆怅,也不调侃了,坐回去,懒散地滑着手机。   “我还说呢,今天你给我们公司品牌拍的图我刚看到了。要不是在《JL》电子刊发行之前我不能外传,我真想跟别人炫耀一下——这位女Model是我朋友,人美心善又有钱——哎对了,跟你搭档的那个小男模Daniel也很帅。你今天跟他聊天,他有女朋友吗?我都想泡他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怀兮白她一眼。   然后突然觉得,这话好像是在质问自己。   便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又像是被黎佳音提醒了什么,怀兮突然想起,她还欠着程宴北钱。   昨晚崴了脚,他买外敷跌打损伤的药给她,今天中午他又托了别人买感冒药给她——他还记得她吃药怕苦,也知道她一感冒,嗓子就跟着哑,特意配了一瓶糖浆。   他还知道她感冒了总硬抗,让黎佳音跟她说,吃了药打电话给他。   她没打。   晚上去医院,她在打针的时候睡着了,打完才知道,他还替她付了药费。   怀兮不愿欠别人。   从前她乐意受用他的好,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   现在他却被归到了“别人”的范畴之内。   她受用不起。   或者也没资格受用。   怀兮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多少钱,然后查了一下自己银行卡余额,还有差不多小八百多快。   她决定转给他八百。   她只有他的电话——还是那天晚上从赛车场出来,任楠临时送不了她,将她的电话给了他的。   她又不想加他的微信。   太刻意了。   黎佳音见怀兮捧着脑袋不知想什么呢,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又陷入思绪,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在想前男友还是现男友?”   怀兮瞥黎佳音一眼,问:“只要是银联的卡,不同银行卡之间就能互相转账吧?”   黎佳音点点头,好奇她为什么问这个:“怎么了?你要给谁转钱?”   怀兮没说话。   黎佳音清晰地感受到她深深提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然后拨给了一个没保存姓名的号码。   黎佳音心中已有了答案,笑了笑:“人家一天了,就等你这个电话呢。”   怀兮听着忙音,手指不耐地在沙发上敲打。   响过一遍,却没人接听。   她摘下电话,很是狐疑。   另一边,程宴北刚准备开车离开。   他将车绕着黎佳音家那栋楼前的一个大椭圆形花圃转了半圈儿,电话嗡嗡作响。   他瞥了眼扔在副驾驶的手机。   皮质坐垫上,她的余温已被雨夜的寒一层层地过滤了开来。   他也没有保存她的号码。   却知道那是谁。   没接。   很快,又响了一遍。   他还是没接。   电话响了两遍,他的车,也不知不觉地绕着这个大花圃整整两圈半。   最终停下,隔着一道郁郁葱葱的花圃,能看到黎佳音家的那栋楼。他依稀记得她按的是第七层。   第七层也只有一扇窗亮着灯。   他抬了抬眼。   手肘支在车窗边沿,降下了车窗。   在第三遍响起时。   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如一簇暗火划破黑夜。   他点了支烟,和着一侧雨声,任手机在副驾驶座震动。   唇边缓缓扬起笑意。   吞云吐雾。   另一边,黎佳音跟怀兮簇到一起。四只眼睛盯着屏幕上“正在拨号”四个字,屏息凝神等待着什么时候接通了变成通话计时的数字。   结果没有。   提示她们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黎佳音盼着怀兮再打去第四遍。   怀兮却没有。   她一手支脑袋,慵懒地瞥屏幕,咬了咬牙。   “他故意的。”   “……啊?”黎佳音吃惊。   怀兮无奈地叹气。   正欲放下手机,蒋燃的微信视频通话直接打了进来。   怀兮想都没想就接上。   那边蒋燃好像是将车停在了某处,给她展示周围的街景。他是多情温柔的桃花眼,面部线条分明。   如此一看,蛮好看。   “是这里吧,我没走错吧?”   怀兮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如同知道程宴北是故意不接电话,如此也知道蒋燃故意打视频电话过来,是想确认她在不在她那个所谓的朋友家。   成年人很少将话说的明白。   可今晚,他们三人,却好像都把话说的很明白。   可成年人也有无数计谋在爱意交锋之间斡旋。   如同现在,蒋燃说了不在意他与谁在一起——但他是她男朋友,怎么能不介意。盘问她的方式不用一句直白的“你今晚和谁在一起”,他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如同现在,程宴北走之前说让她上去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却又不接她的电话。   言外之意不就是——   我要你想我。   我要你一直想我。   我要你在没有我的时时刻刻。   都被我搅得满心糟糕。   他做到了。   怀兮却不受用。她立刻起身,对蒋燃说。   “我下楼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被雨淋湿的狗子   ------------------------------   感谢在2020-03-21 00:26:49~2020-03-22 00: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木皆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rina、Sandra.Wu、严蜜、maddymar、yao-726、春日野、41782980、大头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delie 100瓶;susu 18瓶;Sk9er 6瓶;富贵慧、开映、黄小咬 °、你在撒娇吗妹妹、石榴啊啊啊石榴 5瓶;41711307、陈洵 3瓶;十點差三分、囡囡、_xxxx_ 2瓶;77、Luftmensch、花花虹的NC实习生、谁说取个这样的名字是、21、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痴缠   “哎你真去啊——”黎佳音见怀兮一瘸一拐地往门边走,朝她背影喊了一声,“脚不是还受着伤么?就这么下去?”   “我一会儿就上来。”   怀兮坐到玄关鞋柜旁的凳子上。有些费劲地穿上自己的帆布鞋。低下头,系鞋带。   “一会儿?程宴北才刚走没一会儿,”黎佳音哼一声,揶揄她,“我都不知道说你现在是对谁见异思迁了。”   怀兮系鞋带的手顿了顿。   垂眸,默然下来。   不由地就想到,今天上午在外景场地的保姆车里,有一双手,有一个人,半蹲在她身前,耐心地替她系鞋带。就像从前。   一整天都没再开过。   她的心也一整天都没安过。   尤其是现在。   黎佳音听她不说话了,也不揶揄了。无奈地,往她这边走,“你让他直接上来也行,我家又没别人。大不了我出去溜达两圈儿给你们腾地方。你就别下去了——”   还没说完怀兮就起身,开门出去。   好像是在跟自己的那一丝丝心虚赛跑。   黎佳音又喊了声:“——穿件外套。”   没喊住。   黎佳音跺了跺脚,担心她,拿了件外套和伞,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怀兮脚受伤,无论如何快步如飞,还是走得慢。黎佳音几步就跟上了她,将外套披在她肩头,与她一齐朝电梯口的方向去。   怀兮低下头。短发遮住半侧脸,掩住脸上神情。   看不清。   “至少穿件外套吧……那么着急干嘛。”黎佳音陪她下楼,叹着气。   欲言又止几次,想说。   你现在这么义无反顾的,跟做了坏事要弥补蒋燃一样去见人家,可不就是证明自己重新对程宴北动心了吗?   这是愧疚感,不是喜欢。   你要真喜欢程宴北你干脆跟蒋燃分手好了,人家不接你电话你就躁动成这个样子。   可终究也没开口。   怀兮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她知道。   身处囹圄的人心如明镜,非要蒙蔽自己双眼。   置身事外的人,一如黎佳音,大多数总自以为自己跳脱局外,对别人的感情了如指掌,总想指点一二,总以为自己是为了朋友好,总以为能干预替他人解除困境。   但其实,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能怎么办呢。   遥想当年怀兮跟程宴北轰轰烈烈一场,无疾而终,分手时闹得人尽皆知,彼此也两败俱伤。   不知是否憎恨,但到底这么多年过来,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   久不再为往事牵绊。   互相都放下许久了。   现今重新拿起或许仍心头惴惴,但不再回头也情有可原。   感情的事,大多数时候只有选择,哪有绝对的对与错呢。   电梯在脚前“叮——”一声开了。   冗长的楼道,声控灯陡然一亮。出电梯时,黎佳音牵住怀兮,往门边走。   她的手很凉。   很凉。   像是一颗心,久未被人熨热过。   快出去,黎佳音准备撑伞,对她说:“我们小区虽然照明不太行,但楼号还是挺好找的,咱们沿着这条路出去,蒋燃开车过来……”   “就在这里吧。”怀兮脚步停在门边,轻声说。   “……”   怀兮唇紧抿着,望门外,“他应该能找到。”   黎佳音一时默然。陪她站在这里。   “那我陪你等会儿吧。”   雨势又加大。   如铅灰色的珠帘,遮掩住这个燥闷的春夜。一切都变得意味深长。   刚怀兮跟蒋燃在电话里说她下楼去见他,看似多么的义无反顾,却停在了这里,久久不再向前。   黎佳音不由地想,如果换成程宴北,她会不会伞都不打就出去。   从前的怀兮也许会。   现在或许,就不见得了。   长大后的感情,不如少年时代那样,总是满心热血,哪怕遍体鳞伤都无所畏惧。   无论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也都变成了非常奢侈的事情。   总是精于算计,又常常及时止损。   不过谈个恋爱,嘴上常说不介意,就是玩玩儿,心底还是会暗暗地比对着性格,经济财力,职业学历,家世背景,喜好兴趣,朋友圈子。   甚至彼此的前任。   拥有七分热情,或许还不到三分的真心。话不敢说太深,事不敢做太满,心也不敢全部捧出去。   也再也没有了,能为谁冒雨犯险的一腔孤勇。   程宴北在怀兮心中,不是过去的程宴北了。   而怀兮,也不再是过去的怀兮。   -   五六分钟,手机再也没响过。   一支烟抽完。   程宴北捻灭了烟的同时,视线掠过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他拿过来,手指随意在屏幕滑过,看着那一串儿陌生又熟悉的数字,陷入思绪。   小半晌,他决定保存号码。   输入名字时,却有一刹的失神。   没了往日的亲昵,如今存个冷冰冰的电话号码,最多最多,只能输入她的姓名。   蓦地,两道炬光掠过眼前。   程宴北正要打字,手指在屏幕上方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   一眯眸。   是蒋燃的车。   身形笨重的黑色奔驰从身旁这个椭圆形的大花圃旁徐徐经过,引擎声在错杂雨声之中低沉地吼叫。   由近及远。   最终停在了黎佳音家的那栋楼旁。   程宴北一定睛,见蒋燃几乎是刚将车停稳就匆匆下来,伞也没打,冒雨直奔而去。   很快,他就在楼道口拥抱住了谁。   或者是谁拥抱住了他。   两道白皙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短发埋在他肩头,像是在寻求着安慰——像是只能他给她安慰。   程宴北视线滞在那个方向许久,不知不觉,将手里的手机放回了副驾驶。   雨声无休。   他半倚在车门一侧,望了望窗外的雨,眼底有些酸涩。   又去望紧紧相拥的他们。目光一时辽远。   收也收不回。   车窗半落,飘进来丝丝雨芒,他的手像是失去了知觉。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是否是有感而发,他僵硬地,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烟盒。   迟缓地拿出一支烟,放到了唇上。   目光还在那个方向。   烟也一直忘了点。   直到他想起,拇指才僵滞地,缓缓地,叩动了打火机的滚石。   “嚓——”的一声,火花四溢。   同时将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一齐燃烧殆尽。   他们消失了。   没多久,黎佳音一人打着伞出来。   七楼一扇黑了许久的窗重新亮起。   天地之间,这个雨夜。   仿佛除了方才紧拥不舍的两人之外,人人都是局外人。   -   次日上午最后一轮拍摄,怀兮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她在伤脚之前,平时都有锻炼身体的习惯,体质还算不错,平时不吃药不打针,感冒扛一扛也就过来了。   怀兮在模特儿圈子这么四五年,从前走秀上T台,十几厘米的恨天高都穿过,崴脚最开始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   昨晚去医院,打针之前还看了看脚踝的伤势,医生说她的右脚都快成了习惯性崴脚了。做了个热敷化瘀,昨晚睡前蒋燃和黎佳音轮番儿地用热水袋帮她敷了敷,今天也好了不少。   怀兮坐一边等拍摄指令,天不下雨,难得放了会儿晴,就是天边还飘着一团铅灰色的积雨云,跃跃欲试地就要压过来。   天又阴了大半。   上午拍完一组她的工作就结束了。   下午摄影团队要去赛车场真景实地地拍摄取材。   尹伽将《JL》这期的项目全然交给了尹治,尹治也算半个监工,没事儿就在外景场地与《JL》大楼两边跑一跑,今天上午来了这边。   “你也来上海四五天了,没跟男朋友去别的地方玩玩儿?”尹治倒了杯热水给怀兮,知道她感冒,存心贫嘴,“呦,不好意思,忘了你生病了。”   怀兮白他一眼,捧着杯子,热感熨着手心,驱散开了阴雨天过后未消退的潮冷。   尹治昨晚可是眼睁睁看到程宴北来《JL》找她,于是悄咪咪八卦了两句:“昨晚你跟程宴北干嘛去了?”   怀兮瞥他,眼神冷冷。   “没干嘛。”   “陪你打针去了?”尹治昨晚也看到了怀兮的朋友圈儿,当下猜到。   怀兮没说话。   轻抿一口热水,望远处,偶有鸥鹭或者不知名的水鸟,放低了翅膀,一簇簇地掠过江滩,啼声不止。   尹治顺着她视线一望。   远远地,又瞧着程宴北跟Hunter的几个队员,也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到这边了。准备拍摄了。   不知她是在看他,还是在看江滩。   许又是因了生病,今天人也不若平时灵动有精神,恹恹的。   尹治便笑了笑道:“那你前男友昨晚陪你打针,你男朋友知道吗?”   得。   一句话出口,明摆着拿怀兮当初噎他要给她过生日的那句“你给前女友过生日,女朋友知道吗”的话。   报复心挺强。   怀兮转头,疏疏懒懒地一抬眸。   将手中水杯放下。   她下巴扬了扬,对尹治讽笑:“少学我说话。无聊。”   然后就起身朝临时搭的化妆棚那边去。   她感冒没全好,带了点儿鼻音,一句“无聊”,倒有几分娇嗔的柔弱。   尹治心上痒痒,瞧着她背影,心想他要是对她再多那么一些冲动,也跟程宴北一样为了她跟女朋友分手去追了。   只不过有时前任之间复合,不是不来电,就是少了那么一些冲动。   而稍微在感情中吃过点亏的成年人,恰恰是最缺乏那股子热情的冲动劲儿的。   也没有重蹈覆辙的勇气。   毕竟复合了的,大部分还会再分手。   好感与心动在其次,却总如个个浪头,将所有的冲动都浇熄。   这年头,大家都不爱瞎折腾。   -   怀兮最后一场的拍摄不是与程宴北,摄影师让她跟Hunter的另一个队员试了试,很快就结束了。   怀兮与程宴北上次搭档得不错,可谓天.衣无缝,热辣又惹火。   成片出来效果也非常好,没几张废片。   摄影师今天又安排她与新搭档再做点暧昧的配合。   怀兮职业精神不错,配合着做了,表现力称绝,眼神戏也很到位,与搭档对视一眼就是含情脉脉的。   摄影师的要求也几乎超额完成。   她的确是专业的。   知道如何将自己的美在镜头前收放自如,还带着对双人拍摄并不熟悉的搭档找角度和镜头。   临近三天后的比赛,Hunter的队长缺位多时,许多事都需要程宴北亲力亲为。   他昨晚从赛车场出来一路去找怀兮的路上,还打了几个颇冗长的电话与MC赛车俱乐部那边协商事务。   这会儿程宴北过来,恰巧看到怀兮搭着路一鸣肩膀。她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帮助路一鸣调整姿势与角度。   两人言笑晏晏,气氛倒是融洽。   任楠今天没事做也跟着来了,与许廷亦他们几个坐在一边,偶尔拉扯几句没头没尾的玩笑话调侃着那边在怀兮的调.教下,脸涨成了个柿子红的路一鸣。   但等程宴北过来,就没声了。   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大好,据说是MC那边压缩赛制,对Hunter有些不利。   此次与Neptune的比赛,不仅Neptune要加人进Hunter,他们Hunter也要剔除一部分人出去。   任楠听说了他这几日都在为此事游说,想多保几个名额,可MC那边说,Hunter要多保名额,意味着Neptune那边要多减一个入Hunter的名额。   蒋燃不同意,不让步。   程宴北坐一旁休息,长腿疏懒地抻开,心不在焉地滑着手机。   边抬头,看一看不远的怀兮。   她是模特儿。   受职业要求,自然是要在镜头下展现自己的千娇百媚,温柔锋芒。摄影师要求她手扶住路一鸣腰,转头看镜头的一瞬,同时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   他们从早至今,一句话没有。   好像又恢复了几天前见面最初时那样,佯装陌生人。   程宴北看了看她,眸色渐深,若有所思的。   手机又响,如催命,他便收回视线,起身,背过她去一边接电话。   怀兮看了看他背影。   等路一鸣提醒她一句“看镜头”,她才后知后觉地移眸回来。   末了收工,程宴北先去MC总部那边。   其他人准备回赛车场训练。   这几日训练Hunter都没放在心上,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型。下午据说立夏她们几个造型师也会跟着摄影师团队一起去赛车场拍摄,不乏有人兴奋。   “哎你还别说,我就等程宴北跟她分手呢,上次喝酒我就对她挺有兴趣——谁不喜欢长得漂亮又玩得开的。”   “她跟蒋燃也玩得开啊。”   “别吧,估计前天晚上就是带她来吃了个饭,真有点什么,怀兮早跟蒋燃分手了吧?”   “是啊,我估计程宴北跟立夏分手也跟蒋燃没什么关系。”   “蒋燃跟怀兮好好的呢。”   讨论到此,大家彼此上了车。   路一鸣打开车窗,还跟一群人夸赞怀兮:“蒋燃什么眼光啊,我怎么就没个身材这么辣,性格这么好的模特儿女朋友?怀兮跟他怎么认识的?”   “据说是朋友介绍吧,不过蒋燃追了她挺久倒是真的。”   “哎,什么神仙朋友,也介绍个模特儿小姐姐给我认识认识啊。”   “你可算了吧你,你现在的不还没分手?吃里扒外。”   “——我吃里扒外?别吧,你忘了昨天程宴北怎么抱着她走的么?怀兮昨天脚崴了又淋雨,人蒋燃不在,可是给他心疼坏了——”   “对,蒋燃不还带着程宴北女朋友跟咱们喝酒吗?哪有一个不吃里扒外的吗?”   哄笑一堂。   正准备走,任楠这一侧的车窗却被人敲了敲。   是怀兮。   怀兮很高,她偏了偏头,短发垂在脸颊一侧,漂亮得像只灵动的猫儿。她红唇微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也跟你们一路,能顺带捎我一程吗?”   她涂着猫眼绿的食指指了指马路那边,车流汹涌。   到了午高峰,很难打到车了。   她还伤着脚。   漂亮女人一向有特权。任楠还未说话,路一鸣和几个人呼喊声就此起彼伏的。   “上我的,上我的——”   “上我的车啊!”   “人家去赛车场找人家男朋友有你屁事——”   “她不都找任楠带她了吗!”   怀兮环视一圈儿,面对如此热烈的殷切,倒是笑得几分淡然。   任楠点点头,说“上来吧”,她便扬了扬下巴,拉开车门上去。没理会那些声音。   有几分傲慢。   傲慢的女人总是七分矜持三分疏离。   比十分的惹火更惹人上心,一群人出发了,还有人隔着三五米的车距,特意打电话来跟任楠调侃,让他把握机会,说不定哪天能撬了蒋燃的墙角。   任楠的恋爱经历大致只有前些日子在Bar Rouge认识的某位一夜情的漂亮姐姐。   其他人都比他玩儿开,比他会玩儿,他没跟太多女人打过交道,一开始也有点儿紧张,不知是否该与怀兮搭话。   怀兮坐他后座,一腿翘着,脚尖儿轻扬,看着手里的手机,也没怎么与他说话。   直到到了赛车场门前,有人下来敲了敲任楠车窗,问了句。   “哦对了,蒋燃托你带给立夏的东西你带了吗?立夏今天下午正好要来赛车场。”   “什么东西?”任楠愣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他都不记得蒋燃有没有给自己了,浑身摸了一圈儿。   外面人骂道:“就那天晚上立夏落蒋燃车上的——让你保存好,你不会给弄丢了吧?”   “怎么会……”   怀兮听他们说,这才抬眸。   皱了下眉。   “哪天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晚12点前   昨天白天搬家,然后从下午三点睡到晚上八点…累得要死,所以更新晚了,也短了些   下午补一更给大家   -------------------------------   感谢在2020-03-22 00:03:07~2020-03-23 04:2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2个;maddymar、lailai的宝宝、嘻嘻嘻壳麦、34000970、yao-7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xie 10瓶;梓童酱 9瓶;:) 7瓶;大头网友、嬌、陈洵 5瓶;尘烟. 3瓶;susu、是朱朱不是猪猪鸭、妄想翻身的咸鱼、囡囡 2瓶;xixi、七七、屁屁七、冰凌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痴缠   “哪天晚上。”   怀兮的声音清亮明澈。   一字一顿咬在唇边,十分的清晰。   任楠与车外刚才一直咋咋呼呼的赵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面面相觑了眼,互相都尴尬。这才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   赵行朝任楠使眼色,想甩锅了。   任楠一头冷汗。   这几天私下来去,不过都是大家一些众说纷纭的暧昧猜测。   从外滩Bar Rouge那晚,申创与程宴北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所见到的,到前天晚上突然同时现身在饭局的蒋燃和立夏,再到蒋燃说立夏将东西落在了他的车上托人捎带,再到盛传程宴北是因为蒋燃和立夏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为了怀兮才跟立夏分的手。   可这所有的一切,并没有人亲眼所见。   不过都是逞口舌之快,满足大家自私又爱看热闹的本性罢了。   如此当事人问起,赵行与任楠却一个字都不敢乱说了。   流言与猜测不能用作搬弄是非。   何况他俩除了见到立夏与蒋燃那晚一齐现身饭局,程宴北昨天早晨拍摄,冒雨抱着怀兮上了保姆车,其他的,并未亲眼见到。   更何况,如果立夏与蒋燃真有什么,那怀兮和程宴北,又算什么呢。   于是赵行先打了哈哈:“没什么,就燃哥托任楠带个东西给立夏,前天晚上大家一群人吃饭,应该是那天落下的。我们也都在的,是不是啊任楠?”   干笑连连的。   怀兮皱了皱眉。   她记得前天晚上,蒋燃说去赴局。   立夏也在吗?   那天晚上,她和程宴北在一起。   怀兮不自觉地咬了下唇。   任楠一抬眼,从后视镜对上怀兮复杂的视线。他有些于心不忍,想多说两句,可见怀兮满面心事似的,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毕竟也是个局外人。   还是跟着赵行点了点头:“……嗯是。那天大家都在的。”   “东西呢?到底给你了没?你是不是已经给人家了然后忘记了?”   赵行搡了搡任楠,继续使眼色,然后对怀兮笑笑,“燃哥肯定是怕你多想,才找我们代为转交。那天很多人在的,你别多想哈。”   赵行那晚也喝醉了,刚说的大大咧咧的,这会儿自己一时都不确定那晚蒋燃是叫了代驾走的,还是让立夏开着他的车。   便也再没多说了。   怀兮也没再多问了。   她拎着包,下了车,跟任楠道谢:   “我先进去了。谢谢你载我。”   “客气啦。”赵行吊儿郎当替任楠回答。   “砰——”的一声。   车门关上。   怀兮往阴云密布,雨势颓颓的天边,只身走去。   赵行瞧了瞧那一道摇曳而去的背影,摸了下脸,龇牙咧嘴的。   犹如被打了一巴掌。酸疼的。   怀兮今天穿一条黑色长喇叭裤,风情摇晃。脚踩一双防水台粗跟高跟鞋,上身一件贝壳白无肩带露脐背心。   肩背流畅,两道蝴蝶骨嶙峋漂亮,如脆弱的蝶翼。   后腰一株长刺玫瑰纹身。   野蛮妖娆。只纹了三分之二。   “别人的事最好别插嘴了,装个傻就行了——我估计她也不好问燃哥,据说那天晚上她还跟程宴北在一块儿呢。咱们是一群人,他俩赴的那个局可没咱们那么多人。”   赵行对任楠说着,语气幽昧的。   继续望着怀兮的方向。   他并非有意,只是她后腰那道纹身实在过于惹眼。   赵行若有所思的,又问任楠:“哎对了,程宴北之前去纹胸口那块儿纹身之前,身上是不是还有一块儿纹身啊?”   “你一个直男,管人家纹几块儿纹身呢。”任楠下车,白他一眼。   两人一齐朝赛车场走,赵行不死心地说:“那也不能怪我吧,以前大家在训练营还一个澡堂洗澡来着,比比大小的时候难免看到嘛——”   说到此,恍然又是一惊:“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哎,兄弟!!程宴北那块儿纹身,好像跟怀兮腰后面那块儿是一对儿啊!”   任楠也是一惊,一抬头,怀兮已走远了。   “不会吧?”   “我看像!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作为新一天的爆炸新闻,又私下传了一遭。   有人听赵行提起,还挺激动地说:“别的地方不知道,程宴北胸口那纹身我跟他一起去纹的。”   “你知道?”   “对啊,一串儿梵文嘛——据说是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初恋写他作业本上的一句话。当时用英文写的。记到现在。”   “什么话?”   “什么话……哎,你们不如去问程宴北嘛。我也记不清了。”   -   怀兮到时,已快下午两点。   偌大的赛场里引擎声轰天巨响,十多辆颜色各异的赛车风驰电掣,如道道闪电,在一圈圈赛道中迅疾飞驰。   三天后比赛,训练进入白热化阶段。   听说Neptune今天早晨十点开始,训练到这会儿都没结束,期间换了两轮休息,刚吃过午饭又匆匆上了场。   Hunter的诸位从《JL》拍摄场地返回,也加入其中。   昨晚的友谊赛,程宴北在比赛之前就离开了,蒋燃后面没跑完也临时走了,今天下午两队人又重比一场。   怀兮到时,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已在赛道中飞驰了,与前面一辆红黑相间的法拉利SF100竞相领先,难分你我。   看台上,《JL》摄影团队也到达了。   镜头长.枪大炮似地架好,立夏和几个造型师、化妆师什么的在原地候命。准备等他们跑完这一趟下来,去赛道中进行最后一组实地采景拍摄。   怀兮伏在栏杆儿,手下与黎佳音发着微信。   有一搭没一搭的。   站在看台上大半个小时,怀兮与立夏之间并无交谈。   时不时地,她却能感受到立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像在观察,她到底在看赛道中的哪辆车。   怀兮此时,就抬一抬头。   风拂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她抬了抬手,从前往后顺短发,顺便一瞥眸,恰好对上了立夏的视线。   看台拔地而起三四十米,今日又有风,怀兮短发缭绕在脸际,眼底那颗泪痣与眸光,皆是清清冷冷的。   红唇虚勾着,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   与立夏对视时,彼此的目光不无考量与审视。   立夏似乎没想到她会看过来,不带温度地牵了牵唇角。   笑了笑,就回头,继续看台下赛道。   怀兮同样也在观察,她在看哪辆车。   彼此倒是都有收敛。   不让对方窥探到自己的心事。   两人之间早没了上次站在这里的友好氛围。   上回立夏看到她脚上那双蒋燃送她的Jimmy Choo,还提议让她第二天穿去拍摄。   怀兮觉得无趣,笑容渐淡,收回了视线。   看手机。   黎佳音听说她又去了赛车场,调侃道:   【我的姐妹,你今天是去看谁的?】   怀兮懒懒垂眸,看下方赛道。   蒋燃那辆车今天状态不错,铆足了气势,在一个弯道后,将程宴北的车狠狠地甩到身后百八十米。   再一个平而稳的提速,就遥遥领先了。   看台上不乏有他们各自的车迷,甚至《JL》地摄影师团队和工作人员中就有几人。见蒋燃领先欢呼连连;见程宴北落后,叫喊也此起彼伏。   程宴北的职业生涯中,他可从没被蒋燃甩开这么远,这么久过。   今天好像很没状态似的。   怀兮顺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抬眼去瞧赛道那边。   又是一圈下来。   程宴北那辆红黑法拉利SF100落后了一圈半后,过个Z型弯道时犯险提速两次,一个猛冲,就要超过过前面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   却有些无济于事,还是被甩后了一截。   还剩最后一圈。   程宴北那辆车在弯道犯险提速,车身落地急需平稳,再提速有爆缸危险。看台上有解说,大呼小叫起来,猜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出人意料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他还是拼尽力气提了速。   几乎是一眨眼,便冲上了前去。   赛道上方,都飘起一阵尖锐沉闷的回响。   很刺耳。   震撼人心。   蒋燃那辆梅赛德斯也不示弱,平地加速又快又稳,早先领先了数圈,如此更是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再一提速,轻松就压制过去。   两辆车一骑绝尘直奔终点,互不相让难舍难分。   摄像师也不拍摄了,看台上一群人屏息凝神。   等待冠军产生。   最后,却是蒋燃的那辆银灰色梅赛德斯,领先了程宴北的法拉利SF100约0.24s,率先冲破了终点。   欢呼声迭起。   Neptune的车迷都知道,这是Neptune的队长蒋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赢了Hunter的副队长,冠军头衔几乎大满贯的程宴北。   人潮如海浪推着她前行,她抓着栏杆站稳了,还没下看台,穿一身太空灰色赛车服的蒋燃,就迫不及待地从看台楼梯奔了上来。   “恭喜啊——”   “恭喜冠军!”   蒋燃迎着一众称赞声,走到她身前,喊了声:“怀兮——”   然后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抱。   蒋燃一手抱着赛车头盔,因为激动还微微喘着气。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接着,一个吻就落在了她的唇边。   他刚吻上去的同时,一个抬眼。   看到了不远处的立夏。   立夏下颌轻扬,也在看着他。   而怀兮的视线穿过他,目光落在看台之下。   微微睁了睁眼。   那辆滞后毫厘,引擎还腾腾滚烫着的红黑色SF100,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程宴北摘下头盔。   同时抬头,向看台上的他们望过来。   目光辽远深沉。   再也再也,挪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卡太久了抱歉   写的也有点短,整理下思路明天多更点   ----------------------   感谢在2020-03-23 04:20:25~2020-03-24 00:2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移已易、lailai的宝宝、maddymar、嘻嘻嘻、咚咚咚、Karina、lovemanutd、susu、yao-7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k9er 9瓶;石榴啊啊啊石榴 3瓶;泰泰古 2瓶;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痴缠   怀兮下午收到封邮件。   她这几日在《JL》拍摄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前经纪公司ESSE之前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HR问她,要不要考虑重新签回ESSE。上面正好有这个意思。   现今国内模特市场几乎被ESSE之一的几家大公司垄断,怀兮要是想在这一行混得长久,不签公司做独行侠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市场基本是资本捧人,没有公司就没有资源。   怀兮猫眼绿的指尖儿在平板电脑上敲了敲,没回复。   她抬了抬头。   这里是车场旁的二层休息厅,与方才她所处的赛车场看台差不多一般高。拔地三四十米。   她面朝着窗,望下去,偌大的场地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刚在蒋燃的带领下,在场地中反飞骋的Neptune全员不见了踪影。唯有Hunter的队员们五五六六地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地在摄影师的安排下,进行最后一组拍摄。   他们清一色红白相间的赛车服。   却没有程宴北。   “蒋燃今天比过了程宴北,三天后正式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中场休息,Neptune的申创几人在这里稍作休息,喝喝下午茶。   四点还要训练。   他们也瞧着怀兮望的那个方向,议论纷纷的。   “燃哥今天争气啊!那会儿程宴北可是被他甩在后面好几圈,最后半圈怎么都没赶上去。头一次吧!”   “对对,我在后面跟着看的可清楚了——咱们这么辛苦地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你有个屁效果,是人家燃哥抢了程宴北的冠军,又不是你。”   “是是是。”   “再努把力,下次拍杂志燃哥也带咱们去啊——”   言笑晏晏的。   怀兮却像个局外人。相反的安静。她又将那封邮件浏览了一遍,却还是不知该怎么回复。   看了眼表,已过下午三点半。   蒋燃临时去办了点事回来,就见怀兮坐那儿安安静静的,一会儿看一看手下平板电脑,一会儿望一望窗外。   她侧颜娇妩明媚,今日妆容浓了些,着重了眉眼,唇彩换掉了她常用的色号。   天阴大半,她面朝窗,沉冷光线衬得她面容更是明艳。   蒋燃没直接过去,绕到沙发后。   他手刚洗过,冰冰凉的,倏然贴在她的额头上。   “——”   怀兮正在思绪中,被冰得不禁一颤,魂儿都飞了。   她抬起头,不悦地看他一眼。   “干什么。”   蒋燃一早察觉到她今天情绪不大好,这会儿更像愠怒似的。   他倒是不放在心上,仿佛胸有成竹能哄好她,从一侧绕过来坐她旁边,大喇喇地揽过她纤薄的肩,柔声说了句。   “昨天才感冒,今天怎么就穿这么少。”   怀兮往前坐了坐,去看桌子上的平板。像是想躲他似的。   “我不是很冷。”   “好点了?”   “嗯。”   “脚呢,还疼吗,”蒋燃低头看了看她右脚。昨晚在黎佳音家中,他和黎佳音轮番儿地给她热敷了好久。   看到她又穿着高跟鞋,他不悦,关切道:“怎么穿这么高的鞋子,再崴了怎么办。”   “今天早晨要拍摄的。”怀兮朝赛车场那边忙忙碌碌的一堆人点了点下巴,示意《JL》的摄影团队。   不知怎么,她莫名有些心烦。   蒋燃马上又要去训练了,于是她收拾手下的电脑,“我先回去了。”   “嫂子,走什么呀——”   Neptune的副队高谦宇见她要走,立刻拉拦,看了看蒋燃,笑道,“燃哥一会儿跟我们还有队内的训练赛呢,你又不常来,留下来过过眼瘾啊。”   “就是啊!一会儿训练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也不着急吧。”   “你走了燃哥再拿了冠军跟谁炫耀啊。”   蒋燃也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儿。力道有点紧。   恰好他电话响起,他眼角挑了挑,目光沉沉的,示意她先别走。   然后接起电话,与那边说了两句。   Hunter与Neptune平时私下里亲如一家的,都以兄弟相称,上了赛场却是丝毫情分不念的敌人和竞争对手。   最近赛事组在平衡两个车队之间的利益关系。   三天后正式比赛结束,要筛选出去Neptune的精兵良将加入Hunter重组车队,准备后半年的国际F1锦标赛。   同理,Hunter也会被剔除几位,为Neptune腾位置。   Neptune无法加入Hunter的城苑,与Hunter被剔除的一样,将被自动视为被MC赛车俱乐部放弃。   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出现在国际大型比赛中,估计只能在国内或者国际不知名的小型赛事上露露脸。   好比高中时经过一场考试后划分重点班。   如果Neptune多争取一个名额,就能挤掉Hunter的个。原先都是赛事组定好的,昨天却临时改了主意,要多给Neptune1-2个名额。   一支车队最多11人,意味着Hunter要多牺牲1-2位现在的队员给Neptune腾位置。   程宴北那边自然不同意。   涉及到利益关系,蒋燃这边当然也不让步。   再加上最近大家私下盛传蒋燃与立夏,程宴北与怀兮他们四人的事儿。虽捕风捉影,猜测与八卦的成分居多,但人人都有数,这并非空穴来风。   这两天两边都暗潮汹涌的。   来电的人是任楠。   说是赛事组那边有个新来的经理人要加他的微信跟他谈,让他这边通过一下。   蒋燃摘了手机,随意在屏幕点了两下。   两条好友申请。   一条是新弹出的陌生人。   一条是立夏。   只有微信名,没有备注。微信名就叫做立夏。   清爽简洁。   昨天的消息,他还没有通过。   蒋燃垂着眼,沉思一下。   通过第一条时,拇指一颤,附带着,也把下面那条通过了。   他点得轻快利落且随意。仿佛只是不经意不小心点到了一样。   然后迅速收了手机。放入口袋。   怀兮注意到他的动作,总觉得古怪。   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这时,外面有队员进来喊了一声:“燃哥——训练了!高谦宇邹鸣你们几个也快点儿!”   “来了来了。”   大家都起来,拿起扔在一边的头盔,往外走。   怀兮也收拾好电脑,拎着包从沙发里站起。   蒋燃怕她伤了脚站不稳,起身的同时,还顺带着扶了一把她腰身,扶稳了她。将她向自己怀中揽了揽,继而温和地笑道:   “真要走?不等我训练完一起?”   他的手置于她右侧腰,稍稍地,刻意避开了她后腰的那一处纹身。   从前与她缠缠.绵绵的时候,他就万分着迷,也万分回避她后腰的那株长刺玫瑰。他总隐隐觉得,这纹身的背后或许有故事,可竭尽全力不愿去想,那故事是否与程宴北有关。   直到今天听到了赵行他们几个议论她与程宴北的纹身。   怀兮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她今日时时心乱,着实不像她自己。   “我有点累了。”   怀兮笑了笑,一抬头,见蒋燃竟也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撞上她眸光,才稍稍地回神,笑着重复:“累了吗?”   “嗯。”   彼此都有些各怀鬼胎的。   “也是,你这几天生病受伤,还要工作,太辛苦了,”蒋燃紧了紧她纤腰,用下巴去试她额头的温度,“退烧了,好多了。”   只是这么一个瞬间。   这么一个,用下巴简单地试她额头温度的动作。   怀兮睫毛颤了颤,心跟着跳。不禁阖了下眸。   以为他是另一人。   一抬头,却又不是。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蒋燃笑得如沐春风的,宠溺地对她说,“最好睡一觉,晚点我训练结束你醒了的话,我带你去吃饭,咱们顺便去外滩那边转转。这几天来上海都没机会一去出去走走。”   怀兮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对上他柔软的视线,想作出个温顺的笑容,却只勾了勾唇,有些公式化似地笑笑:“那我先走了。”   “要我找人送你吗?”   “不用,这附近我还没转过,我自己走走坐地铁回去。”   “好。”蒋燃最后吻了吻她额头,不舍地,“有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在那边一声一声的催促下,他拎起头盔,匆匆去车场训练了。   怀兮看他背影远去,顿了顿脚步,转头,再次望窗外。那会儿在赛车场忙忙碌碌的一丛人已不见了踪影。   空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了。   刚才就什么也没有。   -   怀兮四处逛了逛,全当是散心了。   没想到这里的楼层结构居然设计这么复杂。   刚她和蒋燃在的那个休息厅,就四通八达地设置了好几个出口,连着旁边一栋综合楼,有个大出休息厅四五倍的餐厅。   她上次和蒋燃来过,可沿着曲里拐弯儿的玻璃走廊直往,到眼前了,才想起来。   今天思绪总是慢半拍,不知是否是昨夜失眠的缘故。   一路过来才想起,晚上黎佳音说买点儿食材她们在家打火锅吃。她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晚上和蒋燃一起出去。   四处走了走,她现在在这栋楼的三层,是从刚才那栋楼休息厅二层出口,沿着一条倾斜的玻璃长廊直直上来的。   蒋燃他们三天后正式比赛。怀兴炜恰好是四天后的生日。她在上海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该考虑买回港城的机票了。   ESSE的HR那边她也还没考虑好怎么回复。   怀兮陷入思绪,或许也是怕再伤了脚,一路行迹缓慢,走走停停的。   尹治听说她最近手头紧,中午就提前将这几天拍摄的薪酬结给了她。   不知是否是他垫付。她混了这么久模特圈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提前结薪的。也不知是不是他们《JL》的规矩比较特殊。   说起来,她还欠着程宴北医药费。   昨晚给他打电话……   怀兮正想着,不由地又是心烦。   不知不觉,已踱步到了这栋楼的三层。   前面好像是个健身房。   这家赛车场并非MC一家给Hunter与Neptune两支车队包揽,前来训练的大大小小的车队不少。   这里设施一应俱全,听说还有专门的休息区,酒店式管理。   蒋燃这几天就住在这边。   怀兮想问问任楠能不能把钱转给他,他代为转给程宴北;或者问问之前修车行的那个叫吴星纬的人。   她就要离开上海了。   此次一面,并不想欠他。   怀兮留神手里的手机,准备翻任楠的联系方式,经过个楼梯拐角,一没注意,就撞到了谁的身上。   她向后了趔趄一小步,高跟鞋在地面一阵凌乱的响。   差点没站稳。   接着,腰上被一个力道稳稳地托住了——或者说,被谁直逼着,向后退去。   她后腰直撞在楼梯拐角的栏杆,铁质栏杆坚硬,她下意识屏息吃痛,却并没有。   一只手垫在她的腰与栏杆之间。   沉稳,柔软。   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弧度狭长的单眼皮。   程宴北刚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健身房。他穿一件黑色背心,应是才洗过澡,周身水汽腾腾未消,烘开一丝沐浴露的清冽薄荷味儿。   很清爽。   他宽肩窄腰,肌理紧致的,线条结实却不累赘。时常锻炼才能保持下来的好身材。   黑色背心领口不高,他胸前那一块儿地裂纹样的梵文纹身,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的。   几分嚣张的野性。   “……”   怀兮稳稳地落入他怀里,与他就此僵持在这里。   男人眼睫微垂,容色倦漠的,似乎也很意外在这里遇见她。他薄唇抿起,目光从那双清澈的眼,落在她饱满潋滟的唇。   他眸光沉下三分。   既然都遇见了,怀兮也不用费尽心神地找人给他钱,她直直对上他深沉的眼睛,开口,要说话——   右脸被一只微凉的手贴住。   然后他稍稍用了力,叩住她下巴,拇指落在她下唇,用力地——   晕开一道绯色痕迹。   斑驳又迷离。   “……”   搞什么?   怀兮轻拧眉心,又欲开口,却是他先冰冷地笑了笑,满眼的挑衅。   “感冒好了?”   “……”   他虚勾起唇,笑意斐然的,却隐隐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怎么,不怕传染给蒋燃?”   吃醋得这么明显。   怀兮心底哼笑了声,被他这语气搞得挺火大。倒是不卑不亢的,下巴轻扬起,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怕?他身体素质比你好多了。”   “比我好?”   他偏头,低笑了一声,对这句话十分万分地不悦似的。   似乎在极力地,极力地,抑制自己的燥怒。再回头,他眉心舒展开,笑意轻佻的。   他垂眸,睨着她唇畔一片被他指腹晕开了的绯红,两指叩住了她下颌。   淡淡一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   怀兮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一条手臂已横在她腰际,就像那晚一样,几乎是将她整个人腾空架了起来——   “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她一声尖叫。   他大步迈开了,扛抱起她,直往三五米开外的一扇门走去。   一进门,就将她放到了木地板中央一个长条形的瑜伽垫上。   怀兮一屁股摔下去,有些痛,她半屈着腿还未躺平,就要挣扎起来。   程宴北直直站在她上方,活动一下肩臂与双手,接着,双臂撑在她身体上方——   整个人就覆了下来。   怀兮睫毛下意识一颤,闭了下眼睛。   感受到他接近她的同时,一道低沉气息落在她耳边。   “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好久没ghs(干好事)被锁了   明天见   ---------------------------   感谢在2020-03-24 00:29:47~2020-03-25 00: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花 2个;喵小姐、小小、maddymar、susu、yao-726、毕绍欣 Helena、小秃Y、草木皆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24311 99瓶;小秃Y 20瓶;Nīnǐ、Alice-rqh、黑金鱼 10瓶;1小艳艳、你在撒娇吗妹妹、梓童酱 5瓶;黄小咬 ° 4瓶;Myzt、囡囡 2瓶;小布丁!、顾顾顾顾i、七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痴缠   瑜伽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怀兮躺在上面,双膝不自觉地微微屈起。他们距离如此近。彼此的一呼一吸,也如此的近。   胸膛一起伏,压抑住一颗不安分的心。稍稍一睁眼,就撞入他幽深的眼底。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无声的对视,也渐渐地变了味道。   她看着他,视线一游离。   眼前好像就出现,那晚她酒店房间头顶的那盏金铜色表面的灯。倒映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此刻,头顶天花板居然是一整面,通明透亮的镜子。   她视线越过他,能比上次更无比清晰地看到,此时此刻,她被蜷于他身下,双腿分置于他腰身的两侧。   维持这样的姿势,她双腿拢了拢,浑身都不自觉地燥热。   她又移眸回看他,手指似有若无地勾了下他冰凉的耳垂,轻笑:   “你要怎么试。”   她刚才就注意到他左手的手腕儿戴着运动手表。   那会儿他好像是要去健身房那边的。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像是个小型的私教室。旁边也错落地摆着几个瑜伽垫,还有一些简单的器械。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赛车场吗?   但刚才在场地里进行最后一组拍摄时,他就不在。   突然,一声很尖锐的声响。   他的手表开始计时了。   “躺好了。”   他沉声地命令道,嗓音哑了些许。   怀兮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程宴北双臂支撑住自己,伏在她身体上方。那双深沉的眼,死死地攫住她,凝视住她。丝毫不挪。   眸中满是,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彼此对视一眼,接着,他突然屈下双臂,蓦地伏低——   怀兮又是条件反射地一闭眼,屏息凝神。   “……”   可小半秒。无事发生。   不若她想象中那般,他或许会,气势汹汹地对她展开什么激烈的攻势。   反而,只有一个轻而快的吻,落在她唇上。   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是水到渠成。   如同一片羽毛,从她心上同时拂过。   不留痕迹,却偏偏令她满心喧嚣。   “……”   怀兮心跳跟着慢了一拍。   再睁眼,眸光一颤,看着他。   程宴北停在了她上方。他敛低眉眼,单眼皮弧度狭长,黢黑瞳仁幽深不见底,静静凝视着她。   她宛如第一次接吻。   那般惶惶又羞赧,又急切地,想向他索取更多的表情。   他唇边缓缓泛起笑意,似乎对扰乱了她的心,非常非常之满意。与她这么对视了小半秒,他眼睫微一垂,半掩住眼中神绪。   再次覆下来——   怀兮心乱得不成样子,这次不是条件反射,反而像是享受,像是一种,对从前过往的追寻,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又吻了她一下。   认真,小心,谨慎,却又富有感情。   原来他说的,所谓证明自己身体素质很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将她环于身下,做了一个又一个的俯卧撑。   覆下来时就吻她一下。   每一次,都停在一个极克制,却又极暧.昧的距离。   他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就如昨晚故意不接她电话那样,频频将她的心搅成了一团糟。   怀兮不由地想起高考前最后一节,巩眉特意允许他们去放松心情的体育课。   闷热的夏日,学校的体育馆比这里大出十几倍还不止,铺着结实的塑胶地,两侧有很高很高的篮球架。   男孩子们在场地中打球灌篮,女孩子们在一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跳绳儿或者聊天。   那时一整个下午,一整个夏天都是他们的。   都是青春的。   怀兮坐在一边看他打球。   听说他在上一届篮球赛上创了许多佳绩,身体素质很好,体育特长班的老师还游说过他要不要去考体校。   他拒绝了。   那天他们那一方和另一方打友谊赛输了,互相以一百个俯卧撑为赌注,不做完不准走。他作为主力队员自然首当其冲,甚至还帮身体素质不如他的队员包揽了一部分。   一开始大家看一群男孩子在场地中央挥汗淋漓地做俯卧撑还津津有味儿的,一直起哄,直到放学铃一响,场馆的人就一哄而散。   那天难得放学早,很快就没人了。   一个同学走时还朝她喊:“怀兮!别因为他是你男朋友就放水啊——数够二百个再让他走!”   不多时,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光。   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地中挥汗淋漓,她在看台上等他。   怀兮走下看台,到他旁边蹲下来,拿出面巾纸为他擦汗,问他:   “多少个了?”   “你数了多少?”他累得说不出话。   其实怀兮根本没数。   她蹲在一边,看他那么累,又去给他擦汗。浸湿了一整张纸。   无意触碰到他皮肤。   滚热的。鲜活的。   她指尖不由地一颤。   “我没数,”她说,然后颇埋怨的:“他们都走了,没人看了你就不会不做了么?非要做完。”   他这才停了一下,侧头,单眼皮旋开个温柔的弧度,朝她笑。   “我不是在等你过来心疼我吗。”   “……”怀兮哼一声,别开头,“谁心疼你。”   他便沉沉地笑了。   那时他还剩五六十个就结束。怀兮嫌地板太硬,从器材室拉过来一个折叠垫,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心疼他”让他在上面做完再走。   他倒是老老实实地过来了,顺便,一把将她也给拉了下来——就像现在,她横陈于他身下,他覆在她上方,做一个俯卧撑就亲吻她一下。   那天他们在无人的体育馆接了很久的吻。   到最后,都忘了还有多少个俯卧撑没做完,他和她躺在垫子上,他叩着她纤瘦的腰身,温热的手顺着她宽松的校服绵延向上,不休不止地几乎吻遍了她全身上下。   从日暮到日落。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蕾丝边儿缀碎花的内衣。他们的校服上衣也是清透无瑕的洁白。或许纯情到极致,就是致命的情.欲,从那次敢跟他在学校体育馆里做.爱后,她就再也没穿过款式那么纯情的内衣。   怀兮今天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贝壳白无肩带露脐背心,她不是干瘪的身材,该瘦的地方一丝累赘没有,该丰盈的地方也十分饱满丰盈。   浑身渐渐燥热。   再一抬头,去看头顶的镜子,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双膝紧紧挟住了他的腰身,他不再吻她的唇,而是边咬着她的耳朵,边去吻她的颈。   从一开始浅尝辄止的试探,到察觉到她的身体有了反应后,攻势愈发迅猛。   他知道如何让她心乱神迷,时隔多年,也还记得她哪一处最敏.感,知道如何让她的身体缴械投降。   她周身上下的神经好像全都由不得自己。   半仰起头微喘,双手环住了他的肩臂,按着他在自己肩窝,想要他向下,还想要更多。投映在上方天花板的一张脸,已被破碎迷离的情.欲包围。满眼满眼,都是朦胧的氤氲。   俯卧撑亲吻不过是他的幌子,犹如昨夜那个响过三两遍都故意不接的电话。   不知何时,他停下了动作,只顾着伏在她身上亲吻她,也不知他是如何带着她,跌入了这个不见底的欲海深渊。   更不知,她与他,该怎么挣扎出来。   程宴北一个提气,揽住她已软成一滩水的腰身,一个翻身,就带着她坐入了他的怀里。坐了起来,继续吻她。怀兮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身子微微上提。   她背心无肩带,察觉到有一缕柔热气息掠过,如给已成熟了的诱人鲜美的果实剥了皮,他牙齿轻轻一咬,盈盈昭然。   如此看不到头顶镜子投射的他们,她心底仿佛受到了安慰。闭上眼,脖颈在空中高高昂起个优美的弧度。无比克制,又无比享受。   他们离窗很近。   稍一睁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赛车场里,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在赛道中飞驰,迅如闪电。   可这边程宴北吻着她,由下蔓延而起的燥意,也快如闪电。   很快,就侵蚀她周身上下的感官知觉。   挣扎不出。   躲不开,也逃不掉。   果然,偷心先要偷情。   “程宴北,你到底是放不下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半途,怀兮极克制地出了一声。她的感冒尚未痊愈,嗓音仍有些沙哑。   程宴北的吻停了停,掐紧了她腰,手指覆在她后腰那处纹身,炽热气息倏尔从她胸口向上,拂过她的耳朵。隐隐作痒的。   哑声。   “都有。”   怀兮抱着他,一时默然下来,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这个答案是她想要的,还是她不想要的。   她的心已然被他搅得一团糟糕,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为过去的他心动。   还是现在的他。   她望着不远的车场,思绪从隐隐传来的引擎声中渐渐清明了一些,回想这几日,时间短促,却发生了许多事。   她本不该这么快就动心的,对不对。   这么短的时间就沦陷于他,那反问她自己,到底是重拾过去对他的心动,还是被现在的他吸引。   对他与她而言,到底过去与现在,谁更胜一筹。   正游离神绪,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逼仄的手机铃声。   是他扔在不远处的手机在响。   “那个,你手机……”   她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要提醒他。   “不管。”   他低声地说,锋利的发尖儿如锐芒,在她胸口穿刺。像是要将她的胸前也烙上纹身。   过了会儿,又有人敲门。   “有……”   怀兮又要提醒他,却被他直接又按回了瑜伽垫,他覆下来吻她,将她双手的手腕儿高高提过了头顶。她便动弹不得。   他深深看她一眼,俯身咬她的锁骨,引得她频频打颤。上半身几乎被剥了个干净,衣不蔽体。今天她下身穿了条长裤,一切完好,却能感受到有什么在一下下地试探着她的底线。   门外敲门声继续。   他不管不顾。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也变得不管不顾。装作听不见。   她遇见他后,就是个毫无底线的人。毫无自制力可言,几度变得不像她自己,心也乱得无底线。   高中时那般怯懦,对校园欺凌毫无反击之力的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大家都躲着走的他。   不仅在他家人都在的情况下,和他在他家的阁楼做过,还跟他在学校的体育馆做过,大学时一次在地铁站分别还在卫生间做过,包括前天晚上在酒店擦枪走火,现在又在这里意乱神迷。   在克制的相拥与无法克制的喘.息之中,她渐渐地,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无法招架他一番番猛烈的攻势与亲吻,很久,很久,她才硬挤一般,颤抖着嗓音对他说出一句:“程宴北,我想和你上床。”   他倏然抬头,对上她视线。   她像是极力地从他的吻中挣扎了出来,眸光渐渐地恢复了清明。   “我知道。”   他笑意淡淡的,眸色渐深。   “我忘不了你。”她定定地看着他,望入他的眼底,好像在承认着什么,“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总能梦见你,总能。”   他也看着她,沉默了小几秒。   才说。   “我知道。”   她稍稍地垂眼,避开了他的眼睛,如此轻声地补充道。   “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重新跟你在一起。”   一阵冗长的寂静。   这次他沉默地久了一些,半天,才听他徐徐低缓地笑了声。   “嗯,我知道。”   然后,又覆下来吻她。   毫无顾忌。   似乎也没将她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怀兮浑身一点力气都快没有,在他的牵引之下,要匆匆去解自己裤子的纽扣,却几番解不开。   她是个急性子,如此有些着急了。又仿佛是在跟自己的羞耻心赛跑。   程宴北挡开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别动”,就要帮她。他指尖温热,掠过她小腹的皮肤。   一阵阵的痒。   此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   一次比一次急促。   他们没有亲吻,没有任何情.欲作幌的遮挡,敲门声不断,空旷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瑜伽室里。   仿佛在拷问着他们。   怀兮要去挡他的手。   程宴北低垂眉眼,却有条不紊地解她的纽扣,她听着那敲门声,问他:   “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他没抬头。   “有人敲门。”   她话音刚落,纽扣便开了。她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紧张地咬了咬唇,对上他的视线。   他迎上她目光,抬起头,唇角笑意淡淡,一层浅淡的绯红,像是她口红的颜色。   迷乱又斑驳。   “你很关心外面是谁?”他轻佻地问。   怀兮也不确定,她下意识望赛车场那边,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依然在场地中飞驰。   机械地动了动唇。   “不是,我觉得应该是找你的……吧。”   事实证明,外面有人敲门,的确程宴北有关。   这件私教室最近都是他在使用。   他们还没进行下去,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还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程宴北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别出声。   怀兮便赶紧穿好了衣服。   他没直接去开门,反而边走边将上身的黑色背心脱掉,直往一侧一个小房间走去。   很快,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去冲澡了。   又是戛然而止。   五分钟后,他就重新出来,一身清爽。怀兮此时也穿戴完好了,她坐到一边去,看了他一眼。   他先过来,牵住她的手,好像是怕她走了似的,牵着她很紧很紧,直接带着她,去了刚才他出来的那个里间。   “我去看看。”   他拇指指腹滑过她的唇,却是不急不躁地,为她一下下将被他吻得斑驳迷乱的唇彩擦净了一些。   怀兮眨眨眼。   他笑了笑,柔声说。   “在这里等我。”   然后出去开门。   门外是这栋楼的管理员和任楠,身边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一身皱皱巴巴的校服。与他和怀兮上学时的校服一模一样。   宽松的白色上衣,臃肿的黑色运动裤。   上面有南城七中的标识。   程醒醒一见他,便是眼睛一亮。   “——哥!”   程宴北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今天为我程哥疯狂心动的一天   晚上去吃烧烤不更了!明天见哈   ------------------   感谢在2020-03-25 00:31:42~2020-03-25 19: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o-726 3个;JOYG、小小、susu、maddymar、大头网友、任露思·二七、草木皆星、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7155 56瓶;ahhhk、夏普、王一博的宝贝 10瓶;Sk9er 9瓶;Whitenoise、略丧 5瓶;Quirkyaloxia 3瓶;Myzt、囡囡 2瓶;套路的小仙女、七七、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痴缠   《JL》摄影团队下午在赛车场的拍摄工作结束后,立夏跟一行人准备离开。还没出赛车场的门,就遇见了程醒醒。   小姑娘探头探脑的,穿着一身校服就来了,洁白上衣,上面印着南城七中的校标,下半身原本宽松的校裤明显改良过,衬得双腿修长笔直的。   比立夏上次见她好像长高了不少。   程醒醒被拦在门口进不去,立夏刚到门口,她一眼就认出了她。   程宴北一向不怎么同别人提及自己的家人,立夏与他交往的这几个月期间,唯一一次见到他的家人,是她有次因为工作缘由滞留南城,意外遇见他们一家。   要不是那次,她对他的原生家庭真的一无所知。她之前只知道他大学是在港城读的,在那之前,甚至以为他和她一样,也是港城人。   他对她,一直都有很明确的疏离感。哪怕再亲密无间的时刻。   任楠见到程宴北,可算是松了口气。   “哥,这真是你妹妹?”   程宴北站在门口,抱起手臂,轻倚在一边门框,眉心淡拧着,看着程醒醒。点了点头。   她还穿着南城七中的校服,这么出现在上海,实在突然。   程醒醒怕他发脾气,缩了缩肩膀。   程宴北瞧了她几秒,终是又耐心地问一遍。   “怎么来上海了?”   “——我想你了!”程醒醒立即说,但又立刻心虚,朝程宴北眨眨眼,观察他的情绪,见他脸色黑沉着,终于又放缓了些语气,“所以就来上海找你了……”   完全没了底气。   程宴北眉心拧起,脸色沉了沉,像是要发火。   “奶奶和舅舅知道吗?”   程醒醒嗫嚅着唇,“不知道……”   “……”   程宴北脸色更差。   “我——我、我可不是离家出走啊!我跟学校请假了!”程醒醒几番强调,底气仍不足,紧张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立夏,“之前你不是说你在这里训练嘛,我就过来了……刚才还在门口碰见了你女朋友。”   程宴北微微一怔,他这才注意到,立夏站在不远,就跟在任楠和楼层管理员后面。   立夏对他笑了笑。   两个人最开始在一起一定是好感使然,分了手后,一切却归了零。   如此再这么打照面,难免不尴不尬的。   他们分手那天也不算多么愉快。   “是你女朋友带我上来的,不然我都进不来。”程醒醒好像是记不清立夏的名字了,只能一口一个“你女朋友”如此称呼。   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对立夏笑笑。   立夏倒是没说什么,从容走上前来,主动对程宴北解释道:“我们那会儿刚收工就在门口碰见她了。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在不在,就打电话找任楠确认了一下,然后带她上来找你。”   说着,看了看一边的程醒醒,温柔一笑,并不在意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难为你还记得我,不过啊,”她又朝程宴北笑了笑,“我和你哥哥已经分手了。”   “……”   程醒醒以为找到了能替自己说话的救星,才准备过去立夏的身后躲一躲,脚步立刻刹在原地,也有几分尴尬。   小小声。   “啊?怎么又分了一个啊?”   “……”   程宴北面上薄怒隐隐的。   任楠听程醒醒那口气十分好笑,如此便主动打破僵局,对程宴北说:“哥你没出去训练吗?今天下午赛车场就半封闭了,外来人员进来都要登记的。立夏说是你妹妹,我才让楼管带着一起上来的。”   似乎是起过一番争执,任楠对一边的楼管无奈地道:“你看,说了是亲妹妹,没错吧?”   楼管点点头,终于相信了任楠,又说:“马上比赛了,最近管得严,大家互相理解吧——你们下来跟我登记一下。”   还指了指同样也是外来人的立夏:“你也过来一下。”   程宴北看了程醒醒一眼,示意跟他走,顺手带上身后的门。   一行人准备下楼。   程宴北此时应该在赛车场训练的,那会儿Hunter拍最后一组照片,他就不在。不过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今天这组照片不出镜也是可以的。   立夏转身,顺便瞧了眼刚程宴北出来的那个房间。   房门紧闭着。仿佛藏了个幽深的秘密。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盯着看了许久。   一回头,便撞上了程宴北的目光。   彼此都有几分心照不宣的。   立夏亦看着他,觉得他对自己有话说。   程宴北敛了敛下颌,终是低声说了句:   “谢谢,今天。”   是在为她带程醒醒上来而道谢。   立夏自然明了,只是一笑,眸光清冷的。   “不客气,我碰见了而已。”   两人都客客气气的。   好像只是刚打照面没多久的陌生人。   立夏边笑着,心底却不由地发酸。垂了垂眸,不再多言。   一行人下楼。   程醒醒身形纤细,将一身臃肿的校服穿得有些不修边幅的,书包都没背,一步一步地跟在程宴北后面。   程宴北边走,边看了眼她那身校服,忽地冷声问了句。   “你才从学校出来?”   程醒醒一窒气,以为他要发火,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嗯……”   “一个人?”   小姑娘又点点头。   “怎么来的。”   “飞机啊,两小时。”   程醒醒这会儿有点小得意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别小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坐个飞机而已。”   “下了飞机坐地铁过来的?”程宴北抿唇,有些好笑。   “是啊,不是很方便么。我给你们赛事组打了电话,他们说你今天在这里训练。”   “方便?”程宴北眉眼一扬,“明明这么麻烦,你怎么不直接打给我?”   “我傻啊——”程醒醒简直不可思议,呶了呶唇,“会挨骂的。”   程宴北轻哼着,笑一声,“你还知道会挨骂。”   “我又不傻。”   程宴北倒没想真的跟她开玩笑,大手箍了下她额头,力道有些重,在醒醒跳脚之前,还是放轻了一些。   他冷瞥着她,敛去笑容,淡淡道:“既然知道自己会挨骂,那咱们就等会儿算账。”   “……”   按照楼管的指示,他们几人进入一楼的一个房间去登记。   程醒醒跟了几步,悄声问他:“哥,你为什么跟那个姐姐分手?”   说的是立夏。   程宴北管她要来身份证,半躬身,在桌面上填写她的身份证号。   “管好你自己的事。”   “……”   洁白纸张上,洒脱却不凌乱的字迹飞速滑过。   程宴北边写,边停了下笔。   突然注意到,醒醒身份证上的照片重新拍过。   上个身份证是他带她去办的,那时她还是长头发,现在剪成了短发,两边别到耳后,眼眸明亮的。   笑容干净而清甜。   和他是一模一样的单眼皮。都遗传了妈妈。   程宴北上次回港城还是春节。   如今算算,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回去了。   程宴北思绪顿了一下,然后在纸上迅速地填好信息。一个抬头起身的瞬间,发现醒醒这段时间好像都长高了一些。   他放下笔之前,用笔杆儿敲了敲她脑门儿。   “你出来怎么不跟奶奶说?嗯?”   “……说了她也记不住呀,”醒醒捂着脑门儿,揉了揉,坐到一边去,颇委屈地说,“你说她能记住什么呀?我放学回家经常没饭吃……我都高三了,作业都写不完,回家还要做饭给她。自己在外面吃了又不行,她身体不好,总不能跟我一起吃外面的饭或者叫外卖吧……多不干净啊。”   听着怨声载道的。   “你还知道自己高三了。乱跑。之前说要请保姆阿姨,你不是不要吗?”   程宴北还想多说她两句,却没再多说了。   他心情也有几分沉重,想安慰她,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放轻了力道揉了下她的头发,让她坐在这里。   他出去打电话。   舅舅在爸爸去世,妈妈离开后,经常会帮衬他们家里。这几年奶奶身体不好记性又差,他常年在外打比赛顾不上,醒醒读高中,又不喜欢家中来个别人,不要他请保姆阿姨什么的,舅舅和舅妈就会给家里帮忙照顾她们。   程宴北刚和怀兮在楼上时的好几通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舅舅。   果不其然,一回过去,那边就火急火燎的:“小北呀,怎么办呀,醒醒不见了,学校老师说她今天就没来上课。打电话这孩子也不接,你快想想办法呀?她有没有打给你啊?”   程宴北站到通风口。   天阴大半,雨势颓颓,却没风。他低下头,兀自点了支烟。   一抹猩红色扬起,舅舅那边已抱怨了一通。   他这也才嗓音倦淡地开了口。   “她来上海了。我刚见到她。”   “——啊?怎么去上海啦!这孩子!去找你了嘛?”舅舅那边又是担心,又是自责懊悔的,“她跟你说她闯什么祸了没?”   醒醒虽平日乖张,大部分时候还算乖巧。程宴北皱了下眉头。   “闯什么祸?”   接着,就是舅舅一通噼里啪啦的解释。   好半天,程宴北算是听明白了。   程醒醒同学月考没考好,从班级中上跌到倒数,十分惨痛。前天开家长会不敢让舅舅去,害怕挨骂,就让记性不好的奶奶去充个人头。   结果奶奶压根儿没记住这事儿。   所以当天家长会只有她一人的家长缺席,老师当着所有同学家长的面打电话给了舅舅,宣扬她糟糕的月考成绩。   还把她跟某某男同学早恋的事儿顺带给抖落了出来。   这下惨了。   那个男孩子与她同班,这次成绩也有所下降,对方家长听了气不打一处,棒打鸳鸯,当即要他们分手,还让班主任直接联系了舅舅。   舅舅找醒醒谈了一次,刚说要把这事儿告诉程宴北,小姑娘就闹了脾气,学都不上了,一气之下就跑来了上海。   程宴北默默听完后,捻灭了手里的烟。眼睫低垂着。   窗外开始飘雨,莹凉雨芒拂在面颊。   “要是你们爸妈还在,我犯得着跟她说这些?”舅舅怨气不小,“你一直在外面比赛,我也不好打扰你,我心想我也算是你和醒醒的家长辈,是吧?总该有义务替你教训她几句吧?”   “老师打来电话可是气死我了——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了,怎么能早恋呢?而且这个时候成绩突然掉这么多……她倒是脾气大!我还没说我有多委屈呢,我又不是你们家长,老师批评我做什么呢?”   “那你说说,难道我不该说她么?”   一番话自相矛盾的。   又想作“家长”管教孩子,又不想被老师当成“家长”教训。   程宴北淡淡一笑,唇角弧度浅浅。   “不是不该说她。”   “那是怎么啦?你说?”舅舅挺着急。   程宴北又将一支烟放在唇,却没点。他眺望远处,拇指漫不经心地按着打火机的滚石,“咔嚓——”、“咔嚓——”,一声声地作响。   迎着飘拂而起的雨,久未点燃。   只有暗蓝色的火花跃动。   仿佛他明晦不定的心情。   不远处,蒋燃他们好像结束训练了,车辆三三两两地往终点线驶过来。   “老师和您都该教育她的,这没什么问题,”程宴北沉声地说,稍顿了顿,等舅舅情绪稍缓一些,才又开口,“只是,您可能也忘了问老师。”   “问什么?”舅舅提了口气。   程宴北点上烟,吞云吐雾,不带情绪地笑笑:“老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宣布她一人的成绩,所以,这个家长会,是单独给她的家长一个人开的吗?也得照顾您的面子不是?”   “……”   “舅舅你如果实在觉得麻烦,就让老师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快高考了,醒醒也不小了,有的事她自己也知道,”程宴北听那边沉默着,又是一笑,“她来找我估计心情也挺不好,不过你放心,该说的我会跟她说的,我去解决好,这些天也辛苦您操心了。”   舅舅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被程宴北这么一通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他的确发泄怨气占了上风,还提及了他们父母的事。   而醒醒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若程宴北懂事,正值叛逆,又快高考,有的事,有的话,也是他操之过急,没考虑到她的心情。   于是叹了口气,却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似的,“那你可得跟醒醒说,让她早点回来,快高考了跑什么跑,她也是胆子大,敢跑上海找你去了。”   “等她情绪好点了我就送她回去,不会太久的。最近辛苦您和舅妈了。”   “那行,”舅舅的语气好了不少,又问,“那个,小北,你最近不是要比赛很忙吗?醒醒班主任是不是找你了,打扰到你了吧。”   “没事儿,今天正好有空,刚才电话我也没接到,”程宴北笑了笑,客气地说,“我一会儿给他回过去。家里那边,麻烦舅舅最近再帮忙照顾一下奶奶。我这边结束了就回去了。”   “没问题,”舅舅似乎还想多说几句什么,最终却只说,“你比赛也加油。奶奶的事放心,有我跟你舅妈在。”   “嗯,好。”   于是挂了电话。   程宴北浏览一遍未接来电列,有一通来自醒醒的班主任。   或许是对方知道他忙于各种比赛,对他家庭情况了如指掌,哥哥这个身份,在老师心目中,也算不上是“家长”,所以这种事,素来都不会打电话给他,而是经常打给辈分更高的舅舅解决。   舅舅今天明显很暴躁。   程宴北正凝神盯屏幕,还没回过去,身后就蓦然响起一阵轻快的高跟鞋声。   由远及近。   一回头,怀兮正往来走。   她脚伤未愈,步伐沉缓。这栋楼没电梯,她就从三楼下到一楼。   楼道只有他面前这一扇窗。   她迎着阴沉的光线,向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让他一个晃神,几乎以为她和他,都是还穿着那一身校服的年纪。   怀兮见他在这里,也是一愣。她眨了眨眼,问:“你怎么在这?”   说起来,她刚在楼上,没等到他回来。   一番的天雷勾地火,如此这么平静下来相处,她竟有几分不自在。   “你呢。”   程宴北眉眼轻扬,反笑着问她。   明明是她抛出问题,却又被他给扔了回来。   怀兮没好气瞥他一眼,下巴轻抬起:“任楠打电话给我说,今天下午所有的外来人员都要登记,让我没走的话过来登记一下。”   程宴北低头一笑,没说话了。他捻灭了烟,径直走过来,伸出手,   “过来。”   “干嘛……”   他冲了个澡倒是舒服了,直接扶住了她的臂弯。怀兮周身的那股子燥火现在都未消弭,他温热的掌心触及到她臂弯的皮肤,她浑身轻轻地一颤,下意识要躲他。   却被他直接揽着腰,更拉近了一些。   “躲什么,刚才怎么没见你躲?”   他嗓音沉沉地笑起来。   她几乎是被按在他的身前,一抬头。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眸,睨她脚上那双高跟鞋。   “穿这么高的鞋走楼梯,再摔了怎么办?”   怀兮呶了呶唇,倒是不大在意。她想说,她没他想的那么娇弱。   以前走T台跑秀场,这种事儿没少遇见过,经常带着崴脚的伤,还要穿十几厘米的恨天高走秀、拍摄、出席活动。而且今天一路,都是她自己走来的。   楼道空荡,只有他们二人。   不知是否是因为刚才那一番擦枪走火,她好像是第一次跟男人接触一样,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女,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块儿老姜了。   两人什么也再没说,他牵着她到了门边。   要进去,迎面,却遇到了正欲往出走的立夏。   立夏跟程醒醒和任楠一一挥手告了别,一个转头,就看到了门边的程宴北与怀兮。   她面上笑容还未消。一个回眸的瞬间,看到程宴北的手在怀兮的腰际。   笑意难免僵了几分。   “……”   立夏的目光落在怀兮已空荡荡的腰间。   打量一下,又抬眸。   女人一见面,难免在心中将彼此作对比。除了双方今日从头到脚的着装,耳环鞋包,妆容配饰,她们都还是一个男人的前任。   不经意地对视之间,敌意也暗自滋生。   怀兮也不由地想到了那会儿车内车外,任楠与赵行无意提及的事,不由地,心中也有了几分防备。   她也缓缓地推开了程宴北的手。   “对了,赛车场那边应该才训练结束吧?”   立夏淡淡一笑,回头问了句任楠,似是无意的。   任楠倒没注意到门外情况,看了眼时间,应:   “是,刚结束。”   立夏再没多说什么,冰冷视线掠过程宴北,抬脚离开。   此时,却是程醒醒一眼看到了怀兮,愣了两秒认出来了,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   “小兮姐姐——”   立夏刚挺直的背影,突然又僵了一下。   过往情景在脑海中迭次闪现——首当其冲的就是,之前在南城与程宴北的家人偶遇那次,他奶奶拉着她的手一直喊了她很久的“小兮”,几乎纠正不过来。   立夏那时强调了很久,她的名字是立夏。奶奶很久才弄明白,才又叫她“小夏”。   后来有一次,她打电话给奶奶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还托了朋友买了补品准备送去,奶奶却完全不记得她是谁了。   她说她是程宴北的女朋友。她是立夏。   奶奶却还在说:“谢谢小兮。小兮要常来家里玩哦。”   立夏的脚步顿在了楼道中。   回头。   刚程宴北与怀兮在的门边,空空荡荡。   她被故作的潇洒,填满了两天之久的心,好像在这一瞬间,也变得空空荡荡。   -   蒋燃结束训练后,先洗了个澡下来。Neptune的队员们聚在一起等他吃饭。   临近比赛不宜过于紧绷,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就足够,大家准备在赛车场这边解决完晚餐,然后出去找个地方喝酒。   蒋燃刚过来,就有人就搡他一下:“燃哥,你今天见程宴北他妹妹了吗?”   “妹妹?”蒋燃疑惑,“他妹妹不是在南城么。”   “今天下午来了,临走时咱们刚收车,你可能没见到,”赵行调笑着,“漂亮倒是漂亮,就是长得跟他哥一点都不像。”   “他妹妹还在上高中吧?今天离家出走跑来找程宴北了。”   蒋燃闻言坐下,也跟着笑笑:“离家出走?胆子还挺大的,南城上海这么远。”   “坐飞机来的,也不远吧,不到两小时。”   “嗨,说起来,我以前上学那会儿也离家出走过。”   “不过,那时候我们也就敢跑跑朋友家吧?那个小姑娘胆子倒是很大,直接买了张机票飞上海。我那时候哪有那胆子,真这么做要被我爸把腿打断。”   一群人聊天打屁不嫌聒噪。   半天又有人提了句:“我还挺意外的,我听任楠说,他妹妹居然和燃哥女朋友认识。”   “哎,他们走了吗?”   “走了吧?”   “走了,燃哥女朋友也跟着一起走的,我还纳闷呢,燃哥你女朋友训练前不就……”   蒋燃握筷子的手顿了顿,笑容稍敛。   赵行先使了个眼色,让大家闭嘴:“你看错了吧,燃哥女朋友早走了。”   于是鸦雀无声。   今早一群人就议论了一番怀兮和程宴北的纹身,早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猜测纷纷。   这会儿蒋燃在场,当着他面没大没小地议论,难免尴尬。   气氛凝滞。   小几秒后,身在话题中心,好似又在局外的蒋燃,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淡淡地扫视他们一圈儿。   七八人面色惶惶的,好像说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儿,不敢看他的脸色。   “没事儿,”蒋燃唇角扬起个笑容,“你们继续聊。”   “那个,燃哥……”   “他们的事儿我知道,”蒋燃又低头,用筷子去捞碗里的面,漫不经心的,“以前上大学那会儿我就知道,大学他俩就好了很久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的。   好像有人听说过,程宴北与蒋燃是一个大学的。不过蒋燃是大程宴北一届的学长。   “之前一直没告诉大家,不好意思了。上次喝酒我也没跟大家说,”蒋燃又抬了下头,不知是否是头顶光线过于扎眼,他眼眶有点涩,只笑了笑,“都吃饭吧。”   沉默了半晌。   “哎,不就好过吗,你们在这边瞎比比什么呢,在这边揣测来去的,你知道个屁啊,”不知是谁骂了声,替蒋燃鸣不平似的,“燃哥你快吃,吃完我们去喝酒——”   “对对对,今晚多喝点!”   “少他妈成天议论别人的事,关你屁事啊——都把嘴巴闭好了!”   说着,都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聊着别的话题,过渡着刚才的尴尬。   气氛和缓。   可蒋燃没多久,就离席出去了。一道背影凛冽。   “——瞧瞧,还是忍不住了吧。”有人望着他背影,啧了一声,“查岗去了。”   “又管不住你那破嘴了?”   “吃饭!”   蒋燃兀自徘徊到楼道那边。外面天色沉暗,黑了大半。   雨不知下了多久。   他站在窗口抽了支烟,想给怀兮打个电话。   犹豫再三,却还是作罢。   雨又大了些。   半天,他才稍稍能平静神绪。手机滑了一圈儿,转而,便打给了另一个号码。   “今晚有空吗。”   -   醒醒一上车就黏在了怀兮怀里,抱着她胳膊不撒手。生怕前面开车的程宴北突然转过头来训她两句,那会儿就猜到他出去给舅舅或者班主任打电话了。   虽然他回来也没说她什么。   怀兮有五年多没见醒醒了。   初见醒醒,还是上高三时在程宴北的家。那时醒醒才七八岁,还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正上着小学。   她与程宴北交往的近五年,醒醒已从小学上到了初中,一天天地长大。   如今又是五年,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宽大的校服都包藏不住日渐成熟的身子骨。   程醒醒一头短发,乖张极了,不过不若怀兮的精致地打理过造型,有几分乱糟糟的俏皮。   她扬手拨了拨自己头发,对怀兮笑:“小兮姐姐,你之前的秀我都看过的!我的头发就是照着你剪的——”   怀兮用手顺开醒醒的短发,眉眼扬了扬:“比我的好看多了。”   “哪有,明明是你的更好看!”醒醒白了眼前面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程宴北,“之前我都没好意思问我哥,你这几年怎么不走秀了?我还关注了你们ESSE的官方微博,之前老能看到你要去走秀的动态,最近也没看到他们po你的照片了。”   程醒醒知道他们分手的。   或许,对于还在南城这一方小小天地,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说,无法想象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一告别,就可能永远地失去人生的交集。   天地如此广阔,世界很大,一分别,很可能就是长长久久的不相往来。退出彼此的人生。   怀兮当年也不理解。   当年不成熟。认为人与人之间,非爱即是恨。   哪怕我们分了手,只要爱过,也会互相惦念到白头。   可现实不是如此。   在没有对方的人生里,谁都不是非谁不可的。   “我解约了。”怀兮解释着,似乎不愿提及太多。   “为什么?”   怀兮不说话了,半晌才笑了笑:“没什么,一点小事。”   怀兮恍然间发觉,她比之程醒醒这么大的年纪,已然有了不少烦恼。对于那时还是少女的她来说一点小事,总觉得天大一样,现在想来,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程宴北却是听者有心。他只知她与ESSE解约,还是她主动为之,却并不知缘由。她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之前他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她都说很好。可直觉告诉他,她三缄其口的背后,并不是一句“很好”就能轻描淡写地带过。   程醒醒也不多问了,换了话题问:“那我今晚和小兮姐姐一起住吗?”   那会儿醒醒一见怀兮,就缠着她一口一个“小兮姐姐”的。除了亲近这一层,说到底,不过是怕程宴北逮到机会教训她。   毕竟她闯祸不小。   月考成绩一落千丈,还早恋,还被班主任空开在家长会批评,还被男朋友父母勒令分手,还跟舅舅吵了一架,然后扔下了记性不好的奶奶,这么跑到上海来找他。   单拎出一件,就足以程宴北黑很久的脸。   程宴北显然压抑着怒气,那会儿看怀兮在,没好意思发火。这会儿醒醒又拽着救命稻草怀兮上了车,程宴北更是三缄其口。   他说晚上找个酒店让她住,她却还要跟怀兮一起。   怀兮思量一下,提议说要不她去酒店陪醒醒。醒醒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人住酒店很不安全。上海毕竟这么陌生。   她正好结束了上海的工作,还可以带醒醒在周边玩一玩儿。   怀兮昨天才搬到黎佳音家中,她感冒还未痊愈,还带着脚伤,再搬一次多有不便,程宴北于是回绝了。他说会给她添麻烦。   于是两人没辙了。   怀兮又打电话问黎佳音,介不介意家中再多个人来住。她们三个女孩子住一起也方便照应到,黎佳音还有一手好厨艺。   醒醒听她说她朋友厨艺精湛,眼睛都亮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多待几天了!”   怀兮笑笑,没回答。给黎佳音打过去第一个电话,黎佳音没接。   接着,一条短信就过来了。   来自她昨晚打过去几次没人接的那个号码。   她警惕地眯了眯眼,抬头,在后视镜与男人对视着。   他单眼皮弧度狭长而温柔,散漫地瞥过她一眼,略带笑意。   短信说:   【你别惯着她。】   他说,最多只让醒醒在上海待个两三天。等醒醒心情好点儿了,他就要送醒醒回南城。   怀兮看到那条短信却沉默下来。   其实她知道,全世界都可以不惯着他的妹妹,他一定要惯着。只不过这次原则在上,醒醒还要上学的,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   从前全世界也可以都不惯着她,他却偏偏要毫无原则底线地惯坏她。   她曾经也以为,他能一直惯着她的。   哪怕她赌气,哪怕她永远跟他闹脾气。   不知是否是雨天缘故,她情绪也有些低落。   正陷入思绪,黎佳音那边电话接通了。   黎佳音还以为她要带什么稀奇古怪的男人回家,听清了是程宴北的妹妹,不是程宴北,还挺失望:“不是程宴北?你们居然还没上床。”   当然,黎佳音立刻大度地表示,“不过你要是带他回来也可以,我可以忍痛割爱,把房子和床让给你们随意折腾。”   “……”   怀兮听着来气,一个不留神,按到了免提。   黎佳音刚提到程宴北的名字,还有什么“可以把房子和床让给你们”,嗓音轻快的。   她一紧张,赶紧给挂断了。   车前,身旁,两道目光都看着她。   “……”   她脸颊慢慢升起热意。   程宴北又透过后视镜瞧她,怀兮不卑不亢,立刻对上他视线。   瞪他一眼。   ——你看什么看?   他读懂了她的眼神,偏头笑了笑,没说什么了。   于是一行人前往黎佳音家中。   今晚怀兮和黎佳音要在家中打火锅吃。   怀兮拿着黎佳音家的钥匙,本以为黎佳音这会儿应该在公司开会。   一开门,两拨人同时一惊。   眼睁睁看到沙发上两道赤.裸的身影纠缠在一起,黎佳音一声床还没叫完,差点儿就噎到自己:   “关门——!!!!!!!”   砰——   破云一声雷似的尖叫,被关门声一瞬戛然到门内。   怀兮背靠在门上,睁大了眼,心跳砰砰的。今天下午那股盘旋在周身的燥意,从下腹至全身,重新燃起。   如此三人皆是尴尬。   怀兮后背紧贴着黎佳音家的门,胸膛上下起伏着。舒缓着周身的感觉。   她今天穿的是无肩带背心,如此一番起伏,以为胸前滑开,立刻伸手,向上拽了拽。   程宴北注意到她的动作,视线也从她脸上移开。   像是被烫到。   程醒醒分别打量他俩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下楼转一圈儿,给他们腾出点空间。   “那个……要不我去住酒店吧。”   里面的人好像很不方便的样子。   正此时。   啪嗒——   怀兮身后的门却开了。   昨天和怀兮搭档的那个德国小嫩模Daniel穿戴完好地出来,见到怀兮了,还用中文打了声招呼:“怀兮,再见。”   怀兮眨眨眼,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对他挥了挥手。   黎佳音懒懒地倚在门边,用披肩将自己五花大绑一样裹起,生怕再像刚才一样走光一点点。   她白了眼怀兮,转身往里走。   “进来吧。”   沙发已被收拾妥帖,但能看出来刚一番折腾过的痕迹。   黎佳音又去开窗户。   外面下着雨,冷空气携着雨芒飘散入内,过渡着粘稠的空气。   又打开了空调。   好像在毁尸灭迹似的。   怀兮看她忙忙碌碌的,觉得好笑。黎佳音却回头瞪她一眼:“电话挂那么快,我以为你跟谁干嘛去了呢。催命一样。”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程宴北。   程宴北坐在吧台附近的高脚椅上,长腿抻开,表情疏懒的。   他低头笑了下,没说话。   醒醒有点儿局促,不知该做刚才黎佳音跟那个外国帅哥缠绵过一遭的沙发,还是坐到程宴北旁边去。   就前前后后地跟在怀兮背后。   像个小尾巴。   黎佳音看她可爱,笑了笑,拽着怀兮去厨房拿杯子和果汁。   怀兮问她:“刚才那个,怎么回事?”   “哪个?”黎佳音看她一眼。   “Daniel。”   “哦,那个小嫩模啊,”黎佳音漫不经心地笑笑,“我们下午从公司出来,我叫他来我家拿东西。”   “得了吧你,”怀兮一挑眉,笑一声,“拿什么东西拿到沙发上去了?非得脱光了才能拿?”   黎佳音用指尖儿戳了戳怀兮左胸口,“拿我的少女心啊,姐妹。我都忘了自己像他那么大年纪是什么样子了。”   没等怀兮说话,黎佳音就发现,怀兮锁骨附近,有一道浅浅的吻痕。   斑驳的,迷离的。   不易发觉的。   “——你别动。”   黎佳音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看什么?”怀兮往一边躲。   黎佳音看清了,的确是吻痕。白她了眼,又看吧台那边的程宴北,对她笑笑:   “看你的少女心呢。”   “……”   “男朋友吻的?”   “……”   黎佳音笑着瞥那边的程宴北,笑意深了。   怀兮匆匆换了话题,语气强硬的:“你别跟我说别的,我问你呢,你跟Daniel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黎佳音耸耸肩,冲洗着玻璃杯,“我和我男朋友估计快分手了,我们又不会结婚,倒不如及时行乐。”   黎佳音说着叹了口气:“我男朋友这次回家,就因为他家中让他结婚,我不结婚,他又不想跟我分手,他爸妈跟他发脾气,气病了。”   怀兮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他说他得照顾家人——我猜,多半是相亲去了吧。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儿他爸妈也没少提过,他跟我耗着也没意思,我觉得他心底是想结婚的,只不过为了顺从我,才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吧。”   黎佳音颇为冷酷地一笑:“我实在不懂,结婚有什么意思?后半辈子只跟一个男人做.爱,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吗?”   怀兮见黎佳音情绪低落的,拍了拍黎佳音肩膀,算作安抚。   “的确。”   “是吧?”   黎佳音得到理解,又开玩笑:“还说呢,你哥什么时候分手,我可以接盘。我这几天做梦天天都能梦见他。”   怀兮横她一眼:“少说屁话。你俩又没好过。”   “那怎么,你跟程宴北好过,会梦见他么?”   怀兮懒得跟她说,去一边拿杯子。   “说你的事就说你的事,别带我下场。”   黎佳音嗤笑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好好好,不说你们啦。你自己的事你知道。”   准备好果汁什么的过去,程宴北好像是去门外打了个电话又回来,只剩程醒醒一人坐在吧台那边儿,有点局促似的。   黎佳音给她倒了杯橙汁儿,对正回来的程宴北说:“哎,程宴北,你妹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啊?是吗?”醒醒先疑惑了。   “对啊,你哥凶巴巴的,你比较可爱,”黎佳音说着,顺带着搡了下怀兮,“是不是?”   怀兮没回头,水声作响,洗杯子。   黎佳音打量她背影。   她今天穿了条紧身裤,臀型挺翘,腰身纤细,很好看。   后腰一道纹身。   野蛮又热烈。   黎佳音听说过这纹身的来历,笑着瞧了眼程宴北,扬了扬眉,悄声问他:“怎么样,练的不错吧?”   “什么。”   “她经常健身,屁股很翘。”   程宴北散漫移开视线,没说话。他是笑唇,不笑也像笑。   垂着眼,神情就很迷人。   黎佳音给他倒好了一杯起泡酒,玻璃杯底叩在大理石台面,“啪——”的一声响。   没放弃开玩笑。   却多了几分严肃。   “还不快追?”   程宴北接过杯子,修长手指在冰凉杯壁摩挲,抬眸,看了眼不远的怀兮。   自然地接了招,笑了笑。   “在追了。”   徐徐淡淡的一声。   黎佳音挑眉,有些讶异,还想多问几句,怀兮却走了过来。   怀兮注意到程宴北手里的杯子是起泡酒,没等他握住,下意识地就用手按着他的手,夺了过去。   放到一边,对黎佳音说:   “他不喝酒,你给他倒什么倒。”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久等 更了个肥章   所以本文有好人吗?   没有。   对吧。   讨厌被欺瞒的,自己就总是满嘴谎话   自诩深情的,偏偏最蠢蠢欲动不安分   心有不甘的,当初走的最甘心   总觉得自己被伤害的,自己也摘不干净   可是心动,是最没办法的事啊   --------------------   感谢在2020-03-25 19:43:39~2020-03-27 22:1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darin。、41782980、草木皆星 2个;美女任露思、冻梨、yao-726、小秃Y、Karina、maddymar、麻花、大头网友、35871353、lailai的宝宝、sus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delie 70瓶;裴夫人 66瓶;漫画色彩日记、项挽 20瓶;馨 14瓶;日日吃西瓜、和烊崽陷落美好、liliC 10瓶;Dylan 8瓶;半口奶酪 6瓶;哎呦喂、???、Autisxd、酱x- 5瓶;秋 3瓶;今晚没空、空口无凭、泰泰古、囡囡 2瓶;屁屁七、美人不见徒奈何、黄小咬 °、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痴缠   那道柔凉的触感一瞬掠过他的皮肤。紧接着,手心就空了。   程宴北抬起头,怀兮已将他手中杯子劫了过去,放到一边。她面朝着黎佳音的方向,没有看他。   一个不经意的,却又无比自然的举动。替他挡了酒。   可她立刻就有几分不自在了,转身的同时,伸手下意识地去提了提肩膀的肩带。   很快,就落了个空。   如同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口袋一样的窘迫。   她或许忘记了,自己今天穿贝壳白低胸背心。没有肩带。半侧肩膀白皙流泻,左锁骨处,一道隐隐约约的红痕。   短发几分凌乱,根本遮掩不住。   手这么明显地一动作,像是无意,又像有意地在提醒着他。   怀兮不大自在地勾了下眼角,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撞上他沉沉的视线。   她立刻转过身,又对黎佳音强调了一遍:   “他不喝酒的。”   然后,去一边架子上换杯子。   黎佳音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怀兮的背影,又看了看程宴北。   眨眨眼,满面的微愕。   程宴北下颌轻敛,从怀兮的方向收了收视线,随意地将手里手机转了小半圈儿,对黎佳音疏懒地笑道:   “嗯,我不喝酒。”   这一唱一和的。   黎佳音挑了挑眉,有几分歉意:“这样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程宴北又不是她的前男友。   以前大家也没一起喝过酒,黎佳音倒没什么心思关心他为什么滴酒不沾,就是不禁有点儿吃惊,怀兮平时挺没心没肺的一人,没见得她把别人的喜厌习惯记得这么清楚。   她跟程宴北都分了这么久了。   刚那么一瞬间,黎佳音恍然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正想着,怀兮又过来,放了个空杯子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   程宴北便又应声抬头。   吧台上方一排暖橘色的灯亮着。他眉眼深邃,略带笑意。   怀兮问他:“你喝什么。”   她长得高,穿高跟鞋,她站他坐,如此一高一低的,她眼眸也低低的,瞧着他。一手撑吧台边沿,几分故作的矜持。   程宴北看她这么一板一眼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他半抿起唇,凝视她小半秒。   说。   “跟你一样。”   怀兮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不喝酒,所以她一直也不怎么喝。长久以来,就变得跟他一样,一点儿都不会喝了。   最可怕的就是对方的习惯,成了你的习惯。   如烙印,拂之不去。   怀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替他倒上了一杯白开水,推过去。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刚被她换掉的起泡酒。   挺反骨。   末了还朝他挑衅地一扬眉。   程宴北笑笑,没说什么。   晚上大家吃火锅,开始做准备,边闲聊了一会儿。   多半是黎佳音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程宴北这些年的境遇经历。怀兮和醒醒去另一边准备着食材。   黎佳音见怀兮躲远,便由她屡屡打开话题,然后拉拢他们二人聊一聊。   程宴北说得不多,明显有所保留,不过气氛还算融洽。   怀兮并不想听,几次想回避开,可谁让听者有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关于他这些年的事情。   和她想的一样,不论和谁分开,地球还是转的。   却更觉得,他比从前的他,她记忆里的他,陌生了很多。   黎佳音末了还表示想通过程宴北认识几个赛车手作男友预备役,怀兮立即打住,顺口问她,那Daniel怎么办。   程宴北猜到Daniel是那会儿从黎佳音家出去的异国面孔的年轻男人。昨天程宴北去《JL》时,怀兮正与Daniel在摄影棚拍摄。   他正沉思一下,忽然被黎佳音一句嗓门儿不小的话给拽了回来。   “——我大他快十岁,你有空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我,再担心担心你自己。老大不小的人了,家里不催你相亲吗?”   黎佳音翻了个白眼,指桑说槐的,一句话好像点到了三个人。   她环视一圈儿流理台上准备好的食材,发现少了点什么,然后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程宴北,笑了笑说:“介意跟怀兮一起去帮忙再买点儿东西吗?我只买了我们两个人的份儿,四个人吃的话好像不太够。”   怀兮唇动了动,刚想说,人家还没说要不要留下吃饭,你就说四个人。   还没开口,程宴北便站起身。   他看了她一眼,眉眼淡淡的,转身,朝门边方向去。   黎佳音瞧着程宴北背影,立刻拧了下怀兮的屁股,贴耳调侃了句:“挺翘啊——练得这么翘发挥点儿作用吧,啊。”   然后也推着她到了门边。   “晚点回来也可以——不用跟我说。”黎佳音朝他们暧昧地眨眨眼,然后回到厨房那边,招呼醒醒,“来给姐姐帮忙,我们先吃,吃光了他们就回不来了。”   怀兮没辙了,看了程宴北一眼,跌跌撞撞地穿鞋。   胳膊自然地被一个力道托住,要让她站稳似的。   她没有推开他,摇摇晃晃的。   “你要扶就扶稳了。”   还很一本正经地嘱咐他。   程宴北轻笑一声。   “放心。”   怀兮要去穿今天自己今天穿过的那双有防水台,跟儿也不低的高跟鞋。脚尖儿正落入,便被一只穿黑色鹿皮靴的脚轻轻地给拨到一边去了。   “穿别的。”   他低声。   怀兮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有点不服气。   “你还管上我了?”   很是反骨。   程宴北垂下眸,淡淡地看了眼她。隔了小几秒,她腰靠下的位置,落过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朝他身前揽了揽。   怀兮向前一哆嗦,还没撞入他怀里,就被他按着,坐到了玄关边的凳子上。   他视线垂下,对她对视了小半秒。   然后半蹲在她的身前。   一手提过她昨天穿的那双帆布鞋,要给她穿。   怀兮也不是什么大小姐的脾性,立刻不自在,腿一晃,匆匆说了句“不用,我自己来”,要躲开他的手。   他在低处,她一条腿躲他的时候,不留神差点儿横到了他肩膀上去。   “……”   她的脸颊立刻热腾腾地烧了起来。   怕黎佳音她们看到,怀兮立刻要放下来,他立刻拉着她的那条腿,将她半个人都带着朝他的方向拉了过去。   架起她的腿,直接横上他的肩。   “这样很爽?”   他眉眼轻扬,问她。   “……”怀兮紧张地咬了下唇。她虽然穿着裤子,他后脑勺的发,隔着一层衣料都在扎挠她腿上的皮肤。   而他好像只是为了惩罚她,对她笑了下,就松开了她。   然后低下头,慢条斯理地给她穿好了鞋,避开她右脚踝的浮肿,右脚的鞋带还系得比左脚松了一些。   末了起身,同时将她也带了起来。牵着她出了门。   黎佳音听到门响,探头看了一眼。   一旁帮忙处理食材的程醒醒也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看,刚才他们三人说话她都不怎么能插上话,这会儿才问黎佳音:“姐姐,你知道小兮姐姐为什么跟我哥分手吗?”   黎佳音收回目光,看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又想到那会儿听程宴北说,醒醒还因为早恋被班主任警告了,于是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跟你男朋友考上同一个大学,没去同一个城市,没有未来,你会难受吗?”   “当然会,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到上海的。”程醒醒信誓旦旦的,“我们说好了的。”   “那如果,”黎佳音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你都做好了跟他一起来上海的一切准备了,结果最后发现,他的目的地,根本不是这里。”   “……”   醒醒抬起头,有些吃惊。   “或者说,你的未来里有他,他的未来却没有你,”黎佳音苦笑,自认为自己应该把这其中干系解释得足够简明通透,“你会不会难过?”   程醒醒自然是听懂了。愣了愣,回味黎佳音的话。   半晌,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会难过得想哭吧。”   -   蒋燃没跟Neptune的人一起去喝酒,自己去外滩附近找了个地方闲坐。   这是一家像是被玻璃罩子围拢得密不透风的小酒馆,位于一栋商业综合楼顶层。像是世间的一方小小天地。   阴雨天过后,漫天星斗不见,沉冷的天空黑压压地压在头顶。   令人喘不过气。   雨飘到傍晚就停了。   天色将晚,立夏姗姗来迟。   她以前来上海,朋友聚会,工作应酬,大大小小的酒局赴了不少,全上海知名的Pub她几乎都去过。   这里环境不错,又位于外滩这样的黄金地段,她却是第一次来。   客人也不多,驻唱歌手低沉迷人的爵士嗓带动低缓阴沉的旋律,给这样的一个,小雨飘摇过后的夜晚,平添几分颓唐之色。   蒋燃坐在不远一处沙发卡座。   立夏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就注意到了他。   她径直过去。   蒋燃手中握半杯酒,一手支额,瞧不远处钢铁丛林一般错综伫立的大楼。外滩一片热闹景气,雨后重复生机,华灯暝暝,人迹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   他仿佛被这一座玻璃瓮封闭,与世隔绝了。   察觉到有人来,也没回头。   立夏将包放在一边,坐下。离他距离不近也不远。   她随手从桌面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上酒。   水声潺潺的。   好像又下了雨似的。   蒋燃这才回过头。   酒吧光线昏暗,他眉眼仿佛隐在一片虚无之中。眼见着一只皙白的手拿过桌上酒瓶,倒上酒。   再放下。   他也跟着她手起落的动作,抬眼。   立夏端着酒杯,与他手中的轻快一碰。“叮咣——”一声脆响,不知在偷渡着谁的虚情假意。   她笑了笑,没说话,一饮而尽。   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印象中的好酒量。   又是一杯。   一杯又是一杯。   三杯下去,酒瓶见了底。倒不满第四杯了。   立夏这才惺忪着眼睛,对他轻轻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给你喝完了。”   蒋燃看了她小半天,按下了她又要倒酒的手,半开着玩笑说:“你喝醉了,今晚谁送我回去?”   立夏柔柔软软地靠在他肩头,眯着双眼睛,手指勾住他的下巴。   “你把我当代驾,还是当陪酒小姐呢?”   蒋燃不说话,只笑了笑。   反客为主,一手钳住了她小巧的下颌,拉着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面,再一用力,将她胸口的纽扣依次扯开了。   没扯到最底,只有一湾呼之欲出的雪白,掩在她长发之下。   漂亮得不像话。   他就着酒意去亲吻她的唇,一手箍住她后脑勺,死死地箍住,任她的长发从他五指指缝穿过,流泻而下。   提醒着自己,她不是怀兮。   他近乎发泄地亲吻她,仿佛如她所说,她只是个廉价的,他呼之即来的陪酒女郎。他顺手将她裙底的丝袜也扯了个痛快。   立夏裙底一凉,立刻从他几近蛮横的亲吻中按住了他的手。   她轻佻地笑了笑,气儿喘不匀:“你今天为什么加我微信?”   蒋燃亦笑着,反问她:“昨晚下车,为什么问我记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看,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立夏唇角带笑,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晚上,不是吗?”   她用指尖儿戳了戳他喉结,一路蔓延向下,挑着他衬衫纽扣。   “我们第一面,在赛车场,你背着程宴北多看了我好几眼;晚上大家一起喝酒,挡我的酒,别人没话跟我说时你打开话题跟我开玩笑;散场的时候,还在我男朋友的车里——”   她说着一顿,轻轻地扬起下颌,几分傲慢。   “如果你不是喜欢我,那你现在,是又把我当成怀兮了么。”   “——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程宴北,我们好像,互不相欠吧?”蒋燃不客气地笑笑,用手抚她一头漂亮的长发,“不过,老实说,我更喜欢你的长头发。”   “比喜欢怀兮还喜欢?”   “说不好。”   虚与委蛇。   立夏便轻轻地一笑,趴在他的身上,与他一起扭头看窗外夜景。   她吐气如兰的:“你说,这么晚了,他们说不定背着我们在别的地方做.爱——她可没有把谁当成你。你还要把我当成她么。”   蒋燃沉默下来,他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在她脊背摩.挲。   良久,才说。   “老实说,我也分不清,我是更喜欢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像是要吐露心事似的。   也许他今晚叫她来,不过就是觉得与她惺惺相惜,想吐露一番心事,如此罢了。   “以前的她是长头发,现在与她在一起,我总在想,明明她留长发更好看,明明从前更好看——明明从前,爱人更认真——但是不可避免的,我就会想到,从前她的长发不是为我留,她爱的最认真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吐苦水的。”立夏冰冷地笑了笑,要起身从他身前离开,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他好像下了决心要跟她吐苦水。凝视着她——或许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或许是从今晚与她之外,去回望另一段故事。   他又是不急不缓地说。   “程宴北和她分手后,我就总在心底为她鸣不平,为什么,他要放弃一个这么好,这么爱他的女孩子。如果他不能爱她,那么可以换我来——”   这话好像又是对立夏说。   却又好像不是。   可隐隐的,却好像,是的成分的更多一些。   立夏一时分不清。   “到快五年,我都忘记了有这回事儿,忘记了我以前暗恋过她,可再遇见她,我这种想法又冒了出来——是的,我替他去爱她了,可是她没爱上我,”蒋燃掩住脸,苦笑起来,问立夏,“你说,我是不甘心吗?我和她在一起,是在圆梦吗。”   “——你都问出来了,你自己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何必再问我,”立夏听得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不甘心与愧疚感,其实是很可怕的东西。”   蒋燃抬头,看着她。眼眶泛着红。   她的指尖在他左胸口滑了个圈儿,“是你把自己绕住了。”   蒋燃几分不解,却是笑笑。   “怎么说。”   “你对她是不甘心,她对你是愧疚感——”立夏顿了顿,下了结论,“其实你没弄清楚一点,你们谁都不爱谁。”   “……”   “别打着爱的幌子,绑架谁来爱你了,”   立夏说着,眼眸微微沉下,想到了今天下午在赛车场,程宴北的妹妹对怀兮喊出的那一句“小兮姐姐”,她淡淡一笑,“而且说到底,我今晚来找你——我也是不甘心罢了。”   “……”   “她对你有愧疚感,你今晚和我在这里,包括你上次,上上次吻了我,你肯定,早也对她有了愧疚感。她在逃避,你也不例外。”   蒋燃看着她,说不出话。   立夏轻轻敛眸,贴到他的耳边,气息缕缕。   “但是,有了这种愧疚感,不是更刺激么。”   -   怀兮和程宴北从便利店回来,都快走到楼下了,黎佳音突然发来了微信,说家里没有洗衣液了,让她帮忙捎一瓶上来。   于是两人又折回到小区门口,便利店离他们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需要过个天桥,上上下下的,又要折腾一趟。   也不知黎佳音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已经从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了,大部分是火锅的食材。一路上颇有些尴尬的,这么正常地相处,居然不知道聊些什么。   聊往事,没必要。   聊现在,也好像没必要。   临近比赛,程宴北那边好像很忙似的。他一直帮着她拎一大堆的东西,她倒是两手空空的。   电话响起时,两人正好回到便利店门口。   程宴北便扬了扬下颌,让她先进去,他去一边打电话。   怀兮看了他一眼,进去了。   一会会儿没注意,黎佳音又发来了一大堆需要买的东西,还在底下附带说了一句:   【明天回家也可以,你如果没带身份证我可以帮你送。】   怀兮无奈,打字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我一会儿就回去。】   【这么快?】   【给我们留饭。】   那边沉默聊一会儿,发了个怪笑的表情。   【哟,都成“我们”啦?】   怀兮没说话。   黎佳音过了会儿,一改开玩笑的态度,一本正经地问她。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复合?】   怀兮站在一排排货架前,将和黎佳音的聊天记录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去看黎佳音发来的需买物品的清单。   想极力地忽略这句话似的。   可却像是一道丑陋的旧伤疤,如何也忽略不了。   黎佳音那边又循循善诱。   【我觉得你应该再想一想,要是还想在一起呢,就复合呗。要是不想,那大家就把欠着的分手炮打了,一别两宽。】   【以后遇见了,谁都把自己的心收好了,别不安分。】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复合的情侣多数又分手了,倒不如谁也不欠谁,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是没了谁就不行吧,这么几年都过来了,就当追忆青春了。被窝不是青春的坟墓嘛。】   【哎——我问你话呢?】   怀兮手机一直嗡嗡震动着。   【你到底怎么想的?】   怀兮顺着清单找到了黎佳音需要的东西。   她站在货架前,浏览一遍连珠炮似的消息,烦躁地问。   【回头草就那么好吃?】   黎佳音不说话了,半天才发来一句。   【那你们今晚记得买避.孕套。】   【……】   怀兮把手机放回了口袋,她出来时穿了件黎佳音的外套,晚上虽不下雨了,夜风却渗着几分寒。   她感冒未痊愈,有点扛不住冷,打了个哆嗦。   然后伸手,去取上方一些的物品。   最近病毒流行,黎佳音让她帮忙再买点消毒液。   她没穿高跟鞋,货架又高,想垫脚去够,右脚脚踝却有些不堪重负。   忽然,身后迅速贴过来一道熟悉的气息。   丝丝缕缕的木质香气,还有沐浴液的味道。   清新的,又沉稳的。   一条手臂越过了她的头顶。   怀兮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了抬头,顺着他的喉结,看到他微扬起的唇角。   还有他睥睨下来时,略带笑意的视线。   她就这么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程宴北迎上她打量的目光,帮她把东西拿下来,扔到一边的购物篮里,顺手接过去,嗓音低沉地问她。   “还缺什么,我来。”   怀兮看着他,愣了愣。拿出手机,滑到清单。   念出下一样物品的名字。   然后他一手拉起她的手腕儿,带着她,穿梭在各个货架之间。   他的手很大,叩住了她的半只手。   怀兮一开始还有些忸怩,后面就任他这么拽着她了,打开手机,念一样东西,他就带着她去找。   很快买完了,去收银台。   “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他最后向她确认。   怀兮拿出手机,切到刚才与黎佳音聊天的界面,和他站在收银台一侧,按照清单上的东西,一一地核对了起来。   小玩意儿什么的东西实在是多,程宴北帮她一件件罗列开,怀兮还把手机凑他面前,让他帮她一起核对。   大概是觉得他俩今晚一定没下文了,黎佳音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们到哪了?我们现在可一筷子都没动呢。】   怀兮还没核对完清单,准备回过去,立刻将消息拉到最底。   黎佳音上一条贴心嘱咐【买盒避.孕套】明晃晃地落入两人视线。   怀兮要打字的手一顿,察觉到他的气息好似也停顿在她上方。   她抬头。   “……”   他的视线恰好从她屏幕挪开,不知是否是看到了她上面说的话。   而是笑意倦淡地问她。   “要买吗?”   她又转头,看向面前的一排货架。   抬手,指尖从一个个包装精致,红的蓝的银灰色的各种颜色的小盒子上滑过去,特意在最大的Size上停了停。   又扭头,颇有点儿戏谑地笑笑:   “你确认有你能用的?”   有点嘲讽。   程宴北凝视她小半秒,嗤笑了声,一把按下她的手。整只手包裹住她的,拇指掐紧了她手心。   去收银台结账。   一出门,怀兮就吃了痛,跌跌撞撞地要甩开他。   “——你别掐我。”   程宴北一手揽着她腰到自己身边,一条手臂大喇喇地横在她的腰际,俯身靠近她一些。   嗓音沉沉的,透着警告。   “你别惹我。”   然后带着她,朝小区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昨天没更 辛苦大家等待了   明天应该还是这个长度   -------------------   感谢在2020-03-27 22:19:48~2020-03-29 21: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 2个;毕绍欣 Helena、笑嘻嘻、我是一个小旺仔、小小、lovemanutd、麻花、maddymar、yao-726、41782980、草木皆星、Karina、辫儿哥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zz 50瓶;壹贰 34瓶;ANGEL 20瓶;az_ 16瓶;酸酸是我、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15瓶;禾几 14瓶;石榴啊啊啊石榴、一场过云雨、xxzhiwei、猫猫的瓶子、日落很慢 10瓶;yao-726 6瓶;aileen3735、陈洵、秋 5瓶;沈洄 4瓶;美女任露思、花花 3瓶;妄想翻身的咸鱼 2瓶;冰凌菲、花花虹的NC实习生、L、问东西不知南北、Luftmensch、空口无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痴缠   立夏将腿上那双已被扯得凌乱的丝袜脱掉,扔到垃圾桶里,又跟蒋燃喝了一遭。   一瓶酒再次见底,两人却都了无醉意。   窗外,夜幕悄然降临。   蒋燃仰头靠在沙发里,看头顶的灯。   深蓝色的光线暗沉,像是深色的海平面,不急不缓地,要溺毙他。   喝完最后一杯,立夏去了趟卫生间补妆。   再出来,这家Pub的客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她虽没醉,却吵得人有些头痛。   一过去,蒋燃还维持着刚才她走时的姿势。   靠着沙发,阖目养神。   立夏知道他也没醉,坐到他的旁边,问了句:   “还喝吗。”   蒋燃不说话,稍稍睁开眼睛。   弧度温柔的桃花眼,极搭他这样温和的脾性。他转眸,看了看她。   小半秒后,抬手,拭了下她的眼睫。   干燥的湿润。   尚未完全干涸的睫毛膏。   立夏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你干什么。”   蒋燃不说话,只这么凝视着她,半天笑着转过头去,“你没哭吧?”   立夏反笑:“你没哭吧?”   “我哭什么,”蒋燃笑了笑,又问,“你今晚还有别的事吗。”   “有。”   “什么事。”   “跟你有关系吗。”   蒋燃默了小两秒,又回头看她,嗤笑一声:“工作再忙,陪我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   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   立夏哼笑:“怀兮平时不陪你吗。”   “很少。”   几问几答,都如此轻快而不假思索。   “你晚上也没吃饭吧?”蒋燃坐起身,看了看表。   已快晚上八点。   训练一天,他本该和队员在赛车场吃过再出来的,可那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吃了两口就走了。   刚又喝了这么多酒,胃里烧灼,很不舒服。   那时给立夏打电话,她好像也才离开赛车场没多久,去《JL》给今天的工作收尾。   原本以为她忙不会来,还是来了。   他猜她应该也还没吃晚饭。   立夏没直接回答,而是盯了他半晌,彼此好像在如此的对视中,拿捏着分寸和距离。谁进一分,谁就要稍退一些。   不能太近,却也无法疏离。   “行吗。”   蒋燃看着她笑,语气恳切的。   “又要把我当作怀兮,陪你吃饭吗?”立夏扬了扬眉,有些讽刺地笑笑,往他那边倾身,幽幽地道,“吃完饭,是不是还要带我去酒店?”   蒋燃唇角弯起,凝视她。   摇了摇头。   “我又没喝醉,”他垂了垂眼,目光一诺不挪地看着她,说,“你是立夏,不是别人。”   立夏唇边笑意凝了凝。   她起身要撤开他,却立刻被他箍住了胳膊,又拉了回去。离他极近,极近。   丝丝缕缕的酒气烘着彼此的体香,飘散开。   “行吗。”他又问她,视线灼灼的,“不去酒店,我还有女朋友的。”   立夏轻笑一声:“你还要和怀兮在一起——”   “我只想有人陪我吃顿饭,就今晚。”   蒋燃利落地截断了她的话,自然地绕过了她的话题,似乎在说,你就是你,我没有把你当作怀兮。   立夏与他对视一会儿,终是闪躲了他的眼神,点头。   淡淡一笑。   “反正大家都是玩玩,为什么不行。”   -   黎佳音家的小区是上海这一片的旧式小区,建了有十几年了,布局条理清晰,楼宇紧密地排开,墙漆斑驳的。   这个时间了,家家飘来饭菜香味儿,很有生活气息。   怀兮虽平时吃得少,在管理身材方面极其自律,但这个时间了,胃还是不争气地叫唤了两声。   她一整天下来就吃了顿早饭,难受地直皱眉。   程宴北走在她旁边,听到了,低头笑了笑。   没说话。   怀兮也听见了,哼一声,看他眼: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带着她向前走了几步,“饿了就快点上去。”   他记得她上次和他出去吃饭也吃得极少,吃一口就要用手机算一算卡路里。   以前的她,可从没有这样过。   刚从便利店出来,他一直捏着她手心,一路上,不知不觉被她给甩开了。   他也再没有去牵她的手。   彼此之间,也似有意无意地,维持着距离。   怀兮跟程宴北往黎佳音家的那栋楼踱步过去。一抬眼,注意到了他的车停在稍远的位置。   她遥遥望了一眼,不禁想到,刚才在便利店门口,他接了个电话。他今天好像很忙。要不是醒醒突然来了,还非要和她一起住,估计他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怀兮进楼道前,说:   “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去忙你的吧。”   程宴北晃了晃手上一个挺重也挺大的塑料袋儿,眉眼轻扬,笑着问她:   “你自己能拿上去?”   “能。”   “能?”他表示怀疑。   “有电梯,很方便的。你也帮我拿一路了。”怀兮有点逞强,伸手,就要去夺他手里的塑料袋儿,“给我吧。”   刚碰到,就被他躲开了。   “……”   怀兮抬头,动了动唇,想说话。   他的视线却已散漫地掠过了她,然后一手按住了她的腰身,轻搡了她一下,不由分说地,就带着她朝电梯的方向走。   怀兮楞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楼道冗长,仿佛一个长长的,长长的,时空隧道。   好像能一瞬,就将他们送回到过去。   可是却没有。   进了电梯,从一层到七层,谁也没跟谁说过话。   彼此透过面前一道模糊的电梯门,如同透过一面镜子,在窥视对方。   谁好像都怀有满腹心事。   很快。   “叮——”的一声。   电梯门在七层打开了,两人顿了顿脚步,一时好像不知谁先向外走。   小半秒,塑料袋不安分的一声响。   很躁动似的。   是他先迈出了一步。   怀兮也停了停脚步,紧跟着出来,然后说。   “程宴北,你不用总对我这么体贴的。”   “……”   程宴北先一步出了电梯门,脚步停在了门口。   旋过半侧身子,看着她。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闭。一束光线闭合。   楼道朝阴,光亮并不充足,头顶的声控灯黑了后,就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了。   在这样的半明半晦中,怀兮好像才有了莫大的勇气。如同下午对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她没有忘记过他。   总能梦见他。   总会想到他。   如此坦荡。   可这种所谓的坦荡,不知在心中百转千回过多少遍。   才能说出口。   “你知道吗,我之前总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总在想,最起码,早就有人能代替我,跟你好好地在一起了。哪怕你也忘不了我。”   怀兮的嗓音清澈,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她偏了偏头,好像想晃走纷繁的思绪。她下午同他说的很明白了,我想跟你上床,想跟你接吻,想跟你彼此抚慰。   但我没做好跟你在一起的准备。   为什么偏偏要对她这么挂心,给她负担呢。   好像在逼着她,非要给他个结果一样。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那会儿看到她无意滑过的和黎佳音的聊天记录,他看到了多少。   而是说:   “如果我们,都抱着玩玩儿的态度,大家不是能更轻松一些吗。”   怀兮说着,苦笑起来,“你越对我这么体贴,我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总给我个错觉,我们好像,还在一起。”   程宴北还是沉默。   怀兮深深一呼吸,淡声笑道: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分手很久了吗。”   她也已经,向前走了很久了。   相信他也是。   在此之前,都是。   可这一次却是他,又回过了头。   怀兮见他不言,也不说什么了,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塑料袋儿。   “到门口了,我先进去了。”   她的手避开他的手,要去拽他手中的塑料袋,一触碰到他皮肤的同时,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捏住了手腕儿。   接着她的后背就被他按住,死死地抵在了两道电梯门上。   塑料袋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接着一通轻微凌乱的动静,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   头顶声控灯应声一亮。   怀兮抬头,对上他阴沉的眸子。   几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她心不由地打了下颤。   “那就玩吧。”   他说。   怀兮微微睁眼。   他眼底兴色稍浓,似乎被她激怒了一些,但很快,迭次涌现出更复杂的情绪。   好像有那么一丝的,后悔。   他站在她的身前,低眸,睥睨她。恢复了惯常的一脸倦漠。   淡淡笑着。   “我也不是没想过你是不是已经和别人结婚了,毕竟,也不是没有人能替代我。”他顿了顿,说,“你要怎么玩是你的事,我要怎么对你,是我的事。”   “……”   怀兮眸光颤了颤,这个瞬间,突然看不懂他了。   “你以前总跟我说,没有人会爱你的真性情,没有人会纵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微微牵起唇角,苦笑了一声,“但是我可以。怀兮,我不是可以吗。”   怀兮咬了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他从前总是如此地纵容她。   惯着她。   哪怕她现在说,她跟他上了床也不跟他在一起。   他也依旧会纵容她。   “你不是想跟我上床吗,”   他说着,一手捏起她小巧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看着他。   他也不顾她踮起脚,崴伤的右脚会不会痛了,将她一直向上,一直向上牵引起来。以至于她都微微皱了眉,气喘也紊乱了些,“程……”   程宴北一俯身,一缕凉薄气息飘近了。   他的唇靠近她的,迟迟未吻上去。   这样近的距离,却吊足了她的胃口。   怀兮正不知所以,燥意不由自主地从周身流窜而起。他又一手箍紧了她的腰臀,狠狠地拧了一把,带着她,向上一耸。   猝不及防的,她双腿就跟着一软,紧了紧。   喉咙中溢出一声破碎的轻哼。   接着,听他略带警告,又十分暧昧的低沉嗓音飘拂在她耳际。   “下次我来买。”   怀兮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突然也才惊觉,她好像是真的惹到了他,靠在他的肩头,闷声笑了笑,再也不说话了。   突然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医院她问他的问题。   ——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现在也问她自己,真的会不一样吗。   人生这样多的变数。   这么多的不可预估。   不可预估到,曾经一个那么爱你的人,抽身离开时会那么的不留情面。   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分手,至少,她现在不会如此地不想与他重蹈覆辙。   变成这样的一个结局——   我们很合适,我们互相吸引,但我们不会再在一起。   怀兮心情复杂着,正要推开他,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头顶的声控灯又黑了。   她动作顿了顿,察觉到手臂上,搭过来一个力道。他又要如此“体贴”地去帮她分担一些了。   “啪嗒——”   又是一声轻响。   灯又亮了。   黎佳音带着一屋子的火锅味儿出来,提了个垃圾袋儿正要扔在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他们。   她愣了愣,立刻要回去。   “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怀兮挡开程宴北的手,咬牙,承受着右脚的疼痛,将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捡起,装回了塑料袋。   看也没再看他一眼,就进了门。   黎佳音见那么一大堆东西,赶紧搭了下手,怀兮却搡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了。   黎佳音只得对不尴不尬地站在电梯门边的程宴北笑了下:“进来吃饭吗?”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程宴北语气淡淡的,整个人好像还有些回不过神,他眉眼轻敛着,看了黎佳音一眼。   又看了看怀兮刚离开的那个空荡荡的方向。   “那好吧。”黎佳音见他们尴尬,心想可能是吵架了,那会儿出门时的好气氛杳无踪影,于是也不强留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程宴北点点头,转过去按了电梯按钮。   黎佳音便准备关门进去了。   “那个。”   他却又出声。   黎佳音闻声收了收手,立刻打开门。   “怎么了?”   程宴北依然去看那个空荡荡的方向,抿了抿唇,最后说。   “让她多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唉。   “你不跟我在一起我都能纵容你。”   今天断在这里了我有点惆怅。   明天见。   -------------------   感谢在2020-03-29 21:55:12~2020-03-30 23: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2个;我是一个小旺仔、maddymar、联系人L、xixiPICKACHU、草木皆星、41782980、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k9er 30瓶;年何以堪 24瓶;yao-726 21瓶;Pan 18瓶;可爱kkk、xxzhiwei、一场过云雨、石榴啊啊啊石榴 10瓶;酱x-、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5瓶;蜡笔小阳、美女任露思 2瓶;41533001、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痴缠   饭桌上,只有黎佳音与醒醒的话多一些。   醒醒也挺喜欢黎佳音,刚怀兮和程宴北出去了,她们两人就拉拉扯扯地说了很多,完全没有十来岁的代沟。   怀兮平时跟黎佳音吃个饭也挺能聊,今天却意外地话少。   有心事似的。   她眉眼低垂着,单薄的刘海儿垂下,依然是吃一口算一口的热量,无意地滑开ESSE的HR今天下午发给她的那封邮件。   对方让她考虑要不要回ESSE。   她正浏览,手指略有停顿,若有所思的。   不知不觉筷子都放下了。   她的这顿饭算是收了尾。   “不吃了?”黎佳音问她。   怀兮抬了抬头,笑意淡淡的:“嗯,不吃了。”   黎佳音全程就没见她吃多少,佯装不高兴,道:“你平时各地乱跑,好不容易来上海到我家吃顿饭,就吃这么点儿?这么不给面子?”   “已经吃了很多了,”怀兮无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吃多少,这比我三四天的晚饭都吃得多了。”   黎佳音撇撇嘴:“行,控制热量这方面我是真的佩服你,我就控制不住——不愧是当模特儿的,能不多吃的一口都不多吃,”   说着,就将刚涮好的一块儿肥牛夹给了她。   “哎——”怀兮要挡,却没挡住。   “别跟我要给你下毒一样,”黎佳音成功绕开了她的手,将肉放入了她碗里,苦口婆心的,“再多吃点儿吧——有人心疼你不好好吃饭,特意让我监督你今晚多吃点儿——我也早想说了,你现在也不是天天都要拍杂志走T台吧?多吃点怎么了?”   怀兮唇张了张,眸光微动。   “有人?”醒醒随口问了一句,笑了笑,“是我哥吗?让小兮姐姐多吃饭?”   刚程宴北好像把怀兮送到门口就走了,人也没进来,而是给她发了个信息,说他晚上在赛车场有训练,让她有事儿给他打电话,在别人家不要胡闹。   “是呀,真聪明。”黎佳音笑起来,边不忘照顾着醒醒的碗,“醒醒今晚也多吃点儿吧,吃饱了去睡觉,明天早点起,咱们去迪士尼玩儿。”   怀兮正盯着碗走了一下神,问黎佳音:“明天要去迪士尼?明天周五,你不是要上班么。”   “最近不是很忙,应该可以请假。”黎佳音笑着,“难得醒醒来上海一次。是不是?”   醒醒点点头。   “本来之前想着,等我和男朋友都考到上海了我们再一起来。可是,万一谁来不了了呢。”醒醒明显对未来也不是特别有把握,呶了呶唇,说:“那还不如我先玩儿了呢——来都来了。小兮姐姐,你明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   怀兮倒是听程宴北说了个大概,好像是醒醒月考没考好,又早恋,男朋友的家长得知了,最近正勒令他们分手呢。   小姑娘好像也是因为这么一遭乱七八糟的事儿不高兴,跟家里吵了架,所以一个人这么贸贸然地跑来了上海。   怀兮在上海的工作告一段落,回港城的机票迟迟没买,明天也没什么事儿。醒醒这次来,她也准备带她在周围玩一玩儿的。   明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醒醒有点怕她拒绝似的,凑了凑身,“我哥不来的。他明天后天两天都要训练呢,我都见不到他啦。”   黎佳音闻言哼笑一声,抢在怀兮说话前揶揄道:“得了吧,你哥不来,她心底指不定悄悄地失望呢——”   “我明天没事儿,后天可能就回港城了,”怀兮白了黎佳音一眼,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好像在说,谁想见他。   最后她扬了扬唇,牵起个不大在意的笑容。   “一起去吧。”   -   饭后,怀兮帮黎佳音收拾碗筷。   醒醒从南城跑来上海,奔波了一天,累极了。洗过澡就先睡下了。   巴掌大的厨房里,只有黎佳音与怀兮二人。   黎佳音在怀兮身后忙忙碌碌的,随口问了句:“你跟程宴北吵架了?”   “没有。”   “那你俩刚在门口干嘛呢,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么,”黎佳音过来,胳膊搡了搡她,暧昧地说,“商量什么好事儿呢。”   “哪有什么好事。”怀兮将碗碟在架子上摆好,沥干。   “我真觉得你们应该谈谈,当年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了,话也没好好说吧。”说着拧了下怀兮的腰,直拧到她纹身那一块儿,“你就赌气吧,嘴硬的要死。”   怀兮不说话了。   明显不远多说这个话题。   黎佳音想起她那会儿在饭桌上还提起ESSE的HR给她发邮件的事情,问:“你如果回ESSE,是不是又得上海港城两头跑了。”   “何止港城,”怀兮叹气,“世界各地都要跑吧。ESSE的资源确实挺好的,他们给我开出的条件比以前还好——说真的,我都二十七了,现在的Model一个比一个年轻,一抓一大把,好资源哪里轮得到我。我又不是多有名气。”   “甭管名气,你总得混口饭吃吧。年龄算什么?我最讨厌拿年龄说事儿了,二十七就不能当模特了?我看ESSE这几年也没几个新走红的模特儿,不还在啃你同期同龄的老本儿吗?再说了,现在谁没挨过社会的毒打——我又要说说你这个脾气啊,”   黎佳音说着,又恨铁不成钢起来,“你当时要是缓一缓解约的事儿了,别那么冲动赌气,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说不定还能告对方诽谤,顺便拿一笔赔偿金再走,不是更好么。”   “我就是个小Model而已,一没金主二没靠山的,又是跟自家公司打官司,你觉得我能打赢吗?”怀兮无奈一笑,“你说得对,我才27,还能当Model。我还要在这个圈子吃饭的。”   也是。   一年多以前,怀兮跟ESSE解约的事儿闹得很凶。   当时是ESSE有个三十多岁的高管追她,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怀兮那时还有男朋友。   后来没多久,突然就传出怀兮成了“小三”插足人家已婚男高管家庭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差点上了热搜。好在被公司公关压了下来。不然估计她就算不跟ESSE解约,一发酵起来,她前途也毁了大半。   黎佳音那几年驻外,忙得不可开交,不怎么关注国内各个圈子的事儿,怀兮又是个嘴硬的,不爱跟人诉苦,解约的事闹了两三个月,黎佳音听说时,怀兮已经离开ESSE了。   不知是如何抗住了这么大的压力,怀兮说起时,已是一副十分轻松的状态了。   黎佳音最开始真以为她做了这种跟已婚男牵扯不清的一地鸡毛的破事儿,后面才知道,怀兮跟那个高管根本八字没一撇,人家追她她就没答应,约她吃饭她也从没去过,跟男友分手也跟对方没半毛钱关系。   而且她早就知道对方结婚了。   不仅她知道,那个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全公司上下人人都见过。   摆明了是有人要逼事业前途一片大好之势的她离开ESSE,对方的目的就是闹大这事儿,毁她的前程。   入了这个圈子,尤其对于还没完全红起来的她来说,名声比名气更重要。   后面就是怀兮主动解约,离开了ESSE。   及时止损。   那时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没宣的代言全解,公司承担一部分损失,她也赔给了公司近夏目一百多万的违约金。   一遭闹下来,那个高管也被请退了。   或许如她所说,她在这个圈子没靠山也没金主,身陷囹圄长久地闹下去,自己捞不到丝毫好处,得不偿失。   对方的目的就是毁她前程,事情愈演愈烈愈会中人家下怀。   她没那么傻。   且不说现在打个官司有多难了,光是上上下下的关系就要费尽心思打点。尤其还这种捕风捉影的屁事弄出的名誉官司,还是跟自家公司打,相当于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   怎么可能打赢。   她这么多年赚的钱,赔代言费,赔违约金的,已经算是吃到了亏了。   更多的亏,她吃不起。   怀兮当初若是不“赌气”解约,公司压一压热搜,四处公关一下,她默默地忍受下来,等风头过去,她还能在ESSE混口饭吃,不至于这么一年半没秀可走没钱赚。   可她就是这么个性格,偏要给自己争一口气。   她主动解约了,不是被公司请退,是在告诉别人:她占理。   她不追究,不发酵,她吃了亏,但不代表她真的做了错事。   黎佳音思忖下来,两人已从厨房辗转到沙发。倒了两杯起泡酒,觥筹交错,互相碰了碰杯。   聊以慰藉。   黎佳音与怀兮不同。   她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这种脏水若是泼到她身上,估计就先忍一忍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了。   怀兮却不一样。   她当机立断,主动解约了。   亏她吃了,但她没给别人一种“她做错了事”的错觉。   现在ESSE还求着她回去。   黎佳音本想从“赌气”一事上,牵扯到她当年与程宴北“赌气”分手一事,好好念叨念叨她。   但现在想想,或许她终究只是个局外人。   旁人再替怀兮着急,都只是局外人。   如此罢了。   年少时的真性情是鲁莽。   成年后的真性情是难得。   “你这次回港城,去你哥和你爸那儿吗?”黎佳音沉了沉思绪,问道,“没别的打算?”   怀兮看她一眼,笑起来:“又打我哥主意了?”   “他不是有未婚妻么,”黎佳音撇撇嘴,不大甘愿似的,转而问,“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港城,南城,如果再回ESSE,加上个上海,再世界各地地这么跑,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怀兮没说话,轻抿一口起泡酒。   看窗外。   她不常喝酒,度数这么低,根本算不上酒的饮料,都辣得她舌头发麻。   “我可没觉得你年纪大了啊什么的,”黎佳音解释道,“就是觉得,你如果真没想吃这么适合你的一棵回头草,总得有点别的打算吧?我看你跟你男朋友相处得也就那样吧,没见你多对他上心,也没见他多喜欢你。”   “我想安定,”怀兮立即说。   黎佳音不说话了。   她和程宴北分手后,这么没心没肺地玩儿了五年了。   是该安定了。   她之前也对他说过,她想安定。   怀兮最终抿唇笑笑,情绪终是没有外露,放下杯子,皱了皱眉。   “这东西的热量得多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黎佳音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怀兮叹了口气,起身,去寻厨房的酒瓶。显然是倦了,声线也倦懒的:“我回去顺便相个亲吧。我妈正好也催我呢。”   “所以,你跟程宴北没下文了?”   “嗯,可能吧。”   黎佳音白了她背影一眼,也往卧室走去,不客气地扔下一句话。   “那麻烦先把你自己的心管管好——就像管你的身材一样。”   -   第二天,三人痛痛快快地在迪士尼玩儿了一圈儿,出来时已快下午五六点。   黎佳音晚上还有公司的酒局。白天公司批了她的假,晚上就不好不去了,她告别了怀兮和醒醒,先回市区了。   怀兮和醒醒稍后也回到了市区,准备找个地方吃晚餐。   一路上,醒醒跟她聊了很多。   怀兮高中也在南城七中读的,听醒醒说起一些名字熟悉的老师,一些学校的事,甚至一栋教学楼的名字,都觉得很亲切。   从前上高中时,她总在心里想,自己毕业了绝不会怀念高中的生活。   一直到高三,她都是这种想法。   可直到现在,有时还会梦见。   梦见就觉得很怀念。   醒醒也无意识地说了很多,关于程宴北的事。   怀兮每到这时,就不接话,只静静地听着。   吃过晚饭,两人不知不觉地散步到了一处带喷泉的广场。   一个“凹”字型的坑底,喷泉没开,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穿旱冰鞋,或是踩着滑板,四处飞驰,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   “你如果现在没来上海,应该在学校做题吧,”怀兮抻开两条疲惫的双腿,边打开一罐儿汽水饮料的拉环儿,递给醒醒,笑了笑,“现在这个点好像刚上晚自习没多久。”   广场上一束光落在怀兮侧脸,衬得唇红齿白的。   她今天打扮休闲随意,白T恤牛仔短裤,着淡妆就很清透漂亮。   玩儿了一整天下来,她头发都乱了,飞扬在脸际。耳侧挑出来一缕编发到耳后,有种慵懒成熟的美感。   醒醒对她最早的印象,就是她某天被程宴北牵着回了家。   奶奶那时记性还好,问程宴北,这是你同学吗。   程宴北没说话,带着她去了他们家的阁楼。   很久之后,他们才下来。   醒醒那时才七八岁的年纪,那天放学回家看动画片儿,电视声音放得巨大,都忘了来了客人在楼上。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阁楼呆了那么久。   那时怀兮还是长发,再跟着程宴北下阁楼,也如今日一般,乱发缭绕在脸际,有种凌乱慵倦的美。   左眼下一颗泪痣,清透又漂亮。   那是怀兮第一次来他们家,所以略显局促,那天她整个人都很紧张,坐在等下与他们一起吃饭,脸都红的不像样。   后面怀兮就经常来了,奶奶也很喜欢她。   怀兮来时还会给她带小礼物,漂亮精致的发卡,一盒糖果,后来她和哥哥上了大学再回来,还会给她带漂亮裙子。   程宴北不在家时,她还会过来陪陪奶奶,给她讲讲作业题。   后来临近程宴北大学毕业,奶奶病了后,就没见过怀兮来了。   夜风薄凉,吹得人很舒服。   怀兮与醒醒这么坐了会儿,彼此好像都若有所思的。怀兮不禁想起那夜从赛车场出来,程宴北送她回酒店,她在车上听立夏说起他奶奶病了,好像是脑溢血,记性也不大好了。   怀兮的爷爷奶奶去世早,程奶奶从前待她极好,全然将她当自家孙女儿看待,怀兮从前也乐意粘着。   就是不知,怎么突然得了那么重的病。   “我听说奶奶病了,”怀兮问醒醒,“是记性不大好了吗?你这次出来有没有人能照顾奶奶?”   醒醒也不是只知道闹脾气的小孩子了,把奶奶丢下这事儿,一开始有赌气的爽快,接踵而来的就是愧疚。   她低了低头,短发遮住半张脸,“舅舅在照顾。”   怀兮“啊”了声,轻叹。   “那就好。”   半晌,怀兮又说:“下次不可以这么乱跑了,醒醒。我以前也离家出走过,回去还被我妈揍了,一开始我不理解,但后来我才明白,我妈边哭边揍我,是怕失去我。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危险的。”   醒醒抬起头,看着她。   与程宴北一样狭长的单眼皮。   单眼皮的女孩子看起来就清纯干净。   醒醒点点头。   程宴北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教训她一句,说要收拾她,她抓住怀兮这棵救命稻草后也没了下文。   怀兮也没想教训她,像是回忆起以前的事儿,苦笑着:   “而且啊,高考成绩真的代表不了什么的,外面的世界虽危险,但是很广阔。选择很多。我有些高考成绩不如我的同学,现在混得可比我好多了——你别看我好像又走秀又拍杂志什么的,都是今天有上顿立刻没下顿的饭,我现在也没秀可走了——关键是,你的未来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你要想好。”   说着说着,好像还是有点儿在制高点去说道人的意味了。可能是由于妈妈是老师,从小总念叨她,规范她的人生,所以她逆反了,生平最讨厌别人来说教自己。   于是也不多说了。   伸手,揉了下醒醒的头发,给她将一缕发捋到耳后。   轻笑道。   “回去要好好学习啊。这样你哥和你奶奶才不会总操心。”   “小兮姐姐。”醒醒迎着她手的力道,抬起头。   “嗯?”   “你喜欢我哥吗?”   “现在吗?”   “一直。”   “没有一直。”怀兮说,“没有谁会一直喜欢谁。”   醒醒灼灼瞧着她。   等答案。   怀兮转头看远处,声音淡淡的。   “以前喜欢。很喜欢。”   “那现在呢?”   怀兮偏头一笑,有点狡黠。   “不知道。”   醒醒参不透她笑容的意味,转过头,也看怀兮刚才看的方向。   视线飘了很远,很远。   “你和我哥刚分手那会儿,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了,还挺恨你的。”   醒醒说。   怀兮有些讶异。   “我在想,我哥以前那么爱你,我奶奶对你那么好,为什么奶奶病得那么重,病了那么久,你都不来看一眼。”   醒醒叹气,“那阵子,我哥也在忙他毕业的事,忙着开赛车,要赚钱给我奶奶治病,我也是那之后很久才知道,你和我哥分手了。分手后,应该也没这个义务了吧。我之前谈的那任男朋友,他打球把手臂摔骨折我都懒得去医院看一眼。我好像就能理解了。”   “……”怀兮回味一番醒醒的话,皱了下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等一下,你奶奶是你哥毕业前病的?”   “是啊,”醒醒说,“就也是三四月份那会儿,在家做饭,突然倒下了……要不是我那天放学早,估计我奶奶……”   醒醒说着,咬了咬唇。   不忍多想。   怀兮梳理着时间线。   六七月的毕业季,她和程宴北闹分手那阵是差不多五月底的样子。   她那时完全不知道他奶奶生病的事。   第一次了解到,还是前几天她撞坏了他的车,他带她去修车行修车,碰见的那个叫吴星纬的年轻男人随口告诉她的。   吴星纬还说,他那时参加集训,疯狂地开赛车打比赛赚钱,就为了给奶奶治病。   她以为,这最起码在他和她分手后。   如果她知道,她不会不去看奶奶。   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不会的。   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0 23:23:44~2020-04-01 0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3个;冻梨、麻花 2个;maddymar、41782980、一只追星小猪子、yao-726、草木皆星、我是一个小旺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iyue 26瓶;夏普 20瓶;晴雨两相生 13瓶;反正迟钝、Lexie、想不出名字、Labelle、苏言 10瓶;梓童酱 5瓶;小气鬼 3瓶;美女任露思、蜡笔小阳、酱x- 2瓶;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痴缠   傍晚过后,夜色浓了。   蒋燃推门进入餐厅,左烨已等了他许久,见他进来,抬起手朝他示意一下。偏黝黑的小麦色肌肤的男人,笑起来时,洁白的牙齿很明显。   一条手臂打着石膏,受伤了。   “怎么才来?在训练吗?”左烨的视线迎着蒋燃落了座,“今天我们Firer和Hunter打友谊赛,你们Neptune应该不训练吧?”   左烨是Firer的队长,从大学时代起和蒋燃就是好朋友,两人当初共同加入MC赛车俱乐部接受职业训练。那时MC还是Neptune这支车队位于头筹屡创佳绩,十分难进。   后来左烨辗转跳槽到另一家赛车俱乐部,加入了Firer,多年来在国际赛场上也是硕果累累,如今还混到了队长。   蒋燃当年没跟左烨去Firer,留在了MC,经过不懈的努力进入了Neptune,也从普通队员一路做到了队长。可Neptune却逐渐在国际赛场式微,势头大不如前,近年来,被后来居上的Hunter一骑绝尘地超越了。   左烨几天前还跟蒋燃通过电话。   最近大家好像都不太好过,左烨前段时间还摔伤了胳膊,就没去参加今天Firer和Hunter的友谊赛,正好回到上海,便叫蒋燃出来一聚,顺便同他商量一下上次提议他这次练习赛过后就离开Neptune加入Firer的事。   “今天没去训练。”蒋燃说着,向后靠了靠,点了支烟,“你胳膊怎么了。”   他刘海儿垂下一缕,一副宿醉过后的颓废模样。颠倒风流,很沉郁。   可一天过去,这都晚上了。   “前几天摔了一跤,”左烨不大在意地笑笑,又调笑,“你今天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女朋友昨晚榨干你了?还说呢,我才知道你女朋友居然是怀兮——我都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把了个什么宝贝呢,一直藏着掖着的,都不告诉我。”   蒋燃掸了掸烟灰,抬眸,神色倦淡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好过。有什么可说的。”   “那不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嘛,”左烨撇撇嘴,也笑起来,看蒋燃神色不大好,以为他介意,“就大学快毕业那阵儿她跟程宴北分手,跟我在一起了几天而已。”   蒋燃兀自抽着烟,没说话。   “之前听你说你女朋友是个模特儿,我都没多想,我也是回上海听我几个做杂志的朋友说《JL》这次请的模特儿叫怀兮,”左烨说,“我以为哪个怀兮呢,一问,真是那个怀兮。”   蒋燃始终不言不语的,眉心轻拧。   半天一支烟下去,快燃到了头。像是他即将消耗殆尽的耐心。   左烨瞧了瞧他,显然心情欠佳,试探着问一句:“怎么了?你们吵架啦?脸这么臭的。”   “没有。”   “那怎么了?”左烨先前只知程宴北登《JL》封面,蒋燃的模特女友跟他搭档,如今才得知是怀兮,看蒋燃脸这么臭,猜测着,“她跟程宴北拍杂志,你不高兴了?”   蒋燃动了下唇,“都拍完了。”   “嗨,有什么啊——他们要有什么早有了,都这么多年了。”左烨大大咧咧地说,“你忘了么,就我和怀兮好的那会儿,程宴北也没说什么啊,分了就是分了。你别想太多。”   蒋燃揉了揉眉心。   怀兮当年跟程宴北提分手后,几乎将程宴北身边的人好了个遍。   他们一个俱乐部的同期,之前都瞧着程宴北那个身材火辣,人又漂亮的女朋友垂涎三尺的,一听说他们分手,都蠢蠢欲动起来。   左烨和怀兮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好几次没来训练。有人还打趣说,左烨带新交的女朋友上酒店真枪实干地开车了,还开他们这赛车做什么。   当时蒋燃与程宴北也在场。   四下哄笑,或许只有他们二人听者有心。   蒋燃那时以为,怀兮都这么气他了,他总该回头了吧。   可是没有。   那段时间程宴北成日成夜地在赛车场训练,好几次将车差点儿开到了爆缸,休息都没时间。   蒋燃听人说他奶奶病了,得了脑溢血要做手术,后续治疗、住院、康复,都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家没有钱,所以他必须去上海参加集训,然后出国打比赛赚钱。   怀兮好像就是因为他要走,才跟他赌气提的分手。   “不说这个了,”左烨见蒋燃一直沉默,意识到自己话不投机,便转了个话题,“MC那边给你们Neptune几个名额?”   “五个。”   “你们车队多少人。”   “算上外籍队员,十八个。”   “Hunter呢?”   “十二个。”   “果然在精不在多啊,”左烨笑笑,“MC之前给你们三个,现在追加到五个,意味着Hunter的十二人里要多走两个人——也不知道MC怎么想的?这不就是要让平时兄弟相称的一伙人红了眼吗?赛场上做不成朋友,私下也不做啦?”   蒋燃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Neptune大多是老队员,马上退役了,估计也是想多给他们点机会。”   “程宴北那边怎么说?”   “在争取。”   “排外嘛,”左烨了然一笑,“就算是给三个名额,也会被排外——人家可是冠军队,你们去了要重新培养团魂,还把人家本来的队员挤走了,谁乐意啊?跑到终点线分个一二三名,赛场上大家都是一支队伍,要一起奋斗的,团魂很重要——再说了,本来就是MC出尔反尔。”   左烨喋喋不休的。   蒋燃刚入Neptune时也被排挤过一阵子,自然明了其中苦涩,笑了笑说:“没办法,后天比赛一结束,结果就出来了。”   “你今年才29,35退役的话,还能打五六年的比赛吧?”左烨这才诱引着奔了主题,“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一下吗?”   蒋燃才要点烟,装了下傻,笑,“什么事。”   “就来我们Firer的事啊——兄弟,你去了Hunter也拿不到冠军,你上面还有个程宴北,你自己知道的——你不离开MC,就一直只能给他作衬,”   左烨直言直语,“你来我们Firer,待遇不会比你在Neptune、在Hunter差,我们的训练水平和运营和MC不相上下。我车技不如你,你也可以趁没退役多打几次冠军赛,再回家继承你爸那船厂,也倍儿有面子不是?”   蒋燃因为要走职业赛车手这条路,多年来跟家里关系一直很紧张,他这些年虽然打了不少比赛,成绩也不错,但说来惭愧,目前夺冠纪录还是0。   左烨见蒋燃不说话,觉得自己一语中的了,继续说:   “咱们可以不在赛场跟Hunter打照面,他们参加什么比赛,我们避开就行了,我们打自己的,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避开?”蒋燃淡淡一哂,有些好笑。   “是啊,现在国际赛事这么多,也不一定要跟他们……”   “所以避开了他,我才能拿冠军是吗?”蒋燃轻声地打断,笑容浓了几分,眼中却了无笑意,“所以我一定要让着他走吗?我什么都得让着他?”   左烨刚动得飞快的嘴皮子登时一停,“……也不是这个意思。”   蒋燃冷笑一下,一支烟终是没点,将打火机放在桌面。   “啪——”的一声轻响。   左烨跟着一凛。   蒋燃微微抬起了下颌,目光与语气一样的冰冷。   “我要赢他,就不会让着他。”   左烨欲言又止。   “我可以去Firer——我就当你今天游说我,是为了挖我过去,你们开的条件我都能接受。但你告诉我,大家一个圈子的,怎么在赛场上避开?你是觉得,我怕他吗?”   “如果你们车队培养的第一条策略是怕输避着别的车队走,我觉得我也没必要过去了,至少MC传递给我们的理念,不是在比赛开始前就认输,”   蒋燃一顿,倏然沉了下声,冰冷地笑了笑:“不仅如此,无论我在哪支车队,今后的赛场上,我也不会避着他们Hunter走。”   不仅如此。   不仅。   蒋燃深深沉气,在心底补完了后半句话,气息断断续续的,如鲠在喉。   他不由地想起立夏对他说,不甘心可不是爱。   他知道。   他一直知道。   可他就是,该死的,不甘心。   哪怕他知道,这根本不是爱。   -   怀兮和醒醒在广场周围散了会儿步,不知不觉,已穿过了一条条街道。前方不远就是外滩,熙熙攘攘,很热闹。   华灯如炬,许是昨天和今晨都飘了雨,江面上浓雾暝暝。不同于白日暖意,飘着一层寒,但也不冷。   怀兮一周前初来上海,也是这般的天气。那日刚下过冻雨,春寒料峭,冷得紧。   不过一周时间而已,前天昨天两日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明显转了暖。   几乎瞬息万变。   她好像,也已然是另一番心境了。   怀兮和醒醒聊了一路。   醒醒在上海玩儿了一整天,离家带出来的坏心情飘走了大半。怀兮的心情却不若早上在游乐园那会儿轻快了。   两人在路边顿了顿脚步,准备商量一下再去哪里转转。   已快晚上十点。   醒醒本想今天出来玩,拍点儿照发个朋友圈,给这会儿还在教室里苦读奋斗的同学朋友们瞧瞧。   可早上出门就忘了带手机。   早晨刚到迪士尼,还借用怀兮的手机给程宴北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一声。   醒醒那会儿就注意到怀兮没存程宴北的电话号码,却能在一水儿的陌生号码中一下就翻到他的电话。感到惊奇。   她当时没问出口的,这会儿问了出来:“小兮姐姐,你和我哥当初为什么分手?是你提的吗?”   怀兮点点头,思绪满布的。   “嗯。”   “为什么?”   醒醒不是很理解。   刚听怀兮说,她当时好像并不知道他们奶奶生病的事。程宴北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跟她分手。   又想到昨天问起黎佳音怀兮和程宴北为什么分手。   黎佳音那会儿打了个比方,解释说:   他的未来没有她。   ——程宴北的未来,没有怀兮。   “因为我不成熟吧,”怀兮淡淡一笑,看了看醒醒,说,“然后,觉得被欺瞒。”   “欺瞒?”醒醒更不懂了,“因为没告诉你我奶奶病了的事吗?”   怀兮低了低头,叹气。   不知如何解释。   小时候,她父母离婚,爸爸带走了哥哥,全家人因为“怕她受伤害”,独独瞒着她一个人。   瞒到了最后,等她某天发现爸爸和哥哥再也不回家了,也根本不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去外地看望爷爷奶奶,而是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的家,一家四口再也不能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她才知道,原来父母离婚了。   原来她也成了班上同学们会同情的那种“没有了爸爸”或者“没有了妈妈”或者“父母不爱对方了”的小朋友。   所以她讨厌被欺瞒。   当年他们大学在一座城市的两端,聚少离多,生活圈子失去交集,互相的朋友圈也都互不认识。   见不到面,从他大一开始瞒着她去大学城打工起,一种无声的,没有征兆的隔阂,就在他和她之间暗自酝酿,产生了   见了面,时间也短促,顾不上倾诉生活的不快,只能争分夺秒地宣泄爱意。   他有瞒着她的,那些出于自尊心,出于爱她,出于要生存,不得不去做的事。   但其实她的大学生活,也并非多姿多彩一帆风顺。   她也瞒了他不少的事。   譬如她本就是个容易得罪人的暴烈冲动的性子,在学生会、社团没少吃亏生出事端,受过委屈。   譬如到后面她陪同学去模特公司面试,她意外被看中,有个长相猥琐的咸猪手HR差点儿性骚扰了她,她也没对他说过。   譬如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在宿舍楼下摆蜡烛跟她告白,在很多人面前不给她台阶下,导致她被人指指点点,她也没说过。   或许他们都知道,即便互相倾诉,我们说到底,也无法慰藉对方的生活。   我们无法立刻、马上、即时地拥抱。   一切都没有意义。   倒不如我们缠缠.绵绵到天涯,我们爱便爱,轰轰烈烈地爱,不要对谁施加负担,也不要将生活的负能量带给对方。   得过且过。   于是他们都三缄其口,一忍再忍。   以至于后来。   她因为他之前说了一句,他想把奶奶和妹妹接到港城生活,毕业他们就同居,领证,结婚,从而拒绝了工作地点在上海的模特公司的签约,还跟妈妈闹了一场,她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未来,决定留在港城和他长长久久地安定下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做好打算放弃了她和他的未来,要去国外开赛车打比赛了。   归期未定。义无反顾。   看不到未来。   以至于那个时候,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却还在瞒着她。   她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走的人。   她几乎是全世界最后一个。   她曾以为,她是他未来的中心,可他却那么轻易,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她。   那时一赌气说了分手,她就后悔了。   可又不后悔。   后悔的是,她觉得他要走,也没什么不好。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他大学开始就对赛车着迷,她知道。与她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多数情况下都在从事相关活动。他有天分,他要梦想,她不该干预。   他因为梦想,暂时地放弃她和他安定的未来,无所谓,她也可以等他的。   可是。   她又凭什么等他呢?   她的人生,凭什么围绕着他转?   她也为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不是吗?   可他放弃的是她。   他也仿佛,根本没把她所谓的,对他们未来的设想放在心上,只是一股脑地去做他自己的事。   即便后来她猜,他可能是像父母当初离婚瞒着她一样,所谓的“不想伤害她”而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她。   但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走的人,不是吗?   还是她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他与她之间,居然已经可悲到了,事无巨细需要从别人口中打探到的地步了。   真可悲。   醒醒见怀兮三缄其口,一副仿佛心事无处诉说的模样,便也不多问了。   刚她故意说了程宴北不少的事,想引怀兮说说他们当年分手的情况,怀兮却一直没主动说起。   反倒是怀兮问了她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她明后天就回港城,待几天再回南城,有空去看看奶奶。   成年人都鸡贼得不得了。   情绪不外露,喜怒不于形色,不轻易让旁人揭伤疤。   大家都有苦衷。   醒醒半天都等内急了也没等到怀兮说出个所以然,于是就让怀兮等在这里,她去找个公共卫生间,等会儿就回来。   附近有个商场,离这边不算远,醒醒就直奔而去。   夜深了,外滩附近依然热闹。   车如流水,人潮汹涌的,临近四月天气暖和了,人们都爱在外活动,一丛丛地人群压着马路,直奔而去。   很快,醒醒穿梭在马路与人群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怀兮今天出来,身上带了烟和打火机。   因为感冒鼻子不通气,嗓子也疼,她有好几日都没抽过烟了,刚念在醒醒在身边,总得以身作则,不能教坏小姑娘。   怀兮坐在醒醒刚才离开的方向的背面,背着风,点了一支烟。   整个人都有些惆怅。   黎佳音那边还没结束,她一会儿得自己送醒醒回去,然后去见蒋燃一面。   昨日从赛车场离开,到今天,两人之间都未通过一个电话。   只有她今天在朋友圈po了自己去迪士尼的照片,他发来消息问了她一句,玩的开心吗。   她说,挺开心的。   他说,那就好。   然后就是一段冗长、冗长的沉默。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总问她和谁在一起,今天和谁出去了,反而如那天晚上所表示的,他不会再将信将疑地质疑她,他是她的男朋友,要相信她。   他做到了。   蒋燃在此期间也发了一个朋友圈。   应该是在上海某高级酒店的房间内,镜头对着桌面,桌面上一瓶XO人头马。   底下有个共同的朋友还评论他:跟谁喝酒去了?   他回复:我一个人。   光线半明半晦,流畅的玻璃瓶身,什么也倒映不出。   照片明显是昨晚拍的。   可如果没记错,怀兮记得他已经搬到赛车场那边住了。他后天就要比赛,今天这会儿应该还在训练。   她正想着,蒋燃就发来了一条微信。   【你在哪儿?】   怀兮知道他或许要见她。   她环视一圈四周,迟疑了一下,是说自己准备回去,还是直接说自己在哪里。   她又思忖,信任是相互的。   这两天,两人之间缓冲了足够长的时间。他的态度也不再咄咄逼人,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空间与信任了。   怀兮咬了咬唇,抛开纷乱的思绪。   直接给他发了定位过去。   他好像是也想让她相信他,立刻也发了定位过来。   就在附近,一公里多的距离。   怀兮正是一愣,他就说:   【等我过来。】   怀兮沉思一下,说:   【好。】   一根烟抽完,醒醒却还没回来。   怀兮便朝醒醒刚才去的那个方向,一路寻过去。前方有个大型商场,里面三四层一般都有公共卫生间。   边发微信跟蒋燃说,让他一会儿直接来这个商场,到了给她打电话。   怀兮进入商场,一层层找上去,一开始是想四处逛逛,边去各个公共卫生间门看看,等醒醒出来。   可一层层地找过来,并没有看到醒醒。   她怕醒醒又回去刚才离开的地方,于是又出去。   可还是没有人。   人海茫茫,外滩那边来来往往的,人头压着人头,汹涌一时。   怀兮往前走了一段,四处张望,还是没看到醒醒。   她又回到刚才的地点,还是没找到。   已经过去快半小时,醒醒却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了,给醒醒打电话。   却想起,醒醒今天出门就没带手机。   她又打给程宴北,可那边无人接听。   昨天好像听醒醒说,他今天一整天都要在赛车场训练的。   可现在都十点多了。   一遍遍地打过去,都没人接听。   她都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故意的了。   蒋燃此时也快到了,他今晚没喝酒,刚两个人的定位显示距离不远,但其实只是直线距离,还要越过一个小型高架才能过来。   今晚外滩这边好像有活动,他车行缓慢,走一阵就被拦一下。   怕怀兮等急了给她打电话,问:“我可能还要十分钟……”   “那个,”怀兮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奔走在刚才醒醒与她分别的地点与醒醒前去的那个百货商场周围,“醒醒不见了……”   “谁?”蒋燃一愣。   “程醒醒,”怀兮顿了顿,直接对蒋燃说出他的名字还是有几分别扭,但一个姓氏出口,就能明显感受到,电话那边的气息都沉了几分。   可她实在着急,还是一口气说完整:“程宴北……他妹妹。”   “……” 第49章 痴缠   下了这个高架就能掉头。   蒋燃目视前方,深深呼吸一番,过渡着心头的不快,强压着耐性,问她:“程宴北他妹妹今天跟你在一起?”   问完后,才猛地想起。   今天怀兮po到朋友圈在迪士尼玩的照片里,同行的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清纯干净,稚气未脱,有着干净狭长的单眼皮。与程宴北有几分相像。   他昨天听人说,程宴北的妹妹来上海了。   怀兮急得到处奔走,四面张望连连,寻醒醒的背影。她急火堆在心头,顾不上解释太多,匆匆道:“我们今天去的迪士尼,她早上出门就没带手机,刚说她去那边商场找卫生间,现在还没回来,我去找了也没找到……我联系不到她,外滩人又这么多……”   一层人浪堆叠着一层人浪,随着她茫然的视线,朝四面八方汹涌过去。   找不到。   扑面而来,一瞬掠过,遍地堂皇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刚才……应该和她一起去的,”怀兮急得无措,又是担忧又是自责,“我忘了她没带手机,这么晚了,上海又这么大,她一个女孩子如果走丢了……”   怀兮不是脆弱的女孩子。蒋燃知道。   至少与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他鲜少见到她脆弱的时刻。以至于前几天她感冒生病,他只下意识地嘱咐她吃药,休息,直到看到她发在朋友圈在打针的照片之前,他潜意识里都没往严重了去想。   这会儿听她急得不成样子,俨然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哭腔,还匆匆要挂电话找派出所报警,蒋燃心底挣扎一番,还是心软了。   下了高架,他直直前往她的目的地,边温声安抚她:“他妹妹应该读高中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至于真的走丢。可能就是到哪儿逛了逛。你别担心,我开车过来,我们一起去找,这样快一些。”   话音落下,怀兮却不说话了。   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都沉重了一些,紊乱着,应该是急到了极点,随着一阵阵短促的风声,她在街道之间奔走。   蒋燃能感受到她的焦急,此时也只能一再加快车速,甚至还抄了条近道前往。他安慰她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怀兮,别着急。我马上到了。”   “嗯……我在找了,”她轻喘着气,匆忙地回答,应得囫囵,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刚才说了什么。有些答非所言。   蒋燃顿了顿,又说:“你别急,现在给我发个定位,站那里别动。人很多,我怕我也找不到你了。”   “嗯,好……”   挂掉电话,蒋燃准备提速通过路口,前方却迅速地跳了红灯。   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如浪潮,席卷着他的耐性,横穿过马路。   手机又急促地响起。来自立夏。   他的耐心瞬时蒸腾无影。   蒋燃拧了下眉头,看一眼手机屏幕,暴躁地打了下喇叭,催促着前面过马路的行人,然后接起。   对面飘来懒散一声:“在哪?”   “外面。”   “和怀兮?”   “嗯。”   “好吧,”立夏笑了笑,没说什么,“那我不打扰你了。”   然后准备挂电话。   “等等——”没头没尾的一遭,蒋燃一头雾水,问,“什么事。”   “没什么事,”立夏说,“你昨晚手表落酒店了。他们给我打了电话,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取。”   蒋燃烦躁地按了下眉心,“今晚没空。”   “我知道,”立夏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我说,我去拿,有空带给你。”   蒋燃抬起头,看了下红灯剩余的数字,已跳到了个位,仿佛对他最后的警告与问责。   “再说吧。”他冷淡地说。   然后挂掉电话。   绿灯亮起的一刻,他同时踩了一脚油门,去找怀兮。   怀兮已从一个街口寻到另一个了,她给蒋燃发了定位,又朝四面八方张望着,想去各处看一看。但还是忍住了,等他过来。   她边还给程宴北打电话,还是打不通。   已快晚上十一点,不知他这会儿是不是还在训练,训练的话手机应该放在休息室的柜子里,应该有人没在训练吧,蒋燃他们车队今晚……   怀兮正想着,身后响起一声急促的喇叭声。   蒋燃的车就在不远。   她走上前去,还没上车,蒋燃便对她说:“我刚给我队友打了电话,他们有在赛车场的人。Hunter今天傍晚就在跟别的车队打友谊赛,应该快结束了。”   后半句话蒋燃没说。   他跟对方嘱咐的是,让程宴北收车立刻回电话给他。说是有急事。   他没说回给怀兮。   人在陌生的城市走丢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他心底万分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也不想程宴北与怀兮直接联系。   或许也不想让程宴北先给怀兮打电话,劈头盖脸地就先怪责到她的身上。万一那个小姑娘是自己跑丢的呢。   “好。”   怀兮上了车。   跟蒋燃说了下醒醒和她是在哪个地方分别的,又是去了哪个商场,两人又折返回到那一片,再一条条地街道寻过去。   怀兮边盯着他车上的导航,打开车窗户四处张望着,手里还捏着自己手机,屏幕时不时地亮一亮。   还在尝试打给程宴北。   他们果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蒋燃没说什么,按照她的指示一条街一条街地寻过去,人多的时候两人就下车,在人群内外奔走穿梭,喊醒醒的名字。   却还是找不到。   找不到。   怀兮简直急火攻心。   她几乎从外滩的一头连奔带走到了另一头。右脚踝的伤尚未痊愈,跑着跑着,都快没了知觉。   蒋燃跟在她身后,跑出了一身的汗。他还打电话给了左烨和几个在上海的朋友帮忙。   左烨是上海本地人,家就在外滩这边,对路线街道什么的熟稔于心。   他刚跟蒋燃吃了个晚饭,两人没分别多久,又被蒋燃拉出来找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然后听说是怀兮,就来了。   怀兮和左烨那一段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两人都豁达潇洒,没什么前任见面的尴尬,二话不说,见了面,怀兮立刻跟他描述了一下程醒醒今天的穿着——醒醒从南城来就穿了一身南城七中的校服,今天还是她借给小姑娘了一身衣服。   左烨听得挺认真,边还给自己几个本地的好友同时转达,不过听到是程宴北的妹妹,就挺同情地看了看蒋燃。   也没说什么,当即就去找人了。   人走丢了可不是小事儿。何况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没多久黎佳音匆匆结束酒局,也打车过来了,一伙人持续奔走寻找。   直至快晚上十二点,都没找到人。   怀兮累极了也急坏了,满脑子轰鸣,手脚四肢都仿佛不属于自己,完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报警吧。”   -   程宴北开车从赛车场奔出,蓝牙耳机里,任楠还安慰他“哥,你别着急,我们也帮忙去找了,就快到外滩了。派出所那边也已经备案出警了,你路上慢点开车,千万别着急。”   任楠他们几个接到蒋燃的电话,先一步去了外滩帮忙寻找。   程宴北和Hunter从早上开始一整个白天都在训练,傍晚又跟刚归国的友谊车队Firer打了一晚上的切磋赛,一下车就有人来跟他说醒醒走丢了。   对方让他回电话给蒋燃。蒋燃和怀兮在一起。   他扔在休息室柜子里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   光是怀兮就给他打了四十几通。   他没回给任何一人,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   加快速度前往外滩。   凌晨十二点半。   几人找了一圈无果,派出所已经出警,还给周边几个街道的派出所下发了通知,集结警力一起寻找。   怀兮坐在派出所冰冷的椅子上,抬头看天花板。   满目都是白惨惨的光。   派出所一个面孔和善的民警给她递了杯水,说:“喝点吧。”   怀兮一开始毫无反应,隔了会儿,才机械地抬起手臂,动了动唇。   “谢谢。”   她的嗓音沙哑极了,仿佛砂纸磨过一般,嘴唇也发干。目光愣滞着,整个人死过一遍似的,眼中毫无生气。   民警于心不忍,安慰她道:   “别太担心了,我们这片治安挺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怀兮心头惴惴的,并没听在耳里。   脚步声从一侧响起,蒋燃和任楠他们又从外面找了一圈儿回来,怀兮闻声立刻从凳子上站起。   一不留神,水都泼洒了。   温度不低,烫到了她的手。她一直皱着的眉头紧了紧,却顾不上自己,赶忙问蒋燃:“怎么样,找到了吗?”   蒋燃跑了一圈儿也累极了,栽到座椅上,说话都没了力气,只摇摇头。   没有。   怀兮又跌回了座椅。   半躬下身,双肘支在膝盖,缓缓地,僵硬地,抱住了头。   “都怪我……”   蒋燃也跟着倾了倾身,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将她向自己怀中揽了揽,安抚道:“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轻声地说。   好似也想说服自己。   陷入沉默。   任楠接了个电话过来,看了眼情绪低落的怀兮,犹豫此时该不该说别的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燃哥,之前咱们赛事组在静安路定的那家酒店,你跟我程哥都退房了,是吗?”   蒋燃点点头,“嗯,怎么了。”   “没事,”任楠匆匆地说,“就刚才打电话跟我确认,我问一下你。”   蒋燃沉吟一下,没再说什么。   任楠不好打扰他们,便出去抽烟了。   蒋燃一时陷入思绪。   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深感疲惫。   怀兮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很是自责。   蒋燃将她朝自己这边揽过来。她浑身如虚脱,根本没什么力气,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也没挣开。   他一下下地拍着她肩膀,不住地安抚着她。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一周之前,然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上周的今天,你刚到上海。”   “嗯。”她闷声答。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要去酒店找我是不是?好像也是这么晚,我那天还在赛车场训练——哦对了,那晚你好像去机场送朋友,就没来?”   蒋燃笑了笑,心底不想追忆,却难免想起这根横在心里的刺,便顺着向下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任楠那天告诉我的房号是错的。”   怀兮肩膀僵了僵,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   “房卡也发错了,把我的房卡和程宴北的弄混了,你那天晚上如果去了,估计就走错房间了。”蒋燃不带情绪地笑笑。   明显地察觉到,她在他的怀中,身体一分一寸地僵硬了。   蒋燃深深提气,虽在笑,语气却是冰冷。   “你那天晚上,其实去了,对吗。”   “……”   “你们睡了吗?”   他最后问她。   牵扯到这个话题,这个横在他心头一般的一根刺,终于被顺手拔了出来。   终于问出了口。   怀兮慢慢地打直了脊背,抬起头,眸光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蒋燃看着她,笑意温和,一字一顿的,“你们睡过了吗?其实你那天晚上走错房间了,对吗?”   怀兮眉心皱紧了。   她是走错了。   那时程宴北还告诉她,那是他的房间。   可她今晚满心焦灼,都无暇去想顾虑那个房间究竟是谁的,他却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翻旧账吗?   醒醒还没找到,她强忍着满心急火与怒意,阖了阖眸。   “蒋燃,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然后倏地站起来,要去门口那边。   手腕儿却立刻被一个力道拉住了。   蒋燃仍坐在椅子上,捏住她手腕儿的力道,一点点地加重了。他抬眸瞧她,弧度温柔的桃花眼,如一湾不见底的深潭。寒意满布。   怀兮站在他身前,眉眼垂低了,也冷冷睨他。   谁也不退让。   他们之间数月来还算相处融洽。就是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程宴北的出现,让蒋燃仿佛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人。   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对视之间,他们都清晰地知道,没有谁是坚定的。   谁是清白的。   怀兮冷冷看他一眼,面色沉下,收回目光又要去甩他的手,他拉紧她的同时,又紧跟着,冷声地问了一句: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一切,对于你来说还是这么重要?”   “……”怀兮简直不可置信,眉心狠狠一皱,“你说什么?”   “不是吗?”   蒋燃苦笑,积压在心口多日的某个东西,仿佛打开了一个缺口,任由他肆意地宣泄,“他一出现,你就变得不像你了——你在面对左烨时,怎么没有过一分的不自在,来我面前撒谎‘你不认识他’?他妹妹来了你陪,丢了你找,昨天下午你撒谎说早就回去了,其实不是在等他妹妹过来赛车场找他,然后你们一起回去吗?”   怀兮整条胳膊仿佛僵住。   她想说,她昨天下午没有撒谎。   她是想早点离开赛车场回去休息的。   可是,却说不出口。   “算了,”蒋燃笑着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掩住脸,只苦涩地笑,“什么时候你不逃避了,我也就能不逃避了吧。”   说着,他就站起来,先她一步,朝门外走去。   怀兮心里打了下鼓,望他的背影,想到他po到朋友圈的照片,他昨晚住在上海的某家高级酒店,桌面一瓶XO人头马的瓶身倒映不出任何。   却总觉得暗藏旖旎。   女人的直觉。   “那你昨晚去哪了?你不是搬到赛车场住了吗?”   她问他。   蒋燃脚步停了一停。   “不仅昨晚,还有那天晚上,你不是托谁带东西给立夏吗,”怀兮握了握拳,指甲陷入掌心,问他,“带的什么?为什么她有东西落在你那里?”   蒋燃缓缓回头,看了她小几秒。   彼此目光对视,暗怀汹涌。   各怀鬼胎。   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回头便走了。   房间是他让立夏帮忙开的,照片是他故意发的。   他们昨晚什么也没做。   他喝醉了,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罢了。   蒋燃一路走,心中却一路酸涩。   是,她终于在意到他了。   但最可悲的是,终于。   -   程宴北赶到时,警力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部分。   静谧了快一个小时的派出所,如同一只冰冷的匣子,终于被嘈杂的电话铃声和鼎沸人声所填满。   怀兮整个晚上,思绪与人都是虚脱的。她正愣滞着,还没从一众的嘈杂声中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有着干净利落的寸头,侵略感颇足。他眉心紧蹙着,左眉一道隐隐疤痕,眼神阴沉着。   怀兮也同时站了起来,惶惶望他,面色苍白着。   唇动了动,下意识想道歉,一句“对不起”没说出口,肩背就横过一个力道,接着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   他抱住了她。   他显然一路匆匆奔来,没穿外套,上半身只一件半截袖T恤,手臂还冰凉着,披拂夜色寒凉,冰得她手臂裸露的皮肤也跟着一凛。   他显然也怕极了,整个人也微微发抖着。几度说不出来话。   她没弄明白他的用意,推了推他胸膛,想挣扎一下出来,要跟他道歉,他却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肩窝,抚她的发。   低声温柔地安抚着。   “没事了。没事了,怀兮。”   她推他的动作僵住。   “没事了,找到了,”他呼吸沉沉地拂在她额顶,从最开始的紊乱无条理,慢慢地,趋于平稳,“找到醒醒了。没事了,别怕。”   怀兮肩膀狠狠一抖,一整晚下来,一只无形地,紧紧扼住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弛。   仿佛同时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她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却被他及时地,紧紧地扶稳了。   “找到了?”   她哑着声音问他,声线和整个人,都还是发抖的。   手也冰凉。   “嗯,没事了。别害怕。”   他说着,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温热的掌心。   替她一寸寸地熨热。   “对不起……”她埋在他肩窝,声音闷沉,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有一处潮湿浸透他衣领。   滚热到,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抚着她的发,叹着气。   “我也该对你说对不起。”   -   醒醒那会儿在百货商场上完了卫生间出来,徘徊到这一层角落的一家KTV的门口,玩了一天累极了,想在按摩椅上休息一会儿,谁知就睡着了。   这里几乎是监控的死角,很不起眼。   打扫楼层的保洁员今天偏偏临时有事提前下了班,没人打扫楼层,一直到商场关门,都没人发现她。   等她醒来,整座商场都黑了。   大门紧闭的。   值夜班的保安说,这个小姑娘胆子真是大,自己一路摸着黑从四层下到一层,借着外面广场微弱的光,去一层大门前按了报警铃。   直接传达到商场所在的这个购物广场的保安室。   可哪儿能不害怕。   女孩子都是心思敏感脆弱的生物。   即便她敢离家出走,一个人坐飞机跑来上海,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商场出来也一滴眼泪都没流,见到程宴北时,登时就憋不住了,大哭起来,说商场多么黑,一个人多么的害怕。   她说她不想长大了,还想哥哥像小时候一样保护她。   她说她在KTV门口睡着,是想起以前妈妈把哥哥和她骗到港城,妈妈那时在KTV打工,说要给他们兄妹俩好生活,再也不走了,可还是把他们扔在了那么那么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说真的好害怕。   一觉醒来,商场全都黑了,一个人都没有。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醒醒哭了很久,程宴北和怀兮,黎佳音轮番地安慰,她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一些。   可孩子就是孩子,心气儿轻。哭一阵就累了,撒娇说要回家睡觉。   其他几人折腾一晚,却是了无困意。   于是黎佳音先打车带醒醒回去,准备安抚小姑娘洗个澡早点睡下。   程宴北开车载着怀兮,另行一路。   怀兮给他指着醒醒是在哪里和她走散的,她又去了哪些地方寻找。醒醒找到了,两人便左右拉扯了些别的话题。   有意无意地,主动地说起了他们的这些年的一些事。   好似在说,我们是在哪里把对方弄丢的。   我这些年,又去了哪些地方,经历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   经过一个夜市。   凌晨一点多,这里依然人来人往。   一路上,怀兮偶尔与他说一说话,随口几句,不亲近也不疏离;偶尔看一看窗外。   夜市尽头的路边,一个套圈儿游戏的小摊,招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怀兮立刻说,想下去走走。   她回头对他提议时,眼睛亮亮的。   或许是那会儿哭过的缘故,加之今晚过于焦虑,她眼圈还泛着红,眉眼之间很是疲惫。   眼眸却是潋滟,天真的像个孩子。   要什么就有什么似的。   程宴北自然顺着她。他今天也累了一天,身心俱疲的。   他也没催她回去休息,自己也没想回去,便将车停在了一边。   和她一起下了车。   从前南城七中门口也有这么一处小广场。每到周五晚上,摊贩们会罗列开这些类似的小摊儿,布置游戏,学生们一下晚自习经过这边,都乐意逗留一二。   摊贩正要收摊,见来了客人,立刻要加倍收钱。怀兮有点儿脾气,说不玩了,转身要走,想回去睡觉了。   程宴北却笑了笑,没说什么,按摊贩开价付了钱。   将10个圈儿交到了她手中。   “真玩啊?”怀兮苦笑起来。   好像是在回应昨晚在黎佳音家门口,他对她说“那就玩吧”的话。   他们总是后知后觉。   却又不知不觉。   程宴北沉声笑了笑,将铁丝圈塞给了她。   然后,她的肩膀就被一个力道扳了过去。   她背过他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被两只温热的手遮住了。   “玩吧,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4.4)是全国哀悼日,首先在这里向牺牲在抗疫前线的烈士,所有奋斗在抗疫一线的医护工作者致敬!   明天全国禁止所有娱乐活动,所以明天爆更一下,分几更不一定,看断章情况。   万字+   -------------------------   感谢在2020-04-02 22:26:45~2020-04-04 00: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木皆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移已易 2个;时光依旧29413、maddymar、小秃Y、Sandra.Wu、lailai的宝宝、大头网友、yao-7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叫时间的家伙 10瓶;_池卿 6瓶;Giwei 5瓶;fengjingy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痴缠   怀兮被他的手带着,往一侧,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想说,要不算了吧。   她也过了玩这种游戏的年纪。   不过是一时兴起,碰见了,想做点别的事分分心。他却偏偏上了心。   老板也催促她,这单生意结束就要收摊了。   时候不早了。   怀兮便将手中的铁丝圈儿,一个个地向外抛出去。虽看不见,却能感觉一次次地落了空。   程宴北却不急不躁的,让她别着急,在她身后低声地提醒她,向左一点、向右一点,或者他带着她,向后退一退,方便她发挥。   玩了一圈下来,当然是一个都没套到。   一场无用功。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末了,程宴北的手也从她眼前放了下来。   摊贩见她收手,立刻嚷嚷起来,叫苦连天的:“帅哥——劝劝你女朋友吧,我真的要收摊了。”   又指了指前面夜市的其他摊贩,他们也陆陆续续地撤离了,“想玩儿的话明天再来吧!”   程宴北看了眼老板,没理会,问怀兮,“还要玩吗?”   怀兮见老板要走,也不太好意思了。本来她就是一时兴起,此时也兴致恹恹的,说:“算了吧。”   “真的?”他向她确认。   “我要玩的话,你还多掏钱给他啊?”怀兮无奈地笑笑,看着他,轻眨着眼,“我玩到天亮,你还陪我?明天不训练了?”   “你要玩我就陪你,”他笑了笑,说,“听你的。”   “不玩了,”她沉吟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立刻别开了目光,往另一个方向看去,“我们去那边走走,就回去吧。”   他自然没什么相左的意见,点头。   “好。”   那个方向也是停车坪的方向。他的车也在那里。两人又走回去,没向更远的地方去。   她直接上了他的车,显然是想给今夜收尾了。   两人往黎佳音家的方向去。他去过两次,轻车熟路,很快,周围的风景就渐渐熟悉,快靠近小区门口。   一路上却也没了话。   怀兮靠在车座椅,沉沉阖上眼,就快要睡过去。   此时,程宴北的电话猝然响起。   他嗓音压低了,回应着。   程醒醒还没睡觉,说她饿了,问他们有没有回来,让他们在门口的便利店帮她买点儿东西上来。   好像敲准了他一定会送怀兮回来一样。   “你跟小兮姐姐在一起的吧?”   “嗯。”   “那行,”醒醒笑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三言两语地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会儿你们一起上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程宴北还想多说几句,那边已挂了电话。他看了眼一边熟睡的怀兮,思绪沉淀小半秒,又移开视线,找地方停了车。   怀兮睡得浅,车一停,她就清醒了。   接着,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   程宴北将车停在了昨晚他和怀兮去过的那家7-11门口,去买东西。   怀兮睁着困顿的眼,脑袋抵着窗,目送他背影进了便利店。   望着空荡荡的门前,她不由地发了呆。   程宴北很快就出来,左右手各拎了一个购物袋。   他暂时将两只购物袋用一只手提住,拿出一支烟,咬在唇,找打火机。   却没找到。   他又转身,要回身后的便利店买,然后就注意到,她醒了。   他眯了眯眸。   隔着层玻璃,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小几秒。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表情。只感受到他的视线始终在她的身上,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径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很快,玻璃上落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没直接去驾驶座,而是敲响了她这一侧的车窗户。   怀兮放下一半窗,半倚着车门,懒懒地抬眸。   “怎么了。”   程宴北下颌微扬起,唇上还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眼睫淡淡垂下,示意驾驶座那边:   “帮个忙。”   怀兮猜到他要什么,转头扫视一圈儿,就看到了他常用的那个黑色磨砂质地的滚石打火机。   她拿了过来,伸手递出窗。   可久久都没等到他接过去。   他却是低了低身,凑近了她一些,眨着眼,瞧着她笑。   继续示意。   “帮我。”   怀兮注意到,他双手都提着购物袋,东西不少。   她用这种打火机一向费劲儿,拇指在滚石上按了几次,都没动静。   指腹还被摩擦得生疼生疼。   他却完全没准备帮她,半躬着身,耐心等她。散漫视线一挪不挪的,笑意倦懒。   终于一番折腾下来,“嚓——”的一声。   火花腾起。   怀兮累了一天今天浑身没劲儿的,好不容易打着了火,她双手握住打火机,立刻凑到他的烟前。   准备帮他点——   突然,她就听到了,塑料袋儿落在地面的声音。   “噗通——”一下。   很快,她双手的手腕儿,就被他的一只手狡猾地抓住了。   猝不及防的,她的心也跟着噗通一下。   他力气很大,霸道地拽着她的手腕儿,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都向上提了一段,几乎要将她从车里给拽出去一样。   “喂你……”她气得说不出话,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不是能自己来吗?   男人眉眼轻敛,笑着看了她一眼。   他也没松开她的手腕,而是淡声嘱咐了句“拿好了”,然后将烟的前端,凑近了,被风吹得奄奄一息,又重新复燃的火苗上。   倏地,一点猩红色扬起。   他同时也松开了她,对她笑笑,用刚才拽她的那只手,轻轻按了下她额头——像是要抚摸她,却又带着些许克制。   于是就这么一个不伦不类,也不尴不尬的动作,然后他捡起了刚扔在地上的塑料袋,去了驾驶座。   发动车子,单手握方向盘,驶向小区。   怀兮脑门儿上还有他手的触感,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应该是去便利店给醒醒买东西了。   她不由地想到,那会儿醒醒在派出所抱着他哭,说什么,在KTV门口睡着,是因为想起了之前被在KTV打工的妈妈抛弃的事情。   语无伦次的,她都不记得到底是不是这个逻辑顺序。   她以前也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快到黎佳音家门口,怀兮收到了醒醒的短信。   【小兮姐姐,我哥还跟你在一块儿吗?】   怀兮犹豫一下,回答。   【嗯,在。】   【那就好,你们快点呀。】   你们?   怀兮没弄明白醒醒的意思,车又一停。   程宴北和她已到了目的地。   她立刻下了车,主动打开后车座的门,要去拿那两个购物袋。却被他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先一步提走了。   “……”   他眉眼轻扬,看了她一眼,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两手一提,另一手拉住了她。   “走吧,我也上去。”   -   醒醒的心情显然好多了。刚洗过澡,头发还潮湿着,换上黎佳音的睡裙,两人在卧室里边聊天,黎佳音边给她吹着头发。   吹风机声音不小,她们俩又只顾着谈天说地,怀兮和程宴北开门进来了都没发现。   好半天,还是醒醒一回头看到了他们,轻快地喊了声:   “哥——”   黎佳音知道他们兄妹俩有话要说,于是放下了吹风机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和程宴北擦肩而过时,他朝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黎佳音笑笑:“没事儿,你们聊。”   然后望着在玄关换鞋的怀兮,给他使眼色,问:“今晚要留下吗?”   程宴北低声笑,还没说话,黎佳音又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说:   “我可以让给你们。不过你俩动静小点。”   然后就轻快地出来了。   拉上了门,黎佳音又凑到在厨房吧台那边喝水的怀兮身边,搡了搡她胳膊,问:“哎,你心情好点了吗?”   “嗯,还行。”怀兮点头。   “人也找到了,你别自责了,没事儿的,”黎佳音安抚道,“程宴北也没怪你吧?我看你们相处挺好啊,也没吵架吧?”   怀兮摇摇头。   她心里还是有些自责的。   她无法想象,如果醒醒真的在上海走丢了,遇到什么坏人,或者大晚上被锁到商场里吓出了什么心理问题,该怎么办才好。   “对了,醒醒刚跟我说了个事。”黎佳音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换了个话题。   “嗯,什么事。”   “醒醒和程宴北是同母异父,你知道的吧。”   “嗯。”怀兮点头。   黎佳音坐在高脚凳上,有些惆怅,“程宴北他爸酒精肝去世后,他们妈妈生了醒醒不就走了吗?去港城了。”   怀兮点了点头。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开始,程宴北不愿与她一起去港城上大学。   她以为他是因为讨厌在港城的妈妈,所以才讨厌那个城市。   不过也能理解。   当时巩眉也是因为憎恶去了港城的怀兴炜,所以才三令五申地不让她报考港城的学校。   “那会儿在派出所门口,你听醒醒哭,也说了这事儿。不过那会儿我没听明白,刚才她跟我说我才听明白,原来是她两三岁那会儿,妈妈又把程宴北和她给骗到港城去了。”   怀兮一愣,一阵的心惊:“什么?”   她那会儿也听醒醒哭着说了,语无伦次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说什么,要给她和哥哥好生活,结果把他们兄妹扔在火车站就不见了,当时程宴北才十一二岁吧,估计也不想尽义务了,”黎佳音说着,叹了口气,“唉,你说,哪有这么当妈妈的?抛下孩子就走,一次算了,还有第二次。”   怀兮深感吃惊。   她与程宴北在一起的那些年,只听说他妈妈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扔下他和妹妹去了港城。   却没听说过他还被抛弃过第二次。   “程宴北带醒醒在港城找妈妈,只知道妈妈在KTV工作,但是又不知是具体在哪儿,那么小的孩子在那么大的城市,差点儿就走丢了。好在后面没什么事,他也聪明,回不去家就去了派出所,后面是奶奶去港城接的人。”   “这也是我不想结婚,不敢要孩子的原因。你不想生孩子,男方想要怎么办?再说了,生了就得负责啊,要不就别生——”黎佳音的心情沉重着,“而且,我真没什么信心把我的孩子教成多么好的人,我怕我教不好他,传达了什么不好的价值观,他未来长大了恨我。”   怀兮没说话,显然心情一样沉重。   黎佳音惋叹了声,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摆摆手,“算了,不说了。我也困了。我去洗漱一下睡觉,明天周末本来没什么事,我们公司那个新来的经理神经病一样,大早上十点开视频会议,真的好烦。”   说着,就去浴室了。   怀兮握着玻璃杯,五指摩挲冰凉的杯身,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然后放下杯子,去阳台抽烟。   夜风凉薄,吹得她愈发没了困意。   一支烟抽完。   怀兮趴在阳台栏杆上,看路灯下,几只颜色各异的野猫披拂月色,在那个椭圆形大花坛前前后后流窜飞奔。   时不时发出尖利凄惨的叫声,像是小孩儿的啼哭,很渗人。   她心情有些几分凄凉。   不多时,身后的推拉门传来了动静。   有人接近了她,站在她身旁。   怀兮没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不说话,他也不言。   她只是盯着楼下打架成一团的几只猫,状似轻松地打趣道:“你要不要朝它们吹个口哨,可能就不打了?”   她还记得他前几□□猫吹口哨的事儿。   程宴北闷沉沉地笑了一声,答非所问:   “怎么不去睡觉。”   怀兮目光还在楼下,打了一架的猫儿没分出胜负,尖锐地对峙着,互相尖声嚎叫了好几声吓唬对方,末了才三三两两地离开。   不见了踪影。   看猫打架,挺没意思的。   鬼知道她为什么看了这么久,好像就是在这里无所事事,等他过来似的。黎佳音都睡了。   而她好像打心底知道,他和醒醒说完话,一定会来找她。   不知是什么让她这么笃定。   就好似当年跟他赌气提了分手后,她心底笃定了,他一定会吃醋回头找她复合。   可是没有。   “我在等你出来,”   怀兮看着下方已经恢复一片寂静的空地,淡声地笑了笑,然后移眸,去看身旁的他,眼眸波光微动,像是哭过,“我总觉得,有什么话没有对你说完。”   他凝视着她,眼底泛起笑意来。   “什么话。”   她摇头。   “我也不知道。”   程宴北便笑了笑,去望远方。   “那你想想,想好了跟我说。我等你。”   怀兮目光也跟着他,飘了很远。   关于要说的话,她想了很久。   刚他送她回来的一路沉默中,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如何都不知,想说的话,该从何说起。   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的话要说。有很多的衷肠需要痛快地倾诉。   他们之间的所有,好像都是未完成式。   可话到嘴边,就不知该单独拎出哪件来说了。   想起那会儿在派出所,他抱着她,在她语无伦次的道歉下,他却说,他也该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的。   这句“对不起”到底从何而起,到底从何而终。   她竟也不知道。   “之前,我不知道你奶奶病了的事。”   半晌,是怀兮轻声地开口。   就今晚从醒醒那里得知的,先在彼此眼前,将这一桩往事罗列开来。   “我以为你瞒着我要去特训,要出国打比赛,只是因为你要放弃我。”她苦笑一下说,“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   程宴北沉默了一下,淡淡回应。   “嗯,不是。”   “也不重要了,”她说,“我那时生气的,也不是因为这个,”   有几分释怀,却好像还没有。   时隔多年说起往事,一层蒙在心头的酸涩,依然在伤口周围隐隐作痛,像是一颗顶着肉生长而出的智齿。   想起来就觉得酸楚。   不去想,它也就不造作弄痛你。可有可无的。   可你知道它一直存在。   “我就是觉得,你瞒着我很过分。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走,唯独我不知道,”她抬起了头,红着眼睛看着他。   嗓音中夹着一丝微微的哽咽,却依然扯出个,好像已经不那么在意了的笑容。   “你真是个混蛋。”她咬着牙说,“是不是?”   他也看着她,眸色沉沉的,伸手,替她拨开脸前的发,也苦笑。   “是。我是。”   “其实,你要瞒着我什么都好,很多事,你都可以瞒着我的,只要不伤害到我们的感情,我觉得都很无所谓。谁都不是坦坦荡荡的,爱情本身也不坦荡,是不是?”   怀兮偏了偏头,好似要过渡着鼻酸的感觉。她想,如果她能像醒醒一样大哭一场也就好了。   好好地宣泄出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时隔多年,伤口不够疼了,却哭都哭不出来。   可它的的确确,还在那里。   无论隔了多久,可以忽视,可以不去刻意去留意,可以避开它不去撕开重揭,可以在无视它的同时,去过好自己的人生。   可你知道它一直在。   一直在。   一想起就心酸。   一遇到制造伤口的那个人,就会感到无边难过。   一种发泄也发泄不出来,如鲠在喉的难过。   两个人分开,如果是误会就说开,是矛盾我们就解决。   可最怕的就是,这种所谓的误会与矛盾之下,是一层层彼此的“不成熟”和所谓的“我不想伤害你”,“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所堆叠起来的,由他们一手酿成的因果。   恋人如凶手,都喜欢重返当年现场,揭旧账一般数落彼此的过错。   可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知,到底是谁对谁错。   如果他当年能再坦荡一些,狠狠心,不要怕伤害她,直接告诉她他要走呢?告诉她,他没有放弃他们的未来,他只是心有苦衷。   如果她不赌气提分手,多点耐心,多给他一些时间呢?不要那么不成熟,每次都等着他来哄她,不要以为他会永远毫无底线地纵容她,惯着她,然后跟她道歉,找她复合。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人生变故如此多。   这些年见惯了身边人包括自己,在感情上的分分合合,不得已,断舍离,她早已不确定,如果那时换个结局,如果他们现在重新在一起,未来会不会有更多的矛盾,更多的不可预知,让彼此再一次分开。   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年少时,总把感情的事想得太天真,总觉得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就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什么会让我们分开。   长大后才明白,原来人人都有那么多的求不得与不可说;也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与无法解决,无法说出口的爱恨嗔痴。   长大后,感情一定会变得很复杂。   挑选爱人,不仅会考虑我对你来不来电,我们是否合拍,还有很多很多,无法抛开,也不能不顾及的因素。   看似是身外事,全都是感情的生死局。   或者说,加上“挑选”这个前提,这份感情从开始,就不够纯粹了。   多数人为何常常会怀念年少时的感情,因为那时的我们最单纯,我们的感情相比长大后,也最纯粹。   程宴北看着她,眉眼微微沉下。   怀兮见他不言,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太过矫情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何必又要旧事重提。   爱情本身就不坦荡。   他不够坦荡。   她也是。   他们都不够坦荡。   她低了低头,轻声说:“算了,不说了,我睡觉去了。翻旧账没意思,是吧。”   她正要撤步离开,他却先一步,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落入他怀中的一刻,能感受到他的心,和她的,同一个频率地怦怦跳了起来。   呼吸都要凝滞。   他下巴搁在她额顶,深沉气息洒落,嗓音似是被夜风感染,也沉哑,   “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微微一怔。   “你还不给我机会说话,”他无奈地低笑起来,几分懊恼,“每次都是这样,以前你也不给我机会说话。只顾着你自己走,什么话都不让我说。”   怀兮不想他讨伐自己,嗓音闷沉沉的,拒绝了他。   “你别说,我不想听。”   她感冒没全好,鼻音婉转,撒娇似的。   “不让我说?”   程宴北有些讶异,轻笑了声,低头去看她的表情。   她立刻将脸埋入他肩窝,躲避他的视线。   不要他看到她的表情。   “嗯,别说。”   “为什么?”   “……过了这么久,你多说一句,我多说一句,还有意义吗,”她悠悠然地叹气,“你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那你想做什么?”程宴北淡声地笑笑,“就这么抱着我?”   怀兮也意识到自己回拥住了她。   她稍稍松了松手,缓缓地从他身前抬起头来,不知是否是月光低沉,她眸色染上一层喑哑的迷离。   她踮了踮脚,凝视着他,唇无意地掠过了他的耳垂。   “谁想抱你。”   肌肤之亲最为致命,两簇躁动的火从彼此的胸口蔓延而起。   她没有再伸手回拥他,程宴北却扶住了她的腰,向前一步,抵着她,在阳台的栏杆上。   他稍稍靠近她一下,鼻尖气息掠过她的唇。蜻蜓点水般的试探。   她没有躲他,他凉薄柔软的唇,才肆意地,覆上了她的。   “不是你吗?”   他喃喃着。   然后轻而易举地撬开她唇齿,汹汹而入。   怀兮一手自然地勾住他肩颈,垂了垂眸,思绪僵了几分,还是闭上了眼睛。   热烈地,回吻着他,感受着他攻城略地一般,侵略性极强的亲吻。   她不想再说对不起,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她招架不住他的吻,在他厮碾她唇的力道中,微微向后仰去,后腰死死地被他抵在阳台栏杆上,硌得生疼。   她还垫着脚,右脚踝也有些酸痛。   他考虑到她脚的情况,便将她的两条腿顺势抬起了,让她盘住他的腰身,抱住她,继续地亲吻。   不知不觉,察觉到一道冰凉,从他下腹蔓延而入。   他的吻立刻停了停,抵住她的唇角,笑着低喃:   “你就这么着急吗。”   怀兮没停下,边回吻着他,边用指腹去抚他下腹的荆棘纹身。摸不到纹身纹路的凸起,但她知道在哪个位置。   “你以前交往的女朋友,有没有问你纹身的来历?”   程宴北的呼吸慢慢粗重了些,“有人问过。”   她稍稍撤离了他的唇,想知道,“你怎么说?”   他哑声笑了笑,顺着她抽离的气息,去捕捉她的唇。   “我不告诉她。”   她勾住他脖颈的手臂缠绕得更紧了些,另一手也不闲着,继续向下。以至于他都苦闷地哼了声,忍耐不住了,克制地咬了下她的唇,“别往下摸了。”   似是警告,又似是引诱的。   怀兮终于停了一停,她睁开双潋滟的眼眸,被他吻得也有些神魂颠倒。她眯起眼睛,笑着凝视他,问他,   “再往下你要怎样?”   他视线也凝在她脸上,眸光亦有几分凌乱。单薄狭长的单眼皮,眸色漆黑,满眼满眼,都是她。他微微敛眸,深深吻住她唇,从她唇角碾吻到她的耳垂,低声:“再往下就操.你。”   她似乎是被他这话刺激到,轻吟一声。寒凉的夜风都无法驱走两人周身的燥。她还未说话,他又咄咄地吻她。   正被他吻得不知所以,他已抱着她,拉开了阳台的门。   客厅一片黑,黎佳音和醒醒睡在另一个卧室。   满世界仿佛只有他和她二人。   他问她昨晚睡在哪里。   她身上的T恤一路被推到了下巴的位置,她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他便抱起她,大阔步地进去。   两人一齐栽到了床上。   满室黑沉,如同坠入深海。   自甘溺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一更,还有一更大概晚上12点的样子吧!   这一更7k+,下一更4k的样子(?)   如果写长了没写完可能会晚一点   -----------------------------   感谢在2020-04-04 00:44:14~2020-04-04 19: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 2个;时光依旧29413、咖啡冰冰s、yao-726、lailai的宝宝、蓝调、大头网友、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小咬 ° 12瓶;yao-726、?一染成瘾、璇璇和都豆豆 10瓶;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5瓶;36D大胸美女二七 2瓶;4153300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痴缠   浴室水声停下。房间内,一寸寸烘开香薰的味道。酝酿着暧.昧的气氛。   蒋燃洗过了澡,围了条浴巾就出来。他看了眼床上侧躺着的女人,没径直过去,而是先去桌子上拎了两只酒杯,打开那瓶还剩一半的XO人头马。   琥珀色的液体一漾,倒了小半杯。几滴悬挂在杯壁,将落不落的。   他浅饮一口,放下,又要倒第二杯,立夏却出声,制止了他:“一杯就好。”   蒋燃回头,“你不喝?”   “需要壮胆的是你,又不是我,”立夏一手勾绕着自己头发,浅笑吟吟的,“给你自己倒一杯就好。”   蒋燃低头笑笑,自顾自地,还是倒了第二杯。   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我壮什么胆,来都来了。”   立夏看着他动作,又注意了一下时间。已过凌晨一点。   她懒声问他:“今晚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没空么。怎么突然又有空了?”   伸手将他昨晚落在酒店的那只手表勾起,扔到一边。   蒋燃没说话,独自浅酌。   很快,一整杯都入喉。几乎一饮而尽。   浇愁似的。   “怀兮呢。”立夏又问,“你今晚不是和她在一起么。”   蒋燃沉吟,抿了抿唇,说:“程宴北他妹妹今晚走丢了,怀兮和我去找的。就刚才。”   “刚才?”立夏有些讶异。   “嗯。”   立夏没想到是这个情况,思索一下,“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   任楠刚才给他打了电话。   “那就好。”   立夏心惊之余,也没再说什么。   想了想,程醒醒找到了,估计程宴北也过去了。   蒋燃这么一副低落神情,怀兮去了哪里,就更不用说。   蒋燃的指腹摩挲杯壁,凝视杯底的一片虚影,若有所思的,问她:“你今晚为什么来?”   “看你可怜。”   她答得毫不犹豫。   他无声地笑了笑,转头看她。   她侧躺在床,一手支自己,穿一条暗红色的丝绸吊带裙,周身曲线盈盈袅袅。身材极好。   “我不也是吗?”   她也自嘲地笑笑,望向他的目光,也极清透。   彼此又想多说几句什么,可忽然,都不忍开口了。   立夏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长发流泻,半遮住面颊,红唇熠熠,眉眼灵动之间暗蕴几分傲慢。前胸一湾盈盈雪白,呼之欲出,胸前附近满是吻痕。   是刚才一进门,他就肆意为之的杰作。   她将肩一侧的吊带拢回了肩头,抬眸看他。眼神勾人似的。   蒋燃轻轻地笑了。有些自嘲。他将酒杯放回桌面,边往她的方向走,边解身上的浴巾,没彻底解开,人就到了床前,他覆下来吻她的同时,她指尖轻轻一勾。   勾开了。   蒋燃吻着她,听到她轻轻的喘.息,他的呼吸也渐渐粗重,灼灼地落在她唇畔脖颈,又到她的后耳廓,低声而克制地问她:“你说,我为什么还不跟她分手?”   立夏攀着他肩,在他的攻势与逗.弄下周身一点点酥.软,强咬着字音,说:“因为你想跟我玩刺激。你要报复她。”   蒋燃哼笑一声,没否认,“那她又是为什么不跟我分手?”   立夏忍耐不住,微微昂起头,艰难喘气,咬了咬牙:“你以为,她是程宴北么?”   语气愤恨的。   蒋燃的吻停了停,“你在记恨他?”   “是。”她眸底缓缓腾起怒意,却又无可奈何地笑笑,“而且,她又不爱他。不然早跟你分手和他在一起了。”   蒋燃凝视着她,静候下文。   “而且,就算不是你,她也会这么做,只要程宴北一出现,她就会这样,你信不信?”   立夏将他脖颈拉低了,语气娇俏,言辞却是尖锐,“就算不是我,是别的女人,程宴北一遇到她,也会甩了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呢。”   她见他不言,深深呼吸一番,又是尖刻地笑笑:“谁让你跟我,对他们来说,都不是最特殊的。”   不是最特殊的。   这六个字,蒋燃似是被戳到了痛楚。他唇边缓缓扬起个凉薄的笑容,低眸凝视着她的唇,冷声:“你今晚话有点多,喝醉了?”   “喝酒的不是你么?”立夏浅浅一笑,“问我问题的也是你。既然你不想听就不要问我。不想做就不要喊我来。”   “是,怪我,”蒋燃看了她一会儿,自嘲一笑,然后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一把按在了地毯上。   他抻开双腿,坐在床上,双臂支撑自己向后仰坐。不知是否是酒劲儿上了头,他心头火气更盛,伸出手箍住了她的脸,就向自己身下按去。   冷淡的声线也飘扬向下。   “我喜欢听你说话,但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蒋燃说着,拿起了手机,切到摄像机,对着一边的镜子,“来吧。”   -   黎佳音和醒醒在隔壁房间睡得很熟。   这是老式的居民楼,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怀兮双腿夹着他腰,上身的那件T恤和内衣已经被褪了个干净,牛仔短裤也不知被他扯掉扔哪儿去了。   她被程宴北吻得意乱神迷,几近不能呼吸,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攀着他肩背,一时承受不住,十指指尖便陷入他皮肉去抓挠他。他吃了痛,便吻她更深,恶狠狠地去咬她的唇,惹得她也一阵闷哼。   似乎觉得她不安分,他一手死死捏住她两手的手腕,就高高地按在了她的头顶。   吻也不休不饶地从她的唇角继续蔓延向下,边还去啃咬她锁骨。在她身上处处放火。   彼此就在这样的报复中宣泄,却总觉得不够畅快。还想要更多。   怀兮和他所在的是黎佳音家的主卧,她依稀记得床头柜里有避.孕套,深深调整一番呼吸,她伸手,推了推他想让他停下来。   她要去拿。   他却毫无反应,无休无止地吻她,附加啃咬。她一阵阵地战.栗,情不自禁,用臂弯箍住了他的后脑勺,欲拒还迎的。   他干净利落的头发拂刺她细嫩皮肤,引得她频频颤.抖,脖颈扬起个优美弧度。仿佛一朵初绽的花蕾。   像是身处深海,即将被溺毙在独属于他的漩涡之中。起落着,沉浮着。   “我要去拿……”   她尝试出声,话音未落,又被他汹汹的亲吻吞噬,不知不觉手也被他牵引着向下,渐渐地呼吸纠作了一团乱麻。在互相的抚慰之中,情.欲如潮涨,即将决堤。   他又吻了她一会儿,直到双方都在对方手下有了明显的变化,她拼尽最后一丝理智,翻身下床,去床头柜翻找。手微微发抖着,几近拉不开抽屉,手心还有他炽热的温度与触感。   她在抽屉里翻找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周围还有很多相似的物体,她看不清,不确定是不是,准备找手机照明。   忽然,一簇灯光亮起。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替她照明。   她周身的皮肤光洁如玉,如此衣不蔽体地暴露在灯光之下,彼此都没有多少羞赧。   他一手支撑住自己,给她照明供她翻找,散漫地打量她。   她有保持身材的习惯,纤腰长腿一丝赘肉都没有,该饱满的地方也十分饱满,两道马甲线隐隐,臀型也挺翘。   他想起黎佳音昨天还跟自己开玩笑,问他她腰臀练得如何。   他视线刚一晃,怀兮就在抽屉中找到了。   她拿起一个铝箔包装的小物件,捏在了手里,翻身又回到床上。   “干嘛偷看我。”   她早发现了他刚借着照明的机会打量她,娇嗔一声,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几乎是扑一般地,像只小猫似的,将他扑回了床上。   顺便将他手里的手机打落。   他没作解释,只笑了笑,拥抱住她。如此他平躺着,她便跨坐在了他身上。用牙齿灵巧地咬开铝箔包装,要帮他。   程宴北一开始想自己来,她却已经展开要套下去。他便关掉手机电筒的灯,任由她摆弄。他指尖还落着她的温度,潮湿的。   她一接触到他,他喉结就跟着一滚,周身还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燥热。   等了好一会儿,那股燥意益发浓了,她却还没给他戴好。他抚了下她的头发,无心催促,却还是有几分急切,压低了嗓音问她:“还没好?”   “……嗯,”她也很费解怎么套不进去,“好像太小了。”   他警觉地一扬声:“小?”   她闷沉沉地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小。”   “……”   她继续说:“是你太大了,套不进去。”   怕他不信似地,她又笑了笑,认真地提议道:“不信你打开手电筒自己看看?”   程宴北沉默一下,不大自在地拒绝了,问,“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她家好像就这一种。”   这怎么办。箭在弦上,一触而发了。   怀兮也有点儿无措,彼此又陷入了僵局。她还跨坐在他身上,手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正不知怎么办,他突然拍了下她的腰。   “下来。”   怀兮有些失望,以为就这么算了。还没进行动作,他倏地从她身下翻起,从后按住她将她直接翻了个面,按着她趴在了床上,边提高她臀。   炙热的吻自她后腰那株玫瑰开始,细细密密地洒落。顺着那一株长刺玫瑰的纹路,火苗窜起一路蔓延而上,到她的后耳廓,他咬一口她耳朵的同时挺到她腿缝,在后方哑声命令:“夹紧了。”   怀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按住了她后颈。让她上半身彻底地趴在了床,唯有臀高高提起。   交绕浓重的呼吸在房间里四处酝酿,擦枪走火一触即燃。   她后腰的纹身在黑暗中并看不清,与他下腹那一处亲密无间地贴合,蹭她腿根的力道一下一下如隔靴搔痒,激起烈火熊熊。   有几次,他带着她差点一头撞到床头柜上去。   隔壁还有人沉睡,怀兮不敢发出声音,于是紧紧地咬住了床单,紧张地伏低了一些,却又被高高从后给拉了起来,他沙哑着嗓音:“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从后面来的时候你要抬高一点吗?”   他们明明还没到那一步。但她还是配合他的意思,抬高了自己。   “真乖。”   他赞赏地笑了笑,嗓音蒙上一层克制的哑。如同从喉中硬磨出来似的。   右手顺势从前轻轻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掐住她小巧下颌,然后放了刚弄她的两根手指配合节律在她口中翻搅。   她意识渐渐迷离,神魂颠倒地用舌尖儿包绕他手指,几次激烈之下她想叫出声,就用牙关去咬他指节。他吃了痛便用力更狠。   满屋黑沉,唯有彼此沉重地交绕在一起的呼吸和拍合,像是蠢蠢欲动即将爆发的炸弹。   一分一毫,浓烈地膨胀着,充满了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如过电,她脑海里开始噼里啪啦地放烟花,理智彻底被吞没,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他怀中。   他同时也闷哼一声,压在她后背,将她推搡着,两人一齐向下栽去。   双双溃不成军。   怀兮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抽纸盒,抽出了两张,替还没来得及抽离的他擦拭。他侧身,双臂从后抱住了她,又找她要了两张纸,给她和她腿间也擦了干净。   满室寂然。如此相拥无言。   程宴北埋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嗅着她耳后与头发的香气,不知不觉也有些倦了。他双手环住了她纤腰,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紧紧地。   怕她突然走了一样。   “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不开心?”他突然闷声问她。   她后背贴着他坚实温热的胸膛,良久,才点了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   “还可以吧。”   “还可以?”他沉声,“要跟我说实话,不要再有事瞒着我。”   她沉默一下。咬了咬唇。   他又补充:“其实,我这些年不是没在别人那里听过你的消息。”   “……”   “有时候,也是我无意得知,”他静静地笑了笑,有几分自嘲,“我之前遇到过你一个大学同学,她是另一个车队的赛事经理,认出了我,以为我们还在一起,跟我说了你大学的很多事。”   她并不知是谁,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嗯。”   心想,可能说了以前很多发生在她身上的,她没有告诉过他的不太开心的事吧。   “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开心点。”他顿了顿,说,“我也不会再瞒你事情。不会了。”   他说着,一手握住了她的,十指交绕住。   仿佛能穿过填满,那些年属于他们的时光。   虽明知回不去。   他却还是尽可能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靠在她肩头,啄吻她肩的皮肤,又温声地道。   “以前的事,很对不起。”   怀兮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得任他抱着她,感受他的体温与呼吸。   和满世界一齐,渐渐跌入睡眠。   程宴北训练了一整天,晚上又打了很久比赛,还跟她折腾到这会儿,累极了,呼吸渐渐沉重,靠在她的身后,先要睡过去。   “程宴北。”   怀兮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他一声。   “嗯。”他半梦半醒地应,困顿不已。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   “……”   “我今天……好像是安全期诶。”   “……”   无人应答。   她以为他睡过去了没听见,便拽了拽身下的被子,闭上眼,也准备睡了。   半天,一道低沉气息才从她头顶上方漂浮而过,咬牙切齿的。   “下次。”   “……”   “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   感谢在2020-04-04 19:28:29~2020-04-05 00: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冻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2个;yao-726、时光依旧29413、lailai的宝宝、Vanessaaaaa、maddymar、何姐的小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o-726 11瓶;问东西不知南北、梓童酱 10瓶;ASH 6瓶;?一染成瘾、糯米-Shiloh、Autisxd、哎呦喂、黄小咬 ° 5瓶;fengjingya 4瓶;石榴啊啊啊石榴、啊哦额 3瓶;south、妄想翻身的咸鱼、囡囡、酱x- 2瓶;屁屁七、美人不见徒奈何、36D大胸美女二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痴缠   怀兮第二天醒来,已过上午十点。   她摸到枕边手机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半侧衣不蔽体的胴体从薄被下滑出,一条腿还勾着身侧男人的腿。   她都没力气睁眼睛,困倦不已地将脑袋埋在他宽阔结实的胸前,又要睡过去。   朦胧中,腰间带过一个力道,他又将她朝他怀中揽了揽,呼吸也沉沉的。   似梦非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他好像在亲吻她的额头,耐心又温柔。再到她眉心与眼周附近流连片刻,轻啄她的唇角,下巴,脖颈和锁骨,再一路向下。   梦里,她如同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极力地想清醒过来,又如同被炽热的浪头击落溺毙,气息渐渐紊乱,由不得自己。最后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   终于睁开了眼睛。   程宴北见她醒了,才从她身下回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伏在他身前,迷蒙一双睡眼,人倦得像只猫儿似的,满眸却是潋滟地瞧着他,面颊跟着泛起几分潮红,带着几分渴求。   他有点儿得逞地笑一声,就不再继续了,又将她揽回了怀中。柔软的唇厮磨着她额头,静静地,闭上了眼。   准备睡个回笼觉。   就这样没了下文。   怀兮被他扰醒,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睁开了眼,顺着他嶙峋好看的喉结,视线下滑,到他前胸一片纹样张扬的梵文纹身。   他显然有经常保持身材的好习惯,胸肌腹肌线条结实紧致。再往下看,就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与她毫无遮挡地贴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抬了抬头,他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睡过去了。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眼睑狭长,睫毛鸦羽似地覆在眼下。   清晨十点,日光微熹,阳光入内,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又是笑唇,如此唇角半弯着,有点儿恶作剧后得逞的意味。   怀兮盯了他一会儿,一腿就勾上他小腿,手臂也环上他的肩颈,脑袋埋入他肩窝,贴住他滚热的皮肤,将呼吸放重了一些。像是撒下了一把火。   她也佯装要睡回笼觉,就这么缩在他怀中,却一下一下、有意无意不安分地厮磨起来。她有经常在健身房做腰臀训练的习惯,之前还请过私教训练过很长时间,如此只需要腰身带动臀腿,就能将撩拨的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程宴北一开始毫无反应,好像是死磕了要跟她装睡。后面,慢慢地,他的呼吸不由地变得粗重起来,她还去含吻他的耳垂,柔软的短发如轻柔的羽毛,边随着她不急不缓地挑.逗着他。不安分。   他闭着眼睛,顺着在身前不安分的一丛柔软,用唇去寻她的唇温柔厮吻,一边双手掐紧了她腰身,跟随着她两人渐渐地进入到同一个节律之中,很快,连她周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隔壁房间传来躁动,应该是黎佳音和醒醒起来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   意识渐渐迷离,怀兮双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一个灵巧的翻身,就维持昨晚上位的姿势趴在了他胸膛。她喜欢在上面。   他当然也知道,于是自然地顺从她了,抚着她脊背,深深吻她的同时将她向下带去,要把她与他一同按入一处柔软的沼泽地中溺毙。   正是一触即发,隔壁的动静也愈发的大,怀兮这才猛然想起,黎佳音昨晚说她今天早晨要在家中开视频会议的。   她还以为黎佳音要去上班。   思绪登时清醒了些,怀兮想叫停,可已经晚了,痛感传来的一刻她也跟着向上一耸,骨头都差点被撞得散架。   程宴北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仇,手臂蛮横地压着她腰,将她按在自己身上,双腿极力撑开她的同时,两人的呼吸已全然纠作了一团乱麻。   怀兮全身上下像被电流走过一遭一样。   “安全期?嗯?”他贴在她滚烫的颊边,咬着她耳朵低声地笑笑,然后就将浑身软绵绵的她,从他身上推起来,“自己来。”   怀兮恨恨地白他一眼,先坐定了,从前向后顺了下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傲慢地睨着下方的他,然后随着隔壁说话时抑扬顿挫,一字一顿的声音,带动腰身缓慢悠扬地沉浮起来。   窗前一道薄纱,阳光自窗棂投入房内,照的周身暖融融的。   像是侵蚀入骨的毒,渐渐地麻痹彼此的意识。越来越不由自主。   黎佳音和醒醒已经醒了,踩着木地板在屋内来回地走动,脚步踢踏,偶有欢声笑语,过了会儿,好像还有人来按门铃,好像是快递。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时吵嚷,可能是谁与谁为了这个老式小区的车位争执了起来,互不相让。   隔壁的住户还将音响开了很大,音乐声震耳欲聋。   可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比外界嘈杂,怀兮一点儿也不敢发出声音。只得与他不休不止地厮磨,克制地颠簸,感到欢愉时,下巴便高高扬起。   咬着唇,极力极力地将声音吞咽下去。   身外之声愈喧嚣,好像就更能带来刺激感,彼此呼吸的节律,也被这样一个旖.旎温柔的早晨,破碎混乱地揉在了喉中。   怀兮没醒多久,还饿着肚子,很快就没了力气,她趴倒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胸前纹身附近画了画圈儿,气喘吁吁地说:“你来吧。”然后还特意叮咛一句:“别弄在我里面。”   于是他扶稳她腰臀,掐住她后腰那处纹身肆意冲撞以至于她不得不咬住他的唇克制声音。到最后一刻,他紧紧拥住了她,吻着她,抚她潮湿的头发,两人静待浪潮平歇。   过了会儿,黎佳音和醒醒好像出门了。   临出门前,黎佳音嗓门儿还不小地朝她的房间喊:“我和醒醒出门买点东西,你们再睡儿——”   醒醒还很惊讶地问:“诶?我哥也在吗?”   “谁知道呢。我猜的。”黎佳音笑笑,没多说,“我们出去吧,买点儿东西回来吃饭,下午你不就回去了吗?”   “好。”   醒醒有些不舍,还是点点头,和黎佳音出了门。   这房子的隔音真的差,满房间黏湿暧.昧的空气充斥,怀兮靠在程宴北怀中,还是听到了刚才黎佳音和醒醒声音不小的对话。   她问他:“醒醒下午就走?”   “嗯。”程宴北稍稍地坐起了身,一手拥着她,去拿床头柜上的抽纸,给她小腹上擦了干净,又拿了烟盒过来。   是她的。   多年后她和他偏爱的烟的牌子都还是一样的。都是七星。   他指尖捻出一支烟来,盯着烟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了。   今天有雨。   怀兮那会儿看手机的时间时还顺带着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这会儿倒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的,却总觉得远处天边,暗自酝酿着颓颓雨势。   怀兮觉得房间闷,从他怀里起身,赤.裸着,光脚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一股凉风入内,吹散了周身的燥。   程宴北怕她着凉,又喊她回去。怀兮一开始无动于衷的,他便起身,拽了她一把,将她拽她回到床上。   然后他将她重新拥回了怀中,替彼此掩上薄被。   怀兮靠在他胸膛上。   他在一边抽烟,她用指尖儿在他前胸那一块儿纹身上描描画画的,如何也看不懂那梵文的意思,问他:“你这纹的什么?”   程宴北视线垂了垂,被她描他纹身的力道弄得有点儿痒,便沉沉地笑了笑,   “想知道?”   “不想。”   怀兮立刻收了收手指,冷静地拒绝了。   他下腹的荆棘纹身和她后腰的那一株长刺玫瑰是一对儿。谁知道他这一块儿又跟谁的是一对儿。   她视线挪开,不看他前胸的纹身了,揭了揭被子,去看下方那块儿。刚看了一眼,赶紧又掩上了被子,脸通红了。   她抬头看他:“你大早上就这么兴奋吗?”   他眉眼一扬:“刚才不是你先来招惹我吗?没爽到?”   “明明是你先——”   “是吗,”他眉眼轻敛着笑了笑,打断她,“我怎么不记得了。”   “……”   没等她炸毛,他将她捻着被角的手拂开了,然后拽过来,重新地,置于自己胸口的纹身处。   他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掌心揉捻。   感受她皮肤、骨节的触感。捏住她纤细的五指,紧紧包绕住,好像将她整个人握在了手掌心。   他捻灭了烟,然后偏头,看了看窗外。   比之刚才的艳阳高照,此时日头都伏低了一些,好似在酝酿雨势。   他又回过头,笑着看着她,然后捏起她刚在他胸口描描画画的手指,再次顺着自己胸口的纹身勾描起来。   从左到右。   完整的描完了一个梵文单词,他就用英语解释一个单词。   “Be。”   “My。”   “Hunter。”   Be My Hunter。   怀兮食指在他的牵引和带领下描完了,也听他解释完了,在心里将这个句子拼出来,细细琢磨一下,然后猛然地一抬头。   撞入他深沉的眼底。   他笑意倦懒地看她一眼,不多做解释。松开了她的手,身子往下沉了沉,躺了回去。   怀兮还维持着刚才半靠着他的姿势,他已经躺回了枕头,然后伸手,环住了她腰,脑袋埋在她肩头,呼吸沉沉落下。   滚热的。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三的那个绵冬,她与他在他家阁楼偷尝禁果的那天,一番激烈肆意又生涩的缠.绵过后,下去吃过饭,又和他上了阁楼写作业。   那天两人戴同一个耳机,一起听同一个英语听力,做同一份作业。   听力内容讲的是一个爱尔兰猎人在森林捕猎时发生的趣事,她英语一向学得不好,尤其是英语听力这一块儿深感吃力。   她那天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听力内容上,听得心不在焉,在纸上作记录,描描画画的,满耳朵,满脑子都是Hunter这个单词。   她坐在他身边,他听得很认真,像是刚才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写着写着,就按奈不住地去亲吻他,捣他的乱,偏偏不让他听。   那天无意在他的卷子边写下了一个潦草的英文短句。   Be My Hunter。   做我的猎手。   怀兮思至此,抱住他的手,忽然,稍稍地松开了。   他同时也抬起眼,去瞧上方的她。   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又一次,跨越时间的河流,审视着他们的过往与现在。   怀兮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她静静别开视线,故意无视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们不在,我先去洗澡了。你也快点儿吧。”   然后就下了床。   她背过他去,遍身赤.裸着。   肩头与前胸还有他留下的错落的吻痕。暧.昧又斑驳。   仿佛一道道斑驳的伤痕。   她看得到,他却看不到。   她随便套上一件睡裙,没再看他,带上门,就出去了。   浴室就在房间隔壁,淅淅沥沥地水声响起了许久,程宴北才又平躺回了床上。他伸手挡了挡窗外的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刚清晰地从她眼中明显地看到了一丝漠然。   那是一种对往事虽无比怀念,却如论如何,都不愿重蹈覆辙的淡漠。   她之前告诉过他,人是要向前看的。   她一直在向前看。   他之前,也在一直向前看。   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再次出现,他才停下了脚步。   如此而已。   -   明天就要比赛,有些事情需要程宴北前去确认。他没留在黎佳音家吃午饭。   醒醒回南城的飞机在下午3点,最晚2点就要去机场值机。午饭后,黎佳音和怀兮一起帮她收拾行李。   怀兮起床就把黎佳音家主卧的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洗了,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去阳台晾晒。   黎佳音立刻跟过来,搡了她一下,问:“做了?我发现我家主卧抽屉的避孕套少了一只诶。”   怀兮抖开床单,瞥黎佳音一眼,“那你还问我。”   “跟前男友上床的感觉怎么样?”黎佳音咯咯直笑,“回头草好吃吗?”   “还行。”怀兮淡声。   “还行?”黎佳音怪声怪气地揶揄道,“怕你俩昨晚不好意思,我早上还跟醒醒特意在外面磨叽了一会儿给你们空间发挥。我还想着你们最起码能把我家那张破床给弄坏,然后我正好换一张呢,结果回来就,就少了个避孕套?就一次吗?”   “一次不就够了?”   怀兮叹气,避开黎佳音,去挂床单。   黎佳音偏不让她躲她,从床单下钻过来,“真没打算跟他和好?”   怀兮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避开她继续挂床单,有些烦躁。   “你让开,别挡我。”   “行行行,我也不问你了,你的事你自己看。”   这个问题黎佳音问她不下两次,如此看她态度这么坚定,便也不多问了,坐到一边去,晃了晃腿,随口道,“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是决定了,就坚定一些,别摇摇摆摆的。”   怀兮无奈地看她一眼。   “甭说这次了,上几次床都一样,知道不?”黎佳音沉声地嘱咐她,“及时行乐,别动不该动的心,不想重蹈覆辙就别回头,渣就渣得明明白白。不然有你好受的。”   怀兮挂好了床单又去抖被套,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没听进去。   黎佳音用晾衣杆戳了戳她屁股:“跟你说话呢——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跟你妈一样,什么事儿都要跟你强调好几遍?”   “听见了,”怀兮明显心里还乱着,囫囵应了声,有些不耐烦,语气却是温和。转而又问她,“那你呢,你跟Daniel,也是玩玩儿而已?”   “你这个‘也’就很灵性,”黎佳音笑笑,“不然呢,他才十八,他好意思耽误我,我可不好意思耽误他。人家大好的年华,以后遇到的漂亮小姑娘多着呢。”   “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们好几天没打电话了,吵了一架,”黎佳音说着又问她,“那你呢,你跟你男朋友?”   “跟你一样。”怀兮叹气,心中还是很乱,“也吵架了。”   “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黎佳音撇撇嘴,不多说了。   下午两点。   怀兮和黎佳音先送了程醒醒去机场,程宴北随后就来。   来机场的路上,黎佳音的电话就没停过。他们新到任了个部门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爱拿黎佳音她们小组的人开涮。   大周末的,早上开视频会议,下午又要黎佳音和小组成员去一趟公司。   黎佳音将醒醒和怀兮放到机场,就匆匆地走了。她让怀兮一会儿坐地铁,或者等程宴北来了坐他的车回去。   黎佳音走后没多久,程宴北也来了。   怀兮跟他一起将醒醒送往安检口,怀礼给怀兮打来了电话。   三点飞机起飞,马上就要登机,醒醒还没过安检。怀兮与她争分夺秒地拥抱告别后,她就跟程宴北扬了下手里的手机,示意自己去一边接电话了,让他先送醒醒过去。   程宴北明了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和醒醒往安检的方向走。   怀礼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   这些年,怀礼与爸爸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一些。像以前这种三番五次询问的事,怀礼是不屑于帮忙的。   说到底也是她好久没回去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是惦念她的。   怀兮说她就这几天就回去。   她在上海,也没别的什么事了。   早晨的天气预报没报错,这会儿天就完全阴沉下来,飘起了雨。   蒋燃突然发了条微信给她。   【你去机场了吗?】   怀兮想起他昨晚的那番质问就有点儿火大。   她强耐着性子,回复。   【嗯。】   她心想,应是程宴北他们车队的人知道他要来机场送醒醒,所以蒋燃猜到她应该也在。   昨晚醒醒走丢了,她帮忙去找,蒋燃还颇有脾气。   【昨晚生我气了,是不是?我不该那么问你。】   他好声好气地哄她。   怀兮没回复。   【我们见一面聊聊吧。】蒋燃语气恳切,【这一周我们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怀兮有些疲惫,找了处地方坐下,盯着屏幕。   还是没回复。   【我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见一面吧,怀兮。】   【你都不知道,我那会儿听说你去机场,虽然心底知道,你应该是去送他妹妹的,但我第一反应,却是你要走。】   【你要离开我吗,怀兮?】   【我们以后都别犯错了,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之间说到底也没什么矛盾对吧?我们一开始在一起,不是互有好感互相喜欢的吗?我还喜欢你了那么久。】   连续好几条,怀兮都没回。   过了好久,他又发来了最后两条。   【知道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我来找你,我们见面好好谈。】   【你先忙你的,我不打扰你了。你也不许回我。】   怀兮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了很久回他什么。   她出来时手机就没充电,眼见着电量飘红见了底,她匆匆地打字。   【你别来了。】   还没打完字,手机屏幕就黑了。   安检口那边,醒醒雀跃地跟在程宴北身边,已经快排到他们。   程醒醒手里拿着证件和登机牌,程宴北嘱咐着她:“东西拿好了。舅舅说会去机场接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记住啦。”醒醒呶了呶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宴北笑一声,却是冷着脸,继续说:“明天回去学校上课,我跟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让他有事儿跟我说。”   “知道啦,知道啦。”醒醒答应着,然后问他,“那你如果要训练啊比赛啊什么的,接不到老师的电话怎么办。”   程宴北笑笑,抚了下她脑袋:“那就算你好运。”   醒醒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了,醒醒回头,看着程宴北,很认真地说:   “哥,对不起。”   程宴北一扬眉,“怎么了。”   “扔下奶奶离家出走……然后,昨晚还跑丢,”醒醒嗫嚅着,“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程宴北温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推了下她肩膀,轻声提醒。   “跟上。”   醒醒便紧跟在前面一个人后面,又说:“对了,我昨晚跟你说,妈妈之前来偷偷找过我的事,你真的没生气吧?”   “我生气了。”   “……啊?”   程宴北低睨她,眼神冷冷的,“下次这种事要告诉我。”   “嗯……知道了。”醒醒点点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跟我吧……尤其是你,还问我你这些年怎么样,有没有结婚,应该是知道你拿冠军啊什么的……”   程宴北眉心轻敛着,没说话。   “她说了很对不起你,”醒醒强调着,“说了很多遍。”   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当时醒醒才两三岁,少不经事,能记起来的关于妈妈的事,都是奶奶后面告诉她的。   所有言传身授的愤恨的情绪,都不若亲身经历的人来得痛彻。   她无法想象,当时才只有十二三岁的程宴北,被妈妈骗到了港城,然后丢在火车站的人海茫茫中,有多么的无助。   他心底,其实是很怕被抛弃被放弃的吧。   尤其一而一,再而再的重蹈覆辙。   “你原谅她了么。”程宴北问。   醒醒看了看他,有些犹豫,“我没有。”   “那以后就不要见她。”程宴北收回目光。   “嗯……”   醒醒沉吟一下,反而问他:“那小兮姐姐,原谅你了么。”   程宴北目光晃了一瞬,抿了下唇。   “没有。”   “你说对不起了吗?”   “嗯。”   “那她一定很恨你。”   “……”   醒醒快言快语,“你当时不告诉她奶奶的事,是不是怕她知道了借给你钱,你会伤自尊啊?毕竟,之前有奖学金的那事儿……”   昨晚黎佳音还跟醒醒说了一些当初他们的往事,醒醒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小兮姐姐最难过的是你的未来没有她——也不是没有她吧,就是你真的太伤人了。如果我男朋友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了。”   程宴北眉宇沉沉的,陷入沉思,良久,都没说话。   醒醒暗自叹气,也不多说什么了。   前面一个人已经进了安检,她也紧跟其上。   程宴北退出到一边,在她进去之前嘱咐道:   “好好学习,到了跟我打电话。”   醒醒回头,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说。   但这些话,可能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她点了点头,往进走。   程宴北目送她进去,也准备撤步走了。   “哥——”   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子清亮的喊声。   他又回头。   醒醒快步地过来,主动地拥抱他一下。箍住了他脖颈,紧紧地。   声音也闷闷的。   “谢谢哥。”   程宴北回拥她一下,不禁笑道:“你谢我什么?”   小姑娘声音带了些许哭腔。   “谢谢哥哥这么多年照顾我。”   她和他不是一个爸爸,她的出生,也是一场意外。   他本该没义务照顾她的。   妈妈来找她时还说,当时将十三岁的他和她扔在了火车站不同的地方,是他在人海茫茫中,又找到了她。   这么多年来,将她视为同母同父的妹妹看待,未曾有过一分其他眼光。   当年他高考前跟人打架,被勒令降级一年,不准参加那年的高考,也是因为有几个小混混去小学门口用木棍掀她的裙子。   “……我也不会原谅她的,”醒醒抱着他,哽咽起来,“因为你,我不会原谅她的……昨晚在商场睡着,的确是想起了妈妈……我也很想要妈妈。”   “小时候,别人总嘲笑我和你没有爸爸也没妈妈,我也难过过,生气过,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但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觉得这是我的缺陷。”   程宴北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知道,我还有奶奶。我还有哥哥。”   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   但是她有哥哥。   她的哥哥,从没有让她在别人面前捉襟见肘过。   醒醒抱着程宴北,不知不觉地,就流了很多泪,又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不多时,安检那边已有人开始催促她了。   醒醒这才放开了他,满脸的泪痕,眼圈红得像只小兔子。   程宴北心底也有些酸楚,伸手,替她拭去眼泪。   “乖,快去吧。”   醒醒点点头,准备走。   “还有,我跟你那个小男朋友说了,”程宴北笑着说,“他如果因为学习下降就跟你分手,我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醒醒眨眨眼,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真动手啊……”   “当然是假的,”程宴北揉了下她头发,“法治社会。”   “……”   “不过你要记住,这样能轻易放弃你的男孩子一定是个混蛋。长大了也是。”程宴北眯眸笑起来,眼底不由地泛起酸意,“别太喜欢他。”   -   程宴北送走了醒醒,回去找怀兮的路上,赛事组的人说将一些资料发到了他赛车俱乐部的邮箱里,让确认一下。   他简单浏览作罢,突然发现,有一封匿名邮件,来自数个小时之前。   附件是一条视频,和一张照片。   视频中,男人女人亲密赤.裸地纠缠在一起。   女人是长发,尖俏的瓜子脸。   很像立夏。   视频明显是拼接过的,前部分是男人在拍,看不到脸。   后半部分是女人拿着手机对着镜子拍,她在男人怀中尽情颠簸,绽放妩媚,视线直对着镜头。   的确是立夏。   镜头再一挪,能清晰地看到。   男人是蒋燃。   程宴北皱了皱眉,没看完,往下滑。   下面是一张图片。   同样是张亲密照,背对着镜头的短发女人,看不清容貌。   她腰身纤细,正与身后拍照的男人行鱼水之欢。腰肢白皙的皮肤被男人掐出了五指痕,一寸不挪地,掐住她后腰那一道野蛮生长的长刺玫瑰。   处处都是风光旖.旎。   她好像要偏头看身后的人。   看起来,好像是在她同意的情况下拍摄的。   程宴北眉心拧紧了,视线从手机屏幕离开的一刻,看到怀兮坐在不远。她也同时对他投来了目光,像是坐在那里等他。   可她的眼神却是毫无期盼的。   在看向他之前,一直在注视着前方的某处发呆。   好像从不期盼谁会来。   也不期盼谁会为她停留。   一脸的无所谓。   无论是谁来。   程宴北将手机握在了手心,走到她的面前。   怀兮坐在椅子上,稍稍从他身上撤开目光,拿起手机准备说自己手机没电了,所以在这里等他带她离开机场。   她其实可以坐地铁或者打车回去的。   可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他就一把掐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然后将她的下颌,按在了他下腹的位置。   他眉眼低沉的,几分黯然且不知名的情愫,掠过他眼底。   “怎么了?”   怀兮扬起脑袋,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下巴被他皮带扣硌得有点儿疼。   她想撤开,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还有什么癖好?”   他不带温度地对她笑了笑,有点儿讥讽。   “……”   怀兮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她腰上就带过了一个力道,他直接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捧住了她脸颊,重重地,吻了上去。   不若早上的他和昨晚的他那么温柔,现在简直像个混蛋。   他啃咬着她的唇,碾吻着她,边掐紧了她的腰,搡着她,一路向机场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怀兮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边回吻他,边被他带着走。   卫生间靠角落,人很少。他直接带着她进了一个小隔间,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双腿架上了他腰身,霸道又蛮横地吻住她,在她攀上他肩配合他的同时,不经任何前奏地长驱直入。   怀兮痛快地一昂头,随后意识渐渐朦胧,整个人沉沉浮浮,凭他主宰。   蒋燃到了机场,奔忙一趟。   好不容易找到了怀兮在哪儿,就看到了她与程宴北边接着吻,边进了机场的卫生间。   他满脑子被怒火充胀,直跟着他们进去。   正不知他们进了哪个隔间——   突然,叮咣——   一只猩红色绒面的高跟鞋落在了地上。   红得像一滴血。   是他前几天买给她的Jimmy Choo。   喘息声与细不可闻的水流声,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拖了蛮久,不好意思!今天一直卡文,下午那会儿有事出去一趟回来晚了,才写完!   --------------------------   感谢在2020-04-05 00:08:54~2020-04-07 00: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一个小旺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再也不咕咕、yao-726 2个;毕绍欣 Helena、hey,fjy、何姐的小秃、咚咚咚、:)、大头网友、王子、时光依旧29413、麻花、.、Karina、比卡丘、蓝调、爱国女孩楠楠、43703707、Odelie、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稀里哗啦蛤蛤蛤 50瓶;顾雨晴 35瓶;晚 22瓶;裴夫人、lailai的宝宝 20瓶;宋十二 15瓶;酸酸是我、Evian、一蓦.、名叫时间的家伙 10瓶;w 9瓶;啊哦额、心动结果mgk、梓童酱、一场过云雨、糯米-Shiloh、黄小咬 ° 5瓶;不知道叫啥嘻嘻 3瓶;囡囡、fengjingya、套路的小仙女、芝士就是力量、susu、0211-R 2瓶;Luftmensch、36D美女二七、美人不见徒奈何、preng、柚 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痴缠   蒋燃盯着落在地面的那只高跟鞋。   双目与那抹猩色一般的灼红。   偏于一隅,不大的机场卫生间里,徐徐流动的自动冲水声,过滤不掉在狭小空间里争分夺秒酝酿起来的暧.昧。迭次攀高的气氛与喘.息声交杂,在他耳边轰鸣作响。   怀兮掉了一只鞋子在地面。“叮咣——”一声。   直跌到隔板下方去。   她听到了也看见了,并顾不上,只勾着程宴北的肩膀,被他带着尽情地颠簸沉浮。   两人纠缠在一起亲吻,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她的身体,经昨晚与今早,轻易地就拿捏住她的三寸命门,每一寸火都撒得恰到好处,节律极快直奔顶峰而去。   怀兮半眯起一双水眸瞧住他,她总觉得他今天过于冲动,想在破碎的喘息间揶揄他一二,话音还未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她有话欲言,眸色陡然一沉,咬住她唇的同时向上重重顶去,将她所有声音都吞噬殆尽。   明显是故意的。   正不知所以之时,外面突然传来“嘭——”   “哗啦——”   连续两声巨响。   好像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怀兮被那声音惊得一凛,直缩在他怀中不敢动了,他却不等她心潮平静,就跟没听见一样,将她抵在门后,连续几次冲撞下来她全身的骨头差点儿就散了架。   她耐不住了低吟一声,“有声音……”   “听不见。”   程宴北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抵住她唇低声喃喃着,一手死死地捏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儿,高高提起按在门板上。   她就动弹不得,全然被他主宰。   她今天只穿了条系前扣的牛仔连衣裙,两人进来时鲁莽匆忙,单薄的冰丝小裤都还完好,几番折腾之下,倒是连衣裙的金属纽扣依次弹开了,几乎与他坦诚相见。   如此挂一样地挂在他身上,不多时,她就支持不住了,在他腰间摇摇欲坠,他稍放缓了节奏先放了她下来,动作却没停,将她另一条腿自臂弯抬起,又去吻她白皙细嫩的脖颈。   沉沉气息洒落,炽意碾过她柔软的耳垂,附带着哑声说了句:“叫大声点,你还有什么癖好?嗯?”   边质问着她,边无休无止地掠夺着她。   不知是他疯了,还是她也跟着一起疯了,她仿佛被他这话刺激到了,整个人像是被扔到了熊熊烈火之中,在他技巧极好的挑.逗之下,逐渐耽溺于他暴风雨一般的亲吻与攻势,全身上下的感官知觉好像都由不得自己。   她再也顾不上外面是否有人,在他节律的迭次增强下,克制不住地呻.吟起来。   以前也有一次,他们在地铁站的卫生间里做过。   是大三那年,怀兴炜的私人牙科医院成立了个奖学金,面向港城几所大学。首先就是程宴北就读的港城大学。   怀兮知道他艰难,于是想让爸爸将港城大学唯一一个名额给他。   怀兴炜一直不同意怀兮与程宴北交往。   怀兮虽不算天之骄女但也家境优渥,怀兴炜觉得她与程宴北在一起一定会吃苦,甚至私下游说了巩眉给怀兮做工作,让他们分手。   一出社会,两个人要在一起、要走得长远要考虑的因素,就不仅仅取决于彼此的感情有多深厚。   父母总爱用经验论衡量和约束儿女的人生,殊不知在他们这种利益相较的衡量之下,自己那一辈的感情,早就变了质,没了几分真心。   怀兮不吃他那一套,怀兴炜最初不同意,她便也不再坚持,没再提过此事。那些日子也不怎么联系怀兴炜了。   就在她都快忘了这事儿的时候,奖学金的名额还是给了程宴北。   那件事闹得很大。   程宴北拿了奖学金,挤走了隔壁系本应获得奖学金的一个残障学生的名额,全校得知了奖学金是他女朋友爸爸的牙科机构设立,对他多加谩骂。   校园论坛上他大名被挂了好几天,家庭背景,学业经历,包括他第一年高考因为恶性打架事件被勒令降级一年的事儿也被扒了个干净。   所有人都说他不配。   当然也有人说,他配不上她。   程宴北上大学每年都申请各种奖学金,拿过一两次。不过那年醒醒要择校读初中,奶奶腿脚又不好,他在港城这边一个人要打两份工,耽搁了学习,并满足不了条件。   他一开始没报什么希望,报名都是当学生干部的室友跟他知会了一声,然后填了他的名字。   当然,他也不知设立奖学金的机构就是怀兮爸爸的牙科医院。   事情一出,他主动将奖学金让出。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   怀兮年少轻狂,一腔热血想为他好。   她先前只跟怀兴炜提了一嘴,怀兴炜拒绝后,她就没再管过这事儿,根本不知另一个申报奖学金的人是何种情况。   那天见面就是为了吵架。怀兮一见到他就发了很大的脾气,她以为他是自尊心作祟,在意外界那些质疑的言论,所以才跟甩包袱一样让给了别人。   她委屈地想提分手,甩下他,一个人在他前面暴走了一路,径直下了地铁站,坚持不要他送她回学校。   心里一直想,怎么是她爸爸设立的奖学金,他就不要了呢?   他的自尊心就那么重要吗?   她边想边走,边走边哭。   想到她那个社团的同学嘲笑她男朋友穷,在烧烤店搬啤酒;想到怀兴炜跟她说他家境不好,他们不会有好结果;想到他瞒着她在外面打工,她过生日他还给她送了个价值不便宜的毛衣吊坠,就因为以前她路过橱窗时,她说过一句她喜欢。   她那时笑着收下,心里却在流眼泪。   她也没有戳穿他,只说,下次生日能够拥抱就好,她长大了,早就不是小姑娘了,过了收礼物的年纪。   他说,那你就一直做我的小姑娘吧。   反正她在他心里,好像永远长不大。   永远会惯着她。   长久以来,她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怎么就是不懂。   他就是不懂。   那天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走的飞快,在他学校门口见了一面,她宣泄一通扭头就走。他连奔带跑跟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地铁站将她拦住。   她转过头来时,已满脸是泪。   “程宴北,我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懂。我不想你那么累。”   她那天,一直在反复嗫嚅这句话。   她知道,他也想发脾气的。   深深拧着眉,表情很差,几乎满面阴霾。几度的欲言又止。   可看到她红了眼眶,他就不忍心同她怄火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抱住了她,安慰着她,给她擦眼泪。   然后跟她道歉,解释。   亲吻她,安抚她,哄着她。   她在他面前,一直像个孩子。需要人哄着,惯着,保护着。   在那天之前,他们因为平日各自生活学业繁忙,已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吵了这么一架,两人心中多有不快。对于生活圈子分开得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而言,也许说不出口的爱,就只能用身体做出来。   他们在地铁站的卫生间做了一次,又去酒店开了房间,缠.绵一整个周末,她耽误了社团活动,他还耽搁了学校的实验课。   她那时想,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她都不会与他分开的。   他们都不要分开。   思及此,怀兮勾着他肩颈的,双腿都几近支撑不住自己,如一只落不了地的鸟随风摇摆。睁开眼,在一片迷蒙之下,眼底不由地泛起了红。他深沉的眼眸攫住她,边啃咬她的唇,她都不知是从前的痛楚更痛,还是现在的痛楚让她如此红了眼。   她眸光颤了颤,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不由地,想到了黎佳音的告诫。   管好你自己的心。   情不自禁。   迫不得已。   按奈不住。   不由自主。   不都是在说,心动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你看,古往今来,造字的,造词的,想爱的,不想爱的,人人都懂这个道理。   天下本没有什么新鲜事。   大家都一样。   -   雨很大了。   立夏撑着伞站在不远,见蒋燃一脸颓丧地走出来,看起来酒劲儿没了,她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也没上前迎他,只在不远淡淡注视着他。   突然就注意到,他右手五指关节处,全是血。   血肉模糊的。   她不由地心惊一下。   昨夜两人疯狂一晚,他们酒量都很不错,也喝了一晚的酒。蒋燃不易醉,昨夜都有了酒意,以至于今早他醒来时,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两人囫囵吃过午饭,蒋燃接了个电话,队员打来催他回去训练,附带着提及程宴北妹妹今天要走的事。   他便想到了怀兮,匆匆又来了机场。   立夏本想与他一夜之后各自两宽,一开始没想跟上他,但又怕他酒没醒路上出事,便打了辆车跟上他。   就跟到了机场。   蒋燃意外她会在这里,脚步顿了顿。   立夏看着他还在流血的那只手,皱了皱眉头,又觉得讽刺,笑了一声:“你酒没醒不要命了跑来机场就是为了自残?何必呢,蒋燃?”   蒋燃唇苍白地抿着,什么也没说。   披着豆大的雨点,就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立夏叹了口气,撑着伞跟在他身后。   不近也不远。   她也没给他打伞,就这么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的车就在不远的地下停车场,立夏跟进去后收了伞。一个大斜坡,她高跟鞋声都跟着急促凌乱了一些。   他的步伐也快了一些。   立夏边跟着他走,边从包里翻找,有没有创可贴。   他右手垂在身侧,血滴顺着手指蔓延下来,沿着他的轨迹,紧跟他脚步落了一路。触目惊心的。   好在找到了,她便多走了几步,与他缩短着距离,清亮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相较刚才有点儿讥讽的语气,如此放缓了语调:   “一会儿换我开车吧,你这样得先去医院包扎一下了,说不定还要缝针——你明天还要比赛吧,这样了怎么抓方向盘?”   蒋燃走到自己车前,有些疲惫。   他周身已湿透,上去了坐垫会湿掉,于是绕着车烦躁地走了两圈儿,立夏要上前来,他立刻制止了她。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他说。   有气无力的。   立夏便在一边站定。   蒋燃后背沉靠在车身,借由湿力往下滑了一段儿,跌坐在地的同时,刚才卫生间里的声音,又一次充胀在他的大脑里。   他靠着车,疲惫无比地阖了阖眸,用手抚了下自己额前的湿发。   嗓音闷沉沉的。   “我做错事了。”   立夏没说话。   “我不知道错在哪儿,但好像哪里都错了,”他埋在自己臂弯,声音呜咽,“好像一开始就错了。”   立夏眸光淡淡地,睨着他。   还是没说话。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他抬起头,素来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却不够温柔了。   立夏默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两小步。   他没抗拒她,她才蹲了下来,手上边撕着创可贴,边淡声问:“怎么,是跟我上了床所以后悔了?”   他看着她,不说话。   唇半抿着,显然肯认了她的说法。   他今早态度大变,又来找怀兮,就是后悔了。   他与她昨夜几乎是在互相发泄双方的失意,他还借着酒意,半开玩笑说让她去剪个短头发,这样能跟怀兮更像一些。   她还说,让他去剪个寸头,或许跟程宴北更像一些。   可他们好像又都知道,谁也没把谁当成谁的替身。   他们心底都明白。   蒋燃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一只手已经被她牵了过去。   立夏先用纸巾将他手表面的血擦了擦,有一些已经凝在了伤口处,血粘着肉,很是难擦。   她弯了弯唇,强压着心惊。语气不由地尖锐了一些,抬眸看他。   “你可别说,是你昨晚喝醉了,酒后乱性?”   “……”   “你想报复他们,我也想,”立夏将创可贴撕开一个角,淡淡地说,“不是说发个视频就行吗?你怎么还p了张图给他发过去了?那么恨他,怎么不找他痛痛快快打一架,干嘛自残自己?”   蒋燃警惕地要收回手,“你看我电脑了?”   “你出门又没关,”立夏笑了下,半是赞赏半是讥讽地道,“我说你昨晚怎么让我画怀兮的纹身呢,我该夸我自己画得好吗?”   蒋燃沉默下来。   “你不该这样的。你越这样,他就越后悔,你以为他看到了误会了,就会主动放弃怀兮吗?”立夏也悠悠然地叹了口气,将创可贴贴在了他关节处,强压一下,引得他暗嘶一声。   她却没放松力道,将创可贴重重地按平了,瞧着他一副难受的模样,只是笑笑。   “也该放过你自己了吧。”   -   从机场出来,程宴北冒雨带着怀兮驾车回到市区。   刚看到酒店,他与她下了车,在楼下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盒避孕套,直奔楼上。   雨天适合做.爱。   他一进门,就将她压在了门后,循着彼此粗重的气息去吻她的唇,唇舌交绕,迫不及待地又一次进入她,肌肤厮磨,两人都仿佛要糅成一个人。   怀兮攀着他,牛仔裙前襟纽扣被他撕扯而开,他像是有无边怒意要发泄一般,将她剥了个干净,边抱着她边向床的方向而去。   想到刚才的那张亲密照片,程宴北满心就仿佛被汹汹怒火炙烤,撞得她花枝乱颤都红了眼眶,破碎的呜嘤自喉中溢出到无法辨识出,她紧紧抱住他,不知是还想要,还是要他停下。   他毫不餍足地攻城掠地,又咬着她耳朵,偏挑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刺激着她。   深蓝色的床单,如深黑色的海洋。   浪头拍打而下激起玫瑰色的浪潮,将他们紧紧环拥。   这一次比早晨与昨晚绵长,比刚在机场卫生间那次还要激烈,她双腿置于他腰身两侧,都快没了知觉。   期间在神志不觉中,还听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跟别人好我没意见,但最好别在我眼皮底下——你知不知道,一想到别的男人会在另一个地方操.你,我就浑身暴躁。”   她闻言便笑了笑,表情很是享受,漫不经心又轻佻地说:“是么,那你就多暴躁一会儿吧。”   他便停了一停,眸色在乱颤之下一点点深沉下去。   好半天,才从刚才到现在的一片混乱中辨识出,刚才那句不经心的话,是她所说。   她也缓缓睁开了眼,许是因为刚才的欢愉,如此目光散漫地瞧着他,见他满面燥怒,好笑地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停下真的很扫兴。”   他看了她一会儿。   不由地想到了那会儿在机场,她向他投来视线时,满眼满脸的漠然。   他低笑一声,一字一顿克制地从嗓子眼儿磨出,问她。   “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你说呢。”她也笑。   “就不能跟蒋燃分手?”   “不能。”   “为什么。”   “我跟他分不分手是我的事,不是我们的事。”她平静地说,“与你无关。”   “是么,与我无关。”   他沉声笑了笑,突然不再动作,将她整个人从身前翻过去,自后压住她,贴着她颊,去吻她的后耳廓。   灼灼气息流连一圈儿。撩拨着她。   她周身又一次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他的脸颊。还想要更多。   接着,他就从一侧顺过来自己的手机。   伸到她眼前。   他抱着她,下巴枕在她肩窝,嗓音徐徐低缓的,温柔地问:“你跟你每一任男朋友,是不是都拍过这种照片?”   “……”   怀兮眯了眯眼,看了清楚。   照片上,身材极好的女人背对镜头。   是短发,脊背光洁纤美,曲线袅娜,腰臀柔媚,后腰一株野蛮妖娆的长刺玫瑰。正与身后的男人翻云覆雨,行鱼水之欢。   和她很像。   那女人显然是有知觉的,还要转过头去看后面拍摄的人。   她头脑轰然一震,还没弄反应过来这照片是怎么回事,下颌就被他从前向后轻轻地带了过去。   他温柔地吻住了她,喃喃着:“你是不是很喜欢?”接着,身下却是粗鲁地又一次挺.进,她痛得一下就咬住了他的手臂。   程宴北吃了痛,却是不恼,吻着她柔软的唇,过渡着痛感,又问她:“我在问你,你是不是跟我之后的每一任,都拍过这种照片?”   她别了下脸,“没有。这不是我。”   他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她指着那照片,慢条斯理地说:“这么模糊,脸都看不清就是我了?我头发没长过肩膀过,再说了,我傻吗?要拍这种照片?我起码也算半个公众人物,爆出去了我还混不混?”   她似乎是怕他不信,不自禁地又咬了下唇,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跟你之后,就没有过了。”   有点不好意思提及似的。她双颊还泛起一抹酡红。   “真的。”   她又补充。   先前他们之间的情.趣癖好的确多,不过基本上是为了每次做的时候更刺激,事后都会删掉,谁也不会留。   后面又分了手,留这种东西也毫无意义。   程宴北淡淡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她正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手臂牵过她腰身,将她半个人按在了床,双腿大开在他腿两侧。一步到位,怀兮痛得眼泪要流出来:“……你轻点啊。”   他却置若罔闻,散漫一笑:“不是你说,让我暴躁一点吗?”   “……”她紧张地咬了下唇。   他覆下来,顺着她身后蝴蝶骨,一路吻到她的耳后,磁性嗓音徐徐落下,认真地提议。   “你这些年好过几任,我们今天就做几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看到大家在评论区讨论的很热烈,谢谢大家的各种解读   ------------------   感谢在2020-04-07 00:00:56~2020-04-08 00: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原野橙-、4156055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 3个;毕绍欣 Helena、时光依旧29413、maddymar、何姐的小秃、Cc、帅77-、yao-726、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delie 150瓶;美美的婷 44瓶;宋十二 20瓶;咔咔咔、可爱kkk 10瓶;梓童酱 7瓶;致力追麻豆。 6瓶;south、问东西不知南北、黄小咬 °、0211-R、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5瓶;糯米-Shiloh 3瓶;屎屎、酱x-、Hamburger、囡囡 2瓶;36D美女二七、美人不见徒奈何、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痴缠   从医院出来已快傍晚。   天地间,一张铅灰色的雨幕遮盖,雨飘得虚虚渺渺。   蒋燃人在副驾驶靠着,阖目养神。他今天穿一件枪灰色的衬衫,纱布裹住右手,血迹在袖口凝成暗红色。   立夏上了驾驶座,将从药房买来的药放到一边。   塑料袋一声轻响,蒋燃睁开眼睛,转头看了她一眼。   立夏没看他,长发垂在脸一侧。   她兀自发动了车子,打开雨刷器,载他离开这里。   机械臂在玻璃上动作,声响时而沉闷,时而尖锐。蒋燃凝视前方宽敞无垠的大道,目光飘忽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昨晚醉的不轻。”   “嗯。”立夏应他。   蒋燃自嘲地笑了笑,唇滑开弧度,看窗外,整个人显然冷静多了,“发的时候,好像都没什么意识……今天醒来,听说他和她去了机场,才知道自己只是图一时爽快,我这不是会把她越推越远吗?”   “所以你后悔了,是吗,”立夏平视前方,不带情绪地笑笑,“明知他们在一起,也要去?”   蒋燃点点头,沉沉呼吸,“嗯。”   他偏头看车一侧的镜子。天色沉下,倒映出他一张脸气色颓颓,半人半鬼。   “我很怕失去她,真的,”他说,“我怕她一言不发地就坐飞机走了,哪怕我知道她不是因为要走才去的机场,可是她和他在一起,跟走了没什么差别。”   立夏没说话。   “那年他们分手,我终于有机会追她,但我知道她放不下程宴北,于是我一再犹豫,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还没好好介绍一下我叫什么名字,她就离开港城了。”他苦涩地笑起来,被纱布包裹的手拎过那个装药的塑料袋儿,“过了很久,去年在国外遇到她,她头发短了,人也瘦了,漂亮了,感觉跟以前很不一样了,我心想,她也应该忘了程宴北了吧。结果没有。”   “怎么会忘,”立夏接过他的话,叹一口气,唇边笑容缓缓,“他奶奶得了阿兹海默都没忘了怀兮,他妹妹也没忘,连你都没忘,他们怎么会忘掉。”   “是,是我太天真了。”   “不是,是你太固执了。”立夏立刻否认了他,但她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瞥了眼他右手,好笑地问,“你手这样了,明天还比不比赛了?”   知道她有意带偏话题,他也顺从,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有些苦恼了:“是啊,怎么办。”   立夏听他这般语气更觉好笑:“那你还那么冲动。”   他低头一笑,不再多言,过了会儿说:“找个地方停车吧,我想去看个电影。”   “现在?”   “嗯。”   立夏一沉吟。   蒋燃喜欢漫威,前几天他们还说起,复联系列要重映了。   “去看复联么?”   “还没上映啊,”蒋燃无奈一笑,好像在责怪她怎么不关心自己的爱好,可却并无责怪的意思,偏头看她时,眼眸明亮,“去看点别的也可以,我就是好久没看电影,突然想看了。”   他之前对她说过,怀兮对看电影这事儿并不感兴趣,他们从未一起过。   立夏没说话。   “你今晚有空吗?”紧接着,他便问。   她回头笑笑,有点儿狡黠,“没空。”   “这样吗。”蒋燃淡淡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或许他们就是一朝露水情缘,不该有下文的。   “但可以匀给你两个小时,”她又笑着说,“晚上我得回自己的住处,那家酒店住的我很不舒服,床垫太硬。”   “嗯,”蒋燃沉吟着,唇角半弯,很快有了真切的笑容。他又朝她笑,“那介意多带我一个吗?”   立夏转头,瞥了他一眼。   蒋燃没说什么,仿佛自然地跳过话题。   拿出手机,关了机。   “去看电影吧。”   他说。   -   满室狼藉。   深蓝色的床单与同色款的空调薄被纠缠成一团,乱糟糟地甩了大半在地上,犹如交缠在一起,几乎分不清人间抑或地狱的他们。   窗帘大敞,怀兮被男人抵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身后冷得像寒窖,身前与他紧密相贴又如燃着炽火无边的炼狱。   浪潮起伏,呼吸缠绕着呼吸,毫无节律地时而沉落,时而攀高,她就像一只失去了双脚的飞鸟,只得死死地盘在他遒劲精瘦的腰间,才不至于坠落死去。   可又生不如死。   小雨飘飘摇摇,雨势已缓,夜色拉开帷幕。   他们来酒店时还是下午,颠鸾倒凤到几乎不舍昼夜,彼此都好像有无穷无尽发散不完的精力,从床做到餐桌边,再到沙发茶几,又到窗边。   酒店楼层不高,他们所在的房间在6层,地处闹市区,两人这样依着窗尽情缠.绵,下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稍一个抬头,就能将春.色一览无余。   怀兮都数不清,自己从和他分手后,到底交往了多少个男朋友,她说不出,于是他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索取她,变换一个又一个的姿势,竭尽全力让她次次攀高到顶峰。   她整个人都软得不成样子,任凭他摆弄,欢愉到极点都将他后背的皮肤抓出了道道红痕。可不等她痉挛结束,他就将她放了下来,她双脚落在地毯上,一个不稳,身子紧接着一晃,又被他从后压在了玻璃上。   冰冷的玻璃都被体温烘得温热,他揽住她的腰,温柔地亲吻她的后颈,又随身下力道用利落尖锐的头发,一下一下扎她肩头的皮肤。   又疼又痒,简直欲罢不能。   怀兮双臂支撑自己伏在玻璃上。   车流汇成光河,在这座繁华魔都的夜晚向四面八方尽情奔腾,玻璃光滑如镜,她能透过满目的氤氲与朦胧,看到自己潮红着的脸颊,被他带着尽情吟哦,绽放风情。   程宴北根本不给她停下来喘一口气的机会,不知是情绪盈满了胸口,还是要急于想填满他与她指尖,这五年来的某一处始终无法填上的缺口,连续几次下来让她频频直奔顶峰。   怀兮趴在玻璃上缓缓下滑一段,哀嚎都没了力气,无力又虚弱地低吟,像是要哭了一样。   可他却不打算放过她,狠狠一口咬住她肩膀蓄力掠夺,直到她终于忍耐不住软在他身前哭吟了起来,声音凌乱又破碎。终于支撑不住了。   程宴北听她哭,心软了一些,也终于放缓了力道,沙哑着嗓音,问:“你哭什么?”   怀兮没流下眼泪,人却像真的哭了一样抽抽搭搭的,她腰身迎合了他一下,侧头看后方,对上他深沉的眉眼。眼眶真的泛起了一层红,有点儿委屈地嗔了句:“我真的不行了。”   男人素来爱在床笫之间听身下的女人说如此的话。   程宴北低头笑了笑,“真的?”   她点点头。   他依然在笑,轻轻地合上眼,扳过她小巧的下颌,循着她柔热紊乱的气息去吻她的唇,温柔的:“好,乖,不弄你了。”   怀兮耽溺于他这样似是安抚的亲吻中,似乎也受到了安慰。身体深处的浪潮渐渐平息,仿佛有一直失去桅杆的船。   在岸边摇摇摆摆,轻柔地飘飘荡荡。   可就在她放松防备的一刻,忽然间,狂风乱起,那船直朝岸边狠撞过来,激起巨浪翻涌,她呜咽一声,痛得一口,就咬到了他的下唇。   有血腥气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弥散。彼此都用力不轻。   程宴北却不吃痛,任她报复似地啃咬他,还温柔地亲吻着她。他眼眸轻阖,好看的唇角渐渐泛起笑意来,嗓音徐徐淡淡的,很好听,“就操.你。”   她也红着眼睛继续啃咬他。都有报复与赌气。   过了会儿,两人又辗转回了床上。   程宴北半坐在床边,怀中还抱着怀兮,似乎是进入了中场休息,他停下来,抚着她被汗浸到淋漓的短发,问:“什么时候剪的短头发?”   “忘了。”怀兮靠在他肩头,被折磨得许久许久都喘不过气。   “短头发也好看。”他说着,替她将一缕凌乱的发拨到耳后。他以前说过一句她长头发好看,她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一直留长发。   她伏着他肩,听他这般语气,轻嘲着一笑,抬眸去看他,“你怎么不问,是不是我的哪任说他喜欢短头发,我才为他留了这么久的?”   房内没开灯,光线昏暗,依稀只能借由对面高楼,从窗外投射入内的朦胧光线,看清他眉眼与五官的轮廓。   并看不清他的神情。   程宴北闻言有些暗恼,笑了笑,如何也没发脾气,只说:“我如果那么问你,只会显得我好像在跟你赌气。”   “你没有吗?”她说着,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唇角,“你现在,不是在跟我赌气吗?说我这些年好了几任就跟我做几次,”   她还故作认真地扳着手指数了数,有些尖刻地说:“几次了?我倒是很享受,但可能,今晚咱们都死在这里了,也——”   “——我是在跟你赌气,”程宴北有些不耐地截断了她的话,他根本不想知道她这些年到底好了几任。   一手箍住了她下巴,拇指置于她的唇角。缓慢抚摩。   他于黑暗中对上她的眸,语气有些冷淡:“当年分手了你跟别的男人去酒店,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也知道。那时候我也有赌气。我也很难过。”   还以为他要跟她翻旧账,没想到,却好像是在承认错误。   怀兮没说话。   昨夜醒醒在外滩附近走丢,他匆匆赶来派出所,与左烨也有打过一次照面——就不说昨晚,这些年在赛场上下,他与左烨他们Firer打的照面也不在少数。   “我是在跟你赌气,”他又低声地重复一遍,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一些,脑袋埋在她肩窝,混着彼此汗水与体香的味道。   柔热的。   “我的自尊心太可笑,”他嗓音沉沉的,落下,“那时我总在想,可能跟别人在一起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可能你跟别人好,会更快乐一些吧。”   怀兮就这么被他抱着,双手不知落在何处。   没有回拥他。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埋在她肩上,被她咬破了的染着血的唇,时不时从她柔嫩的颈与锁骨处厮磨而过。   像是想恳求她为自己舔舐伤口。   “我以为不会伤害你的,其实一直都在伤害你。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我以为你跟别人在一起,你会更快乐——可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以为’。”他说,“都只是我以为而已。”   “我那时想缓一段时间再告诉你我要走,但你知道我要走,肯定知道我很缺钱。你知道我缺钱,肯定要想方设法帮我。”   他沉沉地叹气,梳理着思绪。   炽热的气息擦着她肩头皮肤过去,她不禁一颤。   心也跟着打颤。   “但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还什么都没给过你,我还什么都给不起你,怀兮。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我怎么能。”   他这样重复着,音调缓缓又放低一些,“你如果给我钱,你就是在跟我受苦。”   可能就是自尊心作怪吧。   他想。   不仅如此。   他也发现了,自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妈妈以前抛弃过他一次,第二次又抛弃了他,所以或许在他的思维中,能抛下你第一次的,就有第二次。   他怕重蹈覆辙。   他不要重蹈覆辙。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她淡淡地出声,不想再提及往事。   深深地提了口气,她往直坐了坐,将他从她身上推开,改为刚才勾住他肩膀的样子,轻轻厮磨他一下,稍稍地扬起下巴,“我们继续吧。”   我们继续厮磨。   但我们,不要重蹈覆辙了。   有时候,并非不留恋往事,只是因为往事中有值得留恋的人。   可往事就是往事。   能留恋的,大多是遗憾罢了。   人不能带着遗憾活一辈子的。   程宴北也没说什么,他将她腰托高了一些,细细密密的啄吻她的脖颈与锁骨,以至于不会再在她口中听到一句冰冷的:“我不想听。”   怀兮攀着他肩膀,呼吸与周身上下都渐渐燥热。   先前那一句冰冰凉凉的话已转为破碎的轻吟,她昂起了脖子,察觉他愈发向下,好似在用极好的技巧讨好着她。   深黑色的天花板就在头顶,像是在海浪中翻涌,时而在海平面之上,时而在海水中,四面八方充斥而来,让她越来越沉溺,越来越不由自主。   越来越。   她也不禁在想,或者说,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有个圆满一点的结局。   可见惯了身边人的分分合合,发现,人生就是这样无常。   再相爱的两个人,向来不是为彼此而活。   也并非孑然独活。   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或许再来一次,她某一天,也会为自己的事将他弃之不顾。   或许某一天,她不会再那么爱他。   哪有什么地久天长。   怀兮正陷入自己的思绪,慢慢地浑身知觉便不受自己控制,她也被他陈置于床,他半蹲在床边,宽阔的肩背披拂窗外安静的月色,埋入她双腿深浅不一地挑.逗,干净利落的圆寸扎挠着她细嫩的皮肤。   怀兮以为刚刚的一番云雨,自己已经激情消减,如此却越发承受不住,一只脚不自禁地搭在他肩头,他边又回过头,去细细地啃咬她的脚踝。   吻一路向上,他也缓缓地起身,又吻到了她的唇,听她渐渐紊乱的气息,他覆在她上方,沉声地问:“你真的爱蒋燃吗?”   她答得克制,却又不假思索:“不爱。”   似是怕他又要说什么“你跟他分手”的话,又在他绵长的,挑.逗意味浓烈的吻中,紧跟着说:“我也不爱你。”   程宴北没觉得意外,却依然有些落寞。他沉声一笑,有些自嘲。   “真不爱我了吗。”   “不。”依然不假思索。   好像还无声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也不要了。   程宴北只是笑,没再多说什么。箍住她小巧的下巴,继续亲吻她。   怀兮一手捧住他的脸,边回吻他边循着他眉眼,细细地摩挲。正被他吻得神魂颠倒,意识迷乱之际,她感受到一股绵软的热意也自然而然流窜入她腿缝间。   就好像,时隔多年,他这么自然而然地,闯入她的生活。差点再一次霸占了她的内心。   如果不是多年后再遇见,也许,他们都会过的很好,不必背负着谁的遗憾生活。   人是要向前看的。她深知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他们都懂。   怀兮抚着他眉眼,好像要把他此刻亲吻和取悦的触感,全都印入自己的心里,在他手指勾弄下不由地颤了颤嗓音:“如果要说爱你,我只爱现在的你。”   “是么。”程宴北抵住她唇角,轻轻地笑,有些酸涩,“怀兮,你真伤人。”   怀兮也不客气地回敬,“彼此彼此。”   那他们就彼此彼此,从此礼尚往来。   怀兮像只游鱼一样灵巧地从他身下翻起来,迎着光,一双狡黠清冷的眼如猫儿似地,深深地,又有些轻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他按在了床边,让他维持刚才半坐的姿势,她半蹲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对面大楼应该在搞什么活动,置换了巨大的广告牌,光感强烈光线却是迷离,她抬眸去看他时,他视线垂得很低,很低。   不再倨傲,不再淡漠。如此他在上她在下,也没了素来的盛气凌人。   狭长眼眸也染上一层迷离,温柔地凝视她,懒散抻开双腿,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任她的短发凌乱地穿过他五指之间,如羽毛飘拂,被一瞬的柔热包裹住,在她的节律之中,渐渐地迷失了自己。   中途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忽然将她推开,直接揽着她腰将她从地上提到了床上,从散落在床,包装都拆了七七八八的铝箔包装中找到一只没拆封的,用牙齿利落地咬开了。   目光深深地看着身下的她,破碎幽昧又迷离,覆下去吻住她的一刻,就匆匆直奔了主题。争分夺秒。   怀兮满足地抱住他,十指沿着他肩背狠狠挠过去。   彼此好像在互相报复,她挠他越狠他也就越用力,互相索取,牵绊沉浮,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犹如绷在弦上跃跃欲发,压着她起落了数十分钟直到她真的哭了,咬住他肩,低低地开始啜泣,他却还不停下。   她好像也在发泄着自己积压多年的情绪。   就这么从下午四五点多一直做到了快深夜,他才抱着浑身瘫软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的她去了浴室洗澡。   洗了干净,他抱着她,一同靠在浴缸边,交换着抽完了一支烟。又压着她在浴缸中最后一次。   怀兮如果没记错,他明天就要去赛车场比赛了,靠着他的肩膀,困倦地调笑一句:“你明天要比赛的吧?精力这么好?不睡觉了吗?”   程宴北薄唇轻抿着,徐徐地吐了烟圈儿,穿过一片迷离,他带笑的眼眸也沉沉地凝视住了她:“看你。”   怀兮一挑眉,“看我?”   “你还想要,我就不睡觉了。”   “……”她有点儿害怕地咬了下唇,看他一眼,又靠回去,潮湿的发往他肩窝搡了搡,“你去比赛吧,我不想做了。”   他轻轻“嗯”了声,鼻音有点儿散漫,也没说别的。   过了会儿,她从他身前起来,临出浴之前,脚尖儿还扬了下水花甩他,没等他抓住她的脚踝给她拽回来,轻快地就出去了。   他便无奈地笑笑,看她一眼,捻灭了烟。   怀兮双腿软得几乎站不稳,扶了下一边的盥洗台,跌跌撞撞地去找浴巾。   很快,身后“哗啦——”一声响。   怀兮还没将浴巾围到身上,两道手臂从她腰后环到前,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双手置于她平坦的小腹处,呼吸洒落在她耳际,“明天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怀兮顿了一下,没围浴巾了,让它在她身前这么毫不避体地掉着,不上不下的。   她回头看他一眼,他靠在她肩窝,狭长单眼皮旋开,深黑色的眸攫住她,几分好似不经意提起的散漫中,仍有几分期待。   先前的那几年,他成日地泡在赛车场,与她常常没时间见面。总是她来了,他还在赛道中一圈圈地训练,他收了车,她已经走了。   不知是多少类似这样的事情,将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怀兮沉默着,视线垂下。   他在她的身后,呼吸沉稳,耐心地等待着。   “不去。”   良久,怀兮淡声回答。   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她没说什么,轻轻地推开了他,围好了浴巾,出了浴室。   程宴北看着她背影,也是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他眉眼低垂下来,低头一笑。   掩住了眼底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改了一下52的小BUG。   改成了狗子是通过邮件收到的视频和照片,还是一封来自N小时之前的未读邮件。   -----------------------------   感谢在2020-04-08 00:13:02~2020-04-09 22:1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晨晨、日日吃西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4个;我是一个小旺仔、_xxxx_、pooh、时光依旧29413、maddymar、毕绍欣 Helena、何姐的小秃、Karina、妈妈Miya、蜜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野小兔 30瓶;yiyiwinner 20瓶;宋十二、pooh、兮爷、大头网友、一蓦. 10瓶;preng 9瓶;金宝儿 7瓶;词不达意 6瓶;0211-R、?一染成瘾、问东西不知南北、41533001、西西里岛岛主小冉、嘻嘻呀、黄小咬 °、啊哦额 5瓶;不知道叫啥嘻嘻 4瓶;pick小鬼 3瓶;囡囡、屎屎、wanningzzz、妄想翻身的咸鱼、黑金鱼 2瓶;Luftmensch、美人不见徒奈何、屁屁七、 .Tokay、36D美女二七、是小王呀、申屠从余、336602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痴缠   怀兮侧躺在床,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跟进。   一侧廊灯亮得昏昧,她面朝落地窗那侧,依着玻璃反射,瞧见男人向她的方向走来。   程宴北腰间只围一条浴巾,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双腿修长,腰身线条紧致。一周前与她初见时,前胸那片看不清的,纹样张扬的地裂纹身显山露水。   两人于玻璃,这么一前一后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暗地无声的。   谁好像都怀揣着满腹心事。   剪不清,理还乱。   很快,她身后的床垫深深起伏。   接着,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他将她朝他怀中揽过去,紧紧地抱住她,下颌埋在她后颈,呼吸沉沉炽热的,厮磨着她耳廓,问她:“真不来?”   “不来。”   “真的?”   “嗯。”   “嗯,好吧,”他沉吟着,去吻她的耳后与脖颈,灼意如羽毛飘拂,又似撩拨,惹得她在他怀中一阵的瑟缩。   他说:“你不来,我好失望。”   怀兮没说话,一出声,喉中就溢出破碎的低吟。她循着他捣乱的手跟随向下,周身又一次燥了起来。身上唯一一件浴巾也被扒了个干净,和他的不休不饶地痴缠在一起。   顾不上彼此多么狼藉,他抱着她肆意亲吻。她在他的挑弄下已然有了反应,忍不住轻轻颤了起来,终于破了功,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嗯……”   察觉到她的变化,他更是肆无忌惮,边咬着她耳朵,用膝盖顶开她的腿,支于中心有意厮磨,嗓音强压一丝强迫,哑声又问:“要不要来?”   怀兮深浅不一地呼吸,紧紧抓住身侧的床单,意识开始迷乱,嘴还是硬,“不要。”   “不要?”   “……嗯。”她囫囵地回应。   程宴北还在一遍遍地吻她,一遍遍地问她,嗓音嘶哑着,“来不来?”   “不。”   “你不听我话了。”   他和她都知道,答案已不在这个欲拒还迎的问题中。很快两人又缠.绵成一团,过程中,她还稍稍侧开头,迷蒙的眼直瞧着身后的他,唇边随着身躯律动一下一下地荡开笑意。   娇俏又勾人。   那个答案,也并非漫不经心,仿佛是悉心思考过的结果。   已快凌晨三点,入夜,巨大的落地窗如一面通明透亮的镜子。   如何相拥,如何在天地间沉浮,如何失控,如何地不由自主又欲拒还迎,如何地沦陷,全都展现得一清二楚。   期间,床头充好电的手机亮了好几下。程宴北从后覆下来,啄吻她肩头细嫩的皮肤。深深喘着气,拿过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还停留在那会儿给她看的照片上。   “是不是跟你很像?”提起了这个话题又是满腔怒意,他不禁又用了些力道,撞得她战栗频频。   照片上的女人脊背光洁,腰身纤细臀型挺翘,一株长刺玫瑰纹于身后,野蛮又热烈。而不偏不倚的,怀兮现在也维持这样的姿势跪趴在床,腰后也被身后男人掐出了五指痕。   她后腰那片只纹了三分之二的长刺玫瑰,与他下腹的荆棘纹身紧密相贴。合二为一。   多年后,他们谁也没洗。   怀兮以为他是要玩什么情.趣,闷沉沉地笑了笑,接过他手机伸出两指,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   仔细端详起来,还是能看出PS过的痕迹。   她尝试左右滑了一下,刚想问他到底是谁发给他的,然后,就滑到了一条视频。   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中,男人与女人亲密地纠缠在一起。明显拼接过,前半部分是男人在拍,并看不清脸,后半部分是女人对着镜子拍,在男人的怀中尽情绽放妩媚。   她以为这是什么他手机里保存的小视频,紧接着,就对上了视频中女人的眼睛。   通过屏幕对视。   女人是尖俏的瓜子脸,长发遮面,五官很精致。   模样熟悉,她认得。   是立夏。   怀兮一愣,接着又顺着女人的镜头,看到了男人的脸。   “……”   她还没反应,拿手机的手就被程宴北按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她的思绪都跟着滞在半空中。   接着,手腕儿被他紧紧抓住了,按回了床上。避免她重新拿起手机似的。   “别看了。”他说着,一巴掌打在她臀上,她便是一颤。   “专心点。”   他又命令道,覆下来亲吻她。   怀兮思绪被那力道拉回,手机屏幕倒扣在深蓝色的床单上莹莹亮着光,长达三分多钟的视频没有暂停。反而男人和女人交绕在一起粗重的喘息与呻.吟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怀兮后背刚还发着僵,慢慢在身后男人越来越粗狂的亲吻与冲顶中软得不成样子,跟随着手机视频里的声音,他们交绕在一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终于息事,她靠在他怀中,两人累瘫了,相拥着开始尝试入眠。   但好像谁都没有睡意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抚着她头发良久,她才问了一句。   他沉沉一呼吸,“前几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就会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吗?”   怀兮咬了下唇,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以为他又会用“我怕伤害到你”这样低劣的理由借口来搪塞。   如此回答,反而坦荡。   “难过吗?”   过了会儿,他问她。   她想了一会儿,只摇了摇头,“不。”   “那就睡觉吧。”   他最后说了一句,就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大家都这么自私又热情,虚伪又浪漫。   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可难过的。   -   怀兮做了噩梦。   梦见高三那年,学校提前开学正好撞上那年的七夕,隔壁班那个很受欢迎,据说是他们班班草的男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表了白。   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存心不给她台阶下,她平时在学校还算低调,妈妈是数学老师,舅舅是年级主任,还是难免招致了关注。   那一刻,所有人就像平时在课堂上下暗自观察她一样,全都在等她的反应。   怀兮从小到大就不喜欢表面文绉绉的男孩子,当然,她也不敢在巩眉这个班主任眼皮底下谈恋爱。   巩眉还教着隔壁班的数学,知道了回家有她好受的。   于是她拒绝了。   她也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拿什么“我们这个时候学习重要”文绉绉地搪塞对方,而是直言直语地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接下来迎接她的,就是长达三四月之久的校园暴力。   隔壁班有个很喜欢那个男生却一直没机会在一起的女孩子,带领三四个同僚,每天从校门口见到她开始,就是一路的谩骂与霸凌。   水房故意向她身上泼热水。   溜进老师办公室撕她的作业和卷子。   上学放学的路上骑车呼啸而过,高声喊她名字,骂她婊/子。   社交空间P她的照片,在学校贴吧发人身攻击的帖子,对她明码标价,说她一晚多少钱,配合各种污言秽语。   带领三三两两校外的社会哥恐吓她,在校门口或者放学路上堵她不让她回家。   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将她反锁在学校卫生间,听她疯狂地拍门喊人,她们在外面高声大笑着一哄而散。   她的妈妈是数学老师,舅舅是年级主任,在南城七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和不近人情,学生们对妈妈和舅舅也颇有意见,于是对老师的愤恨,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被霸凌的那段时间,看热闹的,沉默的,顺带着随波逐流搭一手的人不在少数。   第一次被反锁到卫生间那天,学校人都走光了,她通过拼命砸门的声音引来了巡楼的保安才出来。   天都黑了。黑得阴森。   她一个人边走,边抹眼泪,路上还要注意那群人有没有跟上来。   回家后,巩眉还骂她怎么那么晚才回家,是不是跟哪个男孩子出去鬼混了——显然也听说了她被当众表白的事。   巩眉从小到大就严令禁止她上学谈恋爱。   她关上房间门在卧室里偷偷地哭,巩眉还将她房门拍的震天响,一声比一声高地警告她高三不许谈恋爱。   如果她要谈恋爱不要前途的话那就别上学了,高考也别参加了。   还问她为什么今早的物理作业没交,作业本和卷子都没见到,物理老师都去她那里告状了。   半天好像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才放低了语气。说。   怀兮,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得听点话。   从巩眉和怀兴炜离婚瞒着她那件事她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伤痛。何况家长与孩子。   家长一句“我是为你好”就能堵住你所有想为自己辩驳的话。   人与人之间也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很快,怀兮在她所在的班级也被同学孤立了。   别人害怕和她走得近了受到牵连,上下学,体育课,大课间,她经常是一个人,以前的朋友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能和她一起回家,渐行渐远。   偶尔能碰见个同行的同学,但他们一看到门前堵她的满身纹身的社会混混就吓得屁滚尿流,匆匆告别了。   那段时间的她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上学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她多希望一个周末下去接着的还是周末,就不用去学校面对不想见到的人。   她反抗过,但她孤立无援。   她也跟巩眉暗示过,但一开口就是,“人家为什么针对你?肯定是你得罪了人家。”   “大家都在抓学习,你高三了,心思得放到学习上,别去在意他们。”   “你不搭理不就行了?”   不说也罢。   一夜下来,程宴北睡得并不好。   天蒙蒙亮时,于睡意朦胧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   他以为是梦中幻觉,直到紧贴在他身前的她开始发抖,一声一声恐惧的抽泣,萦绕在他的心跳上。   慢慢地,搅扰了他睡意。   他稍稍睁开眼,才发现,的确是她在哭。   怀兮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梦还是醒,勾住他肩颈的力道紧了又紧,贴在他身前,滚热的眼泪几乎要烫掉他一层皮。   做噩梦了么。   程宴北这样想着,心好像也被她的泪水浸得潮湿。他不由地揽了下她腰,她便依赖地贴了过来,抱他更紧。   一种由心而发的依赖。   像是天性。   她呼吸灼热又沉沉的,带来一股潮意。人好像没醒。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控制好力道,并不想扰醒她。只这么拥着她,安抚着,抚摸她的头发。   像是哄孩子。   半天,她抽泣声弱下,明显受到了安慰,也不发抖了。   抱着他的力道却没松。   他也紧紧地回拥住他。   却没了睡眠。   彼此相拥无言。   他察觉到,她也醒了。   他的下巴搁在她额顶,还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背安抚着。   然后,就听她略带哽咽地说。   “她们把我锁在厕所……好可怕。”   她离开高中上大学的那些年,偶尔也会做这样的梦。   童年与少年时代的有些伤痛会伴随人的一生,想起来,梦见了,就是长长久久的心悸与惊魂未定的后怕。   他拍着她肩背,温声安抚道。   “只是做梦。没事的,别怕。”   她心头惴惴的,抱住他,不自禁地靠在他肩窝,闭上眼睛,眼泪还是往下流。   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噩梦流眼泪。   她哭不出声,只时而抽泣着,似梦呢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不开心。很不好。跟高中的事情很像,我以前在ESSE那会儿,有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追我,我没答应他。后面这事儿传开了,别人却骂我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选择站在舆论那一方,说我明知道他结婚了,还跟他不清不楚地纠缠。没人相信我。”   他抚着她的发,继续拍了拍她,在她发际线附近烙下一个深深的,柔软的吻。   “我因为这个,和ESSE解约了。我赔了很多钱,那些年赚的钱几乎都赔光了。我没敢告诉我妈,没敢告诉我哥和我爸。我谁都没告诉,我怕他们为我担心,”   她靠在他怀中,低声地开始啜泣,几近哽咽,“但是……我特别想告诉你,特别想。想告诉你,我真的受了委屈,其实我很不开心,我过得很糟糕,我的前途我的事业几乎全被毁了,我真的很不开心。”   他拍她肩背的力道渐渐松缓,将她抱的又紧了一些,心里隐隐作痛。   “我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总能梦见你。总能。尤其是那段时间,总能梦见你。”她说,“我在梦里都想告诉你,我有多糟糕。我有多委屈。但是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越来越近,几乎揉一般要揉碎到自己怀中。   沉默须臾,然后说。   “如果我能听到就好了。”   “嗯?”   “我也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梦见你。我也总是这样。”他抚着她的发,沉声说,“那时我就总觉得,你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所以我才会梦见你——不是说,当你梦见谁,那个人肯定也在想你么。”   怀兮听他这般毫无根由的说法,不觉有些好笑,被噩梦包绕的糟糕心情慢慢地明朗了一些,她还没说话,却又听他说。   “要是我那时在你身边就好了。”   伴随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很无力。   “要是我在就好了。”他说着,鼻息微弱下去,一直重复着,“要是我在,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万更的第一更,下一更6k左右,12点的样子   ---------------------------   狗子和兮纠缠这么久了,分手原因我写得也比较细碎,大家稍微在脑海里组织一下,两个人的角度都换一换,会发现他俩其实都有错。   比起所谓的误会,更多的其实是不够成熟,还有当年几乎与异地恋差不多,生活圈子失去交集,虽然还爱,却不知不觉地消耗了彼此。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分手时两个人把彼此伤得都非常深。   但他们又都知道,人生遗憾太多,我们不能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大好青春年华重要,所以在抱憾的同时,并没有停下生活的脚步。   讲个鬼故事,从开头到今天的剧情,故事只发生了7-8天。   这是我故意这么设定的。   当时开文没多久,突然冒出一个特别奇特的想法,要不要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让四个人的感情迅速错位,迅速地体会那种一触即燃的心动,与蠢蠢欲动又戛然而止的暧昧,最后覆水难收,彻底洗牌。   一开始没告诉大家我是故意这么设定,所以你们会发现中间有一部分,尤其是怀兮经历感情过渡,压抑对狗子的心动的那部分写得很慢热。你们追得很疲软。   这也是我在敲定这个想法时所考虑到的,但是一口气连下来看,其实还算连贯。   包括之前你们觉得怀兮粘粘乎乎,犹犹豫豫的不跟蒋燃分手。其实仔细想想,她也就犹豫了一两天而已啦。   我想表达的就是,我们对一个人的动心其实会很快,重新心动也许更快,重新爱上一个人,也非常快。   对于本质玩咖,平时换男女朋友速度都快的四个人来说,这个节奏其实是最正常的。   一周足以他们四个人的情感洗牌。   只不过四个人之间互有羁绊,互相栽给对方了罢了。   这的确是我想写的故事。   之前围脖也有说,我不希望大家陷入这样一种误区:   “分手后多年,一方对另一方必定念念不忘还心存浓烈爱意。分手后几年里做的一切都是所谓的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觉得既然能在五年里过好彼此的人生了,过往的爱意,不甘,意难平,或多或少都会被冲淡一些。尤其对于一段年少时无疾而终的感情来说。遗憾就是遗憾啊,大好青春年华重要,没必要赖在一个人身上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谁也不是要等谁的。   顺便希望所有女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的生活不是少了谁就不行,大家都要向前看。   至于缘分,真的只能交给缘分了。   ---------------------------   感谢在2020-04-09 22:18:51~2020-04-11 18:2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日日吃西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花 2个;矩三、Vanessaaaaa、名叫时间的家伙、wanningzzz、毕绍欣 Helena、是小王呀、一移已易、咚咚咚、一只团子、我是一个小旺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cky 50瓶;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20瓶;yao-726 11瓶;醒醒 10瓶;今晚没空、旧情人、黄小咬 °、Cynici□□、又是谁的沧海遗珠 5瓶;Littlefivexia 4瓶;xixi、囡囡、暮栖mu 2瓶;36D美女二七、屁屁七、小气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痴缠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进来时,怀兮迎着那一片光热满足地翻了个身。没有如预想中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落了个空。   她半梦半醒地睁了眼,瞧见一道颀长身影立在不远,背对她,正穿着衣服。   他展开自己的黑色T恤套上了头,肩背结实,腰身窄,后脊骨一道沟壑绵延,随动作深沉起伏,很有力量感。   程宴北穿好衣服回头,见她醒了。   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躺在床上,纤长白皙的双腿,轻轻夹着昨晚在他们几近一晚的翻云覆雨后,掩住他们的薄被。短发拂在脸际,半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瞧他。   他低头弯唇一笑,拎起一边的皮带,系在腰。   几度移开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   怀兮亦瞧着他。   不知是否是朝窗的缘故,或许被今早阳光明媚的好天色影响,似是有暖流在两人眼神交汇之间静静地涌动。   一室好春光。   程宴北抬脚,刚走过来,怀兮就伸出了条腿,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尖儿,灵巧地勾住了他皮带的前端。   将他腰身带着,朝她这边拉了过来。   他一腿屈着半跪在床边,一手捏过她骨感纤细的脚踝,覆下身来,靠近了她。狭长的单眼皮旋开个柔和的弧度,眸色沉沉地凝视她,鼻尖儿对着她的,任彼此呼吸缭绕。   “又想要了?”   他鼻息微动,轻佻一笑,问她。   怀兮真像是没睡醒,听到他这般挑逗却是懒懒地笑了笑,伸出手勾住了他脖颈,将他拉低了一些。   抱了他一下。   “……”   程宴北微微一怔,差点儿被她这个柔软的力道带着摔到她身上。   他一条胳膊刚支撑住自己,她闷沉沉的呼吸就砸落在他肩窝,一呼一吸,节律深沉。就像昨晚做了噩梦后那般自然地,拥抱住了他。   他动了动唇,想说句什么,她细微的鼾声就响起了。   还没醒。   “……”   他就停在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任她如此抱着他,又睡着了。   怀兮显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睡意昏沉,不多时有了细小的微鼾。   程宴北半天脖子就有些僵痛了,于是他又缓缓地躺回床上,维持着昨晚他们相拥入眠的姿势,也抱住她,让她又睡了一会儿。   他边还看了眼时间。   马上七点半。   早上十点半的比赛,他必须提前两个多小时过去试车。   昨晚折腾到差不多三点多才勉强睡着,快天亮那会儿她又做了噩梦,他也跟着醒来,满打满算没睡几个小时。   怀兮抱着他根本不撒手,边还用柔软的发蹭他的下巴,一侧阳光照着,暖融融的,很舒服。   很依赖他。   程宴北低头凝视她睡容片刻,她面容安静,两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左眼下一颗泪痣,眼睫遮盖不住。   没了素来的明艳嚣张,反而令人柔怜。   他又抬手,想抚去她泪痕,却又怕打扰到她睡眠,于是只得作罢,收了收手,只拥住了她。   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再醒来,她已松开了他,背对着他,睡到床的另一侧去了。   她一丝.不挂,肩背光洁裸.露,一片白皙流泻,漂亮的蝴蝶骨随呼吸的节律沉稳起伏,薄被滑下大半掩不住姣好身材。   程宴北晃了她眼,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   快八点半了。   他得走了。   他抚了下后颈,活动了下肩颈。   看了她背影一会儿,他眸光动了动,又覆身过去,将被子拉起掩上到肩头时,边吻了吻她的耳垂,气息炽热低沉的。   朝她耳朵吹了口气。   怀兮还在睡梦中,如此缩了缩肩,似是被他扰醒了,哼唧了两声,就转过头来,睁开了眼睛。   她这下比刚才还清醒。   他半支着自己,眼睑半垂,眼底与唇边泛起笑意来,“我走了。”   怀兮又清醒了一些,她稍稍睁大了眼,思绪没跟上他的话,眨了眨眼,半天反应过来,他今天是要去赛车场比赛的。   昨晚还问她要不要去。   她愣滞着,正要点头,他突然靠近了她。   趁她一个眼没眨完的间隙,温柔的吻,烙在她左眼皮上,烙在她泪痣附近,深深地,“再睡会儿吧。”   他说。   怀兮心跳了一下,那温热深沉的气息,就从身前缓缓抽离了。   再睁眼,他已撤身离开了床这边,收拾好东西,拎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了。   临走,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叫早餐上来给你?”   她摇摇头。   他也没再问,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只是点了点头,抿了下唇,就离开了。   门廊那边传来轻微的门响,很快,他脚步声远去了。   怀兮直盯着天花板,听那声响消失掉,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说不出。   她也没了困意。   他知道她耳朵敏感刚才还吹气,故意扰醒她。就像那晚她三番电话过去他一次也不接一样,故意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睡不安稳。   她要翻身坐起,腰几乎酸得动不了,双腿也软得使不上力气,于是就作罢,又躺回去,面朝着窗那一侧。   依稀能听到楼下汽车鸣笛的声音。   她边猜想着,他是否已经下了楼,驾车驶离了这里。   阳光和煦,比之昨日的阴雨连绵,天气明媚不少。   迎着这样的暖阳,她依稀记起,那会儿半梦半醒地醒来过一次,好像夏目又抱住了他,埋在他怀中睡了个回笼觉。   依赖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包括昨晚噩梦过后,像从前一样,抱着他才能睡过去;他也像从前一样,耐心地安抚着她,听她那些语无伦次的抱怨。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怀兮想着,便不去多想了。她伸手够过来自己充好电的手机。   昨夜发给蒋燃的短信他还没有回复。   她说。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他还没回复。   这个点,应该已经醒了吧。   他今天还要比赛的。   蒋燃还没有看到短信。   清早八点半,他还跟立夏在酒店的床上赖着。早晨男人欲.望浓烈,一头凌乱长发的女人在他身上几番起伏,将彼此都送到了顶峰。   立夏累得筋疲力尽,躺回到他身边,两人又缠绕在一起接了会儿吻,他右手还缠着绷带,隔着一层纱布去抚她的后腰,带来一阵激情尚未消退的酥.麻。   如万蚁噬心。   立夏靠在他怀中喘了会儿气,顺手拿过他扔在枕边的手机,想替他看一眼时间。他马上就要去赛车场比赛了。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关机的。   昨晚他们去看电影之前,他就关了机。   一晚上都没开过。   蒋燃见她盯着自己手机出神,笑了笑,没说什么,将避孕套摘了打了个结扔到一边垃圾桶,准备起来去洗澡了。   立夏趁他还没离开床边,起身,迅速地从后面环了他。两人赤.裸着,她柔软地挨在他背后,蹭着他后背,将关机的手机示意给他,问:“一晚上不开机,不怕她找你?”   蒋燃下意识看了眼右手的纱布,自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在机场卫生间的情形。   他深深喘了口气,没说话。   “还是怕她跟你提分手?”立夏趴在他肩头,又问他,有点儿好笑的,“还是,你不想跟她提分手,还是想这么吊着?”   蒋燃闻言也是一笑,回头觑她一眼,温柔的桃花眼眸光熠熠的,头一次戳破了她,“怎么,你是怕我不跟她分手,跟你只是玩玩吗?”   “有吗?”立夏笑容僵了僵。   她不确定他是否只是跟她玩玩儿才如此。但至少一开始,她是想跟他玩玩儿的。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地变了质。   “我先去洗澡。”   蒋燃没再说别的,松开了她,起身。   她便坐在床,一手撑自己,长发拂在胸前,一湾饱满欲盖弥彰的。她仰起脸瞧他,眼神几分清冷。   他最后只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往浴室的方向去。   她移开视线,目光随着他手里的手机,注意到,开机画面一闪而过。   直到浴室水声响起,她还盯着那个方向。   -   怀兮自己叫了一份早餐上来,特意嘱咐不要油煎的什么热量太高的。好在这家酒店提供脱脂牛奶,于是连带着一份蔬菜三明治一起给她送了上来。   她最近对身材的控制更严格,或许是隐隐地,已经做好回ESSE的打算了。   ESSE对她开出的新条件很不错,加上她今年也27了,对于模特圈子来说,这个年纪还不红,已经处于随时被业界淘汰的尴尬境地了。   她这些年也深有体会,没有公司运作,自己要是还想吃这碗饭,真是难上加难。   说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了浴室洗澡也不为过。   他的温度与荷尔蒙的味道,随水流一点点冲散了,一夜疯狂欢.爱后的痕迹却还在,错落地分布在她的肩头脖颈,锁骨前胸,处处都是吻痕斑布。甚至她大腿内侧还留下了一圈儿鲜红的牙印。   真是个混蛋。   怀兮心里恨恨的。这圈儿牙印挺深,昨晚她差点儿疼哭了,现在一看,估摸着三五天都下不去。   她边想着,边用花洒冲洗,镜子已升起一片薄雾。混模特圈子的大多都整过容或是做了医美。她却连个瘦脸针都没打过。   仔仔细细地欣赏起自己这张脸,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着。   突然就觉得很陌生了。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觉得没变化的,好像都慢慢地有了变化。   她忽然也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于是匆匆地别开了视线,不再观察自己。   很快,刚顺手拿进来放在盥洗台上的手机就响了。   来自黎佳音。   她接起电话的同时,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放满热水的浴缸里,两腿交叠着踩在浴缸边沿,懒声地“喂”了一声。   “喂,祖宗,你昨晚干嘛去了?我给你打一晚上电话都关机?”黎佳音急匆匆地问,周围能听到汽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   应该在上班路上。   今天周一。   “没电了。”怀兮琢磨了一下,心底感叹这一周过得真快,几乎一晃而过。   她揉了揉太阳穴,又听黎佳音嚷嚷:“没电了你就不回家了?我家那小破床你睡得不舒服是吧?睡酒店去了?”   “嗯。”怀兮应了声。   “就你一个?”   “不是。”   “跟你男朋友?”   黎佳音想起她昨天早上和程宴北的事儿,但就怀兮的意思来说,就是补了个当年的分手炮罢了,想来是没了下文。   如此仿佛在考量怀兮的内心。   她一手支太阳穴,应,“不是。”   “也不是?你找了个炮友吗?我就说你现在不可能这么乖呢。”黎佳音听她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估计这个分手炮又打了二轮。   黎佳音也不戳破,转而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港城?”   “明天吧。”怀兮才想起这个事儿。她还没看机票。   ESSE那边的HR可能从哪儿打探到了她近年活动大多在港城,说她回港城了跟ESSE在那边的分部签约也可以。   正好半个月后ESSE在港城有个商业秀展,她可以直接过去。   她正在考虑这个事儿。虽表面还没回复,但心底已暗暗有了打算。   “着急走吗?”   “有点吧。”   怀兴炜生日也近在眼前,她都答应了,昨天怀礼还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   黎佳音有些失望:“这么快就走,我还没跟你待够呢。”   “你男朋友回家了吗?”   “没有。”   “寂寞了?”   “有点儿吧。关键是舍不得你。”   “得了吧,”怀兮哼笑一声,“前天Daniel,明天可能是什么Henry,David的,你怎么会寂寞?”   黎佳音笑笑,“你不留下陪我就算了,干嘛戳穿我。”   两人又聊了会儿,怀兮心情明朗得不得了。黎佳音让她快点看机票,决定好什么时候回港城,她抽空请假送她去机场。   她们公司新来的部门经理非常难缠,那天陪醒醒去迪士尼请了一次假,估计要送怀兮去机场的假也很难批下来。   怀兮摆摆手说那算了,她自己去机场就行。她又没带多少行李,自己可以。   黎佳音听她说“自己去”,沉默了一下。   心里估摸着,她跟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了,和程宴北估计也没了下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进了公司大楼,匆匆说自己早会快迟到了,就挂了电话。   临近清明节,最近不知什么情况,好像要搞军.演,明后天领空封闭,回港城最合适的时间点只有今天下午六点多那一趟。   不然就要等三四天之后了。   早就过了怀兴炜的生日。   怀兮翻了圈儿机票,下了单。   出浴了,她正吹着头发,尹治又来了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今天有空吗?”   “什么事儿。”怀兮关了吹风机,坐到窗边的沙发椅上。   “也没什么事儿,”尹治笑笑,怕她因为上次尹伽要请程宴北吃饭,还给她叫来陪衬的那事儿不高兴,端着脾气,说,“就我姐那边,想约你出来。”   “你姐?”   “嗨,你不是跟我们《JL》合作过了吗?最近我也听说,ESSE邀你回去了。大家以后也都能合作。今天来的也有ESSE的几个高管,”尹治顿了顿,他听说过怀兮以前在ESSE的事儿,还补充了一句,“你都不怎么认识,今天过来见见?”   怀兮沉吟一下,思索着。   尹治听她沉默,又换了个说法:“就MC赛车俱乐部,哦,就是你合作拍摄的那个Hunter车队,今天跟你男朋友的车队Neptune在上海打比赛嘛,给了我们几张门票,你要不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好几天车我好萎……   这本书大概还有10来天就完结了   可以攒着一口气看哈   临近完结我就萎了 真不好意思   ---------------------------   感谢在2020-04-11 18:28:05~2020-04-13 00:0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你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国女孩楠楠、maddymar、时光依旧29413、lailai的宝宝、18561432、是小王呀、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瑶瑶瑶瑶瑶 40瓶;烧仙草好喝 24瓶;脸蛋 20瓶;jannietan 10瓶;wanningzzz 6瓶;西西里岛岛主小冉、41533001 5瓶;暮栖mu、致力追麻豆。、屎屎、黄小咬 °、千层芝芝芝士、一蓦. 2瓶;一笑而过、小猪猪的心、36D美女二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痴缠   “行啊。”怀兮思忖一下就答应下来,一手五指抻开潮湿的头发,抖了抖潮气,“几点开始?”   “十点半。这会儿九点了,你现在必须得出发了,”尹治笑了笑,试探地问,“用我顺路去接你么?我刚出发,票在我这儿。”   怀兮自然而然地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应该来得及。”   “你男朋友今天也比赛吧?”尹治随口问。   怀兮抖干头发的动作稍稍停顿。   蒋燃还没回她的信息。   这年头谁不是手机不离身,若说是这么久了没看到消息,根本不可能。   她收了收动作,没说话。   尹治想到那晚拍摄,程宴北直接来《JL》找的她,末了两人一起离开,忽然觉得自己问得不合时宜,便立刻换言,“对了,那个,你快回港城了吧?”   怀兮淡声地答:“嗯,今晚走。”   “今晚?这么快么?”   “家里有点儿事。”   “那行啊,”尹治笑起来,“你来一趟我这个前男友也没为你做什么,上次喊你吃饭你也没好好吃。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怀兮知道他是个真诚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由衷地感激他,也温声地笑笑,“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应该我请你吃饭才是。”   “瞧瞧,又客气了不是,”尹治正在路上开车,鸣笛迭起,他嗓音也悠悠扬扬的,心头一时却有些惆怅。   从前他们还谈恋爱的那阵子,不会如此客气。   客气,很多时候是一种礼貌的疏离。   能让人长久以后还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前任,说到底,挺可悲的。   她对程宴北,好像并非如此。   那晚饭局,他与尹伽都有目共睹。   尹治心里其实是嫉妒的。   他嫉妒她对同样是前男友身份的程宴北,那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并非对他的风轻云淡。   处处都在证明她以前喜欢程,比喜欢他要多得多。   尹治无奈地弯起唇,又打趣着问:“我还想问你呢,你跟你别的前男友,都能处成咱俩这样的关系吗?不说老死不相往来,最起码能打打电话的这种,有吗?”   半是开玩笑,又有半分毫不遮掩的试探,怀兮顺着他的意思,还挺认真地想了想,笑着说:“好像还真没有。”   “那我是不是还得暗喜一下?”尹治笑了笑,便也不开玩笑了,认真地催促她,“行了,不跟你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吧。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放你进去。比赛开始了可就不好进来了,抓紧啊。”   怀兮今天显然没有来看比赛的打算,尹治猜测她跟蒋燃已经分了手,和程宴北也没了下文。   她是个还算洒脱的性子,从来都是她玩腻了就拜拜,就再不相往来了。   尹治想到这里,怀兮便在那头答应着他:“好,一会儿见。”   “对了,我过段时间可能去港城,你得请我吃饭啊,”尹治煞有介事地说,“你跟ESSE续约的话,怎么说也得有我们《JL》一半功劳是不是?”   “行,没问题,”怀兮笑着应,倒是没像上次他说要给她过生日,她用一句冷冰冰的“你要给我过生日你女朋友知道吗”这样尖刻的话来搪塞,而是也开着玩笑,揶揄他,“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臭屁。”   “那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两人就如好友聊天一般,这么拉扯着互相调侃揶揄。分手最初到现在的尴尬,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   挂了电话,尹治唇边的笑意都久久未消。   好像他们真的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的,互相都了解的好朋友。   可他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喜欢过。   另一边,立夏与蒋燃在酒店,准备各自出发。   蒋燃一人去客厅窗户那边抽了会儿烟,好像在打着电话与谁商量什么,情绪不大好。他不算是个急躁的性子,期间却好像还是与谁怄了两声火。   立夏洗完澡出来,吹干了头发换好衣服,化着妆,感受到他那边的低气压。   眼妆三两笔勾勒出,她对镜子欣赏一下自己,不自觉地,也朝他那边瞥了眼。   蒋燃挂了电话,沉默下来,一手落在西装裤口袋——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不到,他也不回去换赛车服,也不去车场试车。   他右手还受着伤。   昨天去医院,医生给他清理伤口的玻璃碎片就清理了很久,还特意嘱咐他这几天尽量不要活动这只手,避免撕扯伤口,引起发炎。   他们昨夜还一起看电影,在床笫缠.绵一晚,今天就倏然地冷淡了下来。   立夏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自顾自地化好了唇妆。   石榴红唇釉,令她气色焕然。   她最后打理了一下长发,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拿起包就准备出门了。   立夏没打算去赛车场看比赛。   MC赛车俱乐部给这次协理杂志拍摄的各个部门,还有《JL》的高管与几个部门的主编都递了门票。昨天下达了通知采集名额,却偏偏掠过了她一人。   大部分人知道她与Hunter那位冠军车手分手的事,大概是没好意思问。后面同事曾米对她提起,还为她鸣不平,说肯定是因为她跟尹伽上次发生了冲突,所以这次压根儿没让部门指派名额给她。   立夏倒挺无所谓,她本就没打算去,她在上海还有朋友,今天趁无事可做,准备出去逛逛街的。难得的好天气。   正往出走,身后地毯也传来动静。   蒋燃也拿起外套跟了上来,先立夏一步关好了门,眉眼轻抬着,问她,“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怎么了?”立夏轻笑一声,眼眸冷淡,“跟我上床很上瘾?”   这语气俨然将他当作了一夜情的炮友似的。   门“滴——”的一声尖锐声响,关住了。   蒋燃站定于门前,没动作,垂眸看她,有些好笑,“难道我问一句,你今天有没有安排就是想跟你上床?你可能误会了。”   “可能吧,”立夏笑笑,不再多说,而是看了眼他手机,“怀兮找你了吗?”   “嗯。”他点了点头,揽了下她腰,与她一齐向电梯的方向过去。   立夏又笑着问:“是要跟你讲和,还是跟你分手?”   “分手。”   “你怎么说?”   “还没回。”   “哦,这样,”立夏沉吟一下,笑着瞧住他,“那你还是放不下。”   蒋燃低睨她一眼,皱了皱眉。   他那晚就说过,他并不喜欢她这样尖刻地对他说话,他的脚步顿在电梯边,看着她,“我总需要一点时间。”   “——那我们就只能是简简单单的炮友罢了,”立夏笑了笑,眼底没有丝毫温度,“你也不用打探我今天有什么安排。炮友要见面,总得尊重一下对方的时间,而不是让我硬挤时间给你。”   蒋燃闻言欲恼,却终是没恼。电梯落在脚下,他却是跟着一笑,手还揽着她的腰,力道不由地紧了紧,与她一齐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徐徐关闭。他说,“你昨晚跟我说,女人失去吸引男人的魅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对吗?”   立夏顺势靠着他肩,抬头瞧他,嗤笑道:“你转移话题也就算了,提这个干什么。”   “那你呢,会害怕吗?”他问她,目光沉沉的。   立夏觉得他有意窥探,不自在地站直了身,想挣开他扶她腰的手,讥讽地说:“你们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女人在床上说的话就这么挂心吗?”   “我在问你。”   他一用力,又给她拉了回去。五指紧紧叩住她腰,语气强硬。   力道不轻,引得她都皱了眉。   “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她也不挣扎了,抬眸,定定地瞧住他,“我不是已经输给怀兮了吗?你和程宴北,不都在乎她多于在乎我吗?”   蒋燃抿唇,没说话。   “人都是犯贱,”立夏说,“谁越不在意你,你越对人家上心,越对人家放不下。不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男人,还没沦落到失去魅力这么可悲的地步么?你也知道,非要在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不爱你的前任面前摇尾乞怜,只会让自己更可怜——所以,我跟你不一样,我及时止损。我跟别的男人做.爱拍视频给他看,他但凡有一丝的恶心或是不爽,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何必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呢。大好的人生,我跟你上床也很开心。”   “所以,你只是为了这个就跟我上床?”   “你如果觉得是,那就是吧”立夏说着,低头一笑,“不过,我总在想,我就是完全对的吗?我报复他,就只是为了报复他吗?那天晚上在外滩十八号,你在车上吻我,我意识到不是他。”   她说着,抬起头,对他苍凉地笑笑:“你也意识到了,不是怀兮,对吗?——不过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可能会有故事。或是做朋友,或是做别的。我的第六感一向准。”   蒋燃静静地凝视她,没说出话。   她对他盈盈一笑,有些无奈地补充道:“这种感觉太危险,也太致命了。蒋燃。我甚至也能理解程宴北。能理解怀兮。也能理解你。因为大部分时候,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   -   平日偌大空旷,看台上只有几人的赛车场,此时如一锅沸腾的开水,热闹非凡。   十几辆赛车在赛道中跃跃欲发,有身材热辣衣着惹火的赛车宝贝,身着代表不同车队不同颜色的服装,跳啦啦操加油鼓气。   看台上坐得满满当当,Hunter与Neptune两支车队的专业车迷也来了不少,依黑红与银灰的代表色,将看台装点得五彩缤纷。   怀兮与尹治坐在看台,被一众欢欣紧张的气氛包围。   她来之前还争分夺秒地跑回黎佳音家换了件衣服,为了遮阳戴了副墨镜出门。看台阳光直射,头顶毫无遮挡,她从上了看台就没摘下来过。   她这副墨镜还是某小众奢侈品去年的限量款,造型出了名的夸张,脸型本就尖俏小巧,如此遮了大半张脸。   她今天穿一条长袖桔梗色包臀荷叶边短裙,领口并不低,看似清纯保守却暗藏心机,两腰双侧各开一道菱形口子,白皙隐隐。   后腰那片玫瑰纹身也影影绰绰,欲盖弥彰的。   就是天气这么热,她还系着条丝巾。   尹治与她所坐的位置是看台贵宾席,俯瞰赛场视野绝佳,尹伽与其他人坐上面一排,三三两两地间隔出座位,人还没到齐。   尹治说今天要来ESSE的几个高管,还没来全,来的人有给怀兮发邮件的HR,与她热烈地打了招呼,其他的几人怀兮都不认识。   她也只能与尹治说上话。   比赛还有十几分钟就开始。   怀兮订了晚上六点回港城的机票,那会儿给怀礼截了个图发过去,顺带着打电话想给他知会一声,他却没有接。   在这之前,蒋燃回了她的信息。   他问她今天有没有来赛车场,但估计这么问,应该猜到了她今天会来。   虽然她来,不是他想的那个缘由。   她说,我们找时间谈谈。   有的话还是需要当面说。   这会儿怀礼回过来了电话。   手机一直在包里震动。   周围吵嚷,声音嘈杂的,她一开始没听到,还是尹治在旁边搡了她一下,提醒她。   “你手机在响。”   怀兮看到是怀礼,于是稍稍告别了尹治他们,从看台一侧绕到后面,站到一处走廊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喂。”   那边传来清冷淡漠的一声。无波无澜的。   怀兮应道:“嗯,哥。”   “在忙吗。”   怀礼刚下一台手术回到办公室,倦怠地坐入办公椅,一手支太阳穴轻轻揉着,半阖着眼舒缓神绪。   “没有,”怀兮盯了下自己脚面,想起了那会儿给他打电话的目的,说,“对了,我今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回到港城应该晚上八点半的样子。”   “好,我去接你。”怀礼淡淡应道,又问,“你给爸爸打电话了吗?”   “还没。”   “他知道你回来?”   “还不知。”   “这样。”怀礼沉吟一下,又说,“那你有空打个电话跟他说。”   就这样把问题抛给了她。   “——你没告诉他?”怀兮有点儿惊讶,可一问出口,突然就觉得,怀礼与爸爸频繁通话才奇怪。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早些年的时候万分紧张。   这些年有所缓和了,譬如爸爸生日,怀礼还几番来电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   这也不仅仅是因为爸爸生日的缘故,怀兮这几年常在国外奔走,不常与怀礼见面。他这个当哥哥的,平日里心虽跟捂不热似的,却还是记挂她这个当妹妹的。   “没有。”怀礼温声地笑笑,看了下表,他还有工作要忙,于是说,“晚上我来安排。还有事,先不说了。”   “嗯,好。”怀兮应着,“你去忙吧。”   话说至此。   怀兮每每回港城,都是住酒店,或是住在怀礼空着的公寓里。   怀礼也早早地搬出了家,爸爸的“新家”那边,他也是不常去的。   他们兄妹二人,好像早早地就与那个家,脱离了干系。   爸爸这几年心脏不好,去年就发了一次病,怀礼的心再冷,或许,还是在意的吧。   怀兮与怀礼虽是亲兄妹,她却一向看不懂自己这个哥哥。   他们好好的一个家早就被硬生生地拆成了好几个家,她五湖四海地漂泊,居无定所,怀礼早就脱离原生家庭自力更生,搬出去住了很久,爸爸与阿姨带着弟弟怀野在一个家中,妈妈巩眉生活在南城的另一个家中。   剪不断,理还乱。   想起来就头痛。   怀兮收了手机,正准备回到看台,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了自己。   很快,腰前就横过一个坚实的力道,有人自身后抱住了她,下颌埋在她后颈,气息沉沉的。   他闭着眼睛,嗅着她的香气,笑声低朗地问。   “你不是不来吗?”   怀兮不必回头自然知道是谁。她刚想解释自己今天来的缘由,他便循着她后耳廓,温柔地亲吻她。   昨夜欢.爱一场的痕迹被衣服严丝合缝地遮挡住,他这么一挑.逗她,好像再次破土发了芽,化作一根根绵软的小刺扎着她的耐心。   他这么紧紧地抱住她,索求她,一开口,低哑嗓音就是深入感官的诱惑。   “为了蒋燃来,还是为了我?”   她正被他吻得神魂颠倒,腰身都软成了一滩水。   忽然,又一道冷硬声音,自她与他的身后冷冷地掷地而落。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宝贝儿们!   其实本文的四个人看大家怎么理解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看法,不同的角度也有不同的理解。   你们肯琢磨作者笔下的人物,琢磨他们的表里,作为作者挺开心,也一直挺喜欢在评论区看大家的解读的。   还是那句话,不为他们四个的任何一个人洗白。   ------------------------------   感谢在2020-04-13 00:06:25~2020-04-13 23: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布里少女 5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时光依旧2941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wanningzzz、Vanessaaaaa、妈妈Miya、咖啡冰冰s、是小王呀、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呀、武乐乐 10瓶;chase、名叫时间的家伙、黄小咬 °、34883394、吴世勋的爱我收到了呢、何姐的小秃 5瓶;fengjingya 2瓶;美人不见徒奈何、星逆光、问东西不知南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痴缠   这是一处冗长的玻璃回廊。晴天烈日,通明透亮的落地窗反射蓝光,投映出两人相依拥吻的身影。   怀兮靠在男人怀中,身后蒋燃的声音清晰地落下了,她一回眸,从玻璃上就能看到,一道身影立在不远。   不若程宴北穿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蒋燃却是一身亮面灰色西装。右手扎着白色纱布,看起来受了伤。   不像是来比赛的。   满面的阴霾。   程宴北的吻也蓦然停下了。   他的目光同时落在面前玻璃上,就见怀兮直视着蒋燃的方向。   他望着她的眸色,渐渐地喑哑下去。   身前身后相依的这一幕,很像他们昨夜那疯狂的一晚。她与他从机场出来,就直奔了酒店,在落地窗前就缠.绵了很久。从天明到日月昏黄。   如此清醒了一些,怀兮想从他怀里的挣出来。   可他环住她腰的力道,却又紧了紧。怕她就这么走了一样。她荷叶边的裙角微微掀起一些,凌乱又暧.昧。他戴着双黑色皮质露指手套,覆在她腿前侧,半是光滑冰凉的触感,半是他指尖的温热。   很快,他的手上就覆上了她的手。温温凉的。但她并不是要握紧他,也并非引诱他深入,却是在推开他。逐渐用了些明显的力道。   她的身子也一瞬间绷得僵硬,很是抗拒的。   几番挣扎下来,程宴北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不觉便有些落寞。   不远处,蒋燃懒散地倚在不远的廊柱,见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终于分开了,从鼻腔发出了不屑的一声。   嗤笑连连的。   不知是在嘲讽他们,还是嘲讽他自己。   他是有话对怀兮说的。   程宴北自然听到了这一声,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他。   彼此电光火石一眼对视,火.药.味就浓烈三分。   从这里望下去,能望到今日赛场的盛况。看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上一次,也差不多是在这附近,蒋燃问程宴北,还喜不喜欢怀兮。   程宴北却是反问:“你很怕我喜欢她?”   你很怕他喜欢她?   你真的怕吗。   还是说,一直以来,就是害怕的。   不若上次几乎空寂无人,此时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象。可他们,却还是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隔绝在另一方平行天地。   怀兮要上前去,程宴北却先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先抬脚,走上了前来。   蒋燃目迎他过来,唇边笑意未消。   他忽然发现,他之于他们,始终是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局外人。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平时看不明显,蒋燃如此靠着廊柱,一下子有了明显的视差。   此地空旷,程宴北眉心淡拧着,低声问:“昨天的照片和视频,你还发给了谁?”   蒋燃对他的先入为主并不意外,眼神冷冷的,只是笑,“怎么?你很怕我发给别人?”   彼此都有克制。回音很大。   怀兮听见了。   程宴北抿紧了唇。   似是被他这样轻佻的态度激怒,他面色黑沉几分。   他此时并不想弄明白他发来的东西是否真假。但至少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认为,照片上的裸背女人是怀兮。   如果别人看到了,第一反应也会是怀兮。   他强压着嗓音,又问蒋燃:“我在问你,还有没有发给别人?”   “——那我也想问你,”蒋燃仍靠着廊柱,稍微放缓放低了些语气,讽刺地问他,“你看到了照片和视频,你什么感觉?”   程宴北轻敛一下表情,虚勾了下唇角,偏头一笑。   转而,他又是满面的薄怒,一伸手,就将还没站直的蒋燃的衣领,死死地拽起了。   他目光倏然阴鸷下去,又一字一顿地,嗓音冷硬地问。   “我问你最后一遍,还有没有,发给过别人。”   蒋燃被他这力道拽着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身后的廊柱,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再抬头,对上程宴北的益发冰冷阴沉的视线,依然在笑:“那你告诉我,你害怕我发给别人么?”   程宴北拽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道。他眉心狠狠皱起,目光也一沉再沉。   程宴北久未进赛场,任楠一路寻来便见到了这一幕。他脚步顿了顿,满面复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表情同样复杂的怀兮,稍稍地退向了一边。   踟蹰许久,还是提醒了句:“哥,该进场了。就差你了……”   只提醒了一身赛车服的程宴北。   好像并未对蒋燃说。   “——你害怕的,是不是?”   蒋燃没管任楠,只哑笑连连地,无奈地替眼前的男人作了答。   程宴北皱紧了眉,唇也死死抿着。   他虽没说出口,但蒋燃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是害怕的。   他是害怕的。   他们五年队友对手,赛场上再如何争得头破血流,互不相让,赛场下,多少还存在几分朋友之间的了解。亦敌也亦友。   蒋燃了解他的。   他前年冬天在山路训练时发生侧翻差点儿丢了命,没这么害怕过。   这样的表情,蒋燃也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从前一众人当着他面议论左烨逃了训练和怀兮去酒店过夜;一次就是现在,他害怕照片与视频传出去,会伤害到怀兮。   他怕伤害她。   隔了几年,他还是怕伤害到她。   蒋燃昨天的酒劲上了头,本也没想发照片,此时见程宴北一副如果他敢传出去可能就要杀人的表情,终是无奈一笑,先妥了协:“承认自己害怕没那么难。”   说完,就将他拽住自己衣领的手甩开了。   理了理皱巴巴的领子,蒋燃戏谑地笑着,又抬头,瞧住了程宴北,说:“我没发给别人。照片是我P的。”   程宴北挑了下眉。   蒋燃整理好衣领,看了眼不远处等待的任楠,又看了看怀兮,再对程宴北开口,却有些不耐烦了:   “你可以走了吗?我还要跟我女朋友说话。”   蒋燃扬了扬下巴,指怀兮。还将“女朋友”三个字咬的极重。   重到程宴北都微微变了脸色。   蒋燃心想,怀兮或许都没告诉程宴北,她跟他提了分手的事儿。   估计也没想重新来过。   他心底冷笑一下,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与盘旋在心中数日的挫败感纠绕在一起的胜利感。   最后笑着掠过了程宴北一眼,拍了拍他肩膀。   “你别忘了,她现在还是我女朋友。”   然后绕开他,大步走过去。   一手拽住怀兮的手腕儿,拉着她,离开这边。   怀兮的高跟鞋在空旷的地面一通凌乱的声响。嘈杂突兀。   “蒋燃——”她低呵了一声,要他放开。   他手腕儿的骨头都被他捏得生疼,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就这么被他拽着,一直向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去。   任楠此时才敢上前来,见程宴北一直看那个方向,怕他跟上去似的,再次催促道:“那个——哥,咱们得赶紧去比赛了。都等你呢。”   程宴北眉心微微拧着,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跟不跟上去。   他也注意到蒋燃的右手受了伤。昨天在机场隔间,那一声镜子的碎裂声响,一瞬滑过他的脑海。   还没想明白,任楠又说:“对了,燃哥今天不上了。”   程宴北一愣:“不上了?”   “嗯,他手受伤了,开不了车啦,”任楠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而且我听说,他准备跟MC解约了。今早总部那边发了好大脾气,跟他吵了一架来着。”   程宴北眉心轻拢,“解约?”   “据说,是要离开Neptune,跳槽去左烨的Firer。今天比赛过后,他们Neptune就跟解散差不多了吧……他这一走,别人也不留了吧。”   程宴北和任楠走到门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听任楠说起蒋燃要解约离开Neptune,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他顿了顿脚步,又折身回去。   “哎——哥!”   任楠匆匆喊他一声,无奈,只得跟着他朝蒋燃拉着怀兮前去的那个安全通道走去。   -   一进入安全通道,怀兮就被男人掐住了腰抵在了楼梯拐角处。蒋燃边还看了眼刚才来的方向。   早已空空荡荡。   此地光线半明半晦,他面上笑容也阴晴不定的,轻扬起下颌,问她:“他没跟来,你失望吗?”   怀兮两手手腕被他反剪到腰后。她手里的手机,被他这么一用力的瞬间跟着一脱力,直接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啪嗒——   啪——嗒——   一阶一阶楼梯摔下去,连续几声声响激烈。   摔了个粉身碎骨似的。   “你放开,我手机……”怀兮皱了皱眉头,匆匆想挣开他去捡,却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她双腿想动作,突然就被他的膝盖向上,用力给给抵住了。   她重重地一呼吸,“你干什么——”   蒋燃同时低下头,沉沉气息砸向她。冷笑着问:“昨天在机场他干.你干得爽吗?”   “……”怀兮才想起他昨天说,他要来机场寻她的。   她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轻声地笑了起来,也冷冰冰地反问他:“那你呢,你跟别的女人拍那种视频还发给别人看,爽吗?”   蒋燃轻嗤着,“你是在质问我?”   “难道你不是?”   谁也没占到理。   蒋燃不由地又逼近她三分。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片刻,口红色泽鲜艳,饱满诱人;又渐渐下移,今天这么热的天气,她脖子间居然系着条丝巾,平日里穿衣风格张扬野性,偏偏穿了一件风格保守的长袖长裙。   要挡风似的。   他视线冷冷,不等她反应,抬手就将那丝巾勾开了。   安全通道光线晦暗,依然能看到她脖颈与锁骨处,错错落落的吻痕。   斑驳。扎眼。刺目。   他笑意不由地凝在了唇角,视线又向上,对上她满目冰冷的羞愤。   淡嘲着,笑起来。   “我不该质问你么?我早该问了,是不是?”   怀兮想抢回来,双手却还被他反剪于身后,完全用不上力气,她刚要抬眸去看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   唇上就碾过来一个无比凶狠的力道。   他落在她腰的那只手,改为死死地掐住她下颌。唇厮碾她的唇,反复的,用力的,毫不留情的。撬开她的唇齿,汹汹而入。极尽占有欲。   他对她,还有占有欲。   怕她不张口,他又用拇指死死地抵在她唇角,叩开她上下的齿关,强迫她张开嘴迎合,以至于她下颌都被掐得微微酸痛。   怀兮无力地伏在他身前,被他吻得毫无招架。他随着吻的深入,直接压着她上来,抵她在楼梯拐角的栏杆,以至于她腰被硌得生疼。他包扎着纱布的那只手沿着她裙摆顺势滑入。她腰身条件反射地一软,呜咽了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蒋燃抵着她唇,却是毫不吃痛似的,只喑哑地笑起来:“你看,跟我在一起也会湿呢。所以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怀兮痛得频频颤抖。   这种痛并非他的猝不及防,还有昨夜纵情一晚留下的脆弱与敏|感。   怀兮听到门边有脚步声,开始疯狂地推蒋燃,咬着牙关“唔——”、“唔——”地低.吟,可却推不开。   “有人……”   他不管不顾,肆意地亲吻着她。近乎狂乱。   程宴北站在门前,依着半掩着的铁门的门缝,看见他们在半明半晦的光线下亲吻。   他眸光陡然一暗,正要推门的动作停下。   是了,她说不会因为他跟蒋燃分手的。至少不会为了他。   蒋燃刚才也说了,她是他的女朋友。   程宴北最后看了那边缠吻的二人一眼,脚步一转,终是转身离开。   任楠见程宴北又折身回来,脸色都变了,诡异地瞧了眼安全通道那边,猜到了些什么,迎上程宴北的脚步,只喏喏地催促道:“哥,去比赛吧……”   程宴北径直朝出口的方向走,脸色愈发阴沉。   任楠担心他,提醒道:“哥你保持好状态啊,今天比赛很重要,别因为别的事影响心情……”   他将头盔罩到自己头上,一步迈出大门,嗓音闷沉。   “不会。”   -   “我问你,以前和我做的时候,会不会想着他才会湿?”蒋燃低低笑着,“你这些年跟别人在一起,是不是也会这样?”   怀兮轻轻昂起了头,咬牙笑着:“那你呢?你之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想着我才硬的吗?早就有人落了东西在你车里,不是么?”   言辞尖刻,毫不留情。   不是因为爱他在意他才说出这种话。   只是为了反驳。   为了报复。   讽刺他的同时,好像也在讽刺她自己。   蒋燃又是一笑。   他凝视她逐渐氤氲却依然倔强的眼睛,轻眨着双温柔桃花眼,笑起来,“是啊,我是想着你才硬的——我敢承认,你敢吗?”   “……”怀兮咬了下唇,还没说话,他却又笑着说:“我承认我变心了——我爱上别人了,你敢承认吗?一直逃避的不是你吗?”   怀兮视线一晃,落在他脸上须臾。   也与他对视了须臾。   几分不可置信,几分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她看了他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我没有。”   她嗓音淡淡地说。   “没有?”蒋燃更感到好笑,“你不会要说,你没有变心?”   “——我还没有爱上他。”她打断了他,静静地阖眸,重复一遍,好像是想说服自己,“我还没有。”   “没有?”   “没有。”她闭着眼睛说。   “我还没有爱上他。”她喃喃一句,睁开眼,又抬眸瞧住他。   蒋燃微微一愣,那种莫名的挫败感,再次滋生。   在她的面前。   她趁他力气松软挣开了他,推开他手拉下了裙摆。   “我可以对你,对他这样,我对下一个有好感的男人,也会这样——如你所说你爱上别人了,你可以对我这样,对别的女人也可以。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   蒋燃看着她,说不出话。   现在的她这副样子好像在说,她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她最后疲惫地笑笑,似乎也不想再进入这个错综复杂的局,与谁再剪不清理还乱地纠缠一番:“你如果爱上别人,就去吧。我们也不要互相消耗了。”   高跟鞋声响落地。两声铿锵,如尘埃落定。   蒋燃视线跟着下沉。   她今天穿的,并不是他送的那双Jimmy Choo。   她一向爱鞋子,据说在她家中特意辟开一处收集鞋子,摆的满满当当。   喜新厌旧是常态,更新迭代速度极快,穿腻了就换新,不合适就扔着,反正总有新任胜旧任。   她这么多年来,恋爱好像也是如此。   不合适就分,不喜欢就换。   他不过是之一。程宴北也是之一。   可程宴北,偏偏是对她最特殊的那一个。   怀兮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地下去。去捡自己的手机。   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碎成了花屏。后壳的玻璃也碎成了蛛网状,由一个受力点发散而开,纠纠缠缠。   碎得无法再修复重圆。   她有些懊恼。   蒋燃也注意到她手机的情况,思绪一晃,赶紧向下跟了两步,“我刚才不是故意摔——”   怀兮抬眸看他。   眸光冷冷的,眼皮半耷,眼下一颗泪痣都透出了疲惫感。   “玻璃碎了,给我。”他有点着急了要去拿她手机,却被她绕了开来。   于是只抓住了她手腕儿。   她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转了转手腕儿,又挣脱不了他,她便也不挣扎了,只是轻笑,“蒋燃,我不想跟你闹。”   “……”他微微皱了眉。   她一下一下地拨开了他的手,疲惫地说:“你别抓着我,我走了。”   “——你去哪?”   蒋燃匆匆问出口,突然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今天来赛车场,如何也不可能是来看他比赛。   他也未对她说起自己解约的事。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所以,有没有一丝可能,是为了来看他比赛?   不是为了程宴北。   她说她没有爱上程宴北。   她说了没有的。   她昨天还穿着他送她的鞋。   蒋燃想到这里,不若刚才冷硬的姿态,倏然放软了些语气,似是还跟以前一样,好声气地哄起了她,“我宁愿你跟我闹。”   怀兮复杂地看着他。   他用自己缠绕着纱布的手背,去抚她被他吻得一片凌乱斑驳的唇角。一层纱布隔着一层错综复杂的伤口。   他并未袒露伤口,他也从未袒露伤口。但他好像总是用这种方式提醒着她,提醒着自己,他真的受了伤。   “你和我闹一会儿吧,多闹一会儿,你就能多记我一会儿了。”他温声地说,去抚净她唇角,“你以前不是也总闹脾气吗?”   她以前,也总跟程宴北闹脾气的。   所以她记了他那么久。   她记了他那么那么久。   感情是不是,一定要闹到轰轰烈烈,彼此都两败俱伤,未来想起才会心有余悸?   才会忘不掉?   怀兮眸光动了动,看向了他,她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蒋燃,你别这样。”   从前还好。   他们最开始在一起,明明也是好感使然,相处万分合拍,她喜欢他总是温柔优雅的姿态,她的坏脾气他也尽可能地包容。   他们很合拍。   在一周前之前,一切都很好。   从一周前她来到上海,一切就都变了。   他在她的面前,开始毫无底线地脆弱,猜忌,质问。他开始毫无底线地患得患失,感到害怕。   自从程宴北再出现,他就好像变得,不像从前的他了。   不仅仅是他。   她也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你还没爱上他,是不是?”他如此问她,好像也在问自己。捧住她的脸,看了她一会儿,终是低声地道起了歉,“我不该那么做的……对不起。我们别分手了,我后悔了。我不介意你跟他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们不是都犯了错吗,我们……”   一句一个我们。   但我们早就不是我们。   “蒋燃。”   怀兮听他喃喃,不觉有些倦了。每每他质问一通,就突然软弱了态度。她真的有些疲倦了。   没等他说完,就轻声打断了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很明显。   动了动唇,“对不起。”   怀兮别开了头,同时躲开他,好像也在躲自己。   “别说了。别说对不起了。”   “……”   她静静地叹了口气,最后说,“别说对不起了。”   不知是谁对不起谁。   她也不知道。   蒋燃望着她背影远去。   掌心里,她脸颊的温度,已经渐渐地被流窜在安全通道内的冷空气过滤了个干净。   空空荡荡的。   怀兮沉缓地挪动双腿,手里握着自己摔坏了的手机,下了楼梯离开安全通道后,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向前走。   不知向哪个方向。   外头日头正烈,晒得她有些眩晕,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外面轰鸣而起巨大的引擎声与欢呼声,交杂一片,如地震,震麻她脚心。   她也从乱如麻的思绪中发现,自己去的方向是看台。   脚步不由地缓了缓,她突然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了。   手机几乎摔成了四分五裂,从一片花屏上依稀看到,尹治发来了信息,问她怎么还不回来,比赛已经开始了。   还有黎佳音的消息,说已经请好了假,下午送她去机场。   她下午就要回港城了。   屏幕失灵,她没法回复消息。点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   摔坏了。   她不知不觉地,又向前走了几步。   正烦躁,依稀察觉身旁突然经过了一个人。   那人有意无意地在她身边作了停留,陪她向前走了一段路。她脚步慢了一些,他也有意地缓了缓。   她走得快一些,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好像在等她发现他。   怀兮意识到不太对,这才抬头。   “怀兮。”   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朝她轻轻抬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从前常常附着在他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不见了踪影。   “好久不见。”   他笑着跟她寒暄。   “……”   怀兮皱了皱眉,注意到他好像与她同去,他的方向,竟然也在看台那边。   她突然就想到了,尹治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   尹治说,今日有几个ESSE的高管要来。但也说了她基本都不认识。   门边有检票员,外面已是一片喧嚣盛况。   怀兮也是走到这里才猛然想起来,她的票在尹治那边。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碎成了花屏的手机,有些苦恼。   “您好,请出示门票。”检票员温和地提醒道。   季明琅先拿出自己的门票递给了检票员。他理了理西装,正准备迎着检票员的指示朝赛场看台的方向去,突然发现怀兮没跟上,停在了门边。   “您好,请出示门票。”检票员再次提醒怀兮,眼光在她脸上打转。   怀兮的口红花了,还没来得及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狼狈,更何况是被拦在这里。   怀兮嗫嚅一下唇,说:“我的门票……在朋友那里。”   她又晃了晃自己手机:“但我手机坏了,没办法打电话给他。”   “对不起小姐,没有门票是不能上看台的,”检票员笑容疏离了几分,或许以为她是在撒谎,有些为难地说,“在我们赛车场的各个地方出入也是需要提供门票的,希望您理解一下……”   “……”   季明琅看了她一会儿,又走过来。   “等一下。”   怀兮和检票员一起转头,去看面前温和斯文的男人。   季明琅说着从口袋中掏出名片来,有意看了怀兮一眼,出示给检票员:“我是ESSE模特经纪公司的部门执行总监,是受MC赛车俱乐部赛事组邀请来的,你们可以打电话跟你们上面确认。”   “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季明琅又笑着说,“她的票的确在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一张票而已。”   显然,季明琅要给她行特权了。   “……”怀兮不解地看着他,眉心轻皱着。   季明琅笑意满满地凝视她。   仿佛与从前一样,她答应他的追求,就能在ESSE更上一层楼;就如现在,她承认与他认识,就等于接受了他的特权,让检票员给她放行。   检票员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看一眼那烫金名片上的名字和头衔,更是为难了,看了看怀兮,又看了看一边温和笑意温和的男人,最后向怀兮确认:   “这位小姐,您跟这位先生是认识的吧?如果认识我可以打电话跟上面说一下顺便留存记……”   “不认识。”怀兮迎上季明琅的视线,冷冷地打断了检票员的话。   季明琅的笑容也在唇边僵住。   “诶……”检票员更为难了。不知是什么情况。   “我不认识他。”她最后冷淡地说,“我不进去了。”   没空理会眼前的男人为何还在ESSE,如此安然无恙,她眸光清清冷冷的,最终也没正眼看他。   转身,朝反方向离开了赛场。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0-04-13 23:50:39~2020-04-15 22: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限15字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限15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毕绍欣 Helena、maddymar、何小秃、时光依旧29413、限15字、爱祁醉、よにんか、是小王呀、28060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梁梦 54瓶;Lucky Strike.、CA7 10瓶;wanningzzz 9瓶;西西里岛岛主小冉、树藤与海岛、瑶瑶瑶瑶瑶瑶、1小艳艳 5瓶;0211-R 3瓶;你的小甜甜、冰凌菲、黄小咬 °、溜了溜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痴缠   机场休息区一隅的电视没有像往常一样循环播放商业广告,从早上十点半开始,连带着一整个下午,都在直播上海嘉定区赛车场的比赛盛况。   本次比赛由各大赛车俱乐部选送出国内的几支大热车队,以车轮赛的方式进行比拼。   表面说是兄弟练习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实则是通过这种方式,竞争选拔出各大赛车俱乐部的精英车手重组车队,备战今年五月的欧洲锦标赛。   临近比赛收尾。   那辆全程一骑绝尘,在焦灼的拉锯局都能保持遥遥领先的红白Ferarri SF100,如利箭一般,冲向了终点。   几乎要冲出屏幕边缘。   解说员异常亢奋,嗓门儿比赛车的引擎声都要聒噪。   黑白旗落下,他大声喊出了车队与冠军名字,一个尾音没拔高,突然,就被航班的播报音给瞬间吞没了。   黎佳音从洗手间出来,恰好听见广播在催促前往港城的那一趟航班的旅客登机了。   怀兮却还在不远坐着。   她没去登机,安检都没过,就那么坐在那里,视线一直盯着电视墙的屏幕。   冠军决出,比赛落幕。   赛道终点,红白Ferarri上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相貌英朗的男人,摘下头盔,圆寸利落干净,单眼皮弧度狭长,剑眉浓而英气。   循环车轮战最耗人心力,比赛从早上十点半胶着到现在,少说他也在赛场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此时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眼神也透着些许疲倦。   媒体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蜂拥而上,他没作理会,将头盔交给了一边的人,从一侧通道离开。   离开前,好像还张望了一下看台的方向。   怀兮没看清。   镜头很快一晃,就给了解说员。   记者们被铁栅栏挡在赛场外,叽叽喳喳,不嫌聒噪。   解说员显然是这位冠军的车迷,语速飞快,连带着将他数年在赛场的战绩都数落了一通,并对重组后的Hunter下月在欧洲赛的表现寄予期待与厚望。   黎佳音陪怀兮看了一会儿,镜头都没朝着程宴北了,她那目光却还都一诺不挪的,还盯着屏幕。   发了呆似的。   黎佳音忍不住了,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不走啦?”   怀兮这才回过了神,缓慢地从屏幕上收回目光。   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黎佳音一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七八分钟了,你才发现我啊?”   “……我没注意。”   黎佳音看了眼那屏幕,兀自叹了口气。   “行了,走吧。马上起飞了。你真是魂儿都被勾走了,安检还没过呢。你可别说是舍不得我才不走啊。”   怀兮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起身。   比赛结束,一切都落了幕。   电视屏幕又切到了商业广告,循环播放起来。   黎佳音送怀兮去安检口,难免埋怨几句:“你说这好端端的,封什么领空啊?不然你明天回去也成吧?我还没跟你待够呢。”   “还有机会来,或者你有空了来港城吧,”怀兮笑笑,“五一放假么?”   “还不知道。”黎佳音又问,“对了,你说你今天碰见季明琅了?”   怀兮听到这个名字,难免皱了眉头,“嗯。”   “你解约了后,他不是就不在ESSE了么,怎么就回去了?”黎佳音也觉得纳罕。按怀兮所说,今天是她那个挺有门路,人脉很广,在《JL》当执行主编的前男友邀她去看赛车赛。怀兮有回ESSE的打算,那边的HR也发邮件来挖她,今天是准备先跟ESSE的人打打照面的。   “不知道。”怀兮说。   她却心猜,估计当初是诈她的。   或许是当时ESSE的高层想先以此作为缓兵之计,先安抚她,避免她真去打名誉官司罢了。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一旦开始打,一个这么大的公司,背负上污名,难免舆论发酵,骂声就很难甩开了。   在这个圈子混的久的,总该有点人脉的。ESSE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模特经纪公司,季明琅又是在这一行起家,肯定不甘离开。   现在瞧瞧,她当时一气之下解约走了,这一年多都混得灰头土脸,人家人模狗样的,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够讽刺的。   临走,黎佳音又打探起了怀礼:“你落地了你哥接你?”   怀兮知道她要来这出,一天下来,难得一扫阴霾露出笑容:   “怎么,想他了?”   “当然,”黎佳音抚了抚长发,开着玩笑,“你别忘了,代我问声好。”   “可别。他估计还得想一下你是谁,”怀兮哼一声,“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心没肺的。你记挂他,自个儿可落不到好。”   “行行行,”黎佳音本来也是开玩笑的,如此懒得多说了,催促她,“你赶紧过安检吧,落地给我打个电话——看看你一下午脸臭的。手机摔坏就摔坏呗,咱们换新的;男朋友分了就都是前男友了,回家了开心点儿,把坏心情都扔在上海。”   怀兮听她这说法,不禁盈盈一笑,“好,那我走了。”   “嗯,去吧。”   时间是有些紧迫了。   怀兮刚过安检,广播就开始喊她的名字了。所幸登机口并不远,她一路过去上了飞机,机舱已塞得满满当当了。   叩好安全带,正准备关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突然打了过来。   上午那会儿手机几乎摔成了四分五裂,下午黎佳音陪她买了新手机,之前的通话记录全都没了。   她看到这个陌生号码,稍想了一下。   并无印象。   一接起,那边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透出几分刚才的沉默都无法过渡掉的尴尬。   “喂,是怀兮吗?”   是季明琅。   怀兮这些年并未更换过手机号码。   季明琅听到那边也沉默,便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换了手机号,没想到真的是你。今天早上听说你要来我还不信,那会儿碰见了……”   机舱广播最后一遍催促乘客关闭手机。   怀兮两边都没听完,就给电话挂了。   关机。   -   快傍晚六点半。   白天黑压压一片的看台,已经走了个干净。空空荡荡的。   程宴北的赛车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拉链儿拉开了,他在窗口迎风站了会儿,抽了根烟,低头看手机。   打过去的电话依然提示已关机。   身后响起说话声,由远及近。七七八八的人朝他的方向这边过来。先是任楠瞧见了他,喊了一声:“哥,咱们该开会去了。”   程宴北回头,眉心淡皱着。   跟任楠过来的人神情也不大好,约莫一半多是Neptune的成员,今天输了比赛,没了进Hunter的资格。   经此一役,MC赛车俱乐部的培养重点就全然在Hunter身上。   蒋燃离开的Neptune,如同弃子。   任楠先让其他人进去,他在原地等了等程宴北,压低了些声音说:   “燃哥下午就跟Firer签约去了,听说人还没到,Firer的官网首页就放了欢迎他的大字条幅——我估计,是前几天就跟左烨商量好了的。他们Firer现在就缺个能打头阵的,左烨他们根本不行。”   程宴北微微颔首。   “燃哥走了,经理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Hunter这么一重组,大家都压着脾气。刚我听说,本来下周你们开始训练的,提前到这周就要开始了。”   “提前了?”程宴北看他一眼。   “嗯,”任楠点头,“就跟以前一样,封闭训练15天嘛——不过我挺好奇的,大家意见都这么大,15天到底够不够啊……团魂这东西,可不是几天就能培养起来的。”   程宴北没说话。   临进会议室,任楠还在感叹:“下个月月底欧洲赛大家还要打照面,以前的队友变成对手了,多尴尬啊……大家以前的关系都那么好,这次还是上面作妖,临近比赛非要多置换掉Hunter的一个人。结果呢,你跟燃哥都不让步,都舍不得自己队员,现在闹成了这样。燃哥走了,Neptune的申创,本来能进Hunter的也跟着走了——多好的黄金替补啊!现在也就邹鸣他们几个还跟着咱们了。”   “申创是蒋燃的师弟,”程宴北也郁郁地叹气,“这么多年了,肯定要走的。”   “你以前不也是燃哥师么?你们之前的关系还不错吧,”任楠想到那会儿见他俩都快打起来了,一时又有些无奈,“还说呢,你的几个师弟,就那个谁,路一鸣,也跟着蒋燃走了……这次简直是大换血。”   MC赛车俱乐部赛事组的经理还没来,一进会议室,熟悉的面孔分坐两边。   都还没来得及脱赛车服,就被拽到这儿开重组会议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一群人,如今面色都不大好。   低气压。   任楠聒噪了一路,如今也闭了嘴巴,看了看程宴北。   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人。   路一鸣前几天还作为Hunter的代表跟程宴北一起上了《JL》的杂志。   眼见着杂志马上就发行,他却闹了这么一出,立刻站起来,面朝着程宴北,嗫嚅着唇想解释:“那个……副队,我……”   程宴北拉开凳子坐到路一鸣稍对面的位置,抬了抬眼皮,淡淡看了一眼路一鸣。眉眼倦怠的。   路一鸣见他神情冷淡并无愠色,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就咱们MC这次,挺伤人的。非要我们Hunter多让一个名额,我们就得多走一个,伤了咱们跟Neptune的和气……大家这些年都一起训练过来的,没必要闹成这样,是不是?”   “副队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是个替补。副队你待我不薄,抬举我,之前还让我替受伤的外籍队员拍杂志,我知道的。但我实在忍受不了MC的制度——Hunter很好,Neptune也很好,燃哥也很好。但我不知,下次再来这么一次,我们还会走多少兄弟。甚至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能留在Hunter。”   程宴北垂着眼,似是在思考。没说话。   路一鸣说了一通,见他一直沉默,吞了吞口水,心生惶惶。   “其实我不想当替补了。我也缺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我想以后赛场见到副队,不再是作为你的替补,而是能好好地跟你比一比。”   “所以,我选择离开MC了……但我的心还跟Hunter是一起的。副队——不,该叫队长了!我希望,大家私下都还是朋友,都是兄弟。以后也能一起喝酒,一起吹牛逼……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说罢,程宴北却还是沉默。   路一鸣心里打起了鼓,如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不知自己是白眼狼,还是不自量力。   一房间的人,好像都在等程宴北的反应。   在此之前,他们Hunter内部也重组了许多次。有人走,有人留,有人辗转反侧,有人一去不回。   到头来发现,走或者留,都不过是各人的选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Hunter之前的队长,就是在职业生涯的最高光时刻离开,改行从商去了,将这支潜力无限的车队,在群龙无首之际交给了毫无带队经验的副队长程宴北。   一开始或许不理解,但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选择,好像觉得,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程宴北思至此,才抬起了眼。   瞧着对面的路一鸣。   路一鸣迎上他的视线,登时一哆嗦,紧张地挺直了腰板。   “没关系,”程宴北看着他,唇一张一合,嗓音淡淡的,“你不用勉强。”   “……副队。”   “不用勉强留下。”他说,“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   -   睡梦中,察觉到飞机轻抚着云层,伴随着轰鸣巨响,一节一节地落下。   怀兮缓缓睁开眼。   透过飞机舷窗,下方一片琳琅盛景,华灯如炬。深黑色的海浪拍打堤岸,跨海大桥如一条纤长的纽带,连接城市的两端。   已经到港城了。   忘记自己在飞机上做了什么梦。   只觉得梦醒之前,在上海的那一周,恍然如梦。   下了飞机,海风夹着一股特属于海滨城市咸湿味道迎面扑来。   怀兮在飞机上的瞌睡劲儿还没完全消弭,她下了摆渡车,拖着疲惫的双腿去大厅取行李。   飞机提前降落,怀礼还没联系她,不知道到了没到。   倒是黎佳音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算准了时间,问她飞机到港城没有。   怀兮回复着:【刚到。】   有些话,黎佳音当面不好说,如此便开始数落起了怀兮:【我还没问你呢?你突然这么匆匆回去,真是你爸过生日啊?】   【……】   【你不会是想躲谁吧?】   【没有。】   怀兮立刻回复。   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备注过的号码里,夹着几个没备注过的号码。   有那会儿在飞机起飞前季明琅打来的,有尹治,蒋燃,还有ESSE的那个HR。   还有程宴北。   他打来过三四通。   黎佳音想到她那会儿盯着机场休息厅电视墙那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还半开着玩笑:【我怎么不信呢?】   怀兮边往机场外走,顺手切出了和黎佳音聊天的画面,滑了下未接来电的列表。   手指落在一个号码上方,许久。   她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些。   晚上八点半。夜色浓了。   一出机场,怀兮就见穿一身烟灰色西装的怀礼立于夜幕之下,才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进机场大门。   怀礼同时也注意到了她。   怀兮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从他副驾驶的窗户突然探出个脑袋,朝她挥了下手。   “姐——”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还有一更,正在写!   ---------------------------------   感谢在2020-04-15 22:00:22~2020-04-16 18:1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毕绍欣 Helena、时光依旧29413、37016762、我是一个小旺仔、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瑶瑶瑶瑶瑶、十三荛 5瓶;何姐的小秃 4瓶;是小王呀 3瓶;黄小咬 ° 2瓶;443156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痴缠   怀兮本身有点夜盲,那车内也黑漆漆,她听到这声有点儿后知后觉的,见是怀野,她还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怀野今年17,在读高二。如果怀兮没记错,这会儿他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怀野读的还是港城的重点高中,住宿制度,周一周五都在学校,据说管得非常严。   怀野动了下唇,刚要说话,怀礼就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   怀野拽了拽自己穿得不修边幅的校服,就没敢吱声了。   “到这么早?”怀礼顺手牵过怀兮的箱子,问。眉眼清清冷冷的。   怀兮说:“嗯,提前了二十多分钟。”   怀礼微微一颔首,便去了后备箱的方向。   如此,怀兮也上了车。   怀野从后视镜觑着怀礼过去,怀兮上车了,这才回过头,露出一排贝齿,对怀兮笑笑,压低声音道:“我逃学了。”   “……”怀兮拧了下眉,“逃学?”   怀野点头,表情严肃:“你别跟爸说。”   怀兮正迟疑,后备箱方向“嘭——”的一声动静。   怀礼放好她的行李,便过来了。   想来怀礼也知道怀野今天逃了学的。   虽怀野一直挺畏惧这个大自己十二岁的哥哥,不过更清楚,怀礼绝对不会告诉怀兴炜自己逃学的事——   他们父子俩一年到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他也才敢这么大咧咧地跟来。   说来奇怪,他们兄妹三个同父异母的,却是没多少隔阂。怀兮与怀礼一母同胞有血脉亲情不说,这么多年,与怀野的相处也还算融洽。   港城国际机场离市区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怀礼载着他们,迎华灯沿路直往。   路途冗长,怀礼一路上话都不多,偶尔问怀兮一些在上海的事,就没别的了。   怀野说自己从学校出来还没吃晚饭,问怀兮要不要去吃个饭——没直接问一旁的怀礼,但生杀权却在他那里。   怀兮本来不饿的,但见怀野满脸的期盼,又不敢直接对怀礼提,生怕怀礼一个扭头给他送回学校似的,便笑着答应了。   片刻,怀野又转过头来,说:“姐,手机借我用一下。”   怀兮从包里找手机给他。   蓦然,怀礼冷冰冰一句落下:   “你的呢。”   “被老师收了。”   “妈不是刚买给你一个?”   “啊,就是那个。”   怀兮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从很久以前,巩眉和怀兴炜刚离婚的那几年,怀野还没出生前,她就听怀礼开始亲口称怀野的妈妈为“妈”了。   她思绪缓了缓,还是将手机递给了怀野,“你用手机干什么?”   “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   怀野见怀兮愣住,接过她手机,有点儿痞气地笑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高中不是也早恋么?”   怀兮拧眉,瞧了眼怀礼。   气质清冷的男人手握方向盘视线专注在前方,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不是哥告诉我的,爸跟我说的,”怀野转回去,“爸还跟我说,哥上高中也早恋——”   “我没有。”   怀礼这才淡淡地接过一句,打断了怀野。   语气又平又冷。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应该是说你大学恋爱的事,”怀野还是畏他的,低头笑笑打了个哈哈这话题也就过去,便也不多说了。   自顾自地摆弄起怀兮的手机。   夜空黑沉一片,星斗寥寥。   怀兮那会儿在飞机睡得不甚安稳,此时困意未消,盯了会儿窗户,倦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她靠入座椅,合上眼,想眯一会儿。   半天,怀野却又叫她:“姐。”   “嗯?”   “有人给你打电话诶,一个陌生号码。没备注的。”手机是静音,在怀野手心嗡嗡震动着。怀野给她念了后四位,“0611,你认识么。”   怀野说着,一伸手,就准备把手机还给怀兮。手机都到怀兮眼前了,她眼睛却都没睁,淡声地说:“挂了吧。你打你的。”   “嗯?骚扰电话么?”   “嗯。”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季明琅的号码。   怀兮一手支脑袋,靠在车门边,不觉有些心烦。   差不多快睡着的时候,依稀听见前面的怀野放低了声音,与电话对面的人交谈起来。言谈克制,却依然时不时地低笑一两声。   少年的嗓音清澈又干净。   纯真的,又有些许惹人羡慕的天真。   羡慕不来的青春年少。大好年华。   怀兮半梦半醒的,思绪被怀野这笑声带着,不知不觉地,好像又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不安地调整了个姿势,接着,她没了意识。   靠着车门,在徐徐行车的过程中,沉沉地,又很安稳地,睡了过去。   怀野电话打到一半,又有电话打了进来。他摘了下手机,瞧一眼车后的怀兮。   她睡容宁静,睡得很沉。一副全然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   怀野如何也没好意思叫醒她,心想或许还是刚才的那个骚扰电话,便给她挂了。继续自己的通话。   另一边的上海。   商圈顶层灯火通明,四面透亮的餐厅里,程宴北坐在黎佳音的对面,将手机摘下。他凝视着屏幕。直到渐渐熄灭。   “还关机么?”   黎佳音刚问出口,就想到那会儿怀兮下飞机还回了她的微信。她动了下唇,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时不该说什么了。   程宴北没说话,将手机放到一边。   他另只手捻着自己的打火机,“咔哒——”、“咔哒——”,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如同渐渐消磨的耐心。   “她爸爸过两天的生日嘛,结果明天领空就封了,今天必须得走了。”   黎佳音说着,边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说,“怀兮嘛,就那个性子,她自己不撞一次南墙吃点亏,自己想不明白事儿的。太轴了。”   程宴北这才稍稍抬眸,看着黎佳音。   黎佳音便不吐不快:“她啊,老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说句不好听的,当年跟你分手,不也是自己跟自己置气么?”   程宴北依然沉默着。眉心不觉微微皱起。   黎佳音沉了沉气:“给她点儿时间吧。就那股子别扭劲儿过不去,让她自己难受会儿,晾一晾她就想明白了。”   程宴北这才轻敛下颌,点了点头。   “况且,我也觉得,”黎佳音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你们之间需要缓一缓的。你们都应该想想,到底是喜欢过去的对方,还是喜欢现在的。”   黎佳音用的是“你们”。   她没有说错。   她问的也的确是:你们是喜欢过去的你们,还是喜欢现在的你们。   黎佳音之前总觉得,五年前,五年后,她作为怀兮的朋友,见证过怀兮的从前,现在,却始终,只是她一任任感情的局外人。   局外人无权干涉,无法干预,可局外人,却恰恰是看得最清晰,最明了的。   黎佳音这些天问过怀兮很多次,得到的都是嘴硬的答案。   可她的一两个眼神,就能出卖她自己。   每当那时候,黎佳音就想在自己脸上贴一面镜子,让她好好看看她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在意,有多留恋,有多么的舍不得。   可惜当局者迷。   “喜欢过去的容易,喜欢现在的却很难。大多数人都是在用过去的好欺骗自己,复合后发现对方还是老样子,又重蹈覆辙,互相伤害,没什么意思,”   黎佳音嗤笑了声。看怀兮这副别扭样儿,大概率也还是老样子。她继续说:“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们也知道,你们不是没了谁就不行了。所以,你也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   对彼此都好。   黎佳音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多少分手的恋人,总在过去徘徊留恋,迟迟不肯向前看。   抑或好不容易目视前方,可当往事汹汹迎面过来,曾经的耳鬓厮磨,过往的意难平与不甘心,就又如一个个浪头,将人溺死在过去,挣扎不出。   这是困局。   很多人都没发现,他们爱的其实不是对方,而是过去的回忆,是过去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曾经是那么爱我”这种魔咒一般的自我催眠,恰恰是最伤人伤己。   也最为致命的。   当今社会,每个人都很忙。谈情说爱,甚至交朋友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更别说是分手的恋人复合这么一边审视着过去,一边又审视着未来,大概率还会重蹈覆辙的事了。   这年头,大家都不爱瞎折腾。   怀兮懂。   程宴北也不是不懂。   至少,在他们分开的五年里,地球照样转。日复一日,谁的人生,也没有因为过去,因为对方而停下脚步。   程宴北沉默地听黎佳音说了一通。虽意味隐晦,他也听了明白。   他夹过一支烟,侧头点燃了。   唇边猩红一扬,青白色烟雾将他眼底神色遮盖住。   看不明确。   黎佳音的意思却很明白。   就差劝他一句:要不算了吧。   要不算了吧。   算了吧。   他牵了牵唇,掸烟灰时,眉眼垂下,略带低哑地一笑,“我好像,一直没有跟自己过不去过。”   黎佳音微微一怔。   “唯独是她。”他轻轻笑着,几分无可奈何,“我唯独,对她过不去。”   “最开始是她上高三,我留级那会儿,上学放学她总爱跟在我身后。我当时还觉得她烦,怎么总跟着我,”他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儿,唇角半勾起,回忆起往事,一改平素的倦漠,神情都不自觉温柔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居然在装我女朋友。一开始居然是装的。”   黎佳音与怀兮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大多只知道他们大学时的事,对高中的事并不怎么了解。   “那时候我天天想甩掉她,但好像,我们之间有奇怪的磁场。我无论走那条路,几乎都能碰见她。”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就笑起来,以手掩面,想掩饰自己一瞬的落寞。   一点猩红还在指间晃动着,明明灭灭。摇摇欲坠。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过不去她这道坎儿了。”他抿唇淡淡笑着,抬眸看着黎佳音,“最起码,只要她出现在我眼前,我就永远跨不过去。我们不该再遇到的。真的不该。”   不该。   黎佳音听到这里,与他对视一会儿。   心底叹了口气。   话说至此,也不再多说了。   她发现。   自己就只是个局外人,如此罢了。   程宴北抽完了一支烟,也不再多说。他也该离开了。   黎佳音问他,喜欢过去的怀兮,还是现在的。   这个问题怀兮早就问过他。   他那时就回答她,他说都有。   是的,都有。   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   其实更多时候,并不是人深陷过去,无法自拔。是因为过去有值得怀念的人。   人生海海,昨日的一切,就变成了今日的回忆。   回忆如此繁冗,可值得一次次流连忘返的,一定是因为,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有一个特殊的人,所以变得特别。   多年后想起,还是觉得弥足珍贵。   还是很想,重来一次。   “给她点儿时间吧。”   黎佳音最后这样说。   -   程宴北离开餐厅后,开车前往自己的住处。   路上,许廷亦打来电话催促他:“哥,你晚上去哪儿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有点事处理了一下,”程宴北说,“我回去收拾。”   “那你快点儿啊,明天封领空了,飞机不好飞了。必须要今晚走了。”许廷亦说着顿了顿,看了眼时间,估摸一下,“现在过去伦敦也就第二天中午,你还能睡个半天,咱们就封闭训练了。”   程宴北加快了些车速,“嗯,我知道了。”   “这次还是15天,任楠跟你说了没?那会儿你人不在,任楠接到通知,说这次要收手机的,就跟咱们车队刚组那会儿一样。五月份是山地拉力赛,宿营训练。咱们都得变野人。”   程宴北微微皱了皱眉。   车速一块再快。   许廷亦说着,想到程宴北家中还有奶奶和妹妹,于是又问:“哎对了,你记得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啊,15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你这会儿把你家人的紧急联系方式什么的发给我,我正好跟任楠报备一下。”   “嗯,之前给任楠留过记录。”程宴北应着。   “那还有什么要留的电话嘛?别谁找你找不到。”   他沉默一下。说。   “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兮兮现在就是自己钻牛角啦   至于狗子为啥不留电话,想想那次兮兮给他打电话打三次为什么不接吧hhhh   今天的2更奉上,明天不出意外还是双更   另外最近可能会走一阵子剧情,大家最好囤一囤   ---------------------------   感谢在2020-04-16 18:19:25~2020-04-16 23:4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我是一个小旺仔、毕绍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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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应该还在公司。”蒋燃捻灭手里的烟,温声地笑笑。迎着一侧昏暗的光,他表情透出几分颓唐。   立夏看着他,“嗯”了声。没什么情绪似的。   “我今晚的飞机,”他说,“好几个赛车俱乐部的车队都要去伦敦训练。嗯对,我换了车队。和前俱乐部解约了。”   立夏又“嗯”了一声。眸光清冷的。   好像在等他下一句,是否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开个房顺便上个床。   蒋燃见她沉默,抿了抿唇,才又说:“这次去手机都交给赛事组统一保管,估计一天就能看一次吧。你什么时候回港城,记得跟我说。”   “跟你说?”   “嗯,我结束伦敦的训练回港城一趟。”   “你要见我?”   “是。”   立夏不觉有些好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蒋燃看着她。   “你见不到我,怎么办?”她问。   他垂了垂眼,似是思忖,又抬眸。   “没关系。”   立夏没说话。   “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他说,“无论回去,还是走。说一声就行。”   立夏微微一怔,抬手顺了下头发,牵起唇,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他总长不大似的。   无论是对怀兮近乎偏执的执着,仿佛像个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哭着闹着死活不放手非要家长买的小孩儿;   还是每每说出一些与他年纪不符,脱口即出不加思考,只逞口舌以至于令人无法接的话;   还是总是在女人面前卸下一身伪装,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几近乞怜。   他真是长不大。   想要的得不到的就闹脾气,想说的就说,想软弱软弱,想强硬的,就毫不犹豫地强硬——   她转身要走,手腕儿就被他给拉住了。   他将她整个人,都拽了回去。   立夏有些无奈,头也没抬,笑起来,“蒋燃,你最好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然后赶紧去赶你的飞机。我今天很累。”   “我和怀兮分手了。”他说。   “所以呢。”   “我今天跟她说,我跟你上床的时候,是想着她才有的反应。”   “……”立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笑了,“你说什么?”   “说完我就后悔了。”他见她一脸的愠怒,抿了抿唇,继续说,“她那时也说,她不爱程宴北了。她或许,也后悔了。”   立夏皱了皱眉。   “因为她说谎了。她这些天,在我面前说了太多谎。她在说谎。”他微微垂眸,说,“我那时就明白了,我可能得放过我自己了——我也是那时才发现,我输了。”   他说着,抓住她手腕儿的力道渐渐松了,抬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侧。   深沉视线,对上她的眸。   “我输了,立夏。”他喃喃着,边去吻她的手心,嗓音低沉,“我在她撒谎前,承认我爱上别人了。我输得彻头彻尾。”   立夏倏然收了收手,要从他手中抽离。   他却紧紧地攥住了她。   目光也热切地攫住她。   “等我回来我们再见一面,不上床。”他说,“我就想跟你吃顿饭,聊聊天,看场电影。你不是说,你家在港北么。港北的海比港南的漂亮很多,我想……”   “你想跟我谈恋爱?”她冷淡地打断了他。   他话音顿在唇边,看着她。   她唇角牵起个弧度来,稍稍一阖眸,又睁开眼,瞧着他,   “你还是要把我当成怀兮吗?还像之前一样,她不跟你吃晚饭,你来找我;你喜欢的电影她不感兴趣,你跟我一起看;她跟程宴北上床,所以你把我当成她,也跟我上床——这样吗?”   蒋燃动了下唇。   他从前以为自己还算是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刚才却什么都对她说了。   他以为什么都能同她说的。   他也一度着迷于自己在她面前的毫无保留,毫不遮掩。   他这些天,着实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立夏笑了笑,没接着刚才的话向下说,又问他:“几点的飞机?”   “十点半。”他顿了顿,说。   她看了眼表,已经快九点半了,“是不是该走了?”   “嗯。”   啪——   蒋燃刚应了一声,话音都没落,脸上就挨过狠狠的一巴掌。清脆又响亮。   他被那个猝不及防的力道打得都微微侧开了头,整个人都像懵了一样。   然后听见她笑着说。   “你走吧。”   “……”   “你该听清楚,看清楚,这话是谁再对你说,”她说,“趁我心情还可以,赶紧走吧。下次我就该骂你滚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微微拧了下眉,见她好像是消了气,便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与她共同度过两晚。   一开始,几乎在互相发泄双方的失意,第一晚,他还借着酒意,半开玩笑说让她去剪个短头发,这样能跟怀兮更像一些。   她还说,让他去剪个寸头,或许跟程宴北更像一些。   可他们都明白——尤其是第二个晚上,就明白了。   谁也没把谁当成谁的替身。   最初他在赛车场,坐在程宴北身边望到她的第一眼,彼此的视线都心照不宣地多停留了几秒。   有什么东西,如霉菌。   渐渐地,在阴暗的,见不到光的,不允许出现的地方,滋生而出了。   蒋燃低声地笑了笑,伸手要去拥抱她,却又被她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就朝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他拽了她好几下,都追出了一段距离,才将她拉拉扯扯地抱了自己的车。   -   晚饭自然是没吃多少的,送了怀野回寄宿高中,怀礼送怀兮到他一直空闲着的一处公寓,就离开了,回到他的住处。   怀兮没好意思问他是不是在跟他那个海归高知的未婚妻同居,不过想想也差不多。   都未婚妻了,他今年也二十有九,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怀兮累得筋疲力尽,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都快晚上十一点。   她差点儿一脑袋栽在浴缸睡着,拿起手机瞄了眼,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加一条未读的微信。   来自陈旖旎。   【回港城了吗?】   她去年满世界地闯荡时在巴黎遇见的陈旖旎。   从前她还在ESSE风光的那阵,给陈旖旎的《LAMOUR》拍过杂志封面,那时的合作对象还是她丈夫沈京墨的弟弟,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相熟。   后来她离开了ESSE,陈旖旎也离开了LAMOUR,本以为那之后就再没什么交集,两人却在巴黎偶遇,才慢慢地混熟了。   她家那个叫星熠的小孩儿也很讨喜,在巴黎那阵挺爱粘着怀兮。   怀兮今年年初离开的巴黎,那阵子刚开始跟蒋燃谈恋爱,算一算,也有三个多月了。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跟陈旖旎联系了。   上次联系还是上个月,陈旖旎说她又怀孕了,准备给星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人家都二胎了,怀兮对自己的未来还毫无打算。嘴上说着自己想要安定了,不想玩儿了,但每每想起巩眉和怀兴炜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就觉得还是趁年轻多玩玩儿得好。   她想着,就有些心烦。靠在浴缸边沿,抬头看天花板。   偌大的港城,没有她的家。   她初中那会儿被怀礼接到过港城游玩,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不同于闭塞小城的南城,极具包容性,繁华美丽的海滨城市。   她不顾巩眉反对大学四年选择在这里读,之前借工作之由也常在此地活动,基本也是北京——港城——上海——国外,这么几头跑。   每每落地港城,几乎都住在怀礼这里。   怀礼也将这房子打理地极好。   刚怀兮进来就发现,他在客厅打通了一整面收藏各种各样的酒的墙。可谓琳琅满目。   他有收藏酒的习惯。   怀兮摆弄了会儿手机,回复陈旖旎的微信。   【刚回来。】   然后下意识地滑开了陈旖旎的那条未接来电,连带着将整个未接来电的列表浏览一遍。   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躺在列表里。   再也没有打过来。   她拇指落在那个号码上,犹豫要不要打过去。   烦心事实在多,她今天在机场的电视屏上几乎看完了下午后半场的比赛,见证了他夺冠的全过程。   刚分手那会儿,她总在想,他在赛车场驰骋该是怎样一番模样。   他会拿冠军吗。   他大学那会儿就在赛车场训练到很晚,未来的日子,还会那么辛苦吗。   总在想,总在想,总在想。   想到后面,她就有了逆反心理。索性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么多年,生活没什么交集,她工作忙,生活也还在继续,慢慢地,也就不在意了。   后来的几年,她大致只知道他好像在打比赛,其他的,并不是特别清楚了。   以前觉得忘记一个人很难,很难,尤其是那么刻骨铭心的一个人。   后面才发现,也不是很难。   时间与新欢,足够。   只不过时常午夜梦回,当过往种种,当他还出现在梦境里,才会发现原来你一直没忘,只是有意或无意地,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搁浅了。   怀兮正沉思,忽然发现,他的上一条来电在她下飞机那会儿。   之前三四条都是她在飞机上没接到的。   唯独这一条,显示的是“拒接”。   她不记得自己拒接过。   不知是否心底还期盼他打过来。   当年他们分道扬镳,彼此就断了联系。她和他都换了电话号码,删光了联系方式社交账号。   她还对他念念不忘的那段时间,哪怕是一个骚扰电话的未接来电都不愿错过。   心底都希望是他突然打过来。   骚扰电话?   她忽然想起,那会儿自己在车上半梦半醒的,怀野帮她挂了季明琅的电话。   挂错了么?   怀兮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   以前她和他还恋爱的那阵子,有几次闹别扭,他打来电话她拒接,真的惹到他生气了,他就再也不会打过来了。   就得她主动去哄他了。   虽然现在不是从前的关系,但拒接电话也挺过分的。   怀兮估摸着,他可能是有点儿生气了,那会儿给她打了三四通她也都没接,离开上海也没告诉他。   她想着,不自觉地咬了下搭在唇边的手指,就给他回了过去。   重重一按,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她长出一口气。   那会儿刚下飞机犹豫要不要回,刚才又在犹豫。现在打过去,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积压在心底的一块儿摇摆不定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打个电话而已,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可是。   连表示接通的忙音也没有,传入耳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她皱了皱眉,摘下手机确认自己并没有打错,又打过去两遍。回应她的,反复只有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太晚了吗?   还是没电了?   一般人晚上哪怕睡觉都不会关机的吧。   怀兮一边怀疑着,一边却又不敢打了。毕竟这么晚了。   他比完赛,应该要好好休息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头发也没吹,乱得像她的心情。   她没再打给他,满脑子,却都是那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会儿他打给她,收到的也是这样的回应吧。   最后一次打过来估计直接提示拒接了。   她没法想象他的神情,闭了会儿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却又能想起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时,他好像很生气。   边又胡思乱想,他这么晚了为什么关机?   没电了?   累了?   还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方便打扰?   就抱着这样的心情与揣测,怀兮失魂落魄地睡着了,辗转反侧到半夜都睡得不大好,一直到了第二天天大亮,她自然醒了。   又收到了陈旖旎的微信,昨晚两点多回过来的。   也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孕妇大半夜为什么不睡觉。   陈旖旎说《LAMOUR》要给五月刊拍个夏日专题,问她要不要来试一试。   怀兮立刻答应下来,人也清醒了。   陈旖旎回复也很快,说把一些相关的资料发到了怀兮的邮箱,让她今天明天看一看,后天有空了过来试镜。   怀兮现在没有模特公司运营,在背后撑腰,跟陈旖旎这个主编关系再怎么好,试镜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另一边,飞机抚过异国伦敦的傍晚,到达了目的地。   赛事组给整个Hunter车队安排了VIP通道。前面的队友全出去了,都聚在通道外,与MC赛车俱乐部伦敦分部派来接人的人交谈了半天,程宴北才出来。   他先开机给舅舅和奶奶报平安。   这次训练意外提前。   之前的安排是比赛结束休息一周左右再开始,他那天给舅舅还在电话里对舅舅说自己比完赛会回南城一趟。   跟醒醒也是这么保证的。   奶奶常年用着一部老年机,虽记性不好,主要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上高中那会儿,但电话总能接的。   他打过去说自己到伦敦了,奶奶还说:“哎呀,小北,你怎么不上学去伦敦了,你爸爸知道你逃学该伤心的呀。”   他便无奈地笑笑,耐心地解释,自己要在伦敦训练两周,他没有逃学,他已经长大了,不会让爸爸伤心的。   说了三四遍,奶奶才依稀明白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忽然又问他:“那小兮什么时候再来家里玩呀?她都好久没来啦。”   程宴北默了默,笑着答:“她不会来了。”   “怎么不会呢?”奶奶又啰啰嗦嗦地问,“小兮什么时候来家里玩呀?”   程宴北就重复了三遍。   她不会来了。   她不会来了。   她不会来了。   奶奶这才又明白,又长长地“哦——”了声,嘱咐他:“那你学习要注意身体呀,高三了,弄好学习的同时别熬坏了身体。奶奶心疼你。”   程宴北便应着,“好。知道了奶奶。”   奶奶听明白了这句,就挂了电话。   他思绪顿了顿,下意识地滑了下通话列表。长达20个小时的飞行中,未接来电积压了二三十条。   他滑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没有备注。   他无数次想给这个号码一个备注,却又无从做起。   不敢亲昵,也不忍疏离。   他正犹豫要不要回复,等在前来接他们的中型巴士前的队员们见他出来,昨夜离开上海时的散伙饭局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都大呼小叫的。   “队长来了——”   “队长!”   “队长,就等你了!”   车上很快下来一个欧洲面孔,身体健壮的白人男人,主动帮他们把行李放到了巴士下方的行李舱。   程宴北正要上车,又下来一个一身深蓝色工装裤,英姿飒爽的女人。   傅瑶见到他,也是盈盈一笑,两颊一个小梨涡。挥了挥手,用中文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听说你当队长了?”   傅瑶是Hunter前队长傅森的妹妹。   傅森在一年多以前将车队扔给程宴北改行从商去了后,傅瑶还留在MC伦敦分部赛事组工作。每每他们来伦敦拉力训练,就都是傅瑶来接人,替他们安排住处。和任楠做的差不多是一样的工作。   程宴北微微牵起唇角,笑了笑,“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了两句,队员们就聚集在一块儿,提议拍个照,上传到Hunter的官网上。这次拉力训练对一支重组的车队而言意义特殊。   队员拍完,三三两两的人也拍。   傅瑶与程宴北许久未见,两人也单独拍了照片。   程宴北先前在伦敦训练的那几年,就总有人开他和傅瑶的玩笑,这会儿也不乏有笑声。   “傅瑶,你靠我们队长靠近点儿啊——害什么羞啊!”   “对对对,我之前就觉得他俩般配。”   “傅瑶你把手搭我们队长臂弯里看看效果,不信你问问Victor这样是不是更好?”   傅瑶笑笑,便自然地照做了。边抬手将随风在耳际缭乱翻飞的头发揽到耳后,动了动脚尖儿,离程宴北更近了一些。   拿相机为他们拍照的白人男子Victor快门一按,还对他们竖大拇指。刚学会了一个“俊男靓女”的中文词,便蹩脚地说了出来,引得周围哄笑着散了。   怀兮昨晚睡得不慎安慰。   白天补了一觉,傍晚才清醒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坐到桌前,这才有空看陈旖旎发到她邮箱的资料。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邮箱,手机在手旁,总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看手机,平时也没有这么频繁,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她突然闲下来实在没事做,还是在等谁给她回电话过来。   可等了一天,除了巩眉和怀兴炜前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什么也没有。   她一手撑下颌,点开邮件,将资料下载到桌面。   然后就这么盯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厨房流理台上正在烧热水,咕嘟嘟地沸腾起来,冒气了热气。她立刻如梦惊醒一般,从凳子上起来去关水。   再回来,发现资料已经下载好了。   她点开文件夹,随手先点开最上方的网址。   点开后,才发现这是之前给《JL》拍摄,尹治发送到她邮箱的,有关于Hunter这只赛车队的所有资料。   她刚心不在焉的,又重新下载了一遍。   她点开的,是Hunter的官方主页。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轮换播放的几张照片,附带着简单描述车队的最新动态。   一张熟悉的面容几乎隔一张就会映入眼帘一次。   干净利落的寸头,狭长淡漠的单眼皮,是剑眉。左眉隐隐一道浅疤,还是断眉。那是高三那年,他为了她跟别人大打出手,挨了对方一酒瓶留下的。   她陪他去医院缝的针。   他嘴上说不痛,还强颜欢笑,一手拉着她的手,差点儿给她骨头都捏断。   就跟那年她和他一起去纹身,她疼得几乎给他胳膊上的一块肉都掐下来。他还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他多疼一会儿,她就不疼了。   其实他也是怕痛的。   他也怕的。   她与他透过屏幕这么对视着。   他眉眼深沉,眸峰处蕴有无法忽视的侵略感。   沸腾的水平歇无波了,满室寂静中,她的心却还跳的很热烈。   滑到最后,她都有些不舍移开目光了。上一张是他们车队的大合影,看起来是在国外的机场前拍的。   如果她没记错,很像在伦敦。   上面说他们车队远赴伦敦训练了。   这就是他没接电话的原因么?   最后一张,却不是车队合影了,是两人独拍。   一身深蓝色笔挺工装,英姿飒爽的齐耳短发女人,一手自然地搭在程宴北的臂弯,笑容很清甜。   她身子朝他那边微微倾斜,他也并无抗拒。   很亲密。   怀兮视线迟滞须臾。   然后“啪——”的一声。她立刻将电脑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进入新阶段卡文卡了超久!才写完!   今天还有一更!睡醒去吃火锅,晚上更~~辛苦大家等待   --------------------------   感谢在2020-04-16 23:47:41~2020-04-18 05: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饭饭不羁 80瓶;Miss H 51瓶;jannietan 10瓶;何小秃、梓童酱 5瓶;:)、43894680 3瓶;一蓦.、443156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痴缠   关电脑的动作如手起刀落。   怀兮坐在桌前,愣滞地看着紧紧合上的笔记本,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刚才的那个动作,仿佛不是她做的一样。   良久,她才用双手,缓缓地,抚了下冰凉的额头,将细碎缭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去。深深地平复呼吸。   夜风飘拂而来一阵阵寒凉。   她辗转着起身,又回到床上趴着去了。盖上被子,蜷缩着。   昨夜睡得不甚安稳,今天起来没多久,随便吃了点东西,她又早早睡下了。心情乱的时候时常这样,不愿被牵绊,就用睡眠解决。   陈旖旎发给她的资料还没看,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睡着了。   -   在港城待了三五天,给怀兴炜过了个生日,去陈旖旎的LAMOUR试了镜,怀兮就无所事事了。   ESSE港城分部还没通知她什么时候去面试。   那天怀兴炜生日,怀兮又见到了怀野的妈妈。   巩眉跟怀兴炜刚离婚没两年,怀礼早早就改口称那位周阿姨为“妈”了。   怀兮与怀礼虽是亲生兄妹,说到底只是个来他们家做客的外人。一张餐桌上吃饭,怀礼喊妈,她喊阿姨。   每次都挺尴尬。   小时候听怀礼喊周阿姨为“妈妈”,她完全无法理解。心想自己要是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喊妈妈,她如何都做不到。   但随着年月增长,怀兮上大学那会儿,差不多就能理解了。   那位周阿姨温良淳厚,姿态优雅端庄。据说她对怀礼很关照,跟怀兴炜刚结婚那两年因为身体不大好,不受孕,一直将怀礼将当自家孩子待。后面有了怀野,也没亏待过怀礼。   每次怀兮来他们家,周阿姨也很照顾她。   巩眉自然也疼爱怀礼,可中间隔着一层对怀兴炜的怨怼,这些年终究是有所疏忽了。远水也难及近渴。   待了这么几天,怀兮都没敢告诉巩眉自己先去了港城给怀兴炜过生日。巩眉脾气大,让她知道了,一定要跟怀兮吵架的。   怀兮遗传了巩眉倔强嘴硬的性子。   巩眉一直怀疑怀兴炜离婚后没多久就重组家庭,可能离婚前就出轨了,所以多年来一直忌讳她去港城与那家人见面。   怀兮这一年多都没有经纪公司,四处漂泊。之前跟公司解约几乎赔光了存款,她花钱又一向大手大脚的,怀兴炜是她亲爹,知道她这副德行,说到底也是心疼她,隔一段时间就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钱给她应急。   她总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拒。可人总有遇到急事,囊中羞涩拒绝不了的时候。所以这次怀兴炜过生日,她就来了。   饭桌上怀兴炜喝醉了,还挺不高兴,数落怀兮,说他们亲生父女,多年来居然像一对儿陌生人,平时收个钱怀兮都像是怕欠他人情,喊她来过个生日,都三番勉强的。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或许是在巩眉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在怀兮潜意识里,从小时候就认为怀兴炜是出轨。上大学那会儿她很少来爸爸这边,来也是都是避讳着周阿姨的。   也是后来才得知,怀兴炜跟周阿姨其实是在她父母离婚后在国外相识相恋的。   周阿姨因为体质不好,多年不受孕,和丈夫感情破裂,早就各过各的了。遇到怀兴炜后,两人意外合拍,就离婚在一起了。   怀兴炜是带着怀礼跟周阿姨结的婚,一开始两人都没抱着要孩子的打算。后面意外有了怀野,也算是人生一桩喜事。现在也和和美美。   但说到底,港城这里没有怀兮的家。她心底还是偏向自己的妈妈的。   或许是无法接受曾经那么爱自己的男人,在婚姻中一点点地冷淡下来,从合拍到不合拍,最后说离婚就离婚了,还很快有了新欢,仿佛先前一段举案齐眉的婚姻生活毫不存在,巩眉从前怨怼的很。   虽这些年放下了一些,但每每提及都心有不满。怀兴炜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快20年,巩眉直到现在退休,都还是一个人生活。   怀兮准备ESSE的港城分部面试结束后,就找时间回南城。   她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面试安排在怀兮回港城的一周后。   ESSE上海总部的HR给她发过邮件,ESSE港城分部这里自然也是打点好的,怀兮去了走了个过场就出来了。   还遇到了几个原来的熟人。   有个一直在ESSE工作的大学同学徐洋,前些年她们工作还有交集的时候,关系尚好,偶尔还能约顿饭。   后面怀兮离开ESSE,就再没有联系了。   ESSE大部分人都知道她之前解约那一地鸡毛的破事儿,徐洋也不例外。   快节奏的生活下,交一个知心朋友是十分奢侈的事情,在职场中想跟人交朋友,更是难上加难。很多所谓的朋友,都是一次性,随用随扔的。离开了某个特定的圈子,也就没有了再产生交集的必要。   从ESSE面试出来的下午,怀兮跟徐洋去喝了杯咖啡。徐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地跟怀兮热络起来。   怀兮比之从前,总有些疏冷了。   她在ESSE是二进宫,议论她的声音不少,自己从前也因为季明琅那事儿被人构陷过,背负过很多的骂名,如此,也将过去那些锋芒收敛了。   徐洋自然而然地提起,季明琅回到了ESSE的事儿。   跟怀兮想的没错,她解约那会儿,ESSE的人跟她说季明琅离开了,纯属是为了息事宁人,以此安抚她,不想让她状告ESSE打名誉官司。   季明琅不过是被调到ESSE在日本东京的分公司了一段时间,最近又调回了上海总部,还升职加薪了,毫无影响。   不过听说,他和他妻子去年年底离婚了。   徐洋还颇为夸张地说,之前没告诉怀兮这事儿是觉得她离开了,也就没什么必要了,怕她再因此事动身伤神。   怀兮也表示理解。   如果打了官司,她其实也落不到好。   很多时候,外界关注的不是所谓的“真相”。构陷她的人的目的,也是想逼她离开ESSE。她离开了再打官司,就是中了对方最恶毒的下怀。   她会彻底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每个人好像就是这么一次次地与外界对抗,发现对抗不了,再一步步地妥协之下成长起来的。   徐洋这一年里也升了职,做到了模特经纪人的职位。虽负责的不是怀兮,但出于好心,还是大致提了一下后续的工作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概半个月后ESSE在港城会有一场秀,也是怀兮在ESSE的“复出”首秀。   徐洋当然也提醒了她,让她今后在ESSE要多加小心。   ESSE重签她回来开出的条件丰厚,是要大力重捧她了。很多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人,都视她为眼中钉。   虽还不知当年构陷是何人所为,但怀兮吃过一次亏,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过,自然明白了这个要收敛锋芒,修身养性的道理。   社会毒打才是人生最好的老师。   可惜她总是要经历这么一番的惊心动魄,总要吃过亏,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跟徐洋分别后,怀兮还没出咖啡厅,好久没联系的黎佳音打来了电话。   黎佳音男友照顾好父母回了家。男方家中催婚,父母这么一遭气病了,黎佳音本就奉行不婚主义,还是不愿结婚,于是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他早上搬走的。昨晚跟我谈了很久。之前我们在一块儿时他说他也不想结婚,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刚同居那会儿他也这么说的。所以到头来,都是为了迎合我所以骗我的吗?”   黎佳音嘲讽地笑笑,嗓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否哭过。   “如果一个男人为了迎合你,讨你开心,给自己编一些所谓与你契合的人设——趁早算了吧。他现在拿他父母气病的事儿来压我,逼我,说什么‘我妈都躺病床上好几天了,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吗’这种话——那他之前跟我撒谎他也不想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他父母的感受?我说我不结婚,那可是跟我爸我妈商量过的。他俩离婚了这么多年相看两厌的,都挺支持我不结婚的——他父母不支持,他又是独子,他凭什么这么自私。”   怀兮沉默下来,用小勺搅动着咖啡杯,叮叮当当地响。   黎佳音显然被气到了,语无伦次地拉着怀兮一通倾诉。说到最后,又气又难过,都有了哭腔,“我也没做错什么吧?我不结婚,是我的错吗?”   黎佳音平时数落怀兮头头是道的,自以为自己是个还算清醒,还算洒脱的人。现在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难免绕不开。   即使知道,不想结婚,并不是她的错。   他想结婚,也不是他的错。   很多时候的洒脱,都是故作的洒脱。   哪怕你知道对方千般万般的不好,哪怕你知道,最开始就是谎言。可是又是真的爱过,喜欢过,热烈过,怎么会轻易地就那么算了。   怀兮安慰着她,安慰了很久。   等黎佳音情绪稍稍好点了,她提议道:“你如果实在难受,我再飞上海陪你一阵子?我这边的事儿也差不多都结束了。”   “你不是还要回你妈那里吗?你那么久没回去你妈不想你啊?”   “她昨天打电话说很想我,”怀兮笑笑,“我没敢说我去港城给我爸过生日去了,说我还在上海,前几天封领空,回不来。”   “那你赶紧回家吧,你来了也见不到我,我明天要去日本出差。工作一忙,玩一圈儿,再遇见几个拥有美好□□的小嫩模,我就没什么事了,”黎佳音破涕为笑,转而说,“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几天,跟程宴北联系了么?”   怀兮搅咖啡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沉默一下,说了谎。   “没有。”   “一次都没有?”黎佳音表示怀疑。   怀兮依然说:“没有。”   “他也没联系你?”黎佳音又怀疑。   “没有。”   “真的?”   “真的啊,”怀兮有些心烦,放下搅拌咖啡的小勺,嘴皮子动得快了些,“一次都没有。”   话音一落,怀兮唇僵了一下。和电话那边的黎佳音同时一愣。   “……”   她这也,表现得,过于,在乎了一点吧?   就跟那天看到他们车队官方主页,他跟那个像是同事关系的女人的合影照立刻把电脑关了的反应一样。   不过就是个照片,至于那么反应那么大吗?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他同事吧。   不就是一周多了没什么联系,她唯一打过去的一次电话还是关机,至于这么在意吗?之前不是五六年了都没联系么。   但她这几天好像确实表现得过于在意了一些,一有电话打进来就有些神经过敏。   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分手那阵儿,她恨不能一天24小时不睡觉守着手机,矫情地期盼他打过来,说一句“我不走了,我们和好吧”。   却又矫情地怕他打过来,怕他说“你以后别老跟你新男朋友在我面前烦我”,或者正式地说一句“我祝你和他幸福”。   她到底是怎么了。   怀兮想到这里,就有些烦躁了。   感觉这些年自己好像毫无长进,这会儿充斥在心中的,好像还不仅仅是烦躁,还有浓烈的失落感。   她很失落吗?   黎佳音听她沉默,立刻换了个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真回ESSE了啊?”   “嗯对。”   “季明琅不是还在ESSE么?”   “跟他有什么关系,”怀兮倨傲地说,“他回来就回来,只要别在我眼前晃,别耽误我赚钱就行。我还要靠这一行吃饭呢。”   “长大了啊,不赌气了?”   黎佳音虽知道她当年离开ESSE并非完全是赌气的成分,还是忍不住揶揄起来,“那也行,总之你以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跟以前一样,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被人家那么整了一顿。”   怀兮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我红还怪我了?”   -   几家赛车俱乐部联合的封闭拉力训练的地点在一处山野高地,九曲连环,山路陡峭险要,曲折的赛道傍山而建。   周围遮挡物很少,赛道下就是悬崖峭壁,稍不注意一个翻车就会坠下山车毁人伤。   堪称极限训练。   这样的山地赛道很锻炼车技,程宴北大学毕业那会儿先在上海训练了两三个月,又在这里封闭训练了一个月,才拿下了那年一个新人车手赛的冠军和奖金。   MC赛车俱乐部的Hunter,FH赛车俱乐部的Firer都在此训练,为下月月底的欧洲赛做准备。   两支车队时常在国际各大赛事上打照面,MC与FH多年来也是针尖对麦芒的竞争关系,从前与FH竞争的还有MC的Neptune。一周前的上海练习赛过后,MC内部两支车队部分成员对调重组,这次MC只派出Hunter一支车队与Firer对决。   Neptune的前队长蒋燃那次比赛后还加入Firer成了新队长,对手还是他从前的兄弟车队Hunter,局势大变,一时火.药味儿更浓。   一周的高强度训练下来,队员们都没怎么休息过。今天一伙人收了车,先不准备回山脚下的酒店休息,准备在这里野炊。   傅瑶和工作人员一早就开车带来了帐篷、便携桌椅和烤炉,还有各种食材酒水一应俱全。   程宴北等收车后赛道里没人了,又跑了一圈下来。   九曲十八弯的赛道冗长又复杂,跑一圈就要四五十分钟,烤炉帐篷什么的都架起了,都快一个小时了,他却还没回来。   眼见着都快傍晚。夕阳沉沉。   一群队员饿坏了,一下车就大快朵颐,来了一出风卷残云,啤酒也喝了不少。好像没人注意到他没回来似的。   傅瑶帮Victor烤肉,一直朝山路赛道那边张望。别说没见到程宴北车的影子,就连引擎的轰鸣声都没听到。   她放下手下的活,让Victor看着烤炉,她准备去前方看看。   “傅瑶,你别担心队长啦,”有人喊她,“那赛道加固过的,山路上还有照明,没以前那么容易出事儿。”   程宴北以前在这条路上出过事。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傅瑶的哥哥傅森还在Hunter当队长时,也是这么一个夕阳颓颓的时刻,他们两人训练到这会儿差不多,程宴北的车侧翻下了山。   所幸并不是不高,车翻下山即时触发了应急设备,但车身在跌落下去时,他险被飞进来的一截玻璃刺穿心脏。   现在还留着一道疤。   傅森伤得比他深。   当年还是傅森赛车手职业生涯最高光时刻,刚拿了欧洲锦标赛的冠军,但伤到了手臂神经,虽后续治疗效果不错,医生也说不会影响开赛车,傅森却还是退队了。   那时程宴北跟傅森躺在医院接受治疗,傅瑶刚进MC,去照顾傅森的时候会给程宴北带个顺水人情,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了,关系一直很不错。   傅瑶不顾后方队员们的叫喊,执意过去看看。   出事时这群队员都不在,现在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傅瑶可是目睹过事故现场的人,难免担心。   她刚走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听见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很快,程宴北那辆红黑相间的SF100身披落霞,迅速爬坡而上,激起山路赛道的乱石击打,尘土飞扬。   “队长这不是回来了么——”   后面有人嚷嚷了起来。   程宴北将车开到终点,下车后摘掉头盔,夹在腰际,长腿挥开,朝这边走来。   他身形颀长,如此逆着光,好像又高大了一些。   他走近了,都快到傅瑶面前了,才注意到她。   好像在想事情。   傅瑶迎上他,和他一齐向帐篷那边去,边故作严肃地说:“你开车的时候这么心不在焉的可不好,再出点事怎么办?”   “不会,”程宴北看她一眼,唇角勾着,笑了笑,“我还算小心。”   “那怎么这么久?”   “开的比较慢。”   傅瑶听他这么说,更感到好笑:“拜托,你是赛车手诶,你在赛道上开那么慢能拿到冠军么?”   边看了看表,“比正常时间晚了快半小时,我看你是去兜风散心的吧?”   程宴北唇半虚弯着,没说话。   他加快了一些步伐,走过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融入集体,跟队员们聚到一处。   傅瑶瞧着他背影,总觉得他是有心事,也没想抓着他问了,过去了就和Victor一起招呼大家可以放开肚皮吃了。   篝火烧得热烈,灯火鸣鸣。   饭吃过半,队员们借着酒话还拿傅瑶跟程宴北开起了玩笑。   “——队长,我看你跟傅瑶凑凑过得了,她刚才可担心你了,隔一会儿就去那边看了一眼,着急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看队长跟傅瑶挺般配的,你俩也熟了这么久了,不试试吗?”   傅瑶也就过去看了一趟,这么被夸大,难免嗔怪:“喝你们的酒,别瞎起哄。”   坐在火堆旁觉得热,程宴北将赛车服拉链儿拉开了大半,长腿懒散地抻开了,抽着烟。他视线时不时低垂着,并没参与旁人的起哄。   他虽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今晚一顿饭吃得也好像兴致乏乏的,这会儿坐在一边,仿佛置身事外,安静得有些诡异。   傅瑶拿来两个杯子,端过来一盘刚烤好的德式香肠,还滋滋冒着油热,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她也随之坐下,同他攀谈起来:   “你之前回国给《JL》拍的那个杂志的样片,人家给我发来了,下周就发行了。MC背后现在好像是有资本撑腰,为了捧你这个冠军,让杂志社加印了好多册,不过现在谁看纸质读物啊,印那么多得滞销吧。”   程宴北没说话,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   “哎,你不是不喝酒吗?”傅瑶赶紧给他手挡开了,“你拿错了,这是我的。”说着,她去一旁拿了别的给他倒上,推过去,“你喝这个。”   程宴北视线却还在自己刚才拿错的杯子上。思绪跟着飘回了半个月之前上海外滩十八号的Bar Rouge。   那晚的酒桌上,怀兮拿错了他的杯子。   他下意识地一抬眼,四处环绕一圈。   没有她。   傅瑶继续刚才的话题:“不仅是封面,Hunter的人跟ESSE的那几个模特儿搭档拍的内页也很好看,你说滞销了多可惜?今天经理还跟我说,下个月的欧洲赛准备找ESSE的模特儿来当赛车宝贝,别的车队都带,我们总不能不带吧?没气氛——尤其是,杂志封面跟你搭档的那个模特儿,也长得很漂亮。她是ESSE的么?”   傅瑶这句被旁人听到,立刻就有人接言,大大咧咧地道:   “你别说,我程哥拍的杂志照一点都不输给明星,跟他搭档的模特儿还是燃哥的女朋友呢。”   “对啊,燃哥以前就老跟我们夸他女朋友漂亮,我还以为他吹牛逼呢,拍摄的时候一见到才知道,真的很漂亮——腿又长身材又辣。”   “腿长不长,身材辣不辣,得跟她搭档过的程哥说啊,程哥还扶过她的腰呢——是不是啊,程哥?”   一群人不修边幅地起哄,想把程宴北往炒热的气氛中带。   大家心底都猜测着,他跟那位叫怀兮的模特儿在上海的时候有些暧昧,如今看看,好像没了下文。   程宴北以前换女朋友换的很快,他也不缺喜欢他的女人,现在这么一封闭训练,没机会接触到了,这几天人好像被憋坏了似的。   傅瑶浏览杂志发来的样片时,是看到了几张有点儿尺度的,行径暧昧的照片。   她一开始还想问,是不是程宴北在拍杂志之前跟这个模特儿谈了恋爱找到了感觉,怎么两人一颦一笑,一个对视都那么来电。   没想到这个模特儿之前居然是蒋燃的女朋友。   蒋燃跟程宴北一样,先前也是个会玩儿的,女朋友换的比换衣服还快——这么说也许有些夸张,但傅瑶每次见他俩,他们身边的女伴几乎都没重过样。   如果她没记错,现在《JL》的主编还跟程宴北有过一段,程宴北前阵子好着的那个女朋友是个造型师,常给时尚圈的各类杂志、秀场模特儿做造型的。   程宴北一直没说话,不大想参与他们的话题似的。他起身离席,拿着打火机去一旁抽烟去了。   “你们猜猜队长下一任女朋友什么时候找?”   “你管人家呢,他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   “别啊,万一跟傅瑶好了呢?”   傅瑶看了眼程宴北的背影,又瞧着一群人,半开玩笑地道:   “别瞎说,我都要结婚了。”   话好像是对程宴北说的。刻意扬了扬声调。   他却全然无反应,头也没回一下。   直往帐篷旁走,高大背影披拂月光,略显萧索。   “结婚?”   “哇——恭喜恭喜!”   “对方干嘛的?我们傅瑶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一众哄然中,傅瑶抚了下自己还光滑的无名指,微微撑着下颌,反而淡定地笑着说:“他也就是口头一说,要是真结婚的话,估计也很快了——他平时开赛车也没什么时间,现在也没空细谈这个。我俩最近还吵架了。”   “也是赛车手啊?”   “是啊,”傅瑶说,“常驻伦敦的那个Feb车队,知道吗?”   “知道啊,也出过不少冠军吧?不过他们几乎没有中国队员啊,你男朋友是外国人?”   “嗯,英国人。”   “在一起多久了?”   “大半年了吧。”   “这么久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你不也没问?”   过了会儿,又有人说。   “哎,傅瑶你什么时候不想结婚了就跟他分手,给我个机会呗。”   “你他妈又放屁——”   “戒指还没买呢好吧?我放什么屁了?戒指都不给你买只是口头说说的男人,摆明了不想跟你结婚啊。”   如此聊着天,气氛轻松了许多。   傅瑶唇边笑容却愈发淡了。   程宴北过了一会儿回来,一群人又喝了一轮。灯火迷离的觥筹交错中,他也跟着喝了两杯啤酒。   他不胜酒力,脸涨的通红,几杯下去,人就醉得酩酊。   -   第二天一早,程宴北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在傅瑶的房间。居室型的酒店,厨房那边已经传来了早饭的香味儿。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人还有些混沌。不留神,差点儿在卫生间门口摔了一跤。   傅瑶听到动静,正拿着锅铲,回头看他:“你醒了?”   傅瑶也是齐耳短发,如此她只侧了半边脸,程宴北没完全清醒,定了定神,才看清了是傅瑶。   他点点头,“嗯。”   然后环视一圈房间,似乎在疑惑自己怎么在她这里。   “哦,是这样的,你别误会啊,”傅瑶打量一下他完好的穿着。他就脱了外套,下身还是赛车服的裤子。她主动解释着,“昨天他们喝醉先给你房间霸占了,你走错了门,给我房间霸占了,我就只能睡别人的房间了。”   走错了。   程宴北回味一下着三个字,思绪跟着滞了滞。   “他们好像还没醒呢,我让Victor一会儿去叫他们起床,别耽误训练了,”傅瑶说着,安排道,“你现在我这里洗吧。冲完澡有浴袍,一会儿你回去再换衣服。”   程宴北抿了下唇,再没说什么,就去洗漱了。   再出来,傅瑶已做好了早餐,放到桌面。两人份的。   盛大多都是专业营养师给赛车手搭配好的早餐,荤素都有。但显然程宴北的那一份更丰盛一些。毕竟他还要训练。   傅瑶拍了照发朋友圈,一抬头,见程宴北穿浴袍出来,领口敞一片V,前胸一片纹样张扬的地裂纹身。   她视线落在那里小半秒,若有所思了一下。他之前在山地训练侧滑摔下山,伤口就在那附近。   程宴北迎上她视线,她才从他胸口处收了收目光,笑着说:   “过来吃饭吧。”   时候不早了,已经过了楼下餐厅的早餐供应时间。   傅瑶坐在桌子对面,边拿着手机,随意地回复着朋友圈的评论,边注意到程宴北已经坐下吃饭了。   她满意地笑了笑,过了会儿,等他草草吃完准备走,她突然叫住了他:“哎。”   程宴北边穿着衣服,边回头瞥她眼。   “怎么了?”   有点儿冷冰冰的。   傅瑶放下手机,朝他勾了勾唇。   “你现在没女朋友吧?”   程宴北皱了下眉,“嗯。”   傅瑶继续笑着问他:“我们,要不要试试?”   -   怀兮在港城待得无所事事,却莫名心烦意乱。   她在港城除了徐洋也有不少大学同学,心烦了好一阵子,这几天约着人逛了好几天的街,喝喝下午茶,做SPA,泡温泉,还给全身做了保养。   对她来说,睡觉是最好排解情绪的方式,花钱是发泄情绪最好的方式。   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在发泄什么。   昨晚跟几个大学同学去港城棠街一家叫兰黛的酒吧喝酒,认识了个大学同学的朋友。   那个男人也是他们港城财经毕业的,大她一届,长得挺帅,人也绅士。昨晚她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最后舌头直得人都说不出话了,对方才姗姗来迟,替她挡的酒。   那个男人也留着寸头。眉眼很干净。   以至于借着酒劲儿,迎着酒吧破碎迷离的光,第一眼看过去,怀兮就认错了人。   就事后别人描述,昨晚她支着脑袋,麻痹着神经,大着舌头,一直问他。   为什么之前在上海,她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他故意两次不接。   是不是故意让她惦念他。   为什么那天打过去他关了机。   是在飞机上,还是那么晚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为什么这几天不给她打电话。   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   没问个明白,他们却顺水推舟地留了联系方式,还加了微信。   以怀兮多年浪迹酒场的经验来看,对方对她有好感。   刚从SPA馆做了全身保养出来,那个男人就发了微信问她,今晚是否有空。   看样子是越过了给他们做中间人的那个大学同学,直接约她了。   她昨晚醉的不轻,微信一个陌生头像弹出来时,她还吓了一跳。   心底咯噔一下。   点开之前,还抱了一丝小小的希望。   毕竟她和程宴北,连个微信都吝惜给对方留。   好像,回到了那分手的五年的状态。   怀兮平时也不喝酒的。   她对喝酒还没什么切实概念的时候,就认识了程宴北。程宴北从不喝酒,她也跟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他的习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也成为了她的习惯。   分手后的很多年,因为工作原因,大大小小的酒局也赴了不少,她却向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没有下意识,没有刻意拒绝。   仿佛就是一种刻在骨子里,改不掉的习惯。   她想着就有些头痛,没回复微信。   她刚从SPA馆出来,顺路去商业街附近的通讯公司给手机办业务。   若要算起来,她大概是一个月前才回的国。之前在国外待了一年多,手机办理的还是适用于常驻国外的套餐。   正在营业大厅排队,徐洋给她发了微信。   徐洋说,MC赛车俱乐部发来邀约,要邀请ESSE八名模特儿在Hunter五月底的欧洲赛上穿着Hunter车队代表色的服装当赛车宝贝,给车队宣传。   问她去不去。   怀兮看到Hunter几个字母,心头就像针扎着一般。从那天登录他们的官网后,她就极力地避开。   电脑上之前下载保存的关于他们车队的资料也被她删掉了。   从上海回来之前换了手机,之前的通话记录都没了,她没有清理通话记录的习惯,这几天心烦之际,把通话记录清空过好几次。   怀兮刚回ESSE,一切都还没步入正轨。她正是需要为自己争取资源,增加曝光几率,给公司创业绩的时候。   也不知是否抱着,想再见一见谁的心情。   这么复杂地一混合,她没犹豫一会儿,就回复了徐洋。   【去。】   徐洋很快也回复了她。   【你很痛快嘛。】   怀兮不自觉地笑笑,回复。   【是啊。】   想想之前,她经由尹治介绍去《JL》试镜,签合同时,看到白纸黑字写着她的合作的对象是Hunter的程宴北。   她想也没想就说自己不拍了。   好任性啊。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任性。   总是赌气。   怀兮这么想着,心底兀自叹了口气。   徐洋又发来一条消息。   【那行,我报给上面了。这是他们赛事组的人,你加一下她微信,她给你们拉个群。这几天就开始安排了。】   顺带推过来一张名片。   发送过去好友请求,几乎秒通过。   怀兮还没找到表情包打招呼,对面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   【是ESSE的怀兮吗?】   【嗯,你好。】怀兮回复。   【你好,我是MC赛车俱乐部的傅瑶。】对方回复过来一个很可爱的小兔子的表情包,【那我备注一下就给咱们拉组啦。】   【好。】   怀兮坐在营业大厅等得有些无聊,想到傅瑶也是MC的人,便顺带着滑了滑她的朋友圈。   想找到一些,和谁有关的蛛丝马迹似的。   正好,她就刷到了傅瑶最新的朋友圈。   坐标在英国伦敦郊外一处高地。地点名有些眼熟。   九宫格图片,看起来是篝火晚会,异国风景,热腾腾的烤炉,鲜红的冒着热气的烤牛排和德式香肠,琳琅满目。   最中间的第五张图片是一张大合影。   齐耳短发的傅瑶眉目如星朗,笑容清甜,淡妆点缀就很好看,妆容很清纯。   她坐在一个穿红白相间赛车服男人身旁,两人挨得极近。   男人是寸头,是剑眉,左眉边一道隐隐的疤痕。   他单眼皮弧度寡漠,视线散漫地望向镜头,唇边略带笑意,赛车服拉链儿拉得很低,不羁又随意地敞开,脖颈修长,喉结嶙峋。   其他队员在他们身后站成一排,共同面对镜头。   像是在作陪衬。   怀兮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Hunter官网的照片上,一身深蓝色工装连体裤,英姿飒爽的女人。   她点照片的指尖僵了僵,两指颤抖一下,将照片放大了。   看清了傅瑶身边的男人,的确是程宴北。   她心跳惴惴地,失重了一样跳起来。不再停留,迅速地,滑到后面的照片。大多是拍的照片背景下的食物和风景照。   还有一张是傅瑶的手握着一只酒杯拍的。   没什么可看的。   直到最后一张。   一顿丰盛的早饭,两人餐,没什么好看的。   就是两杯摆在一起的牛奶旁,放着一只打火机。   黑色磨砂质地,有深刻缭绕的暗纹。很熟悉。   在Bar Rouge的那晚,他越过了她,从桌面拿起了这只打火机。   她还用这只打火机,为他点过烟。   记得那天晚上,风有些大。   醒醒在外滩走丢了,他和她回黎佳音家的路上,他下车去便利店给醒醒买了东西出来。   他示意他双手都提着塑料袋儿,在车外微微俯下身,要她为他点烟。   她刚伸出手,他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儿,恶作剧一样,差点儿将她从车窗户里给拽出去。   那时他唇边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笑意,不顾她满面羞恼,还装模作样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那天晚上他留在黎佳音家里,他们毫无遮挡地紧紧相拥。他们上床了。   在分手的五年后。   她是心动的。   不仅那晚,从最开始,直到五年后,她对他,都是心动的。   怀兮的指尖微微颤抖一下,立刻,切出了大图浏览模式。逃也似的。   又注意到,这条朋友圈的配文,只有一个Emoji的红色桃心。   很刺目。   手机屏幕熄灭了,她都没有挪开视线。   接着,手机屏幕又是一亮。   徐洋又发来消息。   【你加傅瑶了吧?她是我读研时认识的学妹,她男朋友是个赛车手呢,我也才想起来,你之前的男朋友是个赛车手吧?】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已经不在MC了,去了FH的Firer?我这会儿想起来,怕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们分手了,他也走了,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我还怕你介意。】   怀兮想说,我没事。   却如何都无法打下字。   她在营业厅排队,到她了。   前面的人走时,不留神撞了她一下,她晃晃悠悠的,差点儿站不稳,鞋跟高险些崴了脚。   她往一边跌了一下,身旁另一队的男人扶了一下她。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   像是酒没醒似的,失魂落魄地看着对方,很久,很久。   目光却是空洞的。   满眼仿佛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方没等到她说谢谢,她一站稳,就匆匆地走了。   此时,业务小姐用清甜地嗓音问她。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抿了下唇,又用那种空洞的眼神看着对方。   说。   “能帮我换个手机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日的万更   -------------------------------   感谢在2020-04-18 05:07:58~2020-04-19 23: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落雪梅888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lailai的宝宝、zhyy、毕绍欣 Helena、时光依旧294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or 20瓶;Evian 15瓶;Littlefivexia 13瓶;jannietan、甜栗秋 10瓶;是小王呀 3瓶;黄小咬 °、不知道叫啥嘻嘻 2瓶;35452309、zh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痴缠   黑白颠倒地疯了三四天,昨夜又是彻醉。怀兮一觉醒,头痛欲裂的。在床上翻了个身,依稀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发现她还在怀礼的公寓。   开了卧室门出去,周菀妙刚买完东西回来。   保养极好气质文雅的女人一身驼色风衣,提了个挺大的购物袋,放到桌面上。看着挺重。她瞧着一脸惺忪的怀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吵醒你了?”   怀兮一愣,先是打招呼,“阿姨。”遂迟滞地摇了摇头:“没有。”   周菀妙一笑:“怀礼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你把回南城的高铁都给误了,我就过来看你。”   高铁?   怀兮又是一愣,反应跟不上思绪,手握空拳,用指节叩了叩酸痛的太阳穴。才想起,自己是定了今天回南城的高铁票。   昨晚醉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这会儿都下午三四点。   什么都忘了。   周菀妙将购物袋里七七八八的东西放在桌面。各种食材。   “怀礼这儿平时空着,没什么东西,我买了点儿回来给你做点吃的。昨晚你在卫生间吐了,我今早叫给我们打扫房子的阿姨顺便来你这儿收拾了一下。她平时也过来收拾怀礼这里的。”   怀兮窘迫地“啊”了声,小声道:“麻烦你了……阿姨。”   “没事儿,”周菀妙将东西摆好,然后半开玩笑地说,“误了就误了吧,你干脆在港城再待几天好了。你签的那个公司不还在港城么?省得你两头跑,麻烦。你好久不来港城,你爸也记挂你。”   说着,便顿了一顿,似乎意识到有些僭越,便歉意地笑一声:“你妈妈应该也想你,还是得回南城的吧。”   怀兮点点头,过来帮忙。“嗯,得回去。”   周菀妙便不再强留她。怀兮妈妈那边什么情况,她大致也了解,便又换了话题道:“你这次回港城,没跟男朋友见面?”   “我没男朋友啊。”怀兮笑一下。   “诶?”周菀妙有点儿惊奇,“昨晚,好像是个男孩子送你回来的?”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落在茶几上的一只挺漂亮的,银白色陶瓷质地的打火机,猜测着,“落下东西了呢。你平时不抽烟的吧?”   “嗯……不抽的。”   怀兮动了下唇,看了眼那只打火机。又淡淡移开视线。撒了谎。   打火机不是她的。   她也不记得昨晚是谁送自己回来的了。   头疼。   “哎,老了。我就记得,你大学毕业那会儿说要和你那时候那个男朋友毕业后一起留港城呢。就记着这么一件事儿了。”   怀兮这些年满世界地跑,来港城的机会是有,基本都是没待几天就匆匆离开,也甚少去他们家里。她和怀兴炜父女关系多年来一直挺寡淡,没什么交心谈天的机会。难免周菀妙不知道。   “那不都五六年前的事儿了么。早过去了。”   怀兮勾了勾唇,轻松一笑,又低下头继续整理东西,唇边笑意不自觉地跟着淡了几分。   “五六年,那么久了呀,”周菀妙沉吟一下,又赞赏地瞧着怀兮,“你也一下长成了个大姑娘了。长大了,漂亮了,也懂事了。”   怀兮谦虚地笑笑。   周菀妙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也就十一二岁。真快。我真是每天都盼着怀野能一下子长大,他懂点事儿,少让他爸生点气比什么都好。他爸年纪大了,不能总生气。身体吃不消的。”   怀兮倒不介意周菀妙顺口以“他爸”这么称呼怀兴炜。   她自然明白,即便怀兴炜也是她的爸爸,但他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她便笑着应:“那得麻烦阿姨平时多劝劝,总生气是不好。”   “说的是啊。”   两人边聊着天做了饭。怀兮不好辜负好意,当着周菀妙的面多动了几筷子吃了点儿,换了衣服,又约了人出去。   怀兮又去了这几天常去的那家叫做兰黛的Pub。   推开门一头扎入灯红酒绿,她也才记起,那只落在她家的打火机是谁的。   吧台后黑色衬衫的寸头男人正在为客人调酒,见她又来,笑颜顿展,开玩笑道:“你就不能换个地儿,天天都来我这里?看上我了?”   怀兮坐过去,白他一眼,红唇扬起个挑衅的弧度:“不是你看上我了么?问我大学同学要了我微信单独约我,还把东西故意落在我家。”   她说着一扬手,“啪——”的一声将他打火机扔到大理石吧台,又一扬眉,瞧着他笑:“太老套了。”   孟旌尧人没恼,也没碰那打火机,只淡淡瞥过一眼。   他晃动着手里的杯子有条不紊地调着酒,有些好笑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才留下的。本来想送给你的,谁知道你今天自己来还了。”   怀兮稍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昨晚你喝成那样儿我送你回去,你在车上就吵着闹着管我要打火机,”   孟旌尧说着低头一笑,眉眼低垂着。   灯光落下一层淡影。他不是单眼皮,微微垂下的弧度,也胜似那种狭长的疏漠。“我以为你要干什么呢,结果你按着我肩膀,就要给我点烟。”   怀兮眉心轻轻一拢,“你说什么?”   “你这样,不是看上我了是什么?”   孟旌尧抿唇笑起来,将酒杯递给一边的客人,又微微俯身趴在吧台,忽然就凑近了她。   怀兮下意识向后躲。   他却一动不动地瞧着她,“之前在港城财经上学那会儿,我怎么没见过你呢。嗯?”   她淡淡一笑,“见过我又怎么样。”   “见过你的话,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怀兮立刻嗤笑一声,好笑反问:“女朋友?”   “是啊。我肯定那时候就追你。”   “别了吧,上大学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怀兮有点儿不屑地看他一眼,拿了只杯子,又伸手够一旁的酒,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你要是那时候追我,现在,你已经是我前男友之一了。”   孟旌尧佯装挫败:“真的假的?你那么狠心啊?”   琥珀色液体一漾,怀兮仰头一饮而尽。   涩辣入喉,这酒比她想象中烈,她在这几天的醉生梦死之前都不怎么喝酒的。有点儿受不住,狠狠一皱眉,眼眶都红了。   她强颜欢笑一下,过滤着喉中热辣,瞧着他,说:“当然。”   “得了吧,你看你失去我难受得眼睛都红了,”   孟旌尧大言不惭地同她开着玩笑,却还是从一边牵过一只空杯,倒上柠檬水给她,稍稍正色,“喝点儿吧,能好受点。天天买醉怎么行?不知道以为你失恋了。”   怀兮听到失恋更感好笑,她支着脑袋,嗤笑连连的,“我失恋?”   “对啊。”   “我怎么会失恋,”她笑着否认了他。柠檬水丝毫没缓解,她眼眶还红着,“我踹了别人,我先提的分手,能叫我失恋吗?”   孟旌尧不知她什么歪理,轻笑:“不算吗?”   “为什么算?”她自然有自己一套道理,这会儿人没醉,表情还有点儿笃定的认真,“我跟男人谈恋爱,还没被甩过。”   “这么厉害啊?”孟旌尧顺着她意思,笑着反问。   “当然了,”她绕过那杯柠檬水,又给自己酒杯斟上,视线垂下看着潺潺流入玻璃杯的液体,红唇扬起弧度,“我的原则就是,我踹别人可以,别人踹我不行。”   孟旌尧便是笑笑,依然顺着她的意思:“行。”   “你别总这么说话啊,”   怀兮轻轻晃着酒杯,这次控制了力道,控制好了感情。不若刚才那般一饮即尽般轰轰烈烈,将她眼圈儿和心窝都猝不及防地给烧红了,烧疼了。她这次只敢浅酌一小口。   继续对他说:“好像我真的是你女朋友似的,什么都顺着我。”   孟旌尧反问:“你刚还不是说我是你前男友么?”   怀兮也不甘示弱:“那我是你前女友了,你现在也顺着我么?”   孟旌尧便不说话了。显然觉得若是在此命题之下,便没任何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的必要。这个死命题,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笑了笑,说了句“你自己一个人少喝点”便去应付另一边的客人了。   怀兮的确不胜酒力,没喝多少人就颓了。不多时就趴在吧台上,她上身穿一件灰黑相间的豹纹吊带儿,慵懒得像只猫儿,肩胛骨随过滤心口热意的节律,如枯蝶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地颤抖着。   她微微抬起双因烈酒辣意微微泛起泪光的水眸,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   男人背过她,在酒架找酒,照顾着别的客人。   头顶灯光五颜六色,迷离地揉碎成一幅波光诡谲的画,他逆光背身而立,黑色衬衫很衬他的好身材。是利落的圆寸,后颈碎发很干净。   她瞧着他背影,听着他声音,随Pub中梦幻低缓的Jazz乐声,不知不觉的,好像耽溺于一个破碎的幻境之中。   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切都是那么像。   那么像。   她的思绪就这么渐渐地,缥缈,迷离着。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在过去与现在之间肆意地穿梭,一瞬将她推上云端,一瞬又将她拽入地狱。   好像,在上海的那个晚上,她的灵魂悬在他身前身下,半死不活,挣扎不能。被他撞得,揉得,皱褶无比,也破碎不堪。   无法拼凑完全。   但她知道,那一刻,他在她的身体中,她就是完整的。   她这么看着他,思绪不知不觉飘了很远。   直到他转过身来的一个瞬间,她注意到,他右耳后方,有一颗痣。很突兀。   突兀的,好像不应该存在于那里的。   男人眉眼很温柔。单薄的内双让他的眼神毫无侵略感,笑起来时,还有几分摄人心魄的桃花相。   孟旌尧转过来,见她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眼波盈盈的。   明显醉了。   “别喝了。”   他伸手,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手中见了底的酒杯与一边的酒瓶都夺走了。   怀兮也没管他要,手都懒得伸。她微微坐直了身,用他的打火机,懒懒点了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她不确定她要他给她,他就会给。   她好像在这一瞬间,也不想在他身上找谁的感觉了。   “我还没问你呢,”孟旌尧目睹她娴熟地吸气、吐气,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高三。”   “那么早?不良少女啊?”他开着玩笑,“自己学的?”   “有人教。”   “有人教?”他颇感意外,也有些不屑,“这东西还有人教,谁啊?”   怀兮眯了眯眸,觑了他眼,将他的打火机重新拍回桌面,没回答。过了会儿,一支烟快抽完,她拿出烟盒,又要抽一支新的出来。   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她这也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的烟瘾有点儿大。   不知不觉,她保持抽这个牌子的烟很多年了。这是她和程宴北以前习惯抽的牌子。   而他现在好像也还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在上海的那几天,她看到过很多次。   “没了?”孟旌尧注意到,去摸自己的烟准备给她,“抽我的吧。”   怀兮摇摇头,捻灭了烟下了高脚椅,拎起包,准备离开了。   “你干嘛去?”孟旌尧问她。   “回家。”   “哦对,”孟旌尧又叫住她。   怀兮回头,微微挑起眉峰,眼下一颗泪痣,同她的嗓音一般清透淡漠。   “什么?”   “程宴北……是叫这个名字吧,”孟旌尧笑笑,问她,“是谁啊?”   “……”   “昨晚送你回去,你一直喊这个名字,”孟旌尧有点儿明知故问,看着她,开着玩笑,“‘跟我一样’是你‘前男友’么?”   怀兮看了他会儿,眸光微微一沉,唇动了一下。   “对,跟你一样。”   “……”   “是之一。”   说完,她就离开了。   -   错过了前一天回南城的高铁,怀兮买了第二天的回去了。   她算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这阵子在港城却过得不人不鬼的,从前再怎么放纵,也没这么连着喝几天酒的情况。   昨晚在兰黛,酒没至浓处,就点到为止了。   她今天怕再错过高铁,特意起了个大早。走之前发了个微信跟怀礼说了声自己先回南城了,不用他送她。   怀礼最近很忙,也没空管她。   只回复了她,让她代他问妈妈一声好。   巩眉今年刚退休。   如今四月下旬,本应是高三应届生最如火如荼的时候,巩眉还是南城七中带毕业班极有经验的老教师,退休前几乎隔一年带一次毕业班,今年可算是闲下来了。   怀兮回家快下午五点,巩眉人就不在。打了个电话一问,跟怀兮说她跟几个一同退下来的老师联谊去了。   巩眉还嚷嚷着:“臭丫头没事儿换什么电话号码,我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打电话过来找我辅导作业呢!”   怀兮无奈:“还真有这回事儿啊?”   “对啊,我还能骗你吗。”   “行,我妈退休了学生家长也往上贴呢,谁让您是优秀教师,”怀兮开起了玩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都多大了,还等我回家给你做饭?”   “我不吃饭,我就是想你了,一回家见不到你问问你。”怀兮有些烦躁。话音落下,才发现,自己说了,很想妈妈。   她从小到大囿于妈妈严苛的管教之下,逆反心理严重,遗传了嘴硬,从不会这么直言直语地表达自己的想念。   到现在发觉,好像说一句“我想你”并不难。   这是非常简单,却又很温柔的三个字。   “晚点吧,别想我,你干自己的事儿去,”巩眉不由地软了些语气,嘴还是硬的,却没了平日里的严肃苛刻了,催促她,“不说了,我们这儿表演节目呢,到妈妈了。”   怀兮依稀听到巩眉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醇厚温和的声音,总觉得耳熟,她还没想清楚,巩眉就把电话给挂了。   真无情。   都不想她的。   怀兮洗了个澡躺在床,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通话记录,从最上端,一直拉到最下端。来回拉了好几次,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黎佳音在日本出长差,她们好久没联系了。   其余基本都是工作的电话。   她换了电话号码,也没群发短信骚扰大部分早就不怎么联系的人,仿佛彼此就是对方人生的匆匆过客,未来联不联系,全凭缘分。   一片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中几条未备注的号码。   怀兮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个号码是孟旌尧的。   孟旌尧有正经职业,是个注册会计师,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兰黛是他朋友和别人合资开的,他周末没事做就去调调酒什么的。完全出于兴趣。   在港城的那几天,不仅有怀兮那个和他共同认识的大学同学总攒局的缘由,孟旌尧从认识她的第二天开始,就越过中间认识的人,加了她微信频繁约她见面了。   怀兮正想着,这个陌生号码就转成了通话界面。   她微微一愣,刚从上海到港城的那几天对打来的陌生手机号几乎神经过敏一般的敏感,又如千万只小虫子,从心底爬上来。   可是她换手机号了。   她心底叹了口气,烦乱着。接起。   是孟旌尧打过来。   “回家了?”   “嗯。”   “今晚过来吗?”   “不去了。我在外地。”   “怎么了呢,骗我啊?”他笑笑,以为她搪塞,“昨晚提起你前男友,伤心了?”   “我有伤心?”   “你昨晚明明眼睛都红了,好吗?”   “那不是因为喝了酒吗,”怀兮无奈,不觉有些烦躁。“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   “真不来啊?”他语气失望,“我为了见你,白天忙完晚上就早早到兰黛去等你来,这么不给面子?”   “我们也不是什么关系吧,”怀兮笑笑,漫不经心地讽刺道,“你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么?还是你做了,我就必须要领情?”   “那行吧,”懂女人的男人总是三分把持,七分僭越,如此察觉到她好像有点儿躁,便稍稍收了些锋芒,笑着说,“等你回来再说。”   “说什么?”怀兮更感好笑。   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劲儿,有点咄咄逼人的,孟旌尧立刻收声:   “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回来联系。”   怀兮也没想再跟他联系。挂了电话很久,也没存他号码。   他又发来几条微信,她一条都没回复,觉得烦,连对话框一起删了。   她遇到过不少这种在夜店和酒吧认识的男人,放在从前,别説这么频繁地联系个三五天了,就算加了微信,她理都不会搭理的。   她对他最开始是有些兴趣的,但现在,全然烟消云散。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以后我说凌晨更,大家就别等了!!!!   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4-19 23:07:25~2020-04-21 05: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限15字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是小王呀、Vanessaaaaa、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酱 30瓶;宋梓昱 17瓶;jannietan、liliC、xxzhiwei 10瓶;久嘭 9瓶;Yulanda? 6瓶;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5瓶;28689103 2瓶;星逆光、冰凌菲、34831555、黄小咬 °、屁屁七、よにんか、问东西不知南北、你的小甜甜、限15字、429748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痴缠   为期半个月的封闭训练结束,连绵好几日都是雾天。程宴北他们联系了个伦敦西郊的猎场狩猎,一早便出发了。   许是这15天的高强度训练败光了人的精力,他昨夜就没睡好,中午一行人到达附近的民宿吃过饭后,他就回楼上房间去睡觉了。   再醒来,队员们已撇下他去猎场了。   外面雾又浓了些,几家民宿连成一片,错落地扎在山野间。   四周草木茂盛,高柏蔚然成林,盈盈地披散了片飘飘渺渺的雾,一缕微弱的月光不上不下地悬在树梢间。   过傍晚了。   程宴北起床整理了一下带来的行李。他们这次来要待个两三天左右。回国的时间暂定,俱乐部那边还没有通知后续的安排。   他立在窗边抽了两根烟,眺望远处。   修长手指捻着他那只黑色磨砂质地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窗沿儿,若有所思的。   不多时,听到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沿面前一条坡路向上,越来越近。队员们狩猎结束,驾车从猎场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楼下人声沸腾起来,在这静谧山野间平添一丝人气儿。很热闹。   民宿老板说晚上可以替他们处理食物,也快到晚饭时间,程宴北等烟抽完,就下楼去了。   队员们聚在一处,谈天说地,看起来是好好地放松过一番,虽疲惫但兴致仍很高涨,描述起今天的狩猎趣事,气氛炒热。   程宴北下来,许廷亦瞧见他了,兴奋喊一声:“队长,你今天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去?猎场那边可好玩儿了。”   “下午睡着了。”程宴北淡淡地说着,拿了只杯子,去一旁接水喝。   “那多可惜啊。睡觉哪有打猎好玩儿——又不是平时,你说你去睡觉,我们就知道你去放松去了。”   “你哥现在没女朋友,说睡觉去了就是去放松养精蓄锐去了啊。”   “有女朋友的话睡觉还能叫放松?你还是处男啊——”   荤话玩笑不疾不徐地在房中弥散开来,最后大家跟程宴北招呼了一声,说他们去外面的厨房帮民宿老板弄肉去了。   片刻后,程宴北也跟出去。   一打开门,就撞到才回来,正准备进门的傅瑶。   山野雾大,空气薄冷,傅瑶还穿一身狩猎时穿的灰绿色工装。   她手上拎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短发凌乱地拂在脸际。一见他,她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尴尬,眼睛却还是亮了亮,伸出手,朝他炫耀起自己今日狩猎的成果来:“——Surprise!看看,我打的。”   以前他来英国训练期间,就常跟傅森他们去猎场玩儿,倒不是很怕这东西,躲也没躲的,讶异地一抬眉:“这么厉害。”   “那是,”傅瑶得意地扬了扬脸,“以前跟你和我哥一起玩的时候,我只能跟着看看,今天按你以前教我的方法试跟他们用气1枪啊什么的,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到。”   程宴北这几天心情还可以,一扫阴霾似的。   他唇角旋开个弧度,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然后跟傅瑶示意厨房那边。许廷亦他们跟民宿老板正在处理一只猎到的鹿。   傅瑶没进屋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她将那兔子交给了厨房,和他找了处地方坐下,突然说了句:“哦对了,今天Adam联系我了。”   Adam是傅瑶的男友,英国人,也是赛车手,现役于Feb车队。程宴北之前在赛场与对方也有过几次照面,但并不相熟。   厨房很小,容不下太多人。程宴北准备坐在这里,等许廷亦一会儿换下来,他去帮忙处理内脏和骨头。   他望着那边的血腥景象,眉目倦淡的,无波无澜。   听到傅瑶这话,也毫无反应。没听到似的。   傅瑶微微撑起下巴,有点儿惆怅地倾诉了起来:“我和他说好了,我们这段时间先各玩各的吧。过阵子还对对方有感觉的话就再重新考虑这段关系。否则,就算了吧。”   程宴北看了会儿许廷亦那边,小半天,才回眸,淡淡瞥了傅瑶一眼。   一侧红铜色的灯火跃起一片昏昧。   她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灯光如此半明半晦地遮掩下,她左眼睑下方,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像是哪一处遗漏的光点。   像是颗泪痣。   他一时默然,与她对视着。   对视着。   他的视线也渐渐地,涣散而开。   过了会儿,听到许廷亦喊了他一声:“队长!我这儿快完事了,你过来吧——”   他才回过神。   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随口问:“你们不是要结婚?”   他这几天也听了不少队员的议论与玩笑。   听说她跟那个叫Adam的车手,是要结婚了。她自己亲口所说。   的确是傅瑶亲口所说。不过那晚,只是以此来打断旁人对她与他无伤大雅的暧昧玩笑,还有点儿,刻意说给他听的意思。   他们的关系因为傅森,一直都很不错。   女人很多情况下,会对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男人试探一二。试探对方对自己是否有超出友谊的好感。她也不例外。   “结婚?”傅瑶感到好笑又窘迫,“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戒指都没想给我买。”   程宴北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他是笑唇,不笑也似笑非笑的,唇角似有若无地上扬着。傅瑶抬头顺着这个角度去看,总觉得,他这样的笑容有些讽刺。   她也觉得,自己那晚说她要跟Adam结婚很讽刺。   包括第二天她给他做了一顿丰盛早餐,还问他,如果他没有女朋友的话要不要和她试试看,这话也很讽刺。   程宴北抬脚,准备去许廷亦那边,她忽然又叫他一声:   “哎,程宴北。”   他回头。   她仰脸,看着他。   微微凌乱,有些打卷儿的齐耳短发拂在她的脸际,这么仰起脸来,刚才那个在她左眼下方若隐若现的小光斑便消失了。   程宴北思绪滞了小半秒,垂下眸。   “你是不是有心事。”傅瑶迟疑了一会儿,才问。   她心想,只是作为朋友的话,问他是否有心事,好像并不僭越。没有说出那句“如果你没有女朋友我们要不要试试”僭越。   他那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私下里他们相处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徒留她一人尴尬。   后悔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还不如那天甩给她一句“不要”来得痛快。一盆冷水浇下来,总比寒意和失落一点点地从脚心蔓延而上好。   他们还不如好好做朋友,她也少说两句,就算有点儿好感也别去捅那层窗户纸。何必弄得自己这么尴尬。   这几天一见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刻意躲起了他。   “嗯。”程宴北顿了顿,微微颔首。算是肯认了,然后笑着问她,“很明显吗?”   “当然明显了,”傅瑶无奈,“你这段时间都这样。”   “是么。”   他以为自己只有前阵子会这样。   “怎么了啊你,”傅瑶故作轻松地问他,就像朋友似的,“在想女人?”   他沉默一下,又半笑着承认。   “算是。”   “……天哪,你都不遮掩一下的吗,”   傅瑶夸张地扬了扬声,语气又低缓下来,支着脑袋抬头看他,又开起了玩笑,“你不怕我听了难过么?毕竟我那天还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试试。”   程宴北低声地笑了笑,低眸,从自己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咬在唇上。他垂眼看她,眸色淡淡的,“我直接拒绝你,你不是会尴尬吗。”   “——我已经很尴尬了,好吗?”傅瑶没好气地哼了哼,别开头,“你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拒绝我,有什么说什么。痛快点。我们老老实实做朋友。”   “老老实实做朋友?”他笑着睨了她一眼,点上烟,“那以后你就别问我那种问题。”   “拜托——难道不是你有什么话都不好好说,遮遮掩掩的,总让人猜吗?你痛快点,把话说明白我也不会那么尴尬,也不会想别的有的没的了,谁知道你接受还是拒绝啊,”傅瑶翻了个白眼,“你总不把话说明白,女人会瞎想的。记恨你也说不定。”   程宴北没说话,一时沉吟。   “而且你又不是做不到,我问你有没有心事,你也承认了啊。我问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你也承认了,”   傅瑶说,“你在这儿自己难受有什么用,想谁就跟谁说呗。一会儿坦荡,一会儿又不坦荡的,不知道你犹豫什么,不累吗?”   得,这么批判一通,可是给她心里积郁多日的不爽给发泄光了。   程宴北状似思考着,然后便是一笑。   “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他又是半遮半掩的了,不愿就此多言,好像有的话,也不该对她说。“我过几天回国了。”   傅瑶一愣,“不是还没统一定时间么?俱乐部那边……”   “我先回去一趟,”他说,“有点事。”   “那你明天跟我们去打猎么?不着急走吧。”   “去。”   “心情好多了?”   “还可以。”   距离欧洲赛不到一个月,他完全可以在伦敦待到比赛开始的。   傅瑶绕了绕自己头发,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又不自觉地试探了他一下,酸溜溜的:“你到底想谁呢?还是这么着急回去找新女朋友?”   他以前换女朋友挺快,估计傅瑶下月欧洲赛再见他,身边就又有人了。   程宴北只笑了笑,将自己的打火机扔回桌面,“啪——”的一声。   吓得傅瑶一激灵。   他又是那副不多言的态度,转身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鸽!二更有些短小,明天多更点!   两个人就这段时间互相难受了一下,再沉淀了一下,又冷静了一下啦。   ——顺便!狗子他们去的那种猎场是猎场老板承包一块儿区域,散养一些鹿啊,野猪,野兔啊什么的,安排打猎体验,供狩猎爱好者去玩儿的。不是野味!拒绝野味!   比如,我今天查资料查到的几家英国的猎场。   Hunting UK   这家主要提供打鸽子和猎鹿的服务,狩猎地点在牛津附近的一个占地20万英亩的农田。可以根据你的要求帮你安排打猎体验。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到这里体验陶土飞碟射击,适合刚学会使用□□的新手。   West Highland Hunting   这家提供在苏格兰高地多个地方的打猎体验,主要提供捕猎野禽和猎鹿,另外还有钓鱼(苏格兰三文鱼好吃)。去高地玩儿过去体验一下不错。   Hunting Experience   这家专营猎鹿体验,可以像古代贵族那样策马狩猎,不会骑马的也可以选择步行追猎和驾驶汽车围猎,同样刺激。比较特别的是他家提供超详细的猎鹿课程,有30多年狩猎经验的教练教授你捕猎技巧,还会给一只可爱的猎犬帮你追踪鹿的踪迹。   -----------------------------------------   感谢在2020-04-21 05:50:46~2020-04-21 23:2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瑶瑶瑶瑶瑶瑶、是小王呀、maddymar、咖啡冰冰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瑶瑶瑶瑶瑶 6瓶;桔 3瓶;屁屁七、黄小咬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痴缠   封闭训练15天,半个月的时间都在伦敦高地赛场这边待着。MC赛车俱乐部在这种封闭训练期间对队员们的管理尤为严苛,手机都不怎么能摸到。   他们的对家FH赛车俱乐部的Firer车队在伦敦的另一个赛场训练。   据说这次也采取了MC封闭训练的方式,训练期间收了手机。蒋燃去了Firer后,Hunter的人与他就几乎没有来往了。   听说Firer的人训练一结束就早早回了国,息事宁人。Hunter这边还有一些赛前事宜需要程宴北处理。   训练结束的第五天,他才准备带队回国。   在英国待了整整二十天。手机倒是训练结束就一一发放给他们了。这几天,他就只给家里打去过电话。   傅瑶帮赛事组为队员们统一订机票,一整天下来,程宴北迟迟没给她回复。她等不住了,来他房间找他。   他给她开门,散漫地看了她一眼,就回到窗户边。他好像在跟谁打着电话。这个酒店在山脚下,信号不大好。   他的衣服叠好了一半,一半散在床。行李箱在一旁敞着,也只收拾了一半。   傅瑶却没听到他与电话那边的人对话,她也没打扰他,抱着笔记本电脑,找了处地方坐下,时不时看一看他背影。   心猜着,他是在给谁打电话。   很快,程宴北就摘下了电话。好像没打通。   傅瑶清了清嗓子,这才问他:“你回哪儿?南城么?”   冰冷的机械女声似乎还在耳边。   提示他,他打过去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   看了会儿手机屏幕,程宴北才微微抬起眼,回傅瑶一句:“南城。”   “那正好,我也回南城。我还以为你要去上海或者去港城一趟呢。我哥今天还跟我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你这次如果直接回南城,我们就一起,”   傅瑶和傅森都是南城人。她说着,就给他和她一起订了机票,“最快的明天下午出发后天晚上到的。行么?”   “嗯。”   程宴北没什么情绪地应一声,回到床边,微微躬下身,叠衣服。   “你这么久没回去,奶奶肯定很想你。我哥这段时间都在南城,有去看过她。她身体恢复很不错,一直念叨你。”   这事儿傅森跟程宴北打过招呼,程宴北便应道:“我知道。”   “前阵子欧洲春季赛后,你们马不停蹄地去上海训练,又打了练习赛,练习赛后呢,紧跟着就是这次封闭训练——唉,突然就提前了一周多。不然你还能回南城一趟。我大半年都在伦敦这里,也好久没回去了。”   傅瑶感叹着,半支起脑袋,又问他:“你家里人没催婚你?你今年28了吧?”   “还没。”他淡淡回应。   “那真好,你还能再玩儿个一两年。我哥就比你大一两个月,我爸妈天天催他。”   对于他们这种不缺女人喜欢的男人来说,趁年轻多姿多味地体验人生才是正经事。这年头,爱情是奢侈品,结婚就是花巨大的代价去送死。   傅瑶却不一样。   作为女孩子,这个年纪的她,虽还想再玩玩,但内心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始渴望婚姻,渴望安定了。   尤其是有个男人亲口对她说,他想跟她结婚。   这句话,她再年轻几年听到,或许会轻飘飘的嗤之以鼻。但她如今二十七岁,哪怕觉得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还是会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斟酌几番。   现在的人都不敢把话说得太重太满。   她嘴上总说,想跟别的男人试试,想和别的有好感的男人谈谈恋爱,总腹诽Adam连个戒指都不买给她,甚至她跟Adam商量好了他们各玩各的,过段时间再重新思考这段感情。   但她终究是不舍分手的。   她心里对Adam,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忽明忽暗的期盼的。   “你不着急结婚吗?”傅瑶又问他。   程宴北将衣服叠好放入行李箱,低头笑了一下,说,“年轻的时候很着急。”   傅瑶好笑地问:“多年轻的时候啊?”   “高中?”他不大确定,“还有大学吧。”   “你那时候有女朋友的吧?”   “嗯,有一个。”   “好幼稚啊,”傅瑶笑笑,直言,“我那时候也有这想法。现在想想,多年轻啊,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真的幼稚。这种承诺那时候一说出口,伤人又伤己。”   程宴北只是笑,没说话。   傅瑶作为过来人,知道结果。   他们当然是分手了。   “但是,回过头来想想,还是年轻好。虽然少了些理性,少了些现实的顾虑。但少年时代的感情,才最纯粹啊。”   傅瑶笑着笑着,就有些无奈,又问程宴北:“那你现在,还会想起她吗?”   “会。”他将最后一件衣服在行李箱放好,低下头,唇角牵了牵,“现在就很想。”   -   临近五月,南城天气转热。   怀兮穿了件雪纺低胸吊带裙,一个人坐在茶餐厅里等待。已过下午三点半,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她今天在家无所事事,就来得早了些。   空调溢出徐徐凉风,却还是有些热。怀兮伸手,在耳旁轻轻扇起了风,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餐厅的装潢与前来用餐的客人。   这是本地一家网红下午茶餐厅,格调优雅,装修别致,地处南城这座小城最繁华的一处商圈,前来打卡或者约会的客人很多。   不乏长相气质双双出众的,能让怀兮的目光在对方的身上停一停。   巩眉从去年开始就断断续续地催她相亲了。   她去年一整年几乎都在国外漂泊,男朋友前赴后继地换,也有理由躲。   这次回南城,她没到处瞎浪,乖得不得了,巩眉也没听到她跟谁煲点儿语气暧昧的电话粥,她虽没直说,巩眉心猜到她现在单身狗一条,刚回来那几天恨不得把“这个阿姨的儿子”、“那个亲戚的朋友的侄子”、“你舅舅同事认识的人的亲戚”的联系方式,个人条件,家庭背景什么的,满满当当地盛放在餐桌上给她当饭吃,可算是逮到她了。   这些天的相亲下来,怀兮见过太多的男人。   当老师的,在银行工作的,自己创业小有成就的,甚至还有在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社当美编,跟她一个圈子的。   各种款式都有,简直眼花缭乱。   一开始她还不愿意来。   直到接触到一个个不同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听他们为了讨她的好感侃侃而谈,标榜自己的价值,肆意地绽放男人自大张狂的天性,夸大事实漫无天际地吹牛,甚至跟她说一些,以“如果我们结婚,我会怎么怎么”开头的大话。   这总让她觉得非常有趣。   当然也不乏有条件优越,性格温和又健谈,与她极为合拍的男人前来赴约。她不算是个健谈的人,尤其是跟才见面的陌生人,却都愿一改冷冰冰的倾听者的姿态,被对方感染了跟着聊几句。温洽又自如。   她在这个过程中,好像又不知不觉地,找到了重新跟男人谈恋爱的激情。   可是到最后,不知怎么,却又有些兴致乏乏,索然无味了。   感兴趣是感兴趣,却做不到实实在在的心动。没有真真切切的好感。也没有那种,想跟他更进一步的冲动。   每每这时候,她就觉得,天下的男人,好像都是同一副样子。   本来她也不想结婚,就是迫于巩眉压力来走个过场,给自己近来无聊的生活找找乐子,何必因为对方让自己那么苦闷。   最后草草应付了事,便也罢了。   她这几天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到了安定下来,找个人结婚的年纪了。   毕竟她好像对男人,真的没什么激情了。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   怀兮想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切到微信。   黎佳音从日本回来了,好像到了公司一季一度评业绩的时候,最近忙得都没什么时间跟她联系。   黎佳音上一条微信说:   【我在日本拍的照片发朋友圈被我前男友看到了!他从我家搬走后我们都大半个月不联系了,他今天突然发微信夸我新裙子好看,问我什么时候回国,你说他想干嘛?】   怀兮撑着下巴,低头笑笑,指尖儿轻快地在屏幕点过。   【想睡你。】   【你别说,我也这么觉得。】黎佳音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继续说,【那条裙子挺短,我特意拍得性感了点儿,旁边还有我一个长得很帅的日法混血的男同事。】   【你故意的?】   【不行?我得让他看看,我没他该旅游旅游,该泡男人泡男人,什么都不耽误。一般这种时候,过得糟糕的人都不敢在分手后发朋友圈的。】   【你还真什么都没耽误。】怀兮心底哼一声,唇角轻抿起,笑着继续回复,【你跟Daniel怎么样了?没对人家负责?】   【他才十七诶。他大好的人生自己负责,轮得着我插手吗?】黎佳音说着,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我还想说呢,你换电话号码也在相亲后换啊!你相亲跟玩儿一样,欺骗了男人的感情,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换了号码不是一切风平浪静么?还用大下午地跑出来跟人约会?费劲儿。】   怀兮笑了笑,没言了。   她又顺手切出来,看到有微信好友更新了朋友圈的提示。   从上海回来,她有好一阵子没发过朋友圈了。   甚至都没敢刷过。   或许真如黎佳音所说,过的糟糕的人不敢在分手后发朋友圈。   大学毕业那会儿他们分手,她恨不得天天住在朋友圈、校友网,狂发动态,还偶尔会在五百年都没人说话的高中同学群刷刷存在感。   哪怕她把他的社交账号全都删光了,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偶尔看过一眼,或者以别的方式,掌握她的生活动态。   她希望他看到,她没有他也过得很不错,她恋爱照谈,日子照过,失去了他,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或者希望他重新加她回来,说一句,别分手了。   好幼稚。   怀兮想起自己往日行径,无声地笑了笑。指尖轻轻一点,还是点开了好一阵子都没刷过的朋友圈。   最近不敢刷朋友圈,大概是因为不想看到傅瑶的动态吧。   傅瑶是个很爱分享生活的人,更新频率每天好几条,事无巨细,几乎都要发一遍,让人很轻易地就能了解到,她每天在做些什么。   攒了好几天的动态没刷,怀兮一刷下去,连着好几条都傅瑶的动态。今天的,昨天的,前几天的,天天不落。   巍峨曲折的山地赛道。   盘虬在山坳之间,蓝天白云,茂密蔚然的丛林。   攀坡而上的颜色各异的赛车。   离镜头很近的穿红白相间赛车服的英俊男人。   一眼望不到头的猎场。   背着猎.枪打猎归来的人们。   布置温馨的山间民宿。   异国面孔和蔼可亲的民宿老板。   静默如迷的夜晚。   火焰腾飞的烤架。   处理好的被炙烤过,滋滋冒着油热的鹿肉。   还有此次训练圆满收官后,车队十几人的大合影。   这次画面中没有傅瑶。   被笑容洋溢的队员们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脱掉了红白色相间的赛车服上衣,穿一件裹身黑短袖。肩宽窄腰的好身材,双腿修长。   不知是否是因为训练的原因,他好像比前段时间瘦了。   单眼皮轮廓更深邃,寡淡了一些。   笑容也淡淡的,透着倦。   怀兮看了一会儿,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   她不想切大图,却还是点开了大图。   不想将傅瑶近日的朋友圈全翻一遍,好像是非要找一些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还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她知道自己再往下看,会有什么后果。   却还是一条条地,看下去。   将傅瑶半个月的朋友圈都看了一遍,近乎偏执一样地找他的身影,有他身影的照片,她就点开,放大了,仔细地,端详起来。   看他的笑容,猜他的心情,通过照片上细碎的信息,联想他今天做了什么。   越去看,她的心就像是在下坠。   下坠。   不知要坠到哪里。   只感觉到沉甸甸地,在无休无止,毫无底线,无法控制地下坠。   分手是一种悖论。   她没有他,自认为自己过得很不错。   而他没有她,生活得也很好。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没有她,他也热情高涨,笑容洋溢。   怀兮又上下滑了一遍,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用这种近乎偏执的方式窥循他的生活,生怕落下了什么遗漏的,没注意到的与他相关的信息。   生怕无法了解到他。   可明明,是她换了号码,不与他联系的。   是她先把他在她的生活中赶尽杀绝。   过去的五年,他与她之前都是空白的。   原来一个曾经你那么了解,他的生活与你几乎息息相关的人,有一天,会变得这么陌生。   他生活中的一切,他人生的所有,都与你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   “那个,我来晚了。”   对面突然落下一道温和男声。   怀兮也才发现,自己的确忽略了一条朋友圈。   是傅瑶前天晚上发的,那时应该如现在的南城一样,是伦敦艳阳高照的下午,猎场的那场森林大雾褪去,天色明媚。   镜头对准了外面舷窗,拍翻滚着的蓝天白云。   配字。   “等一场婚礼。”   上一条朋友圈是Hunter全员结束训练后拍的大合影。说他们要回国了。   “那个。”   对面人又出声,提醒她。   怀兮这才抬起头,愣然地看着对方。   是前几天相亲时认识的一个颇为温和健谈的男人。   好像是巩眉哪个朋友亲戚认识的人。是南城人,在港城大学当讲师,教历史的,浑身上下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笑起来都小心翼翼的。   怀兮上学那会儿学的理科。虽学得不怎么样,但她文科成绩更糟糕,尤其是历史,背都背不下来。   前几天见面,从前很讨厌古板的历史常识的她,意外地喜欢这个男人跟她讲古人前者的风流轶事。   两人聊得很好,分开时他要加怀兮微信,怀兮也没拒绝。   但他好像怕亲自联系她总有些唐突的,昨天还通过巩眉问她今天是否有空。他回南城是为了处理家事,即将回港城,想跟她见一面,再聊一聊。   怀兮觉得他人绅士又温柔,这样看似温吞羞赧,一开口却非常有趣的男人,应该在学校很受学生的欢迎。   而那天的确聊的很不错,她今天就来跟他见面了。   陈玺见她跟愣了神似的,也不像因为多等了他一会儿而生了气,就放心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继续温吞地笑着,道着歉:“我以为开车过来刚刚好的,我还顺便去附近理了个发,没想到你等了这么久了。”   怀兮收回神绪,牵起唇角笑笑:“没关系,我没等多久。”   她也注意到,他理了利落的圆寸。   可能是理发师没留神剃得狠了,衬着头皮,青白相间。   她一怔,“你怎么,换发型了?”   “啊,”陈玺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抚了下自己的头发,扎手心似的,他抿了抿唇,笑起来,“天气太热了。”   怀兮愣愣地瞧着他。   天气的确热,她今天也穿得非常清凉,他都羞于直视她,稍稍闪躲一下眼神,转身找服务生要茶点单的同时,状似无意地说:“你那天说你喜欢男人理圆寸。”   怀兮又是一怔,心下好似轰然一声。   她强牵起唇,良久,才发出好笑的一声,问他:“我……有吗?”   她完全没印象了。都不知是什么时候无意说出去的。   “有啊。”陈玺招徕服务生接过菜单,回头正准备跟怀兮说话。   突然发现她好像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可笑着,笑着。   眼圈就红了。   喃喃着。   “我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考虑到有人一直在等,我先写这么多发了,凌晨再发一更,下一更别等了,还在写!明早来看!!!   --------------------------------   感谢在2020-04-21 23:27:43~2020-04-23 01:1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ddymar、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小甜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痴缠   陈玺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有些手忙脚乱的:“……我就是觉得太热了,所以才去了趟理发店,南城这天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别多误会啊,我就是想起,你之前跟我说过一次。”   她这表情,跟要哭了似的。显然不是被他逗笑的。   陈玺说完,拿出了包纸巾,撕开塑料包装要递给她。   怀兮并没那么脆弱,眼眶却还是通红的,她见他动作笨拙,几度都撕不开纸巾的包装,整个人也小心翼翼的,像是她有多么易碎,他多看她一眼,她都要裂出一道瑕疵般的痕。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了,因了红着眼眶,眼眸也仿佛蕴了波光,盈盈瞧着他,说:“不用给我纸。”   陈玺又是一愣,立刻手足无措了:“那你……”   “我没事。”   怀兮扬起唇角笑笑,四处望了一下,空调在哪个位置,边还用手在耳旁扇了扇风,想借凉风过滤掉眼底的热意。   等情绪稍微好点了,她才回过头,眸色镇定了些许,看着他,并无恶意地问:“你以前,有过交往的女朋友吗?”   他今年二十八岁,照理说没有交往过别的女人,不太可能。   但她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像是一张白纸。你哭了他给你擦眼泪,你不高兴他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舒服了,他立刻跟你解释。   毫无与女人周旋的套路,从来都是笨拙的真心实意。   他们约在下午四点钟,他提早来了十五分钟,见她提前出现在这里,他刚才还跟她解释了一遍,好像真的迟到了而感到愧疚。   陈玺又有些害羞了,低头一笑,承认道:“有过,很久之前了。”   “这些年没交往过?”   “嗯。”   “为什么?”   “再遇不到之前那么有感觉的,”他直言直语地说,并不想遮掩,又深深看了怀兮一眼,闪躲开目光,“除了遇见你。”   怀兮也是一笑。   不知怎么,虽然她和他的感情经历不是一回事,甚至说是两种情感状态——“多年的情感空白”与“不断地展开恋情”,她却有点理解他这种感受。   她这些年交往了不少的男人,各式各样,比这几天的相亲还要眼花缭乱,琳琅满目。   但好像,一直没有遇到一个特别有感觉的。   到头来发现,前赴后继展开的一个个恋情,不过只是生活的常态而已。恋爱就只是恋爱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她记挂很久的心动。   “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陈玺见她一瞬默然,又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又有了别的情绪。   “没有,你别多想。”   怀兮对此方面是老江湖了,也不知自己是否会教坏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她也从不怕别人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只对他笑笑,半开玩笑叮嘱着:“就是,如果一个女人想哭,你应该直接亲吻她,拥抱她,或者带她去看场电影。这些都比粗糙的纸巾温柔——当然,前提是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她其实很烦躁男人总是不自信又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也好像,不怎么对温柔的男人感冒。   她喜欢的也好像只是温柔的本身。并非温柔的男人。   或许是年少时的一段感情过于暴烈,无论是从最初装对方的女朋友开始,还是当着众目睽睽大胆地亲吻了他,还是他为她在雪地里跟人打架打得满身是血如厮斗的困兽,还是将她带上他家的阁楼,按着她在他床上将毫无经验的她冲撞得几近破碎,几乎要划破了她,揉碎了她,把他永恒地刻在她的骨子里,刻在她的记忆里,连带最后分手时也无比轰轰烈烈,把彼此都伤到遍体鳞伤也不罢休。   她这辈子,就注定不可能爱上那种从头到尾,满身满心都写满温柔的,温柔到毫无棱角的男人。   痛饮烈酒后,再下喉的,就都是寡淡了。   人都是贱。   对你彻头彻尾温柔的人永远记不住,记住的,只有与温柔相反的那歇斯底里的一面,于是先前的温柔,统统都不作数。   譬如蒋燃。   对你暴烈的,却时常会想起。念念不忘的,除了那一段轰轰烈烈,几近野性般流露而出的经历,还有与之相反的,沉甸甸的,更铭心刻骨的温柔。   譬如程宴北。   陈玺看着怀兮,眨了眨眼。以为她暗示他什么,他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却又躲开了视线,不太敢说了。   怀兮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意思,她知道他下一句,可能会说“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或者“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这样的话。   “你可以记下来在以后的女朋友身上用——”怀兮立刻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电影院有什么好看的片子吗?”   “啊,我看看啊,”陈玺拿出手机准备查看最近影院的排片情况,顺便问,“你有什么要看的么?”   “我看看。”怀兮要打开自己手机查看。   陈玺却将自己的推了过去,丝毫不怕女人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或者突然弹出什么消息似的,耿直得可爱,“看我的。”   怀兮顺便掠过一眼界面上方,好像是个连锁影城的专属APP。   “陈先生,欢迎您光临影逸影城。”   怀兮心底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给他微信地备注是。   程玺。   她也并非前后鼻音不分。   “怎么了?”陈玺又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没事儿,”怀兮笑了一下,迅速整理好情绪,仔细地滑过他屏幕,查看起最近的排片和各个上映的电影的简介。“我看看啊。”   心里边想着,她一会儿得找个机会改了。   万一被他看到了,多尴尬。   -   怀兮跟陈玺看了个热度很高的喜剧,全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散场后两人从放映厅出来,还对刚才的剧情津津乐道的。   怀兮的心情明朗了不少。   最近《复仇者联盟》系列在中国大陆重映,怀兮那会儿一进影城,就注意到分立在检票口两侧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人形立牌。   足足三米高,门神似的。庞然大物,惹人注目。   怀兮出来又瞟了一眼,陈玺注意到她看那立牌,立刻问:“你喜欢《复联》系列么?”   她摇摇头,“我前男友很喜欢。”   “前男友?”陈玺笑起来,问她,“你陪他去看过么?好像去年年底上映的4。”   “没有,”怀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会儿我们刚在一起,他想去看,但是我怎么没看过这种系列电影,看不懂,他就自己去了。”   陈玺沉思一下,也点点头。   “也是。这种电影少看一部都有点儿看不懂,分支电影,衍生的美剧也很多。还是要跟懂的人看。”   他有点儿过于耿直了,但说的并没什么错。   怀兮笑着看了他一眼,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去吃饭了。   怀兮吃的依然很少,边吃边用手机计算卡路里。陈玺知道她当模特儿的,也尽量点一些清淡健康的食物。   他倒真是一身书卷气,穿一件白衬衫显得身型单薄。他说自己平时也并无健身的习惯,吃的也很素,跟着她少吃一些没什么事。   一切都以尊重她为主。   怀兮却不大好意思了,强制他点了些挺有热量的荤菜,自己吃了一会儿,怕扰了他兴致,就借口去卫生间。   她准备在商场里走一走,消耗一下多余的热量。   上下晃了两圈儿,接到了巩眉的电话。   昨晚陈玺给巩眉打电话,试探怀兮今天有没有空。怀兮那会儿就在旁边,一直给巩眉使眼色,让巩眉说自己没空,巩眉却直接把电话给了她。   怀兮又气有无奈的,去卧室关上门接的。   具体说了些什么,巩眉不太清楚。但怀兮今天下午不在家,她猜她可能是跟陈玺出去了,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前来试探。   一开口,就打了个含糊:“怀兮,干嘛呢?”   怀兮是没有小名的。从小到大父母就只会冷冰冰地叫她怀兮。加上巩眉那严肃刻板的语气,每每一叫,简直令人胆寒,她就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事。从小就是如此。   “还能干嘛,吃饭。”怀兮应得随意,背靠在商场三层的玻璃围栏边,懒懒向后搭着胳膊,问,“妈你呢?今晚又跟徐老师出去了?”   自然而然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巩眉。   巩眉气不打一处:“诶——”巩眉那暴烈的脾气在男人面前都从不收敛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身边有谁了,念叨怀兮,“你这臭丫头,管起你妈我来了?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怀兮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懒得回答,反而敬告巩眉,“你嗓门儿小点,徐老师人那么温柔,胆子又小,我之前上学那会儿,班里同学趁他转过去写板书偷偷砸他粉笔头他都吓一跳,发火都发不出——你脾气那么暴躁,别把人吓到了。”   徐老师是怀兮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个温和儒雅,跟陈玺气质很像的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怀兮上高中的三年里,他跟当班主任的巩眉搭档带他们班。   徐老师的妻子在他家孩子七八岁那年就得癌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   以前他远远地听见巩眉喊怀兮他们班上自习,都能吓得抖一抖,怀兮以为他应该挺怕巩眉,唯恐避之不及,谁知她刚回港城的那天,巩眉说自己晚上跟几个退下来的老师联谊,很晚了,是徐老师开车送巩眉回来的。   徐老师应该是经常来她们家的,那天自然地跟着巩眉进来,见到了怀兮这个自己昔日的学生,才有点儿不好意思。   怀兮在港城的这段时间,他就不怎么来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怀兮见过的男人多了,徐老师绝对对巩眉有意思。想都不用想。   徐老师不来的这阵子,巩眉这个平时十分怕麻烦的社交生活的人,天天换着法子约和徐老师同批退休的一帮老师们聚会。野炊,跳交际舞,或者搞个什么内部的插花书法比赛,样样不落。   徐老师除了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能写一手漂亮的好板书外,钟爱摆弄花花草草,怀兮上学那会儿所有同学们都知道他办公室一窗台的绿萝和君子兰。   巩眉可向来不喜欢养花养草。怀兮这次回家,却发现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什么除虫剂,营养剂这种挺专业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得,你可别说我了,相亲这么多天到底有没有看上的?”巩眉似乎是稍稍避开了别人,问她,“你都二十七了,别成天不当回事,要求那么高,没人能入你法眼?”   怀兮倒是跟巩眉提过黎佳音不婚主义的事儿,巩眉想起这事儿就挺紧张:“我跟你说,你可别跟着小黎学坏了啊,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自小目睹父母这段失败的婚姻,怀兮对婚姻的态度其实也是兴致乏乏,但不至于到坚定不移地不想结婚的地步。   “不结婚就是坏啦?”怀兮无奈,半开起玩笑,“那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你不结婚,你不是坏到极点了?”   巩眉拔高声调:“哎!怀兮——你居然敢说你妈。皮痒了?”   “我说实话好吗,”怀兮不吐不快,“你看人家徐老师对你多上心,大晚上把你当个小姑娘似的送你回家,我在外地心疼不了你,有人替我心疼你呢。”   巩眉沉默一下,提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立刻被怀兮截了胡:“徐老师人挺好,你们就凑合过呗。”   其实从前也有类似徐老师的男人出现,对巩眉展开热烈追求,处处体贴,无微不至,对怀兮也不错。   但巩眉或许那时碍于怀兮还小,父母离婚当年瞒着怀兮就伤她很深了,总觉得自私地重组家庭会更让她难过,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怀兮都明白。   而巩眉一直以来都对怀兴炜多有怨怼,总觉得男人出轨,跟自己离婚的缘由所在,是自己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长时间活在这样的自怨自艾中,渐渐地失去了自信。   怀兮记得,还小的时候,巩眉就不怎么化妆了,有点儿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这些怀兮也都看在眼里。   她的少女时代,五官渐渐长开了,就总有人长辈夸她长得漂亮,她就总说,是妈妈长得漂亮,妈妈比很多阿姨都漂亮,所以才把她生得这么好看。   怀兮说这话时,总是看着巩眉说的。   是想给妈妈一些自信,暗示她比很多阿姨,比怀兴炜新找的那个阿姨都漂亮。   只不过她那时太小,巩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这次去港城,了解到,之前不是我爸出轨,”怀兮稍放低了声音,“就是跟周阿姨碰见了,闪婚了。就这么简单。是在你们离婚之后发生的事。”   巩眉默了几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要发火:“——你从港城回来的?不是上海?”   “嗯,我不是说了我回我原来的公司了么。”   “你在上海跟他们签合同不行?非要去港城?给你爸过生日去了吧,小白眼狼。”   “……还有点别的事儿啊,”怀兮听着巩眉又要发火,有些烦躁了,赶紧说,“我跟你说徐老师的事儿呢你老跟我扯这些干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长大了,你不要总是考虑我,我爸这些年过的可是很滋润呢,你现在退休了不忙了,我也有自己工作了,你也该有点儿自己的生活了,行吗?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干嘛不自己好好活?”   巩眉又要说话,怀兮气儿都没喘匀,立刻说:“我就是希望,你能放下我爸——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希望你后半生幸福快乐——你让我相亲我也去了,我肯定以后是要结婚的,别说结了婚了,就是现在工作不在本地,有的事也很难照顾上你,我怕你一个人孤独,所以希望有人能替我对你好,替我好好照顾你,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知道吗?”   一口气说下来,怀兮才重重喘了口气,烦躁地转过身,改为向前趴在玻璃围栏上,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商场中。   从那天对巩眉说出一句“妈妈我想你”后,她就发现,所谓的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只是自己觉得而已。   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在爱的人面前表达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难。   在港城经历过几天几夜的醉生梦死,刚回南城那天,她一个人回到家,满室沉寂的黑暗,巩眉不在家,她整个人一瞬间,特别的孤独。   上学那会儿巩眉学校的工作一忙,她一回家,就是一个人。   以前都习惯了,上高三那会儿成日地赖着程宴北,巩眉不在家,她就总去他家蹭饭,跟他一起在她家的阁楼上写作业。   她那时就在想,她总不在家,从上大学自私地改了志愿,报了港城没报南城本地的学校开始,一直到她没听巩眉的话毕业回南城工作,她已经常不在家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巩眉是否一回家,面对的,也是那么一室死寂般的黑暗与孤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作为儿女,有自己的生活,从私改志愿到四处漂泊,都是她自己自私自我的选择。   她要为自己的自私负责。   巩眉也可以自私,但不可以自私地以为,所谓的一些事是为了她好。   譬如当年和怀兴炜离婚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譬如多年来不跟别的男人交往恋爱追逐新生活也是为了她好,譬如以为把她绑在这个小城让她失去斗志,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就是为了她好。   巩眉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怀兮都以为她在酝酿着脾气了,才轻轻说了一声:“行,妈妈知道了。”   怀兮一愣:“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可是你妈,你别把我当你,什么都不懂似的,”巩眉囫囵搪塞过去,语气明显好多了,又提及她的事,“我打电话也是想跟你说,我也不逼你跟谁在一起,我希望你多试几个,看看谁比较适合结婚,我也不催你,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嗯……”怀兮迟疑地应了声。   “你徐老师是对我挺好,他儿子人也不错,大你两岁,跟你哥一样大,在国外读博呢,最近马上回南城,你要不要试试见一见?”   “你这不叫催我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唷,还撒上娇了,你不是挺有女人味儿挺会撒娇吗,徐老师启发得好?”有个靠谱的男人在,女人自然而然就会娇嗔一些,怀兮都懂,笑着揶揄巩眉,有点儿没大没小的,接着又说,“你跟徐老师上了一个户口本,我和他儿子真成了,不太合法吧?”   “诶,你这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贫。”巩眉气哼哼的,“真要成了,那我和你徐老师就不上户口了呗。”   “那怎么行,你别因为我牺牲你自己,我不合法,你们得是合法夫妻,”怀兮笑笑,半开起了玩笑,“要是真成了,我就去入我爸那边的户口,这样不就行了么?”   “你可别跟我提你爸——”   怀兮正笑着,笑容就在唇边凝了几分。   一道笔挺身影落入她眼底。   她所在的是商场的三层,下方一层和二层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一层有个订制婚戒的珠宝店,今天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门前挤了很多人。   程宴北穿一件她曾在上海拍摄时骂他穿起来人模狗样的那种白色衬衫,黑长裤。   他领口纽扣系在第三颗。是他习惯的穿衣风格。就跟那年拍高中毕业照一样,一件白衬衫被他穿得流里流气,桀骜不羁,却并不惹人生厌。   只是一晃,她才看清他的穿着,就看不到了。   他和一个短发女人一齐辗转着,进了那家珠宝店。   那女人紫色裙摆飞扬一下。怀兮那会儿吃饭时刷到了傅瑶的朋友圈,傅瑶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长裙。   怀兮正愣然地瞧着那个方向,没听清巩眉在电话中对她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甜声音。   “小兮姐姐?”   怀兮还愣着,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发现是程醒醒。   醒醒换下了她在上海那几日穿的一身南城七中的校服,显然是收拾过一番才出的门,一身鹅黄色吊带连衣裙,俏皮又清纯。   醒醒那次跑到上海之前就剪了短发。还说是照着她剪的。   傅瑶也这样的短发。   刚才怀兮没转过来,醒醒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会儿瞧见的确是怀兮,眼眸不由地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   “同学会你也不去,之前你那些高中同学回南城搞了个同学会,他们有的人来看妈妈,还问起你最近在干什么,”巩眉还在那边念叨怀兮,“你同学里也有现在发展很不错,家庭条件也好的孩子,妈妈也对人家知根知底,你说你要是在你同学里挑一个……”   “可别了,没什么可去的,那些同学什么的我都忘光了,”怀兮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揉了揉醒醒的头发,示意她等自己一下,也准备跟巩眉收尾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怎么你有事儿啊?我一跟你说正事儿你就撂电话?”   “是啊,我在外面。”   “哦对了——”巩眉趁她挂之前,突然想起,“我今天碰见程宴北他们家邻居了,说他回来了,问我知道不。你知道这事儿吗?”   怀兮望楼下瞥过一眼,沉默一下,“不知道。”   巩眉听她情绪低落不少,便也不多说了,“可能,人家还以为你俩在一块儿呢。你们俩孩子这几年也不回家,让人操心。”   怀兮没说话,收回视线,又看了看醒醒。   醒醒喜欢她,自然地凑过来,靠在她身上,干净的单眼皮半弯着,笑眯眯的,等她打完电话。   怀兮想回以笑容,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了。她准备挂电话。   “对了,还有——”巩眉又叫住她。   “又什么事。”怀兮无奈。   “你今天是跟小陈出去了吧?陈玺?是叫这名字吧?”巩眉暧昧地问,“约会去啦?”   怀兮深深呼吸一下,“是,约会去了。行了不说了,我挂了。我碰见一熟人,给人家晾一边好久了。”   “好,好,早点回家。别瞎浪。”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醒醒眨眨眼,又问一遍:“小兮姐姐,你怎么这儿了?什么时候回南城的?”   怀兮默了一下,思绪好像丢到了楼下,她缓缓地抬起头,对醒醒笑笑:“我过来吃个饭。”   醒醒听到了她刚才打电话,问:“约会吗?”   “嗯……”怀兮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想到程宴北与傅瑶在一起的身影,含糊过去。   好像不愿谁知道她过得并不多么称心如意。   “哦,这样啊,”醒醒了然一笑,没多问了,说,“我和我哥也来这边吃饭。我刚肚子有点不舒服,先上来找卫生间。”   醒醒说着,趴在栏杆儿上朝下看,心猜着。“我哥他们应该也上来了吧。”   怀兮也不想多作停留,不想他和傅瑶上来了他们打上照面,便对醒醒说:“那你快去吧,别跟上次一样跑丢了。”   “不会的,我不会那样了。”醒醒拍拍胸脯,想到那阵子在上海,怀兮跟程宴北的关系好像缓和了很多,便问,“小兮姐姐回来了,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改天来我们家玩吧?我奶奶老惦念呢。”   怀兮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好。”   “你着急走吗,要不等我哥上来,跟他打声招呼?他昨晚飞到北京,今早坐高铁回来的——你们都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见面吧?”   怀兮摇摇头,有些冷淡地拒绝了。   “不用了。”   “那好吧,”醒醒也不勉强,与她告别,“那我先去找他们了。小兮姐姐再见。”   怀兮同她挥挥手,“好,再见。”   -   程宴北和傅瑶乘扶梯上楼,恰好碰见正准备下楼找他们的醒醒。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长裙跃动过来,问:“傅森哥哥还没来吗?”   “他还得一会儿吧,”傅瑶看了眼表,心猜着傅森还在父母那边,南城这小地方晚上也开始堵车了,“估计还在路上堵着呢,马上就到了。我们先上去。”   醒醒点点头,迎上程宴北一齐上了楼,说:“哥,我刚才碰见小兮姐姐了。”   程宴北一怔:“在这里?”   “是啊,她也在楼上吃饭呢,”醒醒说着,他们已经从二楼乘扶梯上了三楼,这一片都是装修各异的餐饮店面。   “是谁啊?”傅瑶笑眯眯地八卦一句,半开玩笑,“你哥初恋情人?”   “——对!是他初恋!”醒醒立刻肯认,边还晃了下程宴北胳膊,向他寻求确认,“是你初恋吧?哥?”   “……”   程宴北没答,而是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的店面,寻她的身影。   人来人往,他的目光迅速穿梭。   眉头深了些。   “小兮姐姐说她是来约会的呢,”醒醒思索着说,“应该,是跟她男朋友吧?好像跟我哥一样,也是个赛车手。啊——在那儿!”   醒醒正说着,就看到了怀兮。她立刻顺手一指,提醒程宴北。   “哥,她在那儿——”   怀兮穿了身吊带雪纺裙,正倚落地玻璃窗而坐。   她长腿微屈着,一手撑下颌,短发在饭店暖光色的灯光下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辉,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   能看出,是个男人。   她好像对对方极感兴趣,这么撑起下巴听对方说话,时不时地笑一笑,红唇熠熠的。   低眸时,长睫垂下,几乎不动筷子。   她手边还放着手机,他猜,她应该是稍吃一口,就要计算卡路里。   是她的习惯。   与对面人说话时,偶尔抬手将头发揽到耳后。   也是她的习惯动作。   程宴北目光落在那个方向,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顺着这个角度去看她对面的男人。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通过穿着与身材分辨出,并不是蒋燃。   蒋燃好像去了上海。今天他刷到了蒋燃的朋友圈。   不是蒋燃,那么是谁?   “那个就是小兮姐姐的男朋友吧……”醒醒猜测着。   程宴北眉心拢了拢,正不知如何收回神绪,突然,听见傅森在另一个方向喊他们:“哎,我在这儿——”   傅森从另一头的扶梯上来,就见他们三个杵在这里,立刻招呼一声。   傅瑶也顺着程宴北的目光,隔着两道相距很远的玻璃围栏,去看坐在那里的那个女人。   一眼就认出,是杂志封面照上与程宴北一起拍摄的那个叫怀兮的Model。   怀兮是他初恋吗?   傅瑶恍然大悟。   为什么他们合作给《JL》拍摄的杂志照会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为什么感觉他们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眼对视,都好像藏着一段,说不出道不明的故事。   程宴北没看多久,正一个回神,怀兮已与那男人从餐厅出来。   往另一侧扶梯的方向下去了。   她背影款款,腰身袅娜,她本就纤瘦,走在一旁身形同样清瘦的男人身边,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哥,我们该进去了。”   醒醒见他都收不回目光,轻声地提醒道。   程宴北还望着那个方向,眸光蓦地一沉,低声说了句“我有点事”。   然后抬脚,就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别忘了上一章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0-04-23 01:15:18~2020-04-23 06: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尽欢 20瓶;pooh 15瓶;?一染成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痴缠   怀兮和陈玺吃过晚饭后,两人从商场下到地下停车场。   近五月天气转暖,白日气候温和,晚上就有些寒了,一下停车场,气温登时下降了十多度。   怀兮还算抗冻,她今天出门穿得单薄清凉,身上就一件轻薄的吊带儿雪纺连衣裙,荷叶边裙摆浪花似地在臀际飘拂,倒是衬得她双腿纤细修长,身形款款。   而她本就是专业模特儿,长相也不差,和陈玺一路下来男登女对的,颇为打眼。   陈玺不自禁跟她开玩笑:“走在你身边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怀兮谦逊一笑,问他:“为什么。”   “就是觉得,你太漂亮了。”陈玺由衷地说,“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适合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那会儿在饭桌上,他听怀兮说起她这些年男朋友换得很勤快。甚至相亲前,他就听家人夸赞这位巩老师的女儿,是个挺漂亮挺厉害的模特儿,前阵子还上了国内准一线刊物《JL》的封面。   想来她这样的女人在她们那个圈子里,应是也是不缺人追求的。   “印象里,你们当模特儿的,大多会跟演艺圈的人走得比较近吧?拍摄工作什么的也比较忙。我以为你应该不愿来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陈玺不大好意思地笑着说,“你认识的人应该都挺厉害的吧?”   怀兮听了这话,心下了然。   前几天还有个跟她相亲的男人,神经兮兮地问她,认不认识什么娱乐圈的大佬,言外之意是问她,有没有被包养过。   这事儿在她们圈子挺常见。外界眼光不一,难免有偏见。   说起这个怀兮还得感谢季明琅。   之前在ESSE季明琅虽对她穷追猛缠,变着法子捧她,但她从没缺过资源,ESSE本身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模特经纪公司,虽也有一些暗度陈仓的商业酒局给公司的Model拉关系拉资源,但怀兮从没稀罕过。   同公司有些混得不温不火、始终没什么起色的Model,长此以往,就会去走这样的歪门邪道。   怀兮倒是不恼,反而笑起来:“我认识的人里好像没什么特别厉害的。”   “真的么?”陈玺有些怀疑,半开着玩笑,“你们拍摄的时候不是会见到很多演艺圈很厉害的那种明星么?诶,我记得,你拍那个《JL》的杂志,封面不是跟前段时间拿了欧洲赛冠军的那个赛车手合作的么。”   “是啊,”怀兮依然笑,自然大方地说,“他还是我前男友。”   陈玺微微怔然,这下又觉得她在夸张了,眨眨眼:“不会吧?”   “怎么不会,”怀兮有点儿倨傲,嗤之以鼻似地哼一声,“不过我跟他好的那阵,他还不是冠军。”   “那你可有点儿亏了啊。”陈玺也跟她开着玩笑。   今天是周末,偌大的停车场塞得满满当当。   陈玺这人有点儿路痴,带着她转了大半圈,都没找到自己车停在哪。还是他描述了一下自己车的样子和位置,怀兮先看到了,指了指。   在一个靠角落的位置。   “对了,”陈玺又问她,“一会儿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走走?现在还不是太晚。我们去江堤那边怎么样?晚点我送你回去,顺便去看看巩老师。”   怀兮有些走神,思绪正不知飘在何处,迟迟地才应了声。   “行。但我不确定我妈在不在家。”   吃饭那会儿她从卫生间回来,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陈玺以为她是倦了,便说:“也不用勉强,如果你累了我就送你回家休息。”   “没事儿,”怀兮牵起笑容,“我不是很累。”   “好,”陈玺目光便亮了亮,“那我们速去速回,我早点送你回去。”   “好。”   临上车,陈玺找不到车钥匙了。他站在自己车前上下摸了圈儿口袋,有些窘迫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怀兮,“我好像把车钥匙落餐厅了,我上去看看。”   怀兮一愣,“我跟你一起上去找找?你确定是落餐厅了吗?”   “应该是,”他说着,就要夺步走,“我去就好。你在这里等我。”   怀兮只得点点头:“嗯,好。”   陈玺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他看到自己臂弯搭着的西装外套,又看了看一旁穿得单薄的怀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笑自己的不体贴。   于是他又走回来,有点儿羞赧地瞧了瞧她,将外套展开了,披上了她的肩头。   很温柔的一声:“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下来。”   他说完匆匆就走,生怕她立刻把他的外套拿下来又还给他似的。怀兮也有点儿不大自在了,及时地抓住要往下滑的外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得在自己肩头披好。   有他的体温,很温暖。   上不去车,怀兮便有些无聊,在车四周走了走。   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四处回荡。   这时黎佳音给她发了微信,问她:   【今天跟相亲对象的会约得怎么样?】   怀兮停下脚步,站定,回复道。   【还可以。】   【是那个大学老师么?教历史的?】   【对。】   【第二次跟他见面了吧,难得啊,你居然有一天能跟相亲对象约会,】黎佳音调笑着,【你对他很有兴趣嘛?要不要交往试试看?】   怀兮倒没想到这一层。   她不是个慢热的人,奉行及时行乐,第一天交往晚上就直奔酒店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陈玺好是好,温柔也很温柔,她好像也过了跟谁能爱得轰轰烈烈的年纪,如此细水流长并非不可。   但总觉得,好像差了些什么。   她不由地想起,那会儿在商场遇见醒醒。   一想,思绪就跟着飘。由不得自己。   她兀自叹了口气,不想再纠结拉扯,匆匆收拾好情绪。   手机屏幕已经熄了。   反射头顶惨白的光线,如光滑的镜面。她才发现自己吃完饭,都忘了补妆。   总是心不在焉的。   从包中拿出化妆镜和口红,察觉到一旁好像传来车子发动的低沉引擎声,她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脚步。   让开了道。   光线还不错,她打开化妆镜,准备给自己补个口红。   余光瞥到一辆身形庞大的黑色越野,要擦着她身前过去。   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刚站定,那辆车却也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不动了。   挡住了光线。她这一侧登时昏暗下来。   怀兮拿口红的手顿了顿,不由地,就有些烦躁。   她一抬头,同时,那辆车半开着的车窗,徐徐降到了底。   车内男人指尖一点猩红,烟气缭绕,一条手臂懒散地搭在车门边,于墨镜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他是笑唇,唇角半弯起,不笑也像在笑。   左眉是断眉,一道疤痕隐隐。   是干净利落的圆寸——今天陈玺说过的,她说她很喜欢的那种寸头。   怀兮的目光陡然冷淡下来,左手“啪——”的一声,将化妆镜合上。   周围远近不断有车出入,略显嘈杂的停车场,却仿佛也在她与他如此无声对视的期间,同时安静了下来。   隔了快一个月没见,不知为什么,却如同隔了这冗长的五年。   仿佛五年后,头一回见面。   怀兮思至此,深感无奈,心头又隐隐泛起酸涩。她看了他一会儿,扯了扯唇,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哭笑不得。   深深呼吸一番,终是她先开了口。语气有点儿好笑:   “你停这儿干什么?等女朋友啊?”   程宴北神情散漫勾着唇,看着她,薄唇微启,一字一顿。   “我等你。”   “等我?”怀兮更感好笑。她垂下眼,将化妆镜淡定地放到了包中,又抬眸,笑着问他,“你等我干什么?”   程宴北也是一笑,心头压着火气,嗓音却还算温和:   “你说我等你干什么?”   怀兮依然维持着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容,就走上前去。   她俯下身,趴在他车的门边,微微扬起下巴,挑着眉,隔着他的墨镜与他对视着,边笑着说:“我怎么知道。”   边抬手,慢条斯理地,对着他的墨镜补了个口红。   他们离得极近。   她补完口红,还伸出自己的无名指拭去唇角多余的颜色,抿到双唇上下都红得潋滟饱满,气色复佳。   她的笑容也更张扬挑衅。   如此才不急不缓地笑着说:“太不好意思了,这位先生,麻烦你先走一步,我还要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程宴北始终笑容缓缓,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   后槽牙却是越咬越紧。   怀兮说完,从他墨镜上看到自己唇角没涂好,又用口红小小补了一下。察觉他怒意隐隐,她也未曾缓下动作。   心头却像是发泄了一通似的畅快。   可却又不畅快。   她懒得与他再周旋,就此要站直身。   “不好意思啊,我先走——”   她手刚一停,他这一侧车门突然向外打开——   猝不及防的,搡得她下意识向后躲,鞋跟太高险些站不稳,正要向后跌,她的手臂就被他拉住。   直接被他从车外给拽了上去!   心还没从嗓子眼儿落回原位,她唇上恶狠狠地碾过一个力道。   他捏住她下巴,毫不留情地撬开她唇齿,长驱直入。另一手死死将她按在他身前,让她一条腿半屈起跪伏在他双腿之间,令她后臀顶在方向盘上,前后夹击。   他箍住她的后脑勺,几近狂乱地亲吻着她,撕咬着一般去厮碾她的唇舌。彼此牙关相撞,唇齿之间弥散开来丝丝血腥气。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她被固定在他身前,几乎令她呼吸不过来,后脑勺被他掐得疼痛。这个姿势令她被迫仰起头,迎接着他暴风雨一般疯狂的亲吻,和愈加粗重的喘.息。   全都劈头盖脸地砸给了她。   要将她脚下凿出一个洞,与他一同坠入地狱。   不知是心头哪一处被触动,还是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只能爱上这样暴烈的男人,还是因为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内心,被他折磨得无比煎熬。   她也情不自禁地回拥住他,手臂环上了他脖颈,顾不上自己那一支没来得及收回的口红跌到了哪一处。   是跌到了座椅下方。   跌到他与她身下。   还是跌到了彼此之间,将他这么不合时宜,她说他穿的“人模狗样”的那件白衬衫和她身上浅色的雪纺裙涂得凌乱不堪,满身斑驳。   她和他都顾不上。   她也忘了说,他其实穿白衬衫也很好看。   他穿什么都很好看。   穿什么,她都很喜欢。   她热烈地回吻着他,捕捉着那丝丝血腥气,丝毫不厌恶也不躲避。   就这么感受着彼此的唇舌交绕,气息痴缠。   察觉到她回吻,程宴北的肩微微一震。   他才仿佛一只收起了攻击姿态的受伤的兽,渐渐地,松软了吻她的力道。   将方才那肆意的占有与发泄,变为了细细又温柔的碾吻。与她一样,在暴烈的风雨中,退却那一层坚硬的外壳,逐渐展露出自己的柔软。   追逐着彼此的气息,温柔缠.绵地拥吻。怀兮伏在他身上,她的臀还顶在他的方向盘。她今天穿的本就是短裙,随着彼此拥吻的节律硌着她,令她腿不由地打起了颤,一股燥意被近日的烦闷与焦躁催化膨胀到到极点,她腰身霎时松软下来。   他的吻同时也停了。   她满目潋滟,心怦怦狂跳着趴在他身上几乎喘不过气。红唇被他吻到迷乱斑驳,潋滟欲滴,满心跟着整个人颤.抖着,毫无节律地跳跃着,久久难以平复。   他也不断地喘着气,好像在过滤自己心头的燥怒,胸膛毫无节律地起伏,纽扣散开了大半,前胸那片张扬肆意的地裂纹身隐隐。   他一手还搁在她后脑勺,力道没松,紧紧地箍住了她,迫使她睁着双情.欲破碎朦胧的水眸,抬起头,对上他低沉的视线。   她柔弱地伏在他前胸,全然没了刚才对着他墨镜补妆时那般的嚣张挑衅,面色绯红,唇角一片迷离的斑驳。   是被他吻乱了。   他才咬着牙,深深提了口气,隐忍地笑:“老实了?”   怀兮咬咬唇,靠在他胸前,不说话。   仍看着他。   老实了。   程宴北却两指掐住她下颌,惩罚似地,将她几乎向上提了一小段儿,让她微微坐直了身。   他稍稍垂眼睨着她,冷声问。   “还敢当着我的面跟别人好?”   “你什么立场跟我说这种话,”怀兮轻哼一声,却有点儿依赖地又勾了勾他脖子,自下而上地直视他眼睛。“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吗。”   程宴北不自禁低笑,“女朋友?”   他话才落,还未弄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一处柔软的冰凉却如游鱼一般沿着他松散而开的白衬衫,灵巧地挑开他纽扣,覆在他胸膛上。   此时,他突然也从车镜注意到,刚才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过来了。   他和她这么不尴不尬地纠缠在一起。他的车也停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虽不是主道,却依然有些打眼。   他眉眼一挑,示意她:“那是你男朋友?”   怀兮跟着他视线向后侧的位置看了眼,然后挑了下眼角,笑着点头:“是啊,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   她一个话音才咬完,他立刻以吻封缄。一巴掌打在她抵在方向盘的臀上,没等她一凛就将她按住了,边细细地吻她,用极好的技巧,徐徐挑起彼此的火。   一路吻到她的耳垂,欲.念也高涨到极致,嗓音都带了些哑。   “想让他在这儿看,还是我们找个地方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热腾腾的文案梗。   ----------------------------   感谢在2020-04-23 06:31:23~2020-04-24 20:4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3个;lailai的宝宝、咖啡冰冰s、maddymar、Karina、是小王呀、毕绍欣 Helena、蜜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86668 200瓶;墨墨哒 20瓶;久年 12瓶;黑金鱼、暖暖嘛菇 10瓶;梓童酱、尘烟. 5瓶;酸酸是我、屁屁七、暮栖mu 2瓶;Whitenois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痴缠   怀兮还没来得及作反应,忽然就被程宴北按着,直接跌到了副驾驶。她臀刚挨了一巴掌还隐隐作痛,如此跌进皮质座椅,一条腿来不及收回,依然在他身上横着。   紧接着,一缕低沉清冽的气息飘过来,夹着好闻的木质男香。   靠近她。   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白衬衫袖子半挽起,一截线条结实的小臂横过来,利落地拉过她这边的安全带,“啪嗒——”一声脆响。   替她叩好了。   “……”   这是不给她选择了?   男人领口半敞,几分凌乱的颓靡。纽扣被她刚才挑开大半,不上不下的。   她目光停在他前胸那片式样张扬的地裂纹身上,一片梵文缠乱在一起,笔画纠纠绕绕,分也分不开。   思绪不由地,飘到了在上海黎佳音家里的那个清晨。   再一愣,一抬眼,就对上了他深沉的视线。   他眼底仿佛埋着火。酝酿着燥怒。   有点儿咬牙切齿的。   怀兮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又有点儿好笑。   程宴北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被她这副表情逗笑还是怎样,虚勾一下唇角,又冷淡地瞥后视镜里直朝着这边来的男人。   怀兮同时也看到了。   陈玺站在不远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突然消失的她。   程宴北收回淡漠的视线,白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发动了车子。   同时,怀兮这一侧的车门传来“啪——”的一声。   被锁住了。   车身缓缓震颤着,他带着她,顺地下停车场的长坡,以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这不是不给她选择么。   那就是找个地方他们自己来了。   怀兮不觉来了些许兴味。   她一手支车门,顺了顺自己的短发,边侧眸,去观察一旁的他。刚跨坐在他身上与他接吻时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她这么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想帮他把他那件凌乱不堪的白衬衫的纽扣,一颗颗地系好的冲动。   扒光的冲动却更激烈。   她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给陈玺发去微信道歉,说她临时有些事先走了。   她已将陈玺的名字改正确了。想一想,怪不好意思的。   手机很快振动起来。陈玺很快回复她,表示理解。   【啊好,你先去忙吧。我们下次约。】   下次?   怀兮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但至少在此刻,她在程宴北身上,已经有了“下次”。   程宴北注意到她拿手机跟人聊微信,视线淡淡地瞥过一眼,收回。   冷声地问。   “给他发微信?”   “是啊,”怀兮轻佻地笑着,一条腿半翘着,故作轻松地晃了晃,“你带我走了,我得跟他请个假,不是吗?”   程宴北嗤笑了声,暗自咬了下牙,嗓音倦漠。   “你们今晚有安排。”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怀兮想到刚在停车场碰见他。应该不是巧合。   他还戴着墨镜。   大晚上戴墨镜,像是怕谁发现似的。   怀兮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嘴上却还是饶不过,说:“是,我们今晚有安排。”   又笑着看他一眼,有些暗示,“你今晚不是也有安排么?撇下女朋友跟前女友约炮,不太好吧?”   她话音才落,车身蓦地戛然一停。   他的车根本没带着她走多远。这里是南城最繁华的商圈,周围高楼林立,霓虹幻夜近在眼前。   一眼望过去,附近就有好几家酒店。   车子停在两栋高楼之间夹着的一条偏僻逼仄的小路上,他迅速地解开她这边的安全带,一把揽过她的肩,又一次,吻住了她。   吻得毫不温柔,却并不急躁,于汹烈之中还有一丝丝耐心。   她这么被他一条手臂半拥在怀,被箍于他身前,仰起头,以柔软的唇舌回吻着他的。气息勾缠在一起,刚没冷却多久的暧.昧燥热,又如一把燥火,闷头浇下。   怀兮的包就横在腿面,如此半夹着在他与她之间,他手要顺着她裙摆滑入时,不留神误入了她包中。   从包内七七八八的一堆东西,很轻易地就摸到了几个铝箔包装的避.孕套。   他的吻忽地停了一停。怀中,她已如一滩柔水,不知何时也已将他拉链给偷偷拉开了。夜色浓了,四周静得撩人心弦,情.欲如火信子,沿着彼此的指尖流窜,一触即燃。   怀兮疑惑他怎么停下,她顺着他手探入自己包中,也摸到了那几个铝箔包装。   包里的东西她没来得及整理今天就背了出来,这还是她和他在上海用剩下的,那天她顺手就扔到包中了。   程宴北拥着她,唇停在她唇角附近,气息也迟滞。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刚分手那会儿,她在他面前,换男友如换衣。   今天,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怀兮伸出手臂要回拥一下他,这个动作却又像是在挣扎。像当年一样,明明想将他拽回来,却是将他往外推。   他沉沉的嗓音也落在了她唇边,厮磨她唇角,低喃着。   “今晚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嗯?”   “……”怀兮浑身轻轻一震,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哀怜,她还没说话,他又温柔地吻住了她。   不若最初在地下停车场见面时暴烈的亲吻,也不若刚才一瞬间吻住她的耐心。   这一次的吻温柔又绵长。   绵长到,要将彼此心中五年的隔阂,一点点地,抚平。   一点点地渡开。   直到他们与过去前嫌不计。   可如何才能前嫌不计。   谁能真的做到前嫌不计?   程宴北就这么吻着她,吻着她,自私地吻着她。   气息紊乱又沉重,几下都好像要砸入她心坎儿里,烙入她心间,好像这样,她才能永远地记住他。   怀兮被他吻得意乱神迷,心怦怦乱跳着。   她单薄的肩膀缩在他臂弯中,不自禁地颤抖着,他拥得她无比紧,她不能回拥他,只得尽力地回吻他。   一边微微睁开眼,月光与远处高楼的霓虹斑斓,一齐映入眼眶。   她看到,他在闭着眼吻她。   他的神情深沉又温柔。眼眸紧阖着,鸦羽般的睫在眼下落下一道深沉的阴影。形状像他左眉那道疤。   接吻如同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可却又不够。完全不够。程宴北似乎也觉得无法平息心口的愠燥,忽地,就放开了她。   彼此的唇一分离,一道暧.昧的银丝隐隐地牵扯而出。   她眸光乱颤着,水眸迷离,被情.欲冲击到破碎的目光,也在他身上牵牵扯扯,痴痴缠缠,无法挣脱。   光线晦暗,也能瞧出她唇被他吻到微微红肿。他伸出拇指,温柔地摩.挲她下唇,想到那会儿她在停车场是要补妆的。   她的包中还放着避.孕套。   做好了万全准备,奔赴一场夜宴。   程宴北轻喘着气,扬起下颌的同时,掐住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睨着她,视线如同淬了冰,语气却还算温和。   命令她。   “涂口红。”   怀兮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皱眉,“什么。”   “涂。”他又命令道。   怀兮不明白他的用意,便笑了笑,心下还是顺从他。   稍稍闪躲一下他的手,就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口红,没拿化妆镜。拿了在光线这么昏暗的车里也是看不清的。   她轻快灵巧地旋开口红,不闪也不躲,直视他。   略带微笑,娴熟地、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涂起了口红。膏体摩.挲过被他吻到红肿的唇,都有些生疼。   程宴北凝视她复又红润潋滟的唇,视线一点点地,深沉下去。   “好了。”   怀兮涂好了,还抿了抿唇,唇边笑容未消,有点儿挑衅。   她正要收手,她的手腕儿却又被他给抓住了。接着,他驾驶座的座椅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段儿,他将她从副驾驶抱了过来,按着她到自己身前。   怀兮有些反应不过来,下巴支在他胸前,嗔笑一声:“干什么啊?”   可跟他对视了一眼,她就从他深沉的眼底读懂了什么。   她唇角半扬起,手还搁在他腿面靠里的位置。冰凉布料贴着她掌心,拉链大敞开。是她的杰作。   他不说话,只捏过她小巧的下巴,揽着她腰身又去吻她。吻得有几分小心,不忍破坏她才涂好的口红似的。   这次却是她慢慢占于主导地位。   从他唇角一路碾吻着,吻到他冰凉的耳垂,喉结,胸口的纹身,咬他白衬衫的纽扣,吻他结实紧致的腹肌,他的荆棘纹身,不疾不徐地挑着火。   树影擦着车窗,她的身影也被树影遮盖,很快下沉,他就被一瞬的柔热包裹住了。来势汹汹,令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痛快地一昂头,被她带着飘上云端。   他捧着她脸的手改为按住她后脑勺,她凌乱的短发在他指尖飘摇痴缠,如轻柔的羽毛。她还抬眼直勾勾地去看他。他眸色益发低沉。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街道上的车都少了,他在迷离中腰身一僵惯性就要顶她喉,却又想及时地收手,可还是晚了。她照单全收,也跟着微微打着颤。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就被他从座椅下方拉了上来。他匆匆去一旁找纸去擦她的唇角,一点点地擦了干净。   于是她的口红又成了一片斑驳。   破碎的,拼都拼不完整。   她环住了他肩颈,伏在他身前,任他给她擦着唇。直挑着双潋滟的眼,瞧着他情绪刚刚淡下来的眸子。   他给她温柔地擦净了,将纸扔到一边,又俯身去吻她。丝毫不嫌弃。他边吻着她,边低声喃喃起来,语气有些后悔,“我又没叫你咽。”   她回吻着他,有点儿酸溜溜的,问他:“你交往过的女朋友,会这么做吗?”   他稍稍撤开了她唇。彼此发泄过一通,如此好像才摆出了想好好聊的态度,他凝视着她,温和地问:“那你呢。”   彼此对视一眼,都没回答。因为知道答案。   不知怎么,却是有些悲哀。   又有些可笑。曾经那般亲密,如今怎么都像是在偷情。   程宴北将车停到停车坪,下车去副驾那边接住了她,揽着她腰,两人就辗转进了酒店。   人生中总有些急不可耐的时刻,他和她却一刻都等不了。   如在上海那时,一进电梯他们就开始拥吻,她被他抵在电梯里冰凉的横栏上,她裙子短,电梯墙和电梯横栏冰得她腿直打.颤,于是又盘上了他的腰。   被他抱稳的一刻,她心底油然而出一种天然的依赖,也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一路接着吻,一路进了房门。   满室黑沉,来不及开灯。两人靠在门后无休无止地厮磨,拥吻,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他就将她按在门边的墙上,将她固定于他与墙壁之间,她听到了铝箔包装的动静,接着他就直奔主题。   黑暗将感官无限次地放大。   一旁的落地窗下,这座曾经见证他与她成长,见证他与她那些互相慰藉的青春的小城,温柔璀璨的景象,被他们尽收眼底。   是否相拥,是否索取,是否给予,是否宣泄,是否妒忌。   也如那些年不加任何描摹涂改的单纯心事,统统都看得明白。   怀兮感觉自己像是在天旋地震中悬在墙面飘摇不定的一个空画框,一瞬被填满,一瞬又被抽空。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只能借由高跟鞋支撑住自己才能在他身前站稳,边与他纠缠着,边捧住他的脸,迎合着他时而暴烈,时而又温柔的亲吻。   不知多久,他抱着她,又辗转着到了床,按着她刚趴下,她手机突然响了。   她的包随意地甩在床,七七八八的东西凌乱地散在了床,房间又没开灯,屏幕上一簇光亮起,很显眼。   程宴北忽然想到她之前的号码成了空号,火气更盛。怀兮看了眼打来的人的名字,是陈玺。   她下意识就要挂。   程宴北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从后覆下来,在她耳后说:“接。”   “你干嘛,”怀兮从后勾了下他的腿,笑得娇嗔,“不会打扰你跟我么。”   “接。”他又低声地命令。   “我不想接。”怀兮没准备接,挣脱他的手腕儿又要去挂电话。   一个不留神,手指触到屏幕。   不小心就接到了。   她准备迎接的可不是电话,那边传来陈玺温厚的一声“喂?”   她全身都跟着僵了僵。   程宴北便在她身后沉沉地笑起来,依然覆在她后背,细细地啄吻她白皙的肩与漂亮的肩胛骨,有些好笑地说:“接吧。”   怀兮没辙了,拿起手机贴到自己耳旁,有些紧张地出声,“喂?”   “喂?”陈玺好像开着车在路上,显然没听到对面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温和地问怀兮,“我打扰你了吗?”   “啊……没有。什么事?”怀兮也温声回应,便按住身后男人的手。怕他乱来。   程宴北哪管她,按着她趴到了床,掌心一翻就改为捏住她手,直接拉到下方边去咬她的耳朵,她的耳垂,边与他一齐轻拢慢捻挑弄。怀兮跪在床,腿不由地颤了起来。她要阻止他,却根本拗不过。   陈玺说:“就是我想问一下巩老师现在在家吗?我爸妈是教育局退下来的嘛,以前跟巩老师是同事,你知道的,说这会儿没什么事想去你家坐坐。”   “嗯……”怀兮压着嗓音,极力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别的声音,强作淡定地说,“我不太确定她在不在家,要不你们……嗯,打个电话问一下?”   她又去和身后男人斗争。斗不过。   “啊,那好吧……”陈玺听她那边迟迟疑疑的,怕是打扰了她,问,“你真的没什么事吧?我还怕我打电话过来打扰到你。”   “没事儿,”怀兮强忍着燥意,深深呼吸一番,“我和我朋友在一……起——啊。”   她话还没说完,随着一个狠撞过来的力道差点儿一头撞到了床头。跟着一声破碎的尖叫。   程宴北没等她的尖叫颤.抖结束,就靠在她另一只耳朵旁,一字一顿,恶作剧地纠正道:“男朋友。”   “……”   怀兮一愣,有些吃惊,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   一回头,借着微弱的光,就看到男人好整以暇的表情。略带几分散漫,却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那边陈玺突然紧张一下:“你没事吧——怎么了?”   “说,跟男朋友在一起。”程宴北又一字一句地教她说,唇角淡淡地牵起了弧度,好像她不说,他今天就不会放过她。   她咬咬牙,不知怎么,如何也说不出。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是了,他有女朋友,她和他却在酒店的床上。偷心先要偷情。   不知什么击垮了她心中一丝小小的,好像叫做,期待的东西。   她捏紧了自己手机,如何也说不出。她不说,他便有些恼了。按住了她腰,几番下来她只吊着一口薄弱的呼吸,不敢再出声,也不敢再跟电话中的陈玺对话。   怀兮咬着牙,终也没说自己在跟所谓的“男朋友”在一起,匆匆就将电话挂了。   程宴北看到她挂了电话,一时心火更盛。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从床做到了地毯,又到一旁的餐椅。这是个套间,沙发,落地窗的玻璃,都留下了她与他的痕迹。   就像在上海的那一日,无休无止地索取,宣泄,掠夺。犹如发泄。   过了会儿,怀兮都快被折磨得没了力气,手机突然又响了。他与她还在床上不断起落沉浮,他按着她两手的手腕儿,高高提过头顶,手机就在她的手边,铃声不断,震动不休。他就是不让她接。   来电人又是陈玺。程宴北看到屏幕上名字,猜到应是刚才怀兮通话的那个男人。心口仿佛腾起了火。   他还是不让她接,像是怕她还是会像以前和蒋燃在一起时那样,不会因为他与任何男人分手。又恶狠狠地撕咬她唇,偏生挑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譬如“跟他分手不然今晚干.死你”迎合着铃声一次次的猝然大作,用几句简单的话就能激得她频频发抖。   她头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头边,面色潮红不成模样,无力地沉浮。后面手机又响了很多次。可无论是谁,他都不让她接。她随着他飘摇沉浮,好像也死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每快要死掉,他都有办法让她再次活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兮的意识渐渐迷离,攀着他肩颈,在厮磨与宣泄之间,才听他低喃着说:“我又没有女朋友,你却还是不想让我当你男朋友。”   她微微一愣,意识清明一些。睁开双迷离水眸,瞧住他略带哀伤的眼睛,意识到,刚才的确是他在说话。   他深深看着她,停下来,开始温柔地亲吻她。如同暴风雨平歇,从暴烈渐渐转为了温和,喃喃着。   “怀兮,我好像病了。”   “我好像,没办法爱上别人了,”他很轻声,很轻声地说,“除了你,我好像,丧失了爱上别人的能力。这些年,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   怀兮听他这般说着,心下轰然一震。接着便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她伸出手臂,紧紧地拥住了他。   不若从前那般,不成熟地自以为是,想拥回他,却用一次次极端的、赌气的方式,屡屡地推开他。越推越远。   察觉到她抱住他,他也回拥她,埋在她潮发之间,用唇厮吻她的脖颈。   “我也一样。”怀兮将脑袋埋在他肩窝,嗓音闷沉沉的,“我也是。”   我好像,也丧失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总以为这辈子,人生并不是非你不可。   到头来却发现,无人像你。   无人是你。   “我也遇到了很多人,有像你的,不像你的,但他们都不是你,”她又补充,直直看着他,紧紧地拥住他,伏在他肩喃喃着,“当我意识到他们不是你时,我发现,我好像,又爱上你了。”   程宴北定定看着她,黑暗中,他眉眼轮廓益发深沉。   “我总自以为是,总跟你赌气。她又笑着,有几分哀戚,“赌到后来,发现只是我一个人在跟自己赌气,是我在跟自己过不去。”   “程宴北,对不起。”   “对不起,我总是跟你赌气。我总是特别自以为是,总以为,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   感谢在2020-04-24 20:43:00~2020-04-26 00:2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妈妈Miya 2个;maddymar、Vanessaaaaa、是小王呀、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yiwinner 48瓶;醒醒 18瓶;名叫时间的家伙、jannietan、梓童酱、苏言 10瓶;泰泰古、是桃子阿 5瓶;28689103 3瓶;應:、瑶瑶瑶瑶瑶瑶、妄想翻身的咸鱼、south、言蹊 2瓶;黑金鱼、4Xxxx_、gemini雅、美人不见徒奈何、屁屁七、一笑而过、Luftmens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痴缠   她说对不起。   她说,程宴北,对不起。   以前总觉得,说一句“对不起”是非常难的事。可现在发现,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那么难。   怀兮心下霎时轻松了很多。似乎是怕他不原谅她前前后后的自以为是与妄为任性,她立刻,又拥他紧了些。   又轻声的:“对不起。”   程宴北动作迟缓地回拥她一下,似乎在消化着她的歉意。他才想说话,她却又倏地抬起头,立刻打断他:“你别说话,让我来说。”   然后像只黏人的小狗似地,脑袋埋着他肩,紧紧地抱住他,不撒手。撒娇似的,“每次都是你说。”   程宴北便温声地笑了笑,很快,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你说。”   两人如此毫无遮挡地相拥,炽热肌肤相贴。   心与心,好像也在同一个频率擂动着。他们本就默契,向来默契,看似难以消解的千言万语,在他们之间,好像并非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也或许,是被时间冲淡了。   也许你不想承认。   但最后,你也不得不承认。时间起了绝对作用。   程宴北慢慢侧躺下来,有力的臂弯揽住了她腰,将她拉过来,拥到怀中。   他下巴抵在她额,还渗着一层激情消却后残留着的薄汗,冰冰凉凉。她与他浑身的肌肤却依然滚热。   “你说。”他嗓音低低的。洗耳恭听。   怀兮顺势又往他怀中钻,抱紧他脖颈,用闷沉沉的声音,不大确定地问:“你真要听?”   “我现在不听,什么时候听,”他有些好笑地反问她,温厚平和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温柔地,很温柔地,咬了下她的耳朵,“还是,我们再来一次?你哭了说不出话了,怎么办。”   怀兮咬咬唇,恨恨瞪他一眼。反正这么黑他也看不到。她这般喜怒两极,好像放下了自己的幼稚,又赌气一样地往他怀中缩。   好半天,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才开口。   “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幼稚,太任性了。以前。总觉得自己一直任性下去,你还会一直包容我。你迟早会吃醋,会后悔。可是没有……而我甚至,一句都没问过你,你走,是不是有你自己的理由。”   程宴北默默地听着,力图将她的一呼一吸,字句之间的顿挫,都听入心里。   “我以为是你不爱我了,”她嗓音渐渐弱下来,肩膀轻轻缩着,又抱紧他一些,小心翼翼仍心有余悸地倾诉衷肠,“我以为,是你不爱我了……我以为,你把我从你的未来赶走,是你不爱我了。你肯定不懂。你不懂我当时有多难过。你不懂,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有多么的难过。”   连说几遍“你不爱我了”,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微微发起了抖。   程宴北拥着她的力道,也愈发得紧。紧紧相拥。   良久,直到自己的体温好像可以熨入她的心,他在她沉默的空档,才说:   “其实我也特别自以为是。”   他温柔地抚她的发,安抚着她,“我以为‘不会伤害到你’的,其实到头来,伤你最深。我也不该瞒你的。我也该说对不起。”   怀兮微微仰起头,于黑暗中,去循他眉眼的轮廓。   看不清。   却觉得无比,柔软。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暴烈的,又是温柔的。   她张了张唇,正准备开口,他像是怕被她打断,拇指摩.挲过她的唇角,继续说:“可能,是我自尊心作祟吧。我知道,我一说,你一定会帮我的。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说想跟你有以后的是我,说想跟你一起生活的是我,说我们应该有个未来的也是我——可那时候,什么都给不了你的,还是我。”   还是我。   他说着,心底兀自叹气。   万语千言,归根到底,好像都是当年的不成熟。   不成熟的因,不成熟的果。   这么翻旧账,却着实不像是在揭旧伤疤。   反而像是将他们狠狠地拉回过去,甩手过来就是一个个巴掌,现在的他们,站在当初的他们面前。说:“看,你们以前多幼稚。”   是,真的很幼稚。   幼稚得简直令人徒生无奈。   怀兮无声地笑了笑,又要开口,这次,他却低下头,立刻以吻封缄。就是不让她说话。   彼此这么一来一回,好像在争着挨往事的巴掌。   争着为过去的不成熟埋单。   他抵着她唇角,低声地呢喃:“过了这么久,再见到你,你说不愿为了我跟蒋燃分手,你说你不爱我了,哪怕跟我上床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发现,我还是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什么都给不了。”   他吻着她,不住地低喃:   “怀兮,我是不是,还是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是不是,什么都给不了?”   她迎接着他绵长的吻,双腿勾缠住他,两人在床上这么边接着吻,如浪潮一般又翻滚了一番,她又趴到他胸膛上,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   如此毫无遮挡地紧密相贴,在厮磨之间,一簇火又从不知名的地方汹汹腾起。   “是不是,嗯?”他吻着她,问着她,怕她不回应,却又怕她回应。“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说你觉得自己自以为是,我只想问你,现在的我是不是,还是什么都给不了你?”   给不了,所以她还是宁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今晚,本来是要去见别的男人的。   他们不该在这里。   他却还是这么自私地想独占。   自私又热情。   怀兮伏在他身上,边迎接着他几乎让她濒临窒息的吻,边伸出手,用指腹细细描摹他眉眼的轮廓。   感受着相拥时如同一齐置身冰火一般,一起颤.抖着。   她得了空呼吸,只不住地说:“不是。你给我很多了。”   “很多了。”   是很多了。   多到,她几乎数不清。   也数不清,从前,现在,到底为他,有过多少次的心动。   单挑出一件,好像就在说,活该你爱上这样的男人。   活该你动心。   活该你忘不了他。   活该你现在,都在别的男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真是活该。   她稍稍停下了吻,埋着他肩,轻声说:“你真的,给了我很多了。”   说着,她也似讥似嘲地笑起来。笑自己。   “程宴北,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就像个神经病——比我们分手的那段时间还神经病——你说你病了,我好像也病得不轻。”   “以前,是发了疯一样,在你面前跟别人谈恋爱,现在是以为你有了新的女朋友,又疯了一样地去翻她的朋友圈,在她拍的照片里找跟你有关的东西,去找,有没有你——”   “我看到她拍的早餐旁有你的打火机,都能脑补出你们前一天晚上是怎么上床的。”   程宴北抚她发的动作缓了缓,思绪打了个晃儿。   才想到,她说的,好像是傅瑶。   他唇角不自觉地牵起,轻笑一下,还没说话,她立刻抬手,食指中指按在他唇上,将他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继续说:“我是不是很幼稚?”   他还未给她答案,她已经自下定义:“是很幼稚吧。”   旋即继续笑着,下巴抵在他胸前,抱着他说,“其实我没有男朋友的。我撒谎骗你的。陈玺是我妈认识的人介绍给我相亲的。”   “我感觉,我简直幼稚到家了,我还跟他说我喜欢留寸头的男人……相亲居然说出这种话么——而且我自己都忘了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发现,我居然幼稚到别人身上找你的影子,我也是才发现,我居然还是这么幼稚……这么多年,在爱上你和行径幼稚两方面,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好像,又爱上你了。”   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她这语气,好像有点儿不大情愿似的。   程宴北被她这样的说法惹得低笑起来,心头却有热意涌动,像是开了花。他好笑地问她:“不爱我,就是有长进吗?”   “是啊,”她还挺认真地点头,自有自己一套道理,“回头草那么好吃的话,那大家都去吃回头草好了。”   他不言,只是笑。   低下头,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额。   彼此相拥。   “结果还是我吃回头草,”她说着,吐了口气,“‘向前看’这种话是我对你说的,结果我发现,当你真的‘向前看’了,我却做不到了。我以前,明明能做到的。”   她说着,又埋到他肩窝,嗔怪着:“都怪你。”   “是,都怪我,”他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循着她的气息去吻她柔软的唇,哄着她,低语着,“我不是也吃回头草了吗?”   她扬了扬声调:“你很不情愿?”   “没有。”他立刻否认。   “真的?”   “嗯。”他低声地说,“真的没有。”   说着,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唇齿。她最初有些不信似的,还有点儿芥蒂,不肯回应。   渐渐便在他技巧极好的吻技下,热情地回捧住他的脸,放下戒备与迟疑。   也去回吻他。   彼此唇舌厮磨交绕,气息也紊乱成一团。程宴北一个翻身,又将她压于身下。感受着两具身躯渐渐被彼此的体温熨热,意识渐渐迷乱不堪,她攀住了他,心中某一处多年来无法愈合的缺口一瞬被充盈。   “我看到傅瑶的朋友圈,”她颤着嗓音,手心抚过他的脸,“你们,去猎场了,是不是?你们做了很多事,我们没做过的……她还看你训练。这些我都没看过。”   程宴北双臂撑着在她身体两侧,声音带了些哑,停了一停,故意笑着问她:“吃醋了?”   态度却没有多么急不可待,耐心地等她将这个醋吃得明白。   “不行吗……”她昂了昂脖颈,有点儿倔强地说,“我也想。”   他忍不住一笑,“你也想?”   “我也想,跟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我想看你训练,想看你比赛……”她说着,闭上眼,赌气似的,又想撒娇,说,“我都没看过。”   “上次叫你来,你说你不来,结果来了,”他失望地笑起来,“然后,又走了。”   怀兮咬着下唇,似乎在过渡周身的燥意,还抓了下他的胳膊,歉疚又尴尬:“上次有事。”   “什么事?”   “手机坏了——然后,还碰见了一个我很讨厌的男人。”   “很讨厌的男人?”他心下琢磨着,故意问,“是我么?”   “不是——”   “不讨厌我?”   “不——”   “一点都不?”   “嗯,”   “那就是,很喜欢我了。”   “……”怀兮重重地掐住他胳膊,长指甲陷入,意识到自己中了他的话术,恨恨地从嗓子里磨出几个字,“你混蛋。”   程宴北只低声地笑,伏低了身,温柔地带着她沉浮。   怀兮也回攀住了他肩颈,次次迎接着。过了会儿,察觉到她的反应益发热情,好似全然被引入了他的节奏之中,他又稍稍缓下,压低了嗓音问:“喜欢混蛋操.你吗。”   她无力地仰起滚热娇俏的脸,半眯着眸痴痴凝视他,半咬住下唇,答:“喜欢。”   他便低下来,又亲吻着她。温柔地,深情地。不再只是单纯宣泄。还有推心置腹。   她又说:“我想跟你去很多地方,做很多的事,见很多的人……上大学那会儿,你身边的人我都不怎么认识,总觉得,错过你很多。”   “今天你话很多,”他散漫地笑着,心下却是像被她这话凿出了一个个缺口,只得吻着她,用这样温柔的方式安抚她,边说,“但我特别喜欢听。”   “再多说一点。”他说。“多说一些,我想听。”   怀兮拥紧了他,仿佛置身风雨稍稍平歇后的海面,被一阵阵的浪潮推着走。飘飘摇摇,不由自主。   于是她又说:“我和你在一起时,好像做什么都有瘾。想你有瘾,跟你做.爱有瘾,”她说着,手指在他后背的皮肤上轻轻地滑动,似有若无地撩拨,“多看你一眼都有瘾。”   她刚说完,他突然停了一瞬,伸出长臂。“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侧的床灯。   满室陡然一亮,光晕撒下,落入彼此眼底。她通体雪白,双臂搭着他肩头,一双潋滟的眸子对上他深沉的眼。   凌乱潮.湿的短发在脸侧缭绕,几缕不安分地滑过她红唇。很诱人。   程宴北收回手的同时,拨过她一侧的短发。   她一侧鲜嫩白皙的脖颈,便在他眼下展露无疑。红痕斑布,是他的杰作。她在他身下一样的娇艳欲滴。属于女人的妩媚尽数绽放。   多看一眼,也觉得上瘾。   从少女到如今的蜕变,也不过须臾。   怀兮抿起红唇,露出一线皓齿,笑吟吟地问:“你干什么。”   程宴北眸色更深三分,他定定看了她小几秒,忽地贴了过来,唇贴向她耳,声声磨人,“我们开着灯。”   “嗯?”   他喉结滚了一下,狭长单眼皮旋开个好看的弧度,对上她的眼睛:“看着我。”   怀兮还未反应过来,他倏地敛深了眸,覆身而上,吻住了她,接下来的一丝一毫都不再怜惜。   浪潮暗涌。他凝视着她,目不转睛,一下一下,一层层,他眼眸益发深漆,眸底情绪也酝酿得愈发深沉。   她双颊绯红着,一双含着氤氲雾气的眸子略带痴迷地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忍不住的泪在她迷离的眼波之中,也一层层地推漾而开。   头顶的光都要晃碎了,满世界仿佛也在眼前支离破碎,最后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哀求他停下却全然无用,只得将他肩背抓出了道道红痕,然后他们紧紧相拥着等待浪潮退却。   不知今晚进行了多少个回合,他们就这么开着灯做到筋疲力竭,彼此借着光,毫无芥蒂地注视着对方,一层一层,一浪一浪地,毫不保留地推到她与他的灵魂深处。   最后他拥着她睡下前,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又快凌晨三四点。   他也累到了极致,察觉到她打开手机,伸手就要去夺,还不住地吻她鬓角,呢喃着:“跟他分手……不许再跟别人在一起了。”   怀兮轻易地就躲开了他手,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累了。   他从后抱住了她,气息埋入她后肩窝,呼吸渐渐深沉,有了节律。   还呢喃着。   “我看着生气。”   “我好生气。”   “不许接。”   怀兮默了一会儿,乖乖靠在他怀中,等他好像真的睡过去了,她才打开手机,准备编个理由跟巩眉说自己今晚回不去了。   但是好奇怪,都这个点了,巩眉也就快零点那会儿给她打了个电话。   然后好像不想打扰她似的,再没打过了。   她又注意到黎佳音的微信,凌晨一点多发过来的,问她在干什么,怎么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怀兮正准备打字,手腕儿上忽然横过来一个力道。   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儿,他好像又醒了,探身过来,有点儿哀怜地问她:“你真不在乎我生不生气吗。”   “……”怀兮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将她整个人翻过来压到身下,毫无前戏地直奔主题,引得她小腿一紧绷差点儿就抽筋了,下意识就环住了他的腰。   “最后一次。”他嘴上温柔呢喃,却不由分说地将她两膝向床两侧按过去,让她全然动弹不能,闷哼着,“最后一次,就今晚。”   她迎接着他,又听他似梦非梦地低喃:“就特别想要你。”   “你再碰手机,我还要。”撒娇似的。   不是说最后一次了吗……   怀兮拿他没辙,还瞥见手机屏幕亮着,停在黎佳音的那条微信上。   【你干嘛呢?跟你打电话也不接?跟男人混呢?】   怀兮有点儿想跟程宴北作对似的,也不知是否是她与他在一起每逢这种时刻真的生了瘾症。他不要她碰手机,说她碰一次,他就要她一次。   她就偏偏频频去摸自己的手机。   趁乱在夹缝中还回复了黎佳音消息。   【姐妹先不说了,我快合不上了……】   刚发出去,手机又被一只手打落,他捏住了她两条手腕儿高高举过她头顶,凛冽气息飘荡下来,蕴着欲怒。   “你不是,困了吗……”怀兮干巴巴的笑起来,“最后一次?你说的。”   床侧灯还亮得昏昧。   “我说过吗?”   只见他微微眯起了眼,一字一顿,笑着说。   “怎么办,我突然,一点都不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搞得我很心累,就是两个人酱酱酿酿了一下   这章随缘吧!   昨晚失眠一夜没睡,每本临近完结会这样,我先去补个觉   看看晚上还有时间写没,最近还要赶论文   辛苦大家多多等待了~   --------------------------------   感谢在2020-04-26 00:23:34~2020-04-27 11: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晨晨、麻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小王呀、你是尺、毕绍欣 Helena、蜜柑、Cc、lily@Sarah—only、maddymar、久嘭、俗氣又热烈、麻花、Karina、363620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嘛菇、xxzhiwei 20瓶;again 18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4瓶;糯米-Shiloh、西西里岛岛主小冉、久嘭、草木皆星、Miss H 10瓶;crystal2008tt 8瓶;guomo25、黄小咬 ° 6瓶;何小秃、啊哦额 5瓶;Hamburger、AR 3瓶;美人不见徒奈何 2瓶;顾子初、笑嘻嘻、よにんか、黑金鱼、一蓦.、尘烟.、星逆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痴缠   夜色浓了,整座城市昏暗了下来。   四周沉暗寂静,天地之间,仿佛唯有他们这一处还亮着灯。   满世界好像也剩下她与他二人。拥吻、厮磨、无休无止地缠.绵,被一条名为情.欲的河流推着飘飘摇摇,沉沉落落。   不知是谁主导着谁,不知飘往何方,也不知什么何处才是这一个幽昧之夜的尽头。   期间,怀兮放在枕边的手机又震动两下。   程宴北像是怕她还要去接,捏起了她的手腕儿,边去细密地亲吻她腕侧的皮肤,边抬起双略带阴沉的眼睛,凝视着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迭起。怀兮纤细的脖颈迎着他的节律,一下一下地扬起优美的弧度。借着昏昧的光,在下方凝望着他的目光,也一层层地荡漾开柔软的浪潮。她唇边的笑意也益发痴迷,浓烈了。   最后一刻她小腹飘上了一丝丝温热的凉意,他才停了下来,拥紧了她轻轻颤.抖着,慢慢两人都平复了呼吸,他才稍稍放开了她,伸出手臂去床头柜抽了两张纸。   刚才他们是准备休战睡觉的,一役匆忙迅猛,怀兮也才意识到,这次他没戴套。她包里也没带多少。好像是用完了。   程宴北垂着眼,在她腹部一点点地擦拭。他鼻梁高而挺直,一侧光落下,他单眼皮轻抬去看她时,背光那侧的眼眸便更深沉几分。   边看她,边牵起唇,冲她笑一笑。温柔得不像话。   怀兮的手惯性地抚在他手腕儿上。她做了新指甲,触目灼心的樱桃红,像是血滴子,随着他给她擦拭的动作,轻缓地在他手腕、小臂上游.走着。有些若有所思的。   末了他擦完将纸扔到一边,然后躺下,脸颊贴在她小腹上抱住了她。   他短而利落的头发扎着她细嫩的皮肤,隐隐作痒的,还有些尖锐的疼痛。她伸出手,抚着他干净流畅的下颌角,轻轻地摩.挲,问他:“累了?”   “歇会儿。”他说着侧开了头,呼吸沉沉地去亲吻她肚脐附近的肌肤。以前他们一起纹身时,她最开始想纹在这附近的。   窗外夜色愈发浓稠,化不开。亲吻了一会儿他却总觉得不够,或许又是被往事触动,他又翻身上去霸道地揽着她腰,将她揉一般地拥入了怀。低下头亲吻着她的脖颈与锁骨。   怀兮抚着他后脑勺,他头发好像应该才理过,尖锐又锋利,像是温柔刀。   任他头发扎着她的手心,有火苗也一簇簇地从身体中窜了起来。身下的床单已被蹂乱得不成模样,他们紧紧相拥着,你来我往地再缠吻一番,她顺势就翻到他身上去了。   怀兮迷离着双潋滟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瞧住了他。新做了指甲,十指鲜红地覆在他胸前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   她眉眼之间微微带笑意。如此居高临下,轻轻抬起下巴,盛气凌人的。程宴北躺在下方也回望着她。   从前她是长发,最长时几近腰际。此时他用手扶住了她的腰,似乎还像从前一样,有灵巧的发尖儿,时不时地扫过皮肤的痒意和触感。合着她的节律飘飘摇摇。   现在她是短发了。她与他分手后就剪掉了那一头长发。一直到现在。   凌乱的头发在她脸际缭绕,偶尔几缕沾在她唇边肆意飘扬着。她这么凝视下方的他,眸间笑意益发深而满足。   他慢慢也歇足了劲头,凝视着她,伸手抚她的唇任她唅吮他指尖儿,掐紧她腰蓄力,不出一会儿就杀掉了她刚才居高临下的劲头儿。最后按着她,起落沉浮就全凭他主导。   浴室的灯比床头柜的那盏明烈得多,几乎刺人眼睛。热腾腾的水蒸气包裹着他们从玻璃门流连到盥洗台,再到浴缸边。   去了浴室就意味着这里是最后的战场,结束后顺便洗个澡,就可以相拥在一起睡个好觉。   浴缸里放了温水刚刚好,怀兮伸出胳膊扶着边沿,水声在身后拍合作响,她承受不住,以至于指尖儿都微微泛起了白。   满室氤氲充斥入口鼻,粘稠得像满室化不开的暧.昧。他又伸手从后抓住她头发,她两唇像是窒息一般微张着,如一条搁浅了的濒死的鱼,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亲吻着她的后耳廓与耳垂,毫不温柔。   怀兮抬起了头,浴室里一盏造型精致的水晶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半天她又发觉是错觉。哪里是灯在摇摇欲坠。分明是她这么不上不下不死不活。   水龙头没关,热意潺潺。水层层向外溢溅,随喘.息声益发浓烈的欲.望也溢了满室。不多时,深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漫延开一片的水渍,反射如镜面,倒映出他们前后交绕的身影。   浴缸的水分明是热的,末了落在她背后的却又是一片温凉。一同颤.抖着久久不能平复,怀兮置于浴缸边的胳膊都发了僵,半跪在浴缸里的膝盖也疼得打不直。   程宴北拿来花洒,给她后背和他都冲了干净。再“噗通——”一声轻响,他顺带着揽了下她的腰,将她同时按下,半拥她在自己怀中,两人坐入了浴缸里。   中途他又出去一趟,拿了烟和打火机回来。   怀兮侧了侧身,靠在边沿望着他背影远去,又回来。视线毫不避讳他的不着寸缕,反而直勾勾的。   等他回来,她伸出了手臂,自然环住了他的脖颈,依恋地靠回他身上。   他离开了一会儿,她周身肌肤都有些凉了。他加热了水温,又拥她紧了一些,边从烟盒抖了支烟出来,点上。夹过一点猩红,手臂置于浴缸边。   慵懒又散漫。   他眉眼被青白色烟气遮盖住,几分情.欲退潮后迷离的漫不经心。他抽了会儿烟,轻吐了个烟圈儿出来,垂了垂眼,见她在观察自己,问:“想抽?”   怀兮依然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笑着摇摇头。   他也忍不住笑了,稍稍放下了手里的烟,另只手揉进她头发里,将烟气渡到她唇边,深深地吻住她,轻佻地问,“那就是还想要。”   只是一个来势汹汹的吻,她就有点儿颠倒神迷的,扶着他肩轻喘着气定了定神,说:“你挺能管得住自己的。”   他眉眼一扬,“怎么。”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收回了目光,趴在他胸膛,指尖儿在他胸口轻轻地滑圈儿,良久后,吐了一口气,说:“你都不弄我里面。”   “……”他夹烟的指尖儿顿了顿,才想放在唇边的动作僵住,问:“你想?”   她抬头迅速地瞧了他眼,又低头。“没有。”   怀兮跟程宴北在一起的那五年,年少气盛,做什么都轰轰烈烈的,她却一次招都没中过,得益于他这样的自律。要么在安全期,要么他就戴套,要么就弄在外面。而她现在显然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还没说话,她又抬起了头,下巴搁在他胸口,认真地问他:“你跟之前交往的女朋友,都会这样吗?”   他有点儿明知故问,轻声哂笑:“怎样。”   “就是……”她垂了垂眼,“外面。”   “我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他回答得很快,在她又抬眼去瞧他时,刚问了一句“那我呢”,他又一字一顿,淡淡地补充:“对你是舍不得。”   舍不得。   怀兮心下琢磨这三个字,眨眨眼,还未说话,很快,他就捻灭了手上的烟,忽地靠近了她。一缕淡淡烟草气飘近了,怀兮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烟盒。   还是他与她以前都很爱抽的七星。   不知道是谁舍不得抛弃这样的习惯。   还是因为习惯深入骨髓,如瘾似毒,染上就再改不掉。   程宴北靠近她,鼻尖儿扫着她鼻尖儿,唇停在她唇上方,轻轻垂着眼,薄唇勾起了,反问:“你呢,能管住自己吗?嗯?”   “废话。”她白他一眼,却没退拒,与他就停在这么暧.昧的距离,淡淡说,“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哦,”他沉吟一下,笑容更深了,“那你刚才问我的时候,好像有点失望。是想我给你惹麻烦?”   “——我有吗?”   “有。”他很肯定。   她胳膊还环着他脖子,下意识又紧了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放缓语气,有点儿孩子气:“我没有。”   “你明明有。”   “——行啊,那就当我有吧,”她立刻败下阵来,扬了扬下巴,突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澡也泡得差不多了,她说:“我们去睡觉。”   程宴北更感好笑,“我们?”   太过自然,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瞥他一眼,“哗啦——”一声带着水花起身站起,拿过花洒,在他眼前,将自己浑身上下冲了一遍。   程宴北不知何时又抽起了烟。   隔着一层烟雾,抬头打量她的目光一点点地幽昧下去。   怀兮用花洒冲着自己,一点也不放过。一会儿背对他,一会儿又毫不避讳地面对着他。她边还挑起双眼睛,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无意又像有意。   冲到后背刚他留下痕迹的那一块儿,好像有点不满似地,伸出手,把花洒塞给了他,说:“帮我冲冲。”   刚才明明冲干净了。她这样显然是在跟他闹了脾气。   程宴北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哗啦——”一声动静也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花洒,帮她冲起了后背。   水流恣意地在她光滑的皮肤上四处流淌。她有锻炼腰臀的习惯,纤腰盈盈一握,一簇水流沿着她后背流畅的沟壑和后腰那株长刺玫瑰缓缓流下,勾勒出她浑圆挺翘的臀型。   他视线滞了几秒,喉结一滚。   怀兮还在前面喋喋不休着:“我一晚上没回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交代。我在南城又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总不能说,跟你在一起吧?”   程宴北稍稍地挪开目光,迎上她侧头从后看来的视线,“你妈还管你那么严?”   “嗯,是啊,她今晚还嘱咐我早点回去,我以为她会一直打电话催我的,”这也是她那会儿时不时看一看手机的原因,刚才她都有点儿不太专心,“但是只打了一通,她连微信也没给我发。”   她正疑惑着他怎么不说话了,身后花洒突然停了,接着她身后过来一个力道,同时头顶那个大一点的花洒闷头浇下温热的水,同他的攻势一样如枪林弹雨般击打她所有的感官。   她被他这么搡着,跌跌撞撞,趴也似地趴在了浴室墙壁冰凉的瓷砖上,他克制着嗓音,说:“我教你啊。”   她迟疑着,“……嗯?”   “你就说,我又是你男朋友了,”他教着她,“你说你今晚和男朋友在一起。你又没早恋。”   她的意识一点点地被晃得破碎,心上一浪一浪地像开出花,“真的啊?”边在混乱中想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那我妈如果问,我们今晚在哪儿,在做什么。她是老师诶,平时有个小事儿都要一直盘问我的。”   “要我教你?”   她有点没力气,扶稳了墙壁都有些承接不来,“要。”   他就是这么一点点把她给教坏了的。   教她抽烟,教她跟那些欺负她的人反击,教她和他上床。此时他啄吻她耳朵,嗓音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哑,依然循循善诱着,“你就说你一晚上都在求我射你里面。”   话音落下的同时如同撒了一把把的火,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轻.吟着双腿慢慢就软了。接着他亲吻她的后耳廓,再到她的肩背,炽意肆意流窜着,“乖,求我。”   怀兮咬了咬唇,心底腹诽着他简直得寸进尺,死死闭紧了牙关不说话。过了会儿迫于他的攻势,咬咬牙才说出一句央求他的话,他却又故意装作听不见。如此往复,她都被折磨得没了力气,最终放下了自己那些所谓的坚持,大声地央求起了他。   再出来,怀兮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两人相拥入眠。   快睡着之前,她额头抵在他胸膛上,还喃喃着:“我以前总想,睡一觉就回到以前了吧。以前虽然也有很多不好,但好在你还在我身边。”   程宴北抚着她脊背,嗓音闷沉沉,“嗯。”   “慢慢地我发现,这种想法,其实是想见你。怎么可能一觉就会回到以前,”她轻声地说着,也不顾谁更困一些了,“尤其是自己遇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就想见见你。哪怕见到了,我什么也不说,抱一抱你,你就什么都懂了。”   程宴北沉默着,吐了口气。一边拍着她的肩背安抚着她,边在汹汹袭来的困意中,努力去听她在低喃着什么。   “委屈时想见你,心想,你要是在就好了,”她说,“高兴时也想见你,尤其是我们刚分手的那几年,每次我遇到很开心的事,去了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心里某个角落就会问自己,如果这时候你在我身边,我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我每次有不高兴的事时就喜欢睡觉,觉得睡一觉可能一切都会好,有时候梦见你,醒来你又不在我身边,就觉得,这个‘好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好。”   她今晚的话异常多,如此说着,好像又像在上海的那一夜,陷入负面情绪中挣扎不出来。他立刻吻了她一下,止住了她所有的话。   他们都累到极致,有的话,以后可以慢慢说。   “睡觉吧,”他吻了她一下就放开了,没有深入,手臂收紧了些,一时拥她更紧,“你明天醒来我肯定在的。”   她点点头,依恋地靠在他胸口。   不多时,合着彼此有节律的呼吸,沉沉睡过去。   -   第二天彻底清醒已快正午。   怀兮朦胧记得自己八.九点的时候醒过一次,那时还在他怀里,无比安心安稳地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身畔已经空了。   依稀听到浴室那边传来动静。   很快他就出来,穿上昨天的那件白衬衫。她没完全睁开眼,都能瞧见上面有他的口红印,哼笑起来,同他开玩笑:“你要是真有女朋友,你今天就遭殃了。”   程宴北低头笑了下,整理好自己领口,走过来,坐到她这一侧的床边,俯身下来亲吻她唇边,边作恶似地用了些力道狠狠捏了下她腿内侧,“先考虑一下你自己今天走不走得动。”   怀兮还记得上回他给她那块儿狠狠地咬了一圈牙印,偏要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似的。而她今天确实两条腿都没力气,刚翻了个身腰都酸的要死。   她依赖地将脑袋枕在他腿面,抬起头,伸手玩他衬衫的纽扣,直勾勾地瞧他一眼,“你要走?”   “嗯,我舅舅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看看奶奶,”他说着给她掩上薄被,“我先回去一趟,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不,”她一呶唇,“我在这儿等你。”   他眉眼轻扬,暧.昧地问:“昨天一晚上,还不满足?”   “我走不动了啊,”她脸上腾起热意,皱着眉,“都怪你。”   他心下了然,于是笑了笑,“那你现在起床,我送你回家。”边又俯身靠近她耳边,幽昧地笑,“记得回家跟妈妈怎么说吗?”   “记得,”她点头,“说我被一个混蛋搞了一晚上。”她说着,朝他伸出手,撒起了娇,“现在要混蛋抱我起床。”   程宴北轻敛眉目,笑意深了,伸手揽着她腰,她也顺势勾住了他脖子,直接将不着寸缕的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临进浴室,他还故意问她:“要不要混蛋帮你洗?”   “你要想当然可以啊,”怀兮上上下下打量他完好的穿着,稍稍站定了,与他这么一光一完整地相拥,勾着他脖子,认真地说,“你脱吧,方便办事。”   程宴北轻轻一笑,没说什么,直接将她塞进了浴室,然后退出来关上了门,说:“我在门外等你,地滑小心点。”   “你不进来?”   “我进来了怕你今天都不让我出去了。”   “……”这,也不至于吧。   临近中午,程宴北说不陪她吃午饭了。他家里应该是有一些什么事需要他立即回去。   两人从酒店出来时,顺便在街边便利店买了杯热豆浆,然后将她送到她家门口,他就匆匆离开了。   怀兮家多年都没搬过,他倒是轻车熟路,路上就问了一句“你家还在以前那里吧”,她一个点头,他就载她到了目的地。   怀兮家是个二层的旧式复式楼,以前怀兴炜还在南城的地方医院工作时,医院给医生家属分配下来的房子。   后来和巩眉离婚,怀兴炜念在这里离巩眉教书的南城七中近,怀兮以后肯定也是要读七中的,就将房子留给她们母女。   怀兮忍着腰酸,步伐拖拖拉拉地走上门前的小台阶,边还偷偷在外面透过窗户观察巩眉在不在家。   看着阳台上巩眉在徐老师的“教导”下养的那一丛从花好像都浇了,窗户还开着,她头皮不由地硬了几分,心中琢磨着进门该怎么跟巩眉说。   巩眉昨天还在电话里问她,程宴北回来了,他们有没有见过面。   她当时就说没有。   巩眉知道他们分手很久了。   突然这么一夜……   怀兮正想着,门已经开了。面前豁然开朗。   家中明显大扫除过,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板拖得整洁如新。   巩眉的披肩大波浪卷发前段时间还是她怂恿着去烫的,拢在肩头,明显打理过。还穿了身深色碎花连衣裙,化好了妆。   巩眉是教书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开开玩笑的事儿,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如此气质俱佳风韵犹存的,怀兮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平时可没见巩眉这么捯饬过自己。   这……   刚才还在大扫除吧?   在家打扫卫生穿的这么正式么?   巩眉拎着两个垃圾袋儿,正准备出门,见怀兮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竟有几分尴尬。她眨眨眼,僵着嗓音问怀兮:“你干嘛去了?”   又用故作严厉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怀兮。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怀兮手里还捧着一杯豆浆。   刚程宴北给她买的,怕昨晚那么激烈运动了一番她今早又不吃东西,她坐上他的车会晕。   她嫌是甜豆浆,刚在他车上只小小地抿了两口。   她手里还提着塑料袋儿,里面装着两个包装精致的饭团。   还没来得及吃。   巩眉打量到她手上的东西,忽然笑了一下,又有点儿僵硬地问她:“妈妈不在家没给你做早饭,你出去吃啦?”   “……”   巩眉昨晚也不在家吗?   怀兮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巩眉打了个哈哈,就绕过她,去家门口一条小路对面,将手里两个偌大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桶。   又走回来,数落她:“妈妈不在家你也不知道给家里收拾一下!多大的人了,早上睡起来床上被子都不叠!”   怀兮被巩眉这么训着,也没敢吱声,就跟着往进走。   巩眉还一路念叨她:“你那书柜里,你高中的书本啊什么的,有空整理一下。你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什么该扔什么该留的,有空了收拾收拾,乱糟糟的。”   “还有你那一柜子鞋,你喜欢收集鞋子什么的妈妈不反对,别穿一次就扔那儿了吧,你老说让我精致点,你也太精致了点,”巩眉又打量怀兮脚上的高跟鞋,“出去吃个早饭还穿高跟鞋,几步的路啊?这么喜欢走T台呢?”   怀兮还是没敢为昨晚没回家的事儿吱声,还装模作样地把饭团放在了餐桌上,跟巩眉说了声:“我给你买的饭团你热一下,吃点东西再出门。”   然后就上楼去了。   巩眉可没说自己要出门。她心想她家这个丫头怎么眼睛这么尖呢,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下,一身穿戴完好就差双漂亮的鞋子,妆也化得精致。   好像,是挺明显的?   怀兮在自己房间躺了会儿,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不知怎么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高中。高中有几次巩眉他们教学组在中考、高考后要去外地连夜阅卷,她就跑到程宴北家厮混。   第二天还得赶在巩眉之前回家。   她在镜子面前走了一遭。   不是从前了。   她长个儿了,头发短了,也不再穿南城七中那一身皱皱巴巴的校服了。   的确不是从前了。   她却还跟程宴北在一起。   她想着,就陷入了自己思绪。然后打开巩眉诟病了好几天的,堆满了她上高中时零零碎碎的东西的书柜,整理起来。   快到中午,巩眉显然也没想给她这么个成天挑食的人准备午饭,过了快半个小时在楼下喊她:“怀兮,妈妈出门了,你自己找点吃的啊,别饿着了。”   怀兮出来,趴在二楼楼梯,晃了巩眉一眼:“你去哪儿?”   巩眉还站在客厅镜子前描眉画唇的:“你徐老师儿子在上海,妈妈跟徐老师去看看他儿子。”   “你看人家儿子干嘛?”怀兮无奈,“我以前在上海那么久,你怎么不来看看你家女儿?”   “就看看啊,我那阵不是还没退休吗?”巩眉还抬头问她,“妈妈眉毛画的怎么样,对称吗?”   怀兮一手支起下巴,点点头:“对称。”   又不死心地问:“你不会是要跟徐老师找这个借口出去过二人世界吧?”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还等着我给你一日三餐伺候好啊,”巩眉白她一眼,“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操心。”   怀兮哼笑着,“行,我不操心。”   刚说完,门铃就响了。   怀兮就站在楼上没动,准备等这位能让巩眉几乎性情大变的徐老师进来。   心里猜着,巩眉昨晚不会跟徐老师在一块儿吧?   巩眉也难掩欢欣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裙摆灵巧地转了一圈儿,就去开门了。   “来了——”   门一开。   程宴北换了件黑色衬衫,身形颀长高大,跟个电线杆子似地立在门外。他先是温和地问候巩眉一声“老师好”。   然后就瞥到了楼梯上的怀兮。   这回轮到楼上的怀兮立得跟个电线杆子似的了。   巩眉也是讶异,看了看程宴北,又看了眼怀兮,满脸吃惊。   怀兮僵硬地笑了笑。   “那个妈……”   程宴北冲她笑了笑,稍稍收回了目光,单眼皮弧度干净又柔和,对巩眉说:   “老师好,我来找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都70章了   --------------------------   感谢在2020-04-27 11:37:12~2020-04-28 21:4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arin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个;旺仔仔 2个;时光依旧29413、毕绍欣 Helena、44495411、咖啡冰冰s、是小王呀、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晨晨 100瓶;旺仔仔 68瓶;糯米-Shiloh、吴世勋的爱我收到了呢、hey,fjy 10瓶;Sirius、桃子tttttt 6瓶;酱x-、18239879、爱笑的叉烧包、zhyy 5瓶;:) 4瓶;37806799 3瓶;言蹊、よにんか、瑶瑶瑶瑶瑶瑶、花花虹的NC实习生、grace、黄小咬 °、L 2瓶;柚 稚、冰凌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痴缠   巩眉听程宴北这么说,一愣,又抬头去看楼梯上方的怀兮。   怀兮人站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下方的巩眉,又看了看门口的程宴北。就跟以前不交物理作业被老师特意拽到巩眉的办公室罚站似的,浑身神经紧绷。   半天,怀兮抿了下唇,好像是在如此尴尬的氛围之中,默默接受了她是他女朋友的说法,问他:“你怎么来了。”   早上离开酒店他说的是他家中有点事,要回去一趟。   “我想起来忘了留电话给你。”程宴北抬眼看她,淡声地说,“你换了手机。”   怀兮动了下唇,愣然地看着他,一时连眼睛都忘了眨。   这会儿轮到巩眉疑惑了。巩眉显然记得昨天怀兮还在说她跟程宴北没见过面,于是问:“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   这口气真跟质问两个像是被棒打鸳鸯分了手的早恋的学生,什么时候又黏糊到一块儿去的。   “呃……”怀兮呛了下声,立刻看程宴北,嘴皮子动得跟脑子一样快,匆匆说,“在上海!”   巩眉皱了下眉,仍存疑,又瞧程宴北。   怀兮赶紧边对程宴北挤眉弄眼,眼睛瞪得圆圆的,示意他别说漏嘴。   程宴北散漫地看着怀兮,薄唇虚勾着,眼底也泛起笑意来。他沉吟一下,有点儿故意想恶作剧般说个别的答案。   怀兮看到他嘴唇动了,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跟炸了毛的猫似地竖起了尾巴,目光陡然一沉,灼灼地盯住他,换了一脸“你敢瞎说我就生气给你看”的表情。   他终是没说别的,只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对巩眉温和地说:“嗯,在上海。”   之前在上海怀兮也没提过。   巩眉可是当老师的,执教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知道他俩一唱一和地撒谎,但也找不到由头。   心想着估计怀兮也是不好意思。之前怀兮跟程宴北分手那会儿巩眉看她心情不好也没多问,如此只点点头,在过去教过的学生面前下意识绷着的表情稍缓,对程宴北说:“进来吧。”   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家不大,但温馨。才打扫过,木地板光洁如新,木质楼梯一阶一阶也擦得干净。   程宴北进来时还低头留意了下脚下,巩眉怕他拘谨,说:“没事儿,一会儿我走了怀兮再打扫一遍。”   “……”   怀兮心底翻白眼,撅了撅唇,支着胳膊又趴回了楼梯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程宴北进了门。   巩眉关上门,还问程宴北:“我上届毕业班带的是以前你家邻居的小孩儿,昨天恰好碰见了,听说你回来了——对了,你家搬家了吧?”   “嗯,前几年就搬走了。”   “应该,没住这附近了吧?也难怪,我都没想到你奶奶之前居然病了那么久,最近好点了吗?”   “好多了。”程宴北依然温和地笑,眉间虚拢一层愁意,“就是记性不太好。”   “唉,”巩眉惋叹了声,“前段时间你们高中同学会,好多同学都来啦,也没见你。听说你这些年在外面打比赛,应该也很忙。奶奶平时生活上没问题吧?”   “我舅舅舅妈会照顾,生活上没太大问题,”他说,“前阵子请了阿姨。”   “因为你妹妹快高考了吧?”   “嗯。”   巩眉对程宴北家的情况有了解,毕竟曾经是她带过的学生。   怀兮跟程宴北谈恋爱的那几年,程宴北奶奶身体情况还好,他们两家离得也不算远,有时巩眉下班碰见了程奶奶,还能跟她打声招呼,问候一句“巩老师好”。   后面巩眉作为省级优秀教师被调到远一点的学校帮忙带了两三年的应届班,常年住在那边的教职工公寓,临退休又调回南城七中,只知道程醒醒还在南城七中读书,但再没碰见过程奶奶了。   后来只听说他奶奶病了,然后搬走了,具体怎么回事,巩眉也不太清楚。   两人聊着天,巩眉电话就响了。应该是徐老师打来。巩眉喜色立即浮于面上,接电话之前还跟怀兮扬了扬下巴,故作严肃地嘱咐说:“给你自己跟你男朋友照顾好,妈妈马上出门了。”   好像在叮嘱他们好好留在家里写作业一样。   怀兮又站直了一些,瞧了眼正往楼梯上走的程宴北,懒懒答了声:   “知道了。”   然后她迎上他,趁巩眉背过他们接电话,朝他伸了下手。   程宴北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一刻,伸出手,也紧紧回握住了她的。   他将她的手攥在温热的手心里,反置于她腰后,顺势揽着她腰朝她房间走去。   他很少来她家,从前次数也寥寥。上次来还是大学那会儿。   一到他们寒暑假,巩眉也放寒暑假。可能是避讳巩眉是原来的高中班主任这一点,在班主任眼皮底下谈恋爱总有点儿别扭,所以基本上是她去他家。   很快,楼下传来巩眉打电话时轻快的声音,好像是避讳楼上还有自己原来的学生,还有点儿放不开似的。   程宴北却没多么放不开。   他捏着她手,拇指在她手心故意地摩.挲作痒。过了楼梯拐角,避开了巩眉的视线,他臂弯一翻,立刻将她托抱了起来。   脚猝不及防地离了地,怀兮轻轻“啊——”了声,有点克制。   她僵着嗓音,害怕巩眉听到,终是将自己的尖叫吞了。双腿却自然地缠上了他的腰,任他抱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她脸上不由地飘起了两抹红,压着嗓,小小声地问他:“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不是说了吗,”他看着她,笑意倦懒的,还是刚才那个答案,“我忘了留电话号码给你。你不是换手机了?”   “你没回家?”她微微一怔,没想到真是这个原因。   她想起巩眉说他家搬家了。分手后她每每回南城,特意会避开他家的方位走。怕碰见他,也怕遇见他的家人。   甚至怕见到一个比较相熟的人,跟她问起他。   “回去了,”程宴北说,“我奶奶没什么事,就是我一晚上没回去有点放心不下她。我舅妈今天没什么事,已经过去了。”   怀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已抱着她进去了。后脚轻轻一带,就关上了房门。   她常年在外,之前还在上海生活了好几年,居无定所的,一年到头都很少回来,房间还是原先的布置。   白底小碎花的床单被罩,枕头边还扔着几个模样稚气的玩偶。   还有她没来得及收拾的旧校服,在床上随意地扔着。   怀兮被程宴北抱着,两人往床那边辗转。房子隔音差,时不时还能听到巩眉打电话的声音。   他来之前她还在房间收拾东西,柜子大敞着,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出来,衣服什么的也扔了一床。   他这么贸贸然地来了,她房间有点儿乱,她都不大好意思了,一脸红,好像也还是原先那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程宴北抱着她坐下。   怀兮没想从他身上下来,他好像也没想放开他。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她手臂随意地搭着他肩,任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她双腿支在他腿两侧,呶了下唇,说:“我电话号码换了。”   “嗯。”程宴北点了下头,凝视她,“我知道。”   “就是之前以为你有新女朋友了,不想打扰你,”她说着拥着他肩颈,靠在他身上,又有点儿违心地说:“我也没觉得你会打过来。”   其实她心底很想他能打过来。   换了号码她也有后悔过。可想起她没换之前他没联系过她,她就又不后悔了。   人真是矛盾。   一边拒绝,又一边逢迎。   “之前训练收了手机,”程宴北说着,拿出自己手机,“号码给我。”   怀兮靠着他肩膀,抬起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去看他倦淡的眉眼,有点儿狡黠地笑了下:“不给。”   他顿了一下,微微垂眸,有些警告地笑着:“那我天天来你家抓你。”   “可以啊——”她直了直身,伸手,为他理了理领口,“然后你天天告诉我妈,你来找你女朋友?”   怀兮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从程宴北身上下来了。她拉着他,坐到地毯上。刚才整理了一半的东西还堆在那里。   程宴北半屈起一条腿,也跟着她坐下了。   她拿来了张毕业照,向后靠着他肩,鲜红的指尖儿灵巧地顺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点过去,又突然停在某处,指着照片,跟他说:“上次我说你穿白衬衫不好看,人模狗样的。”   他垂着眼,跟她一起看照片。低头笑了笑,没准备跟她算账。   他拍毕业照那会儿就身姿拔群,站在一丛黑压压的人头之中颇为显眼。那时他的模样也是有些稚嫩的,跟着班级统一服装,也穿了一件白衬衫。   十年前的照片了,曝光有些过度,人脸也模糊。一眼过去,他都不一定能发现自己。   她却精准地找到了他。   她靠在他肩上,自下而上地去看他,眼神直勾勾的,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我那是气话。”   他垂眸。   “其实挺好看的,”她笑起来,脸颊一个浅浅梨涡,泪痣衬得眼眸灵动,怕他不信似的,又认真地说,“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程宴北敛低了眉眼,轻佻一笑。   “真的?”   “嗯。”她又认真地点点头,感觉他还有点儿不信,毕竟回想起来自己那话有些过分,继续道起了歉,“我真是气话,我在你面前就特别幼稚,总想跟你赌气。”   “赌气?”他笑意更深。其实他并没放在心上,却依然故作不悦。   她咬了下唇,生硬地解释道:“就,你不相信我的话,得相信我的眼光吧?我可是Model诶,我走的秀那么多,你穿衣服好不好看,我不会撒谎的。”   “你不是撒谎了?”他笑着说,“说我人模狗样的不是你?”   她看了他一会儿,以为他是真的在意,嗫嚅着唇,“对不起……”   他见她真的道起了歉,却又有些于心不忍了。伸出手,轻轻箍住她小巧的下巴,也低下了头。   沉沉气息拂过她额顶。   两人这么一上一下的,她仰着脸,定定看着他,轻轻地咬了咬唇。   他黢黑的眸中满是她的倒影。目光从她的眼,扫到她的唇,低缓着嗓音,说:“不许再说对不起。”   “……嗯?”   “说点儿别的,”他沉吟着说,“这句不好听。”   “……”怀兮心下琢磨一番,“不好听?”   “嗯。”   “那,”她用唇挨了挨他鼻尖儿,想了一下,“那你难道要我夸你不穿衣服也好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有点点短小!没羞没臊的日常来了!   五一假期这几天争取多更点~两人在敞开心扉了!   ----------------------   感谢在2020-04-28 21:47:30~2020-05-01 00: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晨晨、4156055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ilai的宝宝、小小、毕绍欣 Helena 2个;Vanessaaaaa、是小王呀、半糖、35928756、lily@Sarah—only、maddymar、妈妈Miya、何小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孩子 30瓶;圈圈 29瓶;祖安江苏分安、和烊崽陷落美好 20瓶;lailai的宝宝、yyqx圈外唯一指定女友、何小秃、吴世勋的爱我收到了呢、洞洞懒、24148026、爱笑的叉烧包、贺歌行、大头网友、甜栗秋 10瓶;是桃子阿、Dylan 8瓶;言蹊、冬天从来不穿秋裤 6瓶;south、梓童酱 5瓶;32668666 3瓶;fengjingya、The Kind Devil、可爱kkk、fatyan、嘻嘻嘻壳麦、40984857、溜了溜了 2瓶;今天更新了吗、Lareina、瑶瑶瑶瑶瑶瑶、与你、Cc、赛琳娜和泰勒斯的洗脚、24834525、星逆光、gemini雅、wanning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痴缠   程宴北闻言一笑,故作凶狠地朝她咬了下牙。   他半眯起眸,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脑门儿。一字一顿,低声地警告她:“你别勾引我。”   怀兮还不怕死地抬头,轻而快地啄了下他唇角,看着他,无辜地笑起来:“你不穿衣服是你勾引我,怎么成我勾引你了?”   程宴北见她一副牙尖嘴利的狡黠模样,他垂下眼,睨着她,不由地也笑了。   怀兮朝他呶了下嘴,有点儿不满似地。   她突然从他怀中起身,两膝支撑自己跪在地毯上,就去一边床上拿来了那件有点儿皱巴巴的校服。   毕业照上也有她。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拍毕业照那时,她还是长头发,长近腰际。   她现在几乎都想不起自己长发的模样了,一眼望过去,在一众稚嫩的面孔中差点儿掠过了自己。   而他站在离她很远的位置。因为个子高,处于最后一排,但因为身高拔群,还是很好找。   拍毕业照时,所有女生穿着半袖白衬衫和红白格子裙的夏季校服。   南城七中的男式夏季校服设计并不好看,拍毕业照的前一天,巩眉让班上男同学都换了白衬衫。   怀兮在家换了轻便的棉质睡裙,这会儿拿着那件夏季校服在自己身上比量着,边抬眼去见看他,笑得依然狡黠,“我现在穿这个,才是勾引你。”   程宴北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懒懒地看着她,眸色喑哑半分,   “昨晚没吃够教训?”   怀兮定定凝视着他。   依稀还能听到巩眉在楼下走动的脚步声,还有打着电话的声音。巩眉当班主任练就了一副响亮的好嗓子。声音很有穿透力。   怀兮却没顾虑那么多,当着他的面,就将自己睡裙的裙摆从下全部拉起。   程宴北视线一滞,笑容在唇边凝住。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迅速地脱掉了身上的睡裙。她在家一向随意,睡衣下几乎不着寸缕,皮肤莹白如雪,只有一条单薄的蕾丝小裤,将她臀型裹得浑圆。   她立刻又穿上了校服上衣,一脑袋套着领口下来,眼前豁然开朗。   他凝视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她这些年也长了些个头,比以前却更单薄纤瘦。   半截袖白衬衫穿上身,能明显感觉到有些小了,下摆向上蹿了小半截,她纤细的腰身袒露而出,两道马甲线蜿蜒着,停在蕾丝花边儿附近不可描述的位置。   “有点小了。”她轻轻抬眼,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去穿那件红白格子的裙子。   刚套上了腰臀,还没完全穿好,腰上就按过来一个力道。她膝盖昨晚在床上和浴缸里都跪了良久,这么跪在地毯上隐隐生疼的。   猝不及防地趴回了他身上,她心如鼓擂。   他伸手,体贴地帮她将裙子拉上了腰际,两人却停在原地没动了。   他任她靠着他,他沉沉灼.热的呼吸,也同时落在她肩窝里,蒙上一层克制的哑意,认真地问她,“真要勾引我?”   这会儿谁不认真呢。   怀兮就像只小狗似地趴在他的身上。   她穿好一身稚气的夏季高中校服,双膝这么支在他身体两侧,因了刚才一脱一穿而显得凌乱的短发拂在脸际。   再抬眼看他,双眸潋滟,眼下一颗泪痣。纯又欲。   楼下还有脚步声,巩眉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走来走去,高跟鞋鞋跟儿敲击着地板笃笃作响。   怀兮动了动唇,似乎觉得说什么都不比行动来的直接。她扶着他肩,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她眼底湿漉漉的,瞧着他。   然后,眼睫轻轻一颤,一缕柔热的,带着香气的气息,朝他飘了过去。   程宴北按住她纤细的腰身,她上衣下摆随着她动作跟着他手也向上窜。她的唇挨到他的,顺势就将他推着靠在了床边。   彼此唇一相贴,他就反客为主,深深回吻住了她。边还抵着她唇,喃喃着,“还没吃够教训?是不是,嗯?”   “一次怎么能吃得完,”她也哑声呢喃着,捧着他的脸肆意地亲吻着他。   “想要了?”   “嗯。”她轻轻地喃,“想要你。”又停了一停:“总得给我机会夸一次你不穿衣服都很好看啊。”   她以前也是个纯真胆怯的姑娘。   遇见欺凌不会怎么会反击。   不会穿蕾丝边儿款式这么张扬的内衣,穿的最多的是与她房间布置一样稚嫩的白底小碎花。   也不会这么毫不遮掩地回应他,向他表达自己的诉求。   她就是这么被他一点点地给教坏了的。   从前还好,她想他,就会说出来,反正她知道,她要什么,他就会给她。   哪怕她没说,他也会不惜一切余力地去满足她那些可有可无,有则快乐,无也无所谓的所谓的虚荣心。   只是后来,大学四年横着一道贯穿城市的冗长距离,这种可以肆意表达自己诉求的机会,就少之又少。   她那时也总在想,她其实什么都能不要的。只要他在就好了。   可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过。   或许也是因为自尊不允许,不能接受他的未来中没有她。   怀兮一边热烈地亲吻着他,一边还迫不及待地将他衬衫的纽扣一颗颗地挑开了,她现在似乎也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那种近乎自私,近乎偏执的诉求。   吻了他一会儿,她忽然又停了一停,凝视着他的眼眸。   程宴北也一手掌住了她的腰,顺着她,渐渐地坐回了他的怀中。   “我刚才收拾东西,翻到我之前一个男朋友寄过来的结婚请柬。”她看着他,静静地说,“什么时候我都不记得了。好像是去年的事儿了,直接寄到了我家。”   程宴北眉眼轻轻一扬,“他想请你去?”   “嗯,是啊,我们都分手好久了,”她点点头,手顺着他衣领滑入,攀住他的肩膀,又垂了垂眼,若有所思的,“我那时在想,如果我结婚,一定不会请你来。”   他怔了怔。   她又用食指中指轻缓摩.挲他的薄唇,目光也落在那里,语气淡淡的,抬眼看他,神情认真,“不光是那会儿这么想,刚跟你分手那阵子,包括这么多年,我一直这么想。”   程宴北默默地听着,捏过她抚他唇的手指,温柔地吻她的指腹。   静候下文。   “我特别怕你一出现了,我在婚礼上连交杯酒都喝不下去了,”她定定看着他,说,“我很怕我在心底把你和新郎作比较,问自己,到底谁更好一些。到底我更爱谁一些。”   “如果你结婚,我也不会祝福你——让我做到祝福你,我做不到。可能这就是前任的自私心理吧,包括那时看到你跟立夏在一起,我就总在心里暗暗地比较我和她,到底差在哪里。过了那么久,我们分手那么久,我居然还会这么自私地比较。”   “比起祝你跟别人天长地久——我比较想祝你爱而不得,甚至得而不爱,我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她看着他,眯眼笑起来,“我甚至,一边希望这些年你离开我要好好过,也希望你过得无比糟糕,某天突然想起我了,会后悔和我分开——但其实,心底还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她这么赤.裸裸地表达着自己的自私,仿佛像是刚才一样,在他面前,一件件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片甲不留。   他们之间,也不应该再保留芥蒂。   有话直说比所谓的“不想伤害你”而选择欺瞒,要好得多。   两人对视着,也不约而同地默了会儿,程宴北吻着她指尖儿的动作,也停下了须臾。   他单眼皮旋开狭长柔和的弧度,看着她,说。   “我也想过,如果你结婚也不要请我来。”他沉声说,“这些年,身边很多人结婚了,我也收到过很多请柬。总是很害怕,某一天会收到你的。”   她正是一愣之间,他又捏过她指尖儿在他唇上轻吻。   “前女友的结婚请柬我也收到过不少,”他看着她轻轻地笑,“我都没有去过。可能是因为太忙,然后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吧。”   “但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我肯定不想去。”他有些无奈,低头一笑,又凝视着她,“虽然,最后一定会去。”   怀兮看着他,咬了下唇。   “我不想去,可能是怕看到你身边站着别人,但凡你有一个表情告诉我你跟他在一起并不是很幸福,”程宴北说着,顿了顿,又自嘲地笑起来,“我会想带你走。”   “我会想带你走,怀兮。”   “我会想带你走。”   他重复三遍,倏尔静静阖了下眸,看着她,轻笑。   “好在,你结婚根本不想请我去。”   怀兮闻言也是一笑,轻轻地趴回了他身上。   “那你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特别想结婚,或者她想跟你结婚的人吗?”   “遇见过想跟我结婚的,但是没遇到过,我想跟她有个未来的人,”他靠着她床畔,拥着她单薄的肩背,说,“之前有个女孩子,在我们赛车俱乐部做赛事经理。傅瑶是她之后来的。她是上海人,我们交往过。”   “然后呢。”   “一切都很好,你知道吗,一切都特别好。她是我这些年交往最长的一个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六个月,好像,就差最后一步了。可是,我做不到了。”   他说着,喟叹一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做不到。明明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但是就感觉,差那么一点。”   “那时候我就发现,我好像病了。”他说,“我好像丧失了一种,爱上别人的能力。好感有,喜欢有,但是爱不上。”   “爱跟喜欢还是不一样的吧。”她说着,也叹息。   “是啊,差很多。”他笑了笑,又捧住了她脸颊,五指揉进她的头发,定定地看着她,唇边带着笑,“那时我想起了你。突然就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那么恨我。想跟谁有未来,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说。好在我再也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她看了他一会儿,又有点儿嫉妒,“你只是那时才想起我吗?”   “也不是。”他说,“总能梦见。”   “梦见我什么?”   “梦见你当着我面换男朋友,”他思至此还恨恨地咬一咬牙,好似在梦里都能感受到那无限愠怒,“所以我就想,我们最好不要碰面。遇见了你最好也别在我面前跟别人卿卿我我。”   “你也好自私啊,”她吃吃地笑一声,“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前女友还是自己的女人?”   他倒是不否认,“说来奇怪,好像对你只有这样。”   怀兮心下想了一会儿,又靠回了他身上。   她从今早开始,就变得特别黏他——而这种依恋,在上海的那一夜好像也有过。依赖他,仿佛自心底油然而生。   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也交往过快到谈婚论嫁地步的男人,”她轻声地说,“是去年在巴黎碰见的一个儿科大夫。是个混血。家教很好,也很有钱。对我很好。”   “你想和他结婚?”   “说真的,我想过,我也二十六七岁了吧,怎么也该考虑这种事了,”她说,“但我跟你不一样,我跟别人谈恋爱,基本记不清谁交往的时间长一些,谁比较短一些。就记得他对我挺好的。但他家人不太喜欢当模特儿的吧。他比较站在他家人那边……我那时就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好了。”   “你看,人真是奇怪,”她轻笑一声,似讥似嘲的,“别人对你一百次好,你记不住,他只要不好一次,前面的一百次的好,统统都不作数了。”   “就跟以前我们在一起,你对我那么好,但后面你又那么不好,我就觉得,你真她妈是个混蛋,玩了我五六年,到头来你要走,把我甩得一干二净,还一点儿都没把我当回事儿——你要去上海训练,去伦敦开赛车打比赛,你不要我们的未来了,瞒着我那么久,我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他听她这么抱怨了一通,箍着她小巧的后脑勺,温柔地吻着她,才想说一句“对不起”,一个字刚出口,她就明了了他要说什么。   她立刻回吻住了他——如他不想再听她为自己当年的赌气与不成熟表达的歉意一样。   她也不想听了。   过去的,好像真的过去了。   “现在呢,现在还作数吗,”他吻着她,也低声喃喃着问她,“还作不作数?嗯?”   “好的作数,不好的,就不作数了。”她的吻停了一停,彼此都有点儿衣不蔽体的,他前胸那一片纹着“Be My Hunter”梵文的地裂纹身肆意又张扬,皮带扣也被她解开了大半。   她定定地看着他,捧住他的脸,眸光几乎被情.欲吞噬殆尽。   不过须臾,动了下唇,说。   “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她曾经是那么一个害怕重蹈覆辙的人。   这些年见惯了身边人的分分合合,知道分手又复合这种事,若非做好了可能会重蹈覆辙,过去的矛盾无法解决再分开一次的打算,是走不长远的。   她此刻,也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如果我们再要分手,我会哄你,”她有些急切地说,似乎是怕未来的不确定先一步打败自己刚树立起来的心理预防,“我来哄你。我不想那么任性了……我也该长大了。”   她后半句几乎是气儿都不喘说完的。   程宴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到她这种急切到惶惶不安的表情。   那是一种,怕再次失去他的表情。   他深深平复一番呼吸,揽着她腰,将她按回了自己身上,让她又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着自己。   “你可以任性的,”他说着,抚她的头发,“我现在不是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她肩膀颤了颤。   “怀兮,你可以跟我任性的,”他低声地,温柔地说,“我会哄你。”   “我再任性,你也哄我?”她似乎也有些顾虑,迟疑着,又问他,“我们吵架了……你会一直迁就我,哄我?”   “当然了。我总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委屈,”他笑了声,倏尔又放低了些语气,佯装警告,“你只要别拿别的男人气我,我都哄你。”   她也笑了,伸手环住了他脖颈,“我不会了。”   怕他不信似的,又抱着他撒起了娇,连声说:“真的不会了。不会了。以后有什么也会跟你说。”   “说好了。”他拍了拍她的腰,力度略带警告,笑意却是轻缓,“再敢就打屁股。”   他说着,已经付诸实践了。她立刻回拥住他,两人又热烈地厮吻一番。   刚怀兮穿好的这一身校服好似全然无用,过了会儿下摆直接被他推到了下巴处,她挺直了腰身,双手置于他后脑勺抱着他,感受炽意在胸口流窜。   他干净利落的头发合着他呼吸的节律,一下下地扎着她的皮肤。   窗外阳光更烈一些,披拂在彼此光洁的肩.头。他按着她,彻底坐入他怀中时,她整条裙子的裙摆也被推上了腰,不上不下的。   不知是否是被她这么一身稚嫩青涩的校服刺激到了感官,他边还靠在她耳边,哑声地喟叹着,“你怎么这么紧,嗯?怎么这么紧。”   她攀着他肩膀,很快被他带了起来,抱着她坐到窗台上,也不顾这里是二楼,会不会被街边的行人看到,她的校服在他身前随意摇摆。   刚才聊天都忘了巩眉还在家,很快,高跟鞋声就盘旋到二层来了。   一下一下,轻快得很。敲击着彼此的感官神经,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节律。她缩在他身前也没喊停,只瑟瑟发抖着,颤着声音轻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怀兮——”   巩眉在门前站定,与他们隔着一层紧闭着的门,稍放低了声音喊她的名字。   怀兮听着这声音,只抬头去看眼前的男人。   她没问他怎么办,他也没说怎么办,只低垂着眼,一层阳光落在他眉眼处,温柔得不像话。   一点一点地,将这一处光景晃成了一个从破碎到完成的幻梦。   “妈妈出门了,”巩眉似乎没想打扰里面的他们,只嘱咐着,“家里冰箱还有菜,自己做着吃,别老饿肚子减肥,你都那么瘦了——还有啊,你早上带回来的饭团儿我没吃,一会儿饿了拿微波炉热一下啊,都这么大孩子了,别老让我操心,还让程宴北照顾你。”   程宴北听到她早上又背着他没吃早饭,低头,恶狠狠去咬她的唇,沉重呼吸砸在她颤抖着的唇畔,低声:“听到了吗,你妈让你多吃点。一点东西都不吃,做得动吗?”   怀兮仰起双朦胧的眼眸,迎合着他,眸中染上一层层氤氲,反骨地说:“听不到。”   过了会儿,巩眉脚步声远了。   好像是下了楼,又出了门,程宴北看到楼下驶过来一辆车,停在了她家门前,他又抱着她去了床上。   边说。   “做完带你去我家吃饭。”   “那你,慢点儿啊,”她环住了她肩颈,靠在他耳边,“先在这里喂饱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没羞没臊的日常   --------------------   感谢在2020-05-01 00:16:14~2020-05-02 00:1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毕绍欣 Helena、Aweet、maddymar、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脸蛋 9瓶;1小艳艳 5瓶;言蹊 3瓶;Cc 2瓶;花花虹的NC实习生、与你、笑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痴缠   大概四五年前,奶奶那次病了做了手术出院后,程宴北家就搬到了地处南城新开发区的那一头。   他常年在外忙着打比赛,不放心请阿姨照顾,舅舅和舅妈生活和工作都在新开发区那边,多年来对奶奶多有照拂,为他帮了不少忙。   小城市行车并不麻烦,又是工作日,车水马龙倒是条条大路,从怀兮家这边出发,不出20分钟就到。   去陌生的环境见熟悉的人,怀兮总有些紧张。   上高中那会儿程奶奶待她很好,那时两家离得不算远,前后小区中间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有时巩眉不在家,她就去程宴北家。   多年后才得知奶奶生病,她心情不由地有些沉重。   程宴北将车开到楼下停好,边扬了扬下巴,指不远处一个楼口,说:“就在一楼。我怕住得高了,她过两天就把楼层忘了。”   笑得有些苦涩。   怀兮置于膝盖的指尖微微动,一时怅惘,“那,为什么要搬家,住在以前那里不好吗?奶奶应该很熟悉以前的环境吧?”   “我太忙了,”他长长地喟叹一声,有些无奈。   车子熄了火也没动,他侧身过来,手肘支在她副驾驶椅背的侧面,靠近了她。眉眼低垂着,也有几分怅然。   抿了抿唇,对她解释道:“她刚手术那会儿我就有点照顾不上她。我没毕业的时候一直在港城训练。你知道的。后面毕业了又跟着车队去上海,在上海待了一阵子又去伦敦打比赛。安排的很紧。她手术的那天我就在欧洲赛的赛场上。这些年好多了,我不训练不比赛就会回来。”   怀兮默默听他说着,不自禁地呶了下唇,眼底泛起酸。她回头瞧住他,撞入他柔软的视线中。彼此温和的对视之间,好似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她伸出手,抚了下他手背。   他似乎是察觉到她想安抚他,立刻反握住了她的。   是男人的手,结实又有力量。   不属于少年的。   与当初他牵着她走过的那一个个春夏秋冬,这只手,依然温热,但比从前让她更有安全感。   怀兮不是个会表达自己的人。程宴北也知道。   他也知道她这么看着他,几番动唇欲言又止是要说什么想说,但又说不出的话。他默然看着她,良久,倾了倾身,去吻她的眼角。   低声说:“下车,跟我回家。”   怀兮于是被他牵着下了车。   她特意换了身还算乖巧保守的衣服,白T恤帆布鞋,清爽得不得了。那会儿两人洗过澡从她家出来前,她还开玩笑自己要不要穿高中的校服去。   据说奶奶现在还记得程宴北在读高中。   现在也都很惦念她。   现在大概下午三点多,去吃顿饭不早不晚的,出来前在她家里也解决了一些。怀兮害怕添麻烦,进门之前还跟他说:“要不我陪奶奶说说话就好,就不吃饭了。”   话才说完,正准备拿钥匙开门的他就睨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凶。   她缩了缩脖子,“行吧……都随你。”   他便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打开门,牵着她进去。   程宴北的舅舅舅妈有自己的店铺,中午那会儿他回来一趟,舅妈正好在家给奶奶准备饭菜。因为醒醒上次闹脾气走丢的事,程宴北还给家中请了阿姨。   这会儿舅妈回去了,照顾奶奶的阿姨也不在家。   奶奶好像在屋子里睡觉,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怀兮又有点儿紧张了,恐怕自己打扰,手在他手中攥得紧了些,边扶着他,同他一起换掉了鞋。   “去沙发坐会儿。”程宴北低声说了句。   怀兮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像高中那会儿第一次来他家,面对陌生的环境很局促,她边还抬了下头,迟滞地“嗯?”了一声。   他便看着她笑笑,伸手拍了下她脑袋,稍稍靠近,放低了声音:“乖,去坐会儿。”   她眨眨眼。他这么靠近她,她不由地有点儿脸红,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猝不及防地离她这么近,她就耳热心跳的。   于是她转身,去了沙发那边坐下。   程宴北去厨房的流理台那边。   奶奶又将刀具放到了容易掉下来的位置,他跟照顾奶奶的阿姨和舅妈都强调了很多次,但是无用。   他将衬衫袖子层层叠起,整理好,然后拿了水壶接水。   水声潺潺的,在静谧异常的房间中显得非常突兀。   怀兮坐在沙发上,两臂微微撑在身体两侧,还是有些拘谨,抬头打量一番布置。   房子不大,布置却很温馨。可能是他怕装潢的气味不好,所以没怎么精装过,墙壁上用一些编织画装点,阳台一大半都是花花草草,生机盎然,沙发一侧的地毯边放着毛线团,有织了一半的黑色毛衣。   看起来是织给他的。但明显尺寸小了很多。   以前奶奶就爱摆摆针线摊什么的。他第一年没参加高考,就是因为在学校里跟人发生冲突,几个坏学生放学砸了奶奶的摊子,还去小学门口掀他妹妹的裙子,他跟人打了一架,把人都打进了医院,情节恶劣,被教育局禁止参加那年的高考。   她又去瞧他在厨房那边忙碌的身影。   他穿一件黑色衬衫,黑色长裤,衬得整个人背影高大颀长,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的好身材。比以前真的高了不少。   以前她也想过,能不能跟他有这么一个小家。房子不大,但胜在温馨,不需要很多钱,就能好好过一生。   但年轻终归是太年轻,把万事想的太单纯,也没想到人生的上坡道与下坡道之外,还有所谓很多的“没想到”与“想不到”。   这年头单是一句没钱,就能难倒很多人。   从前她也喜欢这么看着他在房间中忙碌,看着他的背影,就好像过了很长很好的一生。   她正支着脑袋看他,他已经将热水壶放到了加热器上,走了过来。   他长腿抻开了,坐到她身边,靠着沙发将她肩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有点儿沉重地叹了口气,问:“很久没来了,不舒服?”   怀兮靠着他,耳朵贴在他胸口,能依稀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环住了他腰,很依赖。   “没有。”   “不好意思?”   “嗯。”她点点头,说,“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她和他都知道,当时她如果知道他奶奶病了的事,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她的爸爸和哥哥都是医生,肯定能为奶奶安排最好的就医资源。   但或许,有之前她背着他让怀兴炜给他安排港城大学的奖学金的事儿,所以在更难的事面前,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他说他那时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不允许自己再依靠她。   这世上,人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辩驳,为当初自己幼稚的错误辩驳,但回过头来想想,大家的确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根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她也总在想,如果当时自己别赌气了,稍微耐心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能坦荡点,放下一些不必要的坚持,结局会不会少一点遗憾。   “别多想。”他说着,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半天又轻缓下来力道,好像是怕给她拍疼似的。   她比以前瘦了可不是一点两点。从前她也纤瘦,但不至于现在这么骨感。   “你饿不饿?”他问她,“要不我们先出去吃点?”   从她家出来前她把早上的饭团热了填肚子。平时还好,中午一番激烈运动下来她真的有点儿扛不住了。在他勒令与看管之下终于吃了东西。   奶奶还在睡觉,明显不好打扰。   怀兮脑袋磨蹭他胸膛,说:“等奶奶起来一起吃吧。”   “真不饿?”程宴北不自禁一笑,低头去看她,“我还没问你,你这么扛饿的功夫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好多年都这样了,习惯了。”她说着,看到一本杂志扔在茶几上。   是她和他拍的那一期的《JL》。   杂志一周前发售的,怀兮也收到了样刊。她那会儿还怄气,扔到港城怀礼的公寓里也没带回来。   这几天巩眉还盘问她到底去上海干嘛去了,拍的杂志呢,怀兮都搪塞过去了。   现在纸媒刊物没落,小时候小区门口、学校边的报刊亭都陆续消失了,如果不细心留意关注,平常根本不会注意。   杂志封面上,外滩边她淋的满身湿透,妆容却依然明艳,被他从身后环于身前,两人这么紧紧依偎着,一起靠着那辆与他的SF100近乎1:1比例的红白相间的赛车模型。   他也几乎浑身湿透,一件白色衬衫勾出欲盖弥彰的轮廓。   如此相依,好似在报团取暖。   拍摄那会儿就有人夸他的表现力出奇得好,现在看的确如此。他身上有一种很明烈的侵略感。   至少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挪不开目光。   觉得他很危险,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多看两眼。   “你知道我见你第一眼,就你突然空降我们班,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怀兮与杂志封面上的他对视着,问身边的他。   程宴北一敛眸,低头看她,“什么。”   她抬起头,巧笑盈盈的,“我第一眼见到你,心里想,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宴北便轻笑一声,一只揽着她腰的手狠狠地捏了下她腰眼。她一天都腰酸腿软的,这么被他一捏,又软绵绵地趴回了他身上。   便听他笑着说:“我是不是好东西,不是只有你最清楚?”   怀兮懒得跟他开玩笑了,一手置于他肩膀附近,隔着一层衣料去摩.挲他胸口的纹身,又问他:“你这块儿,什么时候纹的?”   “车队刚成立那会儿,三年前吧。”   “你们车队的名字也跟纹身有关系?”   “不知道,”他沉思一下,笑,“车队名字不是我起的,但我去纹身,脑子里第一句冒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还是忘不了。   怀兮轻哼了声,明了他的意思,又有点儿任性地往他怀中蹿。   “也总有人问我的纹身哪里来的。”   “你怎么说?”   “我说,”她的手窜入他衬衫下摆,将落不落的,“我和我前男友一起纹的。我和他的纹身是一对儿。”   程宴北一笑,“那他们问你前男友的那块儿纹在哪儿,你怎么说?”   “我说他纹在屁股上了。”   “屁股上?”他更感好笑。   “是啊,然后他们听了说,‘你前男友真没品味,分得好’。”   程宴北只是笑,拥她更紧了些。   怀兮手指捻着他衬衫最下方一颗的纽扣,又若有所思的,“不过我忘了说,”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对上他深沉视线,一字一顿的,“是我让他纹在那里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静候下文。   “我知道就算我真的让他纹到屁股上,他也会这么做——哪怕会被以后的女朋友嘲讽没品味,甚至可能以后结婚了,还觉得跟前女友的纹身很羞耻想去洗掉。”   她定定看着他,“但我知道,不管以后怎么样,他当时肯定会答应我。他就总是顺着我,就真的是个,在我身上很没底线的人。”   “但我在他身上也很没底线,”她说着又趴了回去,“你说如果我结婚,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可能你会想带我走。但我总在想,但凡你看我一眼,你眼神中有一丝后悔,我可能都会想跟你走。”   程宴北抚着她单薄的肩,低下头,吻了下她发际线附近。   两人这么沉默着相拥了一会儿,卧室那边突然传来动静。奶奶睡醒了。   紧接着,传来温和的一声:“小北啊,回来啦?”   “我过去一下。”   程宴北说着,放开了怀兮,起身去声源方向,扶着奶奶出来。   几年没见,奶奶明显老了许多,也许是这几年调养得好,气色还算不错,人跟从前一样依然精瘦。   被程宴北这么扶着,倒有点儿不服老似的,喋喋不休着,“哎呀,我跟你说啦别扶我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   “你不是还要上学么,快高考了,操心点你自己的事。”   “放开,放开。我要喝水,家里有水的吧?”   “嗯,有。”   程宴北说着,绕到流理台那边将烧好的水拿过来,掺了点凉白开,用手反复试着杯壁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从吧台面递了过去。   怀兮此时也从沙发站了起来。   奶奶正准备接过水,突然注意到了客厅里的怀兮。从前一双清明的眼略有些混沌,虽气色尚佳,但依然掩不住几分糟糕的记性造成的颓靡神色,以及大病痊愈后的耄耋之态。   她眨了眨眼,瞧着怀兮,又看了看一边的程宴北,迟疑着问:“这是谁呀?”   程宴北极力想作出自然的神态,眉心却不自禁地轻轻拢着。   他深深看了怀兮一眼,对奶奶说。   “是怀兮。”   “怀兮?”奶奶似乎不怎么熟悉这个名字,半天,才迟缓地反应过来,“是……小兮吧?”   边匆匆地看向怀兮,急于求证。   “是小兮吧?小兮?”   怀兮忍了忍鼻酸,点点头。   “奶奶,是我。”   “哎呀……你好久没来家里啦,”奶奶说着放下了水杯,想靠近她,却又有点儿不敢靠近她,好像对现今一头利落短发的她非常陌生,“你头发呢?头发怎么短了?”   “你是来等小北一起去晚自习的吧?”   “哎……多好看的头发,怎么就没了呢……”   奶奶这么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怀兮已经红了眼眶。   奶奶又去瞧程宴北,有点严肃:“你们之前是不是吵架啦……怎么小兮最近都不来家里了,来了头发就这样子了,是不是吵架了?”   怀兮还没说话,程宴北淡声接过了奶奶的话,说。   “嗯,但我们已经和好了。没事了。”   “真没事啦?”奶奶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事了。”他强调着,“真没事了。”   “没事就好,”奶奶这才放心下来,重新拿起杯子,慢吞吞地对他说,“你是男孩子,要多让着小兮一些啊。不要总跟她吵架,欺负人。”   程宴北看了怀兮一眼。他眼眶也泛起了红。   他点点头,应声。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本来说十二点,结果起晚了。。起来就十一点半了。   快完结啦   -------------------------------------   感谢在2020-05-02 00:11:49~2020-05-03 13: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个;你是尺 2个;是小王呀、Karina、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盐小井 64瓶;大晨晨 30瓶;Leslie 20瓶;安酱 18瓶;西西里岛岛主小冉 15瓶;树藤与海岛、半糖、申屠从余、项挽、沐沐、倾栈 10瓶;Yulanda? 7瓶;黄小咬 ° 5瓶;星逆光、多伦多公主、赛琳娜和泰勒斯的洗脚 2瓶;Luftmensch、Cc、机智糖浆、徐燕时呀、花花虹的NC实习生、冰凌菲、美人不见徒奈何、透明、瑶瑶瑶瑶瑶瑶、陈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痴缠   怀兮跟程宴北分手的那几年,从没听说过他家搬走的事。   从前他们两家的小区就隔着条马路,前后关系,离的很近。分手的那些年,怀兮甚少回南城,渐渐地遇不到奶奶了。   那天下午奶奶拉着怀兮聊了很久。   怀兮是没有小名的。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和哥哥只会叫她“怀兮”,只有程宴北的奶奶叫她“小兮”。高中时她第一次去程宴北家介绍自己,奶奶就这么叫她了。   亲昵又独特。   奶奶的记性总是时好时坏。   日常生活中的事儿,多提醒几遍也能记住一些,就是总记得程宴北和怀兮还在读高三,念叨着他们还在一起,怀兮“最近”不来家里玩了,一定是程宴北惹了她不高兴。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在奶奶那里吃过晚饭,程宴北就送怀兮回了家。   从开发区驶到家周围,天都黑了。   华灯如炬,街景万分熟悉亲切,几家傍着学校的本地小饭馆从他们小时候一直开到了现在,路过南城七中校门前,两丛梧桐行道树夹着一条宽敞的林荫道,绵延至不知名的远方。   也很熟悉。   怀兮一直盯着窗外出神,若有所思的,一路上话也少了些。   送她到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不约而同的,谁也没下车。   小半天的沉默过后,是她对他张开了怀抱。   他只愣了一瞬,然后,沉沉地吐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伸出手臂,紧紧地回拥住了她。   就像那些年,得以彼此慰藉的青春。   那晚他在她家过的夜。   在她房间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缠.绵到深夜,宣泄、倾诉、表达、将这些年的所有一吐为快后,他抚着她滚热的脸颊,说:   “怀兮,我们重新开始。”   她偏偏让他在她家赖着,两人过了几天的同居生活。   南城的夏来势汹汹,气温一天比一天高,白天两人在家吹空调,看电影,一起下厨做饭,临近比赛,他要开始做一些必要的体能训练,傍晚两人一起去健身房锻炼身体,结束了手牵手在江堤附近散散步,回家了洗漱干净,相拥而眠。   年少时总羡慕轰轰烈烈的感情,爱就爱到极致,恨也恨到骨子里。我们最好永远铭记彼此,在过后那些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想起对方都惴惴难安,依然心有余悸。   可轰轰烈烈到了头,发现所有故事的结局,都会趋于这样的平淡安详。   也许我们不再遇到,各自过好彼此平淡的人生;也许我们再相遇,对过往种种前嫌不计,平淡地打一声招呼,短暂的交集后,再与彼此的人生匆匆告别。   可他和她却是第三种结局。   过几天,怀兮去了一趟港城。程宴北送她去的高铁站。   ESSE有个商业秀展。怀兮还以为是个多么大型的活动,结果一下午就结束了,连个网络路透图都没几张。   离开ESSE一年半的时间,新人旧人出类拔萃的不少,ESSE虽在重新签她时开出的条件不错,但不能一下就将她捧高,这样不服众,所以只能一点点来。   月底程宴北他们欧洲赛的赛车宝贝还定了她去,这么大的国际赛事,算是在重新捧她了。   在港城,怀兮就跟怀礼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工作来了一趟,自己住的酒店。   怀兴炜那边她也没去,就逗留了两天一夜,她就又回了南城。   怀兴炜还挺生气,问她回去那么快是不是赶着去相亲。应该是听巩眉说起她前阵子在相亲的事儿。   怀兮纳罕巩眉居然能跟怀兴炜平静地,一句不吵地打一通电话聊起她的情况,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联络上的。   不过算是个好现象,她也乐意被怀兴炜多念叨几句,然后解释说,她不相亲了,她男朋友在南城。   怀兴炜紧接着问她:“哪里的男朋友?是不是相亲对象发展来的?”   “不是,”怀兮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说:“是程宴北。”   “程宴北?”怀兴炜想了半天,想起了是她大学交往的那个男孩子,有些惊讶,“那孩子,我记得现在在开赛车吧?挺厉害的了——你们怎么又好一块儿去啦?”   “——我们还真就好一块儿去了,”怀兮听着心烦,顶嘴道,“你有空别老操心我的事儿,还有,我还说呢,你跟我妈打电话少吵架,她跟你吵你也别跟她急,她就那脾气。”   “别了,我跟她都不一块儿过了还容忍她的脾气?”怀兴炜说,“再说了,我们都好久不吵架了。”   巩眉的确跟徐老师出去游玩儿了,和怀兮想的没错,去上海看人家儿子根本就是借口,别说上海了,云南丽江都游了一遭。   一同前去的还有跟他们一块儿退休的几个老教师,估计也是巩眉抹不开面子跟徐老师单独去,于是组织了这么一群人。   巩眉在朋友圈po的合影都是大伙一群人拍的,平日雷厉风行的巩眉站在气质温厚儒雅的徐老师身旁,居然有几分娇赧和局促。   怀兴炜还在底下点了赞。真是人间奇事。看起来的确不吵架了。   巩眉这些年气不过归气不过,其实这么久了,自己心里也多少能想通一些。怀兮上次一番苦口婆心的,明显她也听了进去。   最开始上大学那两年,巩眉连怀兴炜微信都是不屑加的,后面为了掌握怀兮的情况硬着头皮加了,一聊天也都是争吵。   去年快退休那会儿巩眉在朋友圈分享什么优秀教师的链接,怀兴炜也点了赞。   怀兮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仔细看的确是,她心里暗自琢磨着,或许巩眉就是嘴硬心气太高,其实她与怀兴炜之间,私下也有缓和。   前段时间她去港城给怀兴炜过生日那事儿,撒了谎,那几天发朋友圈都不敢带定位。   每年到怀兴炜生日巩眉就极其敏感多疑,巩眉这次也没多问她,估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跟她计较了。   成年人总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和解。   回来的那天,程宴北来高铁站接她。   到站大概下午四点多,五月的南城逸散开阵阵潮热,怀兮从北地港城过来还穿了件薄外套,临出来前去卫生间补了个精致的妆,外套也脱了,穿一件吊带红裙,摇晃出来,艳光逼人的。   程宴北靠在车旁抽烟,见她来,眉眼一扬,绽开了笑容。   他半抱着手臂,倚着车门。先是抬眼凝视她几秒,唇边笑意愈发深了。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若那时在上海重逢,彼此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厚重的墙,只露出了一道缝隙得以窥见彼此。   谁多看谁一眼,都是暴露与认输。   如此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没了芥蒂与隔阂,怀兮也扬起笑容,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   程宴北也向前走了几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再揽着她纤细袅娜的腰。   她顺势劫过他的烟,放在自己唇上抽了一口,等烟蒂沾惹上她的红唇印,又放回了他的唇上。   程宴北为了方便她放回来,还倾了倾身,咬回了烟,低睨她一眼,笑了笑,带她上了车,直奔市区。   程宴北今天在他家的旧房子整理旧物。   他本想直接送她回家休息,她却赖着他不走,他强势地给她放到家门口了,她却抱着他脖子死活不下车,非要跟他一起过去。   于是他只得顺从她。   程奶奶在开发区的新家住得习惯,之前程宴北本来不想搬的,更换居所对得了阿兹海默记性不好的老人,不算是什么好事。   奶奶做完手术刚恢复的那阵子,恰逢他在国内外比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为了方便舅舅一家照应奶奶,加之开发区那边气候环境比老城区好很多,所以只得搬过去了。   程宴北家的旧房子准备卖掉了。   这房子是程宴北爷爷辈留下来的,跟怀兮家是相邻的小区,两家房屋结构很像,也是个二层的小复式。   不过二楼没有怀兮家那么宽敞,只有一个不算宽敞的小阁楼。   以前是他的房间。   房间里还放着他以前上学时的书本和衣服,之前没跟奶奶一起搬到开发区那边,他偶尔回南城不想打扰奶奶休息的时候,会来这边住。   客厅还算空旷,东西基本上都搬没了。阁楼上却跟上高中那会儿比没什么变化,怀兮一进去,以为自己穿越了。   怀兮上上下下地溜达了一圈儿,似乎被勾起了往日回忆。她从阁楼沿楼梯下来,程宴北已脱了外套,上身穿一件黑色背心,蹲在地板上整理着东西。   怀兮问:“你家这个房子卖了,你住哪儿?你就算打比赛很少回来,回来也总得有住的地方吧?还跟奶奶一起住?”   “住奶奶那边也可以,”他说着,站起了身,手掌抚了下自己后脑勺,活动着肩颈,边瞧着她。   半天,他突然问了句:“或者,你想住在哪儿?”   怀兮一愣,脚步顿在楼梯上。   彼此对视之间,有一种,对过往旧事的不甘与惊惶。   尤其是她。   从前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跟他说毕业想留在港城,她很喜欢这所城市,他说那他也留在港城。   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她知道,他有多么不喜欢那个城市。最开始报志愿时他都没考虑过那里。港城是曾经妈妈将年纪尚小的他和妹妹抛弃的地方。   也是他和她分手的地方。   她这些年,甚至前些日子,总在惴惴当初是他们渐行渐远,对彼此不坦荡,将隐瞒当作了一种不想伤害对方的方式,所以才造成了最终的后果。   后来她总在想,是否,在他的角度来说,是她抛弃了他呢。   他是那么一个厌恶别人抛弃自己的人。   从最开始看他的第一眼,到他们在一起,每次亲吻,每一次缠.绵,都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她的身体里绽放。   他需要她的慰藉。   而他现在如此瞧着她,竟目带惶惶。   或许是因为曾经草率定下的约定,到后来的爽约,犯下那些年少时自以为是的错误,不敢与她谈更远的未来。   怀兮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有些颇认真地说:   “我还没想好。”   不像有怯意。回答得挺一板一眼。   程宴北眉眼舒展开,略开玩笑地问:“真没想好,还是,不想去想了?”   “真的啊,”她朝他撒着娇,伸出了手臂。   他一步上前从楼梯上将她抱下,她勾着他肩膀站定了,定定看着他,对他解释道,“就是没想好。你跟我的工作常年在外,少说也得再在外面居无定所地跑个七八年,十年的样子吧?南城有你和我的家人,但这个城市太小了,这几年气候也不好,老有雾霾,对奶奶身体也不好——港城吧,好像也没那么好了;上海的话,节奏太快了点……所以,就还没想好。”   说了一通头头是道的,他倒是听得蛮认真,认为她说的有几分道理,略沉吟一下,瞧着她笑:“那你想好了告诉我。”   “嗯?”她一愣,“你都不考虑你自己吗?全凭我的感受?”   “我听你的。”他一字一顿地说。   怀兮心头颤了颤,四目相对之间,她眼底也泛起温柔来。   “那我说我们别找地方定居了,现在这样就挺好,我们环游世界去得了,你也听我的?”   环游世界,多么不成熟任性的建议。   仿佛小时候写在同学录上的“未来的梦想”这一栏的话,幼稚又空泛,不知未来会被多少外因支配。   “可以,”他点点头,唇角半勾起,表情依然认真,“你想就可以。”   “天啊,你这样真不怕惯坏我吗?”怀兮讶然一笑,“你跟我这么忙,你还要打比赛,我的工作行程也不固定,哪有时间出去玩儿?”   她说着,推了推他。   倒是没有不信任他,只是觉得他无限纵容她这样有点儿无厘头的建议,让她觉得自己跟没长大似的。   她正这么想,腰却又被他猝不及防地揽住。   他将她按在自己身前,一手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吻了下她额头。   正不知所以,她一抬头,对上他更温柔的眼睛。   “当然要惯坏你了。”   怀兮抿了下唇,唇角忍不住旋开了个弧度,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收拾得差不多已快晚上七点。   怀兮从港城奔波到南城,这会儿累得提不起力气了,靠着楼下沙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依稀感觉到他抱着自己上了楼。   呼吸和心跳一样沉稳。   再醒来,她躺在他在阁楼的床上,身上掩着一条薄被。   楼下飘来饭香味儿。   怀兮从床上坐起,打量四周的陈设。的确是他在阁楼的房间。   衣柜门半敞着,挂着他各式各样的衣服,衬衫、T恤,多数以黑白灰为主,还有一部分挂在角落的是他从前上学时穿过的,尺码明显小了许多。   校服衣摆随着从窗棂飘进来的风飘飘扬扬,夹缝生存。   下了楼,见他在厨房那边忙碌。   他上身还穿着那件黑色背心,肌理线条结实,身形精硕,肩宽腰窄,没了衬衫下摆的遮掩,双腿更显修长。   程宴北在她睡着的时候出去买了趟东西回来,炒了两道简单的菜,盛盘出来摆放到一边。刚将盘子放好了,腰上就环过来个力道。   两只皙白的手,十指指尖儿一圈鲜艳的樱桃红。   她从后面抱着他,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脊背上,声音好像没睡醒似的,惺忪异常,问他:“我睡了多久?”   程宴北放下手里的东西,握住了她环住他腰的手,“没多久。”然后抚着她的手,转身过去。   他倚在流理台边沿,两腿半抻开。   她不撒手,任他在她臂弯这么转了一圈儿,转过来,她又将脸颊贴在他胸口。   他伸手抚她头发,凝滞她低垂的眼睫,问她:“饿了?”   “有点儿吧。”她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外面天都黑了。   他看了眼天色,拍了拍她后腰,让她放开自己,他去将菜盛上餐桌,   “我们去吃饭。”   她却还是不撒手。撒娇似地,将他环得更紧了些,手臂一收再收,就是不松开。   “怎么了?”程宴北低头一笑,瞧着她这副娇嗔模样,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不是饿了?”   “就一点儿,”似梦似醒的呢喃,又在撒娇了,“我能扛。”   “你能扛?”他更感好笑。以前她跟他在一块儿时都没这么害怕吃饭,现在吃一口饭就要计一口饭的热量。   他不禁心疼她。   知道她这些年当模特儿,苛刻管理身材是必须的。他宽阔温热的手掌抚着她T恤下摆露出一截的皮肤,若有所思片刻,然后温声说:   “在我面前就别扛了,乖,吃饭。”   怀兮其实是想跟他好好吃顿饭的。他们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这么做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仿佛在弥补着过去那些未完成的遗憾。   而她在他面前属实是任性的,孩子气的,就是抱着他不撒手,偏偏要他哄她。   “听话,吃饭了。”   他就这么抱着她,哄着她,两人推推搡搡的,到了餐椅那边。   好不容易将牛皮糖一样粘人的她从身上扒拉开,给她按着坐好了,她又仰起脸,娇嗔地道:“我今晚不想回家了。”   程宴北垂了垂眼,凝视她。   又抬手,将她脸边的头发拨开,低声说:“住我这里?”   “嗯。”   前段时间他都是住在她家的。   “好。”他又伸手抚她的脸颊,拇指摩挲她柔软的唇,“但是先吃饭,好不好?”   她点点头,也答应。   “好。”   “手机我没收了,别吃一口算一口的热量。”他转身回流理台那边,边回头瞥她眼。   她支着脑袋瞧着他的方向,好笑地问:“我们公司可是要定期检查体重的,我如果失业了怎么办?”   她说的有点儿夸张,顿了顿,继续问:“我本来才回去没多久好吧,身材管理是职业素养,我丢了工作你养我啊?”   “可以啊,”他在那边回应着她,边整理流理台,边回头对她一笑,薄唇弯起,眉宇之间没了往日从前的倨傲,说,“我养你。”   怀兮看着他背影,一瞬沉默下来。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话语随性,却不似当年对她说“我想我们有个未来”时那般的轻狂不成熟了。   她望着他,不知不觉,若有所思。   有一种感觉一直在这些天萦绕。   好像有什么变了,变得天翻地覆,云崩山摧。   但好像有什么,一直没变过。   “你听我话乖乖吃饭,我就养你,”他依然随性地说着,半开玩笑的话语中却能听出几分真心。半天又说,“对了,刚才还有人给你打电话。”   “嗯?”怀兮回神,去看手边的手机。   刚才她睡着之前随手扔楼下沙发了。   翻了下通话记录,是孟旌尧打来的。   程宴北还接了。   “……”   连带着还有几条没来得及回复的微信消息,一长串儿下来,全是未读的小红点。她从高铁下来再到他家,都没怎么看过手机。   她翻了翻消息,顺手点开一条,恰好是孟旌尧的微信。   是他在港城做调酒师的那家Pub拍的照片。   灯火昏昧的环境,觥筹交错,形形色色,男男女女。   明显是他拍,拍摄的酒吧环境,孟旌尧穿着调酒师的西装制服,站在酒架前调酒。   只是一道剪影,看不清他眉眼,依稀只能通过利落干净的寸头分辨出是他。   轮廓与程宴北很像。   孟旌尧应该是看到了她昨天在港城发的朋友圈,带了定位,问她有空要不要和男朋友来他们店里坐坐,好久没见她了。   估计打电话过来,程宴北接起,也是这番说辞。   她还不知程宴北跟孟旌尧说了些什么,身后突然挨过来一道气息。   “看他干什么,看我。”他嗓音沉沉地拂过她头顶。   “……”   怀兮一抬头,对上他低睨下来的视线。   程宴北支着两条手臂在桌子上,将坐在餐桌前的她环于身前,看了看她,又扫了眼微信上孟旌尧发来的照片。   备注和来电人姓名一样。   “哪儿来的?”他问她,“我还以为是你工作的电话。”   “之前喝酒认识的。”她老实回答,放下手机,扬起头来,有点挑衅地说,“跟你的款很像是不是?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他凝视着她,表情带点儿警告。终是哼笑一声,一吻烙她额头:   “晚点收拾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结局有些疲软,辛苦大家等待   最近更新时间不定,就不要刻意等待了   抱歉   -------------------------------   感谢在2020-05-03 13:27:02~2020-05-06 00: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iaob、是小王呀、毕绍欣 Hele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墨哒 20瓶;树藤与海岛、草木皆星 10瓶;guomo25 6瓶;传榆、临七 5瓶;小气鬼 2瓶;28689103、与你、瑶瑶瑶瑶瑶瑶、陈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痴缠   Firer与Hunter两支对家车队在上月上海几家赛车俱乐部联合举办的练习赛打过照面后,即将在这个月月底的欧洲赛上再碰面。   蒋燃在上海练习赛后空降成为Firer的队长,带领车队在伦敦封闭训练了半个月后,又返回上海训练了近一周半的时间,终于有空休息。   Firer不比从前他在MC的Neptune,在赛场上战果平平,队员多年来散漫成性,左烨这个退居二线的前队长也吊儿郎当的。   蒋燃当队长的经验比左烨丰富,又是以“魔鬼训练”著称的MC俱乐部出身,又是前热门车队Neptune的实力队员,好几项国际赛事上成绩斐然,他一来,队员们都不敢偷懒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在他的带领下,训练都相当刻苦。   他们的对手不再是从前往常赛场上那些水平一般的虾兵蟹将,而是在上月的上海练习赛后进行了精英选拔重组后,实力更为强劲、炙手可热的冠军车队Hunter。   人人都有了危机感。   况且他们都清楚,蒋燃放弃了作为精英车手加入Hunter的机会,与MC俱乐部解约来到他们Firer,可不单单是看在左烨的面子上。   跟过去的老东家,过去亦敌亦友的老队员老朋友们赛场相见,他是为了赢的。   蒋燃今日终于得了空休息,傍晚在赛车场收了车,晚上被左烨叫出去与队员们拉拢关系,找了个地方喝酒。   他来时,左烨他们一群人已喝了几轮。   左烨瞧着他来,捧起酒杯示意,迎着他人过来,大咧咧地跟旁人开他的玩笑:“我还以为你上哪儿泡妞去了不来了呢——”   哄笑一堂。   蒋燃找了处地方坐下。他穿一身休闲装,天气渐热,上海气候也潮了不少,将手臂搭在身后椅背,随意地点了支烟。   青白色烟气将他眉眼遮盖住,几分说不出的低沉。   左烨凑过去,搡了搡他,推来一杯酒,“怎么了?船二代,心情不好?”   蒋燃家在港城开船厂的,是个家底殷实的富二代。家中本就对他不着家地开赛车到处打比赛颇有微词,前段时间他好像又跟家中闹了矛盾,挺不愉快。   蒋燃瞥左烨一眼,没说话。   手下随意地滑着手机,若有所思的。   Neptune的路一鸣当时跟着蒋燃一起退队来的Firer,蒋燃跟程宴北那些八卦左烨私下也听说了。   听闻蒋燃跟程宴北前女友在上海那段时间有点暧.昧,回上海快半个月时间了,也没见他这么一个以前身边少了女人就不行了的人跟谁厮混。   左烨问他:“你跟那个造型师,没联系了?”   蒋燃手指支太阳穴,揉了揉,眼皮耷拉着,透着倦。   “回上海见了一面。”   他顿了顿,一旁的左烨静候下文,也跟着顿了顿。   他却没往下说,有些烦躁地将手机屏幕关掉,扔到一边,随手将左烨刚推过来的那杯酒拿到手中,仰头喝下大半杯。浇愁似的。   “没了?”左烨失望。平日里他们一群人聊起女人来一句接着一句,到蒋燃这里很快就熄了火,没了下文。   “没了。”蒋燃淡淡道,深深地吐了口烟气,“没联系了。”   “你不联系她,还是她不联系你了?”左烨调笑道,“除了怀兮你也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吧?”   左烨说着拿出手机,随意地翻了下朋友圈。翻到怀兮前阵子po到朋友圈里她跟程宴北一起健身的照片。   运动一番后大汗淋漓,两人都穿着轻便简单的运动服,在落地镜前拍照。   一张是怀兮短发凌乱地在脸际张扬,程宴北在她身后,一手揽在她腰际。她两道马甲线隐隐,说不出的好身材。   另一张是她直接被他架到了肩头上,身下男人身形精硕有力,看起来毫不费力,她纤细的两腿环在他身前,低下头,去吻他的侧脸。   左烨心想蒋燃估计也看过了怀兮的朋友圈。   现在大家不像年轻时那样,分个手就老死不相往来的,一个个前任像是一件件的藏品,不管好的坏的,分手后留在好友列表,时不时地翻一翻,一水儿地看过去,像是在看自己过往的情场战绩。   以后说不定谁空窗期来了,再对谁突然萌生了感觉,大家再续个前缘抑或互相抚慰一下,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其实,说白了,就是没真正爱过罢了。   蒋燃瞥了眼左烨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没说话。   “你看过了吧?说起来,前几天我看到怀兮朋友圈还挺惊奇的,就那几天我听我在Hunter的朋友说他们队长找了个新嫂子,我猜是怀兮,没敢问,结果就见她发朋友圈了——他俩复合了你知道吗?”左烨状似随意地说着,实则有点儿试探。   “知道。”蒋燃回答得无波无澜的。   “没什么想法?”   “没有。”蒋燃吐了个烟圈儿,有点儿自嘲地一笑,“我有什么想法?”   “那你就是对那个造型师挺有想法吧,”左烨打趣道,见蒋燃笑了,似乎心情和缓,又搡了搡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联系了?”   蒋燃掸了掸烟灰,整理思绪,淡淡地开了口,“回上海我们见了一面我就训练去了,那几天天天训练到深夜,没时间联系她。”   “她生气了?”   “不知道,”蒋燃迟疑地说,若有所思的,“她没联系我了。”   “那就是生气了。”左烨下了结论,“你没打电话问她啊?也不能总等女人联系你吧?”   “没打通,停机好几天了。”蒋燃苦笑着,“问她公司的人,说她辞职了,好像是被另一家公司挖走了。”   “啊,停机了啊?”左烨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   蒋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几天了,联系立夏联系不上。他也惴惴不安地想过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了她不高兴。   她不算是个烈性子的女人,比之怀兮的直脾气倒是平和稳重得多,这么不告而别也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   就算是换了电话号码,微信也不该不回的吧。   蒋燃这么想着,又拿出手机,在立夏的聊天框附近停留。   他的微信头像还是钢铁侠。   复联1-4系列在大陆重映了一个多月热度都不减,之前在上海他们去看了第一部,那天晚上太累了就一起回了酒店休息,没看午夜场的第二部。   他还想约她看电影的。   以前找女朋友,出去看个电影这种事儿,都是对方喜欢什么他就跟着一起看。多的是他不感兴趣的题材。不过只是一件小事情,他倒不计较,由着女人的性子就算了。   但和立夏在一起,好像没有谁顺着谁。   他们都喜欢,就都一起去看了。水到渠成。就是演到无趣的情节也并不觉得无趣,还能聊几句有的没的,也不觉枯燥或是败了谁的兴致。   “可能人家就是跟你玩玩啦,”左烨见蒋燃一直盯屏幕,宽慰道,“你也没怎么为女人的事犯过愁吧,女朋友没了再找就是了,喝酒喝酒。”   “叮当——”两声碰了蒋燃的杯子,蒋燃顿了顿,拿起,回碰左烨的,仰头喝酒。   却依然觉得郁结难消。   是,他以前都没这么在意过谁的。   喉中热辣蔓延开,左烨提起,“哦对了,我想起了个事。”   “什么事。”蒋燃看他。   “马上比赛了,FH赛车俱乐部派的咱们车队,他们MC那边是Hunter,有点儿事需要你跟Hunter那边在赛前交涉一下,每次都这样,你知道的,这是必须的,”左烨说着,顿了顿。   他也知道蒋燃以前跟程宴北关系还算不错,近来好像是因为怀兮,不大愉快了。   “要不,我帮你给程宴北打个电话?”左烨试探着,继而还半开着玩笑,“顺便帮你问问有没有他前女友的消息?万一他俩又私下联系上了呢?”   一般爱玩儿的男人眼里都没几个好女人,蒋燃听左烨调笑,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然后拒绝了:“不用。”   左烨一愣,“怎么了呢?”   “我给他打电话。”蒋燃似乎也是被左烨提醒到了,从座位起身。   “给谁?程宴北?”   “嗯。”   “——你给程宴北打电话?”左烨下巴都惊掉了,“喂喂,蒋燃,我刚才就开个玩笑啊,没说立夏联系他,你还真打过去问他们有没有联系啊?”   说着,蒋燃已拿着手机,向一侧走去。   “喂——喂!”   左烨连呼好几声,都没叫住他。   这真他妈是着了魔了啊。   -   晚上十点多,怀兮靠在程宴北身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放的是某个挺知名的丧尸电影,过一会儿就有血盆大口和涨得发紫的白眼球糊一屏幕,伴随着阵阵尖利的叫喊,刺人耳膜。   怀兮看得瞌睡频频,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脑袋埋到他胸前。   片子是她选的,程宴北平时不怎么看这种电影,给他看得却有点儿心惊肉跳的,刚才就说让她把音量放小点。   她却直接把遥控器给藏起来了,反骨得很。   这会儿像只瞌睡了的小猫似地缩在他怀中,背过电视屏幕上的血腥画面。   程宴北一手支着脑袋,另只手揽着她脊背,想把电视给关了,但她给遥控器藏了起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看。   过了会儿一个丧尸甩着肠子朝主角冲过去,几乎要冲出屏幕。他嫌恶地皱了皱眉,要闭眼回避。   一低头,对上她笑靥,“怎么,害怕了?”   他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没回答,反笑着问她,“你困了?”   “没有,”她娇俏地笑起来,“我让你自己看啊,练练胆量。别什么都要我陪你,好吧?”   程宴北看了她几秒,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勾起了唇,笑意久久未消。应声道。   “好。”   他知道她是有些困的。   在他家住了这么三五天,她跟着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赖床了。晚上吃过饭又一起去的健身房,激烈运动一番,回来不累怎么可能。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这会儿也被她选的丧尸片吓得困意全无,硬着头皮陪她看,心想或许她睡了就能关电视了,于是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说:“困了就睡。”   “我不困。”她嘟囔一句。   “怎么了呢?”他笑起来,低了低头,嗓音飘到她耳畔,“你还要等我看完啊?”   “是啊。”她眯眼朝他笑,有几分暧.昧。   “你是等我被吓得精力好了,晚上跟你好办事?”他也幽昧地笑笑,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故意选这种片子,是不是?”   她是真没忘了他以前连鬼屋都不敢陪她去,这会儿被他力道拽得脑袋一晃一晃的,边还不怕死地对他笑:“你怎么这么聪明。”   她一双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接着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唅吮他拇指的指节,暗示意味满满,再将他手一点点从她唇上拨开,捏住他掌心,带到自己睡裙下。   细密精致的蕾丝边滑过他指腹。有火苗一簇簇地蹿起。是情|趣内衣。   “……”程宴北眼神蓦地幽暗下去,思考了一下,然后顺势捏住了她臀将她朝自己怀中按过来,再用一腿蛮横地挟住了她的腰,低声问她,“什么时候换的?”   她有点儿无辜地看着他,答得认真:“刚才你洗澡的时候。”   “丧尸片也是故意选的?”   “怕你困。”依然认真回答了他。   “……”程宴北眯了眯眸,眼底掠过一丝危色,和她对视着。   怀兮依然用那种十分万分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自己只是在洗完澡后,换了一套无比普通的内衣而已。   两人就在如此的对视之间,目光渐渐地迷离了起来。   双双都在试探着,询究着,期待着,到底是谁先主动。也分不清是谁先主动,在她一手勾上他脖颈的同时,他一个翻身,蛮横地顶开了她两条腿,就将她死死地压到了身下。   电视上的丧尸电影正进行到白热化,却一点儿没冲淡在沙发上争分夺秒燃烧起来的熊熊情火。   两人无休无止地缠吻厮磨了片刻,刚纠缠着将彼此剥了个干净,把她那一身藏在睡裙下的秘密,拨云见月般昭示于他眼前。   他手机突然就响了。   有点扫兴。   本来他没想管,可电视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手机在茶几玻璃上震动的动静也越发喧嚣,直至震耳欲聋。   响了一遍又一遍,催促着他。   怀兮伏在他身下,一肩的肩带儿已滑下大半,袒露出一片的盈盈雪白,她手推了推他胸膛,轻轻喘着气说:“你去接一下吧。”   他也深呼吸一下,盯着身下的她,“这么舍得我?”   “舍不得啊,”她说着,手指在他锁骨附近画着圈,“这么晚了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响了好几次了。”   目前也就进行了个前.戏,兴致也才起来。   他思忖了会儿,迎着手机铃声,从她身上慢慢地起来。她一身黑色蕾丝情|趣内衣,也顺带着翻了半侧身,臀后甩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小野猫似的。   她支着脑袋,将双腿横到他腿面上,然后瞧着他拿起了手机。   程宴北正准备接,看到屏幕上的“蒋燃”二字,又顿了一顿。   最终还是接起。   “喂。”   清清冷冷的一声。   蒋燃离开MC后他们就没了联系。他也听说了在蒋燃的带领下Firer从伦敦离开后,又回上海加班加点地训练了十来天。   的确像是蒋燃的风格。   他们也是在MC一路走过来的,蒋燃是他的大学学长,也是他在MC的同门师兄,在赛场争得头破血流,难分伯仲,亦敌亦友,关系倒也算可以。   就是现在,有些疏离了。   “喂?”蒋燃那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尴尬酝酿了小半天,他深深提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道,“你最近,有跟立夏联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76章 痴缠   程宴北听蒋燃问起立夏,顿了须臾。   蒋燃也在如此须臾的沉默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打电话过来,一开口就是问立夏有些过于唐突了。   他尴尬地沉默一下,解释道:   “我联系不上她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回我。好几天了。就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联系。我听说,你从伦敦回的港城。”   MC赛车俱乐部的分部在港城。按理说,程宴北他们封闭训练结束后是要去港城一趟的。   车队的老规矩了。   蒋燃如此猜测着。   但怎么解释都有些尴尬。   好像是他跟以前多疑怀兮和程宴北一眼,现在在多疑程宴北和立夏。   程宴北在电话这头跟着蒋燃又默了片刻。   这时,怀兮又调整了个姿势。她趴到沙发扶手上,翻了个身,小腹置于他腿面,臀高高地提了起来。那条毛茸茸的,猫尾巴似的装饰物,藏在一丛细密精致的黑色蕾丝边儿中,衬着她的雪白肤色,异常惹眼。   她显然不知道是谁打电话给他的,当然也来了些许兴趣,侧着脑袋,像只猫似地趴着,观察着他。   她看他一眼,就不自觉地动一下双腿。   那条尾巴就跟着甩一甩。似是有意无意的撩拨。   程宴北的目光沉了沉,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们在上海的重逢,是因了拿错房卡的一场乌龙。   那天晚上,她穿一身热烈鲜艳的暗红,那套情|趣内衣比之这套更大胆而无不及。   那晚她是来找蒋燃的。   “我也没别的认识她的人了。”蒋燃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喘了口气,嗓音也跟着缓了下来,好似在抽着烟,吞云吐雾,愁绪万千。   像是在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联系他。   程宴北伸出手,抚了下怀兮身后的那条尾巴。他是笑唇,不像也像是在笑。从她的角度看,一侧昏黄的光落下,他鸦羽似的睫,几乎根根可数。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脸上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视线,那条尾巴于他手心把玩着,然后他淡声回应了蒋燃:   “她没联系过我。”   蒋燃又是深深一沉气。沉默下来。   好像有点儿后悔自己一着急就打给程宴北了。   左烨那会儿说的,明明是让他这个当队长的代替他们Firer车队跟Hunter进行赛前的一些既定交涉。   他一开口问的,却是立夏。   魔怔了。   “那算了。”蒋燃说,“我还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她别的我不知道的电话号码什么的,我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这时候诉说这些着实尴尬,他最后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左烨交给他的关于两个车队的事儿,就准备挂电话了。   程宴北耐心听完了,沉吟一下,在蒋燃挂电话之前,突然说:“我没回港城。”   “嗯?”蒋燃愣了愣。   “我们分手后就没联系了,”程宴北暗自忖度起来,心头总有些愧色,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她应该还有个手机号。”   那个手机号大概是他与立夏初初在国外认识时,交换的第一个号码。立夏那段时间常在国外,那个号码多数情况用来跟国外的工作联系。   后面她回国后,就不怎么用那个手机号了。   “我只有一个她的号码,”蒋燃叹了口气,不知心头是一瞬的失落还是什么。沉默了小半秒,有些不情之请,说,“方便发给我吗?”   程宴北顿了一下,还没说话,蒋燃又开口道:“——在上海喝酒的那晚,是我先在你的车里吻的她。”   “……”   “我在赛车场见她第一眼,就觉得挺投缘吧。她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那晚我喝醉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怀兮的,”蒋燃说着,情绪跟着声音一同低落下去,“我没醉彻底,后面发现了,不是怀兮。”   我也没停下。   是的,他没有停下。   立夏一开始推他了。   但他没有停下。   蒋燃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忖度着对面程宴北的情绪,继续说:“我思考很久了,我对怀兮,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是以前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们分了手,我和她却还是没有下文的不甘心,还是我真的喜欢她。”   “后来我发现,喜欢是喜欢的,只不过,好像,隔了那么四五年,不甘心更多一些。”蒋燃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嗓音低哑,像是被烟气粗粝地渡过一遭,却有几分片甲不留的空虚,“我之前是喜欢她的,喜欢到,你多看她一眼,我就想冲上去跟你打一架。喜欢到,她明明是走错了房间,任楠也说房卡给错了,我都打电话问过酒店前台,说她那天晚上没待多久就走了,我却还是怀疑你们睡了。”   “我心想,你们睡了就睡了吧,只要她是我的女朋友就好,反正你们早就过去了——但是我后面发现,她看你的表情不一样了,眼神不一样了,她那段时间总为了你的事跟我撒谎,好几次。”   蒋燃顿了顿,似乎在梳理情绪,幽幽叹着气,无可奈何,“我慢慢地意识到了,她好像又重新爱上你了。只不过她自己意识不到。而我那时候,也还没意识到,我对她,不甘心大于喜欢。”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被这种患得患失折磨过,因为觉得自己本不该得到,所以最后,什么都变成了委曲求全。她躲你跟我委曲求全,我为了那一点自私的不甘心,我也在委曲求全。”   “我对立夏,最开始,应该是觉得她这个类型是我的菜,后面是为了报复你——你都睡了我女朋友了,是吧?我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我有好胜心。”   “可后来我发现,我和她莫名很合拍。直到现在,她不跟我联系了,可能觉得我跟她就是玩玩而已一拍两散了。但我就是特别想要个答案。想听听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以前,没好好听她说过话吧,听说你们分手的时候都很仓促,”蒋燃笑了笑,如此不知是在嘲讽着谁,“你好像对怀兮之外的女人,都不大在意呢。”   “但是程宴北,我很在乎她。你不想听的,我愿意听。”   “我说不上对她是不是喜欢,但我非常在意。你这些年从没有像当年对怀兮一样对哪个女人上过心,我也从没有跟哪个女人断了联系后这么在意过,这么想问她要个答案——怀兮都没有过。怀兮都没有。”   蒋燃默了须臾,阖了阖眸。手里的烟早灭了干净。   从上海这座高楼的落地窗眺望下去,整座城市的声色繁华几乎尽收眼底。   满世界喧嚷,他却仿佛置身事外。   而程宴北那边也一直沉默着,沉默到让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不知是否是漫不经心听他说这些,仿佛凶手犯罪后交代出来的一通乱七八糟语无伦次,为自己辩护却徒劳无功的证词,还是他与他又回到了从前赛场上敌人,赛场下朋友的身份,可以借着酒话,谈一谈那些与风月有关无关的糟糕心事。   结果发现并没有。程宴北没挂电话。   而他也一直都是独角戏。   “我总在想,是不是很多事一开始就是错位的。如果我能早点遇见怀兮,早点遇见立夏,遇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好,只要比你早,就好。”   “如果你跟怀兮没再遇到——我甚至在最初,都自私地没告诉她我跟你认识——我和她是不是会好好在一起。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难以收场。”   说了一通,蒋燃愈发觉得自己这样的宣泄与倾诉,有些可笑。   刚才左烨都说了,程宴北都跟怀兮复合了,朋友圈还发了照片。他也看到了。以前怀兮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朋友圈都没怎么发过。   他们的朋友圈子也没什么交集。   但他看到也没什么感觉了。   蒋燃的倾诉告一段落了,怀兮又在程宴北腿面翻了个面儿,看起来是有点儿急了,不知他在跟谁打电话,打这么久,对面人好像说了一大堆,他就这么举着电话听着。   她给自己旋了180°,多动症似的,不安分急了,又将脑袋枕到他腿面上,视线由下至上,直勾勾地瞧着他。   做口型:打这么久,我要生气了。   程宴北无意识地勾了下唇,看到她这些天总是欣喜的。但觉自己自己现在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蒋燃还没挂电话。   程宴北能感受到,他说了一通,到头来,还是想要立夏的另一个联系方式的。   他们以前关系算不错,在车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历经了Hunter建队重组,Neptune鼎盛式微,三五载过来,说彼此了解对方也不为过。   蒋燃说完,心情也畅快多了,心想他应该是跟怀兮在一起,所以大概有的话,是不方便多说的。   他们关系现在也着实尴尬,也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坐下来借着酒话聊聊天了。   说来唏嘘。   “车队的事,我知道了,”   程宴北低睨了怀兮一眼,伸手抚着她的发。她这般仰视着他,头发向后垂去,饱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很像从前她还留长发的模样。   她迎上他柔软的视线,抿了抿唇,也笑了开来。   伸手,去玩儿他T恤的下摆。有点儿调皮。   蒋燃听程宴北如此收尾,意识到,怀兮应该是在的。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我一会儿发给你。”   程宴北淡淡说着,稍稍地扬了扬下颌,靠稳沙发。   电视屏幕上,丧尸电影正演到白热化阶段。一群丧尸互相撕咬着追着以主角为首的幸存者们跑,血腥又吓人。   他嫌恶地皱紧了眉头,一把捏住了怀兮不安分的手,眼神示意,让她把遥控器给他。   怀兮偏偏跟他作对,就是不给他。她从沙发上翻身起来,不安分地,又用双手勾住了他肩颈。   偎住了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还没打完吗?”   蒋燃也听到了,正准备挂电话,突然又犹豫一下,想到程宴北说他没回港城,于是问:“你直接回家了?没去港城?”   “嗯。”程宴北应着,“任楠说那边没什么事,我就直接回来了。”   如此一问一答,聊起公事自然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个车队的时光。   “你们训练的情况,还好吧,”   蒋燃好似是想过滤自己刚才找程宴北要立夏电话的不自在,一时也没在意怀兮在不在程宴北身边了,立刻旁顾左右地说了两句,“我可没想打听你们——你别多想。我几个以前Neptune的老队员去了你们Hunter,例行问问罢了。”   “还好。”程宴北淡淡回答。   “那就好,我跟你说,申创可是黄金替补,关键时刻很有用的。”   虽然蒋燃与立夏在车里那事儿还是申创撞见的,估计后面也是申创传开了,提醒程宴北去看的行车记录仪。   “你可千万别让他替补上场,不然我们Firer可能赢不了了。”   蒋燃继续说,多了些打趣的意味。   感觉自己刚才独角戏似地说了一通,心情好像畅快了不少,好似还在MC赛车俱乐部与程宴北他们Hunter的人一起训练时一样。   说起来,他还有些后悔。   Firer懒散惯了,也就这一个月在他这个队长的带领下刻苦训练了一阵子,队内气氛远远不若Neptune与Hunter,训练节奏和强度也跟不上,他也适应了很久。   但他相信自己能当个好队长。这些日子大家也渐渐地重振旗鼓,因为他这个队长要跟过去的老东家的王牌车队Hunter打照面,也慢慢有了好胜欲,这几天都训练到很晚,加班加点的。   扫谁的面子也不能打自家队长的脸,蒋燃也算是车手圈子里鼎鼎有名的车手。   说到底,还是他胜负心太重。   不甘待在Hunter当个副队长落于晋升队长的程宴北一头。他可是从Neptune的队长过去的。赛场上,他也会屡屡被压制,离冠军永远有一步之遥。   曾经鼎盛一时的Neptune在MC赛车俱乐部糟糕的运营策略下瓦解分崩了。Hunter的殊荣,也不是他的殊荣。   蒋燃心想自己可能是今晚喝了酒,所以话格外的多,如此便准备挂了,“多的不说了,我们赛场见吧。”   程宴北听他这么说,低头一笑。   “好,赛场见。”   “你别让着我。别让我觉得,你可怜我。”蒋燃还在为今晚程宴北给他立夏电话号码的事惴惴。   “不会。”程宴北答。嗓音低沉。   “那就好。”蒋燃松了口气,他也没心思操心坏心到底如何,于是说,“挂了。”   “嗯。”   一通冗长的电话打完了。程宴北摘下手机的同时,将立夏的另一个电话号码发给了蒋燃的微信。   也很久没聊过天了。   他想起蒋燃说,他以前都没好好地听立夏说话,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思绪滞了滞。   手机震动一下。   蒋燃很快回复了个emoji的“OK”。   说谢谢不仅疏离,蒋燃也没什么要感谢他的必要。不恨他就不错了。   同时,怀兮注意到了他手机的聊天界面,她偎着他,手还勾着他脖颈,有点儿惊讶,又有几分尴尬:“你刚才,在跟蒋燃打电话啊。”   “说了点车队上的事。”程宴北垂眼,慢条斯理地睨了她一眼,然后伸手,要去她身后摸遥控器,边作了几分凶相,“遥控器藏哪儿了?嗯?”   他趁势就压了过来。   她还没从他刚才那个冗长的,是否真的跟蒋燃只聊了车队上的事儿的电话中反应过来,就被他死死地压在了沙发上。   两人很快纠缠到一块儿,他一条腿横在她两腿之间,将她抵住的一刻,她脸上就腾上了两抹酡红。明明刚才肆意撩拨的是她,这会儿惴惴难安红了脸的也是她。   她轻轻地昂起了脑袋,枕住了他垫着她后脑勺的掌心,双腿夹住他的腿,轻眨着眼对上了他深沉的眼睛,问:“你们到底聊什么了。”   程宴北两道手臂横在她身体两侧,这么支撑住自己,由上而下地凝视她,“想知道?”   怀兮点点头。   “为什么想知道。”他又问。   她微微别开了视线,咬了下嘴唇,“就是想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   她倏尔又将目光转回来,定定地看住了他,咬住的下唇,渐渐地放开了,一个很浅的牙印。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错事还是对事。”   程宴北依然凝视着她,目光沉沉的,嗓音也低沉,“嗯。”   示意他在听,她可以继续说。   “如果要做100件错事才能跟你在一起,我可能还是会像以前那样,轰轰烈烈地一股脑全做了,如果做到第99件,我才知道我从最开始就错了,那我也认了。”   她伸手,替他整理着领口,视线游离着。   几分愧歉,几分闪躲。   “我这样,是不是太任性了,太赌气了,”她说着,眼睫轻轻一动,又回看他。   发现他依然用那种深沉的视线凝视着她,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嗫嚅一下唇,迎上他静候下文的温柔目光,继续说:“我好像,一直没长大似的,就总是挺任性的,像个小孩儿。想什么就做什么了。”   就连今晚没想他和她健身回来应该很累了,她还趁着他去洗澡偷偷换了情|趣内衣穿在睡裙下,还缠着他让他跟她一起看丧尸片。   他好像都照单全收了。   他总是这么惯着她。   她多少觉得他该有点脾气的,至少别次次这么顺着她。而她都二十七了,在他面前还这么孩子气,怪好笑的。   她顿了顿,想给自己辩解似的,又别开了目光,“我对之前的男朋友也没这样过啊……怎么一到你这……”   意识到自己的腿还夹着他的腿,胳膊勾着他肩颈,耍赖似的,赶忙将腿脚双手都收了回去,小小声的说:“我也太粘着你了吧。”   程宴北目睹她这么收了手脚,终是绷不住了,低声地笑了声,温柔的气息朝她飘拂过去,俯身,靠近她。   他半眯起眼,鼻尖儿轻扫过她的,嗓音低低的,富有磁性。   “我喜欢你粘着我。”   “……嗯?”怀兮转回视线,有点儿吃惊。   他将她的手提起,双腿归位在他腰两侧,让她一条胳膊都重新环上自己的肩颈,附带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她扶稳。   然后一个起身,托着她腰,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怀兮重心猝不及防地一提,一声尖叫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已经被他抱着,在空中几乎转了半个圈。   她求生欲挺强,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他给扔出去,赶紧攀稳了他,腿牢牢地夹住了他的腰,任他稳稳地抱住了自己。   程宴北抱她去了厨房那里,直接将她按在了餐桌上。   然后他双臂交叉将T恤下摆拉起,线条分明紧实的腰线与腹肌轮廓在她眼前展露无遗,他就将上衣脱掉了。   怀兮自下至上地看着他的全动作,不知为什么,明明穿得刻意惹火的是她,现在反而是她紧张了一下,“你干嘛?”   程宴北拽着她双腿,借着餐桌桌面的滑力直接将她给拉了过来,然后低下身,温柔地瞥过她一眼,靠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故意在睡裙下穿丁字裤,居然问我要干嘛?”   怀兮刚要说话为自己争辩,就被他以吻封缄。她支支吾吾地出了会儿声,渐渐地就溺毙于他吻她的节奏之中。   电视机还在播丧尸片,声响剧烈。餐桌很旧了,在他和她身下也晃动得很剧烈。   两人在餐桌上做了一次后,他又一路抱着她顶着她上了楼,她小腹酸胀小腿肚都频频抽了筋,他不由分说地又将她按在了他阁楼卧室的床上。行至最激烈处,他还去捂她的嘴巴,故意不让她叫出声。快慰汹汹而来犹如灭顶。   像是高三的那个绵冬,她和他在这里发生的第一次。   他们晚饭后去了健身房一起锻炼,再这么激烈运动一番的确有些累了,这次没多久就匆匆收了尾。   他从后抱着她,下巴枕在她肩窝,呼吸沉沉的,过滤着身体中蔓延而来的空虚感,烘在她皮肤上,一阵阵地生热。   “蒋燃说,我只在意你一个人,”他轻喘着气,沉声地说,“他说,我对别人都没对你这么在意。”   她偎着他,侧头想去看他。   忽然又迎上了他的吻。   他吻着她唇角,带着点儿凌乱的发泄。不多时,他的气息渐渐地低缓下来,借着床头一盏小灯昏昧的光,他对上她从情.欲中渐渐恢复了清明的眼睛。   微微一笑,问她:“是不是?”   怀兮觉得好笑,“这不是只有你知道吗,你问我?”   “我说是,”程宴北又去啄吻她,微微闭着眼,单眼皮弧度干净又温柔,喃喃着,“我说是。我是个混蛋,对别的人很糟糕,就只很在乎你。”   怀兮迎合他的吻,转了一圈儿过去,贴着他胸膛,环住了他脖子,“真的吗。”   “嗯。”他闷声应,吻着她,“你那会儿说,如果做100件错事才能跟我在一起,你做到99件发现是错的,你也认了。”   “嗯。”她点点头。   “那我可能没开始做第一件事,我就知道是错的了,”他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混蛋。”   “怀兮,我认了。什么我都认了。”   -   不记得昨晚聊了多少,两人就相拥在一起睡过去了,程宴北只记得怀兮说了一会儿蒋燃,他好像也说了一会儿立夏。   说了很多。   不记得是那句话睡过去的。   也不记得是谁先困顿异常地投了降,大呼很多事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说,然后就睡了过去。   但是第二天一早,程宴北却是最先醒来的人。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不知是否是昨晚太累,他听到手机铃声,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将怀兮往自己怀中揽了揽。   然后手臂在枕头下和枕头边儿盲摸了一圈。   摸到了手机。   眼睛都没完全睁开,顺手一滑。   慵懒低沉的一声。   “喂?”   “怀兮啊,妈妈回来了,没带钥匙,你给我开下门啊——”   巩眉嘴皮子却动得比脑子快,意识到对面是男声还愣了一愣。拿下手机,确认了一下的确是怀兮的电话号码。   “……”   程宴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醒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最近太忙了!   PS.蒋燃都找程宴北打电话问立夏了是因为在意呀…他和立夏也没别的重合的交友圈了嘛。   另外,这对cp我会单独开个三四章番外,正文就写到这里。不喜欢到时候可以不订哈。   忙到今天终于能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