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新欢 作者：南绫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回头就一定要原谅吗？ ======== 第1章 　　新欢 　　文/南绫 　　爱是什么？ 　　爱是不寂寞。 　　但是，在爱别人之前，我想要先学会爱自己。 　　大雨滂沱。 　　姜未橙背着图纸桶和包下了公车，发现自己没有带伞。 　　她迟疑片刻，还是打给何温。 　　那边隔了许久才接，语气带了点不耐，问她什么事。 　　电话那头有吵杂说话的声音传来，其中有一道女声，她再熟悉不过。 　　“你在哪里？”姜未橙反问。 　　“还在公司加班，事情很多！”回了两句，何温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于是稍缓语气，“抱歉，未橙，怎么了，打给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问一下。” 　　“真的？” 　　“嗯。”姜未橙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公交站台外倾斜的雨幕，突然想起以前谁说的一句话：当一个女人遇到难题不再第一时间向男友倾诉时，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独自解决问题。 　　姜未橙脱下厚实的牛仔外套，将图纸桶和装着资料的包一起裹住，随后毫不迟疑的冲入雨幕。 　　回家人已经湿透，幸好是初秋，不算太冷。 　　她洗澡换上干燥柔软的衣服，吹干头发，检查并整理好设计稿，将湿衣服放进洗衣机，随后进厨房给自己做了晚饭。 　　简单的一荤一素。 　　她知道何温今天不可能找她出去吃饭，他在公司加班，晚餐必定和陆可冉一起吃。 　　这个星期都是这样。 　　她一个人安静吃了晚饭，先去书房画了几张设计图，灵感普通。 　　之后，她开了平板，看了一期一直在追的以设计为主题的综艺节目，然后熄灯睡觉。 　　转眼就到了周末，她给何温发了消息，问他今天做什么。 　　没多久他回复过来：等会得继续去公司加班，怎么了？ 　　姜未橙：今天是周末。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情绪，何温打了语音电话过来：“未橙，我知道今天是周末，可你也明白这个项目太重要了，如果我能拿下它，那几个人以后就没办法再仗着资历对我指手画脚。” 　　“可你并不是设计师，真的需要每天都加班吗？” 　　“未橙。”何温的声音严肃了一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可冉她一个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项目，我不帮她说不过去……” 　　姜未橙实在不想听这些重复了几百遍的话，她直接问他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她有重要的事想和他说。 　　“中午？” 　　“如果没时间吃饭，喝杯咖啡也行，总之找个地方见一面，就在你公司附近。”她不想再拖了，那边签证已经下来，她想早点脱离。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何温也不想拒绝，他知道自己最近太忙，疏忽了她，和她见面也很少，她应该是想他了吧。 　　何温想到女友清丽温婉的模样，心里一软：“那还是吃个饭吧，就公司附近的那家私房菜，我们常去的那家。” 　　“好，我十二点到。” 　　姜未橙挂了电话，回房间换衣服。 　　落地镜中，映出肌肤皎白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她不是那种很艳丽张扬的长相，翘鼻菱唇，眉眼素淡，有种江南女子的柔美。 　　她眼眸清澈，眸色是略浅的茶色，别人常说的明眸善睐就是这样子的眼睛，加上她皮肤好，又细又白，几乎看不到毛孔，稍稍上一点妆涂一点口红，就能让这张脸变得楚楚动人。 　　何温以前喜欢她素颜的模样，觉得气质好，清丽自然，后来她便渐渐不怎么化妆了，即便约会也只偶尔涂个口红。 　　于是，在陆可冉的对比下，这张脸便显得素净清淡，甚至有几次，店员和服务生都把陆可冉当做何温的女友，而她是女友带着蹭吃蹭喝的小姐妹。 　　难得周末，天朗气清，姜未橙心情好，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上了妆，取了件缀满小雏菊的黑色长摆T恤，里搭牛仔热裤，最后换上白色运动鞋。 　　她身高有一米六九，虽然纤瘦，但比例非常好，尤其是腿，小腿纤细，大腿浑圆，又长又直还白，简单来说，就是腿玩年。 　　她不喜欢迟到，到的时候差不多十二点左右，坐下翻看手机菜单的时候，何温来了。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今天温度有一点回升，他卷了衬衣袖口，没戴领带，衬衣领口却端正严谨的扣至最上一颗，斯文优雅。 　　一出现，就引得餐厅里诸多女性的侧目。 　　何温是很好看的，大学四年，他一直都是校草，家里有钱，自己学习出色，五官清俊气质优雅，最重要的是，尽管他非常受女生欢迎但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一直被誉为S大的高冷学霸男神。 　　那时的她，很难不动心。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陆可冉跟着一起来了。 　　++++ 　　陆可冉长相浓眉大眼，五官比较明艳，容色带一点犀利，谈不上气质，但习惯成熟大方性感的衣着和妆容，很懂得突显自己的长处。 　　姜未橙认识陆可冉这一年来，无论什么场合，从未见过她淡妆或是不化妆的模样，哪怕是去游泳或爬山，也会粉底液粉饼散粉阴影粉一层层完美细致的打理好自己的脸，最后配上淡色眼影和自然色唇膏，便成了何温口中不化妆的素颜。 　　姜未橙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在直男眼中，化妆和素颜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涂艳色系的口红。 　　何温在她对面坐下，陆可冉十分自然的坐在他左手边，放下包后，还冲她笑着打招呼：“嗨，未橙，我过来蹭饭的！你今天好漂亮哦，化妆了吗？” 　　她说着，冲身侧的何温笑了笑，压低声音语气亲昵道，“未橙今天是来和你约会的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何温故意瞥了陆可冉一眼，意在让她少打趣他们两个，他们三个这一年常在一处吃饭，在何温心里，姜未橙和陆可冉早就是家人了，根本不可能介意。 　　姜未橙看着两人眼神间的互动，勾了勾唇：“对啊，你打扰到我们了，所以你能离开吗？” 　　“未橙？”何温诧异看过来，眼底隐隐带了点责怪。 　　一些话她私下冲他抱怨几声，那是撒娇，可当着陆可冉的面这么直白又不给面子的说出来，却是第一次。 　　他很不喜欢她这样子：“未橙，可冉她还没吃饭！” 　　“你别凶她呀！”陆可冉语似责备的看了何温一眼，又笑着朝她道，“未橙，抱歉啦打扰你们约会，你们聊你们的，我保证只吃饭不说话！” 　　姜未橙也冲她笑笑：“所以，既然你不能离开，就别问我是不是打扰，反正打不打扰你都在。” 　　何温蹙眉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姜未橙一眼没看他，却也没了点菜的心情，直接示意他们自己扫码点菜。 　　何温似乎还想说什么，今天的姜未橙有一点反常，她以往不是这样的，哪怕有什么不顺心也不会当面这么犀利，这么不给人面子。 　　陆可冉却一脸不在意，还努力当和事佬，拍拍他手臂示意他点菜，又凑上去看菜单。 　　手机屏幕不大，她很自然靠向何温，肩膀贴上他手臂，伸手过去点他的手机屏幕：“这个吧，你喜欢吃的……这个别点了，我最近口味变了……” 　　点完菜，何温不小心碰洒了一点茶水，陆可冉眼明手快，立刻取过餐巾纸帮他擦拭衬衣，边擦还边取笑他笨。 　　无论她的言语还是动作，处处都是暧昧，却又偏偏把自己摆在朋友的立场。 　　姜未橙静静看着桌子对面，她知道陆可冉的心思。 　　一年了，她和何温的约会里有一大半时间对方都在，每次她总是这样，肢体动作、暧昧言语、笑闹如常，从未将她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 　　她仗着两个人青梅竹马，关系好，认识比她早，总是喜欢彰显自己和何温之间的亲近特别。 　　哪怕姜未橙是何温的女朋友，她陆可冉和何温的关系也是独立的、特别的。 　　毕竟，女朋友能换，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却换不了。 　　她从感觉不适到很不舒服再到极其厌恶……如今竟觉得习惯了。 　　她就是像是个拖油瓶，长在了何温的身上，有时何温和她两个人在哪里单独约会，陆可冉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一个电话便将人喊走。 　　哪怕何温真的有个孩子也就算了，而陆可冉不是他的任何人。 　　拜她所赐，她和何温交往一年以来，却从未有过更进一步的关系。 　　当然一部分原因也何温这方面并不主动，他是个清冷禁欲的男人，真正意义上的禁欲，也或许是因为她尚未让他喜欢到不能自已的情动。 　　他总是高冷、克制、优雅，像是真正可望而不及的艺术品。 　　姜未橙今天确实不想让自己添堵，再次开口要求陆可冉离开。 　　“怎么了今天这是？”陆可冉拨了拨长发，笑意里带着趣味，“气氛这么严肃，你们两个该不是吵架了吧？” 　　姜未橙不想和她多扯：“我有事情想单独和我男朋友谈，你能不能给别人一点尊重和空间？” 　　何温蹙眉，似乎是感觉这话重了。 　　陆可冉的笑容没能维持下去：“姜未橙，我是因为小温才不想和你计较——” 　　“别着急。”姜未橙打断了她，“今天之后，你会有很多时间。”她意有所指，但她觉得对方能听懂。 　　果然，片刻对视之后，陆可冉拿起自己的包起身：“好吧，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走似乎真的很不识相。我换个地方吃饭，这里让给你们。” 　　这话让何温愈发感到抱歉，他侧身安慰了陆可冉一句，又叮嘱她自己吃好点，等会找自己报销。 　　陆可冉终于走了。 　　何温蹙眉看着她，他原想责备几句，可对上自己女朋友今天格外柔美动人的眉眼，到底没太忍心：“怎么了，又生气了？我以前就说过，我和陆可冉没什么，我们从小就认识，如果要有什么早就有了。 　　你别这么小气吃醋了，乖，我也一个星期没见你了，别闹了好吗？” 　　平时高冷优雅的男人放柔了嗓音轻哄，以前每一次她尽管心里不舒服，可依然片刻就能被他哄好。 　　姜未橙看着他，问道：“如果是我呢，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对我好，和我亲近，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这是姜未橙第一次这样问，何温愣了愣，之后敛了神情，正色道：“可以，正常的朋友来往，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笑了：“你只不过是笃定我不会有罢了。” 　　全S大都知道姜未橙有多喜欢何温，她追了他整整四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何温不会理她——就像之前其他女生追求他一样，可最后他居然点头了，简直震惊整个校园。 　　可一直以来，先说喜欢的是她，主动的也是她，大家都明白的事，何温当然也明白。 　　要不是因为喜欢，她也不可能忍受陆可冉整整一年。 　　但这压抑和如鲠在喉的一年，也让她当初的热情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倦，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菜一一上桌，五个菜，三个何温爱吃的，两个陆可冉自己喜欢的。 　　姜未橙轻轻笑了，她抬头看他：“何温，我们分手吧。” 第2章 　　餐桌对面的男人一脸怔愕，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片刻之后，他缓缓拧起长眉：“胡闹。” 　　“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与其拖下去，不如早一点分手。” 　　“未橙，你到底怎么了？”他顿了顿，有些疲惫的解了衬衣领口的扣子，“我知道我最近忽略了你，可我真的很忙——” 　　“我很冷静，没有任何赌气的意思，无论你怎么想的……我们分手吧。”她说到这里，也没了留下吃饭的心思，起身离开了餐厅。 　　何温坐在那里怔了片刻，等到他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姜未橙早已打车离开了。 　　他下午回公司后总有些心神不宁，他给她打了电话也发了消息，但电话她没接，消息也没回。 　　她很少会这样子，以往哪怕生气，也不会完全不理他。 　　仔细回想，这不是姜未橙第一次透露出分手的意思，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说出过这两个字。 　　晚上其实还有工作，他原本想等结束工作后再上她租住的小公寓找她，结果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他就耐不住了。 　　他和助手吩咐了几句，便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陆可冉在他等电梯时走了出来，问他和姜未橙怎么样，有没有她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去和姜未橙解释。 　　何温摇头拒绝了。好友已经被误会了，他怎么好意思再让对方去替自己哄女朋友。 　　他叮嘱了一下她晚上的应酬，便进了电梯。 　　姜未橙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多。 　　她马上要出国，之前一直在准备东西，如今东西准备差不多，下午便和几个朋友聚了下，晚上则和苏桃还有她小男朋友一起吃了饭。 　　苏桃大她五岁，今年二十七，是个插画家，两年前认识时曾帮过她几次，把她当成妹妹，很照顾她。 　　姜未橙很喜欢她，这次她出国的时间和苏桃结婚的时间撞上，她届时不一定有时间能赶回来参加婚礼，所以提前请她吃饭，送了结婚礼物，预祝她结婚快乐。 　　她和何温的事，苏桃知道，之前得知她确定要出国，心里也大概知道了这事的结局。 　　苏桃其他没有多说，只让她如果有需要帮忙一定要找她，她永远都是她姐姐。 　　苏桃说这句话的时候，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姜未橙会找她找的这么快。 　　姜未橙一踏出电梯就闻到了浓郁的烟味，她租住的公寓一单元只有两户，对门那家人不抽烟，几乎在她闻到烟味的一刹那便猜测到了。 　　她抬头，果然走廊尽头的门前，何温正等在那里。 　　他大概等了很久，一旁的垃圾桶的烟灰缸里挤挤挨挨的满是烟头。 　　他看着她，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快步朝她走去，将她整个拥进了怀里：“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等了你三个多小时，你终于回来了……” 　　他长长叹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好了，别再和我闹气了，嗯？” 　　姜未橙没有特别反抗，任由他抱了一会，自己开门进屋，何温跟着她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换了拖鞋，何温拉住她手想要亲她，却被她避开。 　　何温是来哄她的，当然不会因为她拒绝亲近而和她生气。 　　他先是低声软语的哄她，但来来回回无非是说都是自己不好，让她别生气、别闹……他不是那种会大声吵架的男人，隔了会，见她没反应，犹自忙家务琐事，他又收敛了神情开始和她讲道理。 　　他说自己工作真的非常忙，又说之前学校实习，是她自己不愿意去他家的公司，如今见面少她自己也有责任，最后话题到了陆可冉身上。 　　陆可冉很好，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介意，陆可冉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毕业之后明明可以出国，却留在国内去他的公司帮忙。 　　他们是朋友又是工作伙伴，见面时间肯定多，而且要不是她愿意帮忙，他现在会更加忙碌数倍，陆可冉那么好，她不该总这样误会她。 　　姜未橙叠好最后一件衣服，一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再次走过来抱住她。他从身后圈住她，连带她的手臂一起拥住：“你别这样，未橙，至少说句话……” 　　他叹了口气，想到今天自己连工作都放下赶过来却平白等了几个小时，声音里便满是无奈，“你是真的不想理我？” 　　她没说话，是因为她想听听看，他今天会不会说出不一样的话。 　　但结果，和以往两个人每次因为陆可冉闹矛盾时一模一样。 　　“放开。”她挣了下，他没松手，她蹙起眉：“该说的我以前都已经说过，如果你忘记之前的，那应该还记得中午我说过的话，我想要分手，你懂吗？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或者明白，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试着说服你了，我只想要分手。” 　　身后的男人静了数秒，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上的一丝薄怒：“是不是我宠坏你了？这样的话你要说几次？”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动不动拿分手说事，明明只是一点小事，却要放大无数倍，让他觉得心累。 　　明明刚刚恋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体贴又善解人意，即便偶尔因为什么事她不开心了，只要他一个电话，一束花，她便会高兴起来。 　　两次正僵持时，何温手机响了，他原本不想理会，但一看来电名字，还是接了，只是接的时候朝一旁走了几步。 　　室内很安静，姜未橙能够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 　　“嗯？怎么是你，哦……原来我打错了，没事，不是找你——呕……”手机那头传来呕吐的声音。 　　何温顿时皱起眉，叫了几声“可冉”，那头才重新有了声音：“不好意思啊小温，我想打给周助理的……没看清楚打给你了，我没什么事，你忙你的——”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吐了，之后是水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狼狈。 　　何温这个时候哪里会挂电话，立刻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 　　陆可冉只说是小事，但依旧说了自己那里的情况：难缠的客人、中途立场的周助理、一桌男人、她被灌酒……三言两语，再清楚不过的呈现出她此刻的窘境。 　　何温脸色微变，告诉她她在包厢的洗手间多待一会，自己马上就过去。 　　陆可冉还在推辞，但何温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挂上电话，神色严肃：“未橙，可冉那里有点事，我得赶紧去。你别生气了，也别任性，乖乖的等我回来。” 　　他见她一语不发，朝外走的脚步折回来，搂过她脖子在她发顶亲了亲，“好了，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我处理好就回来。” 　　何温迅速换了鞋，拉开门准备离开时，姜未橙叫住了他：“何温，除了你她找不到别人了吗？搬家、挑礼物、应酬客人、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每一次，不管是什么时间，她都是找你。何温，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是谁的男朋友？” 　　明明一切都很明显，可他却这么的愚蠢。 　　“未橙，别乱吃这种醋，我答应你，回来一定和你好好谈一次，但现在我必须去。” 　　“我现在是在和你说分手，哪怕是这种时候，你也要丢下我去找其他女人？” 　　他似乎很不喜欢她的说法，他蹙眉看了她一眼：“别任性说这种话，你知道我不喜欢。她一个女孩子，出了事怎么办？好了，等我回来。” 　　他说完，打开公寓门走了出去。 　　姜未橙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也做好了决定，可听到关门声，依旧心底刺痛。 　　痛吧，痛痛也好，痛能让人清醒，痛能让人不犹豫不回头。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套公寓的房租之前就已经退了，她原本也只决定住到月底为止。 　　她搬进来时间不长，东西也不多，之前不少用不着的东西都提前打包好寄回了B城，如今只剩下当季衣物和日常用品。 　　何温走后，她花了三个多小时把所有东西装入两个大行李箱，准备等会离开时把公寓钥匙寄存到物业那里，让他们通知房东来拿。 　　晚上十一点多，一走三个多小时的人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消息。 　　一个因为担心匆匆赶去的男人，一个有别心思故意“喝醉”的女人，以前这种时候，她恐怕早已陷入不安的漩涡，坐立难安，辗转反侧，拿着手机拨打过去，却只听见语音留言信箱…… 　　幸亏，这一切如今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姜未橙叫了车，连夜带着行李箱坐车离开。 　　机票原本是一个星期之后的，她现在打算改签，越早越好。 　　而最后这几天，她不想浪费在和何温争论扯皮上面，或许陆可冉也会参与进来，像从前每一次以他的朋友和家人自居，扮演知性大度小姐姐，却让她各种恶心。 　　不过，大概是姜未橙今天的态度刺激到了陆可冉，她刚坐上车子没多久，手机上突然来了何温的微信。 　　微信是一张灯光昏暗的图片，图片上是陆可冉的自拍照，她头发散着，靠在床头，身上的套装也解了，露出内搭的白色小吊带，近景拍摄，甚至有些透。 　　她摆了个侧靠的动作，一手托着额角，脸带红晕，眸光迷离，让她平时犀利明艳的五官透出几分柔情似水的妩媚。 　　周围灯光虽然昏暗，但是能看出旁边的家居摆设，这是何温的公寓。 　　她用何温的手机，用一张暧昧的自拍照告诉她，她此时此刻正在何温的卧室里。 　　她姜未橙是何温的女朋友又怎么样，他的公寓，他的卧室，她还不是想进就进，他的手机，她也是想用就用。 　　这张图片只出现了数秒，很快被对方撤销了。 　　别说何温发现不了，就算之后他发现了，或者她去质问他知道了，陆可冉也会借口自己酒喝多错拿了他的手机发错了人——毕竟两个人手机是同一款系的，连颜色也一样。 　　之前也有过陆可冉用何温手机给她打电话的事件，对方听到她声音，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抱歉，一边自责自己粗心大意，一边透露此刻何温正在她身边的讯息。 　　以往她最多做到这样，今天这自拍倒是让姜未橙觉得新鲜，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就直接截了图。 　　一张是对话框的截图，另一张是照片点开放大后的截图。 　　之后，她给苏桃发了消息，问她能不能让她暂住两天。 　　苏桃什么都没多问，当下表示她之前晚餐吃的不多，她现在立马下单宵夜外卖，准备来个小龙虾和烧烤的黄金搭配，等她过去一起刷剧吃大餐。 　　姜未橙听完语音，发了个抱抱的表情过去，扬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车窗外，夜色渐深，可这座繁华都市的大街上依旧霓虹轻闪。 　　这世界上，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痛是一种经历，跨过去，便会发现这世界依旧如初。 　　++++ 　　改签机票的事异常顺利，苏桃找了航空公司的熟人，第二天下午就有同个航班的空位，苏桃问她会不会太着急。 　　姜未橙觉得没所谓，早过去几天还能多出来时间好好把东西理一理，再熟悉熟悉环境。 　　于是，第二天下午，苏桃便开车送她去了机场。 　　她这次的计划是先在那边待一年，看看是否能适应，但大方向还是要回国的，只是她回来的时候不一定是回S城。 　　然而朋友，无论距离多远，一辈子都是朋友。 　　“一路逆风，未橙！” 　　“结婚快乐，苏桃姐，早一点给我生个干女儿！” 　　两人在机场大厅轻轻拥抱，然后挥手道别。 　　上飞机之前，她收到何温发来的消息，他表示昨天因为喝多了酒没来得及回去找她，今天又忙了一天工作，但他下班之后会过去她的公寓和她一起吃饭，让她乖一点等他。 第3章 　　姜未橙对着这条消息嗤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他失败，还是她失败。 　　她计划出国的事已经两个月了，整理公寓里不用的物品也有一个月了，哪怕是昨天晚上，她还在整理和收拾冬装，可他却一点都没有觉察。 　　她没有回复，直接将昨天截的那两张图给他发了过去，之后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陆可冉的都一一拖入黑名单，然后提起随身小包，头也不回的进了登机口。 　　整整一天，何温都心绪不宁，这种不安比昨天更加强烈，甚至隐隐约约带了点慌。 　　他昨天应酬喝多，把同样喝多的陆可冉安置在卧室后，自己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他今天中午才醒，头疼欲裂加上似乎空调开太低有些着凉，一整个下午人都很不舒服。 　　手机上没有姜未橙一条关心的微信和电话，他忍着身体不适结束一个会议，还是主动给她发了消息，语气温柔的哄她，准备今天早一点下班，和她约个会。 　　对方这次回复消息很快，没有像昨天那样不理他，他猜测她应该也在等他的消息。 　　何温笑着点开手机，随后笑容在他唇角凝住。 　　这是什么？ 　　陆可冉拿着新的设计稿和咖啡进了何温办公室时，何温正在看手机上的两张图。 　　她放下设计稿，之后将那杯咖啡放到他面前，表示同事帮带的咖啡糖加太多，让他帮忙喝了。 　　何温抬头看她，眼底带着疑惑：“你昨天给未橙发照片做什么？” 　　陆可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哦，你说那事，我昨天喝糊涂了，拿了你的手机发错人了。” 　　说着，她打开自己手机，点开一个聊天记录给她看，果然也发了差不多的自拍，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吊带的款式，都是女性的话题，他粗粗扫一眼，没有多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又误会了？”陆可冉一脸担心，“要不然还是我亲自和她解释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没等何温出声，就用自己手机给姜未橙打了语音电话。 　　然而很快，她便放下手机：“我好像被她拉黑了，她这次似乎真的很生气，糟糕，都是我的错……” 　　即便何温原本有点介意，可看到陆可冉这么自责的模样，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用自己手机给姜未橙打电话。 　　片刻之后，他缓缓放下手机，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我好像，也被她拉黑了。” 　　陆可冉看着何温紧拧的眉心，眸光微闪，面上依旧挂着关心和担忧：“要不然这样吧，今天我们都早点下班，我陪你一块去找她，有什么事情大家当面说清楚，以免以后再多误会。” 　　昨天说要分手不回消息，今天又把他拖黑，何温自认自己这个男朋友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每天那么忙碌工作，还总是耐着性子哄她，可她却一再这样。 　　于是，何温摇了摇头，拒绝了陆可冉的提议：“算了，让她冷静几天也好，等过几天再说吧。” 　　陆可冉点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却欲言又止的回头：“其实，小温，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未橙其实个性方面并不算太合适？你有没有考虑过……”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不过她知道何温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不合适分手吗？”何温自失一笑，“我早就知道我们两个性格并不算合，所以当初我考虑了很久才和她在一起。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喜欢就可以了，性格不合可以慢慢磨。” 　　所以，这也是他很不喜欢姜未橙闹矛盾就提分手的原因。 　　“呵，是吗……”陆可冉笑得有点勉强。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她很少去跟何温剖析他和姜未橙的关系，事实上，她根本无法容忍任何女人站在何温身边。 　　她也一直以为，其实何温就是被姜未橙死缠烂打的缠烦了，才答应和她在一起的，并不见得多喜欢她。 　　要论家世容貌性格能力，她哪点都比她强，可偏偏何温这么多年只把她当朋友。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他亲口说出对姜未橙的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初知道何温有了女朋友要更加糟糕。 　　何温决定暂时不去找姜未橙，让她独自冷静几天。 　　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也确信她是真的非常喜欢和在乎自己，他觉得两个人冷静几天或许可以让她想清楚一些事。 　　于是何温趁着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都归拢到一起，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 　　等到一个星期后，工作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再次打给姜未橙。这一个星期，她一次都没找过他，而他也很快发现自己依旧在黑名单内。 　　何温对着手机拧眉，心里除了不悦，还有再次升起的隐约不安和慌。他在去她公寓的路上进花店买了一束花，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还搭配了满天星以及一盒子巧克力。 　　花店女店员一边问他要求，一边脸红红的表示他真细心，他的女朋友收到花一定会很高兴。 　　何温低头凝视花，想象着姜未橙捧着花束时的模样，心神微动。 　　一个星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见到她的面，他其实很想她——他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加想她。 　　在开车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顺着她，无论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他都会答应她。 　　国庆快到了，他可以带她出去旅行，这次就他们两个人，不叫其他朋友，她想去哪里他就带她去哪里。 　　明天是周末，他今天在公司听谁说的，好像有一部大片要上映。她很喜欢看电影，这次就他和她两个人去，买情侣包厢，可以抱在一起看。 　　或许还能开车带她去郊区农家乐，他有个朋友在那里开了农庄，有马场，还能烧烤钓鱼什么的。 　　之前陆可冉也一直说着可以找点朋友一起去露营，不过这次只要她要求，他就和她两个人单独去。看看日出日落，应该会很浪漫。 　　在去姜未橙公寓的路上，何温想了很多，连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到后来，因为着急见她，他提了车速，一路飞驰抵达。 　　然而，他在她公寓门外敲了十几分钟门，却无人应答。手机仍旧被拖黑，他也不知道她是在家故意不开，还是还没回来。 　　最后，大概是被他敲门的动静打扰到，对面那户人家的门开了，曾见过几面的邻居探出头来，好心告诉他不用再敲了，人不在家。 　　这时大约晚上七点，何温以为她可能和谁在外面吃晚饭。于是，他谢过对方，表示自己不会再敲门，就在这里等一会。 　　“不是，你没明白我意思，她上个星期就已经搬走了，房东之后还来过，连家具都重新调整了一下。” 　　“搬走？”何温愕然，手里的花束慢慢垂下。 　　“对，听房东说，她好像是出国了，近期都不会再回来，就上个星期飞的，怎么……你自己女朋友，你不知道？” 　　“什、什么……”何温手指一松，花束落地。 　　++++ 　　两年后，H城。 　　两年留学生涯转眼便过，这两年她在意大利过的很充实，学习、实习、设计……闲暇的时间，会和同学朋友去周边自驾游。 　　她的意大利语一点点流利起来，她学会了摄影，喜欢捕捉一切美的景色和人物；她参加了几次设计比赛，拿了几个奖；跟了数个秀场的后台，对时尚圈有了更大的兴趣；她学习瑜伽，学会了静心感受世界；她也学会了用最短的时间给自己做一餐最营养的美食。 　　相比之前那一年的压抑，这样的生活简直完美极了，完美到即便学校里有男生追求她，她也半点谈恋爱的念头都没有。 　　苏桃说她一出去就心野了，把自己活成了独自坚强女性，小心以后真想结婚的时候找不到能镇得住她的男朋友。 　　姜未橙听了一笑置之。 　　因为当初她一落地就换了国外的手机号码，所以这两年只有她想要联络的人才能联系到她。 　　那会在大学里，她和何温不同系，共同的朋友也没有，和她关系不错的那几个只知道她出了国，具体去了哪个国家哪个学校并不太清楚。 　　何温倒是找过他们几次，都是在她刚刚离开S城那阵，但那时她刚换号码，还没和旧同学联系，他们也只能表示不清楚。 　　后来姜未橙联系上他们，听到这事，便简单表示自己和何温分手了，如果对方要她新的号码，不要给。 　　同学对此都挺惊讶，毕竟何温可是S大有名的男神校草，高岭之花，她居然舍得和他分手？ 　　八卦归八卦，阳奉阴违倒也不至于，但何温之后也没再找过他们。 　　姜未橙就这样清清静静过了两年。 　　她这趟出去，帮她做推荐的不是S大的老师，她早前读书时不怎么认真，人比较懒散，学业并不突出，出国的名额也落不到她身上。 　　后来她表哥给她推荐了他的前辈，对方是H城大学的教授，资历深，关系广，知道她想深造，便推了熟悉的学校给她。 　　这两年，那位教授也偶尔飞过意大利，和她见过两次，对方四十来岁，但保养的很好，看着也就三十刚出头。 　　气质儒雅，长相雅致，言行举止从容，言谈有物，姜未橙每次和他聊天，都能长知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因着年龄叫对方叔叔，被对方不冷不热的瞥了一眼，问她他看起来有这么老？ 　　她便解释说：“当然不老，曲叔叔看着很年轻，不过我毕竟是晚辈，差了曲叔叔十七、八岁，总不能叫哥哥吧？这也太不礼貌了。” 　　对方叹息，让她改口叫曲教授，之后对方加了她联系方式，这两年他们的联系不多，但一直保持没断，偶尔也会聊上一聊。 　　曲教授年岁长，阅历见识都不是她能比拟的，在她心里，她真心把对方当做她的长辈、导师，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偶尔也会问一问他，往往对方一句话，就能让她豁然开朗。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回H城的数天后，和对方约见吃饭时，对方竟带了一束鲜花过来。 　　那是一束蓝色的风信子，她不是很懂花语，但被异性送花，这种事本身就比较微妙，尤其她一直把对方当做长辈。 　　她唯一庆幸的，大概是对方带的不是玫瑰花，那样就真的尴尬到吃不下饭了。 　　曲思恩一眼就看穿了桌对面女孩的心思——对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对方的的确确还是个女孩儿。 　　他早年谈过几次恋爱，情爱纠缠分分合合，却始终没找到想要结婚的人。 　　那次飞意大利，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对晚辈的表妹一见钟情。 　　她不是那种浓烈的女孩，第一眼只觉得清秀，但之后却会忍不住看第二眼，每一眼都会发现她一个新的优点。 　　她是很安静的女孩，不吵闹不浮华，但是偶尔开口，却总是言之有物。 　　她眸色很好看，比正常人淡一些，是清澈的茶色，看起来温柔如水，却又明亮如星。 　　她皮肤很白，几乎不怎么化妆，清新自然，可偶尔一次化妆，却有种惊艳到夺目的气质。 　　还有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仿佛缀着星辰，非常美。 　　…… 　　曲思恩就这么动心了，明知有年龄上的差距，但他仍想试一试。 　　这两年，他小心翼翼的经营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国约见，路过经过花店，临时起意，原本是想买玫瑰，后来却选择了风信子，还是不想太吓到对方。 　　可显然，她还是有点吓到了。他经验丰富，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再多进一步，送了花，只说是接风，然后便点餐吃饭。 　　餐过一半，姜未橙依然觉得不适，倒不是曲思恩一束花就有这么大影响力。 　　而是，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看她，那种被盯视的感觉非常强烈。 　　她忍不住环视周围，这家店生意不错，桌子坐了七、八成，但一眼看去并没有她认识的人。 　　难道是错觉？ 　　“怎么了？”曲思恩注意到她的异状。 　　“没事，我去个洗手间。”她也觉得自己状态有点不好，可能是刚从意大利回来，时差还没调回来，这几天又是打扫住处买各种家具用品各种忙碌。 　　姜未橙在H城出生，小时候父母意外过世，她后来便一直跟着表哥一家生活，对方后来去了B城，她便也跟着去了。 　　在她考上S大之前，她基本没有回来过H城，这里有她童年最伤痛的回忆，也有父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纪念——房子。 　　要不是这次她被H城最有名的若顿服饰公司聘请，她可能都不会来H城，但她想开自己的工作室，前期除了资金还得累积经验。 　　若顿在国内服饰公司里排行前十，无论业绩、口碑和民众喜爱度，远不是何温家里的亚仁服饰能比的。 　　姜未橙在洗手间用冷水按了下脸，立刻清醒不少。好在她今天只涂了隔离和唇膏，洗过脸也不至于弄花妆容。 　　这家餐厅的洗手间在一条走廊的最尽头，男女洗手间分别在左右两侧。 　　她从洗手间出来时，手机响了，她低头查看微信，没怎么看路，在拐角处被人撞了下肩膀。 　　对方似乎很高，力度也不算轻，她一时没站稳，朝墙靠去。 　　“抱歉。”因为是她低头看手机没看路，所以下意识先说了道歉。 　　可对方却只低低哼了一声，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按了按棒球帽的帽沿，脚步未停的朝走廊那头去。 　　那声音很年轻。 　　她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穿了件宽大的黑色T恤，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腰间还搭着腰带，T恤塞了一半进牛仔裤，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但已能隐隐约约看出些宽肩窄腰的轮廓。垂在身侧的手腕和手指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配饰和戒指。 　　如今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新潮个性。 　　她没怎么在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回了座位。 　　这顿饭后半程很快就结束了，主要因为她表哥来了H城，舅舅和舅妈给她带了些自家腌制的肉肠和泡菜，还有前一天才做好的一大锅红烧肉。 　　她年纪小小没了双亲，舅舅和舅妈一直都很疼她，她原本在H城安顿下来后也要去B城看他们，如今表哥过来了，她正好把她在国外买给他们的吃的用的整理一下，让他全部带回去。 　　姜未橙表哥比她大了八岁，今年三十二，还没结婚，他知道她回国会去H成住，一早就根据她的意思，替她请人将房子重新粉刷清扫了一遍。 　　他知道她想设计自己的品牌，也知道她前期准备去服饰公司积累经验，便建议她先把工作室办起来。 　　目前工作室不用大，早点开工作室她能边办边学，时间不够的话可以招一两个人帮忙琐事。 　　姜未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父母亲留给她的房子不是公寓楼，而是那种沿街的老房子，前有院子后有天井，上下两层的粉墙黛瓦老屋，一楼调整一下便能当工作室，旁边的小房间还能给人住。 　　距离姜未橙去若顿公司报到还有几天，她便趁着这几天时间找人重整了一下房子，一层厨房和卫生间保留，客厅重新布置了设计桌和制衣桌，房间新购置了简单的床和衣柜。 　　她同时在几个设计师网站发布了招聘贴，大约薪酬不高，又只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个人工作室，工作内容又基本以打杂为主，连着几天都没人上门，倒是让她有点犯愁。 　　这天她在超市补充家里的食物，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她手机。 　　她接听，对面传来一道年轻磁性的男性嗓音，声音略略低沉，有种干净清透的质感，异常好听：“你好，请问是‘橙’工作室吗？” 　　终于有人要过来面试了，姜未橙匆匆忙忙推着购物车朝收银台走，一边和对方约时间。 　　“那个，我已经按照招聘上面的地址到了，不过好像没有人。” 　　“已经到了吗？”姜未橙一愣，立刻加快动作同时让对方稍微等一等她，对方脾气似乎很好，说了声嗯，也没有多问什么。 　　夏末的天气，忽晴忽雨，姜未橙提着两个超市大口袋下出租后，雨突然就下来了，房子所在的老街属于步行街，车子进不去。 　　她只能加快脚步朝里冲，到门口的时候，她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她站在屋檐下，想腾出手去掏钥匙，一旁有一只大手伸来，接过了她手里的大超市袋。 　　陌生的气息靠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有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她被稍稍惊到，警惕回头，却对上一双弯弯的无害笑眼：“你好，是姜设计师吗？我是霍曦尘，来面试的。” 　　“你好。”姜未橙的目光忍不住在对方脸上停留了数秒。 　　实在是这张脸太过养眼也太过年轻了，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惊人的好看，深黑明丽的瞳，眼尾狭长。 　　明明应该是冷漠型的眼睛，却因为这份笑容，让人突然想起了春日烂漫华丽的樱花，柔软而美丽。 　　男人——不，确切来说是男孩，男孩很高，目测得有一八五，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白球鞋，头发是纯黑色的，没有挑染也没有戴乱七八糟的配饰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一个干净乖巧又礼貌的少年，姜未橙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第4章 　　他一手接过她两个袋子，一手撑着一把大伞，稍稍倾斜过伞柄，替她挡去半身雨水。 　　他见她发愣，也不生气，笑容反而更深了几分：“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吗？” 　　干净清透的磁性嗓音，的确是刚刚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 　　姜未橙说了声谢谢，取出钥匙开门，带着人穿过前面小院进了屋内客厅。 　　霍曦尘打量了下屋子。 　　屋内很宽敞，属于老房新改，墙面刷白，地上铺着白色木地板，搭配原木色桌椅、铁艺风格的窗框灯具以及盆栽绿植，非常透亮干净的色调。 　　“你先坐会，东西先放地上就行了。”对方来面试的，自己就是老板。她也不客气，先上楼换了件衣服，之后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这才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她这次招收的是助理学徒。 　　招聘启事上写的很清楚，对方需要做的事很杂，打下手、干杂务、搬运工，偶尔也要兼职当一下她的模特。 　　薪水不高，但是可以包住宿和一天两餐，也并不需要对方一定有设计基础，只要对画画或者设计方面有兴趣就行，她可以教对方这些。 　　霍曦尘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水杯，安安静静的听她说要求，一一点头表示都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他目前是暑假期间，时间很多，但等到开学，他可能平时白天没办法在，但他可以用晚上和双休的时间来补，问她这样是否可以。 　　“大学生吗？那你应该是住校的吧？”姜未橙招人时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自己平时也得上班，而且工作室刚开始，根本不会有什么重要工作，说白了她就是给自己找个工作助手，如果对方愿意用其他时间来补她觉得没有问题。 　　对方没回答住不住校的问题，两人又聊了下具体细节，姜未橙觉得没有问题，便打算和他签订一份临时合约。 　　用电脑打名字的时候，她抬头问他：“晨曦的曦，星辰的辰，对不对？” 　　“不是星辰的辰，是灰尘的尘。”平凡肮脏又惹人厌，当初那个女人给他起名字时，估计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勾唇，眸底似乎掠过一丝嘲讽，那情绪一闪而过，她尚未看清便已消失。 　　“尘嚣的尘？那也是星尘的尘啊，你的星尘比我说的星辰更美，是宇宙中最美丽的星云。”她一边低头打字一边顺口回了句。 　　少年微怔，一瞬间，他脸上那种温驯乖巧的神色像被短暂的剥离，露出底下来不及掩饰的清冷和不羁。 　　这么多年，从幼时开始，他因为家庭原因总被同龄男生欺负霸凌，他们喊他“垃圾脏东西”之类的外号，排挤欺凌恶言，他早就已经习惯。 　　这是第一次，他听见有人这样解释他的名字。 　　可为什么会是她？ 　　他微微眯眼，蹙眉看向正对着电脑打字的年轻女人。 　　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的盯视，依然很专注的在网上寻找适合的合同模板。 　　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吗？ 　　霍曦尘无声嗤笑，将心底的异样压了下去，再次挂上无害而温驯的面具。 　　客厅就有打印机，她将合同拉出来，问他要身份证登记，可对方却突然踌躇了。 　　“没身份证？”姜未橙诧异，她看了眼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忽然明白过来，扬了扬眉，“你今年到底几岁？弟弟，我虽然是个人工作室，但我不收童工。” 　　大概是这声弟弟，又或许是她调侃似的童工二字，霍曦尘的笑容一下子淡去，他微微拧眉，声音里带了些不满和抗议：“我十八岁了！” 　　光说无用，她朝他伸手：“身份证。” 　　现在连孩子都能办理身份证，她知道他肯定有，只是不想给她看罢了。 　　但姜未橙态度很坚决，没有身份证看不到年纪她不会用她，末了，他只得从背包里取出身份证递去。 　　姜未橙接过一看，气笑了：“你才十七岁？还在读高中吧？” 　　“你看看清楚，我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八了！”对方示意她去看出生月份。 　　姜未橙扫了眼，生日果然在下个月——九月二十五日。 　　“那也没用，你现在没成年，我不可能和你签约，而且我也没办法等你一个月。不好意思，但是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 　　她拿出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准备请人离开。 　　少年起身，她以为他要走，结果他绕开面前的木桌，两步来到她面前，在沙发前半蹲下：“拜托，姐姐你就让我留下吧，合同可以先不签，这样就不算雇佣未成年人了。我可以给你打杂当助手，你不用给我薪水，只要包两餐一宿就可以。等到我下个月满十八岁了，我们再签合同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没地方可去……” 　　他嗓音低软，抬眸看她，黑色额发半掩着他优美的眉骨，他轻轻眨了眨眼，浓密修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微微扇动，透出几分无助的脆弱来。 　　这样子半蹲在她面前哀求的少年，比起之前礼貌的模样，要更接近他原本的年龄一些。 　　那种介于男孩和青年之间的青涩气质，带了些柔软无害的气息，有种难言的可爱和可怜。 　　“你先起来。”姜未橙承认自己心软了，但她还是想问清楚：“你为什么说没地方可去？你的父母呢？” 　　少年顺势在沙发前的木质茶几上坐下：“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我妈去世后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爸爸，可是他很讨厌我，他成天忙着赚钱和交女朋友，一见我就打骂……” 　　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黯淡下来，隔了片刻，才又道：“我马上成年了，想要自己独立生活，但我现在没什么钱……” 　　他轻轻拧起眉心，仿佛陷入无助又无奈的僵局，但片刻他却舒展眉宇，开心的看向她，“然后，我看到了你的招聘启事，你这里可以住，也可以吃饭，而且还能教我设计和画画，我很喜欢画画，以后想考这方面的大学……” 　　这么听下来，她这份无人问津的工作，倒是真的非常适合他。 　　“你这样跑出来你父亲同意？” 　　“他根本就不管我，我在不在家他也无所谓，求求你了姐姐我想自己赚大学的学费……” 　　姜未橙自己也是父母早逝，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那种无助感她可以想象。 　　算了，反正还有一个月他就成年了。 　　于是，她松了口：“先说好，一个月后，如果你的工作不能让我满意，我同样不会和你签合同。” 　　“嗯！”他眼眸赫然亮起来，专注的看着她，像某种乖顺的大型犬科动物。 　　“这个月就当你过来帮忙的，除了两餐一宿，薪水我还是会给你，我不会占你这种便宜。” 　　“都可以，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 　　之后，姜未橙用手机拍下他身份证的照片，然后带他去看了下房间和卫生间。 　　因为预着会有人住进来，所以基本的东西她都买了：“洗漱用品都有，你可以用这里的，也可以用你自己的，冰箱在厨房里，想吃什么自己拿就可以。你平时待在一楼就可以，二楼是我私人空间，要晾晒衣服的话，可以从楼梯直接去露台。还有，别叫我姐姐，既然你说你想学画画，那叫我姜老师吧。” 　　她大学四年，留学两年，真材实料，当得起他这声老师。 　　“姜老师，你可以叫我曦尘或者小尘。”少年大概因为可以留下，配合的很，非常听话。 　　“嗯，小尘，那你什么时候打算住进来？” 　　“现在……可以吗？”他露出有一点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意，轻轻咬了咬红润的下唇，似乎生怕她会拒绝。 　　“现在？”姜未橙看看沙发，那里只有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牛仔背包，不大不小，估计只能装几身衣服。 　　“我的书都在学校，其他东西都是……他给我买的，我不想用。”他拿过背包，“这里面的东西不多，但都是用我自己打工的钱买的。” 　　“行吧，那你今天住下——”姜未橙话音未落，少年就已经扬起明媚的笑容，他说了声谢谢，抱着自己的背包飞快的冲进了那个小房间。 　　他冲进去之后，又重新探出头，朝她道：“姜老师，谢谢你。我等会可以给你做晚饭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她完全没了脾气，她点点头：“那今天晚饭你做吧，正好我刚才买了不少菜和零食，你自己看着位置放一下，我有点事要忙，先上楼了。” 　　“嗯！我做好晚饭叫你。” 　　姜未橙在男孩殷殷切切的注视下，抬步上楼。 　　上楼之后，她依然有点恍惚，她中午还在犯愁请助理的事，怎么几个小时之后，对方就直接在家里住下了？ 　　算了，看样子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就让他先试着工作几天吧。 　　++++ 　　今天是周六，等过了这个周末，周一她就要正式去若顿报到。 　　服装设计师是个论资历的行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去公司，只能从服装设计师助理做起，做的还是打杂的活，成天在外面配面料辅料或者窝在公司配合设计师做各种零散又琐碎的手工活，通常没有特别大的机会和机遇表现自己，会在这个位置熬上很久。 　　这也是当初姜未橙选择出国的原因，这两年她一边学习进步，一边通过关系接了不少活动，再加上参加比赛拿奖，哪怕如今年龄不够，但她的资历已经摆在那里。 　　所以这次若顿聘请她时给出的职务是高级设计师，薪资也很优厚。 　　她这两天打算把回国之后画的一些设计草图做成视觉更好的效果图，虽然届时也不一定会用上，但她在工作上比较面面俱到，有备无患。 　　刚做完一张图，桌面一角的微信闪了闪，有人加了她。 　　她点开一看，原来是霍曦尘的号，他直接根据她的手机号加她，申请通过那栏写着：姜老师，晚饭好了。 　　她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不过这种工作刚完就能吃上现成热饭的感觉太好了，姜未橙先前还因为请人进展太快而有的那点疑惑，这一刻全部消散。 　　但，愉快的心情也只维持到坐上餐桌为止。 　　番茄炒蛋、荷包蛋、榨菜炒鸡蛋、紫菜蛋花汤、蛋炒饭……三菜一汤一饭，她看着一桌子的鸡蛋，感到些许头疼。 　　身旁，还系着围裙的少年垂眸看她。 　　“对不起姜老师，我只会做和鸡蛋有关的菜，我已经把我会的菜都做出来了……”这声音里，似乎带了点不安和忐忑。 　　但如果这个时候她抬头的话，便能看见他眸底闪动的神色，那里透着狡黠的光。 　　姜未橙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他：“下次如果对一件事情不擅长，就不要强行包揽，我原本也没说过一定要你做饭。我知道你想留在这里，但这样子非但不会加分，还会减分，懂吗？”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怏怏。 　　姜未橙莫名生了点罪恶感出来：“先坐下吃饭吧，明天开始我来负责早晚餐，你没有什么过敏之类的吧？” 　　“没有，我都吃。”他脱下围裙，朝她露出笑容，干净烂漫的笑意，温驯乖巧。 　　++++ 　　餐后，霍曦尘主动洗了碗。 　　姜未橙上楼找了几分时装潮流服饰的期刊出来，让他先从赏析开始，找找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之后又用微信传了个有关常见服装面料知识的文档给他，让他连带文字和图片一起了解一下。 　　他如今的工作从替她采购面料辅料开始，这方面的知识必须了解。 　　“你先看吧，有什么不懂就问我。那边的制衣桌上有不少面料辅料的小样，都有标签的，你看完资料可以实物感受一下。” 　　姜未橙回到楼上继续工作，老房子不太隔音，没有多久，楼下突然传来哐当声响，她被吓了一跳，忙起身下楼。 　　她才走下楼梯，楼下旁边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热腾的热气随着打开的门弥漫出来，带着浴液的清香和水意。 　　少年匆匆忙走了出来，只在腰间裹了块浴巾，头发还在朝下滴水，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沿着象牙色的纤细锁骨一路下滑，滚过他腰腹间紧致的肌肤纹理，最后没入浴巾。 第5章 　　蒸腾的水意在空气里弥漫。 　　她的目光因为动静下意识转了过来，那双茶色的漂亮眼睛掠过只裹了浴巾的他，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出现惊艳或是惊慌尴尬的神色。 　　她视线扫来，浅淡的长眉微微扬了下，眸底掠过一丝不悦。 　　“刚才什么声音？”她分辩出那动静似乎是浴室里传来的。 　　“放莲蓬头的架子掉了，我想出来找找有没有螺丝或者扳手。”霍曦尘一脸纯然，适时将拎在手里的大浴巾朝肩上一披，非常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每一处。 　　他注意到她微扬的眉落了下来，那丝不悦也消失不见。 　　“这些家里没有。抱歉，可能时间有点长加上很久没用，明天我去买个新的吧。”她说完，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重新上了楼。 　　霍曦尘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听着上楼的脚步声，拉下肩头浴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蹙气眉。 　　他不帅吗？ 　　还是，身材不够好？ 　　他想起每次自己穿着运动背心打篮球时，周围女生对着他尖叫流口水的模样，再回想姜未橙的反应便觉得有点困惑。 　　原本想着速战速决的，可现在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 　　这个小插曲姜未橙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在意大利两年，跟过几次男装秀场的后台，别说霍曦尘这样一半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只兜了小布片的她也见得多了，尤其个个都是腿长窄腰的年轻男模，早已审美疲劳。 　　霍曦尘就这样暂时留了下来，除了第一晚的小插曲外，之后一切都相安无事。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非常勤快的孩子。 　　原本第二天是星期天，她是想着她来做早餐的，但等她下楼的时候，霍曦尘已经煮了粥，买好了小笼和油条，还把她冰箱里的泡菜装了些在盘子里。 　　“不是说我来做吗？”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早上一起来就有现成早饭吃的感觉真的不错。 　　“煮粥很简单，我起的早就顺便做了，这旁边有个很大的绿化公园，从那里过来的路上都是小吃店，就顺便买了点。”霍曦尘给她盛了碗粥，又替她摆好筷子。 　　上午的淡金色晨曦透过巨大的黑框格子窗投进屋内，拢在垂着眼眸安静做事的少年身上，姜未橙看着他，忍不住表扬：“你好乖啊小尘。” 　　早熟的孩子大都因为从小缺乏亲人的关爱，但十八岁左右的男孩子依然没有几个会像他这么懂事。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下，没说话，似乎是在害羞。 　　她拿起筷子夹了个小笼，这才想起什么，于是取过手机转了2000块到他的微信。 　　他收到转账提示音，有些莫名的看向她。 　　“早餐你花钱买的吧，明天开始我要上班了，早餐和晚餐不一定每次都会回来吃，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自己买来吃，这是这个星期的餐食费。” 　　“太多了。” 　　“多吗？”她在国外过了两年，对国内的餐饮消费有些拿捏不准，“那就算两个星期的，等什么时候用完你和我说，我再转给你。” 　　他看了她一眼，眸色似乎有点深：“合同都还没签，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她有点好笑的和他对视：“就为了2000块钱？如果你真是骗子，我只用这么点钱就能过滤掉你也是一件好事。” 　　他也轻轻笑起来，笑容干净明媚。 　　早餐后，姜未橙去附近配了两把钥匙，一把是院子外大门的，一把是屋门的，另外楼下房间的钥匙也给了他，那一块是他的私人空间。 　　她之前在意大利两年都是和人拼屋住的，一般会选两三层楼的小别墅，一栋别墅里住三两个人，都是设计圈、时尚圈或是模特圈的人。 　　他们共用一楼的厨房、客厅和顶楼露台，楼上房间则是各自的私人空间，出行都会上锁。 　　两年时间，因为租屋她认识了不少朋友，对方还会偶尔介绍工作机会给她。 　　所以对她来说，这样和霍曦尘同屋住的方式并不违和。她将工作室的进程做了计划表，如果顺利的话，她打算把隔壁那户也租下来，再多请一个人帮忙，当然这是后话。 　　工作第一个星期，她适应良好。 　　新人进场，若顿服装设计部的气氛不算热烈，但也不至于冷淡，只是近期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所有人都很紧张，忙忙碌碌的各司其职。 　　她跟的主设姓郝，是位四十来岁的职场女性。 　　因为若顿内部盛行竞争风气，这次冬装将要推出的新系列男款设计由两个设计小组分别提供方案，最后开会选出更符合市场效益更加新颖独特的设计方案，交由这个小组完成工作。 　　姜未橙几乎连适应的时候都没有，便直接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目前工作组才进行到设计方案讨论的阶段，需要大量的市场调查、成本预计、制定销售价格以及和生产部门的各种协调。 　　工作虽然忙，但不至于加班，她每天回家还有时间画自己的设计稿。 　　霍曦尘学东西很快，没两天就把面料配料的种类都分清楚了，他照着她的采购单替她采买了各种需要的布料回来。 　　她有时灵感来了，画完设计稿就会下楼去制衣桌直接动手开始剪裁制作。 　　这个时候，那少年便会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他基本不会出声打扰她，有时切一点水果给她，有时替她冲好咖啡，体贴又细致。 　　姜未橙偶尔也会边做边给他说一些基本的知识点，他每次听得都很认真。 　　发现霍曦尘会素描是在某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一隅，捧着素描本独自画着，她结束工作走过去，好奇想看，他却下意识把本子按在自己胸口，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姜老师……” 　　“怎么了？你会素描，我能看吗？” 　　他似乎迟疑了下，可最后还是将素描本递给了她。 　　画册之上，寥寥数笔，却赫然是她刚才站在样板模特前工作的模样。 　　“我画的不太好。”他似乎有些羞赧，抓了下额发，又有些不安的问道，“姜老师，你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你是指画画还是设计？”她又翻了翻他以前的作品，发现他的素描风格都很抽象，往往寥寥数笔，却能抓住物体的特征，勾勒出神韵，“设计需要想象力，画功其实并不太重要，关键在于你喜欢什么。” 　　“你的素描很有个人风格，也确实很适合服装设计。”她把素描本还给他。 　　听到这样的评价，他并不意外。 　　这和其他人，尤其是那个人的说法是一致的。 　　甚至于，他总是拿他的画风说事，苛刻的评价和批判，从不认为他能真正走上画家这条路。 　　他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嘲讽。 　　“但是——”然而，姜未橙的话尚未全部说完，“也正因为你的这种个人风格，纯粹朝服装设计方面发展有点浪费了。毕竟你才十八岁，还有潜力可挖，旁人的意见是怎么样的其实不重要。关键在于你，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最终的选择在你自己手里。” 　　他赫然抬眸，深黑的瞳底掠过清亮的光。 　　她能看出他眼底的诧异，不禁失笑：“怎么了，以前没人和你这么说过？” 　　“没。”他有些怔怔，这种怔然让少年看起来多了份清冷和孤傲的疏离感，似乎还有一点落寞。 　　他抿了抿唇，花瓣一般漂亮的嘴唇带着微微丧气的弧度，仿若撒娇：“他们都说我没有画画的天赋……” 　　她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在他柔软额发上安慰般抚了抚：“没事，我以前也常被人说没有设计的天赋，说哪怕我再努力，也不过就是个三流设计师。可他们又不是我，有什么资格轻易对我下定论。你也一样，做什么选择，能走到哪一步，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女人的动作非常轻柔，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厌恶的躲开，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她抽手的太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居然没有躲。 　　他的心底，再次冒起了异样的感觉。 　　无端的，让人有一点心慌。 　　似乎有一点意识到，她和以前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但只是瞬间，这丝念头便被他按了下去。 　　++++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的时候，郝主设从办公室出来，朝设计小组的人拍了下手，表示之前太忙，新人进场还没来得及欢迎，今天下班后一起聚个餐。 　　对职场人员来说，周五一般都属于工作聚餐日，即便有约会和要陪家人的，也一般都会安排在周六。 　　聚餐地点距离公司不远，是一家日式烧肉店。 　　姜未橙收拾图纸，出公司晚了十分钟，她没想到，会在进店之前被人叫住。 　　“姜未橙？！”那声音带着诧异，听得出惊讶和意外，但是并没有半点喜悦。 　　姜未橙停住回头，对上一张妆容浓艳精致的脸，一瞬间，目光像是穿透了时光，回到两年前。 　　霓虹闪烁的街边，陆可冉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刚从旁边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超市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似乎是药房专用的。 　　姜未橙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又淡淡收回，像是掠过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取出手机，查看同事刚刚发来的消息，上面是包厢数字。 　　“姜未橙！真的是你！”陆可冉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马路，随后几步走到她面，“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陆可冉！” 　　她回复完消息，抬头看陆可冉的目光像在看白痴：“我没有失忆，你看起来是憔悴了不少，但我还是认得出来。” 　　“……” 第6章 　　“你——”陆可冉没想到她张口就踩她死穴。 　　这两年，何温父亲生病住院，公司的其他几个董事蠢蠢欲动，她忙着帮何温打理公司事务，三天两头加班，有时候应酬喝酒总少不了，再加上化妆，皮肤肯定没办法和从前比。 　　尤其最近跑这个合作项目，已经几天没睡好了，额头爆出不少痘，为了遮挡她加厚了几层粉底。 　　这样的肌肤状态，自然没办法和面前的人比，更何况她记得她原本就小了她两岁。 　　而且经过这两年，她看起来似乎更美了，无论皮肤还是身材都维持在最佳状态。 　　陆可冉已经有些后悔出声叫她，但这种情况下碰到，不问清楚她又实在不放心：“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现在在H城？” 　　“怎么了，这么关心我？想约我吃饭？”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陆可冉被怼了两次，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思也按捺下些许：“看你说的，我以前也很关心你啊，怎么说也算朋友，这么难得遇见关心几句也正常。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设计师这行没有路子很难出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千万别客气，来找我就好。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帮着小温打理亚仁，其他的不说，要给你介绍一份高待遇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姜未橙听着她这一番话，赫然抓住了重点：“你该不会……还没搞定何温吧？” 　　“……” 　　姜未橙这回什么都没说，只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几眼，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朝店里走，留下陆可冉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片刻后，有人从背后喊她：“可冉！怎么了？” 　　陆可冉浑身一僵，有些不自然的回头：“你、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就行吗？” 　　“以为你没找到，过来看看，你怎么站在这里？”赫然插着西裤口袋，视线越过她，去看她身后的那家店。 　　陆可冉差点跳起来，她忙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买到了，回车上吧，开回S城要好几个小时呢！” 　　回去的路上，陆可冉心思翻涌，她看着何温清隽消瘦却依然优雅的侧脸，突然对这样可望却不及的距离感到了厌倦。 　　她知道他在等她。 　　这两年，尽管他一次都没和她提过姜未橙三个字，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等她。 　　他很少出去聚会，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尤其这一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他胃痛的毛病就是这样落下的，三餐不定时，应酬喝酒，今天也一样，午餐没来得及吃，胃病又突然犯了。 　　“你这样值得吗，她根本就看不见，也不知道。” 　　他喝了口水，把药吞下，拧着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可冉……”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他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态度却已经再清楚不过。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都两年多了，人家有可能早就有新男友了！” 　　“别说了，可冉！” 　　“你这样根本毫无意义——” 　　“够了。”何温一脚刹车，开了双跳灯将车停在路边。 　　车里一片死寂，陆可冉看着窗外，没再开口。 　　这两年，他的脾气也不如从前那样温和了，有时候阴郁起来连她都有点怕。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他丢下这句话，重启驶动车子。 　　陆可冉曾以为，姜未橙离开之后，何温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可无论她做多少，陪伴他多久，他始终只把她当做家人。 　　如果被他知道姜未橙已经回来了…… 　　陆可冉皱起眉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最起码，在她真正得到他之前不行。 　　她眸底掠过一丝幽光，原本她不想用这样的方法的，但是她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了。设计圈就这么大，今天碰不到，只要她还在国内一天，早晚他会知道。 　　她必须切断他们最后一丝可能。 　　打定主意，陆可冉唇角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 　　姜未橙刚才不是嘲笑她还没搞定何温吗？ 　　呵呵，现在她就搞给她看！ 　　++++ 　　烧肉店包厢里，酒水餐食已经铺了满桌。 　　姜未橙能喝一点酒，清酒以前也喝过，新同事敬酒，她自然喝了。 　　不过这家烧肉店的清酒大概是特制的，闻着也不怎么烈，几杯下去，酒劲就渐渐上来了。 　　聚餐快结束时霍曦尘发了微信过来，表示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也完成了她吩咐的工作，因为明天是周末，他知道她可能会睡晚一点，问她明天早餐想吃什么，他习惯清晨去附近的小公寓晨跑，回来的路上正好带一点。 　　姜未橙头微微发晕，心情也不算太好，不想打字，直接回复语音道：“没事，明天不用买我的早饭，我明天估计会睡到很晚。”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状态，一会他们还要转战去唱K，今天应该会到很晚。不过这是职场必要的聚会，而且还是为了欢迎她新人进场，她肯定不可能中途离开。 　　那边隔了片刻才回，这次发来的是语音：“姜老师，你是和朋友约会吗？”周末了，那个人应该会约她。 　　少年磁性的嗓音在耳侧响起，似乎纯粹只是好奇。 　　她失笑，回道：“公司聚餐，我今天应该会很晚，你睡前记得关好院门和大门，别反锁就行。” 　　这次他回复的很快：“你喝酒了姜老师？” 　　“嗯，喝了点，好了，我们要换地方了，你早点休息。”一旁同事正在电话询问包厢的事，等她这边发完语音，那边也差不多订好了包厢。 　　郝主设买了单，把发票放入小包，这类新人欢迎聚餐和活动，公司都是报销的，不用AA，所以大家都挺热衷，加上周末，基本都会续摊。 　　晚上十点多，夜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设计小组一众人结束续摊从大厦里出来，站在门口处互相道别。 　　郝主设喝了不少，没法开车，和她住同一个方向的同事开着她的车带着她和另一个顺路的同事率先走了。 　　同事里还有另一个人有车，他没喝酒，表示可以顺路送几人回去。 　　姜未橙的住处和几人都不顺路，如果对方送自己肯定要绕路，对方问她地址，她正踌躇着要不要拒绝，冷不丁抬头，看见了马路斜对面一道熟悉的瘦高身影。 　　少年撑着伞，站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连锁小超市门口，一手还拿着手机，见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忙按断电话，扬手冲她摆了摆。 　　同事还在问她地址，她朝对方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助理来接我了，周一公司见！” 　　那男同事还惊艳于姜未橙赫然展露的笑容，后者已经一脚踏进小雨里，快步朝斜对面的超市走去。 　　距离隔得远，加上下雨的晚上视线又不清晰，几个人只能面前分辩对面那个迎着姜未橙走去的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对方身姿挺拔，长腿矫健，气质看着很是不俗。 　　“姜设居然还有个助理？”一位设计师助理有些羡慕的说，她只比姜未橙小一岁，可依然还在做助理的工作，而对方已经是高级设计师了。 　　“到底是公司主动聘请的设计师，听说在意大利XX学院待了两年，那所学校很难进的，而且她还拿了几次不错的设计奖。”另一位设计师助理道。 　　“可就算这样，刚来就空降高级设计师位置也有些过了吧……”她说着，故意去看一旁打算去取车的陈设计师。 　　对方来若顿三年了，还是普通设计师，原本以为这次项目过后能升高级设计师，没想到来了个空降的。 　　她这么说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充其量表明一下立场，顺便不动声色挑拨一下。 　　职场里，会这样做的人比比皆是，哪怕分明对自己没有益处，到看到优秀的人被排挤还是会暗暗高兴。 　　另一位设计师助理叹气不想接口。 　　但陈征此刻却明显不在听，他的视线还在追着那个年轻的男孩，不过此刻两人已经走的更远了点，基本看不清了。 　　“怎么了，陈设？”另一位设计师助理好奇问。 　　“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姜未橙那个助理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征凝思半响，眼睛突然惊讶的睁大，他、他想起来了！ 　　++++ 　　姜未橙真的没想到霍曦尘会来，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他撑伞替她挡着雨，同时扬了扬手机：“你最后发的那条语音，你同事嗓门太大，我听到了你们续摊的店名。” 　　他说着，似乎又有点委屈起来，“我知道你没带伞，还喝了酒，看到下雨我就出来了，我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可你就是不接我电话。” 　　姜未橙忙查看手机，上面果然有数条未读微信，还有两个语音电话没接：“抱歉，大概是包厢里太吵了，没有听见。其实大晚上的你不用出来，我自己打车回来就行。” 　　“可是这家店我知道，附近不能打车，出租车也不会朝里开，要走到路口才行……”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姜老师，你是不是嫌我烦……” 　　“怎么会？”她诧异的抬头看向身侧少年，此刻两人已经走至路口可以打车的地方，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没像之前那样因为撑伞靠近她，而是隔了一点距离，侧着头，连视线也刻意看向别处。 　　他似乎在生气，只是伞面依旧偏向她，替她挡住了全部雨水，自己却因此半个肩膀漏在外面，他的T恤很快被雨水打湿了。 　　“你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都没有问你一声就跑来接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丧气，透着无尽委屈。 　　她其实有点想笑，这么高的男孩子，突然这么情绪化，果然还是个孩子。 　　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笑，于是伸手去拉他手臂，将人拉近了一点：“下着雨呢，进来一点。我没嫌你烦，也没觉得你莫名其妙，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他大概是不生气了，被她一拉立刻朝她贴去，紧紧的挨着她。 　　少年的胳膊谈不上粗壮，看着很纤瘦，但是肌肉紧致皮肤白皙，在微凉的雨夜带着暖暖的热度，很有安全感。 　　片刻后，两人坐上了出租的后座。 　　这边是开发区的商圈，距离姜未橙房子所在的老街区有一段距离，她到底喝了些酒，车子开了一会她就有点犯晕，便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霍曦尘侧头看想身边的女人，他大概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他有点迟疑，如果她等会靠过来的话，他是应该推开，还是稍稍忍耐一下，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把她靠着他肩膀睡觉的画面拍下来？ 　　那个人看到这照片，估计会很生气吧…… 　　他还在犹豫，她的头已慢慢侧向了另一边，和他的设想背道而驰。 　　他拧眉，在她撞上车窗的前一刻，伸过手去，垫在了她的额头和车玻璃之间。 　　这样对比着看去，她的脸还没有他的手大，头发很软，脸颊更软。 　　竟然没有半点讨厌的感觉…… 　　霍曦尘蹙着眉，动作却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拢回来，最终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清淡的幽香袭入他鼻端，她有些不舒服的蹙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调整了坐姿，放低肩膀好让她靠的更舒服。 　　可等做完这个动作，他顿时僵在那里。 　　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第7章 　　姜未橙是在车子快到时被叫醒的，车窗外雨还在下，她靠着椅背，一旁的少年正低头看手机。 　　“我睡着了？”她动了下脖子，少年没有看她，低低嗯了一声。 　　车子停稳，她去拿手机，他却已经用手机扫了出租车的二维码：“你给过我钱了，我来。” 　　雨小了很多，霍曦尘将伞给了她，自己从另一边下了车。 　　她撑开伞，没走两步，细细的鞋跟陷进老街的石砖夹缝里，卡在那里没拔出来，她低呼一声，失去重心朝一旁倒去。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又细又白又长，可却稳稳扶住了她。 　　姜未橙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包，单脚站着，另一只高跟鞋还卡在石砖缝隙里，看起来有一点狼狈。 　　“我来。”少年半蹲下去，没办法扶她。她脚上是细细的高跟鞋，踩在湿滑的石砖上站得不是很稳，他抬头看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踩这里。” 　　她没怎么犹豫，毕竟这状况，还是赶紧解决了比较好。 　　女人莹白的脚尖点上他的膝盖，她没有穿袜子，脚趾秀气而白嫩，肉嘟嘟的，涂着淡紫色的甲油，衬着整只脚粉嫩白皙，他竟有种想揉捏的冲动。 　　霍曦尘对自己有点绝望了，他到底是多有病才会冒出这种念头啊！ 　　他抿紧嘴唇，伸手将卡在砖缝里的高跟鞋朝外拔，大概是太用力了，鞋拔出来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咯拉声，鞋跟和鞋底断开，只余一层薄薄的皮革相连。 　　他有点懵，举着坏掉的高跟鞋抬头看她。 　　“我不是故意的。”男孩一脸惶然，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只是轻轻拔了下，怎么就把鞋跟弄断了？ 　　姜未橙又想笑了，但她忍了回去：“没事，还能穿。” 　　鞋跟断了而已，穿当然是能穿的，但是这双高跟鞋原本就高，尖细的鞋跟足足有八厘米，她穿上之后，便不得不踮脚走路，可还是走的一瘸一拐的。 　　他几步绕到她面前，背冲着她伏低身子：“我背你吧，姜老师。” 　　姜未橙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今天穿的是九分长的牛仔裤，即便被他背着，也不至于生出什么尴尬的心思。 　　老街很长，她的房子在很里面，要走上不少时间。 　　男孩很乖，握着拳，用手肘扣着她的双腿，非常绅士的动作。 　　她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打着伞，听小雨打在伞面上的细微声响。 　　晚上十一点多了，这条街上大部分的居民已经入睡，周围很安静，沿途只有晕黄的路灯陪伴他们。 　　“小尘，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微微的气息拂动，带来难以忽略的痒，一丝一丝的，朝他心里窜去。 　　这样的身体接触，哪怕隔着衣料，他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跃动的呼吸声，脊背和她接触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的麻。 　　“别客气。”他听见自己有些生硬的回答。 　　霍曦尘拧起眉，几乎习惯性的对抗起了心底的异样。 　　告诉自己，这只是她在别人面前的假面具。 　　告诉自己，能增加她的好感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内心深处，却依然因为这句谢谢而漫延出一丝浅淡到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甜意…… 　　++++ 　　霍曦尘下个星期要开学了，他在她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她一直都没见到他那位父亲找上门，甚至连电话都从没有过一个。 　　就如同他当初所说，除了之前牛仔背包里的那几件T恤和一条裤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用品和他穿在脚上的鞋，他真的再没拿来过其他物品。 　　姜未橙原想给他买，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干脆自己画了草稿，直接动手做起来。 　　男生的衣服看似好做，但其实不比女装容易多少，因为款式花样少，想要脱颖而出，就能在细节上下功夫。 　　不过好在现在只是做几件日常的T恤，从动笔到开始剪裁，不过一个小时。 　　等到星期天下午的时候，两件T恤和一条宽松的半休闲长裤已经全部做好了。 　　霍曦尘有些愕然的看着她把衣服从模特身上取下来，塞进他怀里：“去试一下。”她事先没有量过他的尺寸，全凭肉眼观测，不过这不是做贴身西服，她扫几眼就大概知道了。 　　“做给我的？”他这两天还在旁边递过布料，压过尺子，可没有想到这两件衣服居然是做给他的。 　　她嗯了声，将桌上的工具一一归位。旁边没听见少年的脚步声，颇有些奇怪的回头：“你怎么不去试——” 　　后面的话，被他突然抱上来的动作打断。他扣揽住她的肩膀，仗着身高优势，将她整个按在了怀里。 　　姜未橙手里还拿着软尺和剪刀，有些僵硬的顿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 　　属于男孩子年轻又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青春的跃动，她拧起眉头，刚要挣扎，他便已经松开了她。 　　她抬头，对上他笑容明媚的脸，那笑意太过干净清透，仿佛纯粹只是因为开心才会抱住她。 　　“谢谢，我好开心！”少年的眸底有灿烂的光，“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衣服！” 　　见他高兴成这个样子，她反倒不好说什么：“就只是几件衣服，去试试吧，如果大小不合适还可以改，线还没完全收掉，如果合适也要拿过来让我收尾。” 　　“嗯！”他应了声，捧着衣服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少年笑意落下，有些烦躁的皱眉。胸口，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刚刚再晚一点放开她的话，一定会被她觉察到这异样的心跳。 　　都怪这季节，衣衫太薄，他又是第一次抱一个女生，一下子没掌握力度，贴的太紧，以至于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和自己的不同…… 　　好像，很大…… 　　而且，软到过分…… 　　他又燥又烦，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慌，他一边揪着头发一边走到更衣镜前换衣服，结果发现自己唇角居然是扬着的。 　　妈的，简直和见了鬼一样！ 　　他好不容易牺牲一下色相，她看起来没反应就算了，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让霍曦尘更烦躁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他抱着一个人。 　　她的腰肢纤细柔软，长长的发丝从纤细的肩头垂落，带着清淡的幽香。 　　她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心口。 　　“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梦里的女人开口。 　　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感觉指尖柔若云絮，那感觉简直要让他疯掉。 　　他确确实实疯了，捧住她白皙柔软的脸颊，低头堵住了她开合的红唇…… 第8章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很糟。 　　最愉悦的那刻，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他长长叹息，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十六岁第一次身体自然变化之后，他一直都热衷运动，每次消耗掉多余的荷尔蒙，这事情便不经常发生。 　　当然，不经常发生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周围那些来自女生们爱慕而痴迷的眼神，各种疯狂表白和大言不惭的勾引，令他觉得丑陋和恶心。 　　女人都是虚伪的，她们和围绕在那个人身边的女人一样，总是喜欢戴着虚假的面具，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那些女人，在那人面前总是对他各种好，实际却厌恶他的存在，视他为多余。 　　当然，也有女人为了接近那人，故意各种讨好他，把对他好当成了一个手段，希望借着他的口，让那人注意到。 　　他被骗过几次，就再也不相信了——尤其是那人身边的女人。 　　第一次听到姜未橙这个名字，是一年多前。 　　当时那人在打电话，语气轻柔温和，带着十足的耐心，似乎是在替她解答什么事情。 　　霍曦尘原本没放在心上，他估计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对方就会原形毕露然后被那人甩了，可没想到这次居然维持了这么久，就连远距离的柏拉图都没让那人的兴趣减弱。 　　在他看来，这次恐怕是遇到强敌了。 　　他不想未来家里多个虚伪恶心的女人，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出手，要让她原形毕露。 　　可这个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有点偏离。 　　现在，他居然会因为她…… 　　霍曦尘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那里的异样让他各种消极，不想面对处理。 　　不知道躺了多久，房间外传来对方下楼的脚步声，片刻后，脚步声来到他的房门前：“小尘，你今天不是要去学校吗？” 　　他不得不开口回应：“嗯，今天报到，不用那么早。” 　　“好，早餐我做了三明治，牛奶在冰箱里，我先走了。” 　　“嗯，我知道了，姜老师。”他再次出声回应，脸颊却慢慢烧了起来。 　　如果被她知道，他因为她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也不知道那双茶色的清澈眸底，却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觉得恶心厌恶？ 　　还是……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那边居然又…… 　　这青春躁动的身体，简直让人烦躁透顶！ 　　++++ 　　新的一周工作几天之后，姜未橙发现设计小组里，原本对她不怎么待见的陈征态度突然转变了，没有了明里暗里的针对，工作方面也开始配合。 　　她觉得有点奇怪，之前周五的聚餐气氛的确还算不错，但仅凭一顿饭就能扭转一个人的态度她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她也不会蠢到直接去问对方，职场原本就如同战场，不管周围人的态度怎么变化，好还是坏，她依然会保留着谨慎的态度。 　　不过，现如今对方这么配合，倒是方便她更快在实际工作中熟练起来。 　　哪怕陈征是普通设计师，她是高级设计师，可对方仗着经验也能够在工作里给她不动声色的使绊子。 　　很多时候，光有理论知识是不够的，国内的服装设计市场和国外不同，这方面她还得继续学习。 　　有时候要快速累积人脉和经验，除了实际工作之外，参赛也是个不错的途经。 　　她当初在意大利参赛也是为了能更快更好的融入那边的设计时尚圈，所以回来之后，她也有留意国内的赛事。 　　小型赛事不够权威，她已经拿过几个奖，再参加也没多大意义。 　　这天，她在浏览网站的时候，看到了时尚杂志《霓裳》发布的女装设计大赛。 　　姜未橙如今主方向是男装，但其实她最早接触的其实是女装。《霓裳》是一线杂志，多次创下销售神话，举办过不止一次时尚秀场，但发布设计大赛还是第一次。 　　她翻看比赛流程，参赛规则大同小异，在十月底前提交效果图、设计师资料等等，十二月初公布入围决赛作品，公开展示，并在来年一月进行实物决赛。 　　和其他曾举办多届的设计大赛相比，《霓裳》发布的这个比赛，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一等奖所能获得的奖金——是两百万！ 　　这简直是疯了！正常的知名设计大赛，一等奖奖金基本在十万到二十万不等，而这个全新的比赛，奖金居然翻了十倍不止，除一等奖外，三等奖也有五十万的奖金！ 　　并且，《霓裳》将为一、二、三等奖提供年度时尚秀场用以展示获奖作品！ 　　要知道，《霓裳》一年一度的时尚展示会从来没出现过新人的设计，一贯都是设计界大鳄的天下。 　　每年，娱乐圈和时尚圈的艺人明星都以是否能被《霓裳》递出秀场邀请函来检验自己的时尚咖位分量。 　　这样的奖励，简直是金钱与名利的完美搭配。 　　这样的奖励一列，哪怕是参赛规则里，限定年龄必须在二十至三十周岁之间，大学已毕业，近三年内无结婚生子计划的奇葩规则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她隐隐觉得《霓裳》杂志背后，应该有一个更大的资本在操盘，目的为何她尚不清楚，但这样的比赛，对现在的姜未橙来说，简直是上天落下的机会。 　　同一时间，S城。 　　亚仁服饰供公司高层近来气氛有些低迷，他们已连续弄丢几笔大单，何温和几个站在他这边的高职人员开了几次会，始终觉得这几次单子的事和亚仁其他几个董事脱不开关系。 　　何家拥有亚仁服饰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那几个董事加起来也只有百分之四十，且心不齐，因此之前何父住院之后，他顶着重重压力总算是稳定了公司。 　　但何父迟迟不出院，公司最近开董事会议，气氛又微妙起来，这次丢失大单，下一次那几个人一定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何温和高职人员商讨对策，但对策却不是这么好想的，销售行业数据说话，这件事并不好办。 　　压抑的气氛里，陆可冉开了口，表示时间也晚了，大家连续加班几天也吃不消，不如今天就到这里，早一点下班回去休息。 　　公司里的人知道陆可冉和何温关系好，当然私底下也有人说她其实就是何温的女朋友，只是没摆上台面而已。但无论如何，陆可冉虽然挂着主设的头衔，但她说的话几个高职都会听。 　　他们照例看了看何温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之后，便一一收拾东西下班了。 　　“晚餐时间，先去吃饭，工作的事你不要担心，你还有我。”她朝他微微一笑，像是意有所指。 　　何温很快知道了陆可冉这样说的原因。 　　亚仁近期打算和S城的其他两家差不多地位的服装公司争夺顾氏的新品牌投资合作项目。 　　众所周知，顾氏是B城大鳄，如今的掌权人顾觉更是手段凌厉的商业奇才，顾氏这艘大船，一旦能搭上，起码未来三年何温不用再担心董事的各种小动作。 　　不过目前连前期接触阶段都还未到，S城这边才刚刚收到风声，知道顾氏有这个意向，在真正接触之前，前期准备工作很重要。 　　后期真正开始接触，对方会从各个方面考量，而公司拥有设计师的知名度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标准。 　　“我们一定要征得顾氏的投资，所以，我准备去参加这个比赛。”陆可冉在晚餐的西餐厅将平板上打开的页面递给对面的何温。 　　“《霓裳》杂志的女装设计比赛？”他粗略扫了一下，“奖金有点夸张——” 　　“我看中的是时尚秀，得奖作品会登上《霓裳》年度时尚秀的舞台，这对我的知名度将是一个质的提升。” 　　何温再次看了看流程：“确实，如果公司里有设计师能得奖的话……这样，如果公司里其他设计师都去参加，你觉得怎么样？” 　　“……”陆可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得无奈道：“这样的奖金和奖励，无论哪个设计师最终获奖了，他（她）应该都不会继续留在公司打工了，合同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留住人！” 　　何温轻轻嗤笑了声：“但是这样的比赛，公司里的设计师想要参加你也拦不住，获奖后想离开的总归会离开。还不如公司方面发布一下，另外再提一些奖励，例如分红和少许股份，如果真有人能获奖，至少有挽留的可能。” 　　陆可冉抬头，眼眸深深的注视着何温：“如果是我获奖，不需要分红和股份，我也会留下来帮你。” 　　“谢谢。”何温看了对方一眼，留意到陆可冉眼底过分灼热的光芒，心底微微一顿。自从那天H城回来之后，他总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但具体让他说，他也说不上来，就只是种隐约的感觉。 　　“明天开始我会分一部分时间画比赛图，今天难得，过会去LB坐坐？” 　　LB是她家附近的一间酒吧，安静舒缓那种，很适合喝点东西，聊聊天，以前何温和她也经常去，和其他朋友一起聚个会什么的。 　　于是，何温点头应下。 　　陆可冉微微勾了勾唇，桌面下的手轻轻抚了抚自己搁在一旁的手提包，东西已经搁在包里几天，她不想等了。 第9章 　　LB一如以往，灯光昏暗，音乐轻松舒缓，非常适合城市里工作忙碌的人放松压力。 　　今天不是周末，LB客人不算多，陆可冉和何温坐了靠墙的卡座，这一块是无烟区。她朝何温抱歉的一笑，表示自己这几天嗓子疼，没办法闻烟味。 　　何温随意点了点头，表示不介意。 　　两人要了常喝的酒，片刻之后，酒吧的歌手来了，是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小小的舞台上，拿着话筒唱一首浪漫旖旎的英文歌。 　　何温听着这首歌，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有点放空。 　　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她知道他又在想那个人了。 　　“我去下洗手间。”陆可冉拿起自己的手包，去了洗手间，她进了隔间，将手包打开，从暗袋的拉链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她怔怔看了它很久，最终将它收入掌心握紧。 　　她拉上包，冲了水，走出隔间站在镜子前看里面的女人。 　　性感的红色抹胸窄裙，穿了隐形的前扣式，因此将那一处衬托得很是惑人，一条钻石项链坠在中间，平添了妩媚感。 　　刚才她进LB后，有好几位男士都朝她投来了热切的目光。 　　她对自己向来是有信心的，只是她太珍惜她和何温之间的现状，所以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去打破。 　　他是真的很好，长得好，气质干净，努力又上进。 　　和他差不多家世条件的人，总是从学生时代就各种交女朋友，参加聚会，购物败家，玩的飞起。 　　只有他不一样，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努力而严格的要求自己，哪怕总有这样那样的女生倒追，他也从没来没想过要放任自己去玩乐。 　　唯独姜未橙例外。 　　陆可冉咬牙，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没法忍受。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看着他从清纯少年长成清隽的男子，他是她的！他理所当然就该是她的！ 　　陆可冉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调整好了情绪，换上毫无破绽的表情走了出去。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她回座之后，何温果然中途离开去外面抽了会烟。 　　她趁着这机会，加上卡座位置灯光昏暗，飞快的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倒入他酒中，随后又将那个小瓶子悄悄放回包里。 　　何温隔了一会回来了，陆可冉和他随意聊着，等他喝酒。 　　舞台上的歌手结束演出走下来，经过他们身旁时，女孩手里的吉他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服务生托盘里的酒，那酒洒了陆可冉一身。 　　年轻的女孩忙不迭和她道歉，陆可冉想要发作，但因为何温也在，于是忍下了。 　　她起身去洗手间擦拭，在她离开之后，女孩伸手握住了何温的手，取走了他正要喝的酒杯。 　　“不好意思，刚才酒也洒在里面了，我重新请你一杯。”她拍拍服务生，让他赶紧倒一杯一模一样的酒来，记在她账上。 　　服务生显然和歌手女孩很熟，闻言立刻回吧台重新倒了酒送来。 　　女孩冲何温笑了笑，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多嘴一句，然而她手机在这时响了，她接听后脸色一变，匆忙走回吧台，将换下的那杯酒朝水池里一倒，随后去更衣室取了物品，迅速离开。 　　陆可冉回来的很快，她落座前瞥了眼，何温正端着酒杯在喝，原本一大半的酒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悄悄松了口气。 　　++++ 　　为了壮胆，又或是为了更像一场意外，陆可冉除了让何温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酒。 　　她在醉的边缘，要演绎出喝醉的感觉就更像了。 　　何温叫了车，送她回家，扶着她进了电梯。 　　她全程靠在他怀里，仿佛软成了水。 　　酒意上头，陆可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她揽着何温的腰不肯放，嘟囔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直至进了公寓大门也不愿意松开。 　　他想扶她坐上沙发，她一用力，连带着他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她揽着他的脖子，朝他轻轻的笑，看似完全醉了，唇却一点点的接近目标，然而在即将靠上的前一刻，她突然被他大力推开。 　　她毫无准备，跌坐在地上，酒醒了大半，沙发上的男人赫然站起，捂着嘴干呕了一声，随即冲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夜晚安静，她在外面仍旧能听见里面的呕吐声。 　　什么意思？ 　　就连药加上酒，都没有办法让他意乱情迷吗？ 　　还是说，他一看到她要吻他，就排斥到反胃起来？ 　　陆可冉抱着自己的手臂，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茫然而无措。 　　++++ 　　H城。 　　姜未橙最终选送的设计图是她大学毕业时的作品，那件设计是她画给记忆中的妈妈的。 　　母亲去世太早，她每一次想起她，都是她年轻时的模样，她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了年轻的岁月。 　　她当时非常非常想她，很想告诉她自己毕业了，也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更加希望她可以穿上她设计的衣服。 　　后来，便有了这件名为《冀望》的作品。 　　她依照比赛要求，以《冀望》作为设计主图，稍作润笔，更突出个人创意和艺术风格，并延伸出同系列的另外两幅更具商业价值和市场潜力的设计图，做出这一套图的效果图之后，顺利提交。 　　下面，就是等待结果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急也没用，她调整心态，把重心放回工作。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曲思恩给她来了消息，询问她新工作如何，是否适应等等。 　　他依然是那种前辈关心晚辈的语气，她也不好不理会，他毕竟和她表哥关系不错。对方和她一来一去聊了片刻后想再约她吃饭时，她拒绝了。 　　她如今满脑子工作、比赛、事业，根本不想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设计组已经指定好了这次项目的大致方向，组内包括她在内的三位设计师，都得拿出设计草图，除此之外还得考虑面料和成本问题，以保证自己的哪张设计若被录用，必须在实际实行中是可行的，没有任何逻辑问题。 　　姜未橙打定主意要在这次项目中给自己一个漂亮的开端，因此每天即便下班了回家也一直在画图，灵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有的，但她依然会让自己多画草图，有时两张图几乎只有细微的差别。 　　那些草图她让霍曦尘在一旁整理，差不多一个款式的归在一起，等她画完了回头再从中挑选效果最好的一张。 　　有时她会把制衣的面料写上去，让他对照价目表把相应价格填进去，然后计算用料的多少以此推出大概需要的成本，最后给她在图角标注。 　　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便有些长了，如此一来，那少年几乎每天晚上都陪在她旁边工作，有时她画到十一、二点，他便也安安静静在旁边工作到十一、二点。 　　一个星期下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毕竟是高三学生，不说早睡早起，但每天陪她熬到午夜似乎就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这晚临近十点，她喊了他过去，让他把东西稍微收一收，下楼去睡觉。 　　这阵子因为工作的事，她主动叫他去了二楼。 　　一楼虽然也有设计桌，但创作者的怪癖，她最近在楼下没有灵感，喜欢楼上这片空间，因为这里正对着一旁的天窗，夜晚可以看见月亮。 　　“可是还有好几张没有做完。”他坐在一旁的地板上，正在几本面料的小样册里找相同的布料和配饰，闻言有些不解的抬头，如花瓣般润泽柔软的嘴唇动了动，表情看起来乖巧又认真。 　　“没事，不是很急，等会我自己来，你上学要早起，去睡吧。” 　　“可我就是来当你助理的，怎么能先去休息呢？我又不困。” 　　“那些可以周末再做。” 　　“可是——”他微微抬眼，显然有点不高兴，“你之前答应了周末带我去郊外写生的……” 　　“是吗？”姜未橙用笔点了点桌面，隐约记起来之前某次看到他可怜兮兮的在附近小公园里写生，自己好像是说过来着，但她当时真的随口一说…… 　　霍曦尘从她的表情里读懂了这一点，其实只是一次写生，他若是真想去自己去也一样，他这样说无非只是说给她听。 　　可现在看到她这表情，他心里却突然很不高兴。 　　姜未橙和他对视，他眼底的失落很快被垂落的睫毛覆盖住。 　　“不去也没事。”他轻轻淡淡的说了句，继续低头工作。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答应了家里狗崽子出去溜却又把对方关在家里一样，“那就这周六吧，我也正好去采风。” 　　这个季节的郊外是最美的，温度适宜，清风和煦，阳光明媚。 　　服装设计也需要灵感和色彩的激发，总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行。 　　少年看向她，他没说话，眼眸却亮了起来。 　　周五姜未橙加班，提前给霍曦尘发了消息，让他自己吃饭，还让他回去的路上记得去趟超市，家里一些菜品水果饮料都要补充一下。 　　他心情好，下课后直奔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把牛仔背包朝里面一丢，开始选购东西。 　　他没怎么来过超市，或者说以前压根对超市没兴趣，零零碎碎的很是麻烦。 　　但今天他却觉得难得逛一下超市感觉不错，尤其选购东西的时候，他想到明天要去写生，这季节阳光还是有点烈，要买点防晒霜，水肯定得买，面包或是三明治也要买一些，真空包装的鸡翅肉脯也可以买一点…… 　　霍曦尘手长腿长，脸又惊人的帅，一脸认真的站在架子前选购东西的模样不知不觉吸引了旁边的女生。 　　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偷拍他，也有几个女生轻声笑着低语，似乎踌躇着要不要上去搭讪。 　　片刻之后，他手机响了，他看着屏幕跳动的微信语音来电，勾唇一笑。那笑容软化了原本稍显冷淡和凌厉的眉宇，让他整张脸洋溢出炫目的柔光。 　　“喂，姜老师，你下班了吗？嗯，我在超市，你要不要一起过来，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少年兴致昂扬的话语被对方一句话打断了。 　　“抱歉小尘，我有个朋友有点事，我现在要过去，你晚上记得锁好门。”电话这一头，姜未橙匆匆从公司大厦出来，准备走去约好的地点上车。 　　霍曦尘的笑容僵在唇边：“什么意思？你今天不回来吗？” 　　“回不回来还得看情况，好了，先不说了，我要上车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可是——”他还想要说什么，想问她明天的郊外写生怎么办，想问她那个朋友是谁，可那头已经匆忙挂了语音。 　　他看着手机，视线移到购物车里那一堆精心选购的东西上，心底窜上一股涩然的怒气。 　　很早之前，早在他偷听那人电话时就知道，姜未橙之前并不住在H城，加上她回国才没多久，哪里来的朋友？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打开通讯录，拨打了一个不常拨打的号码。 　　长久的等待音，无人接听。 　　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的那个人的名字，直至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果然，这两个人是去约会了吗！ 　　先去踌躇的两个女生终于商量好了搭讪的话，一起走到他面前，娇声软语的开口，假意询问他身边货架上的通心粉哪个牌子比较好吃。 　　少年侧过视线，对视两道饱含羞怯和期待的目光，她们见他看向自己，脸愈发的红，期待里也漾出了一丝兴奋。 　　“滚远一点。”他心情糟透，将手机丢回包里，眼风冷厉而张扬的扫过她们，“看着烦人。” 第10章 　　下班堵车时段，姜未橙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高铁站。 　　苏桃早就到了，推着一个红色的小行李箱，直接抱住了她。 　　苏桃离婚了，就在三天之前。 　　她的人生挚爱，曾经被她称为降临在她生命中是为了拯救她的boy爱人，单方面抛弃了她。 　　她快三十岁了，人生里最美好的六年都给了那个小她五岁的男人。她陪伴他度过漫长的大学时期和艰难的追梦时期，以为对方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生下他们的孩子，幸福过一生。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对方追了她很久，她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和他在一起，他喜欢唱歌，她便鼓励支持他，他要去追逐梦想，她便体贴成熟的做他坚强的后盾。 　　两年前，在他们结婚后没有多久，从慕的机会来了。 　　一家音乐公司签了他，当时对方问他有没有女友或是拍过一些照片时，他给了否定的答案，合约便这么顺利签了下来。 　　从慕是签约之后才向苏桃坦白了自己没有和公司说自己已婚的事，当时苏桃虽然生气，但至少他还是坦白的，没有想着骗她，也确实告诉她，他不会特意向公司隐瞒两人的关系，如果被发现就直接坦白。 　　这些事情，姜未橙在意大利这两年，都断断续续听苏桃提过。但都只是在开始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桃就不怎么愿意提从慕的事了。 　　姜未橙不追星，也不看娱乐热搜，所以她并不知道后来从慕红起来的事。 　　从慕会自己作曲写歌，人长得帅气，年轻又很听公司话，唯一的硬伤大概就是已婚这点。公司知道后，便要求他绝对不能公开自己已婚的事实，但并没有硬性要求其他。 　　连公司和他的经纪人都没有想到，他突然就红了，不是大红大紫那种，但起码出圈了，不再只是七八线连脸都让人记不得的小透明。 　　然后，问题也来了，从慕走的是偶像路线，他的粉丝基本都是女友粉，别说已婚，就算交女朋友也能让他的前途尽毁。 　　离婚协议书是从慕经纪人拿来的，上面从慕已经签好了字，她不相信，打他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事实上，近半年来从慕一直很忙，这次两人已经将近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偶尔语音通话他也总是很疲倦的样子。 　　苏桃自从慕进娱乐圈后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断了，她拿过离婚协议书，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在家里等了两天，从慕始终没有来电。第三天，她简单收拾了行李，从两个人的小家里面逃了出来。 　　她甚至不想待在S城，这才坐着高铁来了H城。 　　姜未橙接到电话时对方的高铁都已经快到站了，家里有霍曦尘在，以苏桃目前的状态肯定不会自在，于是她在公司所在的商圈附近定了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将人安顿下来。 　　她带苏桃去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吃饭，听她讲述这两年的婚姻，甜与不甜的，美好和不美好的。 　　她仍旧不明白，他没钱的时候，他们可以过的开开心心的，现在他有钱了，他们生活变好了，他们之间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世界上的爱情，是不是永远这么不堪一击，敌不过时间的侵袭？ 　　姜未橙从没见过苏桃这个样子，在她印象里，她是个优雅气质的人，成熟温柔，偶尔妩媚性感，但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 　　她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可苏桃和当初的她又有些不同。 　　苏桃表面看着独立女强人的模样，其实外冷内柔，早期她曾经也因为姐弟恋的障碍数次想要和从慕分手，可对方一来求她，她就舍不得了。 　　姜未橙表面看着安静温婉，但实则是个倔的，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再回头。当初决定追求何温是这样，一往无前，哪怕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她依然无所畏惧。 　　后来决定和何温分开也是这样，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可决定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一回事。 　　当初一年的恋爱，姜未橙割舍的时候都会觉得痛，何况苏桃和从慕，分分合合六年，甚至还结了婚。 　　她没办法告诉对方应该要怎么做，她唯一能够给的就是陪伴，和对方聊自己在意大利的生活，去过的地方，看到的美丽风景，初次参与秀场后台工作时的窘迫和手忙脚乱……一点一滴，向她描述这个世界除了感情之外的那些美好。 　　晚上姜未橙没走，她随意在酒店商铺里选了内衣裤和几件T恤，陪苏桃住在了套房里。 　　她一直没哭，晚餐后两个人去酒店里的酒吧坐了会，她喝了不少酒，临近十一点多终于伴随着窗外的雨声睡去。 　　她替她盖好薄被，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漱，刚打开淋浴的开关，霍曦尘来了微信。 　　他发的是文字，问她今天回不回去？ 　　她正在刷牙，于是回了语音：“忘记和你说，今天不回去了，你锁好门早点睡吧。” 　　手机那头，霍曦尘拧眉再次播放了那条语音。 　　果然不是他听错，在她说话的声音外，有很明显的水声。那一听就不是下雨的声音，而是浴室里淋浴落下的水声。 　　他有些愤愤的咬牙，她不是才回国吗，之前不都是柏拉图拉吗？回来才多久，两个人才见了几次，就这么迫不及待去酒店了！？ 　　他不太明白，自己的焦躁恼怒从何而来。 　　因为那个人？ 　　以前他身边来来去去各种女人，他又不傻，从来没觉得那人和她们都是纯聊天，那时那人夜不归宿，他也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烦躁过。 　　他更不明白，此刻隐藏在焦躁之后的挣扎和心慌是因为什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心底深处隐隐能感觉到，或许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她和以前围绕在那人身边的女人似乎都不一样。 　　也许，她真如那人所描述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这意味着，这一次也许那人不会轻易和她分手，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似乎显而易见了。 　　而他却异常讨厌这个其后的事实，甚至比之前认为她居心不良时，要更加讨厌！ 　　更加的，想要破坏…… 　　他捏着手机，再次发消息：二楼好像有什么怪声，我一个人有点怕…… 　　姜未橙洗完澡出来，看到消息有点无语，她穿上干净的T恤，打了个语音电话回去。 　　那边隔了好一会才接。 　　“你真不回来吗？”他语气有点焦急，透着十足的委屈，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屋子太大了，窗户上一直都有晃来晃去的影子。” 　　“那是后院的树，后院你没去过，有一棵很大的树，你看到的是树的影子。好了，早点——” 　　“可是二楼真的有声音。”他再次制止了她挂电话的举动，“已经听到几次了，不是我的幻觉。” 　　姜未橙把手机开了免提，搁在台面上，一边用苏桃的护肤品护肤，一边回道，“不用怕，可能是猫，屋子三楼的露台上经常会有其他地方的猫跳过来，可能今天下雨，猫进来躲雨了。” 　　老屋的情况她知道，是有点年头了，加上前院后院的很大，下雨天一个人的确会有些害怕。她只是没想到霍曦尘居然会怕，他好歹是个男生啊…… 　　她安慰了他几句，再度想要挂电话时，那头传来了一声低呼。 　　姜未橙：…… 　　她只得又拿起手机：“怎么了？” 　　“……屋里的灯突然全部暗了！” 　　她按了下太阳穴，把手机重新调成非免提状态，然后悄悄从房间出来，又小心替苏桃带上了门。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客厅沙发上坐下，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回道：“今天有打雷，大概是跳闸了，你用手机开电筒，电闸就在客厅，推一下就好。” 　　“太黑了……你能不能回来帮我？”少年嗓音低软。 　　“今天没办法，我走不了。” 　　霍曦尘气得磨牙，这是有多急切！他差点想丢了手机，立刻收拾东西从这栋房子里离开。 　　可他不甘心，脾气上来了，执拗也上来了。 　　他不信，他这样一个年轻鲜嫩的大好青年，斗不过那个老男人！ 　　“那算了，等你回来再弄。你……能不能别挂电话，和我说会话？”那声音带着软软的乞求，像在撒娇。 　　姜未橙想着他身高腿长的模样，却有点想笑：“你真这么怕黑？小尘，你是男孩子。” 　　隔了好一会，对方的声音才传来：“小时候被关在家里过，灯坏了一直没修好，我一个人抱着手电筒在柜子里坐了一晚上……” 　　姜未橙取了条薄毯，在沙发上躺下，把手机搁在耳旁：“好吧，那我陪你聊一小会。” 　　他都这么可怜了，她只陪他聊一小会？ 　　霍曦尘忍下恼怒，问她第二天郊外写生的事。 　　姜未橙：“……” 　　“你不会又忘了吧？”霍曦尘感觉额角的青筋在跳。 　　“……”她还真的又给忘了，而且明天她肯定得陪苏桃。不过她原本就想着周末带她到处晃晃，去郊外写生采风似乎是个不错的项目，但因为霍曦尘也要去，她得先问一下苏桃愿不愿意。 　　“这样吧，我明天上午打给你，看我朋友愿不愿意和你一起郊游。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们改在下周末。” 　　“问一问——他？”他心跳一滞。 　　什么意思？ 　　他们去约会还要带上他？ 　　她要是不提他名字还好，一提名字那人不立刻知道了。虽然，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当场戳穿，但明天真的见到面的话…… 　　反正，打死他明天也不会跟着他们去约会！ 　　++++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姜未橙给霍曦尘发了消息，表示大约还有大半个小时左右到老街这边，她要回来拿一点东西，然后再一起去郊外，让他自己也准备好。 　　霍曦尘躺在床上态度消极，隔了片刻下床汲着拖鞋进了对面浴室，开始慢腾腾的洗漱。 　　镜子里，少年眉眼精致，眉宇间微微带了点冷意，眼下却似乎有点青痕。 　　昨晚他没睡好。 　　霍曦尘顿了下，想到一会要见到的人——那人虽然年纪渐长，但在衣着打扮方面向来精雕细琢。 　　他皱着眉头拿过姜未橙放在一旁取用方便的素颜霜，在青痕的地方涂了些。之后又取过她的定型啫喱，开始弄头发。 　　等到他磨磨蹭蹭打理完自己，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和说话声。 　　她居然把人带进来了！ 　　霍曦尘心头压着怒，拉开门走了出去。姜未橙正好走到楼梯口，他冷不丁出现，恰好和她面对面。 　　他看着她身上的T恤，明显不是昨天出门时穿的那件，心底压了一晚上的酸涩和恼怒一涌而上：“我今天不舒服，不去写生了，你们自己玩吧——” 　　几乎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了跟在姜未橙身后进来的人。 　　不是他熟悉的脸，而是个陌生的女人。 　　所以，昨天和她在一起的人—— 　　“你不舒服？”姜未橙狐疑的看着他，视线从他打理出清爽造型的头发上掠过，“你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还把头发做了个造型？” 　　霍曦尘：…… 　　苏桃在旁边笑了声，姜未橙示意他喊人：“这位是苏桃老师，你不舒服的话就留在家里吧，当我给你放假。” 　　“不，我去！”霍曦尘瞬间改口，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唇角已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少年眉眼弯弯，笑容生动，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颓然。 　　姜未橙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一边上楼，一边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他站在楼梯口，眼含秋水，抬着头笑容柔软灿烂的看着她，那模样再次让她想到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如果再配上一条尾巴，基本就一模一样了。 　　++++ 　　因为三个人一起去郊外，没有交通工具很不方便，姜未橙一早就去车行租了辆车。 　　姜未橙带了单反和素描本，苏桃带了画架和颜料，霍曦尘只带了素描本，倒是吃的喝的提了一堆，除此之外还有防晒霜、洗手液、野餐垫、一次性手套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小助理好乖啊。”苏桃从副驾探过视线，朝后排的大男孩看。他不仅乖，长得更是帅，这颜值放在娱乐圈，妥妥的大流量偶像，出道必红。 　　霍曦尘心情好，也就不介意被异性这样打量，对方怎么样也是姜未橙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点面子。 　　姜未橙在开车的间隙看了眼后排低头安静摆弄手机的男孩，想起他带的那一大堆东西，轻轻笑了笑。 　　这天郊外的写生比想象中更加有意思，三个人都会画画，找了湖边一块草地，铺好野餐垫，然后各自取自己喜欢的景，用自己的方式画画和享受画画这件事本身。 　　郊游之后，苏桃的心情明显好了些。 　　晚上，三个人又一起去吃了料理，姜未橙还在计划着明天的活动，从慕把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 　　从慕的号码她之前存过，还是苏桃给她的，想说万一她有事找不到她，可以直接打给从慕。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随后看向苏桃。 　　第一次，她按断了。 　　片刻后，从慕再打来，姜未橙想再按掉的时候，苏桃伸过手来，指尖微颤着制止了她。 　　她去了包厢里的小阳台上接这个电话，电话打了很长时间。 　　包厢里，霍曦尘能感觉到姜未橙的情绪不是很好。 　　终于，苏桃结束了电话，她看了姜未橙一眼，似乎有点难以开口：“我明天——要回去了……” 　　苏桃说，他明天会直接飞H城机场，到时过来接她，然后坐车回S城。 　　姜未橙看着她，没有说话，霍曦尘很会看气氛，当下表示先去买单，然后出了包厢。 　　他买完单也没再回去，而是去了停车场，在车旁等她们。他没等多久，两个人就过来了。上车之后，姜未橙问苏桃今天要不要去她那里住。 　　苏桃冲她笑笑：“你送我回酒店吧，他早班机到。” 　　这晚，姜未橙还是陪着苏桃住了酒店，第二天亲自将她送上了从慕的厢型车。他带着墨镜坐在车子里，一步都没下车，姜未橙和苏桃说再见时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好对她。” 　　从慕朝她点了点头，视线和表情却无从探究。 　　苏桃走后，她的情绪无端跌至低谷，回到家里朝迎出来的少年说了句“不要打扰我”，就直接上了楼。 　　她埋头工作到傍晚，手机来了微信，是霍曦尘发的。 　　小尘：吃饭不？ 　　后面附带一张四菜一汤的照片和一张手指裹着创可贴的照片。 　　最后是一张动图【可怜兮兮求关爱】。 　　姜未橙忍不住笑，关掉电脑下了楼。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再是之前的全蛋宴，他似乎有很努力练习了做饭——但切菜的时候还是把手指弄伤了。 　　姜未橙取了医药箱，重新给他伤口消毒然后做了处理。 　　“没事的，一点小伤，舔舔就好了。” 　　他看着她低头认真给他处理伤口的模样，感觉她柔软纤细的指尖，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轻轻替他舌忝伤口的画面，喉咙顿时有些发紧。 第11章 　　舔舔？真把自己当动物了？ 　　姜未橙自然不会理他：“画画的人手很重要，小伤也不能忽视，以后小心点，或者叫外卖也可以。” 　　“我就是想让你开心点，才会自己做饭……”他轻轻说道。 　　她抬头看他，对上他漆黑的星瞳，心下漾出暖意。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发：“谢谢小尘，我很开心。” 　　++++ 　　S城 　　亚仁的职员发现这几天他们的何总和陆主设之间的气氛有点异常。 　　尤其是上午的会议时，以往陆主设的建议何总基本都会听取，这次却当面驳回了。 　　午餐之后，设计总监敲响了何温的办公室：“何总，这是陆主设修改之后的设计提案，您看一下是否还需要修改？” 　　何温接过：“怎么是你过来？” 　　设计总监职务高，平时是不管这些琐事的。 　　“她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就亲自跑这趟了。”设计总监平和的笑了笑。在亚仁，谁不知道陆可冉和何温关系密切。 　　底下的人或许知道的不多，但他这个职位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陆可冉和何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是设计学院的高材生，可却为了何温放弃出国的机会。 　　何温很看重她，她基本等于半个陆家人，以后也很有可能成为老板娘。 　　这样的关系，别说对方是主设，哪怕对方是设计师助理，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也得帮。 　　设计总监以为何温会询问陆可冉的情况，但对方听了，只是嗯了一声，便低头去看设计提案了：“我先看，麻烦你跑这趟了。” 　　设计总监笑笑就退了出去。 　　对方离开之后，何温搁下设计提案，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又忍不住想起那晚的事，那天晚上，她是想吻他吧？ 　　想起当时的画面，她靠在沙发上半压着他，嘴唇离的那么近，他几乎都已经感觉到她唇间的气息。 　　他以为不可能的，他想赌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如果那天他没推开她，最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这几天，他总会不由自主想起以前姜未橙的话，她说：陆可冉喜欢你，你把她当家人，可她却把你当做一个男人。 　　他那时对姜未橙的说法很生气，觉得她因为妒忌，曲解了陆可冉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未橙，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未橙，不要闹脾气！” 　　“未橙，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和可冉认识十几年了，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我妹妹一样。你这样说，不仅是侮辱了她，也是在侮辱我……” 　　…… 　　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不相信她？ 　　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这几天清晰无比反复在他耳边回想。每一次，都好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扇在他的脸上。 　　他长长叹息，疲惫的将脸颊埋入手掌间。 　　他很累，这两年多，真的很累很累。 　　可如果不是让自己这么累，他一定撑不下来。 　　一开始，他是恼怒的，生气的，甚至想着她这样无情、无理取闹，说离开就离开，走就走吧，他又不是没了她不行。 　　可是真奇怪，以前他忙工作的时候，一个星期不和她见面也就这样，但在她离开之后，他却开始整夜整夜的想她。 　　想的最多的，还是那时在学校里，她追着他跑的模样。 　　她总是笑吟吟的出现，无论他多冷淡，下一次她依然还是会出现。 　　那时候的姜未橙，去哪里了？ 　　她不是很喜欢他吗？ 　　她追了他整整四个多月，从寒冬到初夏。 　　最后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他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好好和他谈清楚？ 　　慢慢的，恼怒生气变成愤恨不甘，他开始找她，联络她以前的同学，可她不是S城人，家人朋友都不在这里。 　　恋爱一年，他似乎总是习惯享受她的好，从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的生活…… 　　再后来，愤恨也好，失望也好，不甘也罢，全部变成了想念。 　　他留着她以前的号码，买下了她以前租住的公寓，保留了公寓里她用过的所有东西…… 　　陆可冉说的对，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他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可是这几天，当他意识到陆可冉对他可能有的心思时，他却开始慌了。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说的那些话。 　　每一次，都是否认，一脸诧异，到后来感到疲惫，责怪她胡闹…… 　　所以，她还会回来吗？ 　　+++ 　　下午，闲暇时间，有关何总和陆主设的八卦议论从茶水间传到了陆可冉耳中。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坐下后心烦意乱的叹气。 　　那天，她失败了。何温后来整理干净走出浴室时，有些回避她的视线。她当时又慌又狼狈，见他要走，急匆匆的表示这么晚了，问他要不要留下。 　　以前工作应酬后尴尬的时间点，他也会在她公寓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可那晚他却没有留下，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之后再在公司见面，陆可冉明显感觉到何温的态度有一点不一样。 　　她找人弄这药的时候，对方和她说过，是有催情作用，但不算很明显，如果配合酒一起，男人即便把持不住之后也不会怀疑什么。 　　她虽然想要彻底改变关系，但并不是想他讨厌她，所以这件事越像醉酒后意外越好。 　　现在不仅目的没达成，她也更不知道何温到底怀疑了没有。毕竟那药还是有效果的，男人若冷静下来不可能没觉察。 　　可如果何温知道了，他为什么没有生气质问？ 　　如果他没觉察，态度又怎么会变得有些奇怪？ 　　陆可冉猜不透何温的心思，这件事也不可能去问他，于是这一阵子她每天都心情烦躁。 　　偏偏下午去样板间查看新品上身情况时，有个新来的模特儿状况频出，一直在说裙子高腰部分穿着不太舒服，表示设计有问题。 　　这条裙子正是陆可冉的设计，主设被一个模特挑剔，旁边几个助理见陆可冉走过来，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么厉害，不如你设计一条穿上舒服的裙子给我看看？”陆可冉朝对方冷笑了声。 　　那人回头，是张年轻靓丽的脸孔，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朝陆可冉笑了：“是你呀！” 　　陆可冉凝眉：“你是？” 　　唐娜扬眉笑了笑，看来对方不记得她了，但那晚在酒吧，她对她可是印象深刻啊！ 　　“原来你是亚仁的主设计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所以那天，她下药的对象是谁呢？ 　　++++ 　　一周过的很快，又到周五。 　　姜未橙刚吃过午饭，霍曦尘就给她发来了准确的定位信息，似乎生怕她又忘记了。 　　早在一周前，她就答应了今天去看他的篮球比赛，据说是全H城高校联赛，今天是最后一场决赛。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这场比赛对我很重要，我没有其他人可以邀请，所以你能来吗？” 　　他深黑明丽的眼睛看着她，睫毛微动，嘴唇柔软饱满，眉宇之间满满的少年感，用低软的语气乞求她，她觉得这会哪怕她是块石头，也会点头吧。 　　她伸手揉乱他的额发：“好了，别撒娇了，我去。” 　　九月下旬的初秋，白天气温在不冷不热的二十四度，姜未橙穿着白衬衣，下面搭配宝蓝色的九分西裤，脚上八公分的细高跟鞋打在看台的走道上，落下细碎又悦耳的声响。 　　宝蓝色的女款宽松西服被她搭在了手腕上，衬衣袖口也被她叠至手肘间，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纤细手臂，她抬头遮挡阳光，微微眯眼看向下方两队的休息区，想要找适当的座位坐下。 　　她的手指细长白皙，宝蓝色的甲油衬得那双手如同精美的工艺品。 　　霍曦尘在做热身运动，一抬头便看见了走道上的她。 　　她站在那里，黑发红唇，身高加上高跟鞋的高度，身姿纤长，比周围的女学生高出不少。 　　黑色的细皮带扣束着她的腰身，纤细的不盈一握，朝下是一道优美的弧线，朝上的弧线更是圆润起伏，看得他心头悸动。 　　可他在觉察到身边其他男生投去的惊艳目光时，这种悸动很快被不悦取代。 　　过来看了个篮球赛而已，穿成这样做什么？ 　　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的设计会议的姜未橙毫无所觉，她有轻微近视，平时生活影响不大，可要在这样露天的篮球场看台上分辩清楚下面穿着同样球服又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就有点困难了。 　　最终，她还是找到了霍曦尘所在篮球队的后方看台。 　　找到的方式有点特别，一支由女生组成的啦啦队正拉着一条横幅在看台前方最宽敞的那条横向过道上，冲着下方休息区有节奏的喊着：“励蕴私高——加油！霍曦尘——最棒！” 　　姜未橙：…… 　　莫名感受到一股热血且中二的气息。 　　篮球赛很快就开始了，双方男生各自走入场地后，姜未橙很快从身高和体型分辩出了霍曦尘。 　　他穿着励蕴私立高校的蓝底黑边篮球服，一开场就以卓越的弹跳力抢到了篮球，然后一个旋身，以无可比拟的速度直接冲向篮框，投篮得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秒钟，励蕴已率先拿下2分。 　　前方横向过道那一排座位上的女生都站了起来，这次没人来得及指挥，她们喊得乱七八糟，有叫“学长好帅”的！也有叫“霍曦尘我爱你”的！更夸张的一个女生用尽全力喊出了“老公我要嫁给你” 　　……… 　　姜未橙：…… 　　打篮球的霍曦尘很不一样，还是那张俊美白皙的脸，然而却和乖巧温驯这样的词完全不搭边。 　　他嘴唇紧抿，表情凌厉，眼风所到之处，尽是他的主场。 　　弹跳力、速度、运球突破的假动作，修长的双腿和看着纤瘦实则爆发力度惊人的手臂，都是让女生们疯狂的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荷尔蒙气息爆棚！ 　　姜未橙抱着给自家小助理加油打气的心态努力看了十多分钟，最终“迷失”在满场跑的那群男孩子中间。 　　实在是视力有点阻碍，加上跑动起来的男孩子看着都差不多，她也就能从球衣的颜色上分辩出两所高中的人，再加上自己对篮球那一点仅有的浅薄知识，十分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说起来为了筹备今天的设计会议，她已经连续忙了好几天，晚睡早起的制作示意图、制作样品，如今坐在秋风清爽的看台上，看一场不太感兴趣的比赛，不知不觉眼皮就黏在了一起。 　　等到霍曦尘抢到篮板，突破两人围攻，以磅礴的气势灌篮得分，伴随着的女生们激动的尖叫和中场休息的哨声回过头去看她时，看台上的女人已经脑袋一点点的打起了瞌睡。 　　自从之前误会她和那人约会后，想要加快进度，于是决定出杀手锏带她来学校看自己风靡万千少女模样的霍曦尘：…… 　　简直气成河豚。 　　++++ 　　篮球场其实很喧闹，但这种喧闹并不刺耳，姜未橙半睡半醒，期间还自发调整了姿势，靠在身后的塑料椅背上，让自己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等到她彻底醒来时，感觉有东西在戳自己的脸。 　　她赫然睁开眼，始作俑者正在收回自己的手指，周围一片安静，满场的观众和底下参加比赛的男孩们都已经不见了。 　　远处，暖橙色的夕阳绚烂，将天际和白云染成了美丽的橘色。 　　身旁，仍旧穿着球衣的少年懒懒的坐在那里，因为位置间隔小，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只能搁在了前排座位的椅背上。 　　“醒啦？”他侧头看她，给她看了看手机屏幕，“天都快黑了。”他有点委屈的嘟了下嘴，似乎是在控诉。 　　“抱歉，小尘，我睡着了，你赢了吗？”她坐直身体，扶着脖颈轻轻转动脖子，以这个姿势睡了一两个小时，脖子似乎扭到了。 　　“当然赢了。”他看着她松落的衬衣领口处，因为动作而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心口再次泛起了酥痒的悸动。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她后颈，力度适中的替她揉捏起来。 　　少年的指尖温热而有力，落在她后颈的肌肤上，非常清晰的存在感。 　　这个动作似乎亲密了些，她刚开开口说自己来，他已经率先开了口：“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什么？” 　　“说好来给我加油的，可你才刚来几分钟就睡着了，我一个人在下面努力流汗比赛，你却一个鼓励都没有，感觉好受伤。” 　　她如今也有点适应他时不时的撒娇了，于是笑着看他了一眼：“补偿你一顿大餐好不好？” 　　“不用你请客，今天比赛赢了，晚上球队聚餐，他们都已经过去了，我在这里等你醒了一起去。” 　　“我和你的同学一起吃饭？”姜未橙微微拧眉，“适合吗？” 　　“也不光是同学，他们一些来看比赛的朋友都会去。”他说着，再次故意露出委屈的模样，“我不管，你得补偿我，一定要去。” 　　姜未橙就知道他刚才的撒娇是有目的的，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她不在乎顺着他一点。 　　想到这里，起身拍了拍衬衣上的褶皱，将西服外套抖了抖，重新搭在手臂上：“走吧，寿星。”说罢，她在他诧异而惊喜的目光中微微一笑，率先走在了前面。 　　霍曦尘长腿一扬，立刻跟上了她：“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原来她没忘，记着呢。 　　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点甜。 　　++++ 　　她以为高中生的聚餐，最多不过是在价格适中的自助餐厅或是自助烤肉店，这样适合AA，又可以让发育中的高中生们放开肚子吃个饱。 　　但她只猜到了一半，他们去的的确是烤肉店，不过是那种店子不大但是价格口味都奇高的网红店。 　　因为店面不大，直接被包了场。 　　这家店没有大厅，只有两排垂着隔帘的卡座包厢。 　　基本四五个人关系好的坐一个包厢，隔帘掀开固定住，直接就能看到走廊对面的包厢。 　　他们给霍曦尘留了一个包厢，还体贴的点好了这家店的几种主打肉品和蔬菜盘。听到霍曦尘到的消息，众人纷纷从包厢里探出头。 　　他们之前就看见坐在看台上那位细腰长腿的美女了，搁在一众T恤短裙的年轻小女生里异常打眼。 　　她这一身打扮想要不注意都难，就好像和身旁人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已经过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浮躁青涩的年纪，站在峰顶看着周遭的浮华，安静成熟而优雅，气质入骨。 　　所以，尽管他们对难得来参加聚餐的霍曦尘也很好奇，可更多的好奇还是留给了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众男生目光灼灼，在姜未橙看来，简直就像是误入了大型狗崽子聚会现场，那一双双盯在她身上的视线，热情似火。 　　霍曦尘不高兴的蹙眉，伸手半拢着姜未橙的肩，将她推入一侧空着的包厢：“看什么，吃你们的！” 　　这群男生何时见过霍曦尘这样护着一个人，顿时嗷嗷呜呜的叫了一通，各种夸赞姐姐好美，姐姐几岁，姐姐有没有男朋友的声音从各处飘了过来。 　　霍曦尘黑着脸将隔帘落下，算是暂时隔离了外面的视线。 　　他有点后悔带她来了，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她来参加今天这个聚餐。 　　这种心态很微妙，很想带她见自己的同学，可又不想别人一直盯着她围着她。 　　就像是突然得到一个宝贝，又想别人知道，又不想被人觊觎…… 　　霍曦尘叫来服务员，又重新加了几种部位的牛肉，他点菜很熟练，似乎知道哪种肉口感最好。 　　之后，他又点了两瓶啤酒。 　　姜未橙抬眼看他。 　　他朝她抿嘴笑了笑：“今天成年了，可以喝酒吧？” 　　“这边的烤肉都是牛肉为主，尤其像这种特级雪花，最好配红酒。” 　　“那就换一瓶红酒。” 　　“两杯就行了，不用一瓶。”她直接朝服务员道，“有醒好的吗？” 　　“有，不过只醒了一瓶，口味偏甜，可以吗？”今天虽然是一群高中生包场，但因为店内主打特级牛肉，还是醒了一瓶备着。 　　“可以的。” 　　点完菜，霍曦尘开始动手烤肉，姜未橙见没什么需要自己忙的，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道尽头，姜未橙一路踩着细高跟鞋过去，再次吸引了一众目光，不过因为这次她独自一人，大家反倒规矩下来，只是好奇的打量，并不多话。 　　但是男生们安分了下来，跟着篮球队一起来聚餐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却没法静下心。 　　姜未橙洗手的时候，一个长发甜美的女孩走到了她身旁，一边洗手，一边不经意的问道：“你好，你是霍曦尘的姐姐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姜未橙笑而不语。 　　解释她和霍曦尘的关系，会涉及到他的家事，她不想擅自做主提他的私事，所以只回了礼貌笑容。 　　对方从镜子里看着她，女孩不算高，和其他女生差不多的长T恤牛仔短裤，加上穿着青春洋溢的小白鞋，所以看起来比姜未橙矮了半头。 　　她眨着眼，表情带了点天真：“姐姐，你好高冷啊，和学长一样呢。他平时也总是很酷的样子，不过他对你可真好，我好羡慕呀！” 　　十七八岁的女生，哪怕再懂得伪装和交际，可终究还是年轻。 　　姜未橙看了她一眼，再次笑了笑。 　　“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吗，我觉得和你很投缘，下次有时间我想找你逛街喝咖啡，可以吗？” 第12章 　　这种情况下，直接拒绝自然不太妥当。姜未橙用手纸擦干水珠，朝她道：“我手机在包厢里，要加微信得回包厢。” 　　对方迟疑了下，还是跟在她后面朝他们的包厢方向走。 　　姜未橙掀开隔帘，包厢里，霍曦尘正在将烤好的雪花剪小，然后放到一旁的盘子里，见她过来，忙道：“赶紧来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他才发现姜未橙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那女生目光炽热的看着他，眸底是掩藏不住的迷恋和崇拜：“哇，霍曦尘学长亲自帮你烤肉，好幸福好羡慕呀！” 　　姜未橙勾唇不语，烤个肉而已，就幸福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 　　她坐下，霍曦尘夹着香气四溢的牛肉朝她面前送：“快吃，看我烤的怎么样？” 　　姜未橙拿着筷子从他筷尖上接过肉，送入口中。雪花肥嫩，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她点点头：“这家肉真的还不错。” 　　“是我烤的好。”他瞥了她一眼，不怎么满意她这个说法，视线收回时，从依然站在他们包厢的女生那里掠过，毫无波澜，就像是掠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物体。 　　“姐姐。”女生知道，想要突破关系就只能从姜未橙这里入手。 　　姜未橙从一旁取过手机：“还要加微信吗？其实如果你想找我，可以直接和小尘说。” 　　霍曦尘微微蹙眉，再次看了那女生一样，没什么印象的脸：“你是谁？” 　　女生想过对方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可能不怎么高兴她擅自接近他身边的人，可她没想到对方居然完全不记得她。 　　从他转学过来后，每次打篮球她都会去看，甚至为此接近篮球队的其他男生，和不喜欢的男生周旋交朋友，也不止一次以那个男生朋友的名义给篮球队买水买点心，而现在他居然问她是谁？ 　　女生一脸打击的离开了包厢，霍曦尘亦一脸不满的看着姜未橙：“她叫你姐姐？” 　　“不叫姐姐，难道叫我阿姨吗？” 　　他不太高兴：“那为什么我要叫你老师？你就比我大了几岁而已，而且我应聘的是你的助理，又不是学生。”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掰扯的。 　　姜未橙默默吃肉，只当没听见。 　　结果霍曦尘为这事碎碎念了一晚上，等到姜未橙觉察不对劲时，才发现他原本白皙的脸颊浮起红晕，平时略显淡漠的眼眸潋滟迷离，如同汪着一池春水，唇色愈发娇艳。 　　姜未橙看着他空掉的红酒杯和自己只喝了两口如今也空掉的红酒杯：…… 　　++++ 　　喝醉的霍曦尘看着比平日里更加乖巧。 　　除了碎碎念同一件事，倒也不怎么吵闹，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旁，撑着额头凑过去看她，嘴角还是扬着的。 　　看着又帅又乖还有点可爱。 　　外边其他同学在喊续摊的事，有人想去唱K，有人想去酒吧，有人想去玩密室逃脱，各种嗷嗷呜呜的，一片吵闹。 　　倒是没人敢吵到霍曦尘的包厢里去，最后委派了一个平时还算能和霍曦尘说上几句话的高一男生——叫黎子望，笑嘻嘻的过来询问，他也没有进来，就掀了帘子一角站在那里问。 　　“美女姐姐，我们打算去唱K，你们也一起去吧？”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没说好，霍曦尘扬起的唇角落下，朝来人瞥了眼：“滚远点……” 　　姜未橙：…… 　　她伸手按住霍曦尘脑袋，将他瞪人的冷脸按低下去，朝那个男生道：“抱歉，我们不去了，餐费是多少，我们付了钱就要先走了。” 　　霍曦尘被按住脑袋，本能的想要挣扎，姜未橙揉乱他的头发，低声说了句“乖”，他顿时不动了，只委屈的嘟囔：“你看别人都能喊你姐姐……” 　　对着这个回答黎子望并不意外，倒是霍曦尘乖乖被撸毛这场面让他有点惊着了。 　　“姐姐，餐费今天不用给，霍曦尘之前就拿钱请大伙吃过饭了，倒是我们聚餐他很少来，我们还欠着他好多顿呢！下次你再和他一起来和我们吃饭啊！” 　　他说完便出去了，一群人没吃完的继续收尾。 　　这边，姜未橙已经拿好东西和衣服，拽着人出了烤肉店。 　　他们的包厢原本就在最外侧，她见他还能走，便也不客气，直接将人朝可以打车的地方拽去。 　　烤肉店位于商圈步行街上，一旁便是大型的购物中心，购物中心旁边的马路不能停车，从这里走到能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 　　她拽着他的T恤拉着他从购物中心前的宽敞步行道朝前，没有走多久，她突然发现拽不动他了。 　　姜未橙回头，少年双手插着牛仔裤的口袋，肩上勾着牛仔背包，腰身挺直的站在那里，仗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低头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墨玉一般，仍染着酒意的迷离潋滟。 　　“怎么了？”她问他。 　　“姐姐。”他开口，清透的嗓音比往日低沉柔软的多，如渗了蜜糖一般，有一种粘稠的甜，“他们都能叫，我也要叫你姐姐。” 　　姜未橙头疼，这茬是过不去了。 　　她试着哄他：“别闹了，我之前点了冰激凌蛋糕的外送，赶紧回去吹蜡烛切蛋糕，晚一点该化了。” 　　“不！我就要叫你姐姐，不然我不走了，今天我就睡这里。”他侧头看了眼地面，似乎在考虑睡那一块地砖比较好。 　　姜未橙：…… 　　“那我就自己走了？”她试着威胁，结果他腿一弯准备就地躺下。 　　姜未橙一把拉住他：“行了，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他唇角一角，借着那力气站起来，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她：“姐姐，我好开心，我一直都想有个姐姐。这样就算小时候被关在房间里，也能有人陪着我，照顾我……” 　　少年的声音透着脆弱和委屈，她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好了，都过去了，你长大了，今天不是成年了吗？” 　　“嗯，姐姐。”他低着头抱紧她，极力弓着背，把脸颊埋在她肩上蹭来蹭去。 　　姜未橙被一米八五的男孩蹭的站立不稳，踩着高跟鞋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别撒娇了，赶紧的回家。” 　　他听话的嗯了声，将怀里的人转了个身，一手绕过她后背，架在她肩上，和自己另一只手握在一起，半个身子靠着她，把重量压在她身上的同时也推着她朝前走：“路有点歪，扶着我……” 　　“扶你也不用全靠我身上吧！”她不客气的打了下他交握在她身前的手臂，“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她打一下，他稍微撤走了点力气，手仍旧没放，过一会又开始压着她走路，还得逞般轻轻的笑，她立刻又给了他一下，两个人就这样来来回回跟拉锯战似的。 　　流光溢彩步行道上的两人，谁都没发现一旁马路上驶过的车里，有人惊鸿一瞥。 　　曲思恩坐在后排，西装革履。 　　他刚从一场拍卖会上下来，原本正在看手里的平板电脑，路过购物中心前的步行道，不经意一瞥，却看见两个眼熟的身影。 　　等他反应过来看到的是谁时，车子早已驶过路口绿灯，再想看已经看不见了。 　　怎么可能，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还这样动作亲密？ 　　难道是他看错了？ 　　他取出手机，先拨了他的手机，很长的等待音，无人接听。 　　之后，他又打了另一通语音电话，依然等了很久，直至语音即将自动结束时，对方接了。 　　“喂，曲教授？” 　　女人嗓音清冽，微微带了点鼻音，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喧嚣的街头背景音，在寂静的车里听来，格外清晰。 　　曲思恩的心微微一沉：“你在哪？” 　　这个问题过于莫名，但姜未橙此刻除了接电话，还要应付身旁突然将脑袋完全压上她肩膀的少年，于是匆匆回道：“刚和朋友吃过饭——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本来想找你吃饭的，那下次再约吧。”曲思恩心不在焉，没有和她说太久，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上电话。 　　片刻之后，他又拨了另一通电话。 　　“曲先生？”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 　　“有件事，要你去查一下。”曲思恩拧起眉头，神色严肃。 　　++++ 　　将近一个月的设计方案竞争终于结束，姜未橙所在的这一组，成功拿下了此次冬款男装新系列的设计工作。 　　在已敲定的设计图里，除了郝主设之外，姜未橙的设计方案是得到肯定最多的。设计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潮男，叫盖尔，以挑剔的审美眼光和犀利的言语在业界著称。 　　他早年在欧洲几家品牌当过主设和总设，因为华人的身份和频繁的跳槽始终没能再进一步，后来回了国，进了若顿，从总设开始做起，历经五年，终于坐上设计总监的位置。 　　这样一个挑剔犀利要求严格的人，却在设计方案会议时，给了郝主设这一组正面的称赞，期间目光数次给到姜未橙。 　　这次敲定的设计方案里面，有两款设计都来自她。 　　虽然以小组模式呈现，并且冠上了“郝主设润笔”的名义，但姜未橙到底是高级设计师，出自她手的设计，即便是郝主设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名字摆在她的名字前面，最多只是缀在后面，表示设计出自她的小组，并经过了她的认可。 　　再加上，这两款设计的效果图和讲解都是由姜未橙一力完成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设计的归属，也清楚功劳的归属。 　　新人冒头，总会吸引周遭的目光。 　　午餐后的休息时间，茶水间向来是八卦的好地方。 　　“……所以，有关系就是不一样，我们没法比的。” 　　“和那位？真的假的？指不定人家自己有本事呢？” 　　“再有本事，才二十四岁一来就能坐上高设的位置？那组……陈征盯那位置多久了，之前不还各种不平衡吗？可你看他，最近对她多客气。而且，这消息就是那组自己传出来的，之前那组的助设王萌想拍陈征马屁，对她阳奉阴违，结果反过来被陈征训了一顿，让她安分做好工作，别去惹那人。她和……那位关系好着呢！” 　　“可是那位才多大啊？这怎么可能？” 　　“反正王萌说了，是陈征亲眼见到的……” 　　姜未橙在茶水间门口站了会，后面来了其他人，惊动里面的两人，对话到这里便停了。 　　她看了手里的空杯，没走进去，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座位。 　　手机上，有片刻前霍曦尘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素描的拍摄照，表示是今天刚画的，问她自己有没有进步。 　　姜未橙看着对方的头像，微微凝神，还没有回复，一条语音来电拨了进来。 　　她看来眼名字，接听了：“喂，曲教授？” 　　曲思恩仍然是想约她吃饭，问完没等她回答，便先笑了：“我知道你忙，但是再忙总是要吃饭的，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怎么会。” 　　“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刚工作忙，所以提前来约你，时间你来定，哪天都可以。” 　　姜未橙停顿了片刻，开口道：“那就今晚吧。” 　　“今天吗？”曲思恩声音里有一丝意外。 　　“嗯，今天正好我不加班，地方你定。” 　　“好，那就今晚见。” 第13章 　　晚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馆，会员制餐厅，位于H城南湖商圈，和若顿公司距离不算远，只是中间隔了一个南湖。 　　曲思恩定的是包厢，靠湖，一侧头就可以将跨湖长堤、湖心岛以及远处的跨湖大桥收入眼底。 　　餐厅主打创意菜，口味偏清淡，来这里的客人吃的是环境和价位。 　　姜未橙到的时候，曲思恩已经在包厢里了。 　　相比上一次见面时对方偏休闲的衣着，这次他穿得正规的多，剪裁合宜的西服配上后梳的头发，看上去气质沉稳面容俊雅，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打扮。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她刚回国那时候，对方送了她一束花，以至于她后面没再应过他的邀请 。 　　好在，这次曲思恩没带花。 　　等菜的时间里，曲思恩和她随意聊着。 　　表哥说他在B城大学做过两年客座教授，主讲艺术和企业经营两类，表哥听过他几次讲座，后来又机缘巧合在某个聚会场合认识了对方，就这样成了朋友。 　　曲思恩很有才华，但又不是那种只顾着搞艺术不通人情的个性，所以她表哥一直很尊敬对方，和他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样一个男人，如果不想让气氛冷场，自然是冷不下来的。 　　姜未橙捧着柠檬水，保持着倾听，很少开口。曲思恩觉察到了，忽而笑了笑：“是对我聊的话题不感兴趣吗？” 　　“不是，只是在前辈面前，习惯倾听。” 　　“这是在拐着弯说我老啊？也是，我毕竟大了你十几岁，三年一个代沟的话，我们差了不少代沟。”曲思恩眼眸半落，像是想到什么，“可能我真的老了吧，有时候的确不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这时他搁在桌上的手机来了微信，他和对方发了会消息，抬眸看姜未橙：“未橙，介意晚餐多个人吗？” 　　她淡淡笑了笑，表示没有问题。 　　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曲思恩起身绕过门口的屏风走过去，很快对话声传来。 　　“为什么非要来这家，你知道我不喜欢这家的菜。”质感磁性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年轻却也……熟悉。 　　对方转过屏风，视线和餐桌后的姜未橙对上，顿时怔在那里。 　　“怎么了？”曲思恩施施然坐回原位，侧头看了眼立在那里的少年，眸光静淡，“认识吗？” 　　姜未橙看着对方，后者却有些狼狈的移开目光，像是不敢和她对视。 　　他身上还穿着她给他做的T恤和休闲裤，这身衣服版型很好，加上他宽肩窄腰长腿，完全是模特儿的身材，再配上那张唇红齿白的脸，愈发帅气逼人。 　　他看向曲思恩，对方表情淡定，对某些事情，像是早已知悉。 　　霍曦尘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曲思恩拿起玻璃茶壶，朝姜未橙的杯子里加了些柠檬水。 　　包厢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人觉察到包厢里的气氛，动作飞快的上完菜，迅速退出，并体贴的重新将包厢门关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曦尘声音里的恼怒在再一次对上姜未橙的目光后弱下来，他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她衣袖，“喂，走不走？” 　　曲思恩的视线定在他拉她衣袖的动作上，他摇头笑了笑，看着桌子对面的年轻女孩：“很抱歉，未橙，这阵子，他给你添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随后无视少年投来的清冷目光，开口道：“霍曦尘是我的儿子。” 　　++++ 　　这句话，犹如投入湖面的巨大石块，直白的撕开了此刻三个人之间平静的假象。 　　然而，曲思恩的话并没有到这里就停止。 　　“他一直很排斥我身边的异性，但以前最多是态度不好，不搭理，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行为。”说实话，那晚的那幕始终在曲思恩眼前挥之不去。 　　所幸他找人调查之后，知道他和她并不是那种关系，可这件事，依然让他很生气。 　　是那种，从男人角度和立场的生气。 　　毕竟他喜欢姜未橙不是一天两天，而且不可否认的是，那晚在步行大道上，她和他看起来非常相配。 　　哪怕他小了她六岁，依然比他这个年长她十几岁的老男人站在她身边要更加相配。 　　这种相配的感觉不单纯指外貌，而是指他们之间的气氛，自然而亲密，她在霍曦尘面前的模样，远比在他面前的模样要生动自然的多，也愉悦的多。 　　感觉是没办法骗人的。 　　如果换做其他女人也就罢了，他有很多短暂的甚至称不上恋爱的男女关系，可这些年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而这小子，偏偏跑出来捣乱，他不可能不生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你说的，但他现在还在读高三——” 　　“我成年了！我的行为我可以自己负责，不用你说这些！”他的手始终拉着她衣袖没有放，而她，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避开，“小时候你没有管过我，后来也不认我，现在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不要总是重复相同的话。”相比霍曦尘的恼怒，曲思恩明显懂得收敛自己真正的情绪，“这些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你接近她做什么？你有告诉她你和我的关系吗？还有，在今天之后，你认为她还会继续和你维持以前的和平关系？” 　　这些话，完全是一针见血。 　　霍曦尘没办法辩解说自己毫无目的，想法单纯。 　　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想要看到他生气。所以他要破坏他们，破坏她在曲思恩心中的形象——那些他以为的她故意在曲思恩面前塑造出来的样子。 　　他要勾引她，让曲思恩看到她对他着迷疯狂，揭破她迷惑男人所用的假面。 　　他要让曲思恩知道，她和以前那些女人没区别，同样虚伪，喜欢骗人和演戏，而他自以为的那些非凡魅力，其实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可他现在后悔了，心底同时涌起阵阵的慌乱。 　　如果她真的生气不理他的话，他该怎么办？ 　　这种心慌犹如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这样强烈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从他进到包厢以后，除了刚开始对视时她眸底露出的惊讶，其后她一直都没说过话。这阵子，他和她天天相处，多少对她的脾气有所了解。 　　她看着安静温柔，其实个性很强势，很多时候心里有了决定，不会像别人那样信誓旦旦的挂在口上，但往往这些决定很难更改。 　　她会不会生气到不再理他？ 　　站在身侧的少年始终没开口和她辩驳，这件事情，如果他是无辜的话，这个时候早就闹翻天了。 　　姜未橙叹了口气，要说惊讶，的确是有，但不至于到震惊的地步。 　　整件事情，其实去他学校看篮球赛那天她就有所觉察——尤其在今天意外听见公司同事的议论后。 　　她抽回被霍曦尘拽着的衣袖，开口朝桌子对面的男人道：“所以，曲教授的意思是说，他之前跑来应聘，留在我那里当助理，都是有目的的接近？” 　　“是的。”曲思恩神态始终平静，甚至还用公筷给她夹了菜，“尝尝，这里的招牌菜。” 　　姜未橙没动筷子：“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曲思恩搁下筷子，眉心微微蹙起，并没有正面回答：“不管如何，我代他向你道歉——” 　　“谁要你道歉——”霍曦尘脸色沉冷。 　　姜未橙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怒色的少年顿时偃旗息鼓。 　　“抱歉，他从小跟在他妈妈身边，我们之间的沟通不是很好，他的一些想法我也不了解……总而言之，我得正式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姜未橙看着对方：“这件事情是他做的，要说也不该你来说，更加不需要用这样冲击性的方式。事实上，你只需要打个电话，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他是你儿子，而我只是外人，一般来说其他人在处理这类事的时候，会更迂回，更考虑到自己家人的情绪。这样直白的不利于家人的方式，我也是第一次见。” 　　曲思恩的脸色随着她之后的话而渐渐沉下去，他听得出来，她在说她知道今天这次晚餐和碰面完全是他刻意安排的，而她对这种方式很不喜欢。 　　“未橙，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并不了解整件事情，也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的话，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和他之间存在代沟，我完全不明白他做这件事的意义何在。” 　　姜未橙笑了笑，她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在起身离开之前，朝曲思恩缓缓道：“曲教授，与其研究代沟，不如好好思考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会排斥你身边的异性。另外，我想我应该还称不上是你身边的异性，毕竟算上这回，我们两个见面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五次。你是我表哥的前辈，同样也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最后，谢谢你今天的晚餐，这顿我来买单。” 　　她说着，用手机扫了下桌角的二维码，点击支付。 　　“好了，我还有工作，先离开了，你们父子两个，坐下慢慢沟通吧。”姜未橙将怔怔看着自己的少年按在椅子上，朝曲思恩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包厢。 　　++++ 　　姜未橙打开出租车的后门，低头坐了进去，车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拉住了门。 　　她莫名抬头，对上霍曦尘的脸。 　　他立体白皙的脸孔在路灯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象牙色，漆黑的眼眸晶亮，带着热切、忐忑、喜悦以及惴惴不安。 　　“什么事——”她话音还没落，就被他拉着手臂从车里拽了出去。 　　他反手关上后车门，朝司机打了声招呼：“抱歉师傅，她不坐车了，不好意思啊！” 　　司机低低骂了句什么，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霍曦尘。”她蹙眉。 　　“我还没吃饭呢，你也没吃，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好不好？我请你吃，想吃什么都可以。”他拉着她手臂，表情乖巧的站在她面前，语气柔软，如同以往每一次。 　　姜未橙轻轻笑了声，拉下手臂上的手指，转身朝前走，显然根本不想搭理他。 　　晚餐时段还没过去，附近也没什么出租车，之前那辆是她出来时叫的专车。姜未橙沿着步行道走了会，看见前面有个公交站台，她上前研究了会站牌，便在休息椅上坐下来等车。 　　一路跟着她过来的霍曦尘在她身旁坐下：“你打算回去吃饭吗？冰箱里有昨天的鸡汤，回去我给你下鸡汤面好不好？” 　　男孩温热的身体靠过来，清淡的薄荷味，属于霍曦尘独有的气息。 　　她瞥了他一眼：“坐远一点。” 　　他唇角灿烂的笑意落下几分，饱满的唇抿着，有些委屈的朝旁边挪了挪。他长手长脚的坐在那里，侧脸线条立体俊美，时不时用乖巧求原谅的眼神看她一会，再用哀求惶然的语气软声软语。 　　“对不起……” 　　“我错了……” 　　“说话啊，你别不理我……” 　　“姐姐……” 　　…… 　　也亏得她心志坚定，换个其他人在这里，哪怕明知他这模样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也依然会心软原谅。 　　秋天的夜晚清风徐徐，面前的夜空被高楼的灯光染成美丽的深蓝色，姜未橙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坐在路旁看这座城市。 　　回国这么久，她每天几乎都很忙，工作之外，还是工作。 　　事实证明，远离情感问题是正确的决定，这世界上的情感总是重复着同样或是不同的纠葛。 　　今天这件事，如果她和曲思恩的关系不仅于此，恐怕她就没办法这么轻松简单的走人了。 　　公车来了，她出示支付码后朝车里走。 　　车子很快启动，这趟路线的人不算多，但前面座位基本都有人，她走到最后排，在靠窗处坐下。 　　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仗着身高，一手拽着横杆朝前，一手则小心护在她身后，似乎是怕她鞋跟太高站不稳摔倒。 　　他依旧在她身旁坐下。 　　她轻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回家啊。” 　　这话让她觉得好笑：“霍曦尘，你在想什么？不要以为我怼了你爸，就会给你好脸色。他这件事做的不好，而你，更不好。” 　　他表情温驯乖巧，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我不喜欢被欺骗，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跟我回去也好，今晚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 第14章 　　他呼吸一滞， 满眼不可置信，“你要赶我走？” 　　“是让你回去你自己的家。”她看得出来，他们父子关系是不算和睦， 但绝对没有他面试说的那么严重。 　　“可是这么晚了……” 　　“我会帮你叫好车。” 　　“姐姐， 别赶我走……”他轻轻拽她的袖子。 　　姜未橙面无表情的抽手：“别再叫了，我不是你的姐姐。” 　　++++ 　　这晚霍曦尘最终没走。 　　他一到家就进了房间关上门，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更别说收拾行李。 　　姜未橙也没有和他多纠缠， 他今天不肯走那么就明天， 他总得出来的，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房间里。 　　她晚餐一口没吃， 回家换上居家服，挽起头发， 进厨房给自己煮面。 　　放面进水里的时候，她侧头看了眼厨房对面紧闭的房门， 最后还是只煮了自己一个人的量。不过热好的鸡汤以及烫好的青菜她都搁在了厨房，没有放回冰箱。 　　第二天是周六，她比平时稍微晚一点起来，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下楼准备吃早餐时发现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时间刚刚好！”少年带着笑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我今天做了吐司和沙拉， 煎鸡蛋和榨橙汁也马上好了， 你先坐下吃吧。” 　　姜未橙视线扫过桌上的食物，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一点。 　　她没说什么， 坐下开始吃早餐。 　　片刻后，他端着煎鸡蛋和橙汁出来，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吃。 　　他尝试着开口， 说一些天气不错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但她一直低头安静用餐，没有搭理他，他也只好作罢。 　　早餐结束，他起身想要收拾，她制止了他：“不用弄了，我有话和你说。” 　　他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下意识就想逃避，他继续伸手去端盘子，表示自己先把事情做了。 　　“霍曦尘。”她按着桌面站了起来，目色静淡的看着他，“跟我过来。” 　　那一瞬间，面前的女人气势凌厉，她抿着唇角压低眉宇看他，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无端让他有些陌生感。 　　他没再继续，默默搁下盘子，跟着她去了沙发那边。 　　他在她斜对面的沙发坐下，不是那种舒服的坐姿，而是身体前倾，将手肘抵在双腿上，十指交握，同样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她。 　　他已经做好被审问的准备，然而她一开口，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概两个月前，我刚回国，应你爸爸邀请去吃了顿饭。那天在洗手间外面走廊上撞到我的人，是你吧？” 　　霍曦尘没开口反驳，她知道这就是代表默认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计划着来接近我了？” 　　“不是，那天纯粹只是巧合，我也在那里吃饭……他和你聊天太投入了，没看到我而已。” 　　“遇到是巧合，撞我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他抿了抿唇，气势低下来：“那条走廊那么窄，不小心的……” 　　“好吧，这些就当都是巧合。我真正想说的是，你在餐厅那天和来面试那天，穿衣风格是完全不同的。餐厅那个才是你真正的模样，至于后来乖巧单纯的白T恤牛仔裤，浑身上下半点配饰都没有的霍曦尘，只能说是你故意的伪装。你想要让我减少警惕心，外型方面是个很重要的细节。” 　　她叹了口气，“霍曦尘，你连穿衣打扮的风格都是假的，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他抬眸看向她，看到她那双浅茶色眸底的失望，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从他心里蔓开。 　　昨天被曲思恩摆了一道，当面揭穿，他虽然心慌，虽然软着态度求原谅，但在他内心最深处，其实是觉得自己可以哄她好的。 　　最多就是耍赖，在她赶他离开的时候不走就是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比起能不能留在这里，他更在乎她对他的看法。 　　哪怕要离开，他也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是被完全否定的。 　　“并不是……都骗你。”他拧着眉，神色认真，“除了没告诉你那老头是我的……之外，其他都没骗你，都是真的。” 　　“那我这样问你吧，你告诉我你爸爸讨厌你，只顾着赚钱和交女朋友，一见面就打骂，真的？” 　　“……” 　　“你说你没地方可去，想要独立生活，又没什么钱，真的？” 　　“……” 　　“雷雨天跳闸你说你因为被关过所以怕黑，非要我回去，真的？” 　　“……”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每天一脸乖巧懂事的给我当助理，做那些琐碎的工作，你真的是一个温驯乖巧的人？” 　　“……” 　　“所以，你说的‘真的’到底真在哪里？” 　　要论头脑清晰，言辞有条理，她从来都不会输。很多时候，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把事情完整的看清楚，“更何况，如果不是你爸昨天的安排，你到现在为止依然在骗我，也根本不可能对我说实话。所以，现在请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 　　他怔怔看着她，心底慢慢涌起无措和夹杂其中的心慌。 　　可莫名其妙的是，她越是认真严肃的分析和质问，他越是没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样子神色肃穆的姜未橙，似乎比平时要更加好看。 　　无论是她说话时微微蹙眉的动作，还是纤细指尖无意识点在沙发扶手上的小动作，都很莫名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很想握住她的指尖，想要轻轻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更加想要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大概真的是疯了吧…… 　　见他不说话，她叹了口气，起身去一旁设计桌的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式两份的合同。 　　“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和你签助理合同的。” 　　她说着，在他的注视下，将那叠纸一撕为二，随后丢进垃圾桶，“好了，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么谈话到此为止，麻烦你进房间收拾东西——” 　　“对不起。”少年开口了，简洁的三个字，然而一字一顿，能听出是发自内心的道歉。 　　他看了眼垃圾桶里的那叠合同，又抬头看她，“那些细节，你早就怀疑了吗？” 　　“我是怀疑，但没有那么早。”真正在心里冒出疑惑的时候，是去看他打篮球那天。 　　励蕴私立高中，是H城有名的贵族学校，学费赞助费高到惊人，可光是有钱还进不去，人脉关系同样非常重要。 　　能进励蕴的学生，家境都不会差，这点看那天他们聚会的地点就知道，后来她上网查过价格，那家烤肉店小小的很不起眼，然而人均消费在500到800左右。 　　一群半大的孩子随便聚个餐就能包场，红酒还是提前醒好备着的，那顿的开销可想而知。 　　可他的同学居然说不需要AA，理由是霍曦尘之前请过他们，大家一个篮球队，聚餐都是轮流来的，由此可以推断霍曦尘之前那顿饭比起这顿只高不低。 　　连她这样稍有经济基础的人都觉得那顿餐价格有些偏高，可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由此可以推断，霍曦尘并不想他自己说的那么穷，至少零花钱是不差的。 　　大学学费不会像励蕴私高这样高到离谱，他能随便请人那样一顿饭，还会差这点学费？ 　　所以，他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假如从开头的理由就不成立，那么后面就更令人质疑了。 　　那天是他生日，她看过他身份证，这点毋庸置疑，可是他的同学、球队队友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说明他们并不怎么交际，从他短短几次和他们的接触中也可以看出来，他应该不怎么喜欢和他们交朋友，这代表他的性格多少有点冷漠或者是傲气。 　　可他在她面前，却总是乖巧温驯，有时还会撒娇，反差太大，引人怀疑。 　　最后，当然是昨天在公司听到的议论。 　　年纪小，陈征见过，除了他还有谁？ 　　把她回国之后所有的事和人连接在一起：曲思恩、若顿公司、霍曦尘……她虽然猜不到全貌，但霍曦尘出现在她面前来应征助理肯定是可疑的。 　　但哪怕她一一分析完了所有事，把一切都讲得透彻明白，表示不可能再继续让他留下当助理，霍曦尘依然不愿意走。 　　她见他故意收拾着碗碟不肯回房间收拾东西，开口做了最后的警告：“霍曦尘，别让我讨厌你。” 　　他洗碗的动作停住。 　　少年慢慢侧头，漆黑的瞳看过来，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第一次深沉到让她有些辨识不清那里面的情绪。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 　　姜未橙再一次和曲思恩见面是她主动邀约的。 　　霍曦尘那天后来乖乖收拾东西，从她的房子里搬了出去，他走的时候很沉默，看着她一语不发。 　　她问他要回三把钥匙时，他看上去仿佛要哭出来一样，低头反复看着钥匙不愿意给。 　　但最后，他还是给了。 　　她接过钥匙转身便上了楼，她能感觉到他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但她没有回头。 　　等到她再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霍曦尘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是曲思恩的问题。 　　午休时间，她没有约吃饭，选了一家咖啡厅，打算简单迅速的解决事情：“曲教授，我想请问你一下，我被若顿公司录用并邀请回国这件事，纯粹只是一个意外吗？” 　　她觉得他应该听得懂她在问什么。 　　其实，她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确定了，毕竟那天在公司，别人议论的重点是，她的后门和裙带关系。 　　关联的人是霍曦尘，但他才十八岁，所以真正在背后起到作用的人，只可能是曲思恩。 　　曲思恩淡淡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无奈：“你还真是敏锐。” 　　“所以我这份工作，的确是走了后门？”她眼眸半落。 　　“那你也有些太看低自己了，我当初只是把你的资料让助理推给了人事部，至于后面如何进行都是人事部自己决定的。” 　　她失笑：“曲教授，请问你在若顿公司的职位是？” 　　曲思恩顿了一下，最后如实以告：“董事之一。” 　　“我知道我应该说谢谢，但——” 　　“你别误会了，我看过你的作品，知道也欣赏你的设计理念和才华，我纯粹只是惜才。哪怕你不是小嘉的表妹，我也会推荐你。至于若顿公司，我不常去，运营方面的事我也不怎么管，纯粹只是个拿分红的董事。这件事应该算不上骗你吧，毕竟你也从来没问过。” 　　姜未橙原本想要说的话被他提前堵了回去，年轻的男孩和成年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咖啡圆桌对面的男人交叠双腿，喝着咖啡游刃有余的和她对话，远比霍曦尘要更加气定神闲，可也更难周旋。 　　就像这件事，明明就是她承了他的情，可经他这么一说，似乎把他那部分的功劳降到最弱，甚至连他可能有的私心的那部分也被完全淡化了。 　　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做，依照原本的计划回公司辞职还有意义吗？成年人的社会，没有那么多矫情的余地。 　　可继续留在若顿，势必继续承曲思恩的情，以前是不知道，还能说关系简单，以后…… 　　他大概是不想她就这个问题多谈，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当然，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想再一次替曦尘给你道歉。非常对不起，他给你添麻烦了，另外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他继续住在你那里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然——” 　　“他几天前就搬走了。”姜未橙看着他的表情，“他没回家吗？也没有联系你？” 　　曲思恩怔了两秒，说了句抱歉，拿出手机拨电话。 　　然而长久的等待之后，电话没有接通。 　　他搁下手机，抬头看见姜未橙的表情，再次苦笑了下：“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尽力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其实，曦尘他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且这件事情，他自己并不知道” 　　这个事实，大概是一切矛盾的源头。 　　“他的妈妈，年轻时的确和我是男女朋友，她那时很想结婚，但我那会年轻，觉得太早不想那么快安定下来，所以一直没给回应。 　　然后她出轨了，对象还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说那个人愿意娶她，并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我们分手之后，那个男人就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大概几年之后，我听说那个朋友结婚了，不过新娘并不是曦尘的妈妈，他没有娶她。那时我身边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也没想过去打听过她的事。 　　后来有一天，一个小男孩找上了门，他喊我爸爸，给我看了他妈妈的照片，里面还有很多我过去和她的合影。他说他妈妈去世了，临走之前给了他我的地址和电话，让他来找我。 　　我后来找人去查，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曦尘没满周岁那个男人就抛弃了她，她后来找过几个男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人，被骗光了所有钱之后她就不再找了，到处打工养活自己和曦尘。可能是生活太苦，她后悔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再回来找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曦尘说的，总之在他的世界观里，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说她总是会给他讲有关我的事。说我和她是因为年轻时一次吵架分手，她去了其他城市后才发现已经怀孕了，于是她便独自生下他抚养他……” 　　“那时他几岁？” 　　“十一岁。因为我换了手机号码，他没能打通我电话，就想办法坐了黑车，从另一个城市摸索着找了过来。” 　　他记得，当时霍曦尘因为母亲下葬的花费用完了家里最后的钱，所以他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又瘦又苍白的，看着不太像十一岁的孩子…… 　　霍曦尘当时认定了他就是亲生父亲，曲思恩数次解释却只让对方误以为他不想要他。 　　他年纪虽然小，但很倔强，认定的亲生父亲不要他，他就自己走了。 　　“我花了好几天才找到他，他因为无处可去，起先学着那些拾荒的人住在桥洞下面，捡别人不要的纸板和塑料瓶去换钱，然后买东西吃，后来他被交警发现就送去了孤儿院……我辗转找去了孤儿院，才又重新见到他。” 　　曲思恩后来还是认下了这个“儿子”，把他带回了家。 　　当时他已经打算不再结婚，如此多了个“儿子”似乎也不错。 　　但显然，有些事和他想象的有出入，养孩子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当后来他又开始交往新的女朋友。 　　他毕竟还年轻，有自己的生活，没办法花很多时间陪着他，初中的时候，他无奈把霍曦尘送去了寄宿学校。 　　而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恶化的…… 　　++++ 　　晚上下班到了院子大门外，姜未橙仍在想白天接收到的种种讯息。 　　午休的谈话，曲思恩没再朝下说太多，最后以一个苦笑收尾，他问她，他是不是应该把真相都告诉他？ 　　可她没办法回答他，她也没办法想象曲思恩口中霍曦尘过去的模样。那个看起来意气风发，偶尔会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年竟有那样的过去…… 　　她心里想着事，加上晚上光线昏暗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院门旁石阶上的人。 　　对方站起身，低低喊了她一声姐姐，她手一抖，钥匙直接落在大门前的青石砖上。 　　“我很可怕吗，怎么吓成这样？”霍曦尘弯腰替她捡起钥匙，伸手帮她开了门，“几天没见，连我声音都不记得了？” 　　姜未橙懒得和他去争辩人在受惊时的下意识动作，她从他手里收回钥匙，侧头看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之前有东西落下了，想回来拿，但我现在没钥匙进不去，就只好等你了。”少年依然勾着他那个单肩牛仔背包，衣服还是穿的她之前做给他的T恤，外罩长袖牛仔服，裤子也换成了破洞牛仔裤。 　　再仔细点看，会发现他手腕上缠着几圈黑色皮绳，手指上戴着装饰用的戒指，脖子上缀着一个风格粗犷的银色饰品，就连耳垂上也戴着一个镶着碎钻的银色十字架，耳廓上还搭着一宽一窄连在一起的耳骨环。 　　她以前倒是没注意过他耳廓上有没有打洞，不过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挺有个人风格。 　　银色的饰品在昏黄路灯下透出暗淡而冷锐的光，仅仅只是几方面的变化，面前少年便透出以往所没有的清冷疏离感。 　　但很快，这种带着距离的清冷感便在他朝着她绽开的笑容里消失不见。 　　他任由她打量自己，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了拨额发，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眸光灼灼的看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很帅？” 　　“……” 　　“其实我穿衣风格没你说的变化那么大，之前也不是故意掩饰，只是因为要来面试，总不能太另类吧。” 　　“不是有东西落下吗？”她进了院子，又开了屋门，指了下房间门，示意没有上锁：“去拿吧，拿完走的时候替我关上门。” 　　她说完便上了楼，等到她换上居家服，下楼准备冲咖啡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离开。 　　他坐在沙发一隅，长腿交叠，一手撑着头，身体半斜着，双眼被垂落的刘海半掩住，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姜未橙叹了口气，去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摆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说吧，到底什么事？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显然，他的关注点有点偏移，他很快就猜出了为什么，脸色顿时落下几分，“你又去见那老头了？你不是说和他见面没超过五次不熟吗，他都一把年纪了，情史一大堆，根本和你不相配！你就算要恋爱也该找我这样的……” 　　“谢谢，我对谈恋爱和养小孩这两者都没什么兴趣。” 　　“谁是小孩？”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来到底有什么事？”她制止了他发散性的话题。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她不接话。 　　他安静的看了她一会，突然起身绕过茶几，来到她面前半蹲下。 　　他伸手双臂撑在她两侧，无形中摆出了略带压迫感的姿势，可看着她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了那种无害而温驯神色，仿佛闯了祸的犬科动物蠢萌蠢萌的缠着主人求原谅：“我来看看你还生不生气，如果生气我就继续和你道歉。” 　　“道歉的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但你还没有原谅我。我知道你很生气，所以暂时离开让你消气——” 　　“我原谅你了。” 　　“我——什么？”他准备了一堆示软的话，先前一些没办法开口的话和过去，也打算一句一句说给她听。可现在他才刚刚起了个头，她就说原谅他了？ 　　“那我能搬回来了？” 　　“原谅你和你搬回来是两回事。你有自己的家，还在读高三，现在是你最重要的一年，不要浪费时间在打工这种事情上。回去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好的大学，以后才能过你想过的日子。” 　　少年看着她，眼中的温驯一点点褪去，沉沉的冷意慢慢透上来：“这些话，是不是他教你说的？” 　　姜未橙神色淡定的看着他，反问：“不装了？” 　　他习惯性的抿唇，饱满的嘴唇被他抿的微微发红，原本就艳丽的色泽愈发惹眼。 　　“你不能这样。”他面色沉冷，可慢慢的却有仓惶从那里面透出来。 　　“我怎么了？” 　　“你不能说冷淡就冷淡，明明……”明明，明明他已经道歉了，明明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也付出了真情实感，可她却因为一个谎言，就否定所有。 　　霍曦尘内心翻涌着压不下去的怒意和恼意，但更多的还是委屈，他清楚知道自己今天过来是准备道歉的，他准备了很多话，打定主意要把她哄好。 　　可看到她凝视他的疏冷眼神，他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生气，所以不想说。 　　想让她温柔的抚着他的头，笑着说原谅他了，让他搬回来，说他不在的这几天很不习惯，尤其少了个能干的人，很多事都没有人帮忙……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从她这里得到的，只有冷淡和拒绝。 　　“你在生气？”姜未橙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神，男孩的眼睛很漂亮，可没表情的时候总给人冷漠感。 　　而此刻，她却从这种冷漠里看到了微微跳动的怒意。 　　她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是我骗了你吗？” 　　“不是。”他瞥过头，不再和她对视。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樱花味的洗发水香味，大概因为她楼上房间的衣柜是新的，他总觉得她衣服上有种木料的清香，再加上她惯用的樱桃味护手霜，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她特有的气息，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今晚在大门外等了很久，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想要抱抱她的冲动，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了，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霍曦尘慢慢站了起来，拿起沙发上自己的背包，离开她家之前，他轻轻落下话：“既然没办法一直对我好，那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 　　姜未橙目送他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希望这次他能回去自己的家。 　　++++ 　　姜未橙再一次见到霍曦尘是在接到曲思恩的电话之前。 　　她虽然一直在考虑辞职的事，但手里的这个项目还没有完成之前她不可能离开，毕竟那几幅设计是她的心血，不可能半途而废。 　　要辞职，至少等到这系列冬款男装顺利面世之后。 　　周五晚上，设计组的人结束加班，陈征表示时间不早不晚的刚好去吃个宵夜。正好距离公司所在商圈不远处就有一条夜宵街，走过去只要十几分钟，车子都不用开。 　　十月份的H城晚上气温很舒服，不冷不热，风吹上身上清爽宜人非常舒服。 　　因为郝主设没参加，一众人便选了露天的大排档，小龙虾外加烧烤啤酒，堪称宵夜中的极品。 　　最先看到霍曦尘的人不是她，而是陈征，他心里大概认定她身后的裙带关系，对她一直挺客气。 　　他见到对方，也没有声张，而是假装敬酒，从自己的座位那边走过来，一边和她碰杯一边低声让她看马路对面。 　　他们所在的大排档是这边众多夜宵店的其中一家，一整排人行道上都是店家摆出来的露天餐桌椅，周围客人很多，喝酒宵夜热闹非常，马路对面是一排商铺，这个时间点早已关门，那边光线昏暗，只有路灯黯淡晕黄的光落下。 　　人行道高大的树木下，立着熟悉的身影。 　　修长纤瘦的少年静静站在树下，他头顶的繁茂枝叶挡住了路灯的光，他的上半身安静沉在阴影里。从姜未橙的角度，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明都已经看到她了，又为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过去吧，没事的，这里有我。”陈征显然很想卖她人情，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姜未橙领了他这个人情，拿着手机退离桌子。陈征适时喊几个人干杯，王萌注意到了她，但是她并没有发现对面人行道上的少年，不过即便看见她也认不出对方是谁。 　　姜未橙绕过几张桌子，来到马路旁，附近的一个红灯转了绿灯，数辆私家车穿行而过，暂时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朝对方看去，霍曦尘隔着六车道和绿化带和她对视了一眼，突然转身离开。 　　等到这一波私家车开完，她终于走过马路到对面的时候，那边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他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一句话都没有又消失，这也太不像是他的个性了。 　　++++ 　　半个小时后，当曲思恩电话打来，她很快知道了为什么。 　　“曦尘有没有去找你？”很难得的，她听见了曲思恩略有些急促的语气。 　　“有，不过没说上话他就走了，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曦尘他，无意间看见了我从医院拿回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单。”声音里，又多了一丝尴尬。 　　“你的意思是，你瞒着他做了你和他的亲子鉴定书？” 　　“对，我原本是想，既然他不愿意相信，总以为我不想认他，和我有矛盾，那就给他看事实。不过，我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给他看，也想先和他好好谈一次，结果他今天进书房，意外翻到了……” 　　曲思恩原本不想打这个电话的，主要有些尴尬，也知道可能会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件事发生在下午，他当时直觉他可能会去找姜未橙，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打给她。如今听她说他真的去找过她，心里多少有点后悔。 　　这次的情况，和之前两人闹矛盾不一样。 　　曲思恩除了别墅外，在城中还有一套高层公寓，通常情况他和霍曦尘都住在别墅，以前他带女朋友回家，霍曦尘排斥和不高兴的时候，就悄悄自己跑去高层公寓那里住。 　　一次两次的次数多了，他在别墅的时间便少了。 　　加上曲思恩艺术教授盛名在外，总有诸多聚会和活动等着他，他自己一年里住在别墅的时间其实也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 　　他自己都不经常在，也愈发不可能管束霍曦尘，别墅里除了常年雇佣的清洁工和保姆，冷清的厉害。 　　所以先前霍曦尘在姜未橙那里住了一个多月，他并不是不管，而是根本不知道，以为他一直住在公寓那。 　　后来知道他去跑去接近姜未橙，一怒之下就把公寓的门锁给换了，让他以后只能住在别墅。 　　这次霍曦尘从别墅离开的时候，不仅留下了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还留下了一张借条，表示自己会努力打工还他这几年的抚养费和其他费用。 　　如今的他，没钱也没地方可去，这才是曲思恩担心的点。 　　“他才走大概半个多小时，如果依照你说的他下午就离开了，那他应该是从公司那边跟着我过来的。他现在可能还在附近，我去找找看吧。” 　　“未橙……”曲思恩在电话里喊住她，“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曦尘这孩子……是有点桀骜不驯，也爱惹麻烦，但其实我有责任……” 　　++++ 　　上次见面时，他和她聊到曦尘的过去，可是最糟糕的那部分他并没有说。 　　他的前女友叫霍菲菲，原本就是有点多愁善感的性子，双亲过世早，辍学、早恋，想要结婚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后来曲思恩考进了大学，和她距离就更远了，他的父母也开始给压力。 　　几重压力之下，霍菲菲被他身边总是温柔照顾她的朋友打动，怀孕分手去了其他城市。 　　之后曲思恩去了意大利留学，而霍菲菲最终还是被抛弃了。 　　没有学历、单亲妈妈，没有家人的支援，她独自一个人在异地，唯一想到的就是找个新的男人依靠。 　　霍菲菲无疑是很漂亮的，看霍曦尘那张脸就知道了，他长相不随父亲，随了母亲，肤白唇红，纤长骨架，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冷冰冰的，若对着谁笑一笑，天上的月亮都愿意替她给摘下来。 　　而霍曦尘，在样貌上更加青出于蓝。 　　只可惜，霍菲菲并不聪明，几次都遇上了渣男。钱被骗光之后，男人也全跑了，她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她开始精神衰弱，发病的时候时常都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 　　据邻居所说，她不打孩子，可是家里时常会传出小孩子的哭声，别人听得揪心走去窗口张望，便看见霍菲菲一个人坐在客厅吃饭，或者是对着镜子化妆，对房间里凄凉的哭声像是完全听不见。 　　等到她打扮完出去，孩子的哭声依然高一阵低一阵的，后来慢慢便停了。 　　几次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在她出去的时候报了警，然后公安上门，那次破门而入之后，众人在房间里找到已经被关了六、七天的孩子。 　　那个房间大概只有八平米，没有窗，房间里一片狼藉，被褥翻在地上，因为没有厕所，六、七天的时间，孩子的大小便弄得到处都是。 　　他还太小，不知道怎么破门离开，也不可能报警求救——屋里根本也没电话，连灯都坏了，每天的光源便是屋子顶上一道狭小的天窗漏下一束光线。 　　七天，他饿疯了也渴疯了，屋里因为找食物被翻得乱七八糟。 　　公安看到了饼干和糕点的盒子，糖果纸，喝空的儿童水壶，空掉的奶粉罐子，还有一个水干掉了的小玻璃缸。 　　在那个玻璃缸的底部还有一条干涸而死已经发臭的金鱼和几块鹅卵石…… 　　这一年，霍曦尘四岁不到。 第15章 　　房间里的状况太过惨烈， 孩子被抱出去的时候奄奄一息，他被送进了医院。 　　据说那天霍菲菲回家之后也被带到了公安局，因为她未婚生子， 霍曦尘没有其他直系亲属， 公安严肃批评教育一顿，看到她态度良好，加上邻居也说她从来都没打过孩子， 也只能继续让她带着孩子。 　　不过这之后， 社区的人定期会上门， 邻居也会多加留意，但凡两、三天见不着孩子出现， 就会找各种理由去串门。 　　他们发现，霍菲菲确实如同邻居说的那样， 从来不打孩子。 　　之前那次，大概真的是意外吧。 　　那个时候的人对家庭暴力意识薄弱， 并不明白精神虐待以及冷漠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种。 　　她心情好的时候，邻居会看到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总是连带笑容的哄着他，一边给他看相册一边给他讲故事。 　　但大多数时候，她和孩子都闭门不出， 屋子里面也安安静静的。 　　正是因为太安静了， 完全不像一个拥有三、四岁孩子的家庭该有的样子…… 　　曲思恩当初之所以决定收养霍曦尘，可以说一半原因都在这里。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 十一岁的霍曦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瘦小小， 苍白孱弱，可是眼睛黑亮，五官秀美， 懂事安静不吵闹，除了偶尔爆发出来的倔强，几乎毫无缺点。 　　被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凝视的时候，旁人很难狠下心拒绝，尤其当想到他曾经遭遇的一切。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爸爸，最后曲思恩认下了他。 　　但显然，一个决定并不代表一辈子，养孩也不是养宠物。 　　他知道霍曦尘对父亲这两个字有执念，但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排斥他交往的那些女朋友，可能只是不希望他再谈恋爱，也可能只是纯粹的叛逆。 　　或许在他认知里，他是他的父亲，本就不该再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怕他会分心，会忽略他。 　　姜未橙的话还是有用的，这几天他也有好好思考过这件事，想着他或许只是因为在意他这个父亲才跑去接近她，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所以，他跑来接近你这件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依然要替他向你道歉，他其实本性不坏，这事也情有可原。我去做亲子鉴定，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当初带他回家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亲子血缘的责任不得不做，而是因为我想要带他回家。我只是没想到他知道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 　　姜未橙在电话这头怔默不语。 　　她站在距离大排档不远的马路旁，一侧是吵杂喧嚣的大排档，另一侧是偶尔有车飞逝而过的马路。 　　马路对面，高楼林立，冰冷的由钢筋水泥浇筑起来的都市森林，因为每一扇窗户后面的灯光，才有了烟灰气息，才让人在这个庞大而孤独的城市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但不是每一栋房子里面，都有那个等待着你回去的人。 　　她叹了口气：“如果上次你把这些事告诉我的话……” 　　如果她一早知道这些，之前霍曦尘再来找她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用那种冷淡的方式让他离开，至少会再多一点耐心。 　　她突然想起他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既然没办法一直对我好，那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 　　姜未橙挂掉电话，感到心口细微的疼痛。 　　她给霍曦尘拨打语音电话，那头没有接，等待片刻就被挂掉了。 　　于是她换成发微信，用的是文字：刚才为什么不等我过来就走了？ 　　——你现在去哪了，还在附近吗？ 　　——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过来吃？ 　　他没有回复，她一直看着对话框，就连“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都没出现过，说明他根本没打开消息看。 　　那一头设计组的同事又在喊着她回去继续吃宵夜和干杯，她坐了回去。片刻之后，她又突然起身，和几人说了声抱歉，表示有点急事，匆匆离开。 　　++++ 　　在附近找人的过程里，姜未橙脑海中时不时跳出他曾经说过的话。 　　“小时候被关在家里过，灯坏了一直没修好，我一个人抱着手电筒在柜子里坐了一晚上……” 　　“我好开心，我一直都想有个姐姐。这样就算小时候被关在房间里，也能有人陪着我，照顾我……” 　　“并不是……都骗你，其他都没骗你，都是真的。” 　　…… 　　所以，他说的那些并不都是为了吸引她注意力的谎言，只是因为难以启齿的过去，所以在她质问的时候无法向她解释。 　　之前那次，他过来找她，是想和她倾诉吗？ 　　可她却把他赶走了…… 　　这晚，姜未橙没有找到他。 　　回到老宅时，也没有在院门外见到他的身影。 　　等到了周一，她给曲思恩发消息，问他曦尘有没有去上学。 　　片刻，曲思恩回了电话：“没有，我上午问过了，班主任说他请了假。” 　　“高三生能请假？” 　　“是学校社团的活动，他在的那个篮球队得了H城高校冠军，要去S城进行省会联赛。说是周六下午就出发了，可能要去一个星期左右。学校的活动，请假是允许的。” 　　姜未橙松了口气，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 　　这家伙，应该一早就知道周六要去联赛的事，所以周五才会故意“离家出走”，还不接电话。 　　“不过，班主任说他已经申请了住校宿舍，估计等他从S城结束比赛回来，应该会住校。”霍曦尘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寄宿制的，但本地学生可住可不住。 　　以前他还小，他让他住校，他只能乖乖去。高中开始他就管不了了，尤其转学前在另一所高中发生了一点事，他转来励蕴之后，更加不愿意住校。 　　这回他主动申请住校，倒是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等他回来，我想请你和他谈一次。”虽然曲思恩不想承认，但霍曦尘在她面前确实比较乖巧。 　　而且，在他私心里，霍曦尘以前对他交往的女朋友都很排斥，唯独这次对姜未橙态度不同。 　　如果他追求成功，真的和姜未橙在一起，最起码曦尘这次不会再跳出来捣乱。 　　姜未橙原本也想找霍曦尘聊一次，闻言应承下来。她原以为要等到他回H城，没想到第二天公司里就有一趟出差的任务，目的地正是S城。 　　这个任务原本是另一位高级设计师的，若顿在S城几家实体店在上新款时出了点问题，市场部门的活，但也需要临时从设计组派个设计师过去。 　　这不算什么好任务，工作很碎，要各处协调，那位高级设计师借口身体原因，请假不去。这样组里只剩下姜未橙一位高级设计师，另外还有两位普通设计师。 　　陈征能力也够，原想替她顶下这任务，然而姜未橙犹豫了下，开口道：“还是我去吧，万一有问题，以免市场部又找借口把责任丢过来。” 　　++++ 　　姜未橙两年多没回S城，没想到会以出差的形式回来。 　　她曾在这里度过轻松愉悦的大学生涯，也是在这座城市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她以为再次回到这里，心里会有所惆怅，可在乘坐的车子经过熟悉的街道时，心底漾起的只是对青葱岁月的缅怀。 　　或许她对何温所有的热情都在追求他的那几个月用光了，那之后并不怎么顺心和愉悦的一年恋爱，并没有给她留下值得回忆和惆怅的过往。 　　若顿在S城的几家实体店都在大型Shopping Mall里面，这系列男装属于新品牌，也是若顿近几年为了扩展顾客群体开拓的几个新品牌之一。如今这几个新品牌都还在试水阶段，之前的春夏款系上市后反响还可以，但远没有达到令人满意的业绩。 　　这次姜未橙所在设计组负责的是这个新品牌的秋冬款，如果市场反馈依旧和之前差不多，那么这个新品牌很有可能在年后撤下，所以市场部的人都挺上心着急。 　　如今市场竞争激烈，各大服饰公司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想要在这样的行业里保持领先水准，除了维系已成型的品牌外，也必须不断创新才能不被市场淘汰。 　　姜未橙跟着市场部的人跑了两天，几家实体店一一去过，该自己负责的部分一点都不含糊，全部一丝不苟的完成。 　　等到了第三天，就完全是市场部的后续工作了，姜未橙今天没事，市场部的同事和她约好晚上吃饭的地点，便离开酒店继续去忙。 　　她在酒店独自吃了自助早餐，回房换了身比较舒适轻便的衣服，便出了门。 　　十月中旬，也是一年里最舒适的季节。 　　她没打车，熟门熟路的坐了地铁，再转公交车，去了城西篮球馆。 　　城西篮球馆位于S城体育馆旁边，是室内篮球馆，也是S城最大的篮球比赛场地。 　　最近一周，省级高校篮球联赛会在这里进行，通过两两对决，PK出冠军和亚军两支队伍，去参加全国联赛。 　　今天上午十点场，是来自H城的励蕴高校篮球队与本城市一高中篮球队的比赛。 　　市一高中的篮球队几乎年年都能打入全国联赛，去年更是拿下了全国第三的好成绩，相比之下，励蕴高中往年连H城联赛都没冲出过。 　　市一高中的篮球教练分析过，今年励蕴高中除了有从初中时升上高一的明星球员黎子望外，还多了从其他高校转学过去的黑马霍曦尘。 　　这两人，一个控球后卫加三分神投手，另一个擅长近战上篮得分，并仗着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包了几乎所有的篮板和灌篮。 　　因为这两个人，让励蕴的篮球队水准升了一个大台阶，但对市一高来说，除了这两个人，其他的球员不足为惧。这场比赛，他们只要正常发挥，稳赢！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这场比赛打的格外激烈。 　　姜未橙这次很快找对了方阵，坐在励蕴休息区上方不远处，格外专心的看着底下的球赛。 　　当然，她还是看不太懂，只能从霍曦尘格外严肃的表情和满场跑的状态下，分辩出这应该是一场苦战。 　　比赛的分数一直咬的很紧，20对24、33对30、45对48、56对53……两队分数不断反超越。 　　她注意到每每市一高的分数超出励蕴四、五分的时候，霍曦尘便会进入爆发式的得分阶段，现在56对53的比分里面，有将近四十分都是他的个人得分。 　　市一高的教练在一旁叫的震天响：“拦他！赶紧拦！两个人一起！不，三个人！……我去！怎么回事呢！还是人吗！都跑半场了怎么还有体力！……” 　　然而气人的是，一旦励蕴的分数反超了，霍曦尘便会进入只守不攻状态，他挡在篮下，对方想要突破他去投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还会时不时的在对方突破时抢球，各种花式传给黎子望，后者只要球一到手，立刻三分投篮，百投百中。 　　因为这两人的配合，导致市一高的队员几乎都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尤其以往得分的一个主力球员，来来回回几轮之后就开始暴躁了，数次冒进犯规。 　　霍曦尘留意了对方的犯规次数，再次拿到球准备进攻时，一边运球一边勾着唇角淡淡朝对方笑了笑：“怎么了，不是省级强队吗？就——这样而已？” 　　表情和话语太过挑衅，对方直接爆了，无视教练的声音阻止他上篮。 　　一个呼吸的瞬间，裁判的哨声响起，篮球落地，霍曦尘身体失去重心，手腕撞上一旁的篮球架。 　　对方打手犯规，五次犯满直接被罚下场，而霍曦尘也因为手伤下了场，换上了其他替补球员。 　　市一高的教练暴跳如雷，直接喊了暂停，回头一个劲数落那队员：“你搞什么呢！叫你不要冲动！老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他故意挑衅你，就是为了引你犯规！…… 　　他刚才那么满场跑，体力就算再厉害也该到极限了！他本来就要下场休息！这是故意在下场时拖着你一起呢！” 　　这个球员是队里得分最厉害的那个，可惜脑子有点不好使，一点就炸。 　　暂停休息，场上两队人彼此都打出了真火，远远对视着，气氛紧张。 　　姜未橙注意着霍曦尘的手臂，见他起身在队医陪同下去了后场休息室，蹙眉站起身。 　　++++ 　　市一高的队员并没有留手，短短几分钟，霍曦尘右手手腕撞伤的地方已经青紫了一大片。他坐在长椅上，队医给他喷了药，然后用绷带固定，表示关节有一点扭伤，让他今天别再上场了。 　　他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休息室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他抬起视线，先入眼的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来人穿着浅蓝色的真丝收腰长袖衬衣，底下是牛仔短裤和白色运动鞋，走动间真丝的衬衣长摆轻晃，愈发衬得双腿纤长白皙。 　　这件衬衣姜未橙买来后自己改过，前摆只及大腿，后摆却几乎到脚踝处，穿起来利落又飘逸，是她喜欢的款式。 　　霍曦尘只瞥了她一眼便落下视线，平静的就像没看到来人一样。他伸手拉下前额的发带，刘海散落下来，半掩住他的眼睛。 　　队医收拾完东西离开，经过时还多看了姜未橙几眼，对方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只是他以前从没见过，应该不是学校的老师。 　　他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她，结果却对上霍曦尘投射而来的锐利视线，顿时有些尴尬的退了出去。 　　霍曦尘收回警告的目光，取过一旁的矿泉水想开，结果牵动了手腕，他无声拧眉。 　　“我来吧。”姜未橙想去取他手里的水，却被他避开。 　　“你来干什么？”少年开口，声音冷硬。 　　姜未橙在他对面的长椅坐下：“正好经过，就进来看看比赛。” 　　“经过？”他嗤笑了声，“从H城经过到S城？” 　　“我来S城出差。” 　　“呵，又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 　　“他是担心你。”她见他拧着眉试图单手开瓶盖，也不愿意让她帮忙，感觉好气又好笑，“之前在大排档那里，你为什么看到我又走？后来给你发消息，你到今天都没回。” 　　他手顿了下，没出声，固执着用受伤的手拧开了瓶盖，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下颚和颈部的线条随着他仰头喝水的动作露出来，绷出一道优美而有力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快，他呛了一口，水沿着他下颚流下来，一路从他的喉结滑过，没入锁骨间。 　　他低头猛咳，姜未橙起身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然后帮他拍着背。 　　霍曦尘避开她的手，用力甩开面前的毛巾，抬头看她：“凭什么？” 　　她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凭什么你想冷淡就冷淡，想对我好就对我好？不是已经赶我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他的眸底蕴着怒意，某个情绪似乎从那天晚上起，直至此刻都没有消散。 　　“小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姜未橙在他面前半蹲下，视线顿时矮了他一截，她只得抬头看他，“之前那件事是我的错吗？” 　　“对，都是我的错，我自找的！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讲道理，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说谎欺骗你，虚情假意——”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气什么？当然是气她态度冷淡赶他出门啊！ 　　凭什么！她想对他好就对他好，想收回就收回！ 　　连他的道歉都不愿意好好听，态度冷淡敷衍，只想赶他离开……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偏偏这些话，现在他不愿意说出口，以往能对着她随意撒娇装可怜，那是因为心里觉得这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哪怕之后他心思异动，有些话语举动开始真真假假他也始终没有正视过。 　　而这次，他却清楚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想要和她撒娇，也更加想要她能软声哄他。 　　这么羞耻的事情，在他心里还生气的前提下，他怎么说得出口！ 　　姜未橙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眸，又有点心软了，刚伸出手准备去摸他头发，休息室门口处传来吵杂的声音。篮球比赛已经结束，其他队员都回来休息室换衣服。 　　她收回手起身，没有看见他追着自己手指的目光。 　　霍曦尘不爽的瞥了眼门口处，刚才差一点点，她就摸上了…… 　　“美女姐姐！”上一次在烤肉店包厢和她说过话的男生——黎子望兴高采烈的走上前，“我刚才在场上就看见你了，你来看我们打篮球吗？我们打赢了哦！今天我们没有其他比赛了，现在准备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可以吗？”姜未橙礼貌问对方。 　　“不可以！”霍曦尘抢着回答。 　　她朝他投去诧异目光，霍曦尘抿了抿唇，固执的作死：“不可以，她是来出差的，很忙。” 　　“那好吧。”黎子望显然有些失望，随后又笑起来，从衣物柜取出手机，“那美女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吗？一会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吃饭啊！” 　　“不可以！”霍曦尘长眉紧蹙，朝队友投去警告的冷瞥。 　　那表情像是护食的大型犬科动物。 　　姜未橙实在没忍住，伸手在霍曦尘张扬的黑发上按了按：“好了，我不打扰你们，我先去忙工作，你们好好庆祝吧！” 　　她在一群崽子们目光灼灼的盯视下离开了休息室。 　　在她走后，霍曦尘突然起身，速度飞快的冲完淋浴，换上干净的T恤和开衫，和教练说了声有事，便离开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吹干头发。 　　黎子望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 　　++++ 　　觉察到有人跟着自己时，姜未橙正在街角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 　　她原本想约苏桃的，无奈她临时跟着从慕去日本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上次之后，苏桃很少和她聊从慕，在姜未橙感觉，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多的解释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更何况，她了解到苏桃后来似乎并没有和从慕复婚，那张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的确是经纪人私下拿来的，但也确实已经生效了。 　　算错有错着吧，但婚已经离了，想要再复婚就没那么简单了，首先公司这一关就过不了。 　　她替苏桃憋屈，可她毕竟不能替代她过她的生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知道，无论何时，只要她有需要，一个电话就行，她会第一时间赶到。 　　少年勾着背包，就坐在咖啡厅斜对面步行街的长椅上。 　　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他能看见那人的一举一动，她不知道在和谁通电话，说了很久。 　　一旁有个小男孩提着一篮子布偶玩具来向他兜售，霍曦尘没像其他人那样赶走他，而是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一点：“小朋友，童工犯法知道吗？” 　　小男孩：…… 　　他白了霍曦尘一眼：“大叔！不买你勾什么手指！无聊！有病！” 　　霍曦尘：…… 　　被骂无聊有病的十八岁“大叔”最终还是买了一只布偶，是只模样有点傻气又有点凶的熊，看着挺像她的。 　　他准备她下次再冷冷淡淡赶他走的时候，把熊拿出来凶她。 　　就这么说话买布偶的几分钟，等到他再次看向咖啡厅时，发现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了。他眯起眼睛看，隔了片刻，咖啡厅服务员过去收走了咖啡杯。 　　这代表她不是去了洗手间，而是离开了。 　　霍曦尘拎起背包，抓起熊朝街对面走。 　　这一片再过去点就是S城的步行街商圈，哪怕是非双休日，人也挺多。 　　他迈动长腿，在行人间穿行，寻找熟悉的身影。 　　姜未橙停在一家精品店的橱窗前，明净的橱窗玻璃映出步行街对面高瘦的身影，她取出手机假装自拍，调整角度对准他，放大了他的脸。 　　那张漂亮白皙的脸上表情又臭又冷，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墨黑的眼眸专注的盯着她的方向，那里面的不爽之意几乎要变成实质而出。 　　姜未橙有点莫名，不明白他跟着她做什么，明明就一脸看到她很生气的样子，而且他们篮球队不是说要去吃饭吗？ 　　她走进精品店，一边装着看包，一边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这一次，他接了，只是通过电流传过来的声音很硬：“怎么？” 　　“你下午没有比赛了吧？” 　　“干嘛？有事直说！”一副嫌弃她啰嗦的口吻。 　　“是这样的，我下午其实也没有工作，你——想不想一起去S城的主题乐园玩？” 　　“……” 　　那头没有出声。 　　姜未橙微微侧头，站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安静凝视橱窗外街对面的他。 　　少年似乎有些怔住了，站在那里呆呆的，他捏着手机站在那里看着精品店的方向，隔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你好幼稚啊，都多大的人了，还去主题乐园？” 　　“那你去不去？” 　　“……去。” 第16章 　　两人约在主题乐园大门外的广场上碰头， 她挂上电话走出精品店，熟门熟路的去坐地铁。 　　而他始终跟在她身后，缀着一段距离， 以免她发现自己。 　　姜未橙假装没有发现他， 路上带上耳机用手机听音乐。 　　下地铁站口的时候，有人从楼梯下方急匆匆跑上来，因为太着急重重撞了她手臂一下， 她身体一歪， 手机从她指尖掉落， 好在屏幕没碎。 　　那人一句道歉也没有，直接越过她就走了。 　　姜未橙弯腰捡手机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人在出了地铁站口的不远处，同样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那人张口骂了句， 结果对上对方一米八五的身高，凶冷的表情，没敢继续找麻烦，低声骂了两句快步走了。 　　姜未橙捡起手机，无声笑了笑。 　　两人就这么一个装没看见， 一个真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一前一后的抵达了主题乐园广场。 　　姜未橙和他“碰面”后，将自己在半途拐进肯德基买的两个汉堡和一杯饮料递给了他。 　　“干嘛？”他接过去。 　　“你还在长身体， 怕你饿， 你先吃吧，我去买票。” 　　“现在谁还在售票点买票啊姐姐！”霍曦尘摇晃了下手机，“早就已经买好了。” 　　“这里门票挺贵的， 我把钱转给你！”她说着去拿手机。 　　霍曦尘眉梢一扬，抿了抿饱满红润的嘴唇，长臂一伸勾住她脖子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走啦，才多少钱，别婆婆妈妈的！” 　　“勒——”她去掰圈在锁骨上方的手臂，薄薄的长袖外套下，是少年纤瘦却结实的手臂，根本掰不动。 　　“我都受伤了，你也不让我靠靠？”他将裹着绷带的那一截手腕露给她看，感觉上像是在撒娇，不过不似从前那样温软，反而带了些傲娇。 　　“行行行，靠着。”他稍稍松了一点力，她便不再挣扎了，想到什么，又去拿手机，然后解锁开了微信。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她的动作，他很不满的看着她：“都说不要转给我，这点钱我自己有！” 　　“确定是你自己有？” 　　他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冷哼一声：“想什么呢！才不是那个人的钱，我自己打工赚的好吗！” 　　对着这张冷脸，她却笑了：“嗯，很能干。”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她的笑容，片刻，低头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别把我当小孩，我成年了，打工赚钱是很正常的事。” 　　“嗯，又能干又正常。”她今天原本就是来冰释前嫌的，自然好说话的很。既然他愿意接受和解，那她都由着他。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他抿了下唇，决定暂时大度不和她计较。 　　这个主题乐园是新造的，有各种最先进的游乐设施，比她以前大学时期和其他同学去的游乐园好玩的多，也华丽的多，琳琅满目的各种主题区域看得人眼花缭乱。 　　霍曦尘起先还摆酷，跟着她去排队的时候，一脸高冷傲娇的站在她身侧，评价这个设施太幼稚，评价那个设施太傻……总之加起来各种没兴趣。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吧？” 　　“……” 　　但很快，随着第一个项目悬挂式过山车的开启，他嗨了。 　　“那个我们再坐一次！”从过山车上下来后，他立刻一脸正经的提出意见，“刚才太快了，我得再考察一次。” 　　“不不，姐姐年纪大了……”姜未橙头疼。 　　“你才不大，走啦！”他长臂一伸，习惯性勾住她肩颈，直接领着人去排队。 　　在他们身后，和他们同一批坐过山车的几个年轻女孩子也笑笑闹闹的跟着重新排队。 　　霍曦尘唇角微勾仗着身高伸长脖子数前面排队的人，在计算要等几批才能轮到他们，完全没有注意他们身后，那几个女生落在他身上热烈而晶亮的眼神。 　　姜未橙倒是注意到了，她看着她们明朗热切充满憧憬的目光，感叹了一句青春真好。有些情感，只有在固定的年龄段，才能体会到。 　　青春之所以宝贵的原因就在此，就像她，哪怕看着霍曦尘的时候也知道他长相非常优越，可却不可能会像年轻的女孩子那样脸红心跳，悸动而憧憬。 　　“看什么呢？”他计算完批次，低头见她心不在焉的看向别处，便朝她目光的方向瞥了一眼。结果这一眼，惊得那几个女生脸红低呼，那模样简直像是追星女孩见到了偶像。 　　姜未橙满耳朵都是她们压低的碎语：“哇靠！好帅！……是不是哪家娱乐公司的新人啊？比你老公还帅啊！……老公原谅我！我要爬墙了！……太帅了！我要死了！” 　　姜未橙：…… 　　果然，年龄即代沟。 　　霍曦尘一脸习以为常的收回目光，把身旁的人从身侧拉到身前，依旧把受伤的那只手挂在她肩上，凑到她耳旁问道：“我今天打篮球的时候帅不帅？”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些微的痒，她捏了捏耳垂：“帅。” 　　“敷衍……”他语气抱怨，唇角却翘了起来。 　　那些总是用迷恋目光看着他的女生们他觉得厌恶而烦人，可她这样敷衍的态度却反而让他觉得喜欢。 　　他大概真的得病了吧……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上了摩天轮，不是节假日，坐摩天轮的人不算多。 　　他们单独坐了一个摩天轮舱。他把之前买的卡通兔耳戴上，然后强行把一对熊耳朵安在她头发上。 　　“好傻好呆啊你！”他站在她面前，唇角扬着笑，连眉梢眼角都是飞扬而单纯的笑意。 　　这个笑容，让他眸底的漠色全数化开，变得柔软而明丽，正是当初她在老宅院门外，第一眼见到他时的那种笑容。 　　她心里微微一动，原来是真的。 　　原来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笑容，是真的。 　　霍曦尘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眸光专注的凝视着他，浅澈的茶色，清澈纯粹得像一块剔透的水晶。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利用、没有迷恋、也没有厌恶嘲笑…… 　　他的手指从她颊边经过，指尖不小心擦过她柔软的面颊，细腻的触感让他心神摇曳。 　　他心里又开始痒，一丝丝的，酥酥麻麻，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揉了揉她头上的熊耳朵，终是控制不住，张开手臂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你这动不动就抱的习惯真是……”他力气不小，她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了，“霍曦尘！” 　　“以后，能不能一直对我好？”少年清透磁性的嗓音里带了一点点压抑的哽咽，这一点哽咽如同一支箭矢，悄无声息的击中她的心脏。 　　“小尘……” 　　“不要一会对我好，一会对我不好，我很讨厌这样子……”记忆里的那些事，从没有一天真正离开过。 　　小时候，他必须要乖，要会看眼色，不能哭闹，无论是肚子饿了，还是口渴了，或者在空荡安静的家里待到无聊了，都不能发出声音，因为他的妈妈不喜欢吵闹，喜欢安静。 　　他被关过很多次，有时短一点，有时很长。 　　最长的一次，简直像是待在地狱一样可怕。 　　无论他怎么叫怎么哭，他的妈妈都没有理他。 　　他吃完所有能吃的东西，最饿的时候甚至拆开被子把棉花放进嘴里嚼，后来连鱼缸里带着腥臭味的水都被他喝光了…… 　　而门外，他的妈妈就像是完全听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以为自己不乖，他的妈妈才不理他。所以，他要更乖了，再乖一点，不发出一点声音，妈妈才会对他好。 　　偶尔，妈妈真的会对他好。 　　她会抱着他去屋外晒太阳，一边给他看父亲的照片，一边给他讲他爸爸的故事。 　　那是他幼年时光里唯一开心幸福的时刻。 　　照片上面，是曲思恩的脸，他和她抱在一起，对着镜头笑。照片很多，她总是一张张从头翻到尾，语气温柔的说故事。 　　然而等到故事说完，她又会陷入无尽的沉默。 　　而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的跑到房间角落或是躲进衣柜里，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如果发出声音吵到妈妈，他又会被关进黑漆漆的小房间。 　　他不想再被关了…… 　　再大一点，霍菲菲终于送他去了幼儿园，因为读的晚，加上常年在家强制性的保持安静，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其他孩子笑他蠢、笨、白痴……受大人的影响，说他是杂种，是垃圾…… 　　一开始他哭，回家想要说给妈妈听，可才开口，他妈妈就皱起眉头，用那种他害怕的安静目光看着他。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连哭也不敢哭。 　　在他还没明白什么是杂种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说她妈妈想听的话，在必要的时候保持安静，至少可以少被关几次，少饿几顿…… 　　而那些在幼儿园、小学嘲笑他、骂他、欺负他的孩子，他选择了沉默的反抗——打回去。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打回来，偶尔也会赢，但人数的差距让赢的次数非常少。 　　有家长告状，霍菲菲通常是不理会的。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去世前那几年，她疲于生活工作，更加不会管他的事…… 　　霍曦尘知道，他对父亲这两个字有执念，甚至有依恋。 　　因为对他来说，只有当父亲“出现”的时候，他才是个正常的孩子，才有其他孩子哪怕吵闹任性也能拥有的“母爱”。 　　可是他饿着肚子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爸爸”的时候，对方却说他根本不是他的父亲。 　　那时的绝望，他至今没办法忘记。 　　曲思恩从孤儿院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有个家，可结果他只是有了一间大很多，漂亮很多的房间。 　　他经常不在家，偶尔也会带不认识的女人回来，让他喊阿姨。 　　他不喜欢她们。 　　他从小在霍菲菲的神经质般的高压控制下生活，他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样子，也总是能看清楚那些女人又是什么样子——曲思恩的眼光总是不太好。 　　姜未橙一直让他回家，可对他来说，那里根本不是家，只是一栋冰冷的房子。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姜未橙的那栋老屋。哪怕只是住了一个多月，下雨天会断电，会发出吱吱嘎嘎奇怪的声音，可他还是觉得很温馨。 　　“下雨天去接你，是因为担心你……” 　　她蹙眉，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背你回家是怕你用坏掉的高跟鞋走路脚会疼……想去郊游写生是因为可以和你一起去……” 　　抱着她的少年说着说着，圈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一点，像是怕提起这些，又会惹她生气，她又会想要赶他走。所以，他要先抱紧一点。 　　姜未橙没挣扎，她大概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 　　“给你做饭的时候我很开心，第一次的确是故意的，不过那时我真的不会炒蛋以外的菜……” 　　“收到你做给我的衣服我非常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手给我做衣服……” 　　“想要你去看我比赛是因为我知道我会赢，想和你分享胜利……还有，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九月二十五号，不算什么大日子，曲思恩因为忙于工作，完全将这事给忘记了，就连礼物都是助理代买代寄的。 　　可她却记得，还给他买了蛋糕，陪他一起过。 　　说到底，他不需要多漂亮多大的房子，多昂贵多精致的礼物，他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真心陪伴他、关心他，会和他笑笑闹闹一起回家…… 　　一顿亲自动手做的简单晚餐，一件不花钱却很有意义的礼物，切蛋糕时的陪伴祝福……所有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我很高兴自己十八岁的生日有你陪我一起度过……我知道，我的出发点不对，我错了，我和你道歉……可你之前问过我，我的‘真的’在哪里，这些就是我说的‘真的’，它们真的有……” 　　哽咽之后，他的声音里满满的全是委屈。 　　“嗯，我知道了，我已经不生气了。” 　　“那你能不能一直对我好？”不会因为他乖，或是不乖，而改变态度。 　　她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开口应他：“好。” 　　姜未橙没有办法拒绝。 　　这样子的霍曦尘，可怜又可爱，让她的心柔软到不像话，她哪里拒绝得了。 　　她也根本不想拒绝。 　　++++ 　　傍晚的时候，意犹未尽的霍曦尘一步三回头的勉强跟着她出了主题乐园。 　　他没说什么还想玩，不想走之类的话，但她看得出来，于是安慰道：“H城也有很好玩的乐园，等回去了找个休息时间再带你去！” 　　“谁说我还想去乐园了？”他转过头，伸手勾住她脖子，“我就看看建筑，大门还挺好看的……” 　　姜未橙忍笑：“那H城乐园你去不去？还有H城海洋乐园。” 　　“……去。”他看了她一眼，又伸手去揉她头上的熊耳朵，“我陪你去！” 　　“行吧，陪我去。” 　　她晚上还要去和若顿的同事吃饭，这顿是工作饭局，她必须得去，不过霍曦尘有点不乐意。 　　“所以你要抛弃我了？”回程的地铁上，他一脸不爽。 　　他原本还想带她去吃大餐的，之前在乐园里时，他都已经做好的攻略，找了一家特别浪漫的店，连位置都悄悄订好了。 　　“这是工作，我也没办法。”饭局之类的，吃着都让人心累。 　　正说着，姜未橙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他瞥了一眼，脸色微变。 　　电话是曲思恩打来的，他明天在S大有个讲座，今天提前过来了，想问一下霍曦尘的情况。 　　“你已经到了吗？”姜未橙听完对方几句话，抬头问面前的少年，“你要不要，和你爸一起吃晚饭？” 　　霍曦尘：…… 　　++++ 　　珍宝阁是S城有名的本地私房菜馆，姜未橙到包厢的时候，若顿的其他同事和本城实体店的几位经理都已经到了。 　　几位经理是东道主，和她一起过来的市场部同事是客人，客人明天就要走了，这顿饭是给他们践行的。 　　果然如同姜未橙所料，菜没吃几口，对方就开始敬酒。 　　姜未橙其实酒量还可以，有时候哪怕喝多也不过晕睡一小会，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同事形成自己酒量很好的概念，市场部同事都以为她不太能喝，加上这次出差合作还挺愉快，见对方敬酒，两个男同事便把大头拦下了。 　　姜未橙象征意义般喝了几口，一边看其他人聊天笑闹干杯，一边安静自在的吃菜。 　　这家菜品真的非常好吃，但是价格也很贵，不过经理们宴请他们总公司的人，属于公账，自然会挑好的来吃。 　　饭局中途，她听见这边经理出去洗手间回来时，和隔壁包厢的人碰到，互相打了招呼。 　　回来之后，那个经理便有些感叹的表示事事多变，说隔壁是亚仁服饰的人，亚仁以前在本地市场占有率很高的，但这一年，大概因为原本的何总进了医院，董事们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弄得小何总压力很大。 　　这经理说着，又感叹还好自己是若顿的人，全国前十服饰品牌到底不一样，无论市场行情如何变化，永远能走在时尚前端。 　　服装这个行业，唯有不断的创新再创新，才能始终走在前列！ 　　这番话说的不错，既突显了自家公司，又不着痕迹贬低了同城同行业的其他公司。 　　姜未橙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汤，S城确实不算大，遇到也不奇怪，不过她觉得应该不会巧到某种地步。 　　结果，还真的巧到了某种地步。 　　姜未橙进洗手间的时候，听见某个隔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 　　珍宝阁的洗手间非常漂亮，是正方形的，洗手台位于中间，正反两面都是那种类似梳妆台的圆镜，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排着，周边还缀着一个个小灯泡打着柔光，从圆镜的间隙可以看到对面的人。 　　姜未橙在这一侧的洗手台洗手，对面，隔间的门开了，一道略微虚浮的高跟鞋声音从里面走出来，一旁还有年轻女孩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怎么样？陆主设，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 　　“喝都喝了，你现在让我走？”凌厉的女声因为呕吐而略显虚弱。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刚才应该拦下的！” 　　“你拦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就要看我喝。”陆可冉小心翼翼漱了口，用助理递来的纸擦干净水珠，示意对方打开化妆包，让她补妆。 　　小助理显然完全是陆可冉这边的人，看到自己老板脸色苍白手指发抖还依然强撑着补妆，再开口时带了点哭腔：“都怪何总，今天不是说好要过来的吗，现在人家以为亚仁不重视他们，才会故意为难你。可你是设计师啊，关你什么事呢……” 　　“行了。”陆可冉心情极差，又不能解释她和何温的关系不如从前，于是瞪了小助理一眼，对着镜子刚想涂唇彩，突然想起什么，把唇彩还给助理，取了粉饼过来。 　　她细细补好粉，打开手机美颜相机，四十五度抬头，用俯拍角度拍下了自己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模样。 　　美颜相机强大的功能根本无需修图，陆可冉稍微调了下色，用了一种冷色日系风格，然后上传朋友圈。 　　配字：微笑着努力下去，坚持！为了梦想，也为了…… 　　后面一个“为了”，她用了具有想象空间的点点点。 　　别人不懂，但她觉得何温应该能看明白。 　　哪怕他不在这里，她也想让他知道，她现在是为了谁在努力，为了谁才会喝酒喝得脸色这么苍白。 　　当然她也更加希望，他看到朋友圈心软了，直接过来找她，和她一起应付剩下的半顿饭局。 　　陆可冉发完照片，心情变好一点，接过助理递上的唇彩，倾身小心涂抹。因着这个动作，视线角度变化，透过圆镜之间的缝隙，她看到了洗手台另一侧的人。 　　纯白的明澈柔光下，姜未橙安静站着，拿着纸缓缓擦手，那双手可真美啊，白嫩细长，那张脸也美，莹白透粉，眉眼沉静柔美，看起来气色极好，几乎不用美颜就有了美颜的肤质。 　　陆可冉几乎是有些自嘲般笑了笑。 　　“陆主设？”小助理不解唤她。 　　“你先出去等我。” 　　对方不明所以，但胜在乖巧听话，闻言放下化妆包，说了声在走廊等她，便出了洗手间。 　　“怎么又这么巧？”陆可冉不着痕迹的挺直了腰，重新以一个优雅的动作继续涂唇彩，“你该不会是在故意和我巧遇吧？” 　　姜未橙将纸丢入纸篓：“为了什么，就为了看你过得有多不好？” 　　陆可冉停下动作，她的指尖因为这句话，颤抖得有些控制不住。 　　她从以前就知道，姜未橙绝对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但她没有办法，从何温和她在一起开始，她就注定和她是敌人。 　　“我过得不好？那你又过得有多好？” 　　陆可冉眉峰一扬，整张脸愈发犀利：“我好歹是富家千金，生活无忧，学业出众。我可以选择出国，也可以选择帮我喜欢的男人打理公司，我才二十六岁，但我已经是主设计师了！你自己说说，你距离这个位置还有多远？等你什么时候爬上我这个位置，再来嘲笑我的生活吧！” 　　姜未橙淡淡笑了笑，面对被击中弱点而激动的女人，没兴趣继续落井下石。 　　然而陆可冉却拦住了她：“姜未橙你知道吗，你是个失败者，因为我的存在，你只能避走异国，失去你追了几个月才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人，这么轻易的被我打败，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人，放弃一切离开，这样的生活就好了？”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一下子找回了这阵子失去的东西：“而我，我至少很勇敢，我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争取！去努力！而你——只会逃避！” 　　“争取？”她比陆可冉还要高一些，即便穿了休闲鞋也能和穿了高跟鞋的她平视，“我认为，争取的原则，应该建立在礼义廉耻的基础上。 　　你所谓的勇敢，是不顾道德的谎言，你的种种举动，只能用小三定义。但小三，起码正大光明，坏也坏的坦然。 　　你呢，在他面扮演所谓的知心朋友，可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懦弱、胆怯，只敢偷偷在我面前绞尽脑汁的扮演小三。” 　　姜未橙凑近她，仔细看着对方略显憔悴苍白的脸：“你连小三都不如。有句话你应该听过——那牌坊你立着，高兴吗？” 　　“你——”陆可冉气得发抖，扬起手就朝她脸上打。 　　但姜未橙早有准备——实在是她对陆可冉的人品没什么信心，怕她说不过就动手，于是快狠准的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直接照着她的脸给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响亮清脆。 　　陆可冉倒退两步，差点撞上镜子，她完全被打懵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姜未橙打了。 　　“你……我要报警！” 　　姜未橙打了一手粉，有些嫌恶的重新洗手：“报警？因为我自卫吗？” 　　显然，她洗手的动作又一次刺激到了陆可冉，她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让她的心颤了颤，一层层的委屈将她重重包围。 　　她知道自应该避开姜未橙接这个电话，会更安全，但她就是想在她面前接，她想让她知道，曾经属于她的男人，现在是她的！ 　　“喂，小温？”她放任委屈上涌，声音里带上一丝淡淡的情绪。 　　“喂？你没事吧，你们还在珍宝阁吗？”何温显然没有听出这一丝委屈，他其实并不想打这个电话。 　　他知道今晚亚仁有个应酬饭局，还挺重要，但每次只要一想到饭局，他就会想到以前很多次，他丢下姜未橙赶去饭局陪陆可冉的场景。 　　陆可冉遇到难题他跑去帮她这并没有错，但每一次，发生这事时，他和姜未橙都会弄得很不开心。以至于他最近有点排斥，但他也明白这样不好，是迁怒。 　　他今天借口公事还没完成，说要晚一点到，但现在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他看手机的时候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他能看出来她似乎有点不太好，犹豫之下打了这个电话。 　　他把车停在珍宝阁大门的马路对面，降下了车窗：“我现在就在附近，你行不行，需要我过来吗？” 第17章 　　这句话让陆可冉一个激灵， 瞬间从被姜未橙打耳光的愤怒里清醒过来。 　　何温说他在附近，问她需不需要过来？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说的附近就真的是附近。她当然想让他过来， 她发朋友圈的目的就在此。 　　他最近待她说不上多冷漠， 可肯定没办法像从前那样。 　　她心里其实觉得委屈，哪怕她那晚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喜欢他又不是什么错，她是外貌学历配不上他， 还是家世配不上他？至于这么冷淡？ 　　像今天这样的询问，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难得的温言软语。 　　她很想说好， 但偏偏她现在不能说！ 　　姜未橙也在珍宝阁，她是不可能让他见到她的——尤其在她这么狼狈的一刻。 　　陆可冉调整了语气， 不仅得拒绝，还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没事， 对方的确比较难缠，不过我可以搞定， 你今天也工作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会帮你处理这边的。” 　　“好的，我知道了。”何温升上玻璃窗，重新启动了车子， 在挂电话之前， 还是电话那头的人道：“抱歉，可冉。” 　　这句话， 为的是这阵子的刻意冷淡， 也是为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友谊。 　　只可惜，陆可冉没有听出来。 　　这句抱歉，让她压在心里许久的石头缓缓落了地。 　　然而直到她挂上电话的时候， 才发现姜未橙早就不在洗手间里了。 　　她对着镜子，细细看自己的脸，对方下手不轻，脸似乎有点肿了。她心里又涌上愤怒，对着镜子小心补粉。 　　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但是这一巴掌，她早晚会打回来！ 　　++++ 　　同一个夜晚，同一座城市的另一家餐厅内。 　　这是S城最近很热门的网红餐厅，以唯美浪漫的气氛以及套餐为主打，靠窗的某桌，气氛却不太融洽。 　　霍曦尘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沙拉，听完了曲思恩讲述的过往。 　　“我去做鉴定书，不是想让你离开家，而是在我感觉，你一直都很介意父子血缘这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我照顾你，带你回家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是因为我想照顾你。” 　　霍曦尘嗯了声，看着他认真的说了句谢谢，没有多说其他什么。 　　曲思恩捏了捏鼻梁，轻轻叹口气。今晚霍曦尘肯见来他，并且愿意坐下和他吃这顿饭，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冰释前嫌了。 　　但这几年，他真的越来越弄不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归根结底，也只能说是叛逆期。 　　如今两人关系算是缓和了，曲思恩又提出让他回去住。 　　“宿舍挺好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住校吗？”霍曦尘不愿意回去，原因太多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曲思恩对他根本没有义务和责任。 　　他不希望自己是个负担，更何况，姜未橙那边他是不会让的，要真住回去，感觉以后站在她面前都没有底气。 　　“怎么，知道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认我这个爸了？我好歹养了你七年，你也喊了我七年爸！” 　　“你不会后悔吗？”他抬头，眸色深幽。 　　曲思恩显然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言下之意，他笑着道：“别傻了，我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那我可以住公寓那边吗？别墅太大，你也总是不在。” 　　“可以。”各退一步，曲思恩可以接受。 　　“谢谢。还有，以后也不要给我卡和零花钱了，其实我自己有打工，钱也够用。” 　　“给未橙打工？”他失笑，“你怎么想的？” 　　“我想和她学画画，打工我另外有工作。”他大约从初三开始就一直有投稿手绘插画和封面画，其实这几年也存了不少钱。只是这些，曲思恩都不知道，他一直想让他读经营管理，毕业后可以直接进若顿。 　　后来知道他喜欢画画，也不过只退了一步，表示他可以学设计，但对他以后走上画画这条路一直很反对。 　　“她是服装设计师，你跟她学画画？” 　　“我觉得可以跟她学到东西。” 　　不知怎么的，曲思恩又想起之前那晚在步行街上见到他们的一幕。 　　其实理智告诉他有些事真的不可能，就算霍曦尘有什么，姜未橙也绝对不可能；但感觉上却依然不太舒服，并且这种不舒服的心思才是更让他感觉不适的。 　　真的是想太多了，大概当时那一幕太突兀。 　　曦尘他，才刚刚十八岁，又好像非常受女生欢迎，在他身边多的是青春可人的年轻女孩子……而且，说到底他跑去接近她，也是因为想要气他。 　　现在两人关系和缓，这件事也算到此为止了。 　　“也行，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这时的曲思恩不会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会多么后悔这天晚上的这个回答。 　　++++ 　　两个月的时间飞逝而过。 　　转眼，圣诞就快到了。 　　这两个月，姜未橙终于将自己在若顿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最后一个项目，圆满完成。 　　新的秋冬男装上市后反馈很好，销售数据远远超过了春夏款，他们整个设计小组都被发放了奖金。郝主设和设计总监盖尔再三挽留，也没能改变她辞职的决定。 　　曲思恩的追求是一个原因，《霓裳》女装设计大赛入选决赛是第二个原因。 　　这次大赛入选决赛的作品一共有三十套，所有入选作品都会匿名在网上公布，决赛除了评委打分之外，网络人气打分也是最后决定奖项的重要标准。 　　而她需要在1月决赛来临前将这一套三款的衣服都做出来，届时去B城参加现场展示决赛。 　　冬天的傍晚，年轻的大男孩披着一身夕阳冲进她家老宅的院子。 　　“听说你失业了，橙橙？” 　　她最近在院子靠东墙一片做了个玻璃暖房，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放置了藤制桌椅和躺椅，方便画设计稿、晒太阳以及喝下午茶。 　　姜未橙正在画配饰的详细线稿——这是打算搭在参赛主设计图作品上的，闻言头也不抬：“厨房有刚做好的赤豆小圆子羹，自己去盛。” 　　“马上去。”少年将书包丢在一旁躺椅上，站到她身侧看她画了一会，伸手安慰般揉了揉她头发：“橙橙，就算是失业也要努力认真工作哦！” 　　这鼓励小孩子的语气和动作让她无语，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喜欢胡乱喊她，一会是姐姐，一会又是橙橙。 　　她一开始还纠正他，后来发现完全没用，就随他去了。 　　霍曦尘穿过客厅时，看到设计桌和制衣桌都是乱七八糟的，尤其制衣桌，碎布料和配饰丢的到处都是。 　　他熟门熟路的给她收拾起来。 　　等到外面天色渐暗，姜未橙拿着设计图进客厅时，发现工作区域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设计图被整理放好，各种工具归位，大块的布料卷起归位，小块的也没有丢，都放在配饰的收纳盒子里。 　　姜未橙一直都没有请新的助理，并不是她不想。 　　记得两个月前，她重新发布的招聘启事再次等来了新的面试者。结果面试到一半时，正巧霍曦尘下课过来。 　　他把背包一丢，朝沙发上的男生看了眼，直接在他身旁坐下。面试的后半程，他全程冷脸，时不时对男生的回答报以轻微而不屑的嗤笑，闹得好好一个大学生，中途数次脸红。 　　姜未橙瞪他两眼，他还一脸委屈的别过头不看他。 　　等到面试的男生走了之后，他立刻上前，手臂一伸勾住了她的脖子，把人拽向自己胸口：“干嘛重新请人？有我还不够吗？” 　　姜未橙被他勾习惯了，也不觉得违和：“你今年高三，学业重功课多，一不缺钱，二也不是没地方住，你凑什么热闹！”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替代我啊！我有这么容易被替代吗？”不光替代他的位置，还会住他的房间，吃她做的饭，享受她的各种温柔待遇，光是想一想他都快气炸了。 　　他很不高兴，缠着她各种碎碎念，又撒娇表示自己想继续和她学东西，每天下课后都会过来，硬是让她把招聘启事给撤了。 　　“你爸他——” 　　“他归他，我归我，我跟他说过要和你学东西的事，他也没反对。而且，我每天过来，可以继续给你当助理，你也不用给我工资，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你知道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公寓里，每天晚饭都没有着落……” 　　他像个尾巴一样，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姜未橙被他缠得什么事都没办法做，她又不能真的怼“你以为我是你妈”这种话，肯定会伤到他。 　　可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个男孩子，一点自我认知都没有，挂在她身上超级重，她肩膀都要被压塌了。 　　她几次想要冷脸，可每回刚有点苗头他就立刻咬着嘴唇露出委屈的表情。 　　姜未橙：…… 　　行，你牛，都听你的！ 　　最终，她答应不再招人，助理的活依然交给他，他像以往那样下课后就直接过来，晚饭也在她这里吃。之后，他又顺理成章问她要回了院门、大门以及房间门的钥匙。 　　院门大门她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房间的钥匙干嘛？你不回公寓住吗？” 　　“看情况啊，如果哪天你事情多，我肯定要留下帮你，那忙到晚一点的话我还回去干什么，直接和以前一样住你这里不就行了。”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转回头再看，便会发现所有事情又恢复了原样。 　　他常常借口跑来跑去麻烦不回公寓，等吃了晚饭帮她做点琐事，就直接住下了。 　　她偶尔也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尤其当每天傍晚，高高大大的少年单肩勾着背包，一手提着菜、水果或是牛奶饮料之类的东西，用钥匙打开院门，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朝她喊“我回来了！”的时候。 　　又或是她下班晚回家，推开屋门发现灯光明澈，少年系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随即笑着朝她道“你回来啦！”的时候。 　　总会有种微妙感浮上心头，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才十八岁，还在读高三，根本就是个孩子。 　　这样偶尔冒出来的念头，她最终总会一笑置之。 　　厨房传来香味，她把手里的设计图放下，才走到厨房，他已经端着菜出来了。 　　“你怎么又做晚饭，不是说我来烧吗？”她进厨房把其他两个菜也端了出来。 　　“我喜欢做饭，尤其是做给你吃。”他搁下菜，一边侧头看她，一边解下围裙，那双深黑明丽的漂亮眼睛，专注的凝视她，帅气又温柔。 　　只可惜，姜未橙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那你作业做了吗？你是不是明天要考试？” 　　火力全开，逮住机会就甜言蜜语的霍·心机·曦尘：“……” 　　气成河豚！ 　　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讨论作业问题的男生一点都不帅，他拒绝回答。 　　吃完饭霍曦尘又主动收拾，结果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盘子，划伤了手。 　　他坐在沙发上，伸出手让她给自己处理伤口。 　　“怎么又受伤了，我说过拿画笔的手很重要，就不能小心一点？”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 　　一次打篮球扭到，一次切菜时弄伤，这次是打碎盘子。 　　少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拧着长眉低软着嗓音抱怨：“好疼啊，橙橙……”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撒娇的语气，不过伤口挺长一条，她给他消毒时自己看着都觉得疼。 　　他的手长得非常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肤色又白，只可惜先前的伤口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口。 　　“很疼？” 　　“嗯。”他斜靠着沙发，没受伤的手撑着脸颊，不动声色又朝她挪近了点，歪着头去看她的脸。 　　她有一张好看又温柔的脸，鼻尖小巧微翘，眼眸清澈，垂眸替他处理伤口时，格外专注，低垂的睫毛浓密的像小扇子一样，偶尔轻轻拂动一下，就仿佛在他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闻到她发上的香气，霍曦尘觉得自己满心欢喜，一颗心仿佛泡在了蜜糖水里。 　　“疼怎么也不见你记？”她给他消完毒，估摸着这口子有点长，创可贴贴不住，便又低头去医药箱里找纱布和胶带。 　　“你别凶我，我受伤了，你该抱抱我……”他语带委屈。视线却停留在她粉色的嘴唇上，怎么也移不开。 　　怎么办，好想亲。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亲她了。 　　这样近的距离，只要他探头，就一定能亲到她。 　　会是什么感觉？ 　　她的嘴唇一定很软，尝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味道，像果冻？还是软糖？ 　　少年心底的荡漾在她手机响起时消失，他看见她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曲教授。 　　又来了，这个老男人！ 　　霍曦尘见识过他以往追其他女人的状态，没有一次比得过这次的架势。 　　++++ 　　曲思恩的追求是姜未橙辞职的另一个原因。 　　这两个月，他一改先前的方式，转而变得积极起来。 　　花束和各种礼物层出不穷，礼物并不贵重，都是一些小蛋糕和精致甜品巧克力之类的，且全部都没有落款。 　　一开始，她还退回花束和礼物，可后来送东西的人都只将东西留在前台，连签收的程序都免了，她想退也无处可退。 　　偏偏除了这些，曲思恩一次都没有约过她。 　　她想找他谈，把事情说清楚，对方要么不承认花和礼物的事，要么就表示自己最近有些忙，很少待在H城。 　　到最后，连姜未橙自己都怀疑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他送的。 　　这次对方打电话来，终是提出邀约，表示自己暂时有一段空闲时间，约她后天晚上吃饭见面谈。 　　其实她现在辞职了，无论对方是不是在追求送礼，她只要无视就好。 　　可偏偏现在她和霍曦尘关系这么好，曲思恩到底是他养父，那边她也不能当完全不认识，所以把话说开，说清楚，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挂上电话后，霍曦尘炸了。 　　“你后天晚上要和他吃饭？！” 　　“怎么了？”她搁下手机，继续给他把纱布裹上固定。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后天晚上怎么能和他约会呢！” 　　“不是约会。”她处理完他的伤口，开始收拾医药箱。 　　“不是约会为什么要约圣诞夜？”他拧眉瞪着她，“圣诞夜你只能和我一起过！” 　　姜未橙：…… 　　那种感觉又来了，微妙又荒唐。 　　她看着他眼底的怒气，那里面似乎还带着另外一种情绪。 　　“你该不会是——”话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也太无稽了吧？ 　　十八岁的高中生，本质上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什么？”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他的心跳忽然剧烈。他以为她会说什么，一时间竟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问出口，自己该怎么回答。 　　承认吗？ 　　然后直接抱住她亲？ 　　心脏在少年的胸口砰砰跳动，那么剧烈而无措。 　　可她偏偏没有说下去，害得他各种失落。 　　“后天是圣诞夜的事我真忘了，不过我和你爸有正事要谈，你别捣乱。” 　　“你都辞职了还能有什么正事……”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种语气，好像她和他爸是同一辈的，而他只是个夹在中间的孩子，“不行，后天你只能和我一起吃饭！” 　　姜未橙这次没理他，她也没觉得这事需要和他解释。说什么？说他爸追求她追求的太烦了，她又不能直接让他滚，所以出去和他面谈吗？ 　　她起身去放医药箱，他看着她的背影沉下脸色。 　　他太了解她，她不搭理，代表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她后天一定会去。 　　他眸色沉郁的盯着她的身影片刻，在她转身时轻轻落下了眼帘，没让她发现自己眼底的冷色。 　　圣诞夜约会吗？ 　　呵呵。 第18章 　　姜未橙下地铁时， 收到霍曦尘发来的微信。 　　只有一个字：哼！ 　　另外配上一张刚拍的照片：是一锅方便面，里面连鸡蛋和午餐肉都没有，在这个圣诞夜晚看起来格外凄凉。 　　她低头对着手机笑。 　　虽然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装可怜， 但一想到他臭着脸对着方便面拍照和发送的模样， 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明明都就比她高那么多，却总是爱撒娇，现在连撒娇都撒的这么清新脱俗。 　　她打字回复：不是让你和同学去吃饭吗， 你们小孩不都喜欢这种气氛浓郁的节日？ 　　她还随消息给他转了1000块。 　　姜未橙：出去玩吧， 这是你最近当助理的奖励！ 　　霍曦尘远远的跟在她身后， 看到她转钱过来时，抬头朝前面的人瞪了眼。随即把她转来的钱返还， 然后自己转了3333给她，附言：圣诞礼物费， 自己喜欢什么买什么！ 　　姜未橙怎么可能收他的钱，直接点了返还， 回复：别闹了，自己去玩吧，回聊。 　　她和曲思恩约的餐厅是对方选的，她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对碰面的地点没有任何要求， 结果到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约的是一家精致漂亮的西餐厅， 且清空了二层玻璃露台那一片。 　　露台上布置了一大片星星灯带，从玻璃顶上垂挂下来， 她被服务生恭敬带过去的时候， 有两名小提琴手正在拉一首悠扬舒缓的音乐。 　　露台中央的白色餐桌旁，曲思恩一袭手工修身西装，额发后梳， 容颜俊雅秀致，起身朝她微笑。 　　只穿了毛衣牛仔裤和简单款薄昵大衣的姜未橙：…… 　　她甚至连妆都没化，只涂了隔离和润唇膏。 　　她脱下大衣打算坐下时，曲思恩非常绅士的在后面帮她推着椅子，姜未橙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举动。 　　她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有些年轻的小姑娘放着同年龄的男生不喜欢，就是喜欢成熟的男人。 　　成熟的男人恋爱经验丰富，了解女生，懂得浪漫更加体贴，确实会让人觉得愉快。 　　但这套，对她不怎么管用。 　　环境再浪漫，小提琴再动人，晚餐再精美，面前的男人再优雅绅士，也挡不住她一颗速战速决的心。 　　于是，前菜才刚刚上桌，姜未橙就已经把今天的来意说清楚了：“曲教授，那些花和礼物应该是你送的吧？当然，如果是我猜错的话，就当我没说。” 　　曲思恩唇角笑容不改，他用沙拉夹取了些三文鱼牛油果沙拉放入她面前的盘子，抬头缓缓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性子这么急躁？” 　　“抱歉，但其实我并没有恋爱的打算，起码近十年我不想谈感情的事。” 　　男人失笑：“近十年？我有这么可怕，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明白。”他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对我没兴趣，是吗？” 　　“……”姜未橙有点尴尬，她原本想着他是小尘的养父，多少给他留点面子，但这人偏偏要自己拆穿。 　　“也是，像你这么美丽又聪明的年轻女孩，怎么会喜欢我这种老人家？”他有些自嘲的笑道。 　　姜未橙：…… 　　他见她不说话，无奈叹息：“你至少可以安慰我一下，今天毕竟是圣诞夜。” 　　“……你看着并不老？”她尝试着安慰。 　　曲思恩没有忍住，低低笑起来。 　　晚餐结束后，圣诞夜的活动才刚刚开始，姜未橙原本就不是出来过节的，自然表示要回去了。 　　他取过大衣，表示要送她。 　　“不用了，地铁回去很快的。”她在餐厅大门外婉拒。 　　“未橙！”他喊住她，几步走到她面前，整个晚餐始终都带着浅浅笑意的男人此刻敛了一点笑容，凝视她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深沉和惆怅来：“太晚了对吗？” 　　“什么？” 　　“我们遇到的太晚了，对吗？如果早几年，在你还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的学生时代，那时候的你也许有可能被我这样的老男人打动。” 　　曲思恩低头看着她，唇角仍有一丝笑意，温柔而无奈，“这是我第一次单方面喜欢一个女孩这么久，哪怕直至此刻，我仍然心有期待。” 　　夜色里，男人的目光专注，她怔怔和他对视，一时竟忘记开口。 　　街对面不远处的巨大圣诞树旁，少年插着裤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西餐厅的门口光线透亮，从他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表情。他能看出来，她被打动了，就算不是喜欢，也应该有被感动到。 　　这就是曲思恩的魅力，或者说是能力。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有多受女人的欢迎。 　　“对不起。”姜未橙有点惭愧，大约是听霍曦尘在耳边唠叨曲思恩的情史多了，她一直以为他在套路追求——有好感，可以追，因为追不到所以被挑起好胜心，各种鲜花礼物攻势。 　　知道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他是认真的。 　　但，越是如此，她就更加要说清楚：“谢谢你曲教授，但即便早几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并没有什么遗憾存在，你也不用再有期待。” 　　他低头一笑：“你可真是……”诚实坦然到让他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他实在没有忍住，伸手按了按她的发顶，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下，在她躲避前适时收了手：“既然都说清楚了，以后还是朋友吧？你也别再叫我曲教授了，曦尘他还叫着你老师呢，你直接喊我名字吧！” 　　姜未橙刚刚拒绝别人，这会也不好连这点要求都要反驳。反正，以后尽量少见面就是了。 　　她再次婉拒了他送她回家的建议，独自走过人来人往的街头，朝地铁站走去。 　　在灯光昏暗处的街角，有人从身后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过去。 　　“谁！你要——”姜未橙的话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止住，她的后背靠在一棵大树上，面前是少年年轻俊美而沉冷的脸，注视她的深黑眼眸再次让她有了那种微妙的感觉。 　　他低头沉沉看着她，一言不发，只是她刚一挣扎，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便紧了几分，明显不肯松开她。 　　“霍曦尘！”她动不了，伸手去推他，无奈他只是看着纤瘦，实则衣料下全是紧实的肌肉。她根本推不动，“你是不是又跟踪我？”上次没戳穿他，现在这是跟上瘾了？ 　　“他碰你了。”他开口，表情变得有一点凶狠，声音里却透着委屈，“只有我可以碰你，他不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若说姜未橙还没看不出来一些事，那是假话。 　　但这——这像话吗？ 　　“他碰什么了？他怎么就碰我了？而且这是我和你爸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把自己扯上做什么？” 　　她说着，再次去推他。 　　他靠的太近了，原本人就高，比曲思恩差不多高了半头，还这么近距离的怼过来，压迫感太强。 　　他平时总是撒娇卖萌装可爱，尽管她知道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装的，但看习惯了之后她非常不适应他现在这种模样。 　　那种柔软的属于男孩子的青涩感全数褪去，剩下的是纯属于男性的气息气势和压迫感。 　　姜未橙第一次意识到，他似乎真的不是个孩子了。 　　“你们的事？”他勾唇嗤笑了声，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他伸手扣住她脸颊，低头朝她吻过去。 　　姜未橙侧头躲避，少年的唇擦着她的唇角落在她脸颊上，清淡的薄荷气息，以及和他动作截然不同的过度柔软的触感。 　　他的唇很软。 　　她的心微微颤了下。 　　她听见他的呼吸声，急促而炙热，很快碾过她的唇角，双手固定住她的脸，追过去。 　　两唇相触。 　　她愣了一下，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他准确无误的吻住了她。 　　灼热而柔软的触感，比刚在落在脸颊上更加清晰，独属于霍曦尘的气息从他唇间朝她涌来，他重重碾着她的唇，侧着头毫无章法的吮着。 　　他的气息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烟或是酒的味道，和何温亲吻她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总是斯文的、克制的，就连亲吻也仿佛计算着每一丝优雅的角度。 　　从来不会像面前的这个少年一样，亲吻的乱七八糟。 　　片刻的尝试之后，她感觉到他突然压了过来，手指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拖进了怀里。 　　吻很快变得汹涌而急迫，他吮过她嘴唇的每一处，开始不满足单纯的嘴唇接触，想要的更多，想更深入，想尝到全部的她…… 　　姜未橙推不开他，锢在她腰上的手臂和铁圈一样，炙热的唇追着她，一丝一毫都不肯松开。 　　圣诞夜的街角，他将她压在树上，密不可分的身影仿佛已经重合成一道。 　　她被抱得太紧，不得不被迫踮起脚缓解，可即便是衣着厚暖的冬天，在这样紧密的拥抱下，有一些变化依然没办法忽略。 　　觉察到的时候，姜未橙简直气伤，她张开唇咬他，一口咬在他唇上，却也在之后被他趁虚而入。 　　柔软相贴，他试着缠了她两下，随即感觉到一股颤栗从背后升起，整个人酥的仿佛要炸开来一般。 　　她是甜的。 　　软的难以形容。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姜未橙觉得自己也要疯了，这种亲密的吻法，还有他的变化…… 　　她终于在他稍稍松开换气的时候找到机会，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霍曦尘！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耳光让他被亲吻冲昏的头脑稍稍恢复了一丁点冷静，虽然被打了，但他一点也没有生气，低头看着她时，他的脸颊甚至耳根都是通红的。 　　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太明显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有些羞恼，只盯着她的嘴唇看，那里被他亲肿了，上面还有很明显的痕迹。 　　他已经很克制了，可是他才十八岁，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尤其最近，他总是三天两头的梦到她，有些事情在梦里早已演练了无数遍，可一旦梦醒之后，他就只能拼命压抑。 　　但越是压抑，反弹时便愈加厉害。 　　“松手！”她的腰还被他紧紧圈着，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先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不要。”他搂着她，哪里肯松，“反正你是我的，我喜欢你，就要抱着你。” 　　“你喜欢我？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才几岁？麻烦你先分清楚喜欢和依恋的区别！” 　　他不满的看着她，恶作剧般扣紧她腰，再次将她用力贴上自己，还碾了一下：“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分什么分？” 　　她简直被他气得头疼，再次朝着他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啪哒”了一下：“霍曦尘，你给我滚开！” 　　++++ 　　圣诞夜之后，姜未橙换掉了门锁。 　　霍曦尘再来的时候，只能蹲在院门外挠门。 　　“橙橙，大门为什么打不开，你换锁了？” 　　“我买了好多吃的，你赶紧给我开门啊！” 　　“橙橙，我今天作业还没做呢，我想进来做作业！”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这样，橙橙，外面好冷……” 　　…… 　　姜未橙就坐在院子的玻璃暖房里，正全神贯注的缝制她放在主设计裙上的配饰。 　　这类的配饰，当然外面都有买，但她的要求比较高，工序也很复杂，与其和人解说后让人再做，中途可能还得纠正，不如直接自己手工做。 　　这个是精细的活，必须要集中注意力，不能分心。 　　院门外，少年依然没走，时不时挠两下门，用委屈巴巴的声音说几句软话，在这冬天的傍晚，听起来格外可怜。 　　姜未橙始终没有理会他，又不是刚认识那会，两个人相处都快三、四个月了，她哪里不清楚他那点伎俩。 　　总是仗着脸好、年轻，做出可怜可爱的模样，可一旦她心软，他便会趁势而上，继续试探她的底线。 　　这次，她不能心软。 　　她继续把全部心神都投在手里的工作上，在霍曦尘高一声低一声的哀求声里保持着心平气和。 　　许久，傍晚暖黄的天际终于被浅淡的蓝黑取代。 　　她完成了手里的配饰，把工具稍稍收拾，留意到外面已经没了声音。 　　她将收拾好的工具和配饰拿进客厅，原本想进厨房，但想了想还是拐上了楼梯，她走上三楼露台，小心朝前面院门处探出视线。 　　还好，门外石阶上已经没了那道身影。 　　她给自己做好简单营养的晚餐开始吃的时候，终于拿过了一直开着静音的手机。 　　果不其然，手机早已被霍曦尘轰炸的一片鲜红。 　　几十条未读微信，十几个电话，甚至连短信都有——这年头，还有谁会发短信？ 　　信息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在诠释一个意思，让她理他。 　　——橙橙，我好饿…… 　　——别生气了，原谅我。 　　——橙橙，你要生气生到什么时候？ 　　——橙橙，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九节虾…… 　　——九节虾都闷死了，好贵的…… 　　“噗——”翻到这一句，她实在没忍住，笑了。 　　笑完，她又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个孩子，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心软。 　　但没料到，这个想法，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被她自己打破了。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在H城这里，雪不多见，每次下也总是积不起来，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不见踪迹。 　　下了和没下一样。 　　但这晚的雪却很大，绵绵厚厚的，片刻功夫，从三楼露台的檐下看出去，整片老城区都被裹上了素白。 　　院门外的石阶上，那个少年连伞也没撑，裹着一件看起来不怎么暖和的牛仔外套，蜷着大长腿坐在那里。 　　从她所在的露台，看不清他的全貌，单单只从一半侧影，就可以看出可怜兮兮的感觉。 　　手机上，他的消息隔一会就会发过来。 　　——橙橙，我冷…… 　　——橙橙，我头有点晕，是不是生病了…… 　　——橙橙…… 　　…… 　　晚饭后，姜未橙开始工作，室内很安静，而窗外，雪更大了。隔了一会，她放下剪刀，取了条厚实宽大的披肩，打开屋门，穿过前院，最后拉开了院子的大门。 　　大门也有些年头了，打开的时候会发出“嘎吱”一声。 　　雪夜里，那个几天前还又狼又浪的高大男孩依然靠坐在那里，听见动静侧头朝她看来，脸色大概因为冻得久了看着苍白的很，连平常红润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刘海下漆黑的星瞳朝她看过来，柔软无辜，又带了点委屈，纯良的一塌糊涂。 　　“拿去。”她将披肩递到他面前，等他接了便打算走。 　　结果，下一秒，他便站起来，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 第19章 　　披肩落在门边， 少年的手臂如同坚固的铁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丝毫缝隙都没有。 　　“橙橙……”他开口，清透磁性的嗓音有一些沙哑， 还带了点哽咽， “橙橙，我好冷好饿啊……” 　　姜未橙：…… 　　“松手！”她被抱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不要，我好冷， 抱着你暖和。”他说着说着， 脸颊边自动蹭到她脖颈边， 直接将嘴唇埋了进去。 　　柔软馨香的肌肤就在面前，他没理由放过， 在她脖子上又亲又蹭，“我好想你， 这几天见不到你，我什么事都没办法做， 课也听不进去，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你别不理我……” 　　“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个人， 撒什么娇！”她揪着他腰身， 使劲朝外推，“你给我回去好好读书！一天天的， 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不要， 我不要脸。”他在她脖间亲着亲着就不满足起来，他扣住她后脑勺，嘴唇移动， 气息瞬间盖住了她的唇，“橙橙，我只要你……” 　　这次姜未橙没客气，在他唇贴上的时候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 　　霍曦尘第二天带着唇上的咬痕去上学了，不避也不忌，一路从校门走至教室，跌破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镜。 　　天啊！ 　　高三那个最可怕脾气最差的，同时也是所有男生的大众情敌霍曦尘——他，这是有女朋友了吗？ 　　霍曦尘对教室里面或远观、或是近看八卦的同学一概不理，他坐在靠窗的后排，雪下了一夜，外面的雪景很漂亮。 　　他调整角度，一手撑着下颚，开始自拍。 　　半个小时之后，姜未橙发现霍曦尘的朋友圈更新了。 　　——雪很美。 　　配图是他靠在窗边的自拍，少年容色绝美清冷，眼尾狭长，修长白皙的手指撑着下颚，表情淡淡的，看着有些慵懒和惬意，拍摄的重点似乎是窗外覆盖着大雪的校园。 　　但这个角度，这个光线，却将他饱满下唇上的那个咬痕拍的清清楚楚。 　　朋友圈的下面，还有曲思恩的一条留言：你嘴怎么了？ 　　霍曦尘回复：爱的印记。【爱心】 　　姜未橙：…… 　　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的目的…… 　　这算什么，儿子向老子宣战吗？ 　　她撑着发疼的头，找到了微信里的一个名字，随后问对方：您好，我是姜未橙，请问我这里想提前两天过来，可以吗？ 　　因为机票是主办方提供的，所以她得问一问对方。 　　姜未橙又继续补充：我在B城有住的地方，住宿方面不用更改，机票如果因为变动产生费用，我这边可以自己补一下费用。 　　那一头，负责决赛选手交通住宿安排问题的工作人员回复了：可以的，没有关系！机票我们这边都会安排好的，请问姜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呢？ 　　姜未橙：今天，可以吗？ 　　工作人员让她稍等片刻，然后给了确定的答复。 　　机票时间改在下午四点，姜未橙收拾东西，仔仔细细的打包设计成品，踏上了她的决赛之路。 　　还在上课的霍曦尘并不知道，在他计划着今天要用什么方法让她开门时，对方已经登上了飞赴B城的班机。 　　当天傍晚，他带着一束烟粉色的小雏菊，来到老宅门外。 　　结果才刚刚走到门前，就看见深色门板上贴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 　　——东主有喜，请假一周。 　　霍曦尘：…… 　　中午他收到姜未橙微信说有事要离开几天，让他不要再过去时，他还以为这只是她找的借口，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出去了！ 　　还东主有喜？这是什么朝代的词，她又哪里来的喜？ 　　他取下那张纸嫌弃了半天，还是将它贴了回去。 　　十月底的时候，姜未橙正式申请了工作室，这处老宅门外的屋檐下，也挂上了“橙服装设计工作室”的字样——只是还没正式营业。 　　他知道她缺资金，也缺人，如果现在就开始，只能卖设计，或者找团队合作，单干的话起步阶段会非常难。 　　不过她看起来并不着急，全部心思除了若顿之前那个秋冬男装项目外，都放在了比赛上面。 　　他并不太了解服装设计比赛，也不知道为什么姜未橙会对这个比赛这么热衷，但之前他听她说过入围决赛的事，算一下日期，正式决赛是在1月初。 　　所以，她现在是去B城了？ 　　霍曦尘微微眯起眼，片刻之后，取出手机开始翻查航班。 　　++++ 　　S城 　　何温这阵子颇有些焦头烂额，几个月前亚仁单子被夺，他一直以为是其他董事搞的鬼。 　　直至上个月，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有人想要收购亚仁，不光亚仁，同城的几个差不多规模的服装公司，都遭到了收购冲击。 　　这几个服装公司和亚仁一样，都是老牌公司，虽然不算很大的企业，但在本城很有信用度，口碑好。 　　只是近年来因为整体风格偏保守，没有紧跟时尚流行，所以这两年市场份额不如从前，而且出了S城，知名度便大减。 　　何父住院，他刚全面接手公司时，是有过雄心壮志，想要好好改革，把公司真正推出S城，推向全国。可现在，公司频频失去订单，几家实体店和网店数次发生意外，恶评如潮。 　　上午的董事会时，那几个原本因为外来敌人暂时和他统一战线一直对外的董事突然改了口风，居然劝他卖公司，理由无非是公司近一年营业额一直在走下坡路，市场竞争大，不如趁现在还有价值，早一点卖掉也好。 　　毕竟何父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始终在医院休养，以后就算真的恢复出院了，估计也不可能再重新回公司。 　　而何温，能干是能干，但是想法太多，总想要创新，他们这些老家伙只想舒舒服服的拿钱，不想再折腾。每年拿一些分红，和一次性拿足钱，他们自然选择了后者。 　　毕竟市场多变，今年不知明年事，钱进了口袋才是最妥当的。 　　何温还不知道其余董事都已经决定卖掉股份，他不是没预过这个可能，只是他们手里的股份加起来也只有百分四十，全卖了也夺不了主事人的位置。 　　然而内忧外患的，的确让人心累，重重压力下，陆可冉的重要性便再一次体现出来了。 　　她一直很努力在帮他，哪怕他说不需要，她依然坚持不懈的默默做了很多。 　　陆家虽然比不上何家，但到底也是从商的，陆可冉靠着自家的关系，找了几个要做加盟店的新客户回来，之前上秋冬装的时候，又在商厦里举办了两场服装秀，拉回了不少人气和口碑。 　　看着这样的陆可冉，何温心情复杂，以往十几年的情谊再一次袭上心头，他突然觉得无奈。喜欢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他不能因为发现陆可冉一直以来都喜欢她而从此和她断绝来往。 　　她有错，但并不是不可原谅的大错。 　　他几次想找机会和陆可冉谈一谈上次在她公寓的事，想要告诉她，他的的确确只把她当做家人，他清楚明白自己喜欢的人仍然是姜未橙，他也永远不可能把陆可冉当做一个女人去对待去喜欢。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 　　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哪怕她因此以后不再在亚仁帮忙，他也不介意。 　　但陆可冉大概觉察到什么，反倒几次找理由推脱掉了。 　　对方这样，他也没办法勉强。 　　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而他反倒因此逐渐有些压抑不住内心对姜未橙的思念。 　　其实他们两个一直都好好的，除了这件事再没有其他矛盾，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分开。 　　如果他能再见到她，他可以保证，他一定不会再让她有任何不满和不高兴…… 　　何温飘远的思绪被面前一排设计图中的几幅吸引过去，那是几件改良式旗袍，剪裁和用料非常大胆，肩上的配饰尤其特别，鎏金珠串做成肩章的款式，搭配下摆的缀珠薄纱，高贵又精致，将古韵与时尚结合到了极致。 　　他总觉得这设计有些眼熟，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何温翻看的是《霓裳》这次入围决赛的作品，由于之前陆可冉对这个比赛的热衷和投入，他也偶尔会关注一下。 　　可惜，之前公布入围作品时，陆可冉的设计并没有入选决赛。 　　她也因此不再关注这个比赛，称其水深、内幕重重、没有入围反倒是好事之类。倒是他，今天突然想起，就点进网站翻看起来。 　　对那副作品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想去翻看作者的名字。只可惜，为了保证投票公平，作品公示期都是匿名的。 　　只是一件设计，他最终也没多追究，不过最后关网页前，给这套名为《冀望》的作品投了一票。 　　++++ 　　姜未橙回舅舅家住了两天。 　　他们知道她入选《霓裳》决赛的事，都很高兴。 　　程浩嘉——她的表哥在B城消息更灵通一点，他对这个比赛知道的稍微比普通人多一些。 　　如姜未橙之前所猜测，在《霓裳》的背后，的确有一个庞大的资本在操作。 　　“知道盛世繁华吗？” 　　“什么？” 　　“是B城商界近两年才冒起的一家投资公司，资本雄厚，关系网惊人，据说管理者能力眼界一流。这次《霓裳》在前推出的这个比赛，其实背后应该是盛世繁华在选人。” 　　“选人？” 　　“对。你想想，三十人入选决赛，但凡入围就能获得二十万奖金，一等奖更是达到了两百万的天价，还有《霓裳》年度秀场，金钱名利一下子都有了。哪个设计师会错过这样的比赛？只有参加的人多了，他们才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姜未橙当晚一直在琢磨表哥的这番话，等到了第二天，就是入围设计师入住酒店的日子。 　　主办方选择的决赛场地在B城城南的一家高级度假酒店。 　　到了之后才知道，整个酒店已经被包场，最后这两天的流程，会全部在酒店内进行。 　　等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休息，同时给自己的设计成品做最后调整，主办方给她房间来了电话。 　　这一次电话里的声音，和之前跟她联系的工作人员完全不同。声音很悦耳，是道男声，礼貌温文，但也刻板清冷，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疏离。 　　“您好，请问是《冀望》的设计师姜未橙小姐吗？是这样的，在正式决赛之前，我们郁总想和您面谈一次。” 　　见面地点在度假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姜未橙对这个地点稍微有点介意，毕竟在正式决赛之前去见幕后投资人，整件事似乎透着一点不妥。 　　然而心里的那点担忧，在见到郁总的第一眼后烟消云散。 　　郁总，是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 　　单单用美艳形容对方其实并不恰当，对方有一张艳丽到近乎完美的脸，肌肤白皙透嫩，保养得宜的双手葱白纤长，长及腰部的波浪卷发透着淡淡的妩媚风情。 　　她的这种妩媚并非表情上刻意做出来的，而是一种天生自带的气场，哪怕她坐在沙发上，表情端正淡淡投来一瞥，眉梢眼角也会自然晕开令人心神荡漾的魅色。 　　“你好，我是郁盛。”她干净利落的自我介绍。 　　姜未橙瞬间就想起表哥昨天说的话，《霓裳》设计大赛的幕后操盘手是一家名为盛世繁华的投资公司。 　　同一个盛吗？ 　　她觉得应该是。 　　果然，对方也没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表示这次设计大赛，幕后发起人就是她。 　　“如果我没有感受错的话，你的《冀望》是不是做给家中长辈的？” 　　“对，那是送给我妈妈的设计。” 　　郁盛轻轻点了下头：“她是不是已经……” 　　“对。” 　　“抱歉。” 　　“没关系。” 　　“你的设计很华美，既古韵，又很具时尚特色，可以说相当完美，但整个设计图却给人一种很淡的忧伤——所以我才会那么问。我很少见到可以传递情绪的设计图，想在比赛前见一见你。” 　　“谢谢。”姜未橙很淡定，并没有那种见到幕后BOSS的紧张，大概因为对方看起来和她年纪相差无几。 　　“好了，我直说吧，你有没有兴趣替我打工？” 　　姜未橙看着对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设计师门槛很低，会拿剪刀就能自称设计大师。这次设计比赛的奖金是业界前所未有的，光是你现在入围能拿到的奖金，就已经是其他同等比赛头奖的奖金。重赏之下，一定会出现真正有才华的人——哪怕比赛规则再苛刻。” 　　对方说的，应该是规则里那条对年龄和婚姻状态的规定。 　　“嗯。”姜未橙依然淡淡点头，并没有盲目兴奋，目前她仍旧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我想做自己的品牌，我喜欢你的设计，想要你的设计理念。” 　　“可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设计师。” 　　“如果你愿意，这次比赛便是你从小设计师一跃成为名设计师的第一道台阶。说白一点，比赛是我办的，只要我示意，奖项算什么——但前提是，你以及你的所有设计必须得为我所用。” 　　这个诱惑太大了，简直可以令人直接失去理智！ 　　奖金，名利，高薪工作……一下子全部都有了。 　　不可否认，姜未橙也瞬间心动了。但片刻之后，她便重新调整好了心态。 　　她想要事业，但她更想要踏踏实实的事业，别人给出的事业，今天能给，明天也能收。 　　她从来不信这世界上有这么便利的事，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多有才华，可以让别人给出这样的条件聘请她。 　　“郁总，谢谢您的欣赏，但从很久之前我就一直想做自己的工作室，不用特别大，但是想试着一点点从无到有的创造。” 　　至于这次比赛，反正已经入围了，二十万比起两百万确实少了很多，但也差不多是她在若顿一年的薪水了，而且这笔钱她拿着心里也踏实。 　　“所以，你现在是拒绝我了？” 　　“不是——”姜未橙原本想说几句场面话，可一看到郁盛那张美丽到夺目的脸孔，便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了。 　　她缓缓笑了笑：“对，我拒绝你了，郁总。你别介意，我这个人，向来有点自由散漫，有时候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做工作室更自由。最关键的是，我不想卖设计。” 　　“你确定？”郁盛微微歪了歪头，这个动作令她过盛的艳色里多了一抹纯媚的天真。 　　姜未橙点点头：“我确定。” 　　总统套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片刻之后，郁盛勾了勾唇：“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但也欣赏直来直去的人，你有才华，愿意表达自己真正的意愿，同时又不那么急功近利……恭喜你，过关了。” 　　她顿了顿，见对方用微带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的确需要人来帮我，但我不会拿走你的设计理念，也不用你卖身给我。我手里有——唔，严格来说，应该是即将有数家急需改革的服装设计公司，我需要有才华的新鲜血液来替我领航。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替我打工两年，如果公司的营业额在两年后总体增长百分之五十。我注资三百万进你的工作室，占股比例不会超过你的份额，工作室的一切事务你说了算，我只负责出钱和拿分红，如何？” 　　两年的营业额总体增加百分之五十？！ 　　这可不是个小目标，尤其在服装业竞争压力巨大的现状下。 　　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做到。 　　“那，如果我做不到呢？” 　　郁盛淡淡一笑：“那就抱歉了，可能你不是我需要的人，我会收回我所给出职务，同时也不可能投资你的工作室，我们的合作也就此终止。” 　　这话听起来无情，但姜未橙反而放心不少，正因为无情，所以才更真实：“请问郁总，我如果同意，我的职务是？” 　　“设计总监。当然，你不是单打独斗，我会在几个适当的位置安排和你一起努力的人。” 　　姜未橙惊讶的扬了扬眉。 　　老实说，光是这个职务就足够吸引了，两年时间，放手一搏，如果成功，两年之后她的工作室将会有三百万的启动资金！ 　　退一步，如果失败了，她有两年设计总监的职务经验，这两年累积的人脉也将会成为她工作室的最佳助力。 　　唯一的弊端是她的工作室得推迟两年才能继续进行，但她现在才刚刚开始，暂停影响不大，她也年轻，可以放手一搏！ 　　没什么好迟疑的，这一次她干脆直接的点头：“郁总，我愿意试一试。” 　　郁盛缓缓笑了：“我今天见了六个人，你是唯一一个能走到这一步的，恭喜你。稍后，你留一下你所有的联系资料给我的助理，之后的事务进度他会联系你。” 　　郁盛示意了下套房的一隅。 　　姜未橙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偌大的套房客厅里，还有第二个人，他坐在吧台的里侧，正对着电脑安静无声的工作，听到郁盛的话，才停下手里的事情，抬头看向姜未橙，朝她微微颔首。 　　姜未橙怔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郁盛的容貌已经属于她见过的人里最美那一挂的，可此刻这个安静低调的助理，居然有一张美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脸。 　　光是看着这张脸，她脑海中就浮现了数个男装设计创意。 　　“阿屿，这是姜设计师，我们的第一位入选设计师。” 　　男人朝姜未橙礼貌开口，声音清冷悦耳刻板，正是刚刚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你好，我是秋屿。” 　　对方容光太盛，姜未橙和对方打完招呼就移开了视线，以免误伤。 　　++++ 　　姜未橙从郁盛那里离开时，秋屿依照吩咐送她至所住房间的楼层，并且留下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姜未橙这时候已经有点习惯对方的脸，好奇之下，问道：“郁总真的会左右比赛结果吗？” 　　“试探的一部分而已。”只是先前的五个人，都在这一步时妥协了，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成为郁盛的入选设计师。 　　大概是因为姜未橙提到了郁盛，秋屿的唇角竟然微微扬了一点起来，但只是瞬间，那抹笑意便消失无踪，她甚至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他再次恢复成了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姜设计师请放心，这是个公平公正的比赛，所有的评委都会给出最真实的分数，网上的数据我们也不会做任何添加。”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她的房间离电梯很近，从电梯间出来朝左拐一个弯就能到。 　　她在拐弯处和秋屿道谢，冷不丁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叫她。 　　“姐姐！” 　　姜未橙回头，看见熟悉的纤长身影正靠在她房间旁的走廊上。 　　霍曦尘的视线掠过她，落在她面前的秋屿身上，在看清对方脸的同时，表情瞬间变得防备起来。 第20章 　　“你怎么来了？”她刷卡进门， 回头想想又不对，“你怎么进酒店的？”度假酒店被包场，除了参赛者和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之外， 暂时谁都进不来。 　　“我和他们说我是你的弟弟， 还给他们看了我和你的合影。”他看起来情绪不怎么高，嘴唇不满的抿了抿，“刚才那个人是谁？” 　　这种满含醋意的问题她是不可能回答的， 姜未橙没理他， 进门之后便用手机查阅航班， 打算给他定机票让他回去。 　　他上前，一眼就瞥见了她的手机屏幕， 顿时伸手按住：“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啊？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就不能让我多陪你一天吗？” 　　“不许撒娇。”她瞥他一眼， 压低了眉宇，“你还在上学， 一个高三学生随便飞外地，你觉得合适？赶紧回去！” 　　“好凶呀你……”他一脸委屈，“坐飞机很累的，好歹让我待一天啊，至少等你参加完决赛， 橙橙……” 　　他说着说着， 手已经自动搂上她的肩，人也靠了过去， 整个一巨型挂件。 　　姜未橙实在扶不动他， 被迫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墙壁。 　　霍曦尘手臂碰到墙，顿时一脸欢欣的低头看她：“橙橙， 你是想和我玩壁咚吗？” 　　姜未橙：…… 　　她差点脱口而出“壁你妈”！ 　　以她的性格，能气到她差点爆粗口，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哪怕以前陆可冉那么糟心，她也没想过要爆粗。 　　只会想到对面这个人的年龄，这话还是缩了回去。忍一下，她不能做坏榜样。 　　然而，他见她没反应，立刻一手撑着墙壁，整个人摆出了网剧里经典的壁咚姿势。 　　她真心头疼，直接给了他的脸一爪子。 　　啪叽一下，他却连反应都没有，那双漂亮的星瞳依旧灼热的看着她：“如果多给你打几下，你能让我壁咚吗？” 　　问是这么问，但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她还被他锢在怀里，柔软馨香触手可及，他能忍才真的有鬼。 　　霍曦尘侧头想亲，只可惜她几次被偷袭，如今也有了点经验，直接用双手推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唇落在她掌心，她一脸警告，他却也不生气，轻轻笑起来，嘟嘴在她柔软的掌心亲了亲：“橙橙，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姜未橙气笑了，“确定不是荷尔蒙分泌过剩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荷尔蒙也是我的一部分，它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有的。”他一脸正经，身体却完全呈现出了和正经相反的变化，“感觉到了吗？现在，光是抱着你，就会这样……” 　　姜未橙：……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OPEN吗？ 　　还是她老了？ 　　跟不上这个世界了？ 　　++++ 　　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脱离“壁咚”危机的姜未橙把谈话地点选在了酒店三楼的咖啡厅。 　　之前事出突然，之后她又一再回避，才让事情继续朝不妙的方向发展。 　　事实告诉她，回避是没有用的。一些事情发生了，还是得去面对解决。 　　而她解决的方法，无非就是摆出现状让他认清。 　　首先，她认为他因为家庭原因对她心存依恋，而他分不清楚依恋和喜欢的区别，同样都是感情，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其次，是他的年纪，十八岁虽然成年了，但从心理角度来说，十八岁的男生仍旧只是半大孩子，而她是二十四岁的成熟女性。 　　她大了他六岁，并且只单纯把他当做弟弟，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他不该一厢情愿做出一些让两人都尴尬的事，希望他悬崖勒马。 　　霍曦尘坐在桌子对面，一手撑着下巴，姿势闲散，眸光却专注。 　　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到这里，却开口表达了不同意见：“可是，我每次亲完你，你的耳朵都会变红，你确定你对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吗？” 　　姜未橙：……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解释“身体本能反应”，只好假装没听到，继续朝下说。 　　这一次，说的是两人现状的差距，她已经毕年几年在工作，而他尚未考进大学，他连自己的人生方向都还没确定，凭什么对她说喜欢？ 　　在姜未橙看来，以他的性格，第三点或许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毕竟，他从来都只是看似乖巧，实则跳脱叛逆的很，对一个来去随心的少年说责任和承担问题，太过超龄了。 　　第二天就是正式决赛，姜未橙也没时间再陪他聊下去，说完她该说的，她便起身走了。 　　她后来还是去前台给他开了间房，用的是自己的家属名额，然后让酒店工作人员替她将房卡送到咖啡厅去。 　　H城距离B城挺远的，飞都飞来了，就让他看完她决赛再回去吧，左右不过两天时间，她也不是死板的人。 　　只是她给他定的房间距离自己的房间很远，不仅不同楼层，还不是同一栋。 　　未免他再来打扰，她回房后就给他发了微信，表示自己要安静备赛，让他不要吵她。 　　片刻，他回了个【可怜兮兮很乖巧】的动图过来。 　　第二天晚上，《霓裳》设计大赛的决赛在度假酒店的星光厅落下帷幕。 　　霍曦尘站在人群里，看着舞台之上的那个人，内心涌动着澎湃的喜悦。 　　他喜欢的人，果然是最好的。 　　聚光灯下，对着镜头、评委和现场所有来宾接受主持人问话的姜未橙应对自如，看起来丝毫没有紧张，她清晰而沉稳的讲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不时让模特儿呈现设计最出彩的部分，甚至能巧妙接住主持人的抛梗玩笑。 　　她浑身都在闪闪发光，那种美丽，无关乎容貌身材，而是从内里散发出来的自信。 　　更何况，她在霍曦尘眼里，本就是漂亮出色的，此时此刻两者叠加，让他近乎于迷恋和仰慕的看着她。 　　但，几乎是一瞬间，他充满了欢喜和激昂的内心赫然空落起来。 　　昨天她在咖啡厅说的那些话，毫无征兆的涌上心头。 　　她说，他只是个高中生，尚未考入大学，连自己人生的方向都还没确定，这样子的他，凭什么对她说喜欢？ 　　其实姜未橙并不知道，在她说的三点里面，他最上心的恰恰是最后一点。 　　他知道喜欢和依恋的区别，他也知道两人年龄的差距，他更加不介意她现在到底喜不喜欢他，在他看来，这些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唯独第三点，是他没有办法忽略的。 　　她说的对，她这么好这么优秀，这样子的他凭什么站在她身旁？ 　　现在的他，连曲思恩都比不过。 　　除了一颗炙热的喜欢她的心，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她。 　　所以，他凭什么呢？ 　　++++ 　　姜未橙最终以三分之差，屈居第三名。 　　这不是她参加的第一个设计比赛，也不是她拿到的最好成绩，但却是所有比赛里收获最丰富的一个。 　　《霓裳》的冠亚季军分别都只有一个，季军的奖金是八十万人民币，同时也可以参加《霓裳》年度时尚盛宴。 　　《霓裳》的冠军获得者她认识，是国内一个很出名的设计师，卡在三十这个年龄规定线上，是个拼搏型的女强人。她得过很多设计奖，但近两年已经不怎么参加比赛的，而《霓裳》让她破了例。 　　后来从秋屿的口中，姜未橙才知道，郁盛之前也约见了这个名设计师，可是她没有通过郁盛的考验，卡在名利这一关上，她甚至当场向郁盛提出了诸多条件，只要郁盛答应，她以及她的设计都属于郁盛。 　　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她也的确很有实力，拿到冠军，奖金丰厚，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然，这是后话。 　　对此刻的姜未橙来说，这是个收获满满的夜晚。 　　特意赶来酒店替她加油的舅舅舅妈和表哥更是比她还要高兴激动，她捧着证书和奖杯下台时，舅妈甚至抱着她哭了起来，舅舅也直说总算没有辜负她的爸爸妈妈。 　　姜未橙有点不好意思，第三名真算不上多出色的成绩，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拿国内的奖项，而且比赛造势很大，奖励比较多，所以看起来很厉害罢了。 　　程浩嘉在一旁笑吟吟的给他们拍照，说自己已经发了朋友圈，好好的炫耀了一下自己这个优秀的表妹！ 　　一家人高兴之余，姜未橙这才发现现场已经没了霍曦尘的身影。 　　她之前在台上的时候，还看见他站在人群里，因为身高和漂亮的脸鹤立鸡群，站在那里笑得分外明媚纯真，怎么现在反而不见了？ 　　但她也只分心了一会儿，她是季军，比赛结束后会有安排好的记者来采访，之后还有一系列其他事宜，秋屿也发了消息通知她，表示郁总很满意她取得的成绩，同时约了第二天和她的饭局。 　　一大堆事摆在那里，她暂时把霍曦尘抛去脑后。 　　当天半夜，她收到霍曦尘的微信：恭喜得奖，你是最最棒的姜未橙！ 　　非常正式的措辞，让她有些意外。 　　她回复：谢谢，你退房了，是回去了吗？ 　　他的输入状态显示了半天，最终，回复过来三个字：嗯，晚安。 　　姜未橙这下更奇怪了，但他难得正常，她也没有多问，同样回复了“晚安”过去。 　　两天之后，她忙完B城的这一波事情，买了回H城的机票。 　　在飞机起飞之前，她收到了霍曦尘的微信，仍旧是文字。 　　小尘：你要回来了吗？ 　　姜未橙：嗯，今天。 　　小尘：……姐姐，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会认真读书，尽量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上，好好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我会很快长大的…… 　　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别人？ 　　姜未橙打开消息，被这几行字定住了目光。 　　一瞬间，她似乎完全能够透过文字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乖巧而认真，墨黑的长眉轻轻拧起，年轻的面容白皙柔软，却也充满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象出这样的他。 　　她低头看了这个消息许久，最终按灭了屏幕，没有回复。 　　++++ 　　S城 　　在《霓裳》设计大赛结束的几天之后，何温心里莫名一动，想起了之前投过票的名为《冀望》的作品。 　　他打开大赛的网站，上面果然已经出了比赛结果。 　　他点击获奖的作品，那上面已经添加上了获奖者的名字、赛后个人采访以及获奖者的照片。 　　他目光朝下，在找到熟悉的作品时，也同时看到了那张让他思念了整整两年半的脸！ 　　何温的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他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朝屏幕伸去，结果却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咖啡翻洒在笔记本电脑上，屏幕闪了两下，全黑了。 　　这天，亚仁公司何总经理的范秘书记得清清楚楚，原本好端端在办公室里面的男人突然开门冲了出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跑到她面前，将她正在使用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去，然后飞快的输入某个网站，在尝试数次后，终于成功打开。 　　再然后，她看到平日子被公司女同事们戏称为高冷冰山男神的何温脸色骤然苍白。 　　他撑着桌面，低头看着网页上某个获奖设计师的采访和照片许久，忽然间将面前的笔记本用力合上。 　　范秘书惊讶的发现，何温按在笔记本上的修长手指，居然在微微颤抖。 　　“帮我做件事，把有关《霓裳》设计大赛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说着，他加重了语气，“我要打印稿——记住，所有有关这次比赛的资料我全部都要，一条也不要漏！” 　　“是的，何总！” 　　++++ 　　陆可冉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一天之后。 　　这阶段，何温和她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已经很少会和她聊一些公事之余的烦心琐事——严格来说，是一次都没有。 　　午餐之后，她的设计师助理夏风拿着一叠资料敲门进来。 　　“主设，这是刚刚楼上范秘书打印的，我悄悄又重新打印了一份。据她说，昨天何总古怪极了，好端端突然冲出来抢她电脑用，反应还特别奇怪。她从来没见过何总那个模样，就好像是世界即将要崩塌似的……” 　　“说什么呢！”陆可冉瞥了她一眼，狐疑的接过那叠资料翻看，“这是……这不是之前《霓裳》设计比赛的资料么？这资料怎么了——” 　　很快，陆可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当她翻到后面获奖设计师名单的时候，姜未橙的名字和照片赫然入眼。 　　夏风很快发现，陆可冉的脸色，和范秘书形容的何总的脸色差不多——世界仿佛要崩塌似的…… 　　她低低喊了她几声陆主设，对方才反应过来，她将那叠资料合上，打发她继续留意楼上的状况，不过要非常小心和谨慎，不要太露痕迹。 　　夏风慎重应下，随后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后，陆可冉再次打开了那叠资料，翻到刚刚看见的姜未橙的照片和采访稿那里。 　　《霓裳》女装设计大赛的第三名，奖金八十万，获得参与《霓裳》年度时尚秀的资格……鲜花和掌声，会接踵而至朝她涌去。 　　名利双收。 　　她几个月前还在嘲笑她活的失败，可转眼她就什么都有了。 　　尤其《霓裳》这个比赛她也参加了，可却连决赛都没入选。 　　论起专业水平，她大学几年一直都是教授最喜欢的学生，聪明努力有创意有才华，那时候在学校，只要谈到她，都是这样的言论。 　　她比何温大一岁，也比他早毕业一年，也因此对后来姜未橙追求他的事一无所知。 　　姜未橙小了她两岁，算是她的学妹，只是在何温把她带到她面前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把她那么优秀的作品淘汰掉，反而选了姜未橙的作品入选，现在甚至还给了第三名！ 　　《霓裳》的评审们都是些什么眼垃圾眼光？ 　　就因为她出国留学了两年，所以她就成了厉害的设计师了？ 　　八十万？ 　　呵呵，真亏《霓裳》给的出来，有病吧！ 　　不过只是一个奖罢了，陆可冉并不在意，八十万对像姜未橙那样的普通人来说或许是笔巨款，但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买几个包和几个首饰的钱。 　　她也不缺这点，自然也不可能羡慕。 　　至于何温，被他发现姜未橙已经回国又怎么样？ 　　首先这件事联系不到她这里，而且他应该并不知道姜未橙在H城，他找不到她，又能怎么样呢？ 　　或许《霓裳》年度时尚秀的时候，他可以去B城，守株待兔的在那里等着。但，目前公司这种状态，届时她随便找一个公事方面的理由就能拦住他。 　　其实陆可冉现在最担心反倒是公司。 　　何温说过，其他董事们手里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即便全体都卖掉，也不可能变更公司的掌权人，但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父亲说过，对方既然能同时动S城的数家服饰公司，来头一定不小。他们这一层的人物，说好听点是有钱人，是富二代，其实所有资产公司加起来也不过几亿，就是普通的有钱人，别说结交那个层面的人物，就连接触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可对他们这样普通的生意人来说，对方这样的来头只要不是敌人，那就是天上掉下了可以接触的机会，他有心认识和攀附，如果有办法知道对方是谁就好了。 　　陆可冉也觉得是这样，如果能知道幕后想要收购公司的人是谁，这件事或许还可以谈。 　　左右不过是利益，其实可以合作的。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何温在看完资料的当天下午，就订了飞往B城的机票。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去找姜未橙。 第21章 　　何温的飞机是晚上十点， 等到了机场坐在等候区时，他才发现自己晚饭还没吃。 　　可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饿。他取出手机， 一遍遍反复播放同一个视频。 　　那是姜未橙决赛时的视频。 　　两年半了， 她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美丽，站在舞台上的她自信而耀眼，就连头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他暂停了她正巧对着镜头的一个笑容， 锁了屏幕， 用手指反复摩挲她的脸。 　　很想她， 快要疯了的想。 　　他从没想过，某一天， 他的情绪可以汹涌到这个地步。 　　从小，他就比同龄人要更懂事聪慧内敛， 父亲是个教育严格的人，对他来说， 男孩子必须性子得稳，那种疯疯癫癫和一群孩子一起奔跑玩闹的模样是被绝对禁止的。 　　其他孩子在外面玩的时候，他总是在书房里看书。起初，他也期待和他们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 哪怕只有一小会。 　　可何父是个很严肃的人， 他敬畏父亲，母亲也从来都是端庄得体的模样， 久而久之， 他便也成为了那样子。 　　这样的严格教育之下，他从小开始成绩就名列前茅，性子也安安静静， 不疾不徐。 　　时间一长，他收获了无数称赞，他看着父母欣慰的脸，慢慢的也就不再有那种期待。 　　对他来说，读书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沉稳冷静才是男生该有的模样。 　　他的生活，一贯安静如水，途中有很多个女孩想要打破这种安静，想要走近他。 　　但她们都失败了。 　　姜未橙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个，更加不是最自信的那个。 　　可是她是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个，也是自始至终令他感觉舒服的那个——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眸，永远都清澈纯净，笑的时候里面会漾出浅浅温暖的流光，让人心生欢喜。 　　他看着她这张脸四个多月，尽管是单方面被追求，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讨厌，甚至当起初的几个星期过去，他渐渐的，每一天都开始期待看到她。 　　想象她今天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和他说什么话，会不会又露出柔软而沉静的笑容？ 　　在他平淡如水的人生里，她是一抹特别而美好的光。 　　可那时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喜欢，直到后来那个初夏的傍晚，她在学校小湖边的大树下问他：“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素来沉稳冷静的他，怔在那里失了语…… 　　…… 　　何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知道，在他看着风景的时候，他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他之前是直接从公司出来的，深棕色的薄呢大衣下面，是深色系的修身西装，领带挺括，皮鞋程亮。搭着袖钉的衬衣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男士手表。 　　一旁，已经观察了他很久的几个年轻女孩之一缓缓站起来，在其他人带着笑容的目送下，上前问询他是不是XX。 　　何温不解看对方：“抱歉，我不是你说的这个人。” 　　对方说的是某个正当红的偶像男明星的名字，当然她也不可能真的错认何温是对方，但这并不重要，这只是一个借口。 　　女孩一脸认错人的尴尬笑意，可却没有离开，又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真的和他很像，都一样帅，你也是艺人吗？” 　　何温拧了拧眉，不太明白他已经说了不是，对方为什么还不离开。 　　可哪怕他拧眉冷脸，也没有吓退对方，那女孩态度热情而熟络，让他逐渐不悦。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道女声介入两人之间，唐娜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呵呵一笑，“请问你问完没有，你打扰到我们了。” 　　女孩最终被顺利请走，唐娜看着何温，朝他笑了笑：“你好，又见面了！” 　　她一看何温的表情就知道他把自己忘记了，虽说她几个月前就去了亚仁做兼职模特儿，但何温毕竟是公司总经理，从来没见过她。 　　“你不记得了？那天在LB，我把酒撒翻了，后来还赔了你一杯酒。” 　　“哦，是你，刚才谢谢。” 　　唐娜看着他一笑：“你似乎，不太会拒绝女孩子？” 　　何温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唐娜本意也不是想和他聊天，她这趟飞B城是私事，哪里知道会这么巧遇到。以她在亚仁的日常所见和所闻，她觉得何温应该还不知道陆可冉曾经对他下药的事。 　　这个男人，看起来气质优雅清隽，长得也斯文好看，可怎么就有点缺心眼的感觉呢？ 　　这样性格的男人，主持亚仁这样偌大一个公司，会不会出问题啊？ 　　她也稍微听到过几嘴公司这样那样的传闻，唐娜挺需要这份模特工作的，真不希望公司出事。 　　所以，陆可冉那件事，她也暂时不打算告诉对方。这么一张好的底牌，她可得留着，万一以后有什么事，她得找准机会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之后，两人各自等候飞机，上了飞机之后，一个商务舱，一个经济舱，自然也没再碰到面。 　　何温抵达B城已经是凌晨，他再着急，也只得先找个酒店住下。 　　第二天，他直接去了《霓裳》杂志，并通过朋友的关系顺利见到了主编，向对方打听获奖者的资料。 　　然而，对方的职业操守比他想象中更好，无论是姜未橙现在的电话和地址，对方一概不透露。 　　哪怕后来他拿出他以前和姜未橙的合影给对方看，对方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连她是国内的参赛选手，还是特意从国外飞回来的参赛选手，都不愿意透露。 　　何温的人脉关系都在S城，B城这边的圈子，复杂艰深，以他现在的人脉力量，还不足以越过《霓裳》的主编，去找到后面更高位的人。 　　这个结果，他来之前也曾预料过。 　　只是他不试一试，亲自跑这一趟，根本没办法继续做任何事。 　　所以，他接下来，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待《霓裳》年度时尚秀。 　　姜未橙拿了季军，那天她一定会出现在秀场上。 　　++++ 　　三月，草长莺飞。 　　今天是姜未橙去提车的日子，她之前去车行定了辆车，奥迪Q7，舒适型的SUV。下个月她就要暂时离开H城，两年里虽然假期也可以回来，但是没有车会很不方便。 　　她付了二十万首付，又花了六、七万杂七杂八的费用，最后把月还款定在10000左右。差不多是她之后每个月薪水的三分之一多点，压力不算很大。 　　坐在车行等提车的时候，她听见一旁两个年轻人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一段比赛采访视频，听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比赛，但他们边看边喊帅的议论却清清楚楚。 　　期间，当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姜未橙勾唇笑了笑。 　　霍曦尘这两个多月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之前那几段微信之后，虽然她什么都没回复，他却似乎单方面遵守了约定。 　　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拍一次考试成绩给她看，其实他功课不差，原本分数就不错，可这阵子进步依然明显可见。 　　经历过高三地狱的人都知道，分数从低拉到高不难，但是原本就已经不错的分数还想要继续拉高，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显然，他很努力，非常努力。 　　这次他去参加星艺国际青年绘画大赛的事情，她事先并不知道。 　　因为绘画比赛和设计比赛一样，前期会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属于提交作品时期，比赛方式也比较相似，提交的作品后经评委评分，在固定时间点直接公布比赛结果。 　　相比服装设计，绘画比赛的结果更加无法预料，能否获得奖项，一切都只看当届评委的偏好和欣赏点。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记得在上个月的时候，他曾有一次在下午的时候来了她家。 　　那天非常冷，阳光却烈，天空蓝的像海一样。 　　她在玻璃暖房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恶补设计总监的职责范围以及国内比较成功的有代表性质的服装设计公司的资料。 　　她仍然没给他院门的新钥匙，他是敲门的，礼貌又克制的三声。她起先都没听出来是他，院门没有猫眼，周围住户也多，她并不怕是什么坏人，直接将门打开。 　　一个月多月没见的少年立在那里，低头用沉静深邃的目光看着她，狭长的眼尾天生带了点清冷的气场，大概因为没表情，这种清冷愈发令他看起来有一点距离感。 　　他抿着唇没说话，她拢了拢肩上厚实的毛毯，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安安静静的对视了片刻。 　　最终，还是他没忍住，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我发的消息你都收到了吗？”他的眉宇依旧是淡凉的，可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情绪，那小小的隐藏在清冷后的委屈和思念，无所遁形。 　　姜未橙点点头：“收到了。” 　　“那你为什么一条都没有回？” 　　“我有回啊。”起先他说等他不等的那些，她的确没有回复，但后来，他拍的考试成绩和说一些日常琐事的话，她都有回复。 　　每次都是一个鼓励的【加油】图片。 　　“十一个！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加起来就给我回复了十一个一模一样的图片！”他打开手机，把她发给他的图片给她看。 　　第一次收到她发来的【加油】图片，他还是开心的，至少她没有继续装看不见。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十一次！ 　　他开始讨厌这个图片，像个冷冰冰的机械符号，一点意义都没有。 　　姜未橙叹了口气，试探：“那下次我给你发不同的图片？” 　　霍曦尘简直被她气笑了，可他原本就不是过来和她生气的，如今见她站在自己面前，眉眼柔和，眼眸沉静，他的心早就投降了。 　　“我说过，我会好好读书，尽量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这阵子，我真的很努力，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努力。” 　　“嗯，我知道，你很努力，很棒。”看着他认真年轻的脸庞，她不想连这点鼓励都吝啬。 　　“我知道，我还没考进大学，还没变得优秀，我不应该来……可是，我好想你啊……” 　　每一天，都在想，上课的时候会想，吃饭的时候也会想，独自一人回到公寓就更加想念了。 　　想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今天一天过得快乐吗，有没有像他这样，想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开心的日子。 　　分明那时候也没有特别去哪里玩，就只是回到老宅，晒晒太阳忙碌工作洗菜做饭吃晚饭，都只是些平常不过的琐事，可是每一幕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和温馨。 　　“……我的脑子就像不是自己的，我也控制不住，就这样跑过来了，能不能就一小会，让我充一会电……” 　　充电？ 　　姜未橙脑子里还在转着这个词，霍曦尘已经跨前一步，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低软出声，带着哀求：“就一小会，让我抱一小会，好不好？” 　　肌肤，像是得了一种病，抱不到她，总是感觉不满足，内心像是有个洞，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哪里都不对劲。 　　她身上的毛毯很柔软，她的身体更加柔软，带着他喜欢的气息和熟悉的温度，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按着她的后颈，一手圈着她的腰身，像是要把她整个都按进自己身体里。 　　最好能把她变小，和那只玩偶熊一样，塞入口袋带走。无论他上哪里，只要想她了，只要伸进口袋就能摸到她…… 　　姜未橙原本想要推他的手，轻轻垂了下来。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迎合。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对他硬不起心肠。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有的时候看到他凝视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她总会多一份纵容。 　　尤其现在，她能感觉到他其实很想亲她。 　　他的心跳很剧烈，呼吸也全乱了，锢着她腰身的手臂紧紧绷着，换做之前，他早就不管不顾的亲了过来。 　　鲁莽的少年，从来不会顾及结果。 　　可一个多月没见，他却学会了克制。 　　那天，他连院门都没有进，安静无声却用力的抱了她好一会，像是他说的那样充完电，就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他对她说，他会更加努力。 　　直到这个月，比赛结果出来，他在一天夜里，拍了获奖证书发送过来，她才知道他不仅悄悄去参加了绘画大赛，还获奖了。 　　这个绘画比赛她知道，属于很权威的比赛，评委都很专业，国内外的都有，且以挑剔和苛刻的目光著称。 　　相比画技成熟的作品，他们更偏向于绘图作品的创意。 　　画风不限，彩铅、黑白素描、彩绘、油画……什么都可以，比赛不设立一二三等奖，而是会列出二十个特别奖项，每一个奖项的名字都不一样。 　　例如最佳创意、最佳色彩、最佳表现力、最佳线条呈现……等等。 　　据说，这是为了彰显艺术的独特性，说明这二十副获奖作品之间是不需要去比较的，每一幅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每年，参加星艺国际绘画大赛的人都以能入选这二十个奖项为荣。 　　霍曦尘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证书的封面，另一张是翻开照，里面写着：星艺国际绘画大赛，最佳色彩奖获得者——霍曦尘。 　　他发文字：这是我的第一个比赛，第一个奖项，以后会有更多，我会成为非常优秀的男人，期待吗？ 　　年轻的男孩子，证明自己的方式直白到可爱。 　　姜未橙发了消息过去：很厉害，真的非常棒！这个比赛很难获奖，你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能得到得奖，说明你是有画画天赋的，加油！ 　　结果这条消息才发送，那边秒回了语音电话过来。 　　“过几天在H城东立美术馆会进行获奖作品的展览，估计展览会维持一周，你陪我去看首场展览好不好？我想让你最早看到我的作品。”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也很朝气，似乎因为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所以变得积极向上。 　　她于是应道：“好。” 　　++++ 　　姜未橙拉回思绪，去取车钥匙的人似乎在提车礼物上出了点问题，还没见过来。 　　她于是侧头，问一旁正在看视频的销售人员道：“请问是星艺绘画大赛的视屏吗？” 　　“啊？嗯！对！是吵到你了吗？太对不起了，我们这就关掉。” 　　“没事，我能一起看吗？” 　　对方一愣，随即又取了张椅子摆到桌子旁，然后点击继续播放。 　　姜未橙没有看过这些视屏，视屏不是正规的比赛采访视频，而是后期经过网络上的人剪辑的。 　　这一段是专属霍曦尘的视频，里面是他得奖那天获得证书之后的发言。 　　当对方问道他为什么会来参加比赛时，他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抬头缓缓露出了一个明朗而柔软的笑意。 　　这个笑意，让少年原本就俊美的脸愈发生动明媚，在灯光的映衬下，耀眼的不得了。 　　“曾经，我也站在像今天这样一个漂亮的舞台下，看台上的某个人参加比赛，最终得奖。那个时候，我觉得她浑身都在闪闪发光，让我喜欢的不得了，可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失落。 　　因为我第一次清楚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有些东西，比时光更难跨越。 　　有人对我说，我不适合画画，我画的不好也没有天赋，不可能真正走上画家这条路。但是也有人告诉我，我还年轻，我还有选择的权力，旁人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 　　她教会了我很宝贵的东西，我想要变得更好，也愿意更加努力的去尝试。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这时，主持人在一旁打趣：“哦，那这个教会了你很东西的人，是你的老师吗？” 　　不知道像是想起什么，少年低下头笑容加深，片刻才道：“算……是吧。” 　　说完，他又重新看向镜头，无比认真道：“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绘画比赛，也是我拿到的第一个奖项，以后我会继续努力。我想要变得更好，能够站在她的身旁，成为和她同样耀眼的人。” 　　…… 　　一旁，车行的销售人员忍不住低笑轻语：“哇，真的好帅，怪不得你非要让我看！” 　　“那是，这张脸哪怕放在娱乐圈都是顶级的！居然还这么有才华！他才十八岁呢！现在小孩子真的太厉害了！” 　　“这么小？看不太出来啊！” 　　“说话的时候挺成熟是吧？” 　　“嗯，现在小孩都早熟……” 　　…… 　　姜未橙怔愣的坐在那儿，有些失语。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段获奖感言，难怪那天她拿奖之后，他突然就不告而别了。 　　后来再发消息，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一个人似乎信誓旦旦的要遵守约定。 　　原来，她当初以为他最没有放在心上的话，却是他最上心的。 　　这段发自内心的话，不得不说，她真的有被他感动到。 　　她出神时，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是霍曦尘发来的消息。今天恰好是画展的第一天，她答应了陪他去，想着东立美术馆挺远的，正好要提车，就准备直接开了车过去。 　　她本来想绕路去接他，但他表示不用，问清地址自己过来，现在他已经到了，问她是不是直接进来。 　　她还没回复，车行玻璃双门外就走进来一道高瘦的身影。 　　早春三月，他穿着浅蓝色的磨旧牛仔套装，内搭白色印字母卫衣，白色休闲鞋，清爽又利落的衣着，因为宽肩窄腰大长腿，显得格外醒目，一进来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尤其刚才看视频的那两个销售人员，见到来者诧异的瞪大了眼。 　　等等！ 　　这不就是刚才视频里的那个男孩吗？ 　　这么巧，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所以该不会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吧！ 　　是老师吗？ 　　姜未橙才走了两步，他就已经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眉梢眼角满是明媚笑意，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有想我吗？”他在她头发上摸了一把，随后手臂一伸就将人搂进怀里，“走！去看看你的新车！我们家橙橙也是有车的人了！” 　　吃瓜群众默默吃瓜：这感觉——卧槽，姐弟恋！磕到了啊啊啊！ 　　“你……”姜未橙没有迈步，她怔怔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停下脚步低头去看怀里的人，“不愿意我搂着你吗？可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就当做我得奖的礼物，纵容我一下好不好？” 　　他真的很想她，又是一个多月没见了，如果非要让他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看得见摸不到，他一定会疯掉的！ 　　少年微微弯腰凑过来，年轻白皙又立体的脸，姜未橙看着他深黑的眼睛，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 　　她其实有一些话想说，也想问他，但是她却突然有了顾忌。 　　怎么了？ 　　她问自己。 　　是怕会听到什么让她心软的话吗？ 　　还是……心慌的话？ 　　++++ 　　晚上，姜未橙看着手机里，她和霍曦尘站在他作品前的合影，长久沉默。 　　其实看到获奖证书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她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素描，也就是线条画。 　　她以为，他即便去参赛，也会选择素描或是彩铅，这样更有把握的画风。可结果，他提交的两幅作品，都是彩绘，且色彩的运用异常大胆和鲜明。 　　她站在他的画作前欣赏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稍稍低头，凑到她耳侧，沉声说道：“是不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我突然用颜料画画了？ 　　我以前用铅笔素描，最起初的理由，是因为我没钱。那时我妈还在，我没有玩具，没有图书，总是一个人安静待在角落。 　　时间实在太难捱，所以我就找了支铅笔，自己给自己画画，画我想要的玩具，画我想吃的东西，画我喜欢的衣服，还有画我没见过的爸爸…… 　　一开始是在水泥地上胡乱画，后来就找旧杂志旧报纸，还有邻居们不要的旧本子。 　　素描，是成本最低的绘画形式。哪怕后来，曲思恩——我爸收养了我，我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素描很好啊，寥寥几笔，就能画出我想要的东西。单调、黑白、无趣……就好像我过去的生活。 　　可参加比赛之前，我才发现我开始向往更有色彩的东西，明媚的鲜明的颜色，和你名字一样温暖的橙色，游乐园天空清澈的蔚蓝色，下雪天干净的纯白色，还有……和你眼睛一样，漂亮的茶色。” 　　那些绚烂的颜色，都是她给他的感觉，如此生动明朗温馨。 　　于是，他一改以往的风格，用新的方式来画画。 　　他渴望用这种方式，画出心目中感受到的她。 　　所以，对他来说，比得奖更高兴的事，是以她为灵感的画作得到了专业评委的认可。 　　在画展的时候，她没有接他的话。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在微微的加速跳动。 　　不是特别明显，但确确实实加速了。 　　她摇摇头，决定不再想下去，于是搁下手机，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发现秋屿给她来了微信，提醒她一周之后的S城酒宴不要迟到。 　　这个局，幕后人自然是郁盛，不过她好像有所顾忌，目前并不愿意太高调，就像之前服装设计比赛，也是隐在了《霓裳》的背后，借着其他方的名义，做她想要做的事。 　　这次酒宴也一样，表面上只是S城的时尚杂志《蓝鸟》举办的一次同城服装设计界的新贵交流活动，但她真正的目的，姜未橙现在还不知道。她没有那种刻意打听老板行事喜好的习惯。 　　总之，听说那几家服装公司的事情基本都已尘埃落定，最难啃的一家也啃了下来。 　　走马上任的日期定在四月中旬，而这个酒宴，她把它看成是热身，提前去认识一下人，未来两年可能会有很多碰面机会，先打好交道也不错。 第22章 　　范秘书敲门提醒何温赴宴时间时， 何温正插着裤袋站在办公桌后方的落地玻璃前，从二十五层的高度看脚下的城市。 　　傍晚时分，天幕辽阔， 夕阳将天边的云絮染成了绚丽的橙色。 　　看到这个颜色， 他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想到姜未橙。 　　他听她说过，她是在傍晚出生的，是个夏天的傍晚， 窗外的天空和白云被染成大片大片的橙色， 无可比拟的美景， 所以她的妈妈给她取名未橙。 　　想到她，他的情绪无端跌至谷底。 　　《霓裳》年度时尚会时， 他没能去B城，因为他父亲在这之前突然情况恶化， 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母亲一改往常端庄沉稳的模样，在抢救室外面哭红了眼睛。她抱着他， 一遍遍问他，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何温仓惶的闭上眼睛想：是啊，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他注定再一次和姜未橙错过了。 　　简直像是命运恶意的玩笑！ 　　之后， 等到父亲情况稳定， 他看了《霓裳》时尚会的视频，姜未橙那天的确去了， 但因为冠亚军两人本身就已经是成熟有名的设计师， 比较高调，所以相比之下她显得格外低调。 　　她只在最后谢邀设计师时出来走了个T台。 　　她穿着她自己设计的改良版旗袍，相比模特， 她一米六九的身高不算特别显矮，主要比例很好，腰肢纤细，若隐若现的长腿细长白皙，步步生莲，就连脚踝看着也格外精致纤细。 　　看完视频之后，他做了件连自己都意外的事，他脸色平静的让秘书替她联系了行业口碑最好的私家侦探社。 　　然后，他直接给了对方姜未橙参加《霓裳》的比赛资料，示意对方去查她现在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以前，他是不屑用这样的方法的。因为有违他接受的教育，何家的家规，就是要走正道，要为人正气，不能因为家里条件优越，就肆意生活。 　　钱不是万能的，人的品德同样重要。 　　所以，当初姜未橙不告而别去了国外，他一直忍耐着，没有私下找人去查她的去向和新的联络方式甚至是地址。 　　他一直认为，哪怕内心里再有欲望，也不可能越过他多年来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原则。 　　可是，他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 　　感觉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哪怕只是再跨半步，就会跌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必须得找到她！ 　　哪怕要为此违背自己的原则！ 　　可是，三天之后，对方却告诉了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查不到。 　　“什么意思？”何温很愕然。 　　“不好意思，钱我会退给你，不过建议你也不用换其他人查了，应该是有人刻意在保护她的资料，那人应该来头很大，我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惹上麻烦。” 　　那个私家侦探也是老手了，这种情况以前也碰到过，但是不多，经验告诉他，不能继续查下去，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他当即退掉了何温的钱，一分没扣。 　　何温不死心，又联系了网上的其他侦探社，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 　　怎么会？ 　　何温不明白，但他并不傻，这情况应该有人在背后护着她。 　　是谁？有能力做这种事的人，又为什么要护着她？ 　　姜未橙的事，再加上父亲病情加重的事，从那时起，他偶尔便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焦躁的情绪。 　　直至上个月，当公司主权易主，陌生人闯进公司会议室的时候，这种情绪几乎到达了极限。 　　对方不仅掌握了亚仁服饰其他董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还拿着从其他渠道拿到的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加起来就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掌握了亚仁绝对的话语权，并且以后都不可能再改动。 　　何温不明白，这剩下的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件事情实在太大，哪怕他想要瞒着医院里的父亲也瞒不住。 　　何父当时半靠在病床上，异常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不算特别大的服饰公司会被人盯上，但早年，他的确曾经分别给过几个人公司的股份。 　　最开始和他一起创业的几个老员工劳苦功高，最后却被董事们排挤，伤心失望下提前退休离开，何父不忍心，每人都分了点股份，不多，1%，05%……分别依照对方的功劳给的，细细碎碎加起来一共百分之十，让他们可以每年分点钱养家。 　　另外，还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他给了一个女人。 　　对方在他年轻时，和他酒后有过一夜，这件事是意外，但是却被何母发现了。 　　当时何母要离婚，他一再发誓根本不喜欢对方，哄了很久才把何母哄回来。 　　而那个女人，当时因为怀上他的孩子，他便瞒着何母分给了她5%的股份，只说是给老员工了。 　　之后，那女人知道没办法上位，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只留下一个银行账号，亚仁的财务每年都会把分红打过去。 　　因为何父手里依然留下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超过了其他董事加起来的百分之四十，所以他从来没担心过，有一天，公司主权居然会易主。 　　毕竟那些老员工很多都搬了家，散落在各方，连何父都不太清楚对方的现状，只有财务会每年按时转账。 　　显然，对方的能力远超他们想象。 　　而他们对亚仁势在必得，根本躲不过！ 　　“算了，只是主权，只要公司还在，你和你妈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毕竟我们手里还占了股份。” 　　如今，何父只希望对方不会对公司做出一些不可逆的拆分操作。 　　++++ 　　范秘书第三次出声时，何温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落下眼帘，伸手取过一旁的西服外套：“行了，以后也别叫我何总了，等再过些日子，新的管理人员进场，公司就要变天了。” 　　“何总……”范雪看着他憔悴的眉宇和消瘦的脸颊，有些于心不忍。 　　这阵子，他太难了，家事、公司的事接踵而来，很多时候他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午饭也不出去吃，偶尔她给他订外卖，可到了下午下班，外卖依旧原封不动的搁在桌上。 　　倒是一旁的烟灰缸里，积了满满的烟头。 　　何温见她这模样，倒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苦，看起来还不如不笑：“行了，我好歹也有个董事身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惨，走吧，今天你陪我去酒宴。” 　　“我？”范雪有点慌张，倒不是她对何温有什么想法，而是陪同赴宴这个位置一直都是陆主设占着的。只是近半年公司事情多，少有参加宴会的活动。 　　但她消息灵通，之前就知道陆主设为了今天能陪何总去酒宴，特意买了新的晚礼服，去做了指甲，今天下班后就去更衣室开始悉心准备。 　　如果被陆主设看见何总带她去赴宴，她以后在公司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了。 　　于是，范雪有点尴尬的开口，表示自己今天已经约了男朋友，所以…… 　　何温对到底有没有女伴去酒宴并不在意，闻言点点头，将西服穿上，扣上扣子，对着一旁的整装镜整理好领带，便出了办公室。 　　他刚走到电梯间，电梯门开了，陆可冉走了出来，她穿了条纯黑色的一字肩高腰及膝紧身裙，这是一条极显示身材的裙子，头发烫成大波浪，随意自然的从肩头散落。 　　四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凉，她却一件外套都没有穿，只带了块薄薄的披肩，一手拿着H家的黑色手包，朝何温笑了笑：“这么巧，原本还想上来看看你下班没有，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何温蹙了蹙眉，但看着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起赴宴而已。 　　++++ 　　S城设计界新贵交流会，主办方是S城时尚杂志《蓝鸟》，这家杂志其实原本是B城《霓裳》旗下的分刊。 　　《霓裳》讲究格调，走的高奢路线，《蓝鸟》则更亲民，走的年轻时尚风格。 　　只是《蓝鸟》和《霓裳》之间的关系，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太好，屡屡矛盾，最终《蓝鸟》脱开《霓裳》管理，独立经营。 　　不过两家因为风格定位不同，这两年倒也没有打过架。 　　也因此，抵达酒宴之后就撑起笑容去和那些设计师、品牌大佬交际的何温，完全没有想到，会在酒宴上看到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魂牵梦萦啊…… 　　以前，若是告诉他，终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女人魂牵梦萦，克制不住的去想她，他可能只会一笑置之。 　　恋爱分开，最痛的不过一个悔字。 　　说的彻底明白，坦然分手也就罢了，偏偏当初他一心以为可以哄好她，甚至已经构想出各种美好的场景，结果却得知她不告而别…… 　　所有的怨恨、恼怒、不甘、思念、渴望，在知道陆可冉对自己的感情后，统统化作悔恨。 　　他有太多话想要对她说，想要解释，以至于早已成了执念。 　　他紧紧捏住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清隽脸孔看起平静如常，但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从宴会门口进来的人。 　　红色鱼尾侧开衩抹胸长裙，简单流线的设计，但因为穿裙子的人腰细腿长皮肤白皙，所以走进来的时候格外引人瞩目。 　　侧开叉的裙摆随着她迈步的动作不时分开，露出一侧白嫩的长腿，她的腿型尤其好看，脚踝纤细精致，搭配一双细高跟鞋，每一步都仿佛落在他的心上。 　　他视线缓缓而上，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微微带笑的柔美五官，眼眸浅澈，黑发盘起，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肩上，勾出不经意的性感。 　　未橙，的的确确是他的姜未橙。 　　“那是谁？”他听见一旁有一个品牌大佬在问，言语间似乎充满了兴趣。 　　他身边的人也是行内人，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哦，她呀，就是《霓裳》一月份设计决赛时得奖的新晋设计师啊！她是季军，作品不错的，很有个人风格，配饰做的非常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长相，都说是近年来冒出的设计师里最漂亮的那个，不仅脸好看气质也好。” 　　“我看着，觉得身材好像更好。”那个品牌大佬深意一笑。 　　何温顿时拧眉，握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视线冰冷的扫了眼一旁的中年男人，对方在女性方面的风评不是很好，但同时对方也是他目前不能得罪的人。 　　他拧眉忍了，同时也把对方拉入了未来合作的黑名单内。 　　陆可冉从何温侧后方走了过来，她刚刚和一位时尚主编攀谈，主要是想打听今天这个宴会，说是说S成一次设计新贵的交流，可是刚刚她已经看到不止一位国际设计大佬现身，似乎《霓裳》的总编也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是小道消息，不一定是真的，《蓝鸟》和《霓裳》已经和解了，之后会推出合刊，好像是要捧一个新的品牌。这背后肯定有资本的运作，只是我不知道是谁。” 　　资本？ 　　陆可冉第一反应就是一举收购了亚仁、东翼、新百衣等等几家公司的投资公司，这是近来S城服装设计界最大的动静。 　　所以——新品牌？难道公司会被拆散重组？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她着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何温，没注意到同一时刻宴会门口进来的人。 　　她走到他面前还没开口，对方却直接绕过她，朝宴会的另一头走去。 　　怎么了？ 　　陆可冉回头，随即看到了不远处的红色身影，瞳孔一缩。 　　姜未橙！ 　　对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既然《霓裳》的总编在这里，那姜未橙身为这次设计大赛得奖者，当然也会来了！ 　　陆可冉心跳加剧，一时间，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让何温知道她和姜未橙之前就见过面，而且还是两次。 　　她立刻跟了上去。 　　姜未橙和《霓裳》一位主编聊天的时候，《蓝鸟》的总编走了过来，对方和她们打过招呼，目光落在姜未橙身旁的青年人身上。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跟在姜未橙身侧进宴会的这个人，说是青年，但其实走近看的话会发现气质更年轻一些，看着二十左右。 　　一声纯黑色修身西装，搭配白色衬衣黑色领带，相比他身前的姜未橙，非常干净且低调的颜色搭配，但因为宽肩窄腰长腿近乎于九头身的完美比例，再加上那张脸，低调却依然惹眼。 　　姜未橙介绍完自己，正要提一下霍曦尘，《蓝鸟》总编已经笑了起来，她是位三十来岁的气质女性，看着干练优雅：“这位我认识，不久前才在星艺拿了奖吧？我看过他的视屏，他是你的学生？” 　　霍曦尘：…… 　　他觉得有点闹心，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这么问的人了。 　　他不就是在获奖感言时，应了下主持人那句“老师”的问话吗？ 　　他好不容易磨着姜未橙带他一起来酒宴——原本是想彰显身份的，就算还没上位，表达一下存在感也是可以的，结果没想到自己那个视频居然这么多人看过，并且人人都以为他是姜未橙的学生，今天跟着老师出来见场面，简直气死人了！ 　　姜未橙见他没反应，脸上笑容不变，垂落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衣角。 　　下一秒，原本还很闹心的少年立刻朝《蓝鸟》总编礼貌笑起来，一番问候寒暄。 　　对方显然被他谦逊有礼年轻有为（？）的模样打动了，便开口表示之前就想着找他做一次采访，主要他年轻又有才华，外型也非常好，她这边有几款品牌服饰都非常适合他。 　　之后，《蓝鸟》总编又把视线落在姜未橙身上：“姜设计师也一起来吧，可以拍个师徒专辑，设计和绘画原本就是一家。” 　　霍曦尘：…… 　　不好，不愿意，绝对不去！ 　　没等姜未橙开口，《霓裳》的主编笑了：“卿总编，你拉一个我就忍忍算了，怎么现在连我们的获奖设计师都要拉过去？” 　　“拉什么，不都一起么？”《蓝鸟》卿总编意有所指。 　　《霓裳》的主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说新刊的事，那倒是可以，反正谁也不亏。 　　这边真笑聊寒暄着，姜未橙冷不丁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未橙……”两个字，却能听出来人难以压抑的激动情绪。 　　姜未橙神色微动，侧头看了来人一眼。 　　视线，对上了一张许久不见的清隽脸孔，那张脸比记忆中消瘦了些，对方看到她的目光，原本深黑的眼底立刻窜起一丛莹亮的火，再开口时，声音几乎有点颤抖：“未橙，好久不见……” 　　姜未橙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朝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她脸颊钻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一点点细碎的光芒，却灼痛了何温的眼。 　　这样冷淡又平和的态度，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哪怕她看到他生气，不搭理他，也比如今这样的冷淡要好。 　　“谁啊？”霍曦尘探过视线，瞥了何温一眼。 　　明明这个人的长相气质和在B城那天看到的男人没法比，当然——比他更是差远了，可霍曦尘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对方看着姜未橙的目光，深情而温柔，期间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让人很不喜欢。 　　他顿时心生警惕，想去拉姜未橙的手，但她已经先一步推了推他，淡淡道：“陪我去那边。” 　　姜未橙推着霍曦尘朝《霓裳》总编那里去了，何温目光一直追着她，下意识就要迈步，却被赶来的陆可冉拉住了手臂。 　　“这是在宴会。”她低声提醒他，实则手里已经冒了汗。 　　何温收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姜未橙的这一刻，他心底居然又对陆可冉起了责怨，他知道这是迁怒。 　　离开是姜未橙自己的选择，他怎么能怪陆可冉呢？ 　　他抬头看着那人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离开轻轻晃动，犹如风里摇曳的花。 　　他告诉自己，忍一下，起码等到宴会结束。 　　宴会另一头，姜未橙刚绕过廊柱走上楼梯，就被霍曦尘拉住了手。 　　“怎么了？” 　　少年站在台阶之下，视线和她平视着，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眉宇间的每一抹神情变化，醋意间带着委屈和恼色，却又被他压抑克制下去，片刻，他开口：“他是谁？” 　　姜未橙哪里不知道他问的是谁，可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反问：“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谁！”认识这么久，她了解他，他也了解她。 　　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懂！ 　　姜未橙低头看了眼手机，对他道：“七点都过了，秋助理让我过去一趟的，你别闹了。我答应带你来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这次她来S城参加酒宴，正好撞上清明放假，这大概是霍曦尘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他之前向她讨要自己获奖的奖励，原本说是想放假去H城的海洋公园玩，听到她没时间又要去S城就开始求着让她带他一起去，反正参加宴会用不了多久，之后他们可以去S城的野生动物园玩。 　　一开始她不同意，所以他便向她保证，宴会全程跟在旁边吃吃喝喝，绝对不会耽误她工作的事。 　　秋屿之前就问过她去宴会要不要给她配个男伴，毕竟这种场合一个人去太尴尬，所以最后她就带了霍曦尘过来。 　　她说完，见他不缠了，转身提着裙摆上了楼梯。 　　霍曦尘站在楼梯下面抬头看她，心里郁气难解。 　　其实问什么呢，答案问来问去不就那一两个，无非就是暗恋者、初恋者、暧昧者……可这几个答案，他哪个都不喜欢，不，应该是极度讨厌！ 　　霍曦尘目送她的身影走上楼梯，转过走廊，很快沉默着抬步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的套房门口，姜未橙有些尴尬的站在外面。 　　她没想到只因为来晚了十多分钟，会听到大BOSS的壁角。 　　因为套房位置偏僻，四周又安静，所以里面对话透过没有关实的门缝飘了出来。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柔美清泠的嗓音，是郁盛。不过这声音和在姜未橙面前的不同，似乎卸下了身为总裁的霸气，带了点慵懒，柔媚入骨。 　　“没有，郁总。”男人的声音刻板清淡。 　　“阿屿，生气就要说出来，你要是说了，说不定我等会就不去了。” 　　“不是的，郁总。” 　　“说过了，私下的时候，不要叫我郁总。” 　　“好的，郁总。” 　　“你这是准备气死我吗？” 　　“不是，郁……” 　　郁盛忍不住笑了声，嗓音从这里变得愈发柔软：“这次的新品牌，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叫‘秋色’，秋之颜色可倾城，好不好？” 　　“好的，郁——”刻板清淡的男声在这里突然戛然而止，那是呼吸被堵上了声音，同时有短促而性感的喉音传出，姜未橙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霍曦尘见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上前问道：“你怎么——” 　　姜未橙眼疾手快，立刻转身捂住他嘴唇。 　　他们的动静似乎打扰到里面的人，她听见套房里有脚步声传来，这种情况下被大BOSS发现自己在门口可不是什么好事。 　　霍曦尘从她眼神里读到了讯息，他余光一瞥，看见了走廊尽头另一处的小露台，当下一把勾起她的腰，直接将她提起抱走。 　　几乎是他们刚走，套房的门便被打开。 　　姜未橙被霍曦尘紧紧抱着，他带着她躲进了露台拐角处的巨大盆栽植物后面。 　　狭小的空间，挤了个她，又挤个高大的少年，他看着瘦，可手长脚长的比她还占地方。她几乎上上下下都和他紧贴在一起，动弹不得。 　　他因为刚才那番动作呼吸急促，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珍珠般细白的牙齿，他一只手还扣在她后腰上，手掌间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朝她透去，烫的惊人。 　　姜未橙尽量将手隔在两人中间，以免某处贴在一起尴尬，但这个动作依然太亲密了，似乎又回到去年圣诞夜的那一晚。 　　他将她按在树上，肆意的亲吻，她唇齿鼻端全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姐姐……”他低头，压低声线，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你心跳好快。” 　　说着，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道，“还有，你脸红了。” 　　姜未橙有点尴尬，看了他一眼，示意外面的情况。 　　“早走了，我开口之前就来过了，只是你心跳声太大，没注意听。”他再次低下头看她，额前的发丝随着这个动作垂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透出一丝诱人的感觉。 　　“橙橙……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紧张。”既然人已经走了，她也没道理再让他抱着，姜未橙想推开他，可这回推不动了，“霍曦尘你……” 　　“那个人，我不管他是谁，反正你记得，你答应等我的。”原本笑吟吟的少年一点点收敛神色，变得严肃又认真，再配上他年轻柔软的面容，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什么时候答应——”她的话被他打断。 　　“我会很努力，更努力，用最快的速度长大，变成能让你感觉骄傲的人，所以，看着我，最好的最喜欢你的人就在这里，眼睛不要看别人，只需要看着我……” 　　他低头认真的看着她，那里面是坚定无比的信念，满满的炙热，以及最纯粹的情感。 　　那双眼睛的光芒太过灼热，她竟觉得有些无法直视，下意识垂落视线避开了。 　　她眼帘垂下的同时，他的唇轻轻浅浅落在她额前，同时贴着那里道：“先打个记号，以免被别人惦记走。” 　　等姜未橙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走了。”他松开她，轻轻拉起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抿着唇角笑，“先去参加酒宴，晚点再来和你老板见面。另外——” 　　他补充，凑到她面前，笑吟吟的冲她做了个又帅又可爱的wink：“如果觉得被打扰很烦，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无条件被你摆出来用，哪怕只是个借口，我也心甘情愿。” 　　+++++ 　　一整个晚上，何温的目光始终在人群里寻找。 　　那抹红色的身影走到哪里，他的视线便跟到哪里。 　　霍曦尘并没有一直跟在姜未橙身边，因为卿总编辑对他印象很好，便带着他去认识人。 　　这些人以后都是姜未橙留在S城工作的助力，他哪怕再不爱交际，也不会得罪对方，尽量给人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何温看着姜未橙和不时上前的宾客问好笑聊，比起从前，她更自信从容了，即便独自一人周旋自这样的场合，也丝毫没有露怯。 　　终于，他等到了她身边没人的机会。 　　这次，他在上前之前，回头告诫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陆可冉，刻意无视她深情悲伤的眼睛，冷淡道：“可冉，别跟着我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姜未橙，其他的他顾不了了。 　　“未橙。”他上前，伸手轻轻拉住她手臂，却被她反应迅速的避开。 　　她侧身，挑眉回视。 　　何温心里苦涩，但还是扬起了笑：“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 　　姜未橙看了他两眼，脸色平淡：“抱歉，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见她要走，他再次拦在她面前，这次不敢拉她，甚至无奈举起双手示意了下，表示自己不会碰到她：“我真的只想和你聊聊，可冉的事……是我不好，没有相信你，我现在——” 　　“何先生。”姜未橙叹了口气，“这些事早就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真的没有必要再和我提起。” 　　“你、你喊我什么？”男人努力维持着的平静表象正在不由自主的崩溃，他嘴唇微颤，试图勾起一个笑容，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姜未橙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在她的记忆里，每一次这样的纠缠都会有第三个人存在，让人哽塞又恶心。 　　“何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早在三年前。”她开口提醒他。 　　“我们怎么就分手了？”看着她眼底的漠色和凝视自己的疏离表情，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痛从他心底深处攀升起来，“我根本没有同意分手，我们根本还没分手！” 　　她看着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的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抱歉，我还有其他事。”她转身想走，却被他再次拦住，这次何温的动作有点大，已经引来附近几人的目光。 　　姜未橙实在不想和过去的事过多纠缠，于是冷下了表情：“如果你觉得没有分手，那你就当是我单方面甩了你吧。” 　　“那我也可以单方面不同意！”他的语气和情绪已经有点收不住了。 　　“随便你，现在麻烦让一下。” 　　附近已经有几个非常有名的业界大佬朝这里看过来，何温满口苦涩，将所有情绪压入指尖，死死的扣入掌心，没有再拦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何温没再接近过她，而是和先前一样，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视线追随。 　　看着她和其他人笑着聊天，看着她以《霓裳》设计大赛获奖设计师身份上台和大家见面问好。 　　看着她如何在舞台上光彩夺目，成为她以前曾经说过的优秀设计师的模样。 　　他拿着酒杯，一次次仰头喝酒。 　　陆可冉跟在他身侧，神色哀伤的看着他。她从来没见过何温这个样子，那些自制力、沉稳、冷静似乎都不见了，现在的他失落、失意，甚至有些自虐般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甚至都没吃一口东西，而她劝阻不了，也拉不住。 　　空腹喝酒的后果很快来了，他捂住胃，再次挥开她的手，回头看着她，很认真的道：“可冉，今天就算了，至少今天，稍微离我远一点。” 　　说完，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转身，留下一脸不敢置信的陆可冉。 第23章 　　何温在姜未橙踏入露天小花园的第一刻就看见她了， 她大概是和人周旋了一整个晚上，出来透口气。他记得，她并不是喜欢交际的人， 总是喜欢安静独处。 　　他靠在树藤阴影里的长椅上， 将呼吸压低，静静看着她朝另一侧的长椅走去。 　　想了将近三年的人，如今近在咫尺， 可整个晚上却对他视若无睹。 　　这种感觉， 糟透了…… 　　何温被酒意侵袭的神经开始麻木， 他伸手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衣顶端的扣子， 突然起身，大步朝对面走去， 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姜未橙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又是何温， 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 　　这个表情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没有绷住，扣着她手臂将她猛地拽向自己。 　　“怎么了？就这么讨厌看到我？” 　　“能松开手再说话吗？” 　　“我松了手你还会听我说话？姜未橙，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当年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莫名其妙走了！还去了国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买了花，提前下班想和你一起去约会， 结果、结果——” 　　像是想到了伤痛的回忆， 他声音开始哽咽，连眼眶也泛了红， 失控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姜未橙记忆中的何温。 　　“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事情和我好好说吗？为什么你要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整整三年！这三年你到底去哪了！” 　　他每说一句， 就朝她逼近一步，姜未橙一开始还试着挣扎，出言告诫， 但他统统没有反应，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拧着眉警惕的朝后退，一步一步，最终他将她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没有路了，你逃不了了……” 　　何温看着终于不再后退的人，朝她凄惶的笑了笑，他伸手扣住她脸颊，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姜、未、橙，以后不准你再离开我！” 　　她看着他浑浑噩噩不清醒的模样，心里警铃大振，果然，下一秒，他直接侧头朝她吻了过来。 　　混合了烟味的酒意扑上她脸颊，是几年前她曾熟悉的气息，但如今却让她排斥和抗拒。她正要一巴掌扇去，面前的男人却突然被人拽走。 　　何温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那力量一把将他从姜未橙面前扯开，随后他被人狠狠摔翻在地。 　　落地的时候，他不小心磕到了唇角，再抬头时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角落下。 　　从身后摔翻他的是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青年，一张极其醒目的漂亮脸孔，五官立体，肤白唇红，长腿窄腰，俯视他的那双眼睛明澈美丽又冷漠，仿佛在看一堆垃圾：“何先生，请自重。” 　　他伸出手，姜未橙立刻握了过去，借着他的力，跨过何温的腿，站到他身侧。 　　何温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十指紧扣，看起来亲密无比，他瞬间沉下脸，眸底跃起妒意的火焰：“他是谁？！” 　　姜未橙对他刚才的举动心有余悸，心底早就起了怒意，看他的眼神如看智障，冷嘲道：“怎么，跟了我一个晚上都没听到我介绍？他是我徒弟。” 　　“徒弟？”何温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抹去唇角的血，将微微发抖的手指握紧，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出丑：“徒弟会和你手拉手？” 　　而且还是亲密无比的十指紧扣。 　　这种质问的口气让她想笑：“我和别人拉不拉手的，和你有关系吗？更何况，拉个手而已，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身边难道没有和你举止亲密的朋友？” 　　这句话，犹如耳光，狠狠击中何温的脸。 　　他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他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想说这怎么能一样呢？陆可冉和他是十几年的朋友，情同家人……可转眼，这句话便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自从明确陆可冉对他的感情后，这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说出口！ 　　霍曦尘显然对这个回答也不满意，他挠了下她的掌心抗议，侧头贴上她耳朵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最快让他死心，以后不再缠着你吧？” 　　姜未橙当然知道，她看了眼身侧的少年——但她也知道他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莫名其妙的，她并不排斥这个方法，只是……觉得有些开不了口罢了。 　　两人旁若无人贴耳说话的模样让何温觉得碍眼和刺目，这种亲密的模样，哪里像是她的学生！ 　　姜未橙被何温拧眉盯视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她忍着脸颊的热度，还是开口了：“他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新欢，满意了吗？” 　　男朋友三个字，姜未橙实在说不出口，她以为换个词会好些，结果这两个字出口，她脸颊更热了——好些更不对劲，有一种暧昧过头的亲密在里面，又仿佛是在炫耀。 　　算了，随便吧，达到目的就好…… 　　“总之，请何先生收敛自己的行为，刚才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了，会让人……”她顿了顿，眼底的排斥更甚，“感觉非常不适。” 　　不、不适？何温唇色煞白。 　　“走啦。”霍曦尘才不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在他觉得给对方多看一眼都亏了。他趁着对方发怔，一手搂住姜未橙的细腰，直接半拖半抱的将人带走了。 　　“新欢？”何温嚼着这两个字，盯着她离开的身影自嘲的低笑。 　　她的意思是在说他是旧爱吗？ 　　新欢上位，旧爱已逝？ 　　太可笑了！他以为她带着他不相信她的责怨和怒意离开，一定满心委屈，每天都难过又痛苦。那样的画面，他每次只要想起就无比揪心。 　　所以，在他知道陆可冉喜欢他这个事实后，他一直想找到她，和她解释，求她原谅，和她重归于好。 　　可是，她身边居然有了别人？ 　　那他呢，他算什么？ 　　这几年辗转反侧的思念和愧疚又算什么？ 　　++++ 　　回酒店的路上，霍曦尘抱着手臂坐在后排，一言不发的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霓虹，目色忽明忽暗，脸上清清楚楚写了两个大字：委屈。 　　新欢？ 　　他家橙橙实在太过分了，工具人不配有名分吗？居然连“男朋友”三个字都不舍得用。 　　而且——新欢…… 　　他哪里听不出来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只有在有了旧爱的前提下，才会有新欢！ 　　所以，那个呆头木脑的猥琐（？）家伙，就是她的——前、男、友？！ 　　霍曦尘磨了磨牙，这个称呼可真让人生气啊！ 　　他感觉自己肺都快气炸了，可是不行，他得忍住，再生气也得忍！他知道她一定不喜欢这么小气的男人，会显得他很不成熟，他也不想让她误会他接受不了她有过前男友…… 　　可是真的忍不住啊，好生气…… 　　不行！得忍，他不能那么幼稚…… 　　就这样，霍曦尘身体里的情绪分成了两股，双方在自动翻腾较量，到最后，全部变成了醋意的酸涩，几乎把他变成了一颗柠檬，不，是柠檬精…… 　　“你怎么了？”同样坐在出租车后排的姜未橙留意到了他来去变幻的表情。 　　其实她等他开口问这事很久了，从两人上车之后，她就做好了准备。 　　她以为他一定会问，以他的性格，她那时被曲思恩摸了下头发，他都能直接炸掉，更何况何温是她实打实的前男友。 　　“没事。”他回头看她，甚至还努力露了个笑容出来，只是看起来非常勉强——像个无奈的苦笑。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这样看着，居然还有点可爱。 　　既然他说没事，那就算没事吧，今晚发生的事真的让她觉得有点心累。 　　他能忍住不开口、不问，不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的和她闹，她真的松了口气。 　　但，避过了一茬，另一茬却躲不过。 　　“橙橙，我要抱抱。”他突然靠了过来，长手长脚展开，还没等她同意，已经自动抱了过来。 　　“你……”她气结，他抱抱就算了，腿也伸过来夹着她的腿算什么意思？ 　　“我今天表现这么好，你是不是该给点奖励？”他压低声音在她耳旁吹气，同时大手一握，已经掐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整个人提上了腿，揽着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姜未橙：…… 　　所以她是奖励本励吗？ 　　她推住他胸口，想从他腿上下去，这毕竟是在出租车上，人司机还在前面开车呢，这像话吗？ 　　“橙橙，你就是我的奖励。”他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下颚微扬得意满满的看着她笑。 　　“你不是答应我不胡来吗？”她气得去捏他的脸，没事长这么一张脸干什么，总仗着颜好撒娇，不像话。 　　“就抱一下，怎么能算胡来？”他压低眉宇，露出一点无辜和不解的模样，“还是，你觉得除了抱抱，我应该再干点别的？” 　　“闭嘴。”她头疼。 　　“哦。”他从善如流，异常乖巧的应下，然后用双臂紧紧缠住她腰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就这么抱了一路，中途还时不时捏一捏她腰，或者凑到她耳旁说几句软绵绵的甜话。 　　“姐姐你好香，今天用了什么香水？” 　　“……” 　　“橙橙，过阵子你搬来S城后，会不会想念我们一起在老宅住的日子？” 　　“……” 　　“我会很想很想很想的……” 　　“……” 　　“橙橙，除了抱抱，真的不能再做点其他事了吗？”他有些忍耐不住的蹭了蹭，年轻的身体，被这样近距离的桎梏着，等同于满清十大酷刑啊！ 　　“滚……” 　　…… 　　被霍曦尘这么一打岔，她原本心里的那点淤塞竟慢慢平息下来。 　　直到后来，她回到酒店房间，站在落地镜前开始拆卸头发时，才又想起了刚才宴会上的种种。 　　她之前见过陆可冉两次，对方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她以为哪怕何温没有和她在一起，也早就放下她了。 　　可何温今晚的模样…… 　　哪怕那时她和他刚刚恋爱，陆可冉尚未跳出来捣乱，他们两个还处于甜蜜期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晚这样。 　　那样激烈失控的情绪和浓烈的情感，不是一两天堆积而成的，他分明是完全没有放下她。 　　这算什么？ 　　她心里冷冷嗤笑。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要在真正失去知道才懂得珍惜？ 　　明明那时，她和他说过无数遍陆可冉喜欢他，他却一次都没有信过，从来只会责怪她太小气，太爱计较，甚至觉得她因为吃醋曲解了他和陆可冉之间的情谊。 　　情谊？ 　　男女之间本来就没有纯友谊，欣赏和志趣相投，便是好感发生的开始。 　　不同之处只在于，发生情谊的个体是否是单身，已经有了另一半的情况下，学会控制和约束自己是道德的基准线。 　　只是这个基准线，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姜未橙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她本以为差了这么多岁，这事套不到她身上，但显然她能控制自己，并没有办法控制别人。 　　更让人心烦的是，现在好像连她自己也有些…… 　　是空窗期太久了吗？明明知道他小了她六岁，怎么就…… 　　果然，情感最令人伤脑。 　　好在，接下来的两年她会非常忙，与其纠葛情情爱爱，不如好好拼搏事业和梦想。 　　像盛世繁华这样的机会，一辈子说不定只会遇到这样一次，她一定要牢牢把握！ 　　++++ 　　姜未橙没有想到，她回到H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何温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来电，她如今认识的人多，陌生电话不能随意挂，于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略显紧张的声音：“未橙？是未橙吗？” 　　她下意识就想挂，但对方显然也猜到了，立刻抢着道：“先别挂，我是来道歉的！” 　　“嗯，你的道歉我收到了，那就这样吧。” 　　“未橙——”他再次叫住了，“拜托，就一分钟，别挂，求你了。” 　　想到不久之前接受到的工作资料讯息，姜未橙无声叹了口气：“说吧。” 　　何温松了口气，那天喝太多，等到他清醒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男孩的身份，他也已经查清楚了，就像她起初说的那样，真的是她学生，才十八岁，几乎是宴会上人人都知道的事。 　　他当时心里就松了口气。 　　他了解姜未橙，她不会喜欢一个小她那么多的人，大概是他那晚真的惹她生气了，才会让她故意说出那种话。 　　“我为那天的行为道歉，我喝多了不清醒，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人……” 　　“嗯，所以可以挂断了吗？” 　　“未橙——见一面好不好，就一面。”她的手机号码，是他好不容易打听来的。 　　打这个电话之前他只是想道歉，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可是现在听着她在电话里冷冷淡淡的嗓音，他又发了疯似的想见她，“我现在就在H城，你住哪里，我过来找你，和我见一面好不好？” 　　姜未橙按了按太阳穴：“何温，你在不在H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是听不懂吗？分手，就是各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且我也没有和前男友成为朋友的习惯。男女关系方面，我最不喜欢被扯入奇怪的三角关系——” 　　他急切的打断她：“没有三角关系！从以前到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姜未橙实在不想和他扯陆可冉的事，感觉继续这么说下永远不会有尽头，于是她回道：“嗯，我知道了，就在这样——” 　　“别挂！求你了，哪怕、哪怕是分手……能不能给我一个正式的结束方式，至少让我能彻底死心？” 　　所以，他说来说去，还是想见面？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用了，没有必要，何温，相信我，真的没有必要。”这一次，她没再理会他的乞求，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再一次将号码拖入黑名单。 　　但仅仅只隔了五分钟，手机上再次来了陌生电话。 　　她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然而，对方执着的很，一次次的打来重复打来，她知道哪怕再次把对方号码拖入黑名单，他也能换号打来，可她又不能关机，她马上就要去S城，这几天有不少工作电话。 　　最终，她还是接听了：“何温，你不要再打来——”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陆可冉的声音，“呵，他已经打给你了？动作还真是快。” 　　姜未橙笑，果然，有何温的地方必然连着陆可冉：“怎么了，找我讨论有关‘耳光’的话题吗？” 第24章 　　“你——”陆可冉差点气得砸掉手机， 但想起如今何温连她电话都有了，随时可以和她联系，陆可冉又不得不忍下来， “别这么幼稚， 我只想来提醒你一些事。 　　不过，听你刚才的态度，无论他提出什么， 你应该已经拒绝了。不错， 很明智的选择。记住， 三年前你就已经放弃了，他现在是我的， 不要再见他也别给他任何希望！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一直守着他身边。” 　　说着， 她语气一缓，“其实你现在过的不错啊， 得了奖，名利双收，不至于再吃回头草吧？如果真的工作方面有什么困难，别找他，找我就可以， 我可以看在他的面上给你介绍高薪职位。”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不一样的话。”姜未橙这几天真的挺忙， 工作电话也多，她想一次性让对方把话都说完， 以免再没完没了的打来骚扰她， “你真的不累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累！我不像你，我喜欢一个人，会很长情。” 　　“不觉得长情过头了吗？你就从来没想过放弃？说真的， 让我单恋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这么久，我绝对做不到。”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行了，该说的你已经都说完了，我也挺忙，之后请你继续牢牢黏住他，别再让他来骚扰我。”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同时将号码拖了黑名单。 　　她目前就这么一个手机号码，感觉是有点麻烦，她打算这两天再去买个手机办个新号，旧号就留着工作用。 　　电话那一头，陆可冉捏着手机陷入沉默。 　　面对情敌，她可以态度张扬，可独自一个人卸下盔甲时，却只感到说不出的疲倦、酸楚和不甘。 　　以前的种种不提，这三年，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到头来，姜未橙才刚现身，他便直接要求她和他保持距离。 　　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就让他连公司的事情都不管不顾，四下打听她的现状，想办法要到她的手机号码，甚至买机票飞了H城。 　　从来没想过放弃吗？ 　　陆可冉自嘲的笑，怎么可能没想过。 　　但这么多年，她的世界只有何温，如果放弃了他，也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所以，每一次，她都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再等一等，或许很快他就会喜欢自己了。 　　他们还年轻不是吗？ 　　他早晚都要结婚的，她不希望当她决定放弃之后，回头却发现他迫于家庭压力，随随便便和完全不喜欢的女人结了婚……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会让她窒息…… 　　陆可冉握着手机靠向椅背，放任自己的情绪有片刻软弱。 　　++++ 　　四月十五，天朗气清。 　　阳光如此明媚朝气的春天，亚仁服装设计公司的员工们却都内心惶惶。 　　今天是新的管理层进驻公司的日子，据闻公司有很大可能将会被重组合并，这样一来的话，职务变动恐怕会非常大，人际网络也会全部乱掉。 　　这几天大家都得都挺焦急，反倒希望管理层早点进场，该留的留，该走的留，升职降级各自归位，早一点尘埃落定，也省得他们每天提心吊胆的。 　　会议时间定在上午十点，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他接到秘书范雪转来的前台电话，说是人来了，现在在等电梯。 　　亚仁服装位于这栋大厦的二十三至二十五层，外部电梯只停在二十三层，从前台进来后，要上楼得换乘另一部公司内部电梯。 　　何温从办公椅上起身，对着镜子整理西服和领带，最后取过一旁的袖钉戴上。 　　镜子里的男人眉宇间带着褶皱，五官清俊，薄唇紧抿，消瘦的脸颊令五官愈发立体，带着一点严肃，状态不算太差。 　　何温打开办公室的门，范秘书已经捧着笔记本电脑迎了上来。 　　“走吧。” 　　二十五的大型会议室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其他大大小小的部门小高层都已经入座等候，何温从总经理办公室区域出来，踏上会议室所在走廊的时候，对面也走来了几个面生的精英人士。 　　他驻足看去，当视线触及对面某道纤长身影时，瞳孔骤然紧缩。 　　对方的衣着气质和宴会那一晚完全不同，那一晚的姜未橙是纯美性感的，犹如夜风里摇曳的花，夺目旖旎温柔，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 　　而今天的姜未橙，浑身上下都散着肃穆凌厉的气息，神色严谨而微带疏离。 　　C家的纯黑色收腰小西服套，内搭白色低领衬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黑色九分长的窄口西裤下，是十公分的细高跟鞋，纤细的脚踝骨上缀着一条C家的镶钻铂金链，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一行七、八人，个个都很年轻，看着神情严肃，她并不是领头的那个，也没有刻意招眼。 　　她走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手里捧着薄薄的笔记本电脑，不时听走在她身侧的年轻助理耳语几句，然后轻轻点头。 　　直至对方来到会议室外，领头的年轻男人看到何温，迈步走上前，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何温才从震惊中回神。 　　“你好，我是安凯，何总，人都到齐了吗？” 　　“你好。”何温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姜未橙身上移开，亲自领着对方进了会议室。 　　陆可冉身为主设，也早早到场了，在一行人推门进来之前，她正交叠双腿靠在那里，听一旁的总设和另一个主设说话。 　　内容无非是关于不久前原设计总监被开除的事，那位被开是意料中的事，大概因为年纪大了，做事不喜欢冒进，这几年亚仁设计部在他领导下风格异常保守，只守着以往几个畅销款吃老本，公司业绩下滑和他脱不开关系。 　　低职位的人工作能力不行还能调职或者降职，但像他这种的，必然会被开除，也算一种威慑的手段。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新任的设计总监今天会到场吗？还是说，不会有新人过来，设计总监这个职务直接从公司设计部直接提一个人上来担任？ 　　另一个主设和总设关系比较好，一直都在猜如果从公司内部提，八成会是总设，毕竟如今设计部她的职位最高。 　　陆可冉听着旁边一个拍马屁，一个假谦虚，在心里冷笑。 　　从她这几天各方面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公司很大可能会被重组，新的品牌怎么可能交由亚仁原设计部的人担任设计总监，那样的话东翼和新百衣这几家服装公司要怎么办？ 　　果然，无知的人最天真。 　　设计总监这个位置，肯定会派个新的人过来。 　　只是，会是谁？ 　　她自认对S城设计界的人事物都非常熟悉，在心里过着一个个有可能的名字，只要不是几个特别难搞的人物，她还是挺有信心和对方打好关系的。 　　《霓裳》和《蓝鸟》合刊后要力捧的品牌，说实在的，这样的资本和资源，什么样的牌子都能捧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亚仁被夹在里面的话，其实她还挺期待在这样的品牌之下工作。 　　陆可冉思绪翻飞之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点，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何温和几个陌生人先后走进来，然后陆可冉在一众陌生人里，看到了熟悉的脸——那张她最不想看到，最希望能够彻底消失的脸！ 　　姜未橙！？ 　　怎么又是她！ 　　++++ 　　主持会议的人是安凯，他的职务是行政经理，原本的总经理一职仍旧由何温担任，但一切重要抉择性的事务都得经由行政经理。 　　安凯首先宣布了新品牌的事，几家公司必然是要合并的，但同时也让众人不必担心，人员方面变动不会太大，在职人员在领到新工作任务后，各司其职就好。 　　之后，安凯一一介绍了几位即将入职担任的新同事，基本上，几个重要部门都有新人进场，职务大多是管理层。 　　会议内容转到设计部的时候，会议主讲也落在了姜未橙头上。 　　她先让助理播放了一些数据资料，分析亚仁公司近年来的业绩情况，以及市场上其他同类型服装公司的情况，对比分析。 　　对亚仁的情况，她没有全部否定，亚仁作为一家超过二十年的服装公司，肯定有其存在的价值。 　　但同时，改革也势在必行。 　　数据分析结束，姜未橙让助理关掉幻灯片，将手里的笔搁在前方主讲台上，朝设计部的人道，“今天是周一，我给设计部的人一个星期时间，你们自行商量分组。以人员比例1：2的模式，将设计部门分成旧品牌‘亚仁’和新品牌‘秋色’两个设计大组。 　　亚仁部分旧款可以保留，但必须是销量款或者有代表性的经典款；‘秋色’设计组的市场定位和风格类型则还是未知数，大家可以自由发挥。 　　两组设计师人选尽快确定，一个星期后，我要看到你们各自设计组的设计企划案，天马行空可以，但一切设计方案都要有市场数据做依托。” 　　姜未橙的话刚到这里，底下设计部那片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一般有市场数据做依托的设计方案怎么可能在一个星期里完成！ 　　更何况，现在设计部分组还没开始，这不是为难人吗？ 　　几个高级设计师交头接耳，自觉经验老道的总设和主设则用一脸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姜未橙。 　　站在最前面的这位信任设计总监，看着实在太年轻了，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居然空降设计总监，还这样发号施令，是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设计部的议论终于让何温把放在姜未橙身上的目光转移了一点，原本今天这个会议应该是他抗拒无比的，可现在，因为姜未橙的出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刚才看着她在前面挥洒自如主持会议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为了他才来亚仁的？ 　　他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自恋和可笑，但曾经以为想再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人，突然自动送到了他的面前，实在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她之前难道是因为生气所以故意冷淡，甚至于随便拉个异性来气他？ 　　…… 　　但一切纷乱的思绪，都在姜未橙站在所有人面前沉着冷静的主持会议时慢慢转变成另一种情绪。 　　有一种深刻而汹涌的情感，在他心底涌动。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这个人温和柔软的另一面。 　　宴会上的姜未橙无疑是美的，精致清丽又妩媚动人，而此时此刻这个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姜未橙，红唇嫣然，眉眼素淡，神情严肃，比宴会上的她更令他心折。 　　那些失落失意和悔恨，此刻都再一次化作了汹汹燃烧的爱意。 　　沉浸在这种爱意里的他对设计部那些人的碎语格外不悦，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站在前面的人自己却先开口了。 　　“你们可以把问题说大声一点，不用在下面议论。”她淡凉的视线扫过去，几个设计师纷纷回避。 　　陆可冉看了一眼他们的怂样，主动开了口：“大家在质疑时间，你是不是故意给了个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姜未橙瞥她一眼，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变化：“是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见仁见智。这个时限不是随便给的，我自己亲身经历过，有些服装公司设计组企划案的时限，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星期。 　　这是底限，加班也好，不睡觉也行，总之一个星期后，我要看到你们给出的企划案。 　　我不会每天都在亚仁这边，你们也应该知道，S城同时被收购的还有东翼和新百衣，这两家公司包括你们亚仁，都属于我的职务范围，一个星期我只有周一和周三会在亚仁这里，时间宝贵我不想浪费。 　　当然，如果设计部门有哪位觉得自己的能力无法承担这样的工作量，可以直接去人事部自行办理离职。” 　　设计部门众人，鸦雀无声。 　　姜未橙说完，收拾东西走下来，坐回原本的位置。 　　她这样强硬的态度，安凯却视若寻常。 　　大家是来打拼业绩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又不是来做慈善的，哪里会容忍这样那样的借口。 　　优胜劣汰，社会常态。 　　++++ 　　会议结束之后，何温视线追着姜未橙，想寻个机会和她说话。 　　但他到底是总经理，安凯那边不可能放着不管，于是他快步走近正和助理说话的姜未橙，朝她轻轻说了句“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然后才匆匆回去安凯那边。 　　“姜总监？”那句话她的助理关雨晴也听到了，她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助理，但她留意到刚才过来说话的人是亚仁的何总。 　　而姜总监也在对方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姜总监，您没事吧？” 　　“没事，先去办公室看看吧。” 　　姜未橙这次不不需要亲力亲为的设计，所以对办公室的要求不高，现在的办公室是亚仁前设计总监空出来的，之前应该重新装饰过，朝南的大办公室，落地玻璃，窗明几净。 　　助理的办公桌就在办公室的外面，她等关雨晴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归位后，便向她表示如果等会何总过来了，就说她在忙，没空见。 　　关雨晴点头应下。 　　结果，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还是被敲开了。 　　来人不是何温，是陆可冉，一旁还跟着关雨晴。 　　姜未橙皱了皱眉，关雨晴看到她的表情，知道自己大概不该放人进来。 　　“姜总监……” 　　“没事，是我少说一句，你去忙你的，这里我自己来。” 　　“好的。”关雨晴松了口气，退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陆可冉的视线从一进门就直直的定在她身上，仿佛要用这种目光在她身上钻一个洞出来：“你答应我的！你说过不会再见他！” 　　姜未橙一边翻看亚仁过去的设计案，一边叹气。 　　她问自己：如果时光倒转，回到她去参加《霓裳》设计大赛的时候，如果当时她就已经知道未来工作的公司之一有亚仁，她还会不会答应郁盛？ 　　答应是：会。 　　三百万的投资，两年的业内人脉累积，哪里去找？ 　　这么一想，她再抬头看陆可冉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糟心了。 　　毕竟，谁还会和钱过不去。 　　“我的原话是：请你继续牢牢黏住他，别让他来骚扰我。” 　　“所以你当时就已经料到今天了吧！这算什么，报复吗？想把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再对我做一遍？我还以为你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大度，可结果绕了个圈子，你居然来了亚仁，呵呵，真可笑。” 　　陆可冉见她不语，再次上前一步，撑住她办公桌，言语措辞咄咄逼人：“你想干什么？炫耀？就因为我之前嘲笑你是个失败者？可我那时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对他的感情的的确确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被我打败。 　　三年前你就应该知道我和何温根本没什么，如果他是那种花心的男人你一开始也不会喜欢上他，可一些暧昧的举动，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你就动摇了？ 　　你和他吵架，闹脾气，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 　　你听好了，姜未橙，无论你现在想干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我不像你，我对他的感情绝对不会像你这么脆弱！ 　　你大可以学我，在他面前演戏，但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我会牢牢抓住他——” 　　姜未橙看着她：“你说话的时候清醒吗？” 　　“什么？” 　　姜未橙搁下文件，也同样撑着办公桌缓缓站起身：“你进设计总监的办公室，以什么身份质问？主设计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怎么胡闹都不会有事？” 　　“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明白的告诉你。”姜未橙直起腰，眼帘半落，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对方，“今天这种类似胡闹的举动只要再发生一次，我就立刻请你走人。 　　到那个时候，你连公司的门都进不了，更别说对我指手画脚，你连何温都见不到，还怎么看牢他？” 　　“你——你敢！”陆可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姜未橙用亚仁的工作来威胁，可是除了这两个字，她竟找不到其他能说的话。 　　因为陆可冉突然发现，对方确实敢，她不仅敢，她还完全可以做到。 　　这个认知令她暴躁无比，却又无能为力。 　　如果是陆家小姐陆可冉，一份工作而已，她大可甩手不干，甚至走之前还可以闹个天翻地覆。 　　可现在，她是亚仁的总设计师陆可冉。酒宴之后，何温待她更加疏远了，如果她离开亚仁，不再回这里工作，她恐怕很难再见何温一面。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要输，也不想输。 　　为了何温，她忍。 　　陆可冉离开之后没多久，何温果然来了。 第25章 　　这一次， 关雨晴尽忠职守，强硬又不失礼貌的将人拦在了总监室外。她表示姜总监非常忙，已经交代过不见任何人， 如果有事， 可以留言，她会转达。 　　如果是以前的亚仁，总经理亲自过来， 设计总监不可能不见。 　　但那是以前， 如今的亚仁， 他这个总经理也有力所不逮的事。 　　但，好在来日方长。 　　他还有机会， 不用急于一时。 　　何温走之前，告诉关雨晴， 说今天新管理层第一次进公司，晚上他在公司附近的日料店定了包厢， 是欢迎聚餐，让她务必通知姜总监一起过去。 　　关雨晴礼貌应下了。 　　回头等到她和姜未橙说这事时，姜未橙头也不抬的表示她下班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让她跟着安凯他们一起去就行。 　　何温的心思她不是很懂，如果换位的话， 她不会像他那样， 去纠缠已经不可能回头的事。工作没有办法避开，但私人时间她肯定不愿意再介入其中和他们增加交集。 　　再说， 她说她有事要忙， 并不只是借口。 　　她是真的有事。 　　她得在这几天，把霍曦尘拍摄杂志的衣服给赶出来。 　　想到霍曦尘，姜未橙专注在工作上的思绪不由自主停滞下来。 　　++++ 　　霍曦尘拍摄杂志时穿她设计的男装一事， 是他自己向卿总编申请的。《盛世》——作为合刊后共同推出的第一期新刊，必然会倾斜更多的资源来造势。 　　用霍曦尘后来和她炫耀求表扬的话来说，《盛世》第一期的推出，注定备受关注，如果上面出现她的设计，等于是免费的广告。 　　那天是她在H城的最后一天，正好是星期天，学校有半天假，他特意过来老宅，当她的实体模特让她测量，毕竟之后这些衣服都是他要穿的。 　　“我是不是很聪明，橙橙？”他站在她面前，配合的张开双臂，低着头目光专注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因为要测量腰围，不得不双手环绕到他背后，这样子的感觉就像是她主动贴过来抱住他，让他心旌摇曳。 　　“嗯，很聪明。”她开口表扬他，语气却有些淡。 　　她后来听卿总编和她说过这事，对方笑称霍曦尘不愧是她的学生，果然护着她的很。 　　之前在宴会上他虽然很礼貌谦逊，各方面礼仪都做得面面俱到，但从言行举止其实可以看出他是那种话少，性格也比较清冷的类型。 　　可他一说到她，立刻开始各种推崇，不仅话多了，笑容难掩，就连眼神也变得明亮生动。 　　她原本其实没想答应的，毕竟是首刊，想全部找更有名气的大牌来奠定一下杂志的基础位置。 　　可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面前少年这模样，觉得不答应他自己似乎太过残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头同意了。 　　“你那学生，有毒啊，真的有毒……”也难怪卿总编这么说，她这个年龄阅历，又长期接触时尚圈，早已对长相帅气的男性免疫了，可就这样一个还未踏上社会的少年，却硬生生撼动了她的心，也是难得一见。 　　但说到最后，卿总编话题一转，“不过，他真的是你学生吗？你别怪我多嘴，但我真的有点好奇。” 　　“不是学生，他以前当过我一阵子助理。”姜未橙其实已经听出来对方想问什么。 　　“哦，原来如此，难怪。”卿总编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下去，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把话说的太透。 　　说到底，霍曦尘穿谁设计的衣服都可以，他会这样子建议完全是为了她。 　　姜未橙的语气只是稍稍淡了一分，他却立刻听出来：“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低头记录数字，写完之后，才抬头看他：“转身。” 　　这是要测量肩宽和后背，他听话转过身，可还是忍不住频频侧头去看身后的人。 　　“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肩背也比去年宽了。”她一边测量，一边开口。 　　“那当然，不早跟你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吗？”他还是觉得她怪怪的，正要再问，她的声音却在这时从他背后传来。 　　“小尘，我这次去S城，可能不止两年。” 　　两年的打拼生涯，以设计总监身份构建出人脉网，两年之后，无论她能否获得三百万的投资资金，她都不太可能再回H城做个人工作室。 　　未来如果工作室的事业顺利，有了名气，不断扩大，她有可能会去其他城市，但“橙”工作室的底子，必然会在S城建立起来，前期需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他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光是大学生涯就要四年。 　　像这样的见面，以后会越来越少。 　　“这几天，我认认真真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哪怕我们之间并没有正式开始，但我想我还是应该给你一个交待……” 　　如果是以前那个任性跋扈的霍曦尘，她可能不会说这些，但他现在如此认真，认真到她完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少年唇角的笑意僵住，他侧身去看她，而她再次低头记录数据，没有和他对视。 　　“橙橙……”他放低了呼吸，放软了声音，生怕惊扰到她。 　　“小尘，我承认，你真的是个很帅的男孩子，又努力又可爱。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感情不是最重要的。我有一个很想要完成的梦想，在那之前，我不会迁就任何人——” 　　“我不需要你的迁就！”他显然是慌了，他现在已经很少会这样打断她的话，“我之前说过了，我不要你现在就给我回应，我只是希望在我长大之前，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然后呢？给你希望，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给不了，这样子对你一点都不公平。” 　　她慢慢起身，搁下笔，抬头正视他，“小尘，你还小呢，你很快就会发现，遗忘并不需要花费多久时间……” 　　他怔怔的看着她，那双狭长漂亮的眼底逐渐浮起慌乱的无措：“别啊，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我最近老出现，吵到你了？ 　　那我以后尽量少烦你，其实我真的挺忙的，作业和试卷都很多，考上大学之前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姐姐，你别说这种话……” 　　那放低了姿态，无助而温软的语气，听得她心里发疼。 　　“霍曦尘……”她低低叹了口气，“这几套衣服，我会好好设计，很用心的做。我会和卿总编说，等拍完杂志，把衣服都送给你，就当做是礼物。” 　　“什么礼物，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你怎么了，之前不都还好好的？”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慌，像是突然出现一个无底的大洞，吞噬着他，把他的世界弄得七零八碎。 　　他觉得生气，也觉得恼怒，可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慌和无力感。 　　他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死死按住，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改变心意，收回刚才那些话：“你说过以后会一直对我好的！你说过的，那天在摩天轮上，你明明就答应过的！” 　　“嗯，如果下次见面，你能单纯把我当做姐姐，我依然会履行这个承诺。” 　　她没有推开他，甚至还抬起手，拍了拍他紧绷的背，“小尘，我就只做你的姐姐，不好吗？” 　　不好！ 　　当然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 　　他喜欢她，想要随时随地亲她抱她，想要成为优秀的能够配得上她的人，等到站在她身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是非常相配的一对。 　　他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只把她当做姐姐！ 　　他捧住她的脸颊用力固定，低头去亲吻她。 　　他压抑了好几个月，她根本不知道他每一次见到她，有多想像这样子亲她。可现在，压抑还有什么用？ 　　她的嘴唇还是和记忆里一样柔软，一点点甜，像花瓣。 　　呼吸相缠，舌尖入侵她的世界，用尽全力去挽留。 　　可是不一样，所有的感觉都不一样。 　　就像是黑夜即将来临前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点夕阳的橙光，而他想要趁着这点光亮，将她牢牢拽住。 　　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光亮会灭，黑夜终究会来临。 　　他突然觉得绝望。 　　唇上的少年停了下来，她没有睁眼看他，她怕自己会心软。 　　可是嘴唇，还是尝到了一点苦涩——在他的唇离开之前，那点苦涩带着温度，一点点，浸入她口中。 　　他一句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姜未橙睁开眼，看着打开的院门，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决定感到茫然。 　　从来都是一旦决定便大步向前不回头的她，居然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不确定。 　　++++ 　　姜未橙神思飘远，搁在面前模特衣料上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之后，她在S城的新公寓里完成了那几套男装，让关雨晴送去了新刊《盛世》的摄影棚。 　　之后整个过程，她没有再多问一句。 　　而从那天之后，霍曦尘也没再来过一条微信。 　　“姜总监，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站在她面前的模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气质很特别，稍微上一点妆，就有种暗黑的野性美。 　　“没事，我的问题。”姜未橙冲她笑笑，拉回注意力在面前的这款裙装上，她在裙子的腰部摸索片刻，回头问一旁的几个设计师，“你们之前自己试穿过这个款式吗？” 　　“没有。”一个设计师摇头回答，“不过这款是陆主设的设计，也是去年推出的经典纪念款。” 　　“她的设计？那为什么她本人不在这里？” 　　对方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姜未橙不用猜也知道为什么，她淡淡勾了勾唇，随意指了个设计师助理：“去把陆主设请过来，就说姜总监找她。” 　　“好、好的！”对方匆匆忙去了。 　　姜未橙继续问那几个设计师：“这款推出后销量怎么样？” 　　几个设计师有点犹豫，互相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某个比较会说话的开了口，表示由于是经典纪念款，所以定价比起其他款式偏高，因此销量便不像其他主打款一样。 　　“腰身这一块的设计有问题，你们都是女孩子，既然是做给女孩子穿的衣服，为什么自己不穿上试一试。亚仁的风格是价格亲民，所有衣服最最重要的主打共性是舒适度。你告诉我，你穿上觉得舒服吗？” 　　她最后一句，问的是面前的模特。 　　对方歪了歪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一出。 　　她摇摇头：“不舒服，虽然感觉很轻微，但确实有一点不舒服。其实这条裙子当初我就试过，我提出过这个建议，但是陆主设没有听，还把我骂了一顿。” 　　这个回答让姜未橙多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唐娜。” 　　“所以，连模特都感觉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她身为一个主设计师，不仅分毫未改，把这款设计定为经典纪念款，还放入了这次的亚仁保留款内？” 　　她说到时候，陆可冉正巧出现在样板间门口。 　　刚才姜未橙的话她全听见了，而样板间里，好几个设计师都在，被人众目睽睽的这么说，且说这些话的人还是当年小了她两届的姜未橙，陆可冉心里恼的要死，脸上也青一阵红一阵的，完全控制不住脸色。 　　感情上争不过她就算了，现在连她的专业也被质疑，偏偏经过先前的警告，她现在心有顾忌，没办法当面怼。 　　等到了这天下午的时候，陆可冉主设计师去年设计推出的经典纪念款被姜总监质疑批评，并且毫不留情取消保留的事传遍了整个亚仁。 　　所有人议论这件事的同时，都难免加入各自的理解。 　　这天何温结束加班离开的时候，经过楼梯间，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声。 　　那两人今天也要加班，忙累了就跑来楼梯间聊天，她们是在八卦今天设计部的事，说的是陆主设去年一款设计。 　　表示不知道是不是陆主设和姜总监有私怨，或者是因为上个星期在会议上陆主设曾开口质问过姜总监，所以这次姜总监刻意为难。 　　其实在她们看来，那款设计做的非常漂亮，定价虽然小贵，但综合性价比，其实是一款非常优质的连衣裙，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姜总监会说不好。 　　现在那款设计被取消保留，陆主设却没办法反驳，只能默默委屈忍受…… 　　何温蹙了蹙眉，对她们八卦里议论姜未橙的那部分不太满意。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又是总经理，不可能进去打断她们的对话。 　　他坐电梯下楼，下意识按了设计部的楼层。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设计部加班了一个星期，刚刚提交了设计方案，大部分人都早早回家了。 　　远远的，他看见陆可冉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他走近了，发现陆可冉果然还在，她在工作，但显然并不顺利，时不时撕掉设计图，重来，再撕掉……看她的模样，似乎陷入了困顿的瓶颈。 　　何温有一点不忍心，但他没有进去，转身去了姜未橙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没有人，看起来是早早下班离开了。 　　何温叹了口气，重新坐上电梯下楼。 　　周三，姜未橙再来亚仁的时候，陆可冉缺席设计部会议。 　　“怎么回事？”姜未橙蹙眉。 　　今天陆可冉应该提交修改后的设计，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在取消之前，给她一次修改的机会。她给了，时限是两天，今天是最后期限。 　　“那个，姜总监，陆主设生病了，所以……” 　　“生病了，这么巧？行吧，反正我给的时限是今天下班之前，你们谁能通知的记得通知她一声。” 　　她笑了笑，转过这件事，跳到下一个问题继续开会。 　　结果，就这么两句话，等到下午在亚仁内部传开时，又变了样。 　　姜未橙在总监办公室内，这些话传不到她耳朵里，可是关雨晴却听得见。 　　周一那件事已经被谣传了，当时姜总监明明没有取消保留，给了陆主设修改机会，怎么后来就成了直接被取消？ 　　今天这件事更过分，说是姜总监明明知道陆主设因为频频加班生病了，还逼着她下班前一定要把工作完成，结果最后陆主设还没挂完水，就匆匆自医院赶回来了。 　　她之前曾试探着去问姜未橙，想告诉她传言，但直接被对方打断了。 　　“我对谣传不感兴趣，不用让我知道。”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听八卦的，既然是谣传那就代表不是事实，根本不必理会。 　　这次，谣传再起，关雨晴犹豫了下，直接没说。 　　结果，这天姜未橙下班的时候，被何温堵在了停车场。 第26章 　　何温这阵子并不好过。 　　姜未橙一直在躲他， 她原本待在亚仁的时间也不多，白天他试过去找她，或者是直接打到设计部， 让关助理通知她过去总经理室见他。 　　但得到的答复， 无一例外，都是姜总监很忙。 　　她很忙，忙到进亚仁快两个星期了， 他私底下一次都没能见着她。 　　就连几次下班时间， 她都是和安凯他们一行人一起走的， 有一次在电梯里碰上，她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 朝他微微颔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这种明明看得见， 却接近不了的感觉，比之前见不到面的时候更差。 　　每多过一天， 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分，某个始终被他逃避着不想面对的事实已越来越清晰。 　　其实他知道她住哪里，想在S城弄清楚她的动向并不难，可是难堪的蠢事他已经做过一次，真的不想再多来一次让她更讨厌自己。 　　于是， 何温一直默默忍着， 或者说等待着。 　　陆可冉的事情，算是契机， 至少让他有了正大光明拦下她的理由。至少， 让他的私心显得不那么明显。 　　姜未橙站在白色的SUV旁边，一手还搁在车门上。 　　关雨晴站在车子另一侧，刚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叠资料文件都放上去， 转身见到何温，被吓了一跳：“何、何总！” 　　她总觉得对方每次出现在姜总监面前时，表情看着都怪怪的。 　　“未橙，给我十分钟，好不好？”他伸出手，按在车前盖上，虽然是问句，但却以动作说明了一切：他已经到极限了，今天必须和她面对面谈一次。 　　姜未橙没回应他，侧头朝关雨晴说了句：“你先打车回去吧。” 　　后者立刻点点头，拿上自己的包包就走了。 　　听到她松口，何温也松了口气：“未橙，我们换个地方，路口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就在这里说。”她抬腕看了下手表，“我还有事，给你五分钟。” 　　何温站在那里自觉有点尴尬，他突然想起以前，他每天忙碌工作，而她想见他，他却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表示没时间吃饭那就喝杯咖啡。 　　而现在，他只求一杯咖啡的时间，可她却连这都不肯给。 　　“你还有四分钟。”她面无表情的提醒他。 　　何温有点狼狈的从回忆里抽身，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时至今日，唯一支撑着他的，不过是大学时期她追在他身后跑的那四个多月。 　　让他还能保有仅存的一点幻想。 　　“第一件事，就是之前酒宴那次，我知道你不想提，但我还是想当面再和你说一次对不起。未橙，我只是想你，很想你……” 　　她看着他，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何温叹了口气，调整神色，继续道：“另外，我还得慎重的和你道歉，过去是我的错，我没有相信你的话，还一次次误会你。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冉她……的确喜欢我。 　　可我发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未来，我都不会喜欢她，我只把她当做家人，并且以后我都会和她保持距离——” 　　何温最后一句话，落入匆匆赶来的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陆可冉收住脚步，在不远处站定，她看着斜对面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 　　无论她怎么抵赖，怎么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冠以爱之名，可在别人眼里，她大概永远都是个第三者。 　　这一次，她有心误传，放任谣言，甚至不惜在公司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所想要的不过是何温的同情。 　　同情会生怜，哪怕不是爱，那也是感情。 　　可她没想到的是，何温居然会直接来找姜未橙。 　　她在这两个人中间说了太多谎言，她只怕他们对峙起来，会扯出不该扯出的事端。 　　所以她必须在场，至少在姜未橙说话的时候，能开口圆一些事。 　　她太了解何温了，他这个人，太过正派，是真的没有坏心，所以在他眼底也看不到那些负面的事。 　　她童年时期很多次护着他，也帮过他，所以他相信她，就一直相信她。 　　只是陆可冉没想到，当她匆匆赶来，竟会听到何温这样一句自白。 　　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坠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湖，一直一直的朝下落。 　　突然之间，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显得那么可笑，就像独自一人站在台上的滑稽小丑，无论如何卖力的表演想要取悦，可台下，根本没有观众…… 　　姜未橙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拧起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整件事的错都在我，她也有错，但那也是因为我，所以，你不要为难她……” 　　姜未橙：“……” 　　如果现在可以用符号来表示她的脸，那么她相信自己绝对是一张写满问号的脸。 　　三年未见，对方总让她有种跳过了许多剧情然后完全衔接不上的感觉。 　　记忆里的何温，是高冷淡漠的，情感克制，从容冷静，但也绝对不蠢，甚至他还很聪明，处理起事情来游刃有余。 　　说真的，除了在陆可冉这件事情上，他的的确确没什么缺点，这也是当初她足足忍耐一年才决定彻底结束的原因。 　　可面前这个何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脑袋被换过一样，或者是这三年，脑袋被人打开过，倒进了一大桶的浆糊。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和立场，觉得她会为了他而去为难陆可冉？ 　　事实上，她已经这么问了：“何温，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我会为了你，去为难陆可冉？” 　　“未橙，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温蹙眉，明明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只是想告诉她，或者说提醒她，也许她还是在乎他的。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口是心非。 　　“呵，行了，你不用开口了。” 　　姜未橙抚了抚额角，整件事情其实她知道——哪怕她一直待在总监办公室里，也没有通过关雨晴的口，她想要知道的依然可以知道。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车子后露出的半边高跟鞋，低头取出了手机，在打开录音播放功能前，朝陆可冉的方向缓缓道：“我说过，再有一次，请你走人。” 　　录音开始播放，陆可冉挑衅而跋扈的声音从她手机里传了出来： 　　——所以你当时就已经料到今天了吧！这算什么，报复吗？想把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再对我做一遍？我还以为你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大度，可结果绕了个圈子，你居然来了亚仁，呵呵，真可笑…… 　　——别这么幼稚，我只想来提醒你一些事。不过，听你刚才的态度，无论他提出什么，你应该已经拒绝了。不错，很明智的选择。记住，三年前你就已经放弃了，他现在是我的…… 　　…… 　　录音一共两段，一段是她来S城之前，陆可冉打来的那个警告电话，当时她在接电话听到是她后就全程录了音。 　　另一段，就是上个星期，她刚刚来到亚仁，陆可冉方寸大乱，惊慌之余跑来警告她。 　　她早就明白，只要她在亚仁一天，陆可冉是不会收手的。 　　录音，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太了解她了，也了解何温，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她是真不想掺和，尤其陆可冉还是个异常能说的。 　　与其她开口，和她争辩来争辩去，不如让陆可冉自己开口，把那些话亲自说给何温听。 　　两段录音全部放完了，陆可冉只在录音开始播放的时候朝前走了一步，之后全程定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 　　她不敢上前，可也不敢离开。 　　那些话，说的时候几乎冲口而出，她甚至有些不太记得当时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告诉自己，得听完，只有听完，才能事后再做补救。 　　可是，她越听越心凉，到最后，她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姜未橙瞥了眼不远处的陆可冉，又看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何温，打开微信，从黑名单里把何温拖出来，然后将这两段录音都发给了他。 　　“原件给你了，如果她之后和你说是我恶意剪辑之类的胡话，你可以找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她看着录音传送完毕，再一次把何温拖入了黑名单。 　　“未橙……”他蠕动嘴唇，轻轻抖出两个字，显然还没从突来的巨大真相里反应过来。 　　姜未橙打开车门，在上车离开之前，再次回头看了眼何温，“你知道那时候，我决定和你分手的真正原因在哪里吗？” 　　他怔怔看着她，显然在等她的答案。 　　“你从来只听别人说的，而不用你的眼睛去看。你不肯花费心思了解真相，太过自负、自信，认定她不会骗你，所以把错误都怪责到我头上。 　　可我是谁？我是姜未橙，追了你整整四个多月，一心一意喜欢你的姜未橙。 　　你那时既然选择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在你喜欢的人和你所谓的家人之间，相信的永远都是后者？ 　　你让我觉得，我的喜欢不值一文，甚至连我整个人，都是没有价值的。因为喜欢，而让自己变得卑微，这样的爱情，也许有人喜欢，但是我不行。 　　一个人的生活，的确偶尔会寂寞，但是我不想用自尊来交换这种不寂寞，我想好好的爱我自己，因为我值得。” 　　她说完，上车关门，启动车子。 　　何温依然怔怔呆立在她车前，她瞥他一眼，随手开了车前大灯，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伸手遮挡。他退开两步，让出车道。 　　姜未橙踩下油门，开车驶离。 　　++++ 　　这个时候的停车场内，已经没什么人了。 　　姜未橙下班原本就晚，再加上刚才那一番经过，此刻停车场几乎看不到第三个人。 　　陆可冉追在何温身后，高跟鞋急速敲打地面，发出叩叩声响。 　　而何温只管迈步朝前走，仿佛看不见跟在身后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他想找自己的车，但走了两圈都没有找到。 　　巨大的情绪如惊涛骇浪一般包围着他，他的思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时间仿佛被排斥在这世界之外。 　　“小温，小温，你等等我……”陆可冉追了他很久，可前面的人只管迈着大步朝前走，像是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很怕，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惧已经紧紧掐住了她的喉咙。 　　她想让他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她，不要这样只留个背影给她，而她无论多努力，都追不上他。 　　她的脚很疼，为了能在他面前保持最美的形象，她来公司从来都只穿八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追着他走了这么久，她的脚早就疼了。 　　终于，陆可冉心底的情绪到了极限，她突然停下脚步，冲着前面的人大喊：“何温！你什么意思！让我这样追着你很好玩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你是不是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走在前面的男人，慢慢停下了脚步，但他依然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这么多年，她永远都是这样，理直气壮，看似坦然直白。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种理直气壮，真正仗着的，不过就是她和他这么多年来的情谊。 　　他把她当知己，当合作伙伴，当最好的朋友，当成家人，可是为什么，她要刻意算计那些事？ 　　他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他，又爱在心里不敢开口，知道他和姜未橙分手两年，才敢露出一丝端倪。 　　所以当她逃避的时候，他没有逼她。哪怕那时候心里有迁怒，仍控制着自己没有去责怪她。 　　可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在算计！？ 　　从一开始，她就想着故意破坏他们？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仗着他没有那种心思，仗着两个人熟悉，故意做出暧昧举动，甚至连那时的照片，都是她故意发给她的？ 　　为的就是刺激她，让她生气，和他闹矛盾？ 　　而他，像个傻子白痴一样，每一次都选择相信陆可冉…… 　　“为什么……”他站在那里，缓缓出声，低沉而压抑，“喜欢一个人不应该看着他幸福吗？如果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要在背后做这样龌龊的事？” 　　“龌、龌龊？”她僵硬的重复。 　　他转过身，看着十步开外的女人，一字一句：“陆可冉，你让我觉得很可怕。” 　　“可怕？何温！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这么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被喜欢的人说龌龊和可怕，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你又凭什么去肆意破坏我的人生！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这么多年，我身边有出现过其他女孩吗？只有她！我只喜欢她！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强忍的情绪终于开始崩溃，他抑制不住的颤抖，哪怕再握紧双拳，依然制止不了身体的颤抖。 　　喉咙完全被堵住了，每一个字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陆可冉怔怔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开始心疼：“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你还有我啊……” 　　她走近他，伸出手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飞快的避开。 　　“你？”他仓惶的笑，眼泪却突然从眼角滑落，“我要你做什么？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也不是你……而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追回她？” 　　“可是我喜欢你啊，不，我爱你，何温，我爱了你好多年……我承认我没有勇气，怕一旦开口，会连友情也失去，所以我一直不敢说。也许我算计了很多事，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的心里一直以来只有你……”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崩溃的情绪下去向他表白。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她后悔了，她这次不该想着继续去算计，她真的后悔了！ 　　“陆可冉，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却背着我去伤害我喜欢的女孩……你告诉我，你到底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人生？就凭你喜欢我？凭你和我这十几年的情谊？” 　　他顿了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从来都不认识你。” 　　他朝后退了一步，在转身离开之前，朝她冷冷道：“别再跟着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小温……”陆可冉追了两步，最终无力的在原地蹲下，崩溃大哭。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敌的。 　　可终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这世界上，唯独何温才能伤到她。 　　++++ 　　主设计师陆可冉辞职以及人事部经理在上周会议时点名批评了恶意造谣的人这两件事传入姜未橙耳中时她只掀了掀眼帘，随即再次投入亚仁设计部的周一例会。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苏桃来了信息，表示自己昨天刚回S城，估计会逗留个三、四天，问她这期间哪天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就今天吧，行吗，你想吃什么？” 　　两人最后约了以前常去的一家火锅店，这家店姜未橙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就总爱和苏桃约着来，正宗的川味火锅，走的平价亲民路线，锅底味道却非常正宗。 　　自从她三年前去意大利之后，苏桃就没再来过，从慕喜欢小资和优雅的东西，总嫌弃火锅店太过烟火气，不适合他。 　　两人在进火锅店大门时就觉察有点不对，等到在包厢坐下准备扫码点单，才发现火锅店早已改名易主，只是因为装修桌椅没有改动，所以她们之前并没发现。 　　火锅锅底上来后，苏桃只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味道不一样了，没有以前好吃。” 　　“也可能是隔得时间太长，我们的口味不一样了。”姜未橙说着，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吃。 　　“那倒不用，哪能这么浪费？”苏桃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 　　两人也很久没见了，主要是苏桃忙，一直跟在从慕身边。 　　他去拍摄录节目，去各地舞台演出见面会，去拍广告杂志……她全部都跟着。从慕强硬的压下了经纪人的反对，给她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一个随行生活助理的身份。 　　他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向她证明，自己一直都在乎她，无论去哪都想带着她一起。 　　苏桃原本就不用上班，插画本身是个自由职业，可即便这样，这大半年跟着从慕到处奔波，她的工作质量也大不如前，根本没出几张好的作品。 　　但这些她都不想说，只挑一些在娱乐圈的传闻，当做故事一样说给姜未橙听，只是但凡问及从慕的事，她一概只说好，多了就没有了。 　　姜未橙尝试了数次，苏桃依然没改口。 　　“你要真的没事才好。”姜未橙伸手帮她理着颊边的碎发，缓缓道，“我未来几年都会在S城，现在租住的高层公寓离你那儿不远。还挺大的，三室两厅，你要是什么时候不想跟着他跑了，就来找我，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苏桃看着她，点了点头：“嗯，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话题一转，落在姜未橙身上。 　　上次苏桃去H城找她时，就觉得在她身边当助理那男孩有点什么，只是上回她没心情，这次想到了自然要问一问，主要还是那男孩的年纪，让她有点想法。 　　以前她觉得姐弟恋好，浪漫热情，对方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年龄差带来的偶尔依赖也让她感觉格外心动，甚至会因此感觉自己更有魅力。 　　但，当浪漫变成生活，一切的一切，都逃不开现实的蹉跎。 　　“他在H城，马上要高考了，我们真没什么。” 　　“不是吧，一句没什么就打发我了？” 　　姜未橙还要再开口，搁在桌上的手机闪了提示信息，这是她后来买的新手机办理的新号，一般下班才会用。 　　她打开微信，里面多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的申请栏里写着：美女姐姐，我是黎子望！霍曦尘出事了，看到赶紧加我啊啊啊啊啊！ 　　姜未橙看着这行字拧起了眉。 第27章 　　黎子望的好友申请， 姜未橙并没有马上通过。 　　她陪着苏桃吃过晚饭，又和她一起去看了部新上映的大片，之后开车送她回家， 这才在回去的路上通过了对方的申请。 　　黎子望发消息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快， 几乎是她这边刚刚通过，那边就直接发了过来：美女姐姐！你终于加我了！你等等，我换个地方和你说！ 　　姜未橙看了一眼， 心里那股缠了她一晚上的闷气不由自主加重了几分。 　　她把手机搁到一旁， 抚了抚眉心， 继续专注开车。 　　五分钟后，有人打来语音电话， 她开了双跳灯，把车停在路旁， 随后接了电话。 　　“啊，美女姐姐，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不过我也是好不容易从他手机里偷看到你的微信号的……你、你还记得我吗？” 　　“三分神投手。”她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 　　“啊，好高兴啊，美女姐姐你居然还记得我！不好意思， 我跑题了， 长话短说，我得赶紧回去， 否则会被他发现，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医院……” 　　结束和黎子望的通话，姜未橙打开了霍曦尘的朋友圈， 上一条朋友圈还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发的。 　　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她H城老宅外那条窄窄的步行街，陈旧的老街，两旁古色古香的粉墙黛瓦，还有老街上方湛蓝色的晴空。 　　照片配字是：我已经开始想念。 　　简单七个字，她却似乎能看懂这背后的意思。 　　——我正在去见你的路上，明明尚未和你见面，可我已经开始想念。 　　姜未橙看着这条消息，淡淡勾了勾唇，随即又落下笑意。 　　她搁下手机，脑中却全是刚才黎子望带来的消息。 　　过度的学习和复习加上三餐不定，导致低血糖，那天他又有点低烧，回宿舍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直接摔下楼梯，左手骨折。 　　这件事就发生在四天前，高三课业紧同班同学大家都忙，所以每天给他送试卷和笔记的活就落在了篮球队的黎子望身上。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四天除了医护人员，他没看到病房里出现过其他人。 　　“他家里人是不是很忙啊，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医院看看他。其实像他这种骨折，生活各方面肯定很不方便的，他又是那种个性，根本不肯让不熟悉的医护人员帮忙处理个人生活方面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前四天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反正我今天留下陪他了。 　　我之前问过班主任，说出事时第一时间就联络过他家人了，只是电话没打通。这几天我去看他，每次都会看见他对着你的微信怔怔出神，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想发消息，可又偏偏不发，看得我都替他着急，所以我就想办法私下联络你了，不过你到时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还有，我听他班主任说，他这次这么拼命好像是因为临时改了要考的学校，据说是打算考到S城去，那家大学听说超级超级难进！说真的，像我们这种私立学校，说好听点叫贵族学校，难听点就是混混学校，基本都是些家里有钱又没时间管的…… 　　一般来说，我们混完高中三年大方向都是出国，反正不差钱，未来的路早就安排好了，学习嘛真的也就这样。 　　所以我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拼命，这阵子甚至连篮球都不打了，之前还搬进了学校宿舍，大概是为了节省路上时间可以多复习吧……” 　　姜未橙将车子驶入公寓地下室的车位，车子停稳之后，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个时间去打扰曲思恩不是太合适，但她心里又被这件事卡着，很不舒服。 　　其实她明白，已经四天了，最糟的时段应该已经过去，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想这些那些的，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帮助。 　　理性全部都知道，可感觉并没有办法控制。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之后，她调暗了灯光，靠在客厅沙发上，摩挲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这套公寓在二十二楼，餐厅客厅都在一起，岛式厨房，低奢简洁风，家具不多，看着有点空旷。 　　朝南的整面墙都被做成了落地窗，淡淡薄纱遮掩，晚春夜晚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送进深夜的潮汽，空气里似乎有雨的味道。 　　果然，后半夜开始下雨了，雨丝打在玻璃上，敲得玻璃噼啪一阵声响。 　　姜未橙被雨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觉了。 　　她起身去关窗，玻璃前的地板上已经落进来不少雨水。 　　她看了看时间，六点不到，勉强到了可以打扰别人的时段。她去刷牙洗了个脸，然后给曲思恩发了微信，问他在不在H城。 　　消息没有人回复，她去跑步机上跑了大半个小时，淋浴换衣，吃了点谷物牛奶和水果当早餐，对方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姜未橙没有忍住，拿过手机直接给霍曦尘发了消息：最近怎么样？ 　　然而，直到她在东翼服装公司和设计部的人开完例会，对方也没回复她消息。 　　她用指尖敲着手机屏幕，靠在办公椅上眉头微蹙。关雨晴正好进来给她送咖啡，见她这样忙问是不是刚才的会议有什么问题。 　　“不是，没有问题。” 　　关雨晴放下咖啡，要出去的时候，被姜未橙叫住了：“明天你自己去亚仁，就照周一开会的进程盯一下，有什么情况打给我，我要请假一天。” 　　“啊？哦，好的，我明白了。”关雨晴显然愣了一下，她虽然跟着姜未橙没多久，但她知道对方在工作方面的态度非常认真，从“秋色”正式启动开始，她基本每天都在加班。 　　她虽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这时也有点好奇姜总监为了什么请假。 　　东翼服饰这边的情况比亚仁要好很多，内部人员管理不像亚仁那么松散，只是公司规模没有亚仁大，所以设计部本身就没有设计总监一职。 　　之前设计部最高的职位是总设计师，对方叫章微，是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留长发，左耳带耳环，上班会化眼妆，衣着讲究，每天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 　　他对东翼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公司被收购之后，对他来说就是换个老板罢了。 　　他直接进了“秋色”设计组，工作起来异常积极，也没有因为姜未橙这个空降的设计总监比他年轻而有所怨怼。 　　可以说，三家公司里面，东翼这边的压力是最小的。 　　关雨晴出去后，她叫了章微以及另外一位主设计师，三个人在她办公室开了个小会，定了之后一个月的任务目标。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提前完成工作，再次嘱咐完关雨晴，离开了公司。 　　她没回公寓，直接上了高架直奔高速，她准备亲自回一趟H城。 　　++++ 　　她下H城高速路口的时候，曲思恩来了电话。 　　对方的来电显示有点奇怪，她是在接听后才知道电话是曲思恩打的。 　　她反应过来：“你在国外？” 　　“对，之前来这里进行学术交流，怎么了未橙，是有事找我吗？我这阵子恐怕一时还回不去。” 　　曲思恩看到她消息时其实有点意外，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圣诞夜，之后他虽然也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主动发消息给她，但她的回复一般都很公式化，也经常会出现尊称，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是她半年来第一次主动发消息给他，还是这样类似私事的询问语气，他几乎是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打来了电话。 　　“不是我的事，你不知道？”她觉得奇怪，哪怕他人不在国内，但以曲思恩的条件，给霍曦尘请个护工之类的还是可以的。可他现在怎么会连霍曦尘出事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不解，“抱歉，我这阵子太忙了，有好几个地方要跑，所以可能忽略了一些事，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有需要你随口开口，我一定会帮的。” 　　言语之间，根本没想过她打电话的目的会和霍曦尘有关，一心一意关心的全是她。 　　姜未橙知道，她没什么立场生气。曲思恩和霍曦尘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都是别人家的家事，只是她突然就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她再次表示了没事，也无暇顾及对方的疑惑，直接挂了电话。 　　姜未橙出发之前已经从黎子望那里知道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她特意早早出发，高速一路开的飞快，抵达医院时才六点半刚过。 　　她在医院停车场停了车，又步行到医院门口附近的水果店挑了些适合病人吃的水果，之后经过花店又买了一束花。 　　病房在走廊最底那间，黎子望和她表示过，虽然是双人间，但近来医院病人少，隔壁的床位是空的，让她到了直接敲门就好。 　　来开门的人是黎子望，见到她一袭正装搭配高跟鞋，惊艳的叫了一声：“哇！美女姐姐你怎么一次比一次美啊！” 　　病床上，原本靠在那里做试卷的霍曦尘抬起头来，那双狭长深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他瘦了好多，穿着病号服感觉空落落的，领口处，锁骨看起来愈发明显，他左手打着石膏吊在那里，右手却依然在小桌板的试卷上努力做题。 　　黎子望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拼命努力，可是她明白。 　　眼前这少年，哪怕在她彻底说出拒绝之后，依然固执而沉默的想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直到这一刻，姜未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对他不忍心——哪怕这一次，分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在某方面划清界限，可一听到他出事，无论身还是心，都不受控制。 　　因为，他很像她。 　　十八岁的霍曦尘，很像二十岁的姜未橙，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没办法对他硬下心肠，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否认曾经的姜未橙。 　　哪怕有时候有些经历，再次回想起来并不那么美好。 　　霍曦尘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清冷的眸底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他收回目光，重新把视线落在面前的试卷上，他微微蹙眉，抿着唇角，似乎这一刻在他眼底只看得到试卷。 　　黎子望觉察到气氛的尴尬，他这时也大概猜到这两人估计是有了什么矛盾，否则这件事也轮不到他去通知姜未橙。 　　他虽然想调节气氛，但说实话他也有点怕霍曦尘——尤其怕他知道他私下加了姜未橙的微信，但是让美女姐姐这么站着肯定也不像话，尤其对方还带了水果和鲜花过来。 　　他立刻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招呼人在病房的沙发坐，还殷切的去给她倒水。 　　“没事，不用忙。”她脱下薄薄的小西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短袖薄针织衫，这款针织衫的质地非常轻薄贴身，腰间稍有一点赘肉穿着就不好看。 　　可是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只将她流畅的腰线勾勒的愈发纤细，腰侧那一点柔软的曲线，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黎子望长相优越身边也不乏女孩子围绕，可他才高一，身边那些女孩子就算可爱漂亮，看着也青涩稚嫩的很。 　　姜未橙这个年龄层的人，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并不代表喜欢，只是视线一黏上就有些挪不开了。 　　他倒水的时候看她，递水给她的时候看她，拿零食给她吃的时候还看她。 　　霍曦尘舔了下后牙槽，搁下右手的笔，视线凉凉的掠过黎子望，拧眉看向沙发上的人：“你来干什么？” 　　姜未橙先是愣了下，但很快被这似曾相识的语气逗笑了。 　　于是她回道：“没什么，正好经过，就来看看你。” 　　“从S城经过到H城？”他才问完，就发现不对劲了，脸色顿时冷下来，“很好玩吗？” 　　黎子望被病房里突然凝滞起来的气氛给冻住了，他手里还拿着零食，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后自己寻了个借口，拿着书包溜了。 　　溜之前向姜未橙表示，霍曦尘还没吃晚饭，让她等会催促他赶紧吃了。 　　姜未橙笑着和他道谢，病房的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呼吸可闻。 　　她看着他，没接话，隔了片刻才软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说要多久才恢复？” 　　他重新拿起笔，并没有理她。 　　“你要住多久医院，你爸也不在国内，我帮你请个护工好不好？” 　　他握笔的手顿住，他皱了皱眉头，果然，每次她总是能顺顺利利联络上曲思恩。 　　姜未橙看了看搁在他床边柜子上的晚饭，应该是黎子望给他带的盒饭，男孩子粗心大意也不太会买，都是油腻腻的炒菜，居然还带辣。 　　“这几天你都是怎么吃饭的，你养伤不能吃这些。”她把盒饭盖上，看着他执拗对着自己的后脑勺和微乱黑发，差点忍不住想伸手去撸毛。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走吧。” 　　她没理他，取出手机快速下单，点了清淡营养的蔬菜鸡丝粥，爽口配菜，还有蒸煮类的荤菜。那家店不算远，她又给了跑腿的骑士一个大红包，让对方快点送到。 　　半个小时后，对方送到了。 　　她提着袋子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试卷：“快七点半了，先吃晚饭，吃完再做。” 　　他低头盯着搁在试卷上的手，葱白细嫩，纤细的指尖，浅橘色的甲油，漂亮的像艺术品。 　　他咬了下唇，单手将试卷抽出一点，继续做：“我还不饿。” 　　“我也还没吃饭，下午三点多开始开车的，当陪我吃吧。”这回，她没再等他同意，直接取走了试卷和复习资料，将小桌板清空，一样样从袋子里将东西摆出来。 　　“你什么意思？”他还是没忍住，情绪从冷漠的壳里面泄了一点出来。 　　“吃饭，吃完再说。”她坐在床沿，把勺子塞进他右手。 　　“我说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这里不需要你，我们也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走吧。” 　　她叹了口气：“怎么受伤的？你不是很会照顾自己吗，几个星期而已，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他别过头，眼帘半落，浓密修长的睫毛在鼻翼处留下倒影，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浑身上下都散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搁下勺子起身：“那行，你先吃吧。”她去取了包，很快离开病房。 　　病房门关上时，发出轻微的锁扣声，原本别着头一脸冷色的少年拧眉看向门口，外面走廊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路走远，真的没再回来。 　　他怔怔坐在那里，被层层包裹的左手又开始痛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么想见她，可真的见到她了，又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幅冷淡的样子。 　　他低头看桌板上的粥和菜，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可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沉寂而寡淡。 　　猛然间，他动了，推开桌板，掀开薄被下了地。 　　他沿长长的走廊朝电梯走，两架电梯都被占用了，他等了片刻，心里开始发慌，顾不上再等，又快步冲到楼梯间。 　　病房在六楼，他这阵子在养伤，吃的也少，下楼梯时脚步有些发飘。他忙用右手扶紧扶手，两步台阶一跨的朝下冲。 　　她说他是开车来的，他穿过医院大厅后又从另一边楼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这个时间段，停车场里依旧挤挤挨挨的，他吊着一只手，穿着病号服，一旁有人路过，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他却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在停车场转了两圈，可是哪里都看不到她的车。 　　霍曦尘无助而茫然的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明明她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为什么要闹脾气！ 　　对了，手机！ 　　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一瞬，他又用最快速度冲回六楼，仍旧走的楼梯，一路喘息不已的来到病房，刚要去开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你去哪了？”姜未橙愕然的看着他，面前的少年唇色发白，额前全是冷汗，想去开门的手还在不住的抖着。 　　她低头朝下，发现他居然连拖鞋都没穿，光着一双脚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可怜又无助。 第28章 　　“怎么鞋都不穿？你现在不能乱跑， 手怎么样，痛不痛？说话啊，别站着， 先进来——”她的话被少年突然抱过来的动作打断。 　　他整个人倾靠过来， 用完好的右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他非常非常用力，死死按着她， 以至于她都感觉到了疼痛。 　　“你去哪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见……” 　　姜未橙没有挣扎， 她伸开双手回抱他， 轻轻的安抚般的拍着他的背：“我没走啊，我只是去办理一下陪夜手续， 今天我不走，留下陪你好不好？” 　　“不好！”他嘴上冷冰冰的说着不好， 手臂却将怀里的人扣的更紧了，强做冷硬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点压抑的哭腔， “谁要你陪我，你不要以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把我哄好……” 　　“嗯，你很难哄，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我哄好。” 　　“……” 　　她安抚了他一会，想要把身上的人剥下来， 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乖了， 先进去，你还光着脚呢， 还有你的左手， 小心点，是不是压到了？” 　　她软声说了好一会，终于让他松动， 两人进了病房，她想去给他取拖鞋，但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他转身压在了病房门上。 　　他的唇落了下来，右手扣着她后颈，将她朝自己唇上送，完全是不容拒绝的力度，甚至都没怎么摩挲，就已经登堂入室，缠住了她。 　　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点薄荷味，一点点苦涩，柔软的唇舌热情到她透不过气，她的舌根甚至被吸的隐隐作痛。 　　还是一样糟糕的吻技啊…… 　　她纵容又无奈的想，轻轻推住他肩膀，不敢太用力，怕碰到他受伤的左手，他不管不顾，她却不行，被亲吻的间隙总努力侧着头去看他的手。 　　结果这动作却被他解读为躲避，她稍一侧头，他便也侧着头追过来，堵着她的唇，像是要把她全部吞下去。 　　他亲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年轻的身体早已发生变化，他一边克制着，一边忍不满足的在她唇上轻轻的啄，再温柔的舌忝。 　　她的嘴唇又红又肿，他看着那里，却喜欢极了，喜欢到连心脏都在发痛。 　　“我不管你把我当什么，弟弟也好，学生也好，助理也好……反正我不会改变的……” 　　他抵着她额头，气息相帖，手指下滑，紧紧拽住她的指尖，“你之前说的距离在我这里根本就不算问题，我一定会考上S大，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紧拽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语气有一点强硬，可问她好不好的时候，声音却透出低软的乞求。 　　她看着他，抬头在他漂亮的眉眼上抚过：“那我在S城等你，等你成功考入大学的那天，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我的答案。” 　　他看着她，怔怔的嗯了声，看上去似乎有点懵：“你、你是不是同情我，所以才……” 　　摔下楼梯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确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果她知道他因为想考去S城，过度学习疲劳才会发生意外，她会不会心软来看他？会不会因此改变心意？ 　　那一刻，手部剧痛袭来，可他心底竟泛起一丝病态的愉悦。其实也才几个星期没有见她，相比之前，真的不算太长，可这次他的心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满怀希望的等待，和心生绝望的等待，区别太大了。 　　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她，想和她在一起，想每天见到她。这种情感汹涌如潮水，根本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轻而易举就能遗忘。 　　他不想忘，也根本忘不了。 　　每一天，如果不是靠着努力考入S大去见她这个念头在支撑，他根本撑不过来，心里无时无刻都被一块石头堵着。 　　他不是不想吃东西，而是吃不下去，有时明明觉得饿了，可才吃几口就觉得很撑。 　　所以，摔下楼梯的时候，他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庆幸。 　　如果她知道他这么努力，努力到这种地步，她是不是……是不是就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他没有勇气去听她的答案，再次低头亲住了她，只要她不推开他，没有抗拒的咬他或是打他，他就当作她也是愿意的。 　　一个人的嘴唇怎么能这么软呢，他可以磨着她的唇细细的亲，然后再推着她的舌尖探进她口中，和她深深的相缠。 　　软的像是果冻，比糖果还要甜，这种感觉让人迷恋到了极点，心理的满足更加大于生理。只要一想到他现在这样亲着的人是谁，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年轻的男孩子太过热情了，只是一个亲吻，就像是要把她整个吞下去，而且一旦他整个人贴过来，那一处的感觉就显而易见。 　　姜未橙感觉脸颊烫的很，明明刚才说了要等到他大学，才告诉他她的答案，可现在他这么无休止的亲下去，她怀疑…… 　　不，已经不用她怀疑了。 　　他大概终于到了极限，右手再次紧紧圈上她腰，将她整个人用力按入自己怀里，嘴唇也落在她脖颈间，呼吸混乱，在那里又亲又咬的。 　　“橙橙……”他喊着她的名字，略带沙哑的嗓音，还有一丝明显被压抑过的喉音从他唇边溢出，“怎么办，我好难受……” 　　“好了！”她被他磨的面红耳赤，伸手捧住他脸颊，将人从自己的脖颈间推开，“别胡闹了，还光着脚呢，去、去洗手间自己整理一下。” 　　她视线落下，不小心瞥到某一处，轻薄平整的病号服，一点褶皱都藏不住，何况那么明显的一处。 　　姜未橙扶额，看着得寸进尺又想黏糊过来的人，刻意板了一点点脸：“去自己整理好了，然后过来吃晚饭。” 　　++++ 　　这么一番下来，粥早就已经凉了，还好病房里条件不错，有微波炉，她将两份粥分别热了一下，再次示意他好好吃饭。 　　“你瘦了不少，这种状态怎么迎接高考？” 　　她把勺子递给他，让他必须得把粥都喝完，“还有，我已经麻烦医院的人帮你找护工了，会帮你找个男护工，会做饭那种。你在医院这阵子，就好好听话养伤，手臂骨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问过医生，你的情况还不错，再有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回学校住宿舍也好，起码旁边有人照应，只是在手臂彻底恢复之前，一切都得小心，懂吗？”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啰嗦，只不过，他此刻最大的关注点在另外一件事上：“你今晚真的留下陪我？” 　　“嗯，正好隔壁那张没人，护士说不用加g，直接睡那边就可以。” 　　她说完，瞥见他低头抿唇的表情，伸手弹了弹他额头，“想什么呢你，手还断着呢，老实一点。” 　　“哦。”他看她一眼，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她唇上。 　　那里依然肿着，原本的口红早就被他吃掉了，唇瓣似乎有些充血，她喝粥的时候很小心，会下意识避开嘴唇，直接送进口里。 　　他有点犯愁，好像也没亲多久啊，她是不是也太嫩了点…… 　　然而思绪一旦朝那个方向去，便又有些收势不住了，他又想亲她了，就好像上瘾一样，一次之后总是惦记下一次，永远都不够。 　　霍曦尘拧了拧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姜未橙手机来了微信，她拿起一看，是黎子望来的消息，问她这边情况怎么样。 　　姜未橙还是挺感谢他的，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知道霍曦尘受伤的事，他的手臂如果不好好休养之后一定会影响考试。 　　她给他回消息，一个是谢谢他，表示下次有机会请他吃饭。第二个则表示她之后会给霍曦尘请个专业护工，连同三餐都会一起准备好的那种，所以以后不用他再辛苦给他带饭了。 　　她放下手机继续吃饭，隔了片刻，对方消息又来了，这次说的是学校的事。 　　姜未橙一一耐心的回复，结果这么三、四回之后，霍曦尘不乐意了。 　　“那小子烦不烦啊，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多事！”他用勺子戳着粥，一脸不高兴。 　　姜未橙扬了扬眉：“……你知道？” 　　霍曦尘默不作声。 　　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是他放任的，否则的话，以他的警惕程度黎子望怎么可能看到她的微信号。 　　姜未橙见他表情就知道了，再次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敲，“所以，你是故意不回我消息好让我着急是吧？” 　　“你真的着急吗？”他反问，表情认真的看着她。 　　“不着急我会放下工作过来？” 　　他其实很想追问一句，是什么样的着急，有多着急，但想到她说的大学之约，还是作罢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不能太贪心。 　　隔了片刻，他突然出声：“现在你都已经过来了，也没必要和他联系了，还是把他的微信删除了吧，他很爱聊天的，能烦死你。” 　　姜未橙：…… 　　“怎么了，你和他也不怎么熟，有什么好聊的……” 　　“闭嘴，吃饭。” 　　“……”就知道凶他，欺负他，哼…… 　　+++++ 　　姜未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好在身上的针织衫薄软服帖，穿着也很舒服。她昨晚因为担心，一晚没睡好，又开了几个小时车，其实早就累了。 　　她去洗手间，用霍曦尘的毛巾简单洗了洗脸和手，便脱了鞋，在隔壁的g位坐下。 　　她拉隔帘的时候，他一直侧着头怔怔看她，病房里大灯关掉了，只留一盏幽黄小灯，他这阵子瘦了不少，所以五官看起来愈发立体，这样不说话又专注凝视她的模样实在漂亮乖巧的很。 　　“晚安。”她冲他笑笑。 　　“晚安。” 　　姜未橙以为自己会认g，但不过片刻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后颈处总是痒痒的，她下意识挥了挥手，结果醒了过来。 　　周围很黑，睡前那盏幽黄的小灯也关掉了，只有嵌在小柜子底部的夜灯还亮着。 　　她是朝左侧睡的，很快便发现面前多了个人，对方坐在她身侧，低垂着头，微凉的指尖还在轻轻抚着她脸颊。 　　“几点，你怎么不睡觉？” 　　“十二点多了。”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微哑而温柔，透了一点点落寞，“我还不困，想到明天你就要走了，就不舍得睡，明天你走了又要很久见不到你。”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掀开薄被朝后退了点，轻轻拍了拍被单：“来。” 　　黑暗里，霍曦尘愣住了，僵着身子半天没动静。 　　她见他没声音就知道他一定又想歪了，于是再次道：“一晚不睡要好多个晚上才补得回来，上来，一起睡。” 　　不需要她再说第二次，霍曦尘很快就踹了拖鞋，靠坐到她让出的位置，但他左手还挂着，不太方便躺——也不敢真的躺她旁边，就调整了下枕头，半靠在她身边。 　　姜未橙将薄被替他盖上，脸颊正好贴在他手臂上。她挽住他唯一能动的手，轻轻在那里拍了两下：“乖了，快睡吧。” 　　她很快又睡着了，呼吸平稳，鼻端那一点点气息，透过衣料，落在他手臂上，温热而真实。 　　他侧头凝视着她，心里又暖又软，只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 　　接到关雨晴电话时，她正在返回S城的高速路上。 　　“……是亚仁原本几家加盟的实体店，说是质量问题，主要因为有顾客在闹，又是过敏又是去医院的……之后吵到连商厦经理都出来调解了。 　　那批衣服肯定是在我们接手管理前过去的，但对方现在就是咬准我们，要我们给说法……主要现在有人拍了视频，视频流传到了网上，影响很不好……” 　　姜未橙开了免提，一心两用，一边开车，一边大致把事情听完了。 　　“安凯什么态度？” 　　“他说都交给你处理。” 　　“好，我知道了。我大概还有三个小时能到公司，你通知一下相关人员，三小时后开会。” 　　“是的，姜总监。” 　　一个小时后，姜未橙回到公寓，洗澡换了昨天的衣服，吹干头发，重新打理好自己，然后开车去了公司。 　　设计部、市场部、公关部、宣传部门的相关人员都已经到了，她让人把详细经过再重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问宣传部的人网上那段视频到底是什么情况。 　　“实体店的店员态度很冲，而且拍摄的时候，正好把店里的LOGO拍进去了，之前亚仁旗下所有的实体店和加盟店都已经换上了‘秋色’的LOGO，所以现在舆论对着的也是我们‘秋色’。” 　　姜未橙扬了扬眉：“让我看一下视频。” 　　“好。”对方立刻从电脑里找到视频，将笔记本推了过去。 　　因为是网友临时拍摄，所以整个视频镜头有一点晃，但拍摄的人似乎很喜欢看热闹，一边拍还一边解说，先拍到吵架的两拨人，表示一边是卖家店员，很凶非常强势，另一边是买家顾客，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臂上全部严重过敏，拍的还很清楚。 　　期间，镜头又数次掠过店铺的LOGO，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拍的是哪一家店。 　　因为之前《盛世》新刊刚刚力推过新品牌“秋色”，介绍过几个旗舰款，所以网上的人对这个牌子的LOGO还挺熟悉，之后舆论便一面倒的开始谴责。 　　姜未橙在心里冷笑了下，转头去看宣传部的人：“你们觉得这段视频怎么样？” 　　这么明显的问题，她不信宣传部的人看不出来。 　　拍摄视频的人很明显就不是真路人，而是故意装路人来拍摄的，由此可以推断，前来闹事的顾客也很有水分。 　　宣传部过来开会的两个都是亚仁的老员工，这事情他们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他们同时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一阵后，都统一把目光投向会议室的一隅。 　　姜未橙顺着他们目光看去，才发现原来何温也在，只是没有坐在会议桌旁。 　　何温知道这两人是在示意，但这件事别说放在现在，就算是以前，该怎么处理就该怎么处理。 　　他知道那两人不太愿意直接在会议上说，毕竟还是有不少亚仁以前的员工在，陆可冉在公司这么多年，总归有自己的人脉，她身后毕竟还有个陆家。 　　何温起身，直接走到姜未橙身侧，抽了张椅子坐下，拧眉开口道：“那家加盟店店主是之前陆可冉关系网上的朋友，你知道之前她……被辞退的事，所以现在不排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姜未橙点了点头，转身朝宣传部那两个人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那两人有点尴尬的点头。 　　“网上视频那件事，你们可以应对吗？”这里，她问的舆论导向。 　　他们自然表示可以，原本也只是因为猜到背后的重重原因，有些束手束脚罢了，现在何温亲自开了口，他们当然会全力以赴。 　　姜未橙又看向其他几个部门的人：“你们也应该有类似的处理经验，其他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只提醒一点，过去的亚仁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亚仁是‘秋色’的一部分，不用特意去撇清秋色和亚仁的关系，布料采购单，服装制作的批次，加盟店取货的单子等等都是有据可查的。在证据确实的情况下，不必服软，该走法律流程就走法律流程。 　　当然，那个过敏的顾客是关键人物，公关部找两个聪明一点的，亲自上门去一趟，把赔偿款提的高一些，我要那个人真实有效的医院病历证明，当然，最好是能拿到那件所谓的有问题的衣服。 　　最后，把所有和陆可冉有关的加盟店都列出来，仔细看看当初的合约内容，如果没有文字陷阱，全部都解约了。 　　其他的加盟店最近也要加强监察力度，另外设计部，几个确定款的设计图好好揽紧，我不希望出现设计外泄的事。秋色才刚刚开始，类似的事情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她一一吩咐完毕，几个部分的人都动了起来。 　　姜未橙合上手边的文件，刚要起身，一转头却看见何温眼色复杂沉郁的看着自己后颈处。 　　他见她露出不悦目光，连忙把视线收回，只是等到她要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又走上前迟疑着似乎有话要说。 　　关雨晴瞥了眼自家总监的脸色，非常机智的开了口：“何总，请问还有什么事要和姜总监说吗？她开会前刚从外地赶回来，也比较累，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姜总监要先回去休息了。” 　　何温苦笑了下，“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会议室里，人虽然散的差不多了，但走在后面的人还是好奇的回头看过来。 　　“何总，在公司我希望就只谈公司的事。”她表情平淡，哪怕目光对视，眸底也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下班之后我们能谈一谈吗？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我知道城东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据说不错？” 　　过去，他很少会陪她去那类烟火气重的地方吃饭，也是她离开这三年，他一点点回忆过去，才发现其实她和他在一起后，迁就了他太多事。 　　“抱歉，但真的没必要。”姜未橙礼貌又疏离朝他点了点头，带着关雨晴离开了会议室。 　　这天，直至两人上车，她取过搁在一旁的夹子将头发盘起，在关雨晴的询问声中，她才知道何温之前盯着自己后颈处看的原因。 　　在她耳侧朝后的脖间，有一个小小的鲜红印记。 　　那颜色红的有些艳，哪怕是再单纯的人，也不可能把这当做是蚊子叮咬的。 　　姜未橙想起昨晚睡觉时后颈处感觉到的异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直接用手机照着后脖子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霍曦尘。 第29章 　　隔了一会， 霍曦尘回了个表情图过来：【无辜可怜熊甜甜】。 　　姜未橙气笑了，做了坏事还装无辜：什么意思？你想说不是你？那要不要我去问问别人？ 　　他当即发了语音过来：“你要问谁？除了我你身边还有谁？你这个花心的女人！”气呼呼又委屈不已的声音，一股子醋意。 　　姜未橙一时没降低音量， 霍曦尘的声音在车子里骤然响起， 关雨晴被吓了一跳，主要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不小心听到了总监的私事， 顿时尴尬起来。 　　姜未橙也有点尴尬， 当下没再回复， 搁下手机启动了车子。 　　结果，搁在一旁的手机一路响个没完没了。 　　她趁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 他发了一堆图片过来。 　　一会拍了左手臂表示“姐姐我疼”，一会拍了张全对的试卷表示自己带病学习还能全对非常厉害， 一会又是一张表情清冷倨傲的自拍，期间夹杂着各种各样装乖装可怜的表情图片……完全是给点颜色能开染房的架势。 　　她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一概都没理，关了静音直接把手机丢到一旁。 　　关雨晴租住的地方和姜未橙公寓在同一个方向，一般情况下，她回去都会捎带对方一程，而关雨晴也会趁着这些时间， 再汇报一些工作方面的事。 　　今天姜未橙白天不在亚仁， 她记录了几件比较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提到了姜未橙之前让她留心过的那个模特。 　　那个模特气质特殊， 又因为之前那事让姜未橙对她印象深刻， 所以本来想让她拍摄《盛世》二期要推的两款秋色新装。 　　“那个叫唐娜的，已经被辞退了，就在总监你让陆主设修改设计的第二天。” 　　姜未橙摇摇头， 想也知道她被辞退的原因，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她打了个方向盘，朝光雨晴道：“人事部应该有她电话吧，你等会亲自打电话，重新聘请她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的，姜总监。” 　　++++ 　　一个月后。 　　姜未橙和东翼设计部的人聚餐结束后回到公寓大厦楼下，又看见了停在马路旁的熟悉车子。 　　这样的情况已经连续五天了，对方每次看到她的车回来，都会推开驾驶座的门下车，然后站在那里，给她打电话。 　　她的工作号只拖黑了对方的微信，没有拖黑对方的手机号码——她要在亚仁待两年，保持距离是一回事，但不可能将他的号码全部拖黑，那样子就变成公私不分了。 　　她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她本以为上次停车场之后，整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可显然，她估算不了人心。 　　今天因为和东翼的人聚餐喝了点酒，她把车子留在停车场没开回来。 　　东翼的总设计师章微对酒精过敏，滴酒未沾，见到总监要打车自然殷切表示要送。正好姜未橙还有点公事要和他单独聊，便坐了他的车回来。 　　车子停稳后，章微先她一步下车，绕过车头给她开了车门。 　　马路对面，何温拧眉看着那个殷殷切切的男人，推门下车后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何温走过马路的时候，章微正好驶离，姜未橙抬头见到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朝公寓大厦走。 　　“未橙。”他走快几步，想去拉她，但被对方一句“何总”给制止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 　　“是他吗？”他答非所问，看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她疑惑的看着他，连开口都不想开。 　　“你的新男朋友，就是他？” 　　姜未橙没想到他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她嗤笑了声：“何总，但凡你能多花点心思在公司上面，亚仁现在就不会成为三家公司里最弱势的一家。你知道吗，我花在东翼和新百衣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花在亚仁的时间多。” 　　这句话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姜未橙从原本的一周来亚仁两天，变成了现在的一周来亚仁三天，这一个月，公司里各种状况频出，虽然都不能说是什么大问题，但小问题一多也相当费时间。 　　事实上，亚仁内部的情况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失败，这些问题多多少少都和以前陆可冉处理过的事务有关，是后冒起的。 　　陆家最近似乎得到某一方的支持，在行事风格上硬气不少，即便没有证据，亚仁内部频频发生的小问题也和陆家脱不开关系。 　　何家和陆家这么多年相交，先是何家提携陆家，之后何父入院，便是陆家帮衬着何家。 　　可现在，连接两家的纽带断了，陆可冉被辞退说到底不算大事，但是对陆家来说非常打脸。 　　所以，亚仁近来问题频出，归根结底，一部分责任还是在何温身上。 　　“抱歉，我会处理好公司的事——” 　　“不用和我说，你的上司是安凯。” 　　“未橙！”他见她要走，再一次开口叫住了她，对视清冷的眉眼，他无奈的苦笑，“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说放就放的？我知道我们分手了，可自从酒宴之后，我满脑子全是你，总是忍不住想起大学时候的事……” 　　他说着说着，手指按上了额头，眼尾隐隐泛红，他一直都是很优越的长相，清冷矜贵的五官配上如今低入尘埃的模样，大概会让很多女人动容。 　　“你只是不甘心罢了。”她看着他，冷淡眸底掠过一丝同情，但并没有动容。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公寓大厦。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她。 　　“不甘心？”他站在原地，反复重复这三个字。 　　真的只是不甘心吗？可如果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痛，总是能在公司见到她，又不得不保持着距离，这种感觉仿佛钝刀割肉，在他身上磨来磨去，偏偏又不能干脆彻底的了结。 　　何温感觉头胀痛的厉害，又下意识的去摸烟，他现在每天几乎要抽两包烟，之前陆父来过一趟医院后，他父亲的病情又加重了一些。 　　何母每次见到他便追问他陆可冉的事，两家关系十几年了，现在说僵就僵，还影响到了公司的事，她没办法理解，每天都让他去找陆可冉好好谈一谈，让他们两个和解。 　　对何母来说，一个是早就已经分手的女朋友，另一个则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关系，还一直在公司帮他，谁轻谁重一目了然，更何况还牵扯了公司利益。 　　家庭、事业、感情……所有的不顺都像是集中到了一块。 　　尤其最近，姜未橙始终不愿意在公司外的地方见他，他逼于无奈，最后径自开车来她楼下守她。 　　看到她的车回来，驶入地下停车场，然后他数着楼层，看到二十二楼其中一间亮起灯光，他焦躁的情绪才能稍稍缓解一些。 　　之后几天，就像是上瘾一样，他每天都会来，看她一眼，给她打电话，被她挂断，再开车回家。 　　直到刚才看到有男人开车送她回来——他脑袋完全一片空白，下意识就上前追问。他这才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接受她有新男朋友这件事！ 　　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他夹着香烟，取出看上面的号码，果然又是陆可冉。 　　她这阵子一直都会给他发消息，大篇大篇的文字，说他们小时候的事，说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说自己暗恋的苦，看到他有了女朋友之后的痛…… 　　她大概也知道他不会回复，但始终锲而不舍。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焦躁顿时无限放大。 　　他终于受不了接听了电话：“陆可冉，你够了——”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你是机主的朋友吗？那个，你朋友她现在在酒吧喝醉了，我是酒吧的调酒师，我也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住哪里，之前看到她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现在她趴着睡着了，感觉还挺危险的，如果你有时间，麻烦能过来一趟带她回家吗？” 　　“我和她不熟，你打给她家人吧。”何温拧眉挂了电话。 　　片刻后，对方用陆可冉的手机发了个酒吧地址过来，表示他也只是个打工的，已经通知到了，其他概不负责。 　　跟着这段文字发过来的，还有一段背景灯光昏暗的视屏，陆可冉斜趴在圆桌上，显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在她身侧不远处，有几个陌生男人正笑着朝她的方向指指点点，看表情不像有什么好事。 　　何温皱了皱眉，没有回复。 　　一个多小时后，何温将车停在酒吧所在的马路对面。 　　他原本都已经快要到家了，但最终还是折返车子，开了过来。 　　他对陆可冉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但无论她做的有多过分，也不至于遭受到那种事情。他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在的话就直接送她回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次之后，他会彻底拖黑她的号码。 　　酒吧是那种比较吵杂的环境，他找到了视频里的那个位置，但她已经不再那里。 　　他拧眉朝边上去，终于在一个角落的卡座看到了陆可冉，她靠在那儿依旧半睡不醒的，而她旁边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围着她，正不时摸一摸她的手臂和腿，而她一直抗拒的在躲，场面明显就不对劲。 　　何温当下上前，将人从卡座里拉起来：“你们干什么！” 　　陆可冉被他这一拉，酒醒了一些，见到熟悉的身影，顿时呜咽起来：“小温，你来了，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 　　那两人见到他们是认识的，也不敢再上前，毕竟这里是正常营业的酒吧，捡尸也得看情况。 　　何温原本心里就积着怒意，此刻看到陆可冉这副模样，心情愈发的差。 　　他将人直接拖出酒吧，朝人行道的长椅上一丢，冷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疯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你以为这样子能改变什么！” 　　“小温……”她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眼眶湿润。 　　“你够了！这一个月，你在亚仁留下的人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今天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的事，以后别再打电话给我！无论你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不是的，小温，公司的事不是我做的，是我爸，他很生气，我劝过他的，但他根本就不听……” 　　陆可冉伸手揪住他衣服，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你很烦我，也很烦公司的事，可是我能怎么办……” 　　她像是醉的狠了，哭的语无伦次，往日里冷静骄傲的模样完全不复存在。 　　看着这样的陆可冉，他真的不知道该骂还是该扭头就走。 　　腰间突然一紧，陆可冉哭得浑身颤抖，像是坚持不住一样紧紧抱住了他腰身，仿佛依靠着他才能让自己继续坐在那里不至于倒下：“小温，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怕……” 　　他拧着眉，想要拉开她，这时，从一旁传来一个戏谑的女声：“哟！这不是陆主设吗？怎么了，搁这干嘛呢？……哎哟，原来还有何总经理啊，你怎么又被女人给缠上了？怎么，陆主设，上次给人下药，这次自己给自己下啊！” 　　一番话，恍若晴天霹雳，把陆可冉为数不都的那点酒意全吓跑了。 　　长椅前的人行道上，唐娜背着一把吉他，穿着T恤牛仔短裤，一脸调侃的拍着手，表示服了服了。 　　“你是？”何温拧眉看她。 　　“何总怎么又把我给忘了，我前前后后帮过你好几次了吧！” 　　“什么？”何温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陆可冉手抖得厉害，佯装着要吐，想要何温带她走。 　　可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她的反应让何温起了怀疑，立刻追问唐娜。 　　“去年秋天的时候，你们去过LY酒吧对吗，你应该谢谢我，当时要不是我，你就要失身给这个女人了——” 　　“闭嘴！你胡说！” 　　唐娜眉梢都没动一下，表情冷淡的继续道：“当时我在LY驻唱，非常清楚看到了她在你酒里下药，之后我假装撞翻服务员的酒，趁她去洗手间清洗的时间，快速换下了你那杯酒。你应该，记起来了吧？” 　　“你诬蔑我！小温你别听她的，她在撒谎！” 　　何温低头看着她：“放手。” 　　陆可冉哪里肯放。 　　“她说的是真的吗？那次，你真的……给我下药？所以，你后来不知道药没下成，才会突然抱住我想亲，对不对？ 　　……呵呵，陆可冉，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到底是有多蠢，多眼瞎，这么多年，居然把这样一个人当做是朋友，真心对待！ 　　甚至因为她，失去了唯一喜欢的女人！ 　　“不是的小温，你相信我，这个女人故意乱说。因为之前我把她开除了——我承认，我开除她是因为私心，可我没想到她居然冤枉我！” 　　她刚才只是刻意装着流泪，这会倒是真想哭了，无奈心里又气又怒，实在哭不出来。 　　唐娜翻了个白眼：“谁冤枉你，酒吧都有监控的好吧，那天的那段监控我让我朋友特意留下了，要亲自发给你看吗？ 　　而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姜总监已经重新请我回去上班了，我现在是杂志模特！我需要冤枉你吗？” 　　何温看着陆可冉惨白下去的脸色，闭上了眼。 　　片刻，他冷冷出声：“最后一次，陆可冉，放手！” 　　她被他话语里的冰冷吓得松了手，何温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经过唐娜身边时，他朝她低低说了声谢谢。 　　陆可冉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去追人。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这一追，让她在其后被何温挖出了更多的事，之后被他恨透，再被他步步设计，最终造成了整个陆家的灾难。 　　这世间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因果的圆。 　　如果她当初没有气势夺人的去警告姜未橙，没有自导自演被刁难，姜未橙大概也不会因为被何温纠缠到没了耐心，直接爆出录音。 　　如果当初她没有因为迁怒开除唐娜，对方就算在路上偶遇她又作妖，估计也不会这样直白的揭露，可能还会压着这件事，筹谋算计。可是现在，因为姜未橙后期重新聘请唐娜当了杂志模特，薪资倍长，已经让她完全走出了经济困难的阶段。她也不再需要压着这个秘密为自己谋取利益了，她现在看陆可冉不爽，爆了也就爆了。 　　这天后来，陆可冉最终还是追上了何温，但因为心慌意乱情绪失控，失去了平时的警惕心，她在何温有意识的引导下，说出了很多本不该告诉他的事情。 　　至此，何温终于知道，如果不是陆可冉，他早在去年初秋的时候，就能和姜未橙见面了。 　　她阻止他见姜未橙，不止一次。 　　这些事情，现在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当未来，何温终于弄清楚姜未橙身后那个男人是谁，对方又是在什么时候走近姜未橙身边之后——原本可以放下的，也成了再也放不下的执念。 　　一切的一切，都演变为不甘心！ 　　明明，他曾离她那么近，明明，在那个人还没走进她心底的时候，他还有机会能找回她的。 　　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和她携手走完一生的男人。 　　++++ 　　觉察到何温的变化是在那晚对话之后，姜未橙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和话起了作用。 　　总之那晚之后，他不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住所楼下了，对她来说，这就够了，理由是什么她没兴趣深究。 　　六月份她非常忙碌，秋色的首次秀场在S城展开。 　　《盛世》、《霓裳》、《蓝鸟》三刊齐齐为“秋色”造势，一时间，秋色成为新时尚的代表，潮流的引导者，时尚圈的热点。 　　然而所有人里，唯独姜未橙知道，“秋色”最初的由来不过是一个爱的告白。 　　真正的BOSS始终都隐在幕后。 　　整个秀为期一周，主打是秋款，夏季款和冬季款挑了比较有代表类型的旗舰款，甚至还有两款高定。 　　这两款高定是姜未橙和设计团队开会之后决定试试水的，走秀的模特请了娱乐圈两位当红小花，都是流量，光是粉丝话题热度，就能唰一个新高。 　　如此忙碌工作之下，姜未橙很容易就遗忘了某件事。 　　首秀当晚，秋色在秀场所在的六星级酒店举办酒宴，姜未橙没有想到，安静沉寂了一阵子的何温居然会闹出斗殴事件。 　　她赶到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宴厅二楼的套房内，某个受邀前来的品牌大佬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还在朝外冒血。 　　何温头发微乱，正在将崩开的西服纽扣一个一个慢条斯理的扣回去，他站在那里，眼神平静的看着那个一脸不敢置信的品牌大佬，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姜未橙同样也是满眼不敢置信，从她当年入校至今，她从来没有见何温动过一次手，有时哪怕碰到再无理取闹的人和事，他也仅仅只是冷淡抗拒的看一眼，丢几句话，然后走开。 　　何温动手打架，而且还是单方面的殴打别人？ 　　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 　　很久之后，姜未橙再次回想，会发现一些事情早就有迹可循。 　　而有关何温，最初的改变点，就是在这里。 　　只是现在的姜未橙，没办法预知未来。 　　“这是在干什么？”她上前两步，想要去询问那位品牌大佬的情况，却被何温拉住。 　　“别去，会脏了眼。”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碰到她，只是稍稍拦下了下她的手臂。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姜未橙看见了他的手背，骨节处全部蹭破了，一片血色。 　　他看到她在看自己的手，心里微微一颤，脸上的冷色也化开几分：“没事，一点破皮。那个人，离他远一点，如果他闹事要报警，就把全部责任推在我身上，这件事我一个人负责。如果有记者上来，就说是个人恩怨，和公事完全无关。” 　　他一下子把所有后续都说了，姜未橙质问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是二楼套房，不是楼下宴厅，房间里就这几个人，并且看模样都知道何温揍人的内情，并不那么理直气壮。 　　那个品牌大佬只是普通宾客之一，算不上重要人物，姜未橙让人过来处理后续，自己则找到关雨晴低声吩咐了几句。 　　二十多分钟后，关雨晴来到二楼朝南的露台上，将打听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站在大理石栏杆前的姜未橙。 　　“那人在房间里和其他同好说一些不干净的话，听说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总之非常恶心，何总应该是听过正好听到，所以……” 　　“说了什么？” 　　关雨晴为难的顿了下：“说了有关总监您的话……” 　　她不太敢把原话说出来，一群心思不正的男人在八卦风头人物姜总监的个人问题。说像她这种平日里越是正经冷淡的女强人，朝g上带的时候才更来劲，衣服一脱不知道有多骚，也不知道一次一个男人能不能满足，估计要他们几个轮着上才行…… 　　这种言论，别说何温，就算是个不相干的人听到也会怒。 　　姜未橙看关雨晴红着脸支支吾吾，再加上只言片语，基本都猜到了。她让她先下楼去，自己则站在栏杆前吹风透透气。 　　何温处理好受伤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道纤长的背影立在初夏的月色下。 　　他又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被他揍的那个人，就是上一次酒宴时，曾经觊觎过姜未橙的中年男人。 　　之前，他选择的是忍耐，而这次他直接动了手。 　　抛开二十多年来的原则，顺从自己的内心，这种感觉，仿若解禁一般。 　　她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他绝对不允许那种人渣在背后肆意诽谤。 　　何温慢慢走上前，想要趁着这安宁的月色和她说一会话，可是他才刚刚走近，就看见原本站在安静站在栏杆前的女人突然扶着栏杆朝外探出半边身体。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冲着楼下酒店宴厅外的花园步道低低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初夏轻柔的月色下，花影灯光交织的步道上，一道修长挺拔的高瘦身影立在那儿。 　　他驻步抬头，夜色里的少年朝二楼露台绽开明媚生动的笑容，那舒展的眉宇如同盛开的玫瑰，美的让人心颤。 　　他仰着头，白皙脖颈拉出一道漂亮优美的弧度，抬手朝她轻轻挥了下：“想我吗，橙橙？” 第30章 　　霍曦尘脸上的笑容， 在看到露台上的另一个人时，凝滞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情绪走了好几个转弯， 但当他穿过宴厅外的走廊， 走上二楼，来到姜未橙所在的露台时，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收拾妥当， 只剩下唯一的一种。 　　他笑容灿烂， 几步上前， 完全无视了在场的第三个人，直接将姜未橙紧紧抱入怀里：“橙橙， 我想你了……” 　　“你怎么来S城了？考试呢？”她没有回避他的拥抱，只是惊讶， 拍着他的背问他怎么回事。 　　“已经全部考完了，今天都几号了， 你都不关心我。”他搂紧她的腰撒娇，将脸颊埋入她发间蹭了又蹭。 　　她被蹭的差点没站稳，多亏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才勉强站住：“怎么过来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他故意抱着她不放，然后如愿以偿的感觉到了旁边第三个人投在他身上的冰凉视线。 　　不过， 瞪就瞪呗， 再瞪现在抱着姜未橙的人也不是他。 　　他抱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了，她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在转身等霍曦尘上来时， 看到了身侧不远处的何温。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总之霍曦尘在楼下时肯定已经瞧看见他了。 　　她拍着少年日渐宽厚的背，让他赶紧松了自己。他这哪里是抱， 又蹭又按的，她腰都快被揉碎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是知道。”他好歹是松开了她，只是眼中依然看不到旁边的第三个人，低着头目光专注温软的看她，“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瘦？工作这么忙，很累吧？” 　　“怎么突然这么懂事？”她好笑的看着他。一副贤良淑德的语气，真觉得她看不出来他那些小心思吗？ 　　“我一直都这么懂事的，好吗？”他说着，眉眼神色一转，又透出点可怜兮兮的委屈出来，“今天为了赶火车，我连晚饭都没吃。” 　　“怎么下了火车不先吃一点？” 　　“着急见到你嘛……”他说着，又伸手去揽她的肩膀，总觉得不挂在她身上他浑身都不舒服。不过因为他伸的左手，被姜未橙接住了。 　　“小心点。”她轻轻瞪了他一眼，小心思归小心思，正事上她不会让他胡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一个多月，还是要很小心保护好。” 　　“知道了。”虽然被瞪了，可他却高兴的翘起唇角，从她右边换去了左边，很自然的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肩膀。 　　当然，他也因为这个动作“刚刚注意到”露台上还有一个人，“何总，原来你也在啊。” 　　“呵。”何温低低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完全没有达到眼底，“原来你才看见我。” 　　霍曦尘这次只是笑笑不说话，就凭两人上次见面时那震撼猥琐的场面，他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可聊的。 　　不过何温显然也不想和他聊，他目光从姜未橙肩膀上的手上掠过，最后落在她脸上，“是不是也差不多该下去了，记者们还等着拍照。” 　　姜未橙还没开口，霍曦尘先开口了，他拧起眉，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乖巧无比：“你还有事要忙吗？唉，我还以为你能陪我去吃饭呢，刚才不觉得，现在突然好饿，胃好像有点疼，一抽一抽的，难受……” 　　姜未橙：…… 　　何温拧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的事，不过情绪却本能的告诉他，他非常不喜欢这样子的霍曦尘。 　　不，应该是很讨厌，非常讨厌，无论是他说话的语气方式还是他动手动脚的模样，都让他觉得膈应。 　　哪怕之前从别人口中确定了他是她的学生，而非她后来说的那个身份，此时此刻，他依然毫无来由的讨厌和排斥对方。 　　可同时，面前两人靠在一起的模样又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那时候，位置似乎是对调的，陆可冉在郊游时扭到了脚，起先他和姜未橙一起扶着她走，后来他应陆可冉要求直接背起了她，一路将她背回了住宿的农庄。 　　那时候，姜未橙就一路默默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看着有些寂寥。 　　回忆起过往，何温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闷痛…… 　　“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找个便利店吃个泡面就行。”少年说着，轻轻朝她笑了笑，原本揽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放开了，满脸都是懂事帅气乖巧。 　　姜未橙这次没忍住，用手背抵着唇，以咳嗽掩盖了笑意。 　　“你可以去楼下吃，酒宴上很多好吃的。”她抬头调侃他。 　　“楼下的人我都不认识，而且酒宴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一堆人走来走去的打招呼聊天，吃着也不舒服……” 　　“那好吧，既然这样……”她收敛了表情，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行吧，我陪你换个地方去吃饭。” 　　何温原本都已经走在前面，打算和她一起下楼了，听到这里，拧眉转过头来，一脸质疑和匪夷所思的看着她，“你不去宴会了？记者们都在等你。” 　　“没关系，有安凯在，他更适合这类场合，我只是个设计总监而已，在不在关系不大。” 　　“怎么会没关系，你是秋色的设计总监！你这样——” 　　“就当我不想下去拍照，行吗？”姜未橙的眉心拧了一点起来，“就当我是为了刚才的事心情不好，提前离场，可以吗，何总？” 　　客气疏离的语气，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尤其最后两个字，听在耳中异常难受。 　　“未橙……”他语气软下来，想要说点什么，但显然，霍曦尘不会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挠着她掌心，低头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橙橙，我饿了……” 　　少年温热的气息弄得她耳朵发痒，她白皙的耳垂以最快的速度红了起来。 　　“你耳朵红了。好可爱，好想咬一口……”他再次凑到她耳旁说悄悄话，柔软红润的嘴唇差一点点就要贴上去了。 　　姜未橙：…… 　　她揉了揉发热的耳垂，瞥了身侧的少年一眼，眼底隐隐带着警告，随即拽住他手，朝露台外走。 　　霍曦尘顺从的很，任凭她拉着自己，在经过何温身边时，他回头冲他飞了个wink。 　　何温：…… 　　两个人走后，何温手机响起，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下意识露出厌恶的表情，可最后他还是接了。 　　++++ 　　姜未橙身上还穿着酒宴的衣服，她让关雨晴送了她之前穿的便装到停车场，又交代了她一些事，等她走后，她坐上SUV的后排，让霍曦尘老实一点背对着车门在外面等，随后动作飞快的在后排换了衣服。 　　好在是夏天，衣着轻便简单，一条碎花雪纺半身长裙，一件白色中袖的高腰露肩薄衫，再搭配平底鞋，不过两分钟她就换好衣服推门下车。 　　“走吧。”她理着放下来的长发，拿起车钥匙打算绕过到前面去开车，却被身侧的人一把抱住了。 　　少年有力的手臂圈着她，温热的体温透过来，明明是和刚才一样的拥抱，但此刻在四下无人的静谧之处，这样的拥抱格外让人心悸。 　　她轻轻拍了拍他手臂：“又怎么了？” 　　他没说话，就只是抱着她。 　　先前是因为何温在场，他不想流露出任何一丝让对方高兴的情绪，但现在只剩他们两人，先前被压抑着的醋意自然压不住了。 　　他想忍，可还是没忍住：“……为什么他也在？还提到了你工作的事？” 　　姜未橙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和他说过S城的这份工作会和何温有交集。 　　不过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和他划清界限，又怎么会特意告诉他这件事。 　　“嗯，我现在管理的这个品牌其中收购的一家公司以前是他家开的。” 　　“那你们岂不是天天见面？” 　　“上不上车？不去吃饭的话我回宴会了。” 　　见她故意转移话题，他醋意更浓，但他也知道，现在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再继续追着问，她也不可能多说，更不可能来哄他。 　　可是好生气啊，一想到她和前男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还每天见面，甚至可能一起吃饭聚餐，而他只能每天看着她的照片想她，他就气的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 　　姜未橙捏了捏他半鼓的脸，开车带他去了一家烧肉店。 　　男孩子都爱吃肉，她上次就发现了他特别喜欢这种现烤现吃原汁原味的牛肉，一个月多没见，他看起来虽然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不少，不过大约因为高考地狱，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瘦。 　　“这里挺贵的吧？”他进去之后先翻了价目表。 　　“和你去年生日那天带我去的那家差不多价位。”以姜未橙如今的薪资，如今这样人均500的店真的称不上贵了。 　　“可是我最近有点穷……”他喃喃。 　　她看他一眼，能不穷吗？ 　　她也是上次去了医院看他，才知道从他发现自己和曲思恩没有血缘关系后，就没再接受过后者的零花钱。 　　除掉之前一次缴付的三年私立高中学费，他平时的吃用开销，都是用自己打工攒起来的钱，后来他专注学习，没什么时间画画挣稿费，收入一下子就缩水了。 　　之前参加星艺绘画比赛，倒是获得了不少奖金，不过之前住院加请看护，应该也用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之前请看护，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付钱，不让我付就算了，也不让我联系你爸？” 　　“他又不欠我的，为什么要找他要钱，这么多年他在物质上从来没亏待过我，其实是我欠他的。” 　　如果单纯只是曲思恩和霍曦尘，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喊了他这么多年爸——也一直真的以为他是他爸爸，他受伤入住，怎么会强撑着自己承担住院的费用。 　　但现在，姜未橙、霍曦尘，再加上曲思恩，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哪怕实际上，姜未橙和曲思恩连关系亲近的朋友都不算，只是前辈和晚辈的关系，但他总觉得，不能再用他钱了，那样是不对的。 　　除了平时的开销，他现在每个月都有固定存钱，那部分钱他放在一张完全不用的银行卡里，是准备以后还给曲思恩的。 　　除此之外，大学的费用他早就已经留了出来，存在另一张卡里。 　　这两部分钱，他是绝对不会动的。 　　于是，没时间画画投稿，加上住院费用，让他最近陷入尴尬的境地。 　　“要不我们换一家吃饭？”他合上菜单提议。 　　“就在这里吃，给你补一下营养。”姜未橙说着，用手机扫码下单，把前三页推荐的各种类型的牛肉都点了，“这顿我付，你现在还没赚钱，等你赚钱了再自己付。” 　　霍曦尘一脸不乐意：“不舍得用我家橙橙的钱，橙橙赚钱很辛苦的，而且这样子我不就变成吃软饭的人了吗？” 　　“……”姜未橙对他无语，“有关系才叫吃软饭！” 　　她这么一说他更不高兴了：“我是想有关系啊，每天都在想呢，都想的那么明显了，可你每次都把我推开……” 　　姜未橙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跳动：“闭嘴。” 　　“哦。” 　　结果吃完饭，他又借口没钱很穷，非要住到她家去。 　　“不行。”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为什么？以前不也一起住吗，又不是一个房间，何必住酒店浪费钱。” 　　“就是不行。”她不松口。 　　以前他在她那里当助理的时候，因为关系简单，所以住着反而没事，可自从去年圣诞夜他表露出来他的心思并付诸行动之后，她就再也没让他在家里留宿过。 　　这是原则问题。 　　更何况，她之前说的是，等他正式成为大学生，再告诉他答案，现在还不到时候。 　　“可我没钱住酒店，你要看我流浪街头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帮你订好酒店房间了。” 　　“我又不是待一天就走，可能会待二十多天。”他指的是高考成绩发放的时间，二十天后成绩出来，他才需要回H城去填志愿。 　　这个阶段，是他这半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他原本计划着来S城住到她的公寓里，每天都能和她朝夕相处。 　　他不甘心，继续挣扎：“我待二十多天的话，光酒店费用就高的离谱，还是去你家住吧，我保证每天都待在房间里，绝对不打扰你。” 　　“没事，那家酒店是我们BOSS名下的，我这个职位有优惠——打一折，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霍曦尘：…… 　　++++ 　　霍曦尘暂时在S城住了下来，当然进酒店的时候十分不情愿，还非要她把他送上楼。 　　到了房间门口又说不想一个人进去，勾着她的手一脸纯然的和她说一个人进去怕黑。 　　虽然姜未橙知道他怕黑这点可能是真的，但她也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满脸单纯乖巧的年轻男孩一旦逮住机会，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她看着他凝视自己时微垂的浓密睫毛，轻轻抿起的饱满嘴唇，还有写满“很想你不舍得你走”的漂亮眼睛，一个没把持住，还是被他拽进了房间。 　　果不其然，他甚至都没等到她完全走进房间，门才关上，就用力将她抵在走廊的墙壁上亲了下来。 　　“霍曦尘……”她在他放肆的唇舌下努力开口——好歹把门卡装好把灯开了啊，但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他大概是真的想她想的有点疯了，扣住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朝上一提，让她整个人贴着墙，同时也挂在了他腰上。 　　他以前所未有的姿势，堵得她呼吸困难。 　　姜未橙感觉到他扣在她腿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高得吓人，透过雪纺裙薄薄的布料，烫在她身上。 　　她很快就觉察到了异状，这一次，因为动作，让此刻的现状透出了一丝危险。 　　她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时和何温，最多只到亲吻，他的手每一次都很规矩的搁在她腰上，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靠近，更别提…… 　　她能感觉到所有，他剧烈的心跳，灼热的温度，还有……触感。 　　高大的少年在微微的喘，那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撩人的哑，似乎穷途末路，只要她给一个信号，就能带着她义无反顾跳下深渊。 　　“不、不行……”她抖着唇，推住他肩膀，在对方再一次贴来的唇上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的一口，却是拒绝的信号。 　　他低低呜咽了一声，又在她唇上亲了好一会，然后把脸埋入她脖间：“橙橙，我要是憋死了，你会不会多把我放在心上一点？……” 　　姜未橙实在没忍住，照着他的脸啪叽了一下：“别胡说……” 　　霍曦尘暂住S城的事并没有影响姜未橙之后的工作，首秀第一天成功开启后，之后的秀场事务她交给了章微和其他几个主设。 　　最近亚仁内部人员变动大，她更多时间都待在这边，一些细节工作都亲自去盯。 　　人员变动大部分都和何温有关，他最近像是有目的的在清一些人，都是亚仁的老员工，有之前状况频出很明显的那类，也有一直在自己岗位上兢兢业业的那类。 　　姜未橙大抵看得出来，他在清和陆家有关系的人，只是她不知道他在清人之前是怎么分辨的，毕竟有些人表面看来就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员工罢了。 　　难道他有内幕消息？ 　　这天上午的会议延迟了好一会，等结束时已将近一点，大家都还没吃饭，何温主动表示给大家延长午休时间，并且他请客吃饭。 　　在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准备去约定的餐厅时，何温看似不经意的走到她身侧，柔声道：“要不然，今天一起来吧？” 　　“我——”她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清透年轻的嗓音突然从会议室门口响起。 　　“橙橙！”霍曦尘站在那里，笑容灿烂又柔软，“我来给你送爱心午餐了！” 第31章 　　这是霍曦尘给姜未橙送爱心午餐的第三天。这三天， 姜未橙因为工作，都待在亚仁，而他也每天都准时来报到。 　　那天参与会议又走的比较晚的职员有幸目睹了当时的一幕——后来据小道消息称， 这便是那天后来下班何总路过前台， 出声问责前台职员为什么放不相干的人进来时，而姜总监亲自替前台说情的原因所在。 　　据说，来给姜总监送爱心午餐的年轻男孩子是她的学生， 长得又高又帅， 跟个明星艺人似的， 之前还上过《盛世》首刊，才十八岁， 但却拿过星艺绘画比赛的奖项——那是个非常有含金量的比赛。 　　大概因为他太优秀了，引发了那位一直暗戳戳单恋（？）姜总监的何总经理的危机感。 　　他当场就冷了脸色， 问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又说这里是公司， 有很多商业机密文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让对方不要胡闹。 　　当时，那个大男孩没开口，姜总监却开口了。 　　“你自己别闹了行吗， 你也说了他是小孩子， 才十八岁，刚刚结束高考， 又是来找我的。你扯机密文件这种事， 会不会太夸张？” 　　她就算不问也知道霍曦尘是怎么进来的，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加上手机里和她的合影， 之前《霓裳》比赛的时候，他不也这样子进了主办方的酒店？ 　　要是何温不以这样质问的口气说话，她可能还会替霍曦尘和他说句不好意思，但他现在张口就是商业机密文件，她就不爱听了。 　　之后何总的脸色就变了，姜总监则拉着那个少年去了自己办公室。 　　站在门口要走不走的职员感觉尴尬万分，回头却发现何总经理在姜总监走后，突然按住了心口处，另一只手撑着会议桌微微发抖，看模样似乎是哪里不舒服。 　　那位职员慌忙上前，询问了几句他的情况，可何总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一直表情木木的按着心口，最后忽然低低啊了一声，像是闷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他自言自语的开了口，脸色却比哭还要难看：“原来，是这样子的感觉……” 　　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难过……希望得到认可，可一切心情到最后全部都被曲解，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相信自己，不认同自己，否定自己，心里痛的好像裂了道缝，可又觉得堵塞无比，不甘心也不舍得放掉。 　　于是，一切重来，折磨反复…… 　　原来那时候的姜未橙，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感觉。 　　所以她和他在一起的整整一年，当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很宠她她很幸福，又天真的以为爱情和友谊同时拥有时，她一直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和他在一起？ 　　何温摆手示意身侧的人离开，靠着手臂支撑的身体缓缓跌坐在椅子上。 　　仅仅只是一两次，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支撑整整一年的？ 　　换句话说，当年的姜未橙究竟有多喜欢她，才让她这样骄傲一个人，忍了陆可冉整整一年？ 　　而他居然错失了这样喜欢他的姜未橙…… 　　同一时间，在设计总监办公室里，在其他人看来非常被袒护的那位少年，正因为他的小心机，被他们的姜总监目光审视。 　　霍曦尘站在办公桌旁，对她的目光恍若未觉，低头将打包带里的餐盒一个个取出来：“我就是正好路过所以上来找你…… 　　我本来想自己去吃饭的，可一个人吃也太无聊了，就想着打包好了找你吃。所有菜都是你爱吃的，我还买了蛋糕，可以当饭后甜品。” 　　“现在高兴了？”她对着一桌子的食物和他的软言软语完全无动于衷，“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幼稚？” 　　“橙橙你好凶，明明刚才还帮我说话的。” 　　“怎么，刚才帮你说了话现在就不能骂你了？” 　　她其实也觉得他突然跑来公司的行为不妥，至少也该提前打个电话——而且这个送爱心午餐的借口也实在不怎么高明，但刚刚那种情况，维护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外人面前，她自然会维护他——毕竟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该骂该责怪的她还是会说，省得他以后得寸进尺。不过这都是关起门来之后的事，是她和他两个人的事。 　　“骂，当然能骂。” 　　他来到她办公椅旁，长腿一屈，就半蹲了下来，他半靠在她身上，握住她白皙的指尖，笑容又甜又乖，“姐姐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保证不还口，只听。” 　　姜未橙被他气笑了：“我还能骂你什么，都骂完了。” 　　“骂完了，那我们吃饭吧？”他微微扬眉，脸上的笑容里和眉宇之间似乎有着可以被称之为宠溺的东西。 　　他……宠溺她？ 　　这种陌生而新奇的感受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那天是在晚上，他来的又突然，加上整个晚上都几乎挂在她身上，黏黏腻腻的很，她一直没有好好打量他。 　　现在阳光明媚，办公室又窗明几净，她坐在那里，抬头看再次起身在办公桌前忙碌的少年。 　　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 　　还是因为瘦了，所以看起来显高？ 　　总之，腿是真的长，这样一双腿，无论是去打篮球还是走T台，身边一定不乏兴奋尖叫的女生。 　　她看过他打篮球的模样，凌厉张扬，和平时在她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虽然瘦，但耐力惊人，力量感也出乎意料的强。 　　他的肩膀也完全有了成年男子的线条，宽阔，虽然瘦，但是肌理紧致，抱着的时候非常有安全感。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在酒店他扣住她腰将她提起的一幕，白皙细长却有力的手指，轻而易举就将她提了起来，如果…… 　　姜未橙扶额，她一定是被他影响了，大白天这想的都是什么！ 　　她连忙把思绪拉回，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也似乎长了点，大概是高考太忙没有空去修整，低头时，刘海垂落在鼻端，有一点点性感，又有一点点可爱。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打量，他侧头朝她看来，眸色沉静。 　　两人对视了会，他没有忍住，上前一步，一手撑着办公桌，一手扶住她脸颊，弯腰在她唇上轻轻触了一口：“吃饭，橙橙。” 　　姜未橙脸颊发烫，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公私不分的让他在办公室里亲了自己。 　　大概是为了缓解内心的尴尬，开始吃饭之后，她和他表示送餐的事做一次就够了：“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买份地图，自己在S城逛逛，熟悉一下交通路线和周边建筑。” 　　“其实我不无聊，我找了份工作，临时的，而且去工作的路上会经过你这里。”他见她看着自己，朝她神秘一笑，“没骗你，真的，高时薪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他之后还会再来。 　　+++++ 　　一天之后，姜未橙很快知道了霍曦尘口中的高时薪工作是什么。 　　这天下午她带着数套代表性质的秋季男款新装去《盛世》杂志那边拍摄模特照时，才发现换装拍摄的男模居然是霍曦尘。 　　不久前才在公司吃了他“爱心餐”的姜未橙对着他无语。 　　他之前就给《盛世》拍过内刊，和几位主编也都认识，再加上他的外形条件和可盐可甜的气质，想要得到这份工作不难，甚至因为外型优越，薪水也不会太低。 　　对目前经济状况堪忧的他来说，这样一份工作真的非常适合。 　　而且，他这样也算半个“秋色”员工了，之后他再去亚仁或是东翼和新百衣找她，她也就随他去了。 　　很快，整个秋色都知道了那位年轻漂亮的设计总监，有一个更年轻更漂亮帅气的弟弟。 　　“弟弟？”霍曦尘再来时，对这个称呼表达了不满。 　　可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天没来，他就一天还是个高中生——最多算个高中毕业生，也没办法听到她的答案。 　　虽然有点不爽，但起码最近她都没有阻止他时不时的亲亲，他也懂见好就收，万一闹腾起来没把握好分寸，惹她生气了这阵子连亲亲都禁了，那才是真的要他的命！ 　　当然，霍曦尘去的最多的还是亚仁。 　　有时是去送爱心午餐，有时是去接她下班，也有时是因为工作的事，偶尔也会作一下妖…… 　　姜未橙身为设计总监，只管大方向的事，除开始一阵子还盯过设计部的工作流程，之后见两个设计组上了轨道，便很少会亲自动手。 　　但霍曦尘不管这些，这天他要过来亚仁量尺寸，让设计部重新出杂志样品服装，得知姜未橙不管这些事，甚至都不会去样板间时，从早上便开始断断续续给她发消息。 　　——我不想其他人碰我，就要你…… 　　——我保证你过来给我量尺寸的时候不随便抱你亲你…… 　　——【无辜可怜西熊甜甜】 　　——橙橙，你不想我吗，我来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天真傻笑熊甜甜】 　　——我就想多见见你，再过几天我就要回H城了，得七月份才会再过来…… 　　…… 　　姜未橙的视线停留在最后那条消息上，从高考成绩出来到填志愿，再到等待录取通知书，的确会有一段时间。 　　而且，S大的录取分数线并不低，她不知道霍曦尘到底能不能顺利被录取，也不知道他填志愿时会不会考虑S城其他的大学。 　　如果万一他没办法来S城读书，未来几年，他们见面的时间估计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她心软了，看了下时间，将手边工作告一段落，便起身去了样板间。 　　霍曦尘才刚到没多久，原本拿着手机还在琢磨着要发什么给她，接过一抬头，发现她人已经来了，还遥遥瞥了他一眼。 　　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机塞回兜里，一脸准备好好工作的认真模样，心里却早已漾开了蜜似的甜意。 　　+++++ 　　何温走进样板间的时候，觉察到今天的工作气氛和平时有些不同。 　　几个设计师和助理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住的朝一个地方飘，还个个唇角带笑脸颊微红，像是看到了一些令人耳红心跳的事。 　　何温拧眉，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很快看到了熟悉的纤细身影和那个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孩。 　　他尚未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心里却已经下意识的一堵。 　　他之前曾经吩咐过范秘书，所以姜未橙一去样板间他就知道了，他是特意过来的。 　　明知道过来可能会看见什么，可他依然想看，仿佛自虐一般的心情，让自己一遍遍体会她当初的心情，似乎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说到底，无论看或不看，他心底都不会好受的。 　　霍曦尘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做，他规规矩矩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只是全程低头盯着她看，尤其当姜未橙靠过来接触到他身体时，他便会在那里无声的笑。 　　少年皮肤白皙，一笑起来像春花一样明媚，一点点可爱加帅，让看得人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不管姜总监和对方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站在那里无声和谐又默契的模样，真的特别养眼，感觉还挺般配的…… 　　姜未橙工作的时候向来认真，一个设计师站在她旁边，见她伸手，便将手里的半成品递给她。 　　她踮脚将半成品给霍曦尘披上，示意他扣上扣子试试。 　　这款风衣走的复古风，扣子比较繁复，加上还只是半成品，他扣了好一会没扣成，便眼巴巴的朝他面前的人看。 　　她不为所动的回视他，不信他真连个扣子都不会扣。 　　霍曦尘视线的余光早就扫到何温了，他答应了不抱她不亲她，可是小小心机还是可以的：“帮帮我呀，橙橙……” 　　他微微不满的嘟了下嘴，像是抱怨，可语气里全是撒娇意味。 　　站在姜未橙旁边那个设计师侧过头去忍笑，回头朝制衣桌那边的几人用口型求救：不行了，又帅又奶，近距离暴击，姐妹们谁来救个场！ 　　她才用口型求救完，便看到站在几人身侧的一道修长身影，那人清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深幽的眼睛紧紧盯着姜总监所在的方向。 　　那设计师是新来的，对公司的人员还不太熟，看了两眼才确定对方是谁。 　　这不是传闻里暗戳戳单恋（？）姜总监的何总吗？ 　　他平时基本不怎么来样板间的，今天这是特意为了姜总监才来的吗？ 　　所以，难道传闻是真的？ 　　那边，姜未橙已经败下阵来，上前亲自给他扣起了纽扣。 　　她从最底下扣起，一个一个朝上，等到最高一个的时候，她踮起脚抬头靠了过去，而他则微微低下了头，刘海垂落，几乎勾到她额前。 　　他冲着刘海轻轻吹了口气，几缕黑发落在她眼帘上，又刺又痒，姜未橙拂开他的头发，对上他天真纯然又带点无辜的脸，一时没忍住，直接伸手捏住他脸颊。 　　“胡闹够了了吗？” 　　霍曦尘瞥了眼已转身离开样板间的身影，朝面前的人笑了笑：“闹够了。” 　　+++++ 　　霍曦尘自觉今天这点刺激只能算是幼儿园水准，可他没想到了，何温居然越过姜未橙，私下找上了他。 　　他之前刚和姜未橙吃过晚饭，在日常惯例的抱一抱亲一亲求上楼被拒绝再继续亲一亲还想试着摸一摸结果被“啪叽”脸之后，他惯例被她赶下车。 　　他穿过酒店大堂，刚想去摁电梯，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聊一聊。” 　　这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他心里生厌，霍曦尘回过头，勾起唇角神情慵懒的朝对方笑了笑，眸底却一片清冷：“聊什么？” 第32章 　　“你知道我要聊谁。”他拧眉看着对方。 　　少年穿了件普通的白色T恤， 下身是磨旧的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简单的衣服却硬是被对方穿出国际大牌的感觉来。 　　哪怕何温不想承认， 面前的人单从外貌来说的确非常优越。 　　他目光下移， 很快觉察到T恤上的异状，虽然只是普通的白色T恤，但在右侧下摆处却有一个银线勾勒的印花， 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不是印花， 而是一个绣字， 一笔一划犹如舒展的花瓣。 　　那个字是：橙。 　　这是姜未橙的落款。 　　他身上这件衣服是姜未橙亲自做的！ 　　霍曦尘哪里觉察不出他的视线，他稍稍转身， 趁着插袋的动作将T恤下摆撩起些许，露出牛仔裤腰侧的相同落款。 　　不仅是衣服哦， 裤子也是他家橙橙亲自动手给他做的，且都是绝版仅此一件。 　　霍曦尘微微扬了扬下颚， 仗着几厘米差距的身高优势，淡淡俯视对方：“还要聊吗，何总？”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酒店三楼的咖啡厅。 　　服务生递来酒水单，何温点了咖啡， 询问对方时， 少年坐在对面沙发一直对着手机在笑，随后又噼里啪啦打字， 然后隔了会又自己笑起来。 　　“他不要咖啡， 你给他杯水就行。”何温拧眉收拾视线，将酒水单还给服务生。 　　在等咖啡的过程里，霍曦尘始终都没放下过手机， 何温一开始以为他在玩游戏，心里也明白对方是故意膈应他所以不理会。 　　不过没事，他也不赶时间，在他看来对方能跟他来咖啡厅，肯定还是想聊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霍曦尘并不是在玩游戏。 　　他因为“不小心”，手一滑，将原本连在手机上的耳机线给扯了下来，于是手机清楚响起了熟悉的清冽嗓音：“……你下次应该早点和我说，好了我到了，明天上午衣服应该能完成，我顺路过来接你吧。” 　　语音自动公放完毕，霍曦尘唉呀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点犯愁，好像是在懊恼姜未橙的语音被何温给听去了。 　　“犯愁和懊恼”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他没再把耳机插回去，也不打字了，直接拿起手机朝着那头道：“橙橙，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早饭，我不想吃酒店早餐了。” 　　片刻，那头再次来了回复。 　　霍曦尘瞥了眼何温搁在桌面上的手，后者正慢慢将手指收紧。 　　他笑了笑，一手撑着撑着下颚，一手点开了语音。 　　“带的早餐都不好吃，明天我上午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喝早茶吧，吃丰富一点，然后再去摄影棚，明天拍摄量大，你午饭估计只能将就一下。你早点睡吧，明天我出门时打给你。” 　　姜未橙的声音温柔清浅，话语里的关心显而易见，霍曦尘拿起手机发了好几张亲亲的图片过去，然后一脸惬意的抬眸看桌对面的男人。 　　“何总，准备聊什么？” 　　何温的脸色有一点阴郁，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比起在姜未橙面前的他，此刻在他眼前的何温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做这种事情似乎很熟练的样子？”他开口了，声音有一点冷，“是不是觉得自己年轻又好看，就能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装傻卖乖？” 　　霍曦尘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毛病，于是点点头：“对啊。” 　　“你——”他搁在桌上的手赫然收紧成拳头，“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明明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仗着这种好故意去……挑逗她？” 　　“何总，这叫撩，不是挑逗，你活在哪个年代？” 　　听到他承认，他目光愈发深幽了几分：“学生不好好摆正位置去撩老师？你觉得她有可能喜欢你这种小孩子吗？” 　　“她一直都很喜欢我啊。” 　　“你最好对她尊重一点，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你做出伤害她的事。” 　　“伤害？呵，在说你自己吧，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到现在我都印象深刻呢。” 　　虽然他并没有问题过姜未橙她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但他觉得她很好，哪里都好，如果分手错误一定在对方。 　　“那次是意外，我只是喝多了……我很尊重她，哪怕谈恋爱的时候也很尊重她，更不会像你这样在人前不顾场合地点的做出这种举动。” 　　“是，你是圣父耶和华，哪怕喜欢一个人也能像圣父一样和对方保持距离。”霍曦尘懒洋洋的丢话，怼这句完全是无心出口的，但接下来何温的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来了精神。 　　“没结婚当然要保持距离，女孩子是应该被尊重的，而不是——” 　　“等等，你说什么？”他忍不住打断他，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他的意思是：他认为在结婚前应该保持距离？是他想的那个“保持距离”？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从对方严谨肃穆的表情里，他已经完全验证了他想要问的话。 　　霍曦尘原本并没有刻意去深究这一点，其实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姜未橙有没有和何温这个猥琐的前男友真正在一起过，都不会改变他喜欢她的心意。 　　那都是在他遇到她之前的事，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经历和过去。 　　可今天晚上何温的自曝，曝出的这个意外还是让他惊喜万分！ 　　他当即也没有继续和他扯下去的心思，站起身离开前，还特意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何总，好原则！好！很好哟！” 　　他见对方拧着眉，脸色沉冷的看自己，还再次大方的附送了一个wink。 　　霍曦尘心情美美的走了，完全不关心被他留在那里的何温是什么心情。 　　其实本来他是想在对方面前暗戳戳的彰显一下自己正牌男友的身份的——虽然目前他还不是，但早晚都会是，姜未橙只是暂时还没松口罢了。 　　可她一天没松口，他就一天没法公开宣扬主权——尤其她身边还有个前男友在虎视眈眈，这让他充满了危机感，这也是他这阵子频繁现身腻着她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还有必要吗？ 　　霍曦尘走后，何温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 　　位置靠窗，三楼不算很高，但从落地玻璃看出去，依然可以收获一片灿烂繁华的都市夜景。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座城市，闪烁的霓虹在他脸上不时变换着色彩，可他的眸光始终沉冷深邃。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他掀动眼帘，伸手点开屏幕，上面是一条语音，他轻轻点开，陆可冉刻意放软的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小温，最近是不是很忙，公司的事情还好吧？之前给你的那份名单可能还有疏漏的，不过我爸现在已经怀疑了，最近我也不敢再去打听。你再等等我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久前才刚从另一个人手机里听过姜未橙的声音，今天晚上，他对陆可冉的声音格外无法容忍。 　　他拧眉拿起手机，因为实在不想开口说话，最终选择了打字。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知道亚仁内部的情况和你无关。他毕竟是你爸，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大概因为何温发了文字，片刻陆可冉也回了文字过来：没事，你放心吧，我有办法。亚仁是你家的公司，我爸原本就不该做这些，我那时候也没想到他介绍给我的人居然……还跑去医院对你爸说那些话，真的有些过分了。小温，什么时候不忙了，和我一起吃个饭吧，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农庄吗？那个老板最近在湖边加了片人造小沙滩，特别漂亮。 　　何温：好，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一起去。 　　陆可冉：嗯！好的，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不吵你了，晚安。 　　何温放下手机，清隽的脸庞依旧一片冷漠，眸底毫无波澜。 　　++++ 　　霍曦尘回H城那天S城下了一场大雨，他原本不想让姜未橙送她的，主要是不舍得她开车跑来跑去，毕竟火车站还挺远。 　　“我开车又不累，下雨很难打车，而且你怎么连把伞都不带？” 　　她打开后备箱，看着把随行背包丢进去的少年，先前是没注意，这会他都要走了，她才发现他来S城待了二十来天，居然连个行李箱都没带，就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可背包再大，能放多少东西，怪不得她最近见他穿来穿去就那两三件T恤，有两件还是之前她给他做的，生活方面简直粗糙的没边，真是浪费了他这张脸。 　　“你不是赚钱了？也不给自己买点衣服？”他这期间不光给《盛世》拍照，也透过这这那那的人脉又给其他两家不同风格的杂志拍了几次照片。 　　加起来大概有七、八次拍摄，以这几家杂志模特的价位和他的条件，即便是临时的，收入也不会少。 　　小几万总有的。 　　“我有衣服穿啊，买什么？男人赚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又不是女生买什么衣服。” 　　“男人？”她坐上驾驶位，关门发动车子，侧目调侃他，“连驾照都没有的男人？” 　　他其实特别喜欢看她开车，安静沉稳又帅气，有种被她照顾的感觉。但现在被她这么调侃了一句，他突然觉得不会开车的男人似乎很弱…… 　　少年抿了下唇，长臂一伸扶住她后颈，凑过去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也不深入，就那样停在她唇上，一边触着她柔软的唇瓣一边沉声道：“我当然是男人，货真价实，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试试？” 　　她毫不留情的推开整个都压过来的人：“坐好，系上安全带。” 　　他人倒是坐了回去，但是拉安全带的时候却表示好像卡住了，怎么也拉不出来。 　　姜未橙斜睨他：“好好的，别闹。” 　　“真的卡住了。”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好点？” 　　这两天，他过度黏她被她冷酷推开的时候，他总会用这句话堵她。一开始她还心软，如今早已心如止水了。 　　但今天他要赶火车，她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凑过去，伸手替他将安全带拉出来，又低头扣好。 　　抬头的时候，唇上一软，他笑着将凑过来的脸颊缩了回去：“橙橙，你刚刚是趁着系安全带吃我豆腐吗？” 　　回答他的，是惯例般的“啪叽”一下。 　　走的时候，霍曦尘在火车站外的屋檐下抱了她很久：“要记得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身边如果出现烦人的苍蝇记得不要理，你要记住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好了，快走吧。”她拍拍他的背。 　　“再一小会，我要记住抱你的感觉。”他圈着她的腰不肯放，低着头把整个脸颊都埋进了她脖间，用力汲着她身上的气息，让他喜欢又安心的气息。 　　其实他抱得太紧了，她今天穿了平底鞋，被他这样按在怀里时不得不踮起脚，但大概是他表现出来的不舍和依恋太过浓烈，也影响到了她。 　　姜未橙发现，其实她也有点舍不得他走。 　　“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他知道她现在不会给他答案，但是因为离别即将空落落的心却急需一些安抚。 　　哪怕只是这样单方面的诉说，也能让他心里的彷徨不安少一点，仿佛只要这样一遍遍的说着，这件事情就会变成真的。 　　“我走了，记得想我。”他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转身进了检票口。 　　这个时候的霍曦尘没想到，在他高考成绩出来的同时，曲思恩也从国外回来了。 　　并且对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他填报志愿。 　　+++++ 　　曲思恩觉得难以理解，他早就给他联系好了国外的大学，为什么他只是一阵子不在，他就要报考国内的大学了？ 　　而且这高到离谱的分数，真的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说实话，要不是他高一那会在原本的学校没有好好读书，成绩滑的厉害，他也不会给他转到励蕴私高。 　　原想着和其他的富二代一样，让他高中混完三年，再安排他出国，可没想到他进了励蕴私高之后，原本下滑的成绩就一点点拉回来了，现在甚至考出这样的分数，这是突然开窍了？ 　　“高一时你让我转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成绩为什么会下滑？” 　　曲思恩上门的时候，霍曦尘正在公寓收拾他的物品，等录取通知书来了之后，他就要去S城了，大学四年的寒暑假他也没打算回来。 　　毕竟，姜未橙在那里。 　　所以这间公寓，估计他以后都不会住了，他准备早一点收拾好，把钥匙还给曲思恩。 　　“高一的时候？你们班主任不是说你总是喜欢和其他同学打架？那几个同学都是成绩很好的，你和他们有了矛盾，之后也故意不好好学习……” 　　霍曦尘突然出声喊他：“爸，没有人是天生喜欢打架的，你有没有问过那个班主任，我和他们打架的原因？” 　　“男孩子之间的矛盾？”曲思恩其实记不太清了，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的人，男孩子打打闹闹都很正常，只是偶尔闹大了引来老师的关注，才会通知到家长。 　　霍曦尘笑了笑，那时因为他不相信他，他觉得委屈，所以从来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一句：“他们说我是野种，野种不配在特优班读书。因为我没有妈妈，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说你那么年轻，我一定是你捡来的。” 　　而那些所谓好学生，最开始谣传这些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入学之后，他们喜欢的校花和班花都一一向他递了情书表白。 　　谣言越演越烈，班主任却一直没有管过，直到后来矛盾激化，他动了手，揍了他们，班主任才介入这件事，可结果却只是通知曲思恩他打架的事。 　　至于前因后果，对方大概根本不知道，或许知道，但觉得不重要。 　　总之在那之后，他成了班主任心里的头号问题人物，他逆反心理上来了，更不愿意好好读书。 　　曲思恩拧眉看着他：“为什么这些事你不早告诉我？” 　　“大概是觉得委屈吧，太在乎你了，受不了你一点点的不信任。” 　　这样直白的话霍曦尘很少会对他说，曲思恩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他。 　　他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又说起了学校的事。 　　但霍曦尘态度很坚决，他这么努力学习，现在成绩出来了，他不会放弃S大，也不会按照他的意愿去国外留学。 　　“怎么就是说不通？现在你学习好了，我可以给你联系更好的大学，你们男孩子不都梦想着大学四年可以彻底放飞？一边学习，一边还能到处玩，接收新的事物，交新的朋友……” 　　霍曦尘安静听着对方的话，在心里默默回答：国外的大学生活的确非常吸引，可是那里没有姜未橙。所以，哪怕那边的生活再自由再吸引，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曲思恩怎么说都说不动他，也有些烦躁，结果霍曦尘却突然问了一个让他更烦躁的问题：“你为什么不交新的女朋友？” 　　曲思恩：…… 　　“以前，你从来没有空窗期这么久。”他看着他，表情认真，“你该不会……还喜欢姜未橙吧？” 　　曲思恩被问得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少胡说八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和她根本没什么联系。我只是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想女朋友的事。” 　　霍曦尘看了他一会，进房间取了张银行卡出来交给他：“这里是我这大半年才开始存的钱，不算多，以后我有了收入，会固定把钱打进去的。很抱歉，这几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曲思恩拧眉：“什么意思？上次的事是不是过不去了？之前是不肯再用我的钱，现在连以前用掉的都要还给我吗？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要这样划清界限？” 　　“你就当是我孝敬你的，大学学费我已经存好了，我现在有兼职，收入也不错，而且我也成年了，有能力孝敬你。” 　　曲思恩知道这崽子脾气有多倔，这一年来，他身上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他知道自己大概没办法劝服他，只得摇头作罢，但是他的银行卡，他是绝对不会收的。 　　霍曦尘也没有勉强，反正重要的不是卡，是卡的钱，既然不愿意接受卡，那他到时候就直接把钱打进曲思恩的卡里。 　　曲思恩走的时候有点糟心，感觉自己白来一趟，学校的事没劝服他，还给他噎了几句。 　　臭小子，一点都不可爱！ 　　————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这阵子姜未橙忙的厉害，连某个日期都忘记了。 　　直到这天周末，关雨晴来敲门，和她说晚上聚餐的事，她才想起自己生日快到了。 　　晚上的聚会是几位同事提前给她庆生的，亚仁、东翼和新百衣的一些同事都会去，关雨晴想了想，还是提示道：“总监，晚上何总也会去。” 　　她早就知道自家总监和何总气场不和，之前但凡何总提议的聚餐，她没有一次去的。 　　只是今天是大家给姜总监提前庆生，何总去或不去都没办法避免，她也只能事先通知一声。 　　果然，姜未橙心里也明白，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关雨晴出去后，她翻看日历，发现已经七月十七号了，如果霍曦尘填报的是S大，这个时间录取通知书是不是应该已经出来了？ 　　她发了条消息给对方，但等她回头忙完准备去聚会的餐厅时，霍曦尘都没回复他。 　　这种情况很少有，她有点奇怪，再次给他发了条消息，然而当她抵达聚会的餐厅时，对方依然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第33章 　　晚上是吃中餐， 因为要同时考虑三家公司的地址，所以选择路程折中的酒店。 　　这餐虽然主角是姜未橙，但发起人却是安凯， 因为她生日是在十九号， 正好是周末，所以就提前在周五过了。 　　不过为了不让大家紧张，想着红包礼物之类的事， 所以安凯事前并没有说是姜未橙生日， 只通知是聚餐， 表示让秋色S城旗下三家公司的人一起聚一聚。 　　当然，去的基本都是秋色设计组的人或者是公司里的高职人员。 　　白天的时候， 姜未橙在新百衣这边，这家公司距离酒店最远， 她带着关雨晴抵达的时候，亚仁和东翼的人都差不多到了。 　　安凯订了个小宴厅， 五六桌的样子，宴厅独立在酒店花园的另一头，是个水上宴厅，晚上水下射灯透出迷离灯光，再配合竹苑小径和精致的木质九曲桥， 一路走进去， 特别有感觉。 　　因为也算是三家公司的骨干成员第一次大型聚会，所以座位并没有按照公司分， 而是依照部门和职位。 　　姜未橙这个职位自然是和安凯他们一起的， 原公司的三位负责人除了东翼之外，都来了。 　　东翼那位原负责人比较刚，公司被收购后发现无力回天， 连自己的股份也卖掉了，被郁盛一并购入。 　　已经到达的人里面，总有一两个是知道姜未橙生日这件事的，例如和她熟悉的总设计师章微，又例如，何温。 　　章微是个开朗的，于是，等到姜未橙抵达时，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过两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 　　她刚一走进宴厅，里面的聊天声便停了，所有目光聚拢过来，大家纷纷笑着祝她生日快乐。 　　“谢谢，就只是小生日，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大家聚一聚，这阵子大家都很辛苦，今天随意一点就好。另外，我也要谢谢安总，谢谢他替我安排了这次聚餐。” 　　坐在主桌的安凯笑了笑，他今天是从亚仁过来的，伸手冲她招了招手，示意位置已经留好了，让她先过来和他喝一杯。 　　姜未橙知道今天喝酒肯定逃不掉，也不推托，上前坐落，先和安凯碰了杯。 　　“你随意好了，今天这么多人，可别把自己喝趴了。” 　　姜未橙笑了笑，还是把高脚杯里浅浅的小半杯红酒喝完了。 　　别人碰杯就算了，安凯的酒可得认真喝，她虽然职务够高，但也得安凯肯放权给她做事，毕竟很多事情不光只涉及设计部，需要同时协调多个部门，她非常需要安凯的信任。 　　“你刚到，胃还空着，先吃点菜再继续喝吧。”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姜未橙回头，才发现何温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也是，以他的职位，肯定是要坐主桌的，但在她坐下之前，他肯定不在她身侧的位置。 　　姜未橙蹙了下眉，对他换位到她旁边的举动并不喜欢。 　　“怎么了？”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不悦，脸色温柔的看着她，用公筷夹了些熏鱼和冰草沙拉给她，“这家酒店的熏鱼是不错，不比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老店差，你尝一尝。” 　　他的话语和动作都自然极了，流畅到中间这几年发生的事似乎都被他一厢情愿的一刀砍没，就像是昨天两个人还携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说想去吃面，他告诉她有一家百年老店，里面的熏鱼面是S城一绝。 　　姜未橙淡淡笑了笑：“抱歉，何总，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熏鱼了。” 　　何温唇角的笑意微微颤了下，他放下筷子，再开口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初：“那么喝碗汤吧，这汤也不错，好像是这里的招牌。” 　　“不用了。”今天这种场合，不方便开口怼他，她也大概明白，无论她什么态度，他想做的事情依然会做。所以，无视就好。 　　她抬头看了眼设计部的那桌，拿起自己的酒杯和包，朝那里走去。 　　何温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酒杯，片刻后端起杯子送到唇边。他很想一口气全部喝掉，但却克制住了自己，浅浅喝了一口又放下。 　　他陪她庆祝过两次生日，第一次他们才刚恋爱不久，那时他刚毕业，也去自家公司实习过几个月，父亲身体还好，他压力也小，陆可冉还没来他公司帮忙，他也没正式将她带到陆可冉面前去。 　　那次生日，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他带她去吃西餐，带她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两个人又手牵着手在步行街上散步。 　　平淡又普通，像每一对刚刚恋爱的情侣一样，说实话，并没有多特别。可现在，那时的平淡却成了他最想回到的过去。 　　他陪她过的第二次生日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开生日派对的主意也是陆可冉起头的，众人在星级酒店的旋转餐厅吃完饭，又去楼下会所开了包厢续摊。 　　那天的所有流程都是陆可冉一手包办的，内容很丰富，也很热闹，她甚至亲手选了给姜未橙的生日蛋糕。 　　可现在回想，姜未橙喜欢安静温馨，不喜欢这样炫耀般的庆生；她其实之前曾提过生日的时候想要他陪她去吃火锅，但最后陆可冉觉得火锅不够档次，订了五星级酒店的法餐；她不会唱歌，唱的不太好，所以和他恋爱以来，每次参加这类聚会，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坐在一旁；还有那个生日蛋糕，草莓口味的鲜奶蛋糕，双层，很漂亮，但事实上她不根本喜欢草莓。 　　法餐、会所聚会、热闹的朋友，甚至蛋糕的口味，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照着陆可冉自己的喜好来的。 　　过往当初，他从没有深究过这些细节，觉得她能这样尽心尽力替姜未橙举办庆生会，真的很够朋友。 　　甚至，当他在会所包厢看到她独自一人安静坐在一旁，心里还隐隐有些赞同陆可冉的话，觉得她的确有些不太合群，寻思着以后要多带她和其他人一起…… 　　现在回想，一切都那么可笑。 　　“何总在笑什么，这么开心？”斜对面，安凯看似不经意的开了口，表情似笑非笑，“能和我分享分享吗？” 　　“只是想到一些私人的趣事。”何温低头笑了笑，用长睫掩去了眸底的暗色。 　　++++ 　　手机上，霍曦尘依然没动静。 　　姜未橙叹了口气，暂时把担心压下去，有设计师过来敬酒，她笑着谢过，浅浅抿了一口。 　　唐娜今天也来了，不过到的比她还晚，一来就直接走到她面前，递了礼物盒给她：“生日快乐！” 　　“你事前知道？”毕竟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别人的生日我不管，你的事我肯定会放在心上。”她弯腰抱了抱她，“谢谢你之前的照顾，我已经递了辞职信，马上就要离开了。” 　　姜未橙觉得很突然，见对方要走，忙拉住她，“你等等，我们换个地方说。” 　　她和身旁人打了个招呼，带着唐娜去了宴厅外面的水栈过道。 　　“我之前在B城签约了一家音乐公司，现在有一个音乐歌手类节目，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道。但这是我多年来的梦想，我想试一试！” 　　唐娜看着面前的人，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露出真诚的笑容。 　　有梦想是好事，毕竟她还这么年轻。 　　姜未橙点点头，嘱咐她去了B城一切小心，毕竟娱乐圈水深，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她说，她在B城也有一点人脉。 　　“我很凶的，你放心吧，还有，无论我最后能不能出道，有没有名气，只要你有需要，打电话给我，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来给你客串模特，免费的。” 　　说着她又加了一句，“不是给秋色当模特哦，是给你。” 　　姜未橙这下真的有点惊讶了：“你知道？” 　　“反正我知道替人打工不是你最终的梦想。”她伸开手臂抱住她，“加油，姜总监，我也会加油的！” 　　“加油。”姜未橙笑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好运。” 　　唐娜很快就走了，连饭也没有吃，就像是特意过来就只为了给她送一份礼物。 　　其实唐娜有很多话没有说，例如，她真的很感谢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尽管那只是一份工作，可对她来说那并不仅仅只是工作。 　　唐娜自觉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刚失去亚仁这份高薪工作，又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当时她曾经想着，要不然干脆铤而走险，拿着那段下药的录影带去要挟陆可冉。 　　毕竟恶人对付恶人，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样一来，等于是犯罪，这个污点将会跟她一辈子。 　　就在她拿着录影带准备截图并写威胁信的时候，是姜未橙的电话救了她。 　　她请她回去继续当模特，还是薪资翻了几倍的杂志模特，甚至在她厚着脸皮询问能不能预支几次拍摄的工资时，她亲自替她做了担保给她预支了拍摄费用。 　　她知道，这些对姜未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可对她来说却完全不同。 　　人生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低谷，她不纯善，但她会牢牢记住那些曾经在低谷里给予她帮助的人，然后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回馈。 　　唐娜走后，姜未橙打开了她送她的礼物，里面是一串手工手链，配饰选的很漂亮，搭在一起非常好看。 　　她低头正想要戴上，冷不丁听见一道带着醋意的嗓音：“谁送的？” 　　姜未橙手一抖，手链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头，大半个月没见的少年正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他身上依然穿着她给他做的T恤，肩上仍旧勾着背包，完全和走之前一模一样的打扮。 　　唯一的变化是他的头发，明显修过了，不仅短了不少，还打了层次出来，看着年轻朝气非常帅。 　　他拧着眉视线牢牢定在她指尖的手链上，眼神嫌恶极了：“这么难看的手链，你不会准备戴吧？” 　　“我就准备戴啊，怎么了，不行？” 　　他一下子注意到了她稍冷的语气，表情顿时一软：“橙橙，我刚来你就对我凶啊。” 　　“为什么不回消息？”让她平白担心那么久。 　　“你担心我吗？我就想给你惊喜，其实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快到S城了，之后去了其中一家公司找你，认识我的前台姐姐告诉我今晚你们在这家酒店有聚餐，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他腆着脸冲她笑笑，仗着身高，伸手像是安慰小孩一般抚着她的发顶，“我们家橙橙终于学会担心我了，很好，有进步，你这么乖，得奖励你，喏，给你的，拿去！” 　　他说着，从背包里摸了一个漂亮的盒子出来。 　　姜未橙接过一看，居然是C家的LOGO，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镶钻手镯，正是C家的经典代表款。 　　她抬头看他：“你疯了吗，这款手镯要三、四万！你哪里来的钱？” 　　“之前不是来秋色打工了吗？”他觉得她这个问题好奇怪。 　　“你才赚了多少，怎么能买这么贵的礼物？” 　　“可我当时去打工就是想着存钱给你买生日礼物啊，这是我们认识之后你第一个生日，有纪念意义！ 　　而且，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会在我考入大学后给我答案。这很有可能成为我送给女朋友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当然要买好的。还有——” 　　这一次，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录取通知书，“S大的录取书我拿到了，我现在是大学生了。”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橙橙，你说过的，等我成了大学生，就给我答案。我拿到之后立刻就来了，一秒都没耽误。” 　　年轻的少年，有着明媚的笑容和柔软的嘴唇，他才十八岁，飞扬跋扈的年纪，应该是不定性的，三分钟热度才符合常态。 　　对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曾经，她也以为，只要慢慢的等时间过去，他的热情自然会消散。 　　可是他太执着了，一直一直的追着她，眉宇之间永远带着灼热的期盼和情感，无论她转身几次，只要一回头，他依然站在那里。 　　目光澄澈，眼神坚定。 　　“为什么？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小尘……” 　　“你好不好不该你自己说，而应该由我来说。” 　　姜未橙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你就没想过，也许我之前只是敷衍你呢？就算给了你答案，也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真的吗？”他认真的看着她，下意识抿了抿嘴唇，眼神里似乎有受伤的神色，“可就算是那样，我总得试过才知道啊。 　　其实我也不是勇敢的人，可我必须要有非常多的勇气和坚定，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有才行。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你，如果连我都不付出的话，你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两个人在一起，感情的比例不能十比十的话，那你只需要拿出一，剩下的十九都由我来做……” 　　少年还在努力说着什么，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感动，给他一个机会。 　　姜未橙怔怔看着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 　　她想她大概是有点疯了，这样的场合——一旁的宴厅里还有整个秋色几十位职员，而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比她足足小了六岁，球衣还没换下，对她来说完全是个孩子。 　　可是，可是…… 　　她低头看着盒子里的手镯，将它取出戴上手腕，然后上前一步，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亲上他红润饱满的嘴唇。 　　被勾住脖子被迫低下头的少年僵住了，他瞪大眼睛有些懵，似乎完全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唇上的触感柔软清甜，主动亲吻和被亲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从一开始至今，虽然两个人也有过很多亲吻，但一直都是他主动。而她，从抗拒排斥，到之后的冷淡拒绝——最后，也仅仅只是不排斥不抗拒而已。 　　他也曾经想象过假如有一天，她主动亲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曾经在梦里梦到过，无一例外，都让人心酥到发软。 　　光是想象就已经这样难耐了，他真的不敢去想当有一天想象变成真实，他会成什么模样。 　　霍曦尘的耳朵以飞快的速度变红，红色没有停，从他白皙的脖颈一路延伸下去，最后就连他的锁骨都泛着淡淡的粉。 　　他的手僵硬的垂在两侧，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心跳已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哪怕那时候刚打完一场激烈的篮球赛，他的心跳都没有这样混乱过。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他的手终于下意识动了，紧紧圈住她的腰身，推着她步步后退，最后将人抵在水栈过道尽头的墙上。 　　他喘的厉害，分开她嘴唇，用力探了进去，侧着头用最深的角度亲她。 　　因为之前一阵子时不时的亲吻而锻炼出来的技术再次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在她口中横冲直撞，所有的乖巧温柔都被他抛开，只剩下本能的索取。 　　“橙橙……”他在呼吸的间隙唤她，声音喑哑，带着颤抖，“这次是你主动的，以后都不能反悔了，知道吗……如果你再反悔，我一定会疯掉的……” 　　她轻轻抚着他后颈，睁眼看着少年泛红的眼尾和眼底的水雾，轻轻踮脚在他挺拔的鼻尖上亲了一口：“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一天要疯几次？” 　　他被她亲在鼻尖的动作闹得心里发痒，一低头又堵住了她的唇。 　　两人靠在墙上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道，沉浸在彼此嘴唇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觉察，走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何温一直在留意姜未橙，见她和一个女模特出去了许久都没有进来，于是起身出去找她。 　　宴厅在水栈走廊的中央，门在前面，他现在前面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于是又朝走廊后面去。 　　绕过半面水幕墙之后，他很快觉察到了异状，安静的走廊上有声音。 　　低低的喘，还有一点点的暧昧声响。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拧眉朝里走，没几步，他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两个人。 　　灯光柔和，姜未橙微微泛红的半张脸从少年脸侧露出来，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他们唇与唇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何温只感觉自己跌入一个荒诞而黑色的噩梦。 　　他木着一张脸，怔怔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第34章 　　这样的一幕其实霍曦尘有想过， 他和他家橙橙腻在一起难分难舍，而那个人，孤独的站在一旁， 怔愕的看着他们， 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中。 　　但他没想到会在今天，在姜未橙主动亲他的时候。 　　她的唇很软很软，他轻轻吮她一下， 她也会反过来舌忝他一下。他在她口中横冲直撞的时候， 她温柔的裹上他， 一点点轻触，再一点点勾动， 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动作，却让他魂都快飞了。 　　他抱紧怀里的人， 手指在她腰上掐来捏去，他很想再做点其他事， 可偏偏地点不允许。 　　于是最后，他只能把一切情绪都回馈到她的唇上，偶尔他缠着的力气重了，她会轻轻的咬他一下。 　　一点都不疼，反而让他后脑一阵阵的发麻。 　　霍曦尘完全沉浸在这个亲吻里， 是真的觉得怎么也亲不够， 不想停下来，怕一停下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所以当沉冷质问的声音响起时， 他完全当做没听见， 依然压着她的后颈，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唇。 　　最初的麻木怔愕过去后，一股冰凉无声的汹涌怒意从何温身体里窜起来， 很快席卷他全身。他分明看见她在推霍曦尘，而他一味强行压制着她不肯放。 　　何温一下子怒到眼睛发红，他几步上前就要去揪他，那少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迅速准确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气大的惊人，仅凭一只手就制住了他的去向。 　　他一手依旧搂着姜未橙，甚至还有意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何温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他亲了她这么久，又亲的这么激烈，她脸颊泛红，眸底也起了水雾，尤其是嘴唇，口红都被他吃掉了，颜色变得格外诱人。 　　这样子的姜未橙，他连一眼都不想给对方看到。 　　“你居然敢！”何温咬牙切齿，因为太过愤怒，连声音都在抖，“上次我就警告过你，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敢对她做这种事？！” 　　霍曦尘重重推开对方，双手搂住怀里的人，拧眉看了眼何温，嗤笑了声：“你没病吧？” 　　“我看的很清楚，她根本不愿意，你给我放开她！”他站在他面前，深黑的眼底有危险在蔓延，“不想惹上麻烦的话，立刻放开她，然后从这里滚出去！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她面前！” 　　姜未橙原本尴尬的很，倒不是因为何温——无论来的人是谁，这种情况下她都尴尬。 　　她没有给别人看真人秀的癖好，想推开他，无奈大狗崽子刚刚吃到甜头，正是上瘾的时候，哪里肯放。她没有想到，这个举动竟然会被何温误会。 　　她觉得很糟心，一方面是觉得烦，另一方面也因为霍曦尘此刻的动作，她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在按在他怀里，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最后，姜未橙在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对方才把注意力转回头，低头松开她一点，狐疑的问：“干嘛？” 　　姜未橙理了理乱掉的头发，神色严肃：“松开。” 　　“干嘛啊？”他呜咽了声，脸上立刻露出委屈，“你想反悔吗？我不松手啊，死都不松，你别想了……” 　　姜未橙冲他冷笑了声，上一秒还在表演的人立刻乖乖松了手，但是在她转身之前，用手指轻轻擦了她嘴唇两下，让那里看起来面前没有那么诱人。 　　姜未橙转身，对上何温投过来的目光，表情冷淡：“何总，你打扰到我们，不仅没有道歉，还威胁他，是什么意思？” 　　“未橙？”他并不蠢，其实这时候他已经觉察出了一些事，可他无法相信，也不想去相信，“你、你不要因为和我赌气说这种话，你明明就在挣扎，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你想报复，所以才故意找了一个人，让我看到他对你好，对你亲近的模样。” 　　他有一些语无伦次，这些话，本不应该说出口的，或者说不应该当着霍曦尘的面说，可他太难受了，情绪控制不住。 　　他以为经过陆可冉一次次重复欺骗，一次次真相揭露，他内心已经变得足够冷硬。 　　原则可以抛开，他甚至可以为了揪出公司里陆可冉父亲安排的人脉，面不改色的对着陆可冉演戏。 　　可原来面对姜未橙，还是不行，他受不了：“……我认输，未橙，都是我的错，我收回我当初的话，如果换做是我，看到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我根本没办法忍受，这太痛苦了……” 　　姜未橙：…… 　　她真的挺想笑，哪怕对方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她依然很不给面子的想要笑。 　　她按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少年，开口：“何总，有一点你一定得明白，刚才是我主动的，不是他对我做这种事，是我主动对他做，明白了吗？” 　　“但你明明——” 　　“何总！”她不耐烦的打断他，“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小情趣，你想让我把经过都详详细细给你说一遍吗？抱歉，我真没这种癖好。” 　　“你疯了？”他按住额头，愕然的看着她，他的额头正一跳一跳的抽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根本就是个孩子，你现在这样根本是在给他占便宜！你们能有什么结果！” 　　她不想多去和对方争辩，直接说到：“即便是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她说着，拖起身后人的手，就朝宴厅的前门处走去。 　　那个少年像是为了要故意气他，半途还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这次他没有做wink，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嘴唇，冲他飞了个吻。 　　何温站在那里，静默成了一座雕塑。 　　———— 　　两人走到前面宴厅大门外的时候，姜未橙感觉到少年的迟疑和停步，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他，结果却对上一张微红的脸。 　　他皮肤本来就白，稍微一点点红色就掩饰不住，更何况现在耳朵和脖子依然还带着粉，看着又惹眼又羞涩。 　　他大概原本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会走到宴厅门口，无意间从玻璃墙的反光上瞥见，顿时不愿意走了。 　　“怎么了？”她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刚才那么能那么浪，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现在又这样？ 　　“不想进去，这个样子有点丢人。”他一对上她的视线，刚才她的各种主动又浮上脑海，他感觉浑身上下又燥又热，脸颊似乎更烫了。 　　霍曦尘哀嚎一声，张开五指挡住自己红透了脸，觉察到她落在自己身上视线，想到面前这个人主动背后代表的意义，他脸上的热度就怎么也退不下来。 　　姜未橙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害羞成这个样子，平时死缠烂打跟个人形挂件一样，偶尔接个吻都会冒起反应，每次都厚脸皮的抱着她软磨硬泡想要进一步的少年，居然也会害羞？ 　　面前少年看着高高大大的，却因为羞涩捂住了脸，全然不知自己红透的耳朵根本挡不住，有种掩耳盗铃般的傻气和纯真。 　　她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匆匆忙忙赶来，肯定还没吃晚饭，进去一起吃点吧，反正大部分你都认识。” 　　“脸太红了……见不了人……”他太喜欢被她揉头发了，尽管脸上热度退不下去，依然微微弯腰，将头凑了过去。 　　“那我进去吃饭，你先去上次住过的那个酒店，明天我们再——” 　　“不要。”他立刻放下挡住脸的手，牢牢拽住她的手，像是生怕她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进去，“你等一下。” 　　他说着，从一直勾在肩上的背包里翻找出一顶棒球帽。 　　他戴上帽子，帽檐压低，半挡住眼睛，随后再次握住她的手：“走吧。” 　　姜未橙看着他因为戴上帽子而愈发惹眼的两只红耳朵，有点无语。 　　宴厅内，聚会依旧，大部分人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交流聊天拉关系，小部分注意到姜未橙进来的人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们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也只以为她刚刚是出去接人了，那人大家都认识，好像是她的弟弟还是学生什么。 　　故而大家见她带人进来吃饭，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有细心的留意到，之前亚仁分部的何总出去之后似乎一直没再回来。 　　姜未橙直接将霍曦尘带去设计部的那桌，一旁立刻有人机灵的拿来干净没用过的碗碟筷子和酒杯。 　　姜未橙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他看她面前喝到一半的红酒，便凑到她耳朵旁边道：“我也要喝酒，和你一样的红酒。” 　　姜未橙摇头：“不行，上次你喝了两杯就醉了。” 　　少年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当是给我考入大学庆祝啊。” 　　他这么一说她便没辙了，S大并不容易考，想到他为了考试手都摔断过，她就没办法拒绝，不过她没有给他倒多，只给了半杯。 　　过了会，又陆陆续续有公司里的人来给姜未橙敬酒，她虽然每次都只抿一口，但积少成多，不知不觉也喝了两杯下去。 　　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姜未橙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眉心拧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人是从慕，打的还是她以前的号码，她之前另购手机新卡后，这个号码就成了工作号，不过因为她和从慕不熟，群发新私人号的时候并没有发给他。 　　姜未橙心里有点惴惴，每回对方打给她，就代表是苏桃那边有事。 　　这两人的关系始终都让她不舒服，她劝过苏桃，可是没有办法，她能看得出来，苏桃是真的很爱对方。 　　她心里大概也清楚这样子是不行的，可是人陷在感情里难以自拔，又有什么办法。 　　她和霍曦尘说了一声，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从慕找她果然是因为苏桃，他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急迫，但又像是刻意收敛克制住了。他问姜未橙，苏桃有没有打电话给她。 　　“没有，你直接说什么事。”她有点焦心。 　　“我们有一点矛盾，她两个小时前独自离开了拍摄剧组，我因为刚刚才知道所以……这阵子我们在出外景，是在W城附近的一个农村，周边都是山路没什么人。如果她找你，你立刻打给我。” 　　对方给她的信息太多太乱，姜未橙叫住了他：“等等！你们到底闹什么矛盾？还有，她不是一直以助理身份跟在你身边吗？为什么她都离开两个小时了你才知道？” 　　从慕显然不想告诉她太多：“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情，先挂了，如果她打给你，一定要告诉我！”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姜未橙没再打过去，她知道再打对方也不会解释。 　　她一边给苏桃打电话一边分析现状。 　　首先，从慕那边肯定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显然没有找到，否则他自己能解决，也不会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 　　其次，苏桃肯定没有接从慕电话，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大晚上独自离开剧组，一脚踏进人生地不熟的山路，肯定不会是小事，所以如果不是从慕自己想办法找到她，她主动联系从慕的几率为零。 　　头脑飞快转动的同时，手机等待音提示她对方不在服务区。 　　姜未橙心下焦急，没有再打，她给从慕发了个消息，让他把剧组所在W城附近的大概地址发给她，她要亲自过去找人。 　　这次从慕没有拒绝，两分钟后，他很干脆的把地址定位发了过来，并表示这只是大概地址，因为山路的原因，照着导航走也会到不了。 　　她回了几个字：我心里有数。 　　之后，她匆匆回到宴厅，先去安凯那里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有点急事，得先走了，谢谢他今天的这次聚餐。 　　安凯点头表示知道，又嘱咐她回去路上小心。 　　霍曦尘见她匆匆走来，忙问：“怎么了？” 　　“有点事，先走再说。” 　　他见她神色不太好，便没有多问，拿起背包和她的包，朝同一桌的设计师打了招呼，便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宴厅。 　　姜未橙一路沉默走过木质九曲桥和竹苑小径，路上又打了苏桃几次电话，但始终都打不通。 　　霍曦尘很安静的走在她身侧，没有吵她，只在她走上曲桥时，伸手握住她的手，走在前面给她带路，又在她通过竹苑小径时，伸手替她挡着脑袋，以免她不小心撞上竹子。 　　她一路来到停车场，开门坐上驾驶座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喝了酒，而且喝的还不少，根本不能开车。 　　她看向霍曦尘，他一脸无辜的回视她。 　　他就更不用说了，没驾照加喝了酒，也开不了车。 　　她把包丢在车上，有些焦躁的跳下车，在那里来回踱步。 　　“怎么了？”霍曦尘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把从慕打电话来的事简单说了下，又告诉了他现状，没办法开车的话就只能打车，可W城开过去要一两个小时，而且夜晚山路，恐怕要找很久，如果没有车会很不方便。 　　“要帮忙吗？”冷不丁的，一旁响起熟悉的冷幽男声，颇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姜未橙回头，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果然是何温。 　　她之前回到宴厅一直没见他进来，以为他早走了，没想到这个时间居然还在，而且人还在停车场。 　　他显然听见了她和霍曦尘的对话，也知道他们的现状，插着裤袋，一脸漠色的朝她道：“一件事归一件事，你喝了酒，这小子没驾照，我刚才只抿了半口酒，加上隔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已经没关系了。我来开车吧，先找到人再说。” 　　“不用了。”她淡淡回了句。拿出手机打给关雨晴，对方很快就接了，她问关雨晴有没有驾照，加上要夜晚开山路，又问她驾驶技术怎么样。 　　关雨晴倒是有驾照，之前也偶尔会拿家人的车子练练手，但问题是她也喝了酒，还好了不少。 　　姜未橙有些头疼，又让她帮她去问问看，宴会上有没有人是没喝酒的。 　　“姜总监，这个有点困难，因为今天周末，明天不上班，加上难得秋色三家公司的人都聚在一起，基本每个人都喝酒了……” 　　关雨晴这边还在说着，姜未橙那边的私人号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发现是苏桃的号码，忙匆匆结束了和关雨晴的通话。 　　“喂，你在哪里？” 　　“未橙，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这里好黑，我刚才摔了一跤……” 　　苏哽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的手机一直没信号，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信号……我之前从从慕的剧组跑出来了，我没办法，我真的受不了……” 　　她大概受了惊吓，有些语无伦次。 　　姜未橙尽量引导着对方，挑了几个重点问题，然后很快理清了大概。 　　起因是从慕这次接的一个偶像剧，他是男主角。戏外，因为前期宣传，他和女主角要故意搞暧昧传CP，戏里，他和对方有几场吻戏。 　　今天这场吻戏是深吻，女主角不知怎么的很讨厌苏桃，也看出一点眉目，于是借着拍戏故意NG，让她在旁边看他们拍了一次又一次，之后还趁着从慕不注意，朝她露出挑衅的表情。 　　苏桃受不了了，事实上从他们之前第一次吻戏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不了了，但那次是比较浅的吻，她虽然难受，还能扛过去。 　　这次真的不行，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含情脉脉的抱着另一个女人亲的如痴如醉，她觉得恶心的想吐。 　　可之后，从慕面对她的冷漠和愤然，却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他告诉她拍戏而已，都是假的。 　　苏桃想不明白，明明就真的亲了，怎么就是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对方一看就是故意的。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再爱再爱也终于有受不了的地方，她只想要离开那里，离开他。可是走出来之后才发现周围都是山，她根本找不到路。 　　她很害怕，她就算这样她也不像再见到从慕。她在电话里一再告诉姜未橙，不要通知从慕，她不想再见到他…… 　　“我知道，我准备自己过来，S城过来很近的，晚上车不多，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你那里。你手机还有电吗？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然后试着找找路，看能不能走到车道上，再小的车道也行。再不然，找找附近有没有标志性建筑，然后发个定位，等我过来。” 　　姜未橙挂上电话，发现何温已经站到她车旁，他面色冷淡，只说了四个字：“找人要紧。” 　　她看了他一眼：“谢谢，上车。” 　　霍曦尘再不喜欢何温，这种情况下也不会闹，不过当他看到姜未橙没去副驾驶，而是和他一起坐上后排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高兴。 　　“没事的，又不是深山老林，她估计只是吓到了。”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搁在自己腿上，轻轻抚着。 　　“嗯。”姜未橙转头看他，“你累不累，刚从H城过来，都没休息又要跟着跑，今晚可能都没办法睡了。” 　　“不累，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而且我又不用开车，我可以趁现在靠在你肩膀上睡一会啊。” 　　他说着，还真的朝下坐了坐，难为他那么两条长腿，因为要坐的比她矮一些才能靠上她肩膀，只能无限委屈自己的腿。 　　“那你睡一会，快到了我叫你。”她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轻轻拨了下他的刘海。 　　他无声抿唇笑了笑，抬头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别闹。”她轻轻训他。 　　“就闹一下，没事，他开车呢，看不见。” 　　“看不见”的何温抬起视线扫了眼后视镜，对上霍曦尘正回视他的深黑眼眸，他见他看过来，朝他飞了个wink。 　　何温：…… 第35章 　　去W城的路上， 姜未橙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有关从慕的帖子。 　　她有微薄号，大学时代就有了， 那时是为了关注几个喜欢的设计大师， 以及一些相关的号。 　　后来喜欢上何温，也在上面po过一些心情图片，刚谈恋爱那会也发过一些记录贴。她不会很秀的发合影， 而是po出去过的地方， 还有自己那天的衣饰搭配。 　　但自从陆可冉出现后， 她就再没心情到微薄上记录这些东西。 　　时间一长，这个微薄也几乎荒废掉了。 　　后来她出国之后， 何温曾经朝她这个微薄留过言发过信，她直接把他拖黑了， 那时她在国外用的是ins，回国后又是用微信多， 这个微薄差不多被遗忘了。 　　她花了五分钟修改密码重新登录，适应了一会，才开始翻查帖子。 　　从慕还真的挺红，微薄粉丝有将近八百万，近期有很多关于他那部偶像剧的讯息， 大部分都是男女主角假戏成真的消息， 有人故意把两人以往的视屏P在一起，又有不少片场流出来的工作照片和动图， 例如片场打闹笑聊。 　　还有一条新闻是两人一起上了保姆车， 之后几个小时没下来，之后这几张动图照片自然被各种编撰。 　　另外还有一些聚餐的照片，能看出每次从慕都和这个叫余淼的年轻女演员都坐在一起， 有说有笑的关系很好。 　　网上支持从慕和余淼的人很多，几乎每个帖子下面都是一群嚷着好甜，在一起的留言，还有很多人用有内幕消息的语气表示是真的在一起，并列举了同款手机壳，同款鞋等等之类的所谓证据。 　　姜未橙不太懂所谓CP粉炒作，但如果她是个纯粹的旁观者，看完这些也会觉得从慕已经和那个余淼在一起了，并且郎才女貌非常登对甜蜜。 　　这些帖子在网上不是挂了一天两天，娱乐圈本来就是个五光十色诱惑力十足的世界，更别提这样有头有尾的故事。 　　姜未橙完全可以想象苏桃的心情，她今天的爆发不是偶尔，而是因为她之前真的已经忍了很久。 　　她只是个插画家，平时都在家里工作，也没什么社会交际，看着长相成熟艳丽，但是很居家，喜欢烹饪和摆弄一些家居摆设，喜欢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生活。 　　她和从慕的姐弟恋，大概是她人生里唯一出格的地方。 　　霍曦尘见她对着手机出神，也朝屏幕看去：“你居然有微薄，我都不玩这个，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假消息，看多了人会傻。” 　　说着他语气一转，“不过，既然你都有微薄，那我也申请一个吧，申请了我们互相关注。” 　　他向来是行动派，说着从她肩膀上起来，取出手机开始注册。 　　等到姜未橙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注册完毕并且关注了她。 　　“我也好几年没用了，今天是为了看新闻才上来的。”她点开新关注她的好友，名字是：橙橙的帅帅男友。 　　姜未橙：…… 　　偏偏他还挺自得其乐，一个劲的让她改名字。 　　“改什么？”她瞥他。 　　“当然是情侣名字了——”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车子前面还有一个人，他低低笑了笑，凑到她耳旁，几乎贴上她耳朵道：“改成：尘尘的美美女友。” 　　“……我还什么都没承认呢。”她笑着推着他额头让他挪远一点，“幼稚。” 　　“哪里没承认？亲都亲了，你得对我负责……还有，幼稚就幼稚了，反正我本来就比你小。” 　　他说着，又想贴上她耳朵说话，其实是想亲一亲那里。她皮肤薄，稍稍吹一口气过去，那里就会红。 　　霍曦尘也只是说说，不会真的非要她改名，他对她的微薄还挺好奇的，随手翻看却发现最上面一条微薄的日期已经是四年前了。 　　那条微薄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一套搭配好的衣服，细带的白底小碎花裙和浅色的中袖针织小外套，还有一双白色凉拖，搭配和小碎花同色的细带小包，很清新的一套搭配。 　　第二张图是一个十字路口，拍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阳光透过树影洒在路面，树下似乎有一双长腿。 　　配字是一串表情图：【高兴】【高兴】【高兴】【爱心】 　　霍曦尘盯着第四个符号，眉头微微拧起来一些。以他的敏感程度，其实已经能觉察出什么了。 　　四年前姜未橙应该还在读大学，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她上段感情发生的时段，所以这是去约会的路上吗？ 　　那双腿，该不会是前面那个猥琐男的腿吧？ 　　知道他们在一起过是一回事（虽然根本也没发生什么），但看到她照片记录又是另一回事。 　　看她的符号表情，明显是很高兴，她那个时候应该很喜欢他吧？ 　　霍曦尘突然有点心酸，感觉自己真是个小可怜，追了她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转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被她记录的待遇啊？ 　　偏偏这时，前排的人还冷不丁的开口：“你的微薄一直都没有删，我注册了其他号，偶尔会过去看一看。” 　　姜未橙只当没有听见。 　　何温的目光朝后，透过后视镜和霍曦尘对视，随后朝他勾了勾唇，算是对他之前那个wink的回报。 　　霍曦尘微微眯眼，他觉得对方似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重新靠上她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然后语气低软的冲她道：“橙橙，我头疼，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你给我揉揉……” 　　她似笑非笑的垂眸看他，也没有戳穿，直接伸手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好舒服，橙橙你的手真软……” 　　姜未橙：…… 　　“你手上好香啊，用了什么，让我闻闻。” 　　之后，是一记响亮的啵唧声，他直接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 　　姜未橙：…… 　　驾驶座前排的气压再次低了下去。 　　霍曦尘将她柔软的手收入掌心，心情不错的笑起来。 　　何温开车很稳，一个小时左右就已经从高速路口下去，开上靠近农村的山道。 　　苏桃其实情况还好，摔了一跤也没受伤，和姜未橙通完电话后就重新振作起来，她开了手机手电筒，发现自己其实就在车道上坡处。 　　再朝前二十多米，就是车子可以通行的两车道，只是之前天黑加上树林里枝叶繁密，她以为迷路了。 　　她就着手电筒的光，很快走过这二十来米的下坡路，站在车道上给姜未橙发了个定位，还把附近拐弯处一面路牌也拍照发给了她。 　　之后，她关了手电筒，朝上几步，回到坡地的树木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 　　大半年来，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在一个地方独处。 　　不用跟在他身后，在粉丝的尖叫声里和簇拥围堵下，戴着口罩和帽子，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随行助理。 　　这大半年来，他更红了，拿了很多代言，赚了很多钱，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估计也没办法一力压下他那个强势的经纪人，让她一直跟在他身边。 　　她不蠢，她那时能感觉到，从慕还是爱她在乎她的，否则根本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让她时时刻刻跟在身边，让她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也等于是变相的交付出了自己的自由。 　　但，她真的很累。 　　时间越长，就觉得和他距离越远，哪怕明明他人就在眼前，每天都能见到，她也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爱情不是无敌的，时间蹉跎，现实磨砺，终究会褪色。 　　她在决定离开剧组远离他之前，心里万分痛苦，可当她真正离开那里，却发现痛苦也不过如此。 　　大概经历过最痛的，她的心已经免疫了。 　　三十岁失婚又怎么样，最多她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赚钱，自己养活自己，以后都不要男人了！ 　　她坐在那里，看着因为没有城市灯光污染而格外美的夜空，轻轻笑了笑。 　　———— 　　车子在山路车道上停下，姜未橙推门下车，原本的担心都在看见飞扑而来的苏桃时归了位。 　　“未橙！”她看起来有一点狼狈，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但是她没有哭，眼眸甚至是清亮的，不像上次见面，哪怕笑的时候，眼底也有化不开的郁色，“真抱歉，都是我没用，害你这么晚大老远的赶来接我。” 　　“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做的很好，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一个电话我就会赶到。” 　　她抱着对方，轻轻抚着她的背，“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嗯！”苏桃心里又暖又软，虽然对方比她小的五岁，可她的心智一直都很成熟，在这种时候，格外有安全感。 　　她握着她的手，跟着她朝车那走，才刚刚走近，就看见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衬衣西裤袖钉皮鞋，衣冠楚楚清隽优雅，但架不住那张早已被苏桃打上狗男标记的脸。 　　她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冷不防却看见后座的门也开了。 　　一张白皙漂亮又年轻的脸探出来，随即是落下车子的两条长腿，少年深黑的长眸漾起笑意，一下子柔化了眉宇间的清冷和距离感。 　　“苏桃姐，好久不见！”他主动和她打招呼，看着又乖又帅。 　　但，为什么他也在？ 　　“嗯，大家好。”苏桃瞥了眼姜未橙，看她一脸淡淡，于是暂时把话都给压了下去。 　　回程依旧是何温开车，因为苏桃要和姜未橙坐后面，于是霍曦尘有点不怎么甘愿的去了前面。 　　他系上安全带，瞥了眼何温利落倒车和打方向盘的动作，已经下定决心今天过后就去报驾驶班。 　　他家橙橙的车，怎么能让这个男人来开呢？对了，明天还要让她把车送去洗车房好好精细洗一下，尤其是驾驶座…… 　　车子前排安静如鸡，后排也同样安静，苏桃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前面两个人，无声询问她怎么回事？ 　　姜未橙摇头，取出手机打字：你还有心情八卦我？ 　　苏桃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车子从岔道重新开上高速公路后没多久，从慕电话又来了，他显然因为没有找到苏桃而焦急，再次打来电话时声音急促了不少。 　　姜未橙回头看苏桃，后者朝她摇摇头，还露了个嘲讽的冷笑。 　　姜未橙于是明白了，朝电话那头的人道：“抱歉，我没有打通她电话，信号时有时无的。” 　　“那她也没有打给你吗？”对方追问。 　　“没有。”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她怎么会没有打给你？” 　　姜未橙嗤笑了声：“瞧你这话说的，她还是你老婆呢，你每天把她像挂件一样带在身边怎么还把人给弄丢了？” 　　前排两人：…… 　　姜未橙一般不开口怼人，以至于大家都会忘记她会怼人这个事实。 　　“你记住，我现在也很着急，但是我没办法，远水救不了近火。人在你那里丢的，请你认认真真好好的找！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还有，等你找到她之后，立刻给我来个电话或者消息，多晚都行，我也很着急！” 　　对方的声音哽住了，片刻，他才弱下音量说了声知道。 　　姜未橙挂上电话，对上苏桃和霍曦尘的视线，笑了：“怎么，没见过我骗人？让他找着吧，先找个一晚上再说。” 　　“未橙。”苏桃手一伸，抱过去，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你骗人的样子太帅了。” 　　霍曦尘看着黏黏腻腻缠上他女朋友的苏桃，突然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一行人返回S城后，变成现实。 　　因为苏桃会开车，而且状态不错，他们抵达S城后，姜未橙便客客气气的朝何温道了谢，并让他先直接开去他自己家。 　　何温没有反驳，一路沉默开车，最后在一片小区外的马路边停下。 　　姜未橙起先没有觉察，只觉得以何家的家境，就算如今公司易主，可到底还是第二大股东，不至于搬来这样子的旧小区居住吧。 　　但很快，她就看清了外面的马路，也认出了小区。 　　同时认出小区的还有苏桃，她在心里啧了一声，回头看姜未橙，后者的脸上毫无波澜。 　　不管何温住在她以前租住的公寓有什么目的，都和她无关。 　　何温回头看她一眼，在下车前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黑色盒子搁在车头前方：“生日快乐，未橙。” 　　他知道今年她不可能再和他一起庆祝生日，所以提前买了礼物，一直搁在身上，想着有机会就送给她。 　　车内安静了一瞬，何温推门下车。 　　霍曦尘取过那个盒子打开，里面一对珍珠耳环，珍珠是黑色的，搭配铂金做成了水滴状，很古典静雅的款式。 　　这礼物不算特别贵，但也不便宜，那两颗黑珍珠就要几千块了。 　　“帮我下车还了。”这样的礼物姜未橙不会收。 　　霍曦尘不用她再说第二遍，他下车两步追上何温，将礼物塞进他怀里：“她让我还给你的——看来她一点都不喜欢你送的礼物。” 　　这句话完美堵住了何温。 　　车子驶离之后，他回到小区里的公寓，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那个盒子。 　　她还没毕业的时候，有一次经过一家饰品店，被橱窗里一对漂亮的黑珍珠耳环吸引了目光。 　　那时他问她喜不喜欢，喜欢他就买给她。 　　“黑珍珠挺漂亮的，但是款式不太喜欢，如果做成线坠的水滴状，配旗袍应该会非常好看。” 　　何温看着盒子里的耳环，扯动唇角笑了笑，朝后靠入了沙发里。 　　如果姜未橙此刻在场，便会发现，这套小公寓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在她离开之后，就买下了这里。 　　他曾经想象过等她回来，两个人重归于好，他再带她来这里，她会不会感动抱着他流泪，说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可此刻，想起今晚在宴厅外看到的画面，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极致的讽刺。 　　他扬起手，将盒子连同耳环一起狠狠砸向墙壁。 　　———— 　　车子再次停下，这次是在霍曦尘熟悉的酒店外面，他以为姜未橙是送苏桃来这里，还体贴的表示自己在车上等就好，让她们慢慢来，不着急。 　　姜未橙看着他笑：“是让你下车。” 　　霍曦尘立刻变脸，眼神凄凉的看着她：“橙橙，你要抛弃我了吗？” 　　她只当没看见：“房间已经订好了，直接去前台出示身份证就可以拿到门卡，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早点休息，晚安。” 　　好吧，看来没办法让她改主意了。 　　霍曦尘收起了凄凉的眼神，转成了乖巧：“那你能陪我进去吗，我还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苏桃一开始还只是猜测，直至这句话出来，她才大致确定自己的好友真的和这个少年有点什么。 　　姜未橙拍了拍苏桃，声音温柔的让她等她五分钟。 　　她下车陪着霍曦尘走进了酒店，苏桃看着两人的背影以及那少年迫不及待握住她手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在前台取卡的时候，霍曦尘突然问她：“如果我和苏桃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就这句话？”姜未橙没想到有朝一天自己居然会被问这种问题，“你认真的？” 　　他低头看着她，轻轻在她掌心挠着：“只是今天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她没说话，取了房卡送他到电梯前，“好了，自己上去吧。” 　　他勾着背包，转身站在那里安静无声的目送她。 　　姜未橙走了两步，一回头，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故意露出可怜的表情，凝视她的眼神认真又带了点依恋，仿佛于他而言，她就是全世界。 　　她心里有一点点酥和软，几步走了回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柔软的唇角亲了一口。 　　“还没有告诉你，这就是我的答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愿意试一试。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学生霍曦尘的女朋友。” 第36章 　　姜未橙二十五岁的生日过的非常愉快。 　　霍曦尘一大早就去超市采购了各种蔬菜鱼肉海鲜水果， 满满两大袋子的东西，几乎把她的双门冰箱塞满。 　　姜未橙来S城后很少自己开火做饭，在公寓一般只吃顿早餐， 晚上基本在各种聚餐中度过。 　　公寓的厨房漂亮的很， 在客厅的北面，开放岛式加长吧台，各种嵌入式的高级烹饪器材：烤箱、电蒸、洗碗机应有尽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桃这两天也在， 还是因为今天是姜未橙生日， 他表现特别好， 把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类完毕后就直接在厨房忙开了。 　　他依然不太会做菜，很多复杂的菜都不会， 尤其海鲜肉类的处理。 　　他买了海蟹，还是活的， 因为姜未橙喜欢吃海鲜，所以他今天准备的主菜是香辣炒海蟹、蒜蓉粉丝蒸扇贝鲍鱼竹蛏和爆炒八爪鱼。 　　这几道菜他这两天研究过， 都不是很难。 　　可惜，第一步死在了处理海蟹上。 　　姜未橙和苏桃正在给苏桃买来的鲜花修剪枝叶，只听见厨房那头传来一阵阵明显压抑过的哀嚎。 　　“唉呀，怎么爬这么快……” 　　“我去，也太凶了吧……” 　　“给点面子啊， 我就先给你洗个澡……” 　　“哇！好疼！” 　　“橙橙橙橙……” 　　…… 　　两人笑着听了一会， 姜未橙最终还是没忍住。 　　苏桃看着放下剪刀匆匆过去的人，唇角的笑容落了下来。 　　她有经验， 他们两人才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姜未橙是听不进去任何外界的话的。 　　年轻的男孩子总是热情如火，他们直白、可爱、帅气、真挚……又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愿意说世界上所有的情话给你听。 　　一旦他们喜欢上谁， 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追到，很少会有女人能不动心。 　　姜未橙能从去年秋天坚持在今年夏天才松口，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算是理智的，但显然霍曦尘自身条件太好，连她也难以抵挡。 　　这两天，她断断续续听姜未橙说了些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他的依恋、执着、努力、真挚……都是让她心动的原因。 　　她的确说过暂时不想恋爱，只想专注事业，但是……她不舍得。 　　既然这么不舍得，何必让两个人都难过，反正就算她不点头，他也会腻在她身边。 　　苏桃只是安静倾听，末了拍了拍好友的手。 　　她暂时不想开口表示任何话，因为她知道，但凡她开口，肯定都是消极的。 　　她想说，她认识从慕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大学生，和现在的霍曦尘一样，喜欢她，执着真挚，为了追求她做了不少傻气的事。 　　而她就是被他那些看似傻气实则真挚的事情打动，开始心软。 　　一个女人一旦开始心软，就离心动不远了。 　　她不希望姜未橙和她一样，心软被打动，喜欢上爱上，然后付出所有，却发现自己或许只是对方成长中的一段经历。 　　不过现在他们才开始，她说这些未免太扫兴了，而且姜未橙和她不一样，她比她更聪明、更坚定，她也真心希望对方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厨房里，霍曦尘坚决表示自己可以搞定，不让姜未橙沾手：“今天是你生日，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我会搞定的！” 　　“那你刚才凄惨的叫我干嘛？”她看着他满身的水渍，从一旁抽屉里取出一个围裙，“来穿一下吧，否则等今天做完饭，你身上这件新衣服全完了。” 　　“你帮我穿。”他站在她面前，张开双手低头看她。 　　他早就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在两个人的恩爱小窝里，他给她做她喜欢的菜，她在旁边陪着他，时不时给他递个东西，而他也会在忙碌的间隙低头偷亲她。 　　她呢，应该会先愣一下，然后轻轻浅浅的笑起来，漂亮的茶色眼瞳会流光四溢，然后踮起脚勾住他脖子，给他一个更加热情的亲亲…… 　　霍曦尘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仅自顾自笑起来，脸颊还飞了片粉。 　　他正准备低头凑过去，把想象变成现实，姜未橙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买了多少海鲜，珍宝蟹鲍鱼扇贝蛏子，不对，这是竹蛏，还有八爪鱼、九节虾、虾姑，虾为什么要买两种？” 　　她说着又去开冰箱，“这是牛排？还挺会买，这个部位的牛排我觉得口感最好——当然价格也是最好的。还一买就是四块！你觉得我们三个人是有八个胃？特别这些海鲜，都是活的，今天吃不完放明天就浪费了。” 　　她知道他当模特赚了点钱，但是之前那个手镯应该就去掉八成了，剩下的应该够学费，生活费可能还得再打工。 　　她不希望他因为想让她高兴就胡乱用钱。 　　她摇头关上冰箱，转身看他：“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果然，想象和现实的差距。 　　霍曦尘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说的都对。但今天是你生日，我没有钱带你去那种特别高级的餐厅吃饭，也没有能力帮你举办一个生日聚会，所以就想着把你所有喜欢吃的都买了，亲自做给你吃。” 　　虽然她已经明明白白说出了女朋友三个字，但他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她这么好，哪哪都好，现在的他其实根本配不上她。 　　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霍曦尘口中的高级餐厅和生日聚会，让她想起了自己过往的其中一个生日。那应该是，她所有生日里面最无趣最没有意思的一个生日了。 　　她看着面前戴着围裙头发微乱，明明不怎么熟练却努力想要为她做好的少年，双手勾下他脖子，给了他一个稍显热情的亲亲。 　　霍曦尘高兴坏了，这两天因为姜未橙一直陪着苏桃，他哪怕来了也很少有机会和她独处，这对刚刚转正的血气方刚（划重点）的男生来说，真的是个天大的折磨。 　　这个吻虽然短暂，但却深入，加上是她主动，简直棒呆。 　　之后，霍曦和打了鸡血一样，各种利落有序的处理海鲜，洗菜备菜，在厨房里忙得风生水起，硬是独自完成了这顿生日海鲜大餐。 　　三人干杯的时候，苏桃手机响了。 　　电话是从慕打来的，这不是第一次。那晚后来他又给姜未橙打过两个电话，但她都没接，最后他也大概明白过来，苏桃应该和她联系上了。 　　之后，从慕不再打给姜未橙，开始给苏桃打，也发信息。 　　姜未橙发现苏桃虽然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但也一直都没有拖黑对方，所以以为她这次依然和从前一样，只是冷战，早晚会回去。 　　直到这次，她接听了电话。 　　“你不要再打来了，我们结束了。”她在电话里向从慕提出了分手。 　　之后，她为了不打扰姜未橙他们，离开餐桌走去落地窗前，把这阵子从余淼那里遭到的白眼和排挤都一五一十对他说的清清楚楚。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艺人，她很努力试过，想要去适应，想要去接受，想要把所有都当做合理。 　　可是，他无法再承诺婚姻，不能公开她的存在，甚至还得在大众面前扮演另一个人的男朋友…… 　　她跟着他四处跑的这大半年，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卑微的附属。 　　“如果你不喜欢跟在我身边，不喜欢看我的工作，那我们可以恢复以前那种模式……桃桃，这么多困难我们都经历过来了，你现在说分手，不觉得可惜吗？ 　　我不会一直待在娱乐圈的，这圈子也没有长红的艺人，只要等我赚够了钱，我会退出，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环游世界，每一天都会很开心……你只要再等等，你陪我走过最艰难的人生，现在我终于有了事业，你现在说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苏桃静静听着，这番话他说过不止一次，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很心动。 　　一个男人，能为了你说出放弃事业的话，还表示赚钱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的确很难让人不感动。 　　可是，距离他第一次说出这番话，他的身价翻了十倍不止，他接到的通告也翻了十倍不止。 　　所以，所谓的“赚够了钱”到底尽头在哪里？ 　　她不想再相信他了，但她知道，要让他死心，必须得有一个比“累了”、“不想等了”更像理由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就是余淼，显然，余淼对他肯定不只是工作那么简单。 　　她清楚明白的告诉从慕，她受不了，她也不想再等，她只想要分手。 　　“行，既然你一定要分手，那就正式分手吧。”从慕挂上了电话。 　　苏桃靠着落地窗慢慢蹲坐在地板上，片刻，她靠在那里哭起来。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姜未橙轻轻拍着她的背，苏桃抬头，想要努力露出笑容：“我和他正式结束了，可我做不到你那样子笑着离开。我不洒脱，我好难受，我甚至想要重新给他打电话，说只要他还爱我，我什么都愿意忍，都愿意等……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会好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你。” 　　这时候的姜未橙以为这是苏桃和从慕的结束，但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开始。 　　事情的起源是几张照片和动图，人物主角是从慕和苏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拍下的。 　　照片里，从慕戴着帽子和口罩，在小道树荫后和苏桃拉拉扯扯，一开始好像是在吵架，最后苏桃妥协，和从慕抱在一起亲了数次。 　　苏桃的正脸，被拍的清清楚楚。 　　当红流量明星早有女友的绯闻爆炸席卷网络，一夜之间，苏桃的姓名年龄学历等等资料都被爆了出来。 　　姜未橙不上网，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苏桃的微薄底下跑来成千上万谩骂的人。 　　大部分都是说她小三不要脸，插足从慕和余淼的恋情，骂她白莲花女表；因为她没有化妆就说她丑，表示又老又丑的女人也想趴着从慕，有这么缺男人？ 　　留言带着极大的恶意，用各种难以想象的恶毒话语尽情谩骂和发泄。 　　仿佛所有人都是正义的使者，而苏桃是过街老鼠，每个人都以过来骂她为荣，仿佛上帝赋予了他们特殊的权力，只要张口就是神的旨意，只要肆意辱骂一句就成了头顶金光的神明。 　　姜未橙知道这照片绝不是近期拍的，这阵子苏桃一直住在她公寓里，平时很少出门，而且看照片的发型，和现在也有细微区别。 　　她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爆料，只是针对的人不知道是从慕还是苏桃，或者两者都是。 　　她给苏桃打了电话，她每天在公寓，除了看剧就是上网，那么多人跑来她微薄骂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本来刚分手情绪低落，这样子莫名其妙被人恶骂，她很担心她。 　　苏桃很快接了电话，出乎意料，她声音听上去还可以，没有哭，听着情绪也不是很激动。她说她知道这件事，也看到有人骂她，但她没事，还很刚的和骂她最厉害的人对骂了。 　　“不要去对骂，不要理会，别看微薄，这件事我会替你找律师。”一群只敢躲在键盘后面的恶毒脑残，真的以为造谣不犯法吗？ 　　《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苏桃在电话里很乖的嗯了一声，还让姜未橙放心，她知道她工作很忙，表示她没事，很好，让她安心工作。 　　挂掉电话后，姜未橙直接走出总监室找关雨晴，吩咐她找团队律师，并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一般事务她都是打内线电话的，这还是关雨晴第一次见到姜未橙一脸怒色的亲自走出来吩咐她做事。 　　她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去联系律师，姜未橙拧着眉转身，在门口来回踱步的时候，何温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这类网络造谣的案例，前期要花很多时间截图搜证据。而且，这件事是因为照片引发的，从慕和余淼恋情炒作在前，已经先入为主成为情侣关系，苏桃的照片在后，客观来看就是插足，即便找律师也很难弄。” 　　姜未橙蹙眉看向对方，何温冲她温和的笑了笑：“这件事，最好还是从当事人那里入手，问问从慕那边怎么说，只要他澄清一下事件顺序，哪怕不是他本人或是代表立场的任何人，即便是毫无关系的营销号，这样爆出来的料也能增加一定可信度。” 　　姜未橙虽然对他无感，但还不至于对别人给的建议都不理不睬：“谢谢。” 　　“不要和我这么客气，苏桃我也认识，那些人骂的太过分了，不至于。” 　　姜未橙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办公室去打电话。 　　何温看着关上的办公室门，眼神唇角那点温和的笑意慢慢退散不见。 第37章 　　这两天不算忙， 姜未橙准时下了班，霍曦尘惯例来公司门口等他。 　　他才拿到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报道的时候， 暑假是最空闲的， 他没有打算再回H城，就准备一直在S城待到开学。 　　据说他把该收拾的衣物用品都收拾好了，之前快递到了S城， 还计划着去租个短期房。 　　不过后来算了一下， 发现因为姜未橙的超VIP打折卡， 他在酒店住一个月都没有他租房贵，之后就干脆暂时在酒店住下了。 　　其实霍曦尘不想的， 以前是因为没名没分，她一拒绝， 他也没辙。 　　可现在明明有了名分，为什么还是不行？ 　　“你公寓明明有三个房间， 为什么她能住，我不行？”他知道她个性就是这样，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也就是最后还想靠撒娇吃点甜头。 　　偶尔，这招有用， 偶尔， 这招没用。 　　所以，有时他也会换换方法， 例如今天。 　　他等在大厦的花坛旁， 见她出来，迎了上去，扬扬自己的背后：“我今天带了换洗衣服， 我今天能住到你公寓里吗，主要我报了驾驶班，明天开始上课，从你那里过去会近很多，而且靠近地铁口……” 　　他的声音很快低了下去，他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无论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不太对劲。 　　他收起笑意蹙眉看她：“怎么了，你很生气？出什么事了？” 　　姜未橙抬头看他，少年穿了件宽松款的黑色印字T恤，耳朵上的耳骨环在夕阳下透出一点淡金色的碎芒，黑色的衣服特别衬他的皮肤，看着容颜似玉，眸光冷厉，尤其笑容没有的时候，眉宇间的清冷分外明显。 　　他见她不说话，更加担心：“是不是又是那个猥琐男？不要理他，他就是失去了才知道你的好，不甘心罢了，男人就是这么贱的。” 　　她原来心情极差，听他一脸严肃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笑了：“嗯，所以你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这点得由你来验证。”他一看到她笑就受不了，心里甜甜的酥酥的，伸手勾住她脖子，把人带进自己怀里，在她耳垂旁深深亲了一口。 　　很香很软，他不舍得放开，又低头下去连续亲了好几口，人又挂上了她的肩。 　　她没推开他，甚至都没挣扎，以前在这种公司外大庭广众的地方，她都是很排斥他黏糊她的，觉得影响不好，而且也很重。 　　可现在，她居然都不挣扎，霍曦尘高兴坏了，真恨不得直接跟她回公寓，把她按在那里这样那样……她是不是也不会再“啪叽”他？ 　　只可惜，她公寓里还有个大大的电灯泡。 　　“要不然你先跟我回酒店待会吧，我有很多悄悄话要和你说。” 　　“今天不行。”她被他蹭得简直没了脾气，原本淤塞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先去坐地铁，慢慢和你说。” 　　姜未橙响应绿色号召，每周一天，不是特别忙的工作日不开车，所以两人离开大厦前的广场后直奔地铁站。 　　霍曦尘揽着人一起走过马路时，马路这边的地下停车场开出一辆黑色的车子，何温透过驾驶座的车窗，看着马路对面相偕而去的两人，眼神幽暗。 　　路上，姜未橙花了点时间把网上的事告诉了霍曦尘。 　　她在公司的时候就已经给从慕打了电话，不知道是因为她之前骗过他，还是他自己也在为这次绯闻焦头烂额，总之电话打了数次对方才接，并且语气极其不耐的问她想干什么？ 　　“想知道你对处理这次事件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重要吗，她的态度不是已经表明了一切，刚刚分手就爆料，果然有备而来。” 　　姜未橙拧起眉：“你要是脑子不清楚就别开口说话，她爆料？爆料为了自黑吗，为了被人骂？” 　　“不是她做的还有谁，照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如果是别人拍到早就爆出来了，还会等一个多月？” 　　“你只是普通人，你才是艺人，不如想想最近到底啃了谁的红利得罪了什么人吧！”对方这个态度，姜未橙知道哪怕问下去对方也不可能拿出对苏桃有力的处理方案，她直接挂了电话。 　　但从从慕的态度可以得知，他目前也是焦头烂额的状态，所以这件事不仅针对苏桃，对他也有很不好的影响。 　　但是没关系，他如果不肯开口，就让证据自己来说话。 　　———— 　　“离婚证？”苏桃有点怔怔的看着姜未橙。 　　“对，你之前不是说，因为当时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加上经纪人态度强硬，从慕又求你，所以你后来回去就和他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 　　其实她当时就觉得这件事不靠谱，什么叫只是假离婚不分开。 　　两个人只要领了离婚证就是真离婚，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不再对另一半有情感约束。 　　从慕想继续对苏桃好或是不想继续对她好，全凭他自己做主。这是生生将自己的处境陷于被动，可那时候苏桃哪里肯听这些，连后续手续也是瞒着姜未橙早早去办理的。 　　“离婚证我好像放在之前的房子里了。”从慕出名后基本居无定所，两人后来买的那套大公寓在离婚的时候，他改了她的名字。 　　只是那套公寓太大，她一个人住着空落落的，所以后来就收拾大部分东西去了以前两个人的小家。 　　那套房子是她自己攒钱买的，还贷款也还了很多年，只有六十多平米的一室户，但那里却拥有她和从慕最甜蜜的回忆。 　　再后来，她开始跟着从慕跑，便也没机会再住回去，偶尔她和从慕一起回S城，因为从慕喜欢待在保安系统更好的大公寓，他们也没有回过小房子。 　　“去找出来，然后我给你找律师，再出律师信还有报警。” 　　“报警？”苏桃惊讶，“有这么严重，找个律师还不能解决吗？” 　　姜未橙实在不忍心把从慕今天那番话告诉她：“你相信我，从慕现在也自身难保，他不会帮你，那些人人肉你，造谣你，谩骂你，早就已经构成了侮辱罪。不用强硬的法律手段保护自己，就算你贴出离婚证，别人也会说那是你P的。” 　　苏桃点头：“那我明天回那边去找出来。”她说着，冲姜未橙笑了笑，“还好你在，如果你不在……哦，对了，该吃晚饭了，我今天做了三杯鸡，还有椒盐虾，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苏桃说着，有些匆忙的站起来朝厨房走，然后在里面转了两圈，又一脸歉意的看向姜未橙：“未橙，不好意思啊，我忘记煮饭了，只有菜，没有饭。” 　　她满脸自责的说着，“我最近总是有些丢三落四的，不是忘这，就是忘那个……” 　　霍曦尘看了眼苏桃，凑到姜未橙耳旁道：“她状态似乎不太对。” 　　姜未橙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苏桃抗压能力小，网暴这件事，她在电话里说的轻松，说的坚强，但实际上的情况肯定没有那么好。 　　“没事的。”她按住她拿着空饭锅的手，那手指冰凉微颤，姜未橙心里难受，“我们也不饿，时间还早，我来煮饭，你去帮我把飞行棋拿出来，我们玩一会棋再吃饭。” 　　晚上吃完晚饭，她送霍曦尘去坐电梯。今天出了这种事，他还是回酒店住适合一点。 　　他拉着她的手，让和她下楼散会步。 　　一年里最热的季节刚刚过去，今年凉快的早，才刚刚八月份，晚间的空气里有了清爽的凉意。 　　这栋公寓大厦靠近马路，后面是个绿植公园，再过去就是沿河的堤岸，堤岸很长，白色石板铺砌的路面，一侧是长椅草地绿树，靠河的石栏上缠着暖黄色的星星灯带，站在堤岸看去，整条河都仿佛被点缀成蜿蜒的星河。 　　庸俗又温暖的颜色，让人心生喜欢。 　　晚餐时间，又不是车道，四下少有行人。 　　霍曦尘坐在树影之下的长椅上，将姜未橙整个抱在腿上，仰着头亲住她的嘴唇。 　　坐在他身上的动作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比他大那么多，却被他修长的手臂宠溺包围的感觉让她脸颊发热。 　　年轻的男孩子，每一天都精力无限，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探索精神，就好像她是什么新奇的玩具，每一处和他不同的地方，都要亲自探索一下，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让他满意。 　　“橙橙，你怎么这么软……”他含着她的唇，口齿不清的嘀咕，“就好像没长骨头一样，你看，你的嘴唇是软的，耳朵是软，腰是软的，还有这里……也是软的。” 　　姜未橙：…… 　　废话，又不是去医院做的，怎么可能不是软的，那成什么了。 　　“霍曦尘……”她按住他的手，那手掌宽大，手指细长，她一只手按不过来，不得不用两只手一起。 　　可按住了他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就自由了。 　　“橙橙……”他咬住她耳垂，声音里透出哀怨的叹息，“真想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姜未橙忍着脸颊的热度，一本正经的调侃他：“嗯，我感觉到了，很明显。” 　　那么明显，都卡疼她了。 　　霍曦尘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提这个，虽然不是第一次，虽然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可突然听她这样说，他还是羞恼的耳朵都红了，他抿着唇，想说点什么，可一对上她笑着凝视自己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将发热的脸颊埋进她脖间，在那里轻轻咬了一口：“你欺负我，橙橙……” 　　可是真的很高兴啊，面前这个人，就像独属于他的包装精美的礼物，从未被人打开过，里面的礼物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可是，都是他的，全都属于他。 　　这么一想着，就更加不妙了。 　　姜未橙立刻感觉到了，低咳一声，推开他站起身：“我们还是散会步消消食吧。” 　　霍曦尘：…… 　　难得也有他无言以对的时候。 　　两个人沿着堤岸慢慢的走，他和她十指相扣，想到今天的事，语气稍微有点低落，“我好像帮不上你什么。” 　　“你还小呢，这些事我可以解决。” 　　身边的少年看着路，没说话。 　　他是小，可是他想帮她做很多事，想保护她，想让她不要那么担心，也希望自己可以像电视里那种男主角一样，说一句交给我，然后回头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他想成为可以让她依靠的人，而不是仗着年纪小，把什么都理所当然的交给她。 　　可现在，他就是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感让他第一次清楚明白到，他和她之间相隔的六年究竟有多遥远。依然走的太慢了，他还得更加努力，再努力很多才行。 　　她见他沉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周末要不要去海洋公园玩？” 　　霍曦尘：！？ 　　他睁大眼，真的吗！海洋公园？之前几次说要去，结果都没去成！怎么办，好高兴，突然觉得好开心！ 　　姜未橙忍笑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突然得到骨头的狗子，就差摇尾巴了。 　　他低咳一声，尽量掩饰自动上扬中的唇角，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开心，他又不是孩子，听到她说要去海洋公园怎么能这么开心？丢人！ 　　可是……真的好高兴啊！ 　　姜未橙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反正苏桃也没事，到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 　　霍曦尘：…… 　　狗子瞬间情绪低落，仿佛能看到耷拉的耳朵。 　　这次她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见她笑了，这才明白她是故意逗她，他低低哼笑一声，手臂一伸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 　　姜未橙不怕这种突然的失重，笑得更大声了，眉眼完全舒展，眸光晶亮，看起来非常快乐。 　　他最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提着她转了两圈，将人放下，随后走到她前面，背朝她半蹲下：“来。” 　　她看着面前少年宽大的背：“要背我吗？” 　　“嗯，我想背你回去。” 　　她浅浅笑了笑，伏上他的背，这一次，她不用顾及保持距离，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让自己全部靠在他背上，连脸颊都侧过来贴在他后颈处。 　　他感觉到她的依靠，心里一暖，轻轻松松将她背了起来。 　　他的肩膀已经完全有了青年人的形状，宽大、结实，暖暖的，很可靠。 　　“小尘，不要着急，慢慢的走。”在他背着她慢慢走回去的时候，她在他耳侧轻轻说道，“我才二十五岁，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等你。所以，不要急。” 　　许久，她听见了他用力嗯了一声。 　　只有一个字，却坚定无比。 　　———— 　　第二天她在东翼这边，本来下班后准备先去接苏桃，然后再顺路去接霍曦尘，之后去外面吃饭。 　　今天苏桃下午之后回了小房子那里，一个是收拾打扫一下，准备再过段时间就搬回去住，另一个就是把她和从慕的离婚证找出来。 　　结婚证在去办理离婚证的时候已经收回去了，但他们结婚时拍的婚纱照，还有以前谈恋爱时的合影，还有结婚后的一些照片都在小房子里。 　　她听姜未橙的话，准备把那些都找出来，然后全部交给律师，让对方来安排该如何处理。 　　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她下班的时候应该会结束。 　　只是准备下班的时候，安凯亲自来了电话，表示之前她约了很久都没能见到的某个传奇设计大师今天就在S城某酒店，他是途经这里，只会在S城逗留一天，估计今天半夜就要飞。 　　如果她要见他，可以试着去酒店碰运气，如果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勾起对方对“秋色”的兴趣，他们下个季度的目标有可能提前达成。 　　“行，我马上出发。” 　　安凯顿了下，在电话里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坐你的车，你来开。” 　　“好。”她挂上电话，给苏桃发了条语音，表示自己临时有个加班任务，没办法下班就过来，让她自己先回去，或者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 　　片刻，她来了消息，是文字：嗯，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别担心我。 　　安凯动作很快，她才刚刚通知了霍曦尘，对方已经来到她办公室门外，她冲他点了点头，拿好资料，跟着他一起去了电梯。 　　路上，姜未橙开车，安凯则翻看平板电脑，又再次说了些对方的资料，包括对方的喜好、设计风格、性格脾气。 　　“他很少跟人合作，主观意识太强，对成品制作有近乎苛刻的要求，所以一直走到的高奢小众路线。我们这个合作计划案核心是高端走下神坛，计划本身就和他的工作意识相悖，所以第一次接触，先别提合作案的事。” 　　他说着，给他消息的人又发来短信，“我们运气不错，他正准备去酒店用餐，据说他每次吃饭的时候心情会变会，也特别好说话。” 　　“他喝酒吗？” 　　“喝，不光喜欢自己喝，也喜欢让别人喝。” 　　姜未橙点点头，让他将车前柜里的一瓶钙片拿出来。等红灯的时候，她旋开盖子倒了几片出来，取过矿泉水吞下，之后又把钙片瓶子递给他：“提前吃，喝酒就没那么伤。” 　　安凯笑了下，也吃了几片。 　　———— 　　晚上七点半多，姜未橙和安凯从酒店出来，心里的压力放下了一半。 　　第一次接触还算顺利，秋色的设计理念和发展计划对方感官不错，目前已经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他大半个月后会再回S城，估计那次要待上一两个月。 　　所以，他们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让对方对他们的合作案有兴趣，并进入实际商议流程。 　　姜未橙上车之前取出手机，打算将原本调成静音的手机调回来，结果发现上面有数个苏桃的来电。 　　她有事一般都是给她发语音或是消息的。 　　她拧眉拨打回去，那边很快接听了，是个女声，表示自己是某医院的护士，机主之前车祸被送进医院，而她是她电话本个人收藏的第一位，所以才会打给她。 　　“车祸！？” 　　“嗯，现在在手术，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通知机主的家属来医院。” 　　“我马上过来，你告诉我地址。” 　　姜未橙匆匆挂上电话，就准备上车，安凯忙拉住她：“你刚才喝了两杯红酒，不能开车！” 　　“我朋友出事了，我要马上去医院。” 　　“我送你去吧，我没喝。”那位设计大师大概没兴趣和男人喝酒，没有主动和安凯干杯，安凯自然不会自己上赶着狂喝。 　　去医院的路上，霍曦尘也来了语音电话。 　　她告诉了他苏桃的事，对方问清地址后表示马上过去。 　　还好，这时候已经过了最堵车的时段，半个小时后，姜未橙赶到医院，安凯下了车，也跟她一起进去了。 　　苏桃已经出了手术室，她人是清醒的，最大的伤在腿上，小腿骨折，手臂大面积擦伤，额头也伤了，有轻微脑震荡。 　　她一看到姜未橙，眼泪就直接出来了。 　　“没有了……” 　　她搁下文件资料，走到床沿坐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别哭，慢慢说，你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东西没有了？” 　　“我们之间一切的回忆和过去都没有了。恋爱时的照片、婚纱照、结婚后的照片，还有离婚证，所有能代表我和他曾经在一起过的一切，都没有了……” 　　苏桃没有嚎啕大哭，她看着她，眼泪却不停从眼眶里出来，“他甚至连电脑都搬走了，屋子里积了很多灰，所以我看得出来，这些东西不是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才拿走的，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提防着我了……” 　　苏桃哭着，又想要笑。 　　多愚蠢。 　　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到最后，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姜未橙握紧她的双手，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怒火在她心底蔓延。 　　这是第一次，她真真正正想要直接手撕了一个人。 第38章 　　苏桃哭了一阵子， 因为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又疲倦的睡了过去。 　　她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姜未橙知道她下午刚回到小房子里就已经发现一切了。 　　她在那个曾经拥有他们全部温暖和美好记忆的房子里坐了很久， 后来和姜未橙发完消息，她才想起自己应该走了， 这里什么都不剩。 　　然而心神恍惚之际， 她忘记戴上口罩， 去地铁站的途中被人认出和跟拍，她慌忙避走， 没留意到交通信号灯，结果被驶来的汽车撞到。 　　幸好当时对方车速不是很快，也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及时送进了医院，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苏桃睡着后，姜未橙在护士提醒下去办理住院手续，同时帮她转了单人病房，希望她能不被打扰的好好休息。 　　安凯还没有走， 在护士给苏桃转病房换床时，还在一旁搭手帮忙。 　　姜未橙回单人病房时见到有些不好意思，忙表示这里已经没事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没关系。”安凯站在床位， 目光落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身上，“其实我认识她，当年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比她低了一届。” 　　当年美术系的苏桃学姐，一直都是所有学弟心里的女神。 　　姜未橙认识苏桃的时候，她早已毕业多年， 所以并不知道这回事。 　　安凯笑了笑：“世界真小，我之后可以来医院看望她吗？” 　　“如果她情绪稳定并且愿意见你的话。”她刚才办理住院手续的同时，已经给她请好了私人看护，并且在护士那里报备了情况，任何人（除她和霍曦尘外）想要来看望苏桃，都必须经过苏桃本人的同意。 　　她怕会有人知道这次车祸事件，来医院骚扰她。 　　安凯要走的时候，霍曦尘正好到，他提着几个食品袋子，看到安凯有点惊讶，冲对方打了个招呼。 　　安凯朝他笑笑，走了。 　　“他怎么会来？”他把袋子放到一旁沙发处的小柜上。 　　“苏桃出事时，我们刚结束工作。我喝了酒，他送我过来的。”姜未橙有些疲倦的在沙发坐下 　　。 　　霍曦尘脸上看着淡淡，心里却莫名有点泛酸，一个两个的都能送她，就他不会开车。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他当然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他也去了沙发，拖着她将她搁进自己怀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度成熟的男人：“想先吃饭，还是休息一会？” 　　“先休息会吧，刚才喝了点酒，胃难受。” 　　“嗯。”他乖乖应了一声，让她在自己腿上躺下，用手轻轻揽住她。 　　姜未橙闭上眼休息了会，慢慢把苏桃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霍曦尘安静听着，末了轻轻道：“我不会像他这样。” 　　“嗯？”她睁开眼。 　　“我不会像从慕这样。”少年眸光低垂，虽然知道仅仅这样一句话似乎很没有说服力，但同样是姐弟恋，他希望她相信，他们两个是不同的。 　　因为他是不同的。 　　“嗯。”她重新闭上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腿。 　　姜未橙第二天在新百衣这边，她完成手边工作，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准备去医院看苏桃。 　　整件事情她上午已经和律师谈过，对方表示，可以问一问当事人手机里是否还有一些两人的对话和合照，另外就是离婚证的事情。 　　这个证其实是可以补办的，不过要当事人本人亲自去民政局才行，民政局电脑里都有资料留着，不存在拿走就能抹去事实的情况。 　　最后，是今天网上刚爆出来的消息，昨天苏桃出车祸前就已经被人认出和跟拍了，之后出车祸的事，也被人传上了网，虽然视频和照片很快因为当事人发生车祸还遭偷拍这种不道德行为被举报删除了。 　　但现在，全网都知道了苏桃出车祸的事，而舆论的风向也似乎被刻意引导成了“自杀博取同情”。姜未橙知道再多怒意都解决不了事情，她需要冷静的处理这件事。 　　首先，背后应该一直都有黑手在推。 　　从苏桃和从慕的照片爆出，到被贴小三标签，再到这次车祸。 　　因为网暴被人跟拍才会引发的车祸，原本应该引起社会重视，甚至引发路人的同情心理，让舆论偏向苏桃。结果却先一步被人刻意写成了“博取同情”，最后造成了反效果。 　　起先她怀疑从慕，但她仔细和律师研究过，网上对从慕并不是一味的好评，也有很多恶评夹杂其中。毕竟在他和苏桃的照片里，他是主动的那一方。 　　渣男、人设崩塌、偶像败类这两天一直都牢牢的贴在他身上。当然，也依然有很多粉丝站在他那边努力替他说话。 　　但显然，黑手不会是他。 　　安凯知道她上午约见律师的事，午餐的时候两人在附近餐厅碰到，他走过来给了她建议，让她去找一下郁总。 　　“网上这些事，她似乎比普通人有办法的多，去试试看吧。” 　　姜未橙下午的时候联系了秋屿，郁盛这几天不在S城，不过秋屿后来表示郁总晚饭后有时间，可以和她视频，让她到时间直接给对方打视频。 　　之后，也是无意，他大概是为了了解情况，问了句她找郁总的原因。 　　她想到郁盛和秋屿的关系，便直接说了。 　　那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告诉她，这件事不用找郁总了。 　　“那我？” 　　“你把事情梗概和几个当事人的微薄号告诉我，我今天下午晚饭前有点时间，我帮你查。” 　　姜未橙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秋屿话不多，但凡开口都不是废话，他若是这样说，肯定有他的原因。 　　姜未橙挂上电话后，整理了一下大概，发了文件给他。 　　对方很快表示已经收到，晚上会再联系她。 　　姜未橙谢过，又给护工打了电话，知道苏桃今天身体情况还可以，就准备提前一些时间下班去看她。她走的时候安凯又过来了，问她是不是去医院。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这回，姜未橙多看了他一眼。 　　安凯冲他笑笑：“如果到时她觉得不想见外人，我再走就行了。” 　　听他这样说，姜未橙便点了头。 　　这次两人各自开车，一前一后抵达医院。 　　姜未橙开的快，先到了医院，她没想到，会在病房外的医护站前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 　　这层都是私人病房，医护站就在电梯口旁边的走廊上，外来人员想要探病，必须经过医护站。 　　但因为昨天姜未橙表达过探病的要求，所以来人被阻在了医护站这一关。 　　来人因为特殊的原因，不方便和护士争辩，于是暂时只能坐在医护站对面的休息椅上。 　　姜未橙走出电梯时，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她也因对方帽子墨镜口罩的装扮看到了他。 　　她轻轻扬了下眉，将原本握在右手的手机挪到了左手，然后脸色平淡的缓步走上前。 　　从慕看了眼医护站，快一步走到电梯对面的窗户前，随后在姜未橙过来时，摘下了墨镜和口罩：“苏桃不肯见我，你能带我进去吗？” 　　姜未橙朝他笑笑，右手手腕转动两下，蓄了下劲道，直接一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从慕毫无准备，脸直接被打偏，帽子都掉了，脸上顿时浮起通红的指印。 　　“你干什么——”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男生似乎是他助理，见她突然出手打人，忙想上前。 　　姜未橙一句废话没有，趁着男生还没上前，从慕震惊愣神，在从慕同一侧脸颊再次甩了一巴掌。 　　这次她调整过角度，用的力度更大，她甩完巴掌自己掌心也疼的厉害，可想而知被甩脸的从慕会有多疼，他的脸几乎瞬间肿了起来。 　　那助理扶着他，气愤的朝她表示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脸，她这样无缘无故打人，他会让公司告她。 　　姜未橙冷冷笑了声：“不用来这套，我就是故意要打他，让他知道被人打脸的感觉。如果觉得我破坏了你们公司的商品，可以去告我要求索赔，这是我律师的名片——” 　　她直接递出卡片，塞进那个小助理手中，“所有事情他会处理，我没空应付你们。” 　　姜未橙说完便想要走，从慕却用力拉住她：“我先前不该怀疑她，是我错了，可是那时候事情太突然，我一片混乱，几个通告都停了，所以……” 　　姜未橙甩开他：“我不是苏桃，我对你的解释没有兴趣，我只看你做过的那些事。红了就不认人，假离婚？让她做你的助理跟班，看着你和其他女人搞绯闻？取走一切能证明你们在一起过的照片和证件，放任造谣不澄清？呵，你可真是哪件都没漏下！” 　　“不是我，取走那些东西的人不是我！”他似乎想要辩解。 　　“你想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 　　“但是都是你经纪人做的，你事后才知道是吧？所以呢，你知道后告诉她了吗，想过把东西都还给她吗？所以，你不也是共犯，哪里来的脸继续拉着我说这说那？” 　　姜未橙绕开他，从慕还想再拦，电梯突然开了，他立刻收手，重新戴上口罩和墨镜，避开一点距离。 　　走出电梯的人是安凯，他拿着手机，一脸怒色的走到姜未橙面前，给她看手机屏幕：“从慕在微薄上刚刚发布的消息，你最好看一看。” 　　姜未橙接过，那是从慕公司经纪人的微薄号，发的事件澄清贴，大致描述的意思是：从慕和苏桃女士确实交往过一阵，那时因为她喜欢他很多年，在他出道前一直陪着他，从慕被感动，就和她在一起了。 　　但是从慕出道之后，因为工作忙碌，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和占有欲，她不让他工作，一直闹，甚至自杀威胁，还去公司造谣说两个人已经结婚，最后无论他去哪里工作都一定要跟着一起。 　　从慕一直默默忍耐，哪怕对苏桃女士早已没有了爱情，也因为道义没有要求分手。 　　直至今年六月，矛盾频发，从慕终于提出分手，之前的绯闻照就拍摄于那个时期。 　　澄清贴表示，整件事先于余淼CP绯闻事件发生，不存在脚踏两条船，并且一并澄清和余淼也只是因为电视剧炒作，并没有真在一起。 　　并说从慕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不该被这样造谣。 　　最后，澄清贴还PO出了几张照片，是苏桃和从慕的结婚照，表示这些都是苏桃女士之前拿来威胁从慕的P图。 　　姜未橙放大那些照片，人物都是真的，看细看却有P图的痕迹，不了解情况的网友，还真的会以为这些照片都是苏桃P的。 　　安凯脸色也难得见了怒色：“这个帖子和照片一发，大众先入为主，哪怕之前苏桃再说结婚，甚至离婚，也没有人会信了。” 　　就算有人信，最终的结果是舆论分成两派，众说纷纭，谁对谁错永远没有说法。 　　毕竟，民政局有自己的规定，资料只可以当事人查询，但是不能公开，而她贴再多自证的证据和照片，都可以被说成是又P图了。 　　这种手段，真的不可谓不恶毒。 　　姜未橙折返回到从慕面前，扬起手机：“好好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你错了？不要和我说你不知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那个经纪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在出事第一时间没有选择保护苏桃，不，更早，你在哄她离婚的时候，甚至你签约公司时没有说出自己已婚的时候，你就已经配不上她了！滚吧，我不会让你见她的。还有，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冲他笑了笑，“我会努力让你早点退休。” 　　姜未橙再次收敛表情，朝安凯说了一声，一起朝病房走廊而去。 　　———— 　　苏桃今天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大概该哭的昨天就哭过了，人也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突然就想通了。 　　其实姜未橙知道，她原本就已经决定彻底放下了，要不是那个绯闻，她现在一个人会过的很好。 　　她倒是没有排斥见旧学弟，以前她是最要面子的，哪怕出门买菜也要换件衣服化点淡妆，现在似乎觉得那些根本无所谓，直接就让姜未橙将人放进来。 　　她见苏桃和对方聊的挺好，就坐到一旁上网。 　　但随便翻看了几个相关帖子，她就看不下去，下面留言的人写的都是什么，一个个好像全程观看了事情的所有发生经过，还还原帖？ 　　连她这个朋友，都没办法保证说对苏桃和从慕之间的事情一清二楚。 　　这帮傻子躲在电脑后面就觉得自己都知道了？ 　　她原本就对微薄没什么感觉，经过这次的事，更是恶感丛生。看了一会，她就直接关掉了。 　　霍曦尘今天开始去学车了，估计要晚饭后才能回城。 　　安凯和苏桃只聊了一会，估计怕打扰到她，就说下次再来。 　　姜未橙送走对方回到病房，看见苏桃正拿着手机在翻看，她上前一看，果然她看得是之前从慕经纪人发的微薄。 　　姜未橙想去拿手机，被她避开。 　　“没事的未橙，我现在是真的想开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用他的立场到底说了些什么。” 　　姜未橙收了手，在她身侧坐下，片刻后，苏桃放下手机。 　　“你怎么样？”姜未橙问。 　　“难怪，我跟在他身边当助理后，手机有一次搁在保姆车上，后来发现掉在一旁的水盆里泡坏了，里面东西也救不回来，所以换了个新手机——一个干干净净的新手机…… 　　呵呵，经历过最坏的，没觉得意外，就这样吧，不澄清或是澄清都没关系，以后我过我自己的生活。” 　　苏桃说到这里，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和姜未橙说，“我知道我下面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作为走过一遭的人，哪怕会让你生气，我还是想说。” 　　“你说。”她握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霍曦尘，我都会想起从慕。不是说长相，而是经历。霍曦尘为你做的那些傻事，从慕以前都为我做过。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他也有过单纯执着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期，或者说直至他正式签约出道并逐渐走红之前，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我走路累的时候他会背我，多远都不会喊累；宁可自己淋雨，也要脱下外套把我保护的严严实实；我说暂时不想生孩子，哪怕他多想要孩子也都顺着我；他读大学时有女生和他表白，他都会当面拒绝，并且下一次就会带着我在校园约会，让其他人知道他有女朋友…… 　　可是，再强烈的情感都会淡去，爱不可能一辈子都存在。所以，未橙，不要爱，或者说不要太爱，不要爱的毫无尊严和底线，不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出去。不要不顾一切的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你付出的越多，以后想要收回的时候就越难。 　　我很后悔，我把最好的时间都浪费在一个小了我五岁的男孩身上，结果他长大了，我却成了多余的。 　　你还年轻，也不想那么早结婚，就当只是来了一段恋情，有个人陪你走一段路，你开心，就和对方走一走，但真的不要以为这条路就是一辈子。 　　你比我好，你现在这么独立，又有事业，答应我，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感情上，好好做事业，这些才是真正属于你，并且永远不会背弃你的。” 　　姜未橙沉默下来，其实很想说，霍曦尘应该是不同的，他对她不仅有喜欢，还有依恋，两种情感混合在一起，更加浓烈。 　　她也想说，她和从慕之间，如果从来没有被放在娱乐圈这样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他们两个也许现在还好好的。 　　改变人心的，是大环境。 　　但这些话不适合现在说给苏桃听，她也是为她好，同样的姐弟恋，她失败了，不想看到她也失败。 　　所以，哪怕是为了安慰苏桃，她也不会故意去反驳。 　　姜未橙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对，付出越多越容易受伤。我会努力做好我的事业，摆正中心位置，至于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只是一段恋情而已。” 　　“嗯。”苏桃用力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知道给你都是负面的东西，但这些话我真的必须说，我不想有一天后悔没有早告诉你。” 　　“嗯，我知道，我去问问护士今天有没有粥，你今天多少得吃点东西。” 　　姜未橙起身，拿了自己手机正要出门，却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她仔细听了下，几步走去开了门，门外走廊却空无一人。 　　她低头看地上，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倾翻的一点点痕迹。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霍曦尘，她去医护站问，那个护士刚刚上值，表示不太清楚。 　　她又拨打霍曦尘手机，等待了片刻，对方接了，问她是不是想他了，怎么会主动打电话？ 　　听语气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和他聊了几句他学车的事，又问他过不过来，他说回城会很晚，就不过去了，让她自己回家时开车小心。 　　姜未橙挂上电话，便去问晚餐的事。 　　她并不知道，在距离她一层之隔的楼梯间内，少年挂上电话后，脸上为了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而刻意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眸光沉冷，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手里拎着的已经打翻的外卖口袋再次落地。 　　———— 　　当天她回到公寓的时候，收到了秋屿发来的一系列文件，有各种对话图片，有图片翻动的视屏，也有各种资料。 　　他告诉她，所有能查的都在这里，她只要交给律师或者相熟的公众号，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如果她实在不知道交给他，由他亲自来发也行。 　　姜未橙谢过他之后，登陆电脑，打开那些发来的资料。 　　然后她愣住了，并且是极度震惊的愣住了。 　　聊天记录是各种营销号和几个艺人身边助理之间的，有关如何爆照，如何散布谣言，水军要如何引导舆论，起码要做到什么程度，后面都明码标价。 　　账户往来打款记录都有，分门别类，哪件事哪个人的手笔，于什么日期付了订金，之后是尾款。 　　这件事不止一个艺人在里面搅合。 　　最初爆绯闻照的，是从慕对家，因为两部剧同时上档，为了是压剧，资方操作。 　　而把苏桃打成是小三，则是余淼的手臂，毕竟她和从慕还在传CP，不把对方压成小三，她就成小三点，这种污点绝对不能被泼上身。 　　而苏桃，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踩就踩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之后车祸说成是“自杀博同情”也是余淼手笔。 　　后来水浑了，看不惯从慕蹿红的其他十八线小艺人都有买通稿买水军来一起搅合。 　　甚至从慕经纪人和从慕的微信聊天记录也被翻查出来，里面有经纪人气急败坏质问他为什么明明结婚却不说的话，还有勒令他马上离婚的内容。 　　最后，他还找出了几个人的微薄，里面有一些旧照，原本都因为时间过长被屏蔽成不可见了，但全部被重新挖了出来。 　　有一张是从慕以前校友拍的，是几个人一起去郊游的合影，表示从慕这小子追了差不多半年的大美女终于点头了，哥们就是厉害！合影里面，从慕和苏桃相依抱在一起，笑得开心。 　　又有一张也是从慕朋友的，表示哥们今天结婚，没钱于是裸婚，就请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不过看他们很幸福的样子。照片是这个人的自拍，里面带到了从慕和苏桃，还配字写着新郎新娘，日期是几年前的。 　　又有一张…… 　　…… 　　一份份资料，一份份证据，清清楚楚，应有尽有。 　　姜未橙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看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秋屿他，到底是什么人？ 　　———— 　　这天，微薄网络一度瘫痪。 　　据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十几个营销号纷纷自曝，晒出了一系列不可见人的暗箱操作证据。这些证据无一例外都和之前的从慕事件有关。 　　另外还有揭露二线艺人从慕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爆红后就抛弃糟糠，并且倒打一耙的证据。 　　又有当红女星余淼身边助理买通稿买水军，引导舆论的种种证据。 　　…… 　　整整一天，网上的人吃瓜吃到连工作都暂停了，哪怕涉事艺人再红着眼让营销号各种删帖，总有其他地方会冒出这些证据贴。 　　一时间，连其他各种营销号也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生怕被牵连。 　　之前的舆论大军纷纷跑到从慕和余淼的微薄下，要求这两个渣男贱女滚出娱乐圈。 　　人家都被逼的出了车祸，居然故意说人是自杀博取同情，这是要逼死对方吗！ 　　明明苏桃从来没招惹过她，她只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就要别人一个原配来承担小三骂名！ 　　至于从慕，更让人恶心，昨天居然还有脸发什么澄清贴？还守道义，还兢兢业业？还无辜？赶紧火化吧！ 　　这样子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大众面前？ 　　这一次，连粉丝也无话可说，偶尔有死忠粉丝开口说几句那些都是假的P的，便立刻被技术路人贴出非P图的证据。 　　造谣者，终被她利用过的大众反噬。 　　网上一片混战的时候，姜未橙再次给秋屿发消息表示感谢。 　　在律师、营销号和秋屿之间，她最终选择了秋屿。 　　毕竟是灰色地带的东西，她相信，唯独交给秋屿自己，才能做出最好的效果。 　　———— 　　直到这件事的两三天后，网上的混乱才一点点散去，姜未橙忙过这两天，才发现霍曦尘这几天居然都没有出现。 　　虽然也有发消息，但以他的黏腻度，能两三天不出现在她面前，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结果在当天晚上的时候，霍曦尘突然上来了她的公寓。 　　这天晚饭后开始下雨，夏末的骤雨说来就来，又大又急，还电闪雷鸣。 　　她听到门铃声去开门的时候，那个少年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外。 　　他没带伞，从头湿到脚，头发上还在朝下滴水。 　　他像是一无所觉，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像是已经很久没见她了，用眷恋又贪恋的目光定定看着她。 　　“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她去拉他，发现他手指冰凉，心里顿时一疼，“你到底淋了多久雨？快进来！” 　　她拉着他进屋，见他脱了鞋光脚站在地板上，便弯腰去给他拿拖鞋，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他拖了过去。 　　她被少年冰冷的身体抵在玄关的墙壁上，他的唇落了下来，滚烫而野蛮，带着急迫的吞噬感。 　　他紧紧抱着她，手指探询每一处，那力度几乎弄疼她。 　　“怎、怎么了……”她在换气的间隙艰难开口。 　　他抱紧她，再次堵住她的唇，在她口中翻天覆地，许久，他的唇落在她耳边，伴随呼吸和喘息的，还有他的声音：“姐姐，再多一点……” 　　——再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哪怕一点也好。 　　——求你了…… 第39章 　　他已经很久没叫过她姐姐了， 自从两个人确定关系后，他一直都喜欢叫她橙橙，仿佛这样， 就能弥补他们之间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 　　但她知道，其实他很喜欢叫她姐姐， 有种淡淡羁绊和依恋在其中， 比单纯男女之间的情愫更纯粹， 也更浓烈。 　　他的刘海垂在眼前，半掩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长得真的很好看， 睁开的时候，带着微微弧度，潋滟又纯澈。 　　当它闭上时，从眼角到眼尾， 是一道性感优美的弧线，弧线上覆着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一动，就能让人的心尖颤一颤。 　　她用掌心轻轻贴住他脸颊， 那里也是冰凉冰凉的，而她的手掌柔软温暖，想尽量让他暖一点。 　　“怎么了，什么再多一点？”她靠在墙上， 任由他贴着自己。 　　她最受不了他用这种眷恋又依赖的眼神看他，以前能拒绝是因为关系不同，她不想承认，抗拒自己沉溺下去。 　　可现在，没关系，她想沉溺， 她就可以沉溺。 　　他没说话，再度贴上她的唇，在上面轻轻的舌忝，就像小狗一样，似乎在品尝味道，举动有点可爱，又有种黏糊的色气。 　　少年柔软的舌尖探进她口中的时候，她主动迎上去，和他缠在一起。她轻轻抚着他后脑处刺手的碎发，主动进了他口中，任由他一口吞掉自己。 　　亲吻逐渐升温，她腰侧却感觉一凉。 　　她回来的早，早就已经洗换过居家服，加上原本准备要休息了，就只空落落的穿了件棉质白T恤和宽松的低腰睡裤。 　　他的指尖肆无忌惮，让她倒吸了一口气，之前都只是隔着衣物，她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冒进。 　　只是少了两层布料，感觉变化居然这么大。 　　他的呼吸一下子全乱了，因为T恤宽松，他又淋了雨，之前抱着她的时候居然完全没发现。 　　包装精美的礼物终于初露端倪，他压抑不住自己，探索的愈发过分，直至她隔着布料按住了他。 　　姜未橙将唇从他口中解救下来，开口时，声音都是颤的：“去，先冲一下热水，你这样会生病。” 　　他看着她，清冷美丽的眼睛带上一点认真：“今天我能住这里吗？” 　　姜未橙：…… 　　一本正经问问题的时候，能不能先松开手指啊，这么用力，估计都有红印了。 　　“先松手。”她脸红了。 　　“不要。”他恶劣的松了又紧，看她微微颤抖的唇和加重的呼吸，感觉自己也快要不行了。 　　“我要生气了。”她故意板了一点脸，通红的脸颊和迷上水雾的眼睛却没什么说服力。 　　“这是什么？”他像是完全不明白一样，伸出一根食指，用指尖询问她。 　　姜未橙腿一软，喉咙里溢出连她自己都从来不曾听过的细软嗓音，要不是他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她真的会整个滑落在地。 　　“姐姐。”他咬住她耳垂，在那里用喑哑的嗓音问，“告诉我，这是什么？” 　　“霍曦尘——”她努力冷下声音，“别闹了，我真生气了……” 　　他却依然不肯放过她，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纯然：“姐姐，你喜欢我吗？你好像从没对我说过喜欢。” 　　这种情况下被问这种问题，还刻意摆出这种无辜的表情，她真的无语。 　　“喜欢啊。”她最终还是回答了他，“快点松开。” 　　真当是玩具吗？没完没了的。 　　他却不满足，仍旧追问：“有多喜欢？” 　　她抵住他肩膀，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目光专注而幽深：“我想要你，想把你变成我的。” 　　这么直白的话，真让她无语：“……你还太小了。”他还差一个多月到十九岁啊，如果是现在就着急在一起的话，她会有一点负罪感。 　　只是一点，毕竟单纯的亲和拥抱，跟那样深入灵魂的在一起是不同的。 　　分享彼此最深的秘密，交付的不光只是信任，会更亲密无间。 　　她的话似乎让他有点不高兴，他微微抿了下唇，看着有点委屈：“我真的不小了。” 　　他说着，松开圈着她腰的手，把她的手拿过去按住。 　　然后动了动。 　　他的呼吸瞬间混乱，虽然是他主动，可她纤细指尖给他带去的感觉依旧超出了想象力，感觉光是这样，他就可以…… 　　“霍曦尘！”她终于炸了，“赶紧给我乖乖去冲热水！” 　　———— 　　他洗了很长时间，她看着紧闭的门，有点怀疑他在里面“做坏事”。 　　不过她也知道，二十岁不到的男孩子，这些都是正常的。 　　只是两个人才刚在一起没多久，以前看他像个孩子般缠着自己，她有一半都没当真。 　　现在却突然发现，他除了让她心软心疼想要喜欢照顾，也是一个能够给她带去不同感官体验的男人。 　　姜未橙用手背压了压脸颊的躁意，继续把注意力拉回电脑上的一个活动。 　　九月中旬左右，在意大利米兰会举办一次世界级的设计师交流会，诸多设计师受到邀请前往，也会有意大利品牌设计师坐镇，众人会在这次交流会上分享个人设计案例，同时也安排了几个秀场活动和酒会。 　　她也收到了邀请函，只是交流会活动时间差不多会和霍曦尘十九岁的生日撞上。 　　整个活动具体会持续几天，她现在还不知道，有时候可能认识了新的人，互相欣赏对方的设计理念，也会延伸邀约。 　　不过这是九月份的事，还有一个多月，目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到时有没有空过去，她打算等决定了再告诉他。 　　关掉交流会网页，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微薄网页。 　　前几天的网络震荡已过去，这个世界每一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从慕和余淼的热搜早已撤下，但依然有乐此不彼的网友跑去两人的微薄底下开骂。 　　也有不少公众号以各种小道消息的名字时不时发布一些现状。 　　从慕出道时隐瞒婚史，之后又哄骗原配离婚，又将人当做助理带在身边……这种种行为都被人一一挖了出来，墙倒众人推。 　　他身上的代言合约纷纷跳水，据说他正面临着高额违约金，刚拍好的剧也被无限期押后。公司也暂停他全部通告，类似于冷藏。 　　他公司行动很迅速，早在事发当天就发布了公开道歉信，只是一时间众怒难平，所有人都喊从慕滚出娱乐圈。 　　但姜未橙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从慕的种种行为是渣，但他没出轨，也不是吸毒这类大罪，公众对男艺人总是格外宽容，等时间过去大众遗忘了这件事，他还是会出来。 　　只是那时候，无论人气和名气都会大打折扣，以后娱乐圈这条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只能在三、四线外待着，想重回二线，甚至冲上一线更是难上加难。 　　至于余淼，她有点麻烦，因为她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所以消息在网上爆出来的第二天姜未橙就报了警。 　　虽然目前联系营销号，实名造谣的人是她身边的小助理，但她相信要让小助理开口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这类罪名，一旦涉及被造谣者人身安全的情况，会被重判，是要坐牢的。 　　小助理再怎么样也是拿钱做事，怎么可能去顶替坐牢。 　　相比从慕，余淼算是彻底垮了。 　　她叹了口气，合上电脑，准备去倒水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霍曦尘终于出来了，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朝她这边过来，他从来没在她公寓住过，所以这里没有他的衣物，他也理所当然的只裹了块浴巾。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年前，在她H城的老宅里，当时刚刚当上她助理的少年也是这样走出来的。 　　当然，还是有不同之处的，他身形更结实了一点，虽然依然是纤瘦的，但肌理轮廓愈发纤秾合度，腹肌也更加明显，肩颈处的线条优美而强悍，就这样站在那里，完完全全的视觉暴击。 　　姜未橙突然福至心灵，她开口问道：“去年老宅里那个莲蓬头是不是你故意弄坏的？” 　　他擦头发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即有些愣愣的看向她，用无辜的眼神告诉她他完全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她也不拆穿他，指了指距离主卧最远的房间：“今天雨太大，你就住下吧，床单什么已经铺好了，牙刷之类的自己在洗手间柜子里拿，都有新的。” 　　她说着，走上去，扯过他手里的毛巾：“不是给你准备了新毛巾，又用我干嘛？” 　　“喜欢用你的。”知道可以住下，他心里高兴，之前让他难过了几天都没消化好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上面有你的味道。” 　　她正要说话，门铃响了，这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他拧着眉去开门：“这么晚谁？” 　　猫眼外，是个陌生男人，他狐疑的打开门，对方将两个包装整齐的袋子递给了他，询问是不是姜小姐的家，深夜闪送抵达。 　　“你买了什么？”他关门打开口袋，里面是数件崭新的T恤裤子外加内裤。 　　原本以为可以裹着浴巾晃一晚上的霍曦尘：…… 　　姜未橙端着杯子经过他身边，踮脚抬头揉了揉他还没干的头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就真的只是让你住下而已。我先去睡了，晚安。” 　　“这么早睡？” 　　“明天我还要上班。” 　　他脸色看着有点丧：“周末过去了啊……”他把自己关在酒店几天，都没意识到今天都已经是星期天了。 　　“嗯，明天周一了。”原本是想着这周末和他去海洋公园的，结果这周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又两三天没出现，现在周末都已经过去了，“你不也要去学车？这周末再去吧，好了，晚安。” 　　霍曦尘看着她走进房间的背影，深黑的长眸一点点透上清冷的光。 　　———— 　　第二天姜未橙起来之后，闻到了一股清甜的粥香，她快步从走廊出来，看到拐角朝南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他炒了鸡蛋，做了煎饼，凉拌了一个黄瓜，还用胡萝卜玉米粒和切碎的香肠炒了丁。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苏桃住在她家那阵，因为她的作息是晚睡晚起，所以早上她上班的时段对方基本是不醒的。 　　围着围裙的少年从她身后走来，将一盘煎饺放在桌上，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口：“早安，洗脸了没，洗漱好来吃吧，煎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怎么做这么多？” 　　“想做就做了，也不是很多，量少，你吃不完的我都会吃掉。”他说完又在她另外一侧脸颊亲了亲，“好香，应该洗过脸了吧，来吃吧。” 　　一顿早餐，吃的姜未橙心情愉悦。 　　她吃完后想收拾，又被他制止：“你要上班，你忙你的，我会搞定。” 　　她笑着看他一眼，回到房间开始换衣服、化妆，收拾文件资料。 　　等她换上职业装，化好淡妆，喷上一点香水出来时，霍曦尘正站在玄关处等她，他递给她一个保温杯：“咖啡，你路上可以喝，放了牛奶没加糖，温度刚刚可以入口。” 　　说着，他手指了指玄关地面，“鞋子也给你拿好了，你看看这双和你这身搭不搭？” 　　他拿的是百搭的黑色高跟鞋，正好今天还有点下雨，穿黑色不容易弄脏。 　　她穿鞋时，他抱着她的文件资料站在一旁，等她穿上鞋站在整装镜前最后整理头发衣物时，他站在她身后怔怔的看着她。 　　镜子里的女人，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一件白色的中袖休闲衬衣搭配黑底白碎花的雪纺长裙，衬衣收腰，刚好展露出腰间曲线。 　　袖口也微收，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腕间戴着女款表，另一只手的腕间则是他送的手镯。 　　长发应该夹过，带一点自然的微卷，整个人看着优雅又成熟，明明是非常素净的颜色搭配，却给人一种明艳照人的感觉。 　　他低低叹了口气，从身后抱住她：“真想把你藏起来。” 　　“谢谢你夸我漂亮。”她在他怀里转身，揉了揉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真乖，奖励你的。” 　　他抿了抿唇，抗议道：“我是你男朋友，什么乖不乖吧。” 　　她笑：“我就喜欢乖乖的男朋友。” 　　他低咳一声，有点勉为其难的改口：“那我就乖吧。” 　　她准备走的时候，霍曦尘在身后叫住她：“公寓的密码是什么，那个，我刚才看到冰箱里没什么菜了，桌上的花束也该换了，今天想给你买一点回来，万一我回来早的话……” 　　他说了一堆，但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他在问她要公寓的出入权。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少年的眼神无辜纯质，安静的回视她。 　　姜未橙最后笑了起来：“密码其实你应该知道。” 　　“什么？” 　　“你就从来没试过自己开？”她打开门，冲他道，“密码是你的生日，0925，傻瓜。” 　　姜未橙关上门走了，留在屋里的傻瓜怔怔看着门板，原本彷徨不安的心被渐渐蔓延上来的暖意和甜意包围。 　　她实在是太可恶了…… 　　每一次，总是这样。 　　让人心生绝望，然后又让人满心欢喜。 　　霍曦尘在玄关处站了好一会，才返回公寓里去处理厨房的杂事。 　　忙到一半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他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时看到上面的号码，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但最后，他还是接听了：“喂，爸？” 　　“嗯，怎么这么久才接？” 　　“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公寓那边怎么回事，怎么你的东西都没了？” 　　“我不是考上S大了吗，所以都带了过来。” 　　“你只是去读书，还要回来的，怎么，难道你想说你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想暂时定居在这里。” 　　“定居？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你刚进大学，学费一分都没问我要，现在还和我说要定居在S城？你拿什么生活？” 　　“我有钱，我不是说过我一直都有打工。” 　　“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聊吧。”曲思恩拿着手机，从机场出口快步走出，“我刚到S城，会在这里待一阵子，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霍曦尘：…… 第40章 　　一个多小时后， 霍曦尘在远离姜未橙公寓的街头找了家咖啡厅和曲思恩碰面。 　　他暂时还没有让曲思恩知道的打算，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以自己目前的情况， 还不足以站在姜未橙身边，替她挡住所有反对和质疑的声音。 　　曲思恩对姜未橙到底还没有什么心思他不清楚， 但总归是曾经有过的， 还让他单方面柏拉图了两年， 至少也是白月光的类型。 　　以男人的尿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他现在和姜未橙还没进入恋爱稳定期， 自然处处都要小心。 　　曲思恩这趟过来一半是因为公事，一半是因为私事，他有个十来年的好友近期会来S城逗留一阵，对方因为工作上的特殊习惯， 所以不想住酒店，想在郊区依山旁水的地方租一栋别墅。 　　刚巧他这几天要过来，便打算亲自替对方把这件事搞定。 　　毕竟那个人有多挑剔，他是领教过的。 　　“所以，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都不用管你了？还有——” 　　他拿出手机，点开某张卡的银行收款记录，“这两笔钱， 是你打给我的吧？七月份一笔，八月份又是相同的一笔。怎么，上回我没拿你给的卡，你就给我来这套？” 　　“你别想太多，我之前在S城兼职做了一阵模特，赚了不少钱， 学费和生活费都足够了，这是孝敬你的。” 　　他一脸理所当然，“我马上十九周岁了，放在国外，也该是独立的时候了。” 　　对方虽然每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但曲思恩总觉得这小子没对他说实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怪他自己，早年领养他之后，没怎么管过他，吃饭睡觉生病统统丢给阿姨，总以为已经领了他回家，也给了他很好的物质待遇，完全足够了。 　　直到上次两个人谈话，他弄清楚了他高一转学那件事的真正原因，才觉得自己这个爸爸做的失败。 　　那时候，他自己心里一直都很清楚霍曦尘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是前女友背叛他后生下的孩子，尽管因为早就不爱所以也不恨，但到底不可能真的把对方当做亲生儿子那样去关心和照顾。 　　而霍曦尘，却是真心真意将他当做父亲看待。他在乎他，远比他以为的要深的多。 　　他每次一想到他上次说的那句因为“太在乎了”，就心头发热。 　　迟迟苏醒的父爱在曲思恩心头回荡，桌子对面的少年已经有了青年的身形和轮廓，长相是真的好，身高也优越，他心中有点骄傲。 　　他没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而是换了个方向：“那你现在住哪？” 　　“一个朋友家里。”霍曦尘看向他。 　　“朋友？你在S城有朋友吗？是谁，我认不认识，住他家里方便吗，会不会影响别人？” 　　他想起昨晚那个黏腻的亲吻，还有指尖的触感，眉眼都柔和下来：“很方便，她是一个人住的。” 　　“行吧，过两天有机会找他出来一起吃个饭，也让我谢谢人家。” 　　“再说吧，她很忙的。” 　　曲思恩点点头，没再多问，之后又问了他选科目上的一些事。 　　他原本还以为他会选择艺术类的专业，结果最后他居然选择了心理学专业，而美术只是他的副修科目。 　　“这个专业虽然也冷门，但还是不错的，相比画画而言，更踏实一点。我有认识的院长，等假期的时候可以过去实习，从助理做起。” 　　霍曦尘没说话，选择心理学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童年的经历，而美术虽然只是副修科目，但他同样重视，最近他又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 　　这次是国际类的比赛，亚洲区范围，他想试试看自己的水平。 　　别人可以边玩边学习，轻轻松松的度过大学四年，但他不行，时间对他来说非常宝贵，他需要倍速成长。 　　两人在咖啡厅坐了一个多小时，曲思恩知道他还要去学车，便放他离开了。 　　———— 　　曲思恩大约在S城待了一个星期，公事和私事全部处理完之后就打算回去了。 　　临走之前，他再次提起要请他那个朋友一起吃顿饭，结果自然被霍曦尘找借口拒绝。 　　这几天中间曲思恩也打过几次电话给他，提过请对方吃饭，甚至表达过买点礼物上门探望感谢那个朋友的意向，但无一例外，都被霍曦尘拒绝了。 　　有几次他晚上打语音电话给他，他甚至都没有接。 　　以至于此刻，曲思恩终于忍不住狐疑的打量他：“你和你那个朋友该不会是……曦尘，其实女生不错的。 　　我知道，我前几年总习惯性带新女友回家，我也没想到她们当着我面前一套，在你面前又一套……再加上你妈她……可你真的不要因为这样就对女生有什么排斥的想法。” 　　霍曦尘：…… 　　“爸——”他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我很正常。” 　　“我也没说喜欢男生就一定不正常，但是呢，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人生大事——” 　　“我喜欢女生，不喜欢男生。” 　　曲思恩看着他的表情，仍有些狐疑：“是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没见你交过女朋友，你身边围着你转的女生也不少吧？” 　　“你快进去吧，飞机要起飞了。”他插着裤袋，面无表情的催促，“有时间早先去餐厅吃饭，别总上了飞机又嫌弃机餐难吃。” 　　“臭小子。”曲思恩嘀咕了声，但还是能从对方的话里听出关心之意。他笑了声，迈步走了进去。 　　霍曦尘送走曲思恩后，取出手机看。 　　已经是星期天下午四点多了，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再去海洋公园，他叹了口气。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曲思恩来了S城一周，一次都没找过姜未橙，这说明不管他心里曾经怎么想的，至少现在他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他打开微信，给姜未橙发消息：我送完我爸了，我们去吃火锅吧，今天超级想吃火锅！ 　　片刻，姜未橙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他常用的表情包：【可爱鼓掌熊甜甜】 　　他一看就知道她在画设计图，灵感来了没空回消息，所以回了个表情包。 　　他给她发语音：“我现在回来，大概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你先忙吧，我们六点去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姜未橙：【卖力点头熊甜甜】 　　他看着图片上可爱甜萌的小熊，轻轻笑了笑。 　　———— 　　姜未橙自然知道曲思恩来S城的事，她心里多少有点尴尬，总觉得自己好像拐走了对方青春鲜嫩刚刚成年的儿子。 　　她原本也想，如果对方来电话表示叙旧吃饭之类，她肯定会婉拒。 　　不见面就这么尴尬了，见了面的话……所以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现在对方来去全程都没有给她发一个消息，她心里反倒放松。 　　这一周她挺忙，早出晚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公寓里已到处是霍曦尘生活的痕迹。 　　她换鞋的时候，发现鞋柜里多了三双同款不同色的球鞋。 　　她去洗手间，发现了摆放整齐的刮胡刀、泡沫罐和爽肤水，旁边还有个专门放他耳饰耳钉戒指手镯的玻璃盒。 　　她走进他的卧室，发现衣柜里挂上了四季衣服，靠窗的桌子上是电脑和各种书籍。 　　她去客厅，发现靠窗的地板上散落这几张素描半成品，而一侧的木质矮几上，则摆着他作画的工具。 　　他一点点的，把他原本放在酒店的东西都搬来了。 　　姜未橙后来打电话去酒店询问，果然听到那边说他已经退房。 　　她啼笑皆非，几次想开口，可转念一想九月份一到他就得去学校宿舍住了，届时只有周末才会在她这边。 　　而且，酒店用来过渡可以，确实不方便长期住着，想自己动手做点吃的，洗衣服之类都不行。 　　最主要的是，没有归属感。 　　她知道他很贪恋这种归属感和安全感，加上他除了第一晚过来时对她做的有点过分，之后几天都懂得“适可而止”，其实已经是在示弱了。 　　所以，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反而又在客厅划开一片区域，在靠近西南角的大书柜前给他买了张方便作画的桌子，又去买了画架颜料素描本之类的搁在上面。 　　那天霍曦尘回来晚，看到她给他买的东西愣了好一会，怔怔站着看了很久，久到她都忍不住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她拉住他的手，结果他却侧着头避开和她对视。 　　姜未橙看着他的样子，什么都没再问，伸手在少年的黑发上轻轻的揉了又揉：“虽然公寓只是租的，但我签的是两年租约，两年之内，这里就是家了。” 　　她顿了下，把声音放的更温柔了一些，“只要你想，这里也是你的家。” 　　少年依然固执的侧着头不看她，可是手指却紧紧的拽紧了她的手指，那么用力，仿佛溺水已久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一旦握住就死也不会松手。 　　姜未橙侧头，从落地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她知道，他大概又想起了从前。 　　姜未橙有点心疼，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靠过去。果然，只是片刻，他便回搂过来。 　　她听见他有些哽噎的嗓音在自己头顶响起：“要一直都对我这么好……”顿了顿，补充，“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欢他了，她不要他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年少时的情感总是炙热如火，喜欢一个人便是一往无前，哪怕让自己低入尘埃也在所不惜。 　　说真的，那时的确是她先喜欢上何温，也是她倒追，但如果论起情感的深度，她真的比不上霍曦尘。她能感觉到他日渐汹涌的情愫，如同让人颤栗的巨浪。 　　而一向理智的她，却一点退离的想法都没有。 　　哪怕置身海啸的中心点，也不想避开分毫，只想伸出手，更用力的将面前这个少年抱得更紧。 　　———— 　　姜未橙最终还是在九月中旬时飞了意大利，主要参加这次交流会的有不少国际知名的设计大师，每个人都会分享案例。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 　　如今“秋色”渐上轨道，销售额也一直稳步提升。在这个基础上，她有了更大的野心。 　　百分之五十的提升目标只是基准，也就是及格线，如果她有能力，自然想要做到更好。所以，在努力做好设计总监本职工作的同时，她也需要不断的更多的提升自己。 　　这次的设计交流会，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她原本是一个人过去的，关雨晴是助理自然要跟着，后来东翼的主设章微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跟在她身边各种说好话。 　　他还表示自己有年假，机票酒店一切食宿交通他都会自己搞定，只需要她带他进场即可。 　　其实亚仁、东翼和新百衣这三家公司里，她最欣赏的设计师就是章微，他擅长男装，设计用色非常大胆，常有非常特别的想法。 　　只是他的风格和“秋色”如今定位的主题风格不太符合，所以很多时候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发挥自己。 　　甚至可以说，有些浪费和屈才了。 　　姜未橙待他，一直都有点自己的私心，之前也曾找机会问过对方对打工和创业这两者的想法，他其实更偏向后者，尤其如今自己的风格和“秋色”不太一致。 　　但创业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单靠一个人不行，得遇到好的团队才行。 　　她没有和他再深聊下去，有些事还不到时候，不过这次的交流会倒是个好机会，让她可以更多的了解章微和他的设计理念。 　　最后，飞意大利的成员变成了三人。 　　同样消息灵通的，还有何温。 　　“听说你后天要飞意大利，可能会在那里逗留一两个星期？”这天在亚仁散会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询问。 　　这阵子，何温非常安分。 　　她知道，用这个形容词好像有点怪。 　　但比起之前各种行为：不承认分手、总想和她谈谈、蹲守在她公寓楼下、话里话外的想要复合、甚至为她揍了某个品牌大佬、时不时和霍曦尘怼在一起……他最近这些日子，真的能用安分来形容。 　　甚至之前数次找她，都只是纯谈公事。 　　这次似乎也一样。 　　“你放心过去，亚仁这边我会盯着，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次时间和你报备。”对方一脸正色，清隽脸孔看着有些消瘦，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精神很不错，“还有——出门外在，自己一切都要小心，我知道你很独立，但我还是想啰嗦一句。” 　　他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自说自话，这样几句话，她也不能当没听见：“谢谢。” 　　他失笑，眸底似有失落，却又转瞬即逝：“未橙，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 　　“还是要的。”她礼貌笑了笑，带着关雨晴走出会议室。 　　姜未橙并没有发现，在她转身之后，片刻前还温柔笑着的男人瞬间落下所有表情，深黑的眼睛一路目送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 　　这天下班后，她去医院看了苏桃。 　　她这阵子情况不错，没了网上那些糟心恶毒的造谣和攻击，她身体和心情都恢复的很快。 　　安凯时不时会过去看她，虽然每次逗留时间不长，但姜未橙仍不免会多想一点。倒是苏桃，淡定的很，像是受过一次极致的情伤，在这方面完全看淡了。 　　这期间，从慕数次乔装打扮想要探病，无一例外都被苏桃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心软，也知道从慕如今肯定很狼狈很凄惨，所以在她完完全全把这个男人忘记之前，她不想见对方。 　　另外，她还告诉姜未橙，她今天白天已经电话委托了中介公司替她卖房。 　　她准备把两套房子都买了，除了后期从慕出道后买的那套大平层公寓，她将自己当初买的那套小房子也一起卖了。 　　小房子见证了她的甜蜜爱情，大公寓却是两人分道扬镳的开始。 　　她一样都不想留，准备卖房的同时再买一套百平方米的小公寓，地段无所谓，安保系统一定要好。 　　对她的决定，姜未橙一概点头说好，她能有自己的主意就好，现在的苏桃才是她认识了很多年的那个苏桃。 　　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逆境，陷入逆境的时候没有几个人可以保持一贯的脾性和冷静。 　　所以，这也是人需要朋友的原因，最惨的不是深陷逆境，而是当一个人陷入逆境时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可以拉他（他）一把。 　　———— 　　时隔一年多，再次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很多感觉都变得不太一样。 　　相比三年前走出机场的自己，这一次她心里有了更成熟的目标，也更加自信沉稳，这就是人的成长。 　　霍曦尘在她开机后立刻来了消息。 　　她飞的那天霍曦尘还在军训，军训时期不能随便出来，他原本想要装病请假，但被姜未橙制止了，他当时不怎么高兴，在电话那头抱怨她根本都不想他。 　　军训十多天，他也十多天没见到她，都快想死她了。 　　只是她并不为所动，告诉他大学军训就这么一次，以后会成为很珍贵的回忆，让他好好享受，多交朋友，不要胡闹。 　　他当时挂电话前信誓旦旦的说在她出差期间绝对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也绝对不会主动给她发消息，决定一定要等她先打电话先发消息，让她尝一尝想念的感觉。 　　可惜，打脸总是来的太快。 　　他在宿舍里算着时间，从她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抓心挠肺的想。 　　他的橙橙这么优秀，受邀参与国际级别的设计交流会，远赴米兰，会认识诸多设计新贵，大师人物，会穿着漂亮的晚礼服惊艳穿行在酒宴中……而他，却还在参加大一军训。 　　想想就令人烦躁。 　　霍曦尘一旦烦躁，心情表情都不会太好，虽然因为精力无处发泄，几次超额完成军训而让教练屡屡表扬，引起这届新生的关注。 　　但同时，和他出色入学成绩、漂亮长相、卓越体能一起出名的，还有他的冷漠和不好接近。 　　于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一心理系那个生人勿近的漂亮新生”就已经成为他的标签。 　　他熬了一整个白天加晚上，算着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凌晨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到了没有。 　　她很快回了语音过来：“刚到，你那里现在是半夜了吧，我这里太阳还没落山，夕阳很美，下次有机会一起来吧。” 　　他戴着耳机，反复听着这句语音，终于在睡着前发了三个字过去：我想你…… 　　前往酒店的车上，姜未橙看着这三个字，手指轻轻摩挲屏幕，缓缓笑了笑。 　　她有一个很黏人的小男朋友。 　　九天后，姜未橙提前结束米兰之行，在故意没有告诉霍曦尘的前提下悄悄回了国。 　　抵达S城刚好是25号早晨，公寓里静悄悄的，他军训虽然结束了，但因为她不在，所以他暂时住在学校宿舍里。 　　回程的机票她升了舱，是一路睡回来的，此刻洗了个澡更加精神饱满，她换上柔软舒适的休闲服和运动裤，稍稍上了点淡妆便出了门。 　　她直接开车去了S大，这里也是她的母校，对学校内部她再熟悉不过。 　　她戴着墨镜，一路走过绿荫小径，最后在男生宿舍楼外的树荫下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发消息，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结果手里的消息才发到一半，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从宿舍楼里出来。 　　对方五官俊美，眉眼清冷，正是大半个月没见的霍曦尘。 　　大半个的军训下来，他稍微晒黑了一点，但还是一样的帅，甚至更帅了，在柔软的少年感里多了一份属于男子的硬朗味道。 　　她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似乎不是因为看到自己才下的楼，于是悄悄躲到身旁的大树后，在少年经过时，从他背后垫起脚捂住了他的眼睛：“你的生日礼物已送达。” 　　少年几乎在她捂上他眼睛的第一秒就将人惊喜的揪进怀里：“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个活动，赶不及回来陪我过生日吗？” 　　她搂着他的腰冲他笑：“那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我都快想死你了！”他捧住她的脸，嘴唇就要落下，但却在亲上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 　　霍曦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纠结，他侧头朝小径的另一头看去：“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顺着他视线看去，那里有人正缓缓走来，对方衬衣西裤，衣衫革履，气质成熟优雅，额发后梳，露出俊雅的眉眼。 　　霍曦尘低低叹了口气：“我爸他突然又来了，然后说要给我庆生，他很难得能记住我生日，又很难得正好在S城，所以……” 　　姜未橙：…… 　　曲思恩缓缓走近，树荫下的两个人还抱着一起，想要分开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没看见是一回事，都已经被看到了，霍曦尘也不想再故意撇清，于是也就抱着没松开。 　　曲思恩的思维在看清树下的两人时停摆了一下，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其实第一眼见到姜未橙他的心情是意外和喜悦的，毕竟很久没见了。 　　他下意识就笑了起来，但这个笑容还没展开就直接僵在了他的唇边。 　　幻觉吗？ 　　为什么他会看见自己曾经心仪过的女人和他的儿子抱在一起？ 第41章 　　咖啡馆一角。 　　桌上的气氛有点僵。 　　曲思恩自坐下后， 一直靠着沙发，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看着桌对面的两个人，仍旧没有从震惊的心情里回过神。 　　安静到几乎凝滞的气氛下， 姜未橙低头摆弄手机，看起来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霍曦尘看了会窗外风景， 也低头去看姜未橙的手机。嗯， 她正在很忙的打游戏， 无脑消消乐那类的。 　　曲思恩敲击桌面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他烦躁极了， 最后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前，绅士习惯作祟，还是朝姜未橙问道：“介意吗？” 　　霍曦尘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我爸问你话。” 　　姜未橙抬头， 这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自己。她冲对方轻轻摇了摇头：“不介意。” 　　一问一答之后，三人再次陷入诡异沉默。 　　曲思恩低头点了烟，默默抽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最近是真的一直在思考从前——或者说是反思从前， 也和差不多年纪的朋友交流过这件事。 　　对方和他比较熟，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对他在照顾孩子这一块，确实没有一个人恭维的出来。 　　他这情况， 和其他从孤儿院往家里领孩子的还不一样，那些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的期待和落差不会太大。 　　但霍曦尘不同，他一直以为他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孩子从小被唯一的亲人虐待、冷暴力，如今以为他是唯一的血亲， 又是男孩子特别孺慕的父亲，他对他的情感和期待完全可以想象。 　　可这些年，他甚至从来没有坐下和他好好聊聊天。 　　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了，遇到的女人（能追到的）似乎来去都那样，他也没什么结婚的意愿，所以对生孩子这块也渐渐看淡了。 　　至少，他还有霍曦尘，他想对他好，想要尽量弥补这些年对他的疏忽，想洗心革面当个称职的父亲。 　　他想着以往似乎没怎么陪他一起过过生日，这次便看着日期亲自来了S城。 　　结果，可真是惊喜啊…… 　　曲思恩觉得自己牙疼、头疼、脖子疼……哪哪都不舒服，尤其看着桌对面两个人靠在一起看手机的画面，他儿子的脸都快贴上人家的脸了，身体也挨得那么近。 　　他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两下桌面，开口：“你们两个，能坐远一点吗，稍微离远一点，我心脏有点不行。” 　　霍曦尘缓缓抬头，眸光静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尽快适应的好。” 　　姜未橙原本就觉得不好意思，听到霍曦尘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揪了一下他的腿。 　　结果，他直接唉哟了一声，回头看着她，眉宇间的清冷理智瞬间被委屈控诉取代：“橙橙你干嘛？捏的我好疼，别闹了，要闹等回家，到时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姜未橙：…… 　　——这特么的到底谁在闹：） 　　——你连你爹都不放过吗？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咦，怎么这个表情~”他看着她满脸的戏谑调侃，原本想凑过去亲一口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真怕自己一下子对曲思恩刺激太大，让他原本一颗健康的心脏闹出问题。 　　所以最后，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作罢了。 　　只可惜，就连这样的动作曲思恩也觉得辣眼睛。 　　他烦躁的吸了口烟，伸手撑住自己额头，连带捂住眼睛：“所以，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呛烟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你们两个同居了！？” 　　姜未橙瞥了霍曦尘一眼，朝曲思恩道：“只是住在同一套公寓——”她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公寓挺大的，而且他平时住校，只有周末会过来住。” 　　霍曦尘一看自家这位“恋爱脑”爹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想歪了，虽然对于自己和姜未橙的“进度”他心里也极其不满，但这个时候就有说话的底气了。 　　他轻轻嗤笑了声，“爸，我和你不一样的。” 　　——不像你那么随便，今天认识，明天恋爱做爱海誓山盟一条龙。 　　曲思恩大抵能猜出他的未尽之意，虽然很想反驳，但事实上，的确是不同的。 　　他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确实没能和哪个能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之后还保持清清白白的关系。 　　有时候，哪怕他不主动，那些女人也会主动。 　　无论一个男人平时有多绅士，在某些方面，都有着同样的秉性。毕竟，那么温柔可人的女孩子都主动了，他们又怎么舍得拒绝。 　　他揉着太阳穴，按灭烟头，再次问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搞在——不，在一起的？” 　　他头疼的连说话都嘴瓢了，说完后瞥见姜未橙微微蹙眉的表情，心知她对自己刚才的嘴瓢不满。 　　虽然他现在非常清楚明白，她和自己已经完全成了平行时空，压根不可能再有交集。 　　但莫名其妙的，被她这样拧眉看着，他还是会觉得有点心虚，心里十分不想被她讨厌。 　　因为，他又多加了一句：“我到底当了多久的傻瓜？” 　　“没多久。”姜未橙锁掉手机搁在一旁，坐直了身体，进入正式对话状态，“差不多我生日的时候吧。” 　　“你生日？” 　　“七月十七号，我们是那天正式在一起的。” 　　“那之前呢，你们两个谁主动的？” 　　类似审问的口气让霍曦尘不满，他正要开口，姜未橙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手，然后打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塞给他，任他揉着玩。 　　“曲教授，您问的是我们两个谁先喜欢上对方吗？”她笑了笑，开始用敬语，“应该是您儿子吧。” 　　他自然知道姜未橙有点不高兴了，但他刹不住车，有些事，他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 　　“他之前突然跑去S城打比赛，我让你方便的话去看看他，那时你们——” 　　“没有，还什么都没有。” 　　“去年圣诞节后没几天，我曾经在曦尘朋友圈看到一张照片，那个——” 　　她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对，我咬的。” 　　“所以，你们两个那时候起就已经……” 　　“您是想说暧昧吗？大概吧，但其实当时我挺生气的。” 　　她说完，看着对方，“还有其他事想知道吗？机会难得，一起都问了吧。如果都问完了，我们要走了。今天是小尘生日，我们还有其他安排。” 　　“走？”曲思恩的视线落在霍曦尘身上，“我知道今天是他生日，我就是来给他过生日的，怎么了，你们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他说着，又点了一根烟，俨然一副要跟全程的打算。 　　“爸，我们要去海洋公园，那里不太适合你。”霍曦尘淡淡看他一眼。 　　然而，曲思恩完全不为所动，“所以呢？说好我过来陪你过生日的，你现在这是要把我甩了吗？” 　　霍曦尘扬了扬眉，刚想开口表示可以晚上的时候再和他吃饭，姜未橙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好啊，那就一起去。” 　　霍曦尘：…… 　　——认真的？ 　　——别啊，好不容易可以两人世界。 　　虽然霍曦尘心里不乐意，但既然姜未橙开口了，他没再多说什么。最多让他跟着，他们两个玩他们自己的呗。 　　曲思恩这次来S城没有开车，是坐动车过来的，姜未橙从一旁的学校停车场将奥迪开了出来，停在路边示意两人上车。 　　曲思恩下意识就去拉副驾——在他潜意识里，成年人应该和成年人坐。 　　但霍曦尘却在他拉开副驾的门后，一个侧身上了车：“爸，我要和我女朋友坐，你去后面。” 　　曲思恩：…… 　　他开始觉得刚才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表示要和他们一起去海洋公园。 　　———— 　　霍曦尘十九岁生日过的非常难忘。 　　这天，他最爱的女朋友假装要忙工作，但悄悄买了机票从意大利赶回来，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礼物，一个意外惊喜。 　　但同时，这个惊喜也成为了他父亲的“惊喜”。 　　最后，他的父亲还非要加入他们的海洋公园约会。：） 　　姜未橙在发动车子之后，没有马上开，而是拿出手机给万能助理关雨晴打了电话。 　　她和关雨晴以及章微是一起升舱回来的，三个人都在飞机上休息过了。 　　电话打通后，她先询问对方睡没睡，得到否定的答案，她让对方准备一下，今天有个临时工作，让她穿休闲舒适一点，带好外出的常用物品，半个小时后下楼等她。 　　霍曦尘已经明白过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曲思恩，朝他轻轻一笑。 　　姜未橙开车，接上了关雨晴，对方坐定后，便习惯性的问姜未橙自己今天工作是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你去过海洋公园很多次是吗？” 　　“是的，姜总监。” 　　“嗯，你今天的工作，是招待好你身边这位曲教授，务必做好他的导游，让他有一个舒适的海洋公园游玩体验。” 　　姜未橙说着，看向后视镜中微微蹙眉的曲思恩，朝他礼貌一笑，“曲教授，为了怕您尴尬，所以找了我助理过来，届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 　　“曲教授您好！”关雨晴微笑礼貌打招呼。 　　曲思恩：…… 　　曲思恩这人有一个毛病，当然也可以说是优点，那就是对待女性非常绅士，从来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哪怕有时候约会的时候发现对方诸多毛病，他也不会当场表露出来，而是会继续完成这一次约会，最多下一次不再见对方就是了。 　　所以，面对礼貌的关雨晴，他根本说不出来拒绝。 　　四个人的海洋公园之行就这么开始了。 　　除了一开始在买票的问题上产生一点分歧，一切进展暂时顺利。 　　霍曦尘一入园就拉着姜未橙去了一旁礼品店，给自己和姜未橙挑一样的北极熊头饰，两人互相戴头饰的时候，曲思恩就站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闪闪发亮。 　　这种感觉直至他看到身侧的关雨晴时，才稍微好一点。 　　相比之前去过的主题公园，海洋公园的行程要悠闲很多，一路沿地图各处参观就行。 　　霍曦尘一开始还顾及着姜未橙，只牵着她的手，但等到一场海豚海狮表演看完，他完全嗨了，长手一伸直接勾住她的脖子将人拖进怀里，黏着她抱着她，还时不时在她脸上亲几口。 　　姜未橙看着少年飞扬的眉宇和孩子气的明朗笑容，半点挣扎都没有，他想怎样都随他去。 　　霍曦尘大概也感觉出来了，搂着她贴住她耳朵问道：“你不是之前还挺顾及我爸的吗，怎么现在这么配合？” 　　“他不就是想看才跟来的吗，这又没什么，想看就让他看呗。” 　　她这个人，主观意识上都会先以礼待人，除非对方不小心碰到了她那条线。 　　今天曲思恩的话以及态度，就不小心碰到了那条线。 　　所以，他想来她就让对方来，他想看她就大大方方给他看，他有质疑就随他去。 　　说到底，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并且从头到尾，她都只把对方当长辈，他那些单方面的追求并不代表什么，也根本没立场用那种态度说话。 　　最重要的是，霍曦尘已经成年了。凭什么他不想给父爱的时候，就把他丢在一旁什么都不管，他突然想给父爱了，又各种插手？ 　　她伸手回搂住霍曦尘劲瘦的腰，笑着反问他：“那你高兴吗？” 　　“嗯。”他重重点头，表情乖极了。 　　“高兴就好，今天是你生日，一切都由你做主。” 　　霍曦尘眸光一亮，耳朵也同时红了起来，他再次贴住她耳朵，问她：“那今天晚上，我可以……” 　　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堆酱酱酿酿的东西，全是他自己梦里曾经梦到过的画面。 　　他也知道，一下子走到那一步目前阶段还不太可能，但是看一看，碰一碰，用手之类……他觉得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姜未橙耳朵都被他蹭红了，这家伙得寸进尺的功夫渐长，大庭广众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她直接将他的脸推开：“我没手，要用就用你自己的手去！” 　　被拒绝的霍曦尘一脸颓。 　　缀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曲思恩看着前面亲亲抱抱又打打闹闹的两人，重重叹了口气。 　　一路玩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两人有时候说的话和梗，他根本就听不懂，想接话都接不上，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情侣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暂时还无法接受罢了。 　　———— 　　晚餐曲思恩没有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到了城里就表示先回去酒店。 　　“真的不去？橙橙今天为了特意照顾你的口味，定了分子料理，那家在S城很有名的，很难定位。” 　　霍曦尘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儿子带着女朋友孝敬长辈的感觉愈发浓郁。 　　曲思恩内心抗拒极了，想他一个黄金年龄的钻石单身汉，不久前还被小姑娘追着示爱，怎么突然就成了需要被孝敬的长辈了？ 　　尤其这个孝敬他的对象还是他曾经很用心喜欢过的姑娘…… 　　这种感觉，令人头秃。 　　虽然他也很想去那家分子料理店尝尝，但还是算了吧。 　　于是，曲思恩再一次拒绝了晚餐邀约。 　　他站在酒店大门外，拍了拍霍曦尘的肩膀，用视线余光瞥了眼一旁奥迪车上的人，朝他道：“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哪怕没有我这茬，你们两个也不合适。” 　　这话是霍曦尘最不喜欢听的，尤其从曲思恩口中说出来：“怎么不合适了，不就差了六岁？” 　　“小子，你们差的哪里是六岁啊，你们差了一整个社会啊！你看看她，毕业才多久，现在是什么职位，年薪多少，开的是什么车！她又这么年轻漂亮，她这个条件，连我都不敢说绝对配得上，你——” 　　“爸。”霍曦尘眸色深幽的打断他，“以后别再扯上你了，若是不知道情况的外人听了，会误以为她真和你有什么。这对她不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霍曦尘神情冷淡，眸光却很认真。 　　他在告诉他，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容不得她遭受一点流言蜚语的可能。 　　曲思恩叹了口气：“好吧，这些话我以后不再提。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只要你和她在一起，她面临的非议绝对不会少。 　　她比你大六岁，人们总是对年少的那个比较宽容，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一旦发生点什么事，引来关注和议论，所有的压力都会朝着她而去。” 　　“我会保护她，只要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付出所有去保护她。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 　　曲思恩有些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年，曾经伸手就能抱起来的男孩子，曾经又瘦又小的他，已经不知道何时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他就这样表情静淡的站在他面前，没有情绪激烈的对天发誓，也没有故意大声的告白，就只是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轻轻说出那两句话。 　　却带给曲思恩极大的震撼。 　　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追逐过的，早已随着年龄增长，随着一段段来来去去的恋情一起逝去的东西，似乎又因为霍曦尘的话而回到他面前。 　　那是纯粹的真和义无反顾的勇气，真心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于是，他什么都没再说，抬手再次拍了拍霍曦尘坚实的肩膀，转身走进酒店。 　　———— 　　九月的尾巴消无声息的过去了。 　　霍曦尘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他周一到周四住校，每个周末都会回姜未橙那里住三天。 　　他把自己的学习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所以平时几乎没有空出来和她见面，也因此每个周末他都会待过星期天，等到周一上午的时候再去学习。 　　姜未橙上班时间没那么早，所以每周一都会提前出门，先将他送至学校，再去上班。 　　她通常把车停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旁，一般也不会下车，她虽然低调。 　　但显然霍曦尘不属于低调的那挂，惹眼的长相让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被人侧目注意。 　　于是，在成绩出色、俊美外表、卓越体能以及生人勿近等等标签之后，他又多了一个新的标签。 　　传闻，大一心理系那个霍曦尘被富婆包养了。 　　证据如下：他每个周末都会离校，周一才回来，可有人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是H城人；他前后拒绝了几波女生的表白，这里面还有两个貌美有才的系花；有人几次见过他从包养他的那个富婆的车上下来，是辆奥迪，一看就很贵…… 　　这些传闻，自然也传到了霍曦尘耳中。 　　对此，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对他来说，时间太宝贵了，他想要在大一的时候把大二的学科修完，这样大二结束时他就可以开始实习了。 　　他这么忙，连和同宿舍的男生出去吃饭聚会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 　　之后，谣言愈演愈上，直至这天周五。 　　周五下午，姜未橙提前完成工作，因为早下班就去了S大接他，她停完车后一路晃进学校找他。 　　然后，她在学校里目睹了一幕唯美的表白戏——被表白的对象，正是她那位黏人的小男朋友。 第42章 　　女生是大二新闻系的， 校篮球队经理，长相清纯，从小学舞蹈， 气质也很好，最主要的是家境优越。 　　“……真的挺希望你能来参加社团活动的， 我看过你军训时的成绩， 你跑步速度很快， 弹跳力也好，加上身高， 不打篮球可惜了……其实你学习成绩已经很好了，可以适当参与一下学校的活动，篮球队的人都很好的，你一定可以和他们成为朋友， 这样一来，有些谣言就不会传的那么过分了……” 　　周瑶顿了顿，仔细看着面前学弟的表情，生怕说错话， 惹得对方调头就走。 　　但还好，对方坐在树前的长椅上，虽然低着头没看她，但是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从她的角度看去， 面前的少年五官俊美气质干净，再加上成绩好受教授喜欢，入校至今遭遇了好几位系花的表白，也难怪学校某些人嫉妒的不成样子。 　　真是可笑，从奥迪车上下来就一定是被富婆包养了？就不能家里有钱吗？ 　　她还每天开宝马来上学呢，怎么不说她也被包了呢？ 　　“你真的应该交一点朋友唉， 起码别人因为妒忌你说三道四的时候，还有人能帮你说话，我反正是不信的。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人……对了，我叫周瑶，是大你一届的学姐，我从你入校开始就注意你了，对你很有好感，想和你交个朋友。” 　　周瑶一贯有自信，既然有好感就大大方方的表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还有，下个月我过生日，想在周末进行一次露营活动。我爸在郊区有一个农庄，平时都是自己人在玩，地方挺大的，好多同学都会去，你也一起来，好吗？” 　　霍曦尘终于抬起了头，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看着冷冷淡淡的，可长得好看的人哪怕面无表情，也依然好看。 　　周瑶学姐常年四平八稳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下，随后开始抑制不住的加速。 　　霍曦尘伸手将两个耳朵上的耳机拿下来，眯起眼一脸不悦的看着她：“能让开一点吗，你在这里站很久了，把阳光都挡掉了。”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泛冷，他看中这里安静人少，又是去他宿舍的必经之地，所以才在这里听一会录好的课。 　　周瑶才加速的心瞬间冻结：“你、你一点都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听到了。”在听录音的隙他的确有听到几句，“抱歉，我没什么时间交朋友，还有，你不该盲目相信我，事实上我的确是被富婆——” 　　下面的话，被突然伸过来的漂亮纤长的手给捂住了。 　　那只手白皙柔嫩，指甲染着淡淡橘色，手腕上一只C家的镶钻手镯，愈发衬得肌肤如玉，腕骨纤细。 　　手的主人站在长椅的后面，一手捂住霍曦尘的嘴，一手揉着他头发将他的脸压低，随后冲面前的女生笑着开口：“抱歉，他喜欢胡说，你不要听他乱说。” 　　周瑶愣了一下，对方很漂亮，明显不是学生，穿着和指甲油同色系的复古休闲西装外套，内搭雪纺长款连衣裙。 　　半休闲半OL的风格，和她的气质很搭，看着优雅温柔又气质。 　　她的眼睛尤其漂亮，是淡淡的茶色，似乎因为发现她在打量她，于是朝她轻轻笑了笑，周瑶的心脏莫名其妙又开始砰砰乱跳。 　　“你是……” 　　霍曦尘拉下捂住他嘴的手，回答：“她就是传闻里包养我的富婆，确有其人，不需要你相信我——” 　　话到一半，再次被姜未橙不客气的堵上。 　　“你再乱说今天继续住学校不要回去！”她简直莫名其妙，哪里有人这么败坏自己名声的。 　　她声音凌厉的警告完，又朝周瑶温柔的笑了笑，“抱歉，他不懂事，我会教育他的。我不是什么包养他的富婆，我是他女朋友。” 　　“你凶我……”霍曦尘委屈的低声抱怨，但是完全被姜未橙无视了。 　　“哇……”周瑶再次被她的笑容美到了，“姐姐你好漂亮。” 　　姜未橙愣了下，回礼：“谢谢，你也很漂亮。” 　　被美女姐姐称赞，周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久前还看中人家男朋友，冲着人家男朋友表白，现在对方居然夸她。 　　因为不好意思，周瑶和对方自我介绍后，再次开口说了自己生日的事，这次则是直接邀请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表示届时其他同学看到他们，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谢谢你，我们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 　　“不用客气，那姜姐姐我先走了，再见！” 　　周瑶走后，姜未橙在长椅另一头坐下，问了一番谣言事件的来龙去脉。他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不甘不愿的说了。 　　听完之后，她拧眉看着他：“别人都说相信你了，为什么还要和人家胡说八道？” 　　这回他没有回答她，甚至侧着头不看她，俨然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姜未橙刚才听见他胡说八道的气还没消，见他这样也不想去哄他，于是两人起身，一路静默不语走到停车处上了车，又一路静默无语的开回了公寓。 　　———— 　　车子是霍曦尘开的，他之前就拿到了驾照，男生学车总是特别快，正式上路前也有载着姜未橙在比较空旷的地方开过几次。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冷战，起初，姜未橙是真的有点生气，所以不想理他。但后来，当她发现霍曦尘似乎比自己更加生气时，她心里那点气很快就没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她确实感觉到了一种新奇感。 　　两个人正式交往以来，他几乎化身百依百顺小奶狗，尤其在苏桃出事那阵子，又体贴又懂事，哪怕她很少时间陪他，他也从来不闹情绪。 　　后来他住进她公寓，就更乖了，只要他在，家务活基本都是他做的，有时她下班晚，可一回家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吃，那阵子霍曦尘简直将二十四孝男友诠释到了极致。 　　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这只小奶狗的本质其实是狼。 　　她觉得，他能生气也好，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太过和平也不是好事，尤其像他们这样的恋爱情况，能生气、能冷战，最后才能让问题浮出水面，最终解决。 　　于是，当霍曦尘还陷在情绪里生气时，姜未橙的思绪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可预见的终点。 　　她回到公寓后，卸了妆，换了身柔软的长袖居家服，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便坐到客厅西南角的设计桌前开始工作。 　　傍晚时分，向来是她灵感最好的时候，这套公寓空旷安静，朝南的落地窗外是沉浸在夕阳余晖里的城市。 　　她专注于设计，慢慢的渐入佳境。 　　等到她落下最后一笔，满心舒畅的停下时，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 　　她坐在那里舒展一下脖颈和手臂，隐隐约约的却感觉到有一道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用视线余光瞥了眼目光来源处，果然看到了斜靠在沙发上的人。 　　他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书，长睫低垂，俊美的侧脸线条严肃，一副专注学习的模样。 　　姜未橙忍笑，看了下手机，已经晚上七点了，她稍稍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问道：“不吃饭吗？” 　　霍曦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抬头看她，但她却有种对方耳朵微微动了动的错觉。 　　她站在那里等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声音冷淡的很，只有两个字：“不饿。” 　　“嗯，那好吧，我自己下楼去吃个面。”公寓对面就是一排餐厅，简餐饭店面店超市夜宵都有，非常方便，这也是她当初在这里租房，并且租约一签就是两年的原因。 　　她也没换衣服，随意取了件薄薄的长毛衣开衫，拿了手机就直接出了公寓。 　　公寓门关上后，沙发上原本“专注学习”的人缓缓抬头，皱着眉哀怨的看着大门方向。 　　她居然真的一个人下去？ 　　原本今天周末，他以为可以和她一起好好约个会吃顿大餐的，所以中午吃的不多，这会早就饿了。 　　回来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独自在旁边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就算了，现在他说一句不饿，她就真的以为他不饿吗！ 　　他可是正在发育中的男孩子，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平时的食量，都七点了，怎么可能不饿！ 　　他心里又酸楚又烦躁，哪里看得进去书。他摘了耳机，搁下书，满心焦躁无处可发，干脆扣着上方的门框开始做引体向上。 　　一口气做了十几个，结果等落地时，感觉更饿了。 　　其实公寓里有吃的，虽然不是什么正餐，但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但他就是不吃，准备就这么饿着，看她到时心不心疼！ 　　霍曦尘独自一人纠结了大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电子锁的声音，他立刻一个冲刺加跨栏，越过沙发背，在原本的位置坐好，拿起书假装沉迷学习。 　　“我给你带了饭，先吃了再继续。”她将一个袋子搁在餐桌上，也没等他回应，就转身回了房间。 　　霍曦尘坐到餐桌前，一边留意房间里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的吃饭。 　　姜未橙再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她身上的居家服换了一身，头发也有些湿。她经过餐桌时没看他，直接坐到设计桌前，继续之前的工作。 　　霍曦尘有些挨不住了。 　　他四天没有见她，原本就想她，可现在人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能抱住亲一亲，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但今天的事，他是真的生气，但可能他纠结着的对她来说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一下子没了胃口，吃了几口，便将东西收拾去了厨房。 　　姜未橙的余光一直在留意他，他从厨房里出来，拿着手机和书进了房间。 　　她转着手里的铅笔。 　　是不是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和他坐下好好聊一聊？ 　　这念头才出现，房间里就传来霍曦尘的声音，他似乎有什么东西找不到，问她有没有看到，又让她进去帮他找。 　　姜未橙没有动，准确无误的说出了他要找的东西的位置。 　　房间里面顿时静悄悄的，没再传来动静。 　　隔了一会，他也洗过出来了，一边擦头发一边去厨房泡咖啡，然后到一半时，又开了口：“你看到我新买的那袋咖啡没有？” 　　姜未橙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新买了咖啡？” 　　“就……前几天，你没收到快递？” 　　她摇了摇头，重新低头工作，隐隐约约似乎又觉察到了幽怨的视线。 　　大半个小时后，没有挨住的霍曦尘再次出声，这回他使出了杀手锏：“我有点不舒服……” 　　姜未橙搁下笔：“哪里不舒服？” 　　他半靠在沙发上：“哪里都不舒服，头晕，难受……”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估计好不了了…… 　　她终于起身，走到沙发前，在他身侧坐下：“头很晕吗？” 　　他看她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我是不是发烧了？” 　　“也没着凉，平白无故怎么会发烧？” 　　他看着靠坐过来的人，声音低软的哼了声，拉住她的手，朝自己额头拉：“那你摸摸看，是不是有点热？” 　　姜未橙忍住笑，一本正经的摸了下：“好像不热。” 　　他见她要走，伸手直接勾住了她的腰，将额头凑了过来：“你等等，手摸不准的，你用额头贴贴看。” 　　“好吧。”她在沙发跪坐起来，伸手扶住他脑袋，将自己额头凑了过去，在贴上之前，她抬头，用嘴唇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嗯，确定了，没生病。” 　　霍曦尘堵在心里那股气，一下子全散开了，他搂住她的腰，使劲朝怀里压，哀怨道：“你一下午没理我。” 　　“你不也没理我？” 　　“我在生气。” 　　“气什么？” 　　气什么？他微微噘了下嘴，该怎么说呢，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纠结的事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他很在意而已。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未橙揉着他的后颈：“可我想听。” 　　他垂下目光，隔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今天过来的时候，应该听到那个女生和我说的话了吧。” 　　“嗯。”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看起来……都没有吃醋，还对她那么温柔……” 　　“那女孩挺可爱的，我对她态度好那是一种礼貌。”她失笑。 　　少年的眸光黯淡下来：“我不喜欢你对跟我表白过的女生态度那么好。”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生气？吃醋赶人？” 　　“嗯，我宁可你不讲道理的生气和发脾气。”至少那样，他能感觉到到她是在乎自己的。 　　人真的很贪心，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想着哪怕她能等一等他，回头看他一眼也好。得到回应之后，却一天比一天不满足，总希望她能爱自己很多，更多，最多…… 　　“那好吧，我下次会试着表现的不讲道理一点。”说完他的问题，该轮到她了，“那你呢，那个谣言，人家都说相信你了，为什么还胡说八道？” 　　“我只是觉得解释要比放任谣言更节省时间。”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交朋友，和朋友解释，让朋友相信他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 　　他已经追的很吃力了，唯恐跑错一步，既然谣言能使得别人敬而远之，那么保持这个谣言也无所谓。 　　“小尘。”她叹了口气，“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我会等你的，你应该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而不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他没说话。 　　她的确说过会等他，可是，能等多久。 　　大学四年，工作又要几年，他才能给她衣食无忧的婚姻承诺？ 　　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这是唯一一个他不敢去问的问题。 　　他知道，对她来说，他只是一段恋情。 　　他在现在这种阶段，去问她婚姻的承诺，未免太过可笑了。 　　他唯有努力再努力，直至自己有能力开口承诺婚姻的那天。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她，亲吻她，用所有的热情来驱散心头的阴霾。 　　亲吻来的又快又急，他将他放在沙发上，甚至一改之前“适可而止”的惯例，手一个劲的探索。 　　可惜，指尖很快遇到的阻碍。 　　他微微离开她的唇，拧眉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洗过了，怎么还……” 　　姜未橙有点无语，知道家里有个随时会扑过来的狗崽子，她不穿着，等着被生扑吗？ 　　他尝试了片刻，发现题目超纲，气得恨不得用牙去咬开。 　　最后，他只得耍无赖：“我不管，你今天对我不好，你必须补偿我，你自己解！” 　　姜未橙摇摇头：“不要。” 　　他气狠了：“不解也行，那给我看看……”才刚说完，已经付诸于行动。 　　姜未橙：…… 第43章 　　她突然感觉自己年纪大了， 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并且，现在是十月底了，但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 突然这么一下，很冷好不好…… 　　只是所有的抗议， 在体力的对比下都是徒劳。 　　这哪里只是看看…… 　　哪个人看的时候， 还会用上手， 还有……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说出来的话压根就不能信。 　　客厅灯光明澈， 她有点慌，侧头去看窗户的方向，却发现他早已用遥控器关闭了落地窗前的全部遮光帘。 　　此刻无所遁形的，只剩下她自己。 　　“小尘……”她推着他的脸， 可是手使不上力气。 　　层层包裹着的礼物揭开了一半，他心跳剧烈，血液逆流，仿佛有微微的轰鸣在他耳旁炸开。自己说过什么话， 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刻在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包装纸下的颜色。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霍菲菲住在另一个城市时的情景，记忆里是个冬天，一天早晨醒来， 霍菲菲居然给他准备了早餐。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前一天晚上下雪了，楼外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一片纯白。霍菲菲喜欢雪，所以那天她心情特别好，非但没让他挨饿，还带着他出门去看雪。 　　他那时怔怔站在墙边， 看着霍菲菲踮脚去折墙外探进来的几支红梅，结果中途她不小心掉落一支，红梅落在雪地里，柔软的红嵌在细腻纯粹的雪色里，美得触目心惊。 　　那是同样的颜色。 　　他仿佛还是那个瘦小孤单的孩子，小心翼翼伸手，去捧起雪色里的红梅，轻轻的捻起，怔怔看指尖的小小一朵，细腻又柔软，美的不像是真实的。 　　他突然很好奇这样漂亮的颜色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最后竟真的低头尝了口，那么小小的一朵，带着花朵独有的甜香，余下的感觉就只是软…… 　　后来，霍菲菲将所有能够到的红梅都折了下来，很多上面还结着莹白的霜，她回家找了几个玻璃瓶，将那些红梅一支一支放好，每个窗台上都搁一瓶。 　　每次，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它们。那些红色的小小的花陪伴了他一整个寒冷的冬天。 　　———— 　　他将思绪从回忆里彻底拉回后，才回过神自己做了些什么。 　　姜未橙挡着眼睛，露出来的耳朵早已红透。 　　“橙橙……”他低低叫她，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逆流的血液一点点恢复，“你不是生气了吧……我知道我说话不算话，你要不要打我几下？” 　　她从手指间隙里看他，对上他重新纯良下来脸，满满的无语：“你先起来，我就不打你。” 　　“那你还是打我吧。”他抱紧她，语气无赖，却又透着撒娇意味。 　　姜未橙：…… 　　这样孩子气的话，她就是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这天后来，他又缠了她好一会，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她。 　　当天因为晚，她也没有细看，等到第二天准备出门，对着镜子试衣服时，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从脖子到腰侧，无一处幸免，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过敏症，密密的一片红印。 　　她的气后知后觉的起来了，最后以牙还牙，勾着他脖子在他锁骨附近也留了一片，同样密密的，像得了过敏症。 　　霍曦尘简直高兴坏了，一个劲让她继续，不要停。 　　姜未橙：…… 　　算了，人不能和狗崽子太计较。：） 　　十一月，代表城市即将迎来冬天。这几天，气温小幅度回升，据天气预报说，可能是寒流来之前最后几个暖温天。 　　这天又是周五，霍曦尘和姜未橙吃完饭回公寓的时候，周瑶再次发来露营邀请，时间就在明天，并一再表示让他带姜未橙一起去。 　　她是从他同宿舍的男生那里打听到他手机号码的，因为他没接电话，也不通过微信，所以她直接发了短消息过来。 　　姜未橙正好从沙发后面过来看到，伸手揉了揉他浓密的头发：“去吧。” 　　“不想去，周末两天一夜，去了就见不到你了。”他一个星期才见她这么两天，哪里舍得浪费在其他事情上。 　　“我陪你一起去啊。”她笑了。 　　“真的吗？”他诧异的回头看她，“这是集体活动，会有很多同学，事先声明，我不做你弟弟。”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当弟弟了？”她啼笑皆非。 　　他拽下头发上的手，扣在自己掌心，“所以，你的意思是以我女朋友身份一起去吗？你不介意别人说你吗？” 　　姐弟恋本身就容易遭到争议，就算当面不说什么，背地里眼神和议论肯定有。 　　他可以承受那些言论，是因为他从小就在各种不堪的言论里长大，他早已学会关闭耳朵和眼睛，不听不看。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呗，邀请我们的是周瑶又不是他们。我也好久没去露营了，最近天气不错，我想和你一起去。” 　　霍曦尘是被她最后一句话说服的，想想也是，一起去露营的话，晚上他们可以睡在一个帐篷里。 　　迄今为止一直都没能成功入驻她房间的少年一下子对露营无比期待起来，亲自盘点了公寓里的露营装备后，他打开手机，趁着超市还没关门各种下单。 　　姜未橙陪他一起选购了一会物品，公寓门铃被按响了，来人是苏桃。 　　她之前因为卖房买房的事，想着就算提前出院也没地方养伤，也不想又去打扰姜未橙，所以就在医院一直住到腿完全好了。 　　买房的事，是安凯帮忙搞定的，她不想花费时间装修，就想着买精装修的房子，一手二手没所谓，只要大小合适、保安严密、能拎包入住。 　　结果最后挑来挑去，买在了姜未橙这栋公寓楼的附近，近到什么地步呢，虽然两边属于不同小区，但同享一个绿植公园，从苏桃那边步行过来，也就只要十来分钟。 　　之前苏桃忙于采购家居，清扫和搬家，这几天大概陆陆续续都忙完了，闲得有空，常会过来串门。 　　不过她之前都是周一到周四的时候过来，周末上来还是第一次。 　　因为之前那件事，霍曦尘对苏桃难免有点排斥，但对方是姜未橙的朋友，而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要厌恶就张口让人走的少年了。 　　他依然礼貌的喊了声苏桃姐，就去了书架前，把沙发这一块区域留给她们。 　　姜未橙倒了杯花茶被苏桃，苏桃也同样递了样东西给她。 　　“这是什么？”姜未橙接过一看，居然是张银行卡。 　　“密码是我离婚的日子，里面是五百万，我知道你最后还是要做自己的品牌，这是我投资给你的。”苏桃表情淡淡，可是语出惊人。 　　姜未橙：…… 　　她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失笑：“你可真有钱啊，一下子就投资五百万？” 　　她知道苏桃的钱哪里来的，她两套房子都卖掉了，大的公寓卖了七百多万，小房子也卖了一百多万，加上她这些年自己攒的，离婚时从慕也象征意义补偿般给了她一百万，她一下子就成了千万富翁。 　　后来，她买现在的精装公寓花了三百多万，现在拿出的这五百万，差不多可以说是她大半的存款了。 　　“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什么客气的话，我是真的想过，我除了会画点画，其他什么都不会，去买股票买基金都会亏。 　　我也懒，不想再去学新东西折腾自己了，幸好身边还有个女强人，不如投资给你，最保险。你放心吧，我要和你签合同的，不是随随便便给你的。” 　　姜未橙见她说的认真，忍不住扶额：“姐姐，我怕都给你赔了，而且做品牌的事还要个一年多，你突然塞给我五百万是要吓死我吗？” 　　“姐姐乐意，就喜欢给你花钱，赔了就赔了，反正也不是我赚的。” 　　姜未橙：…… 　　果然有钱，任性。 　　她把卡塞回苏桃手里：“行吧，你想投资可以，投个十万、二十万就行了。我不是开公司，我是做工作室，而且我已经有启动资金，钱够了。” 　　“十万二十万哪里叫投资，至少两百万！” 　　“……”姜未橙见她一脸认真坚持，于是只能哄她，“行行，都行，但现在真的不要给我，我还得打工两年，这两年挺重要的，要拼业绩，也得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 　　“那你需要资金开工作室的时候我再给你，反正你记住了，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你拉住了我，对我来说，你早就我的家人了。我给你钱不是因为我傻，而是我相信你。这不是投资，是信任。” 　　姜未橙看着她，心里又酸又软，又泛起淡淡的疼。 　　她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抱了抱苏桃：“我在呢，我一直都在的。” 　　这天，苏桃离开后，霍曦尘来到她面前站了很久。 　　“怎么了？”她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 　　他插着裤袋，任她揉着头发，没有反抗，而是认真的凝视，说道：“我也会给你投资的。” 　　“什么？” 　　“我也会给你工作室投资的，虽然不会太多，但我会好好存钱。” 　　姜未橙笑着点点头，这种时候还是得给鼓励的：“知道了，小尘也会努力赚钱存钱给我投资的，我等着你。” 　　“我认真的。” 　　“我没说你不认真啊，对了，东西都买好了吗，驱蚊的东西买了没有，这两天有点回温，我怕有蚊子。” 　　虽然他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她把自己刚才下的单给她看，表示还缺什么他再立刻下单。 　　“差不多了，这些就可以。”她看过单子，满意点头。 　　霍曦尘虽然是男孩子，可做事向来认真仔细，基本上就连她没想到的东西他都一一购齐了。 　　之后不久，外卖人员陆陆续续将超市的购物产品送达，霍曦尘又翻找出一只超大的背包，把所有需要的物品按照重量、使用的次序，一一分门别类装好。 　　“真不用我帮忙？”她倒了杯橙汁走过来，见他忙这忙那的，也想帮着收拾。 　　“不用。”他抬头，冲她笑笑，“这是男生的活，你坐着看，指挥我就行。” 　　她将橙汁递给他，表示奖励：“辛苦了。” 　　他没接，突然撒娇：“喂我喝。” 　　姜未橙将橙汁递到他唇边，霍曦尘喝了一口，又出主意：“能用嘴巴喂我吗？” 　　结果，自然是被她在脸上揪了一把。 　　霍曦尘怏怏，只好继续做事。他把原本就有的帐篷、防水垫、睡袋一一取出来检查了一遍，确定全部没有问题后，再一一装好，搁在门口玄关处。 　　“明天别在家里做早餐了，可以稍微晚半个小时起来，去对面吃小笼好不好？”他知道她喜欢那家的小笼。 　　她点点头，又被他抱着腻了一会，最后将人赶回房间去睡觉。 　　其实霍曦尘没什么睡意，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去露营，而且还是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 　　他只要想到明天可以和她一个帐篷，就激动的睡不着。 　　结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起来的时候发现眼睛下挂了两个黑眼圈。 　　他从房间出来后，看到姜未橙脸色白皙透红，眸光清澈，眉眼柔美，心里立刻有些慌。 　　他再次进了洗手间，取过姜未橙的隔离霜，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又把最近额头上冒出的一个痘痘遮了遮，最后用定型啫喱将刘海和头发打理的清爽利落，最后又在选戒指耳饰和手镯时纠结了好一会。 　　姜未橙在洗手间门口观摩了全程：“……你至于吗，又不是去走秀。” 　　“……”霍曦尘难得羞恼，最后还是随便挑了两个戒指一个耳钉，搂着她脖子朝外走。 　　她哪里明白，虽然他进了大学几个月没有经常和男生出去聚会，但几个月相处下来，总归有性格和他比较合得来的男生。 　　虽然不能说是朋友，但至少是点头之交。 　　自己去见人，和带着女朋友去见人的感觉怎么可能一样——尤其女朋友还这么好看。 　　———— 　　姜未橙和霍曦尘没有跟其他学生的大部队汇合，大部分学生都要拼车，只是霍曦尘这性格，目前不太适合让其他人拼车。 　　于是姜未橙加了周瑶，让对方发了农庄地址给她，表示他们两个直接过去。 　　一开始收到地址的时候，她便觉得似乎见过，等霍曦尘照着导航开到目的地，她才发现这里她不仅知道，她还来过。 　　几年前，何温曾经带她来过这里，那次不是露营，是农家乐。当然，一起过来的还有何温其他几个朋友，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陆可冉。 　　甚至于，来这里农家乐散心的提议，还是陆可冉想出来的，因为农庄的老板和她认识。 　　也是那一次，陆可冉在踏青时“不小心扭伤到脚”，并且拒绝了她的搀扶，最后硬是让何温背起她，一路从山脚走回了农庄。 　　那天，她的男朋友背着他的青梅竹马走了整整大半个小时，一路低声细语的笑聊，而她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霍曦尘将车停稳，伸手替她解了安全带。 　　解安全带的声音拉回了姜未橙的思绪，她回头，嘴唇触上一片柔软。 　　少年白皙的脸颊搁在一个刚刚好的角度，蹭到她的亲亲后，还一脸诧异的看她：“橙橙，在外面不能总是这样哦，人太多了不好。” 　　秋天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少年的脸上，他漆黑的眼瞳专注而温柔的看着她，那里面只看得见她一个。 　　她的指尖落在她眉眼指尖，沿着他挺拔的鼻梁一路而下，最终落在他红润柔软的嘴唇上。 　　然后，她在对方意外而欣喜的目光中，主动凑上去，亲了他。 　　只是很浅的一个吻，缓慢、细腻、轻软，安静的贴了好一会，她才离开。 　　霍曦尘怔怔看着她，耳朵莫名其妙的红起来。他能感觉出这个吻的不同，似乎比从前她偶尔的主动更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到底多了什么，只是突然之间，他心里冒起了久违的羞涩感，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会被她吸引的那时候，偶尔她轻轻揉一下他的头发，他都能高兴很久。 　　他顿时就有点后悔来露营了，和一堆人一起有什么好玩的，他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和她待一整天。 　　“下车吧。”她看出他的想法，在他开口前推开了车门。 　　这时候的姜未橙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和霍曦尘进农庄的路上，看到了从一旁湖边散步回来的两个人，何温，以及陆可冉。 　　因为角度问题，姜未橙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她。 　　何温穿了件烟灰色的低领休闲毛衣，配上浅色牛仔裤，平时在公司精心打理的额发也自然垂落下来，整个人看着年轻好几岁，他一边走一边神情淡淡的和陆可冉说着什么。 　　陆可冉的头发剪短了，重新染了颜色，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她走在何温身边，始终侧着头看他，脸上满是愉悦而甜蜜的笑意。 　　霍曦尘轻轻“哇哦”了一声：“他们两个还挺配的。” 　　姜未橙扬了扬眉，并不在意：“嗯，是挺配的。” 　　她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边的两人已经走到了近处，何温和陆可冉的脚步同时停下了。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她，何温的视线一落在姜未橙身上便凝固住了。 　　他怔怔看着她，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开口时声音都带着诧异：“未橙，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44章 　　“未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 姜未橙立刻感觉到了陆可冉扫到自己身上的警惕目光，就像是提防自己所有物品被觊觎的本能反应。 　　她觉得有点可笑，她还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就是何温一个称呼，她就这么紧张了？这份警惕， 她真是自叹不如。 　　所以说， 唯独抢过别人东西的人， 才会时时刻刻防备着别人，生怕有人再把东西抢走。 　　不过， 姜未橙也确实不想和何温多扯，毕竟她身边还有一只极其护食的崽子，难得的露营活动，她可不想夭折。 　　“何总， 好巧，我陪我男朋友来的，你也陪你——” 　　后面三个调侃的字还没说出口，何温突然先一步打断了她：“不是。” 　　陆可冉：…… 　　虽然姜未橙的话还没说完， 虽然何温说的事也是实话，可这样迅速的否定，依然让人感觉到了难堪。 　　这阵子她和何温虽然见面少，但是两个人一直都有消息往来， 无论是他的文字还是语音，都能让她感觉到他的温柔，也让她重燃了希望。 　　甚至有时候她言语试探，他的反应并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和坚定拒绝。 　　尤其这次，他终于和她两个人单独过来农庄，她原本一直期盼着， 能在这一次改变两个人的关系，和他更进一步，可现在居然遇到了姜未橙？ 　　遇到姜未橙也算了，关键的问题他竟矢口否认。 　　陆可冉心情糟透，一言不发的旋身走了。 　　何温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眸色半沉。可能是这阵子顺得对方多了，她有所仰仗。 　　他知道她在试探他，想以这种方式，看看他到底会选择继续留下和姜未橙说话，还是甩下姜未橙去追她。 　　何温眸光深处掠过一丝隐晦的不耐和厌恶，如果这种时候他马上会上去，姜未橙会怎么看他，即便她现在身边有别人，他也不想有她有丝毫看不起自己的可能。 　　“不追么？”姜未橙看着陆可冉缓步离开的背影，有点想笑，“她在等你去追她。” 　　“未橙，别这么犀利。”何温叹息，视线一对上她，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温柔，“你知道的，我说过我和她不可能。” 　　“你这话说得，我们家橙橙哪里犀利了？她分明就是在说实话。”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年终是不耐烦，他伸手过来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何温瞥向他：“我并没有和你说话。” 　　霍曦尘嗤笑了声，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走吧，别和他废话。” 　　何温以为姜未橙至少会和自己打声招呼才走，或者推拒一下——毕竟大庭广众，从前他和她从来不会这样秀恩爱。 　　可她不避不躲，就那样任由他搂着，直接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何温插在裤袋里的手指一点点攥紧，指甲刺入掌心带来疼痛，却依然没能转移他身体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没办法习惯她和其他男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 　　姜未橙后来才从周瑶口中知道，原来这个农庄的老板和陆可冉认识。 　　她从学生时代起就很喜欢来这里散心度假，那时也总是会带着她的男朋友一起来，不过那时候她的男朋友还不是她男朋友——当然，这些都是周瑶听说的。 　　周瑶从小都在这片农庄玩，附近早就玩腻了，中间有几年压根就不愿意来这里。 　　最近是因为他老爸在湖边加了片特别漂亮的人造白沙滩，她想着能在这片沙滩上露营看日出，应该会有在海边的感觉，才会把这次生日聚会的场所定在这里。 　　“怎么了，你们认识？”周瑶刚才过来的时候就远远看见姜未橙他们好像停下脚步在和陆可冉两人说话，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和陆可冉那位男朋友说话。 　　“算是认识。”姜未橙笑了笑，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所幸周瑶也挺忙，中午所有同学会在鱼塘旁边的树林里烧烤，她得去准备了。她告诉了姜未橙中午吃饭的时间，就去忙了。 　　参加露营活动的大概有三、四十人，有男生有女生，见到霍曦尘现身，都有些惊讶。 　　等到他们发现他竟然还牵着一个女人时，这种惊讶到达了顶点，同时好奇和八卦也到达了顶点。 　　——那个是那个……传闻里的富婆吗？ 　　——瞎了吧，那最多就是个姐姐，而且长得好漂亮！ 　　——不会这个美女姐姐就是富婆吧，我去！这样的富婆给我来一打！ 　　——都闭嘴吧，周瑶说过了，那是他女朋友，根本就没富婆这一说！ 　　——可那辆奥迪车是货真价实的啊！ 　　——所以，霍曦尘的女朋友是个富婆？ 　　…… 　　有人背后议论，自然也有人大大方方的走上去打招呼，两个和霍曦尘同宿舍的男生过来打招呼，霍曦尘对他们感官还行，便介绍了一下姜未橙。 　　“我女朋友。”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稍微有点脸热，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向认识的人这样介绍姜未橙。 　　姜未橙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微笑着和两个男孩子打招呼。 　　两个男生都有点不好意思，直道周瑶说的没错，他女朋友果然又美又气质，又问她是不是开车送过霍曦尘上学？ 　　其实好奇和八卦都是难免的，毕竟霍曦尘也算是S大这届新生里的风云人物，再加上之前的被包谣言，如果硬是憋着不问才奇怪。 　　不过这两个男生问的比较礼貌客气，霍曦尘没感觉到被冒犯，便由着姜未橙自己回答。 　　“嗯，是我。” 　　两人问的时候其实有点尴尬，怕对方不高兴，可现在见她应得干脆大方，气氛顿时一松。之后，有这两人带着，霍曦尘便带着姜未橙加入了他们的钓鱼活动。 　　等到再有谁好奇的凑过来，不需要霍曦尘再开口，那两个男生自然会介绍。 　　男生们钓了一会鱼，便开始准备午餐用的烤架和炭火，烧烤食物饮料之类都是农庄提供的，因为这次大家是受到周瑶的邀请过来玩，等于是周瑶准备了一个两天一夜大型生日会活动请大家玩，所以一切费用都不需要。 　　周父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得她愿意带同学过来聚会过生日，自然是招待热情。 　　而应邀过来的同学也都各自带着送给周瑶的生日礼物，礼物的贵重程度自然大小不一，周瑶也不在乎，她原本就是为了开心而已。 　　姜未橙代表自己和霍曦尘送了她一款限量版的香水，是之前去意大利出差时买的，那次因为交流会活动她认识了不少人，之后被带着去逛奢侈品，因为带着她的人本身就是品牌的设计师，所以她买到了不少外面很难买到的限量单品。 　　周瑶家里有钱，眼力也强，当其他女生对这一小瓶连包装盒都没有的香水轻声嗤笑时，周瑶却扑过去给了姜未橙一个大拥抱。 　　“姜姐姐你好神奇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D家的香水？这一季出来的我几乎收集齐了，就差这瓶，可是外面根本买不到啊！” 　　“上次见你的时候，有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不过买的时候没想着会送人，盒子我都仍了。” 　　“没事没事！我可太爱你了！”周瑶抱着她使劲蹭蹭蹭，蹭的一旁的霍曦尘脸都黑了。 　　之后烧烤的时候，他特意拉着她选了个离周瑶最远的位置坐下，同时还碎碎念的很久，大意是让姜未橙自己留心点，他总觉得这个女生有点奇怪，莫名其妙就冲上来抱着别人的女朋友不放，是有什么毛病吧，不就是一瓶香水…… 　　姜未橙一边举着手里的鸡翅架到网格上烤，一边心不在焉的朝霍曦尘嗯嗯嗯，最后被他念烦了，转过头去对着他柔软的嘴唇亲了一口。 　　虽然他们位置比较偏，对面也没人，可是也算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环境下，她是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懵了一会，伸手勾住她脖子，低头在她微翘的唇上连连亲了好几口。 　　旁边毕竟有人，总会有人不小心瞥到这一幕，然后将见到的这一幕悄悄在其他同学间散开。 　　大家都有些吃惊，毕竟霍曦尘平时在学校总是顶着一张没表情的死人脸，好看是好看，又酷又冷的气质绝了。 　　他们甚至都能想象出来，哪怕真有女生表白成功和他恋爱，他估计也会是一副高冷清淡的模样，可没想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去哪里手都拉着对方不放，周瑶不过抱了她一下，他就黑着脸带人坐到了最角落——真不要以为大家没看出来，他们这对是今天最显眼的了，好多人都默默盯着呢。 　　现在居然还这么黏黏腻腻的缠着她亲，简直崩人设…… 　　女生都在感叹，男生倒是觉得正常，要是他们也有这样一个又美又气质还开奥迪车的女朋友，他们也一定这样紧紧黏着对方不放。 　　———— 　　烧烤结束的时候，霍曦尘好歹松开了他女朋友的手，去帮助一起收拾东西，姜未橙绕过小树林去鱼塘边上的水上餐厅上洗手间。 　　洗手间洗手的地方和里面是分开的，得出来绕过一面木板墙，洗手区域男女共用。 　　姜未橙在那里洗手的时候，一墙之隔的里间传来对话声，几个女生先八卦了两句她和霍曦尘的事，对话里又突然出现了何温的名字。 　　大家都是S大的学生，姜未橙在校时属于默默无闻的，但何温不同，他是四年校草，高冷男神，风云人物，学校荣誉墙上至今还有他的照片。 　　他今天和陆可冉出现在这里，难免有学弟学妹认出他来。 　　“我刚看见他在农庄另一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他女朋友。” 　　“我之前也看见他们了，那个女人我知道，她叫陆可冉，大了何温一届，以前也是学校风云人物，他们一块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我听人私下爆料，说这个陆可冉喜欢他很多年了，不过何温根本不知道。” 　　“是吗，陆可冉喜欢他？可我刚才好像看到何温一直在安慰陆可冉，她看起来还不怎么愿意似的，看起来不像喜欢他啊。” 　　“这很正常啊，你们不知道，何温家里不行了，好像是被收购了，总之他爸爸也一直在医院里没出来。陆可冉是他青梅竹马，家里又有钱，他这个时候当然得巴上去靠着她啊，不然谁来帮他翻身……” 　　“我去，没想到曾经的S大高冷男神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咦，你说话好难听，什么沦落，弄得好像人家在卖笑卖身似的……” 　　几个女生低笑起来，对话内容逐渐令人不适。 　　姜未橙关了水笼头，低低咳了几声，木板墙里面，对话声停了一瞬，片刻后传来那几个女生离开的脚步声，她们大概怕尴尬，都没有绕到这一头来洗手。 　　姜未橙抽了张纸，将手擦干净，一转身，却看见何温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不过她觉得刚才那些对话他都听见了。 　　他开口，唇角带了一丝苦笑：“刚才谢谢你。” 　　姜未橙没有开口，朝对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直接朝外走。 　　“未橙。”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对陆可冉——” 　　她停步回头：“不用和我解释，我对你的私事没有兴趣，刚才无论她们议论的是谁，我都会那样。”她顿了顿，补了一句，“其实陆可冉也不差，她对我虽然不好，但对你专一 。” 　　她明明也没说什么，可他却瞬间感到心凉，随即而来的是惊怒：“你说什么？” 　　姜未橙看了他一眼：“抱歉，是我多话了。” 　　“未橙，我不是在对你生气，你能不能再陪我聊一会？这次你说什么我都听。” 　　“抱歉。”她礼貌拒绝，直接迈步离开。她的态度就如同她所说的，帮忙并没有指向性，如今的他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 　　何温再次看见姜未橙是在傍晚的时候，他去车上取晚上露营的帐篷，那少年背着她朝停车场走来，他故意走的很慢，一路还不时颠一颠身上的人。 　　她就笑着去揪他耳朵，他也不生气，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面前的画面突然就和过去某一刻重叠起来，记忆里，他也曾在这个农庄背过一个人。只可惜，当时他背的人不是她，她是独自走在一旁的那个，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同样的地点，就连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回忆起来，都如此讽刺。 　　是啊，就连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都知道陆可冉喜欢他的事，可偏偏他一无所知。 　　那两人走到车旁取了帐篷就回去了，而他一直怔怔的站在原地，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直至最后陆可冉因为等不到他，出来找他。 　　她这会情绪又好了，看到他拿着帐篷很高兴，表示完全农庄老板的女儿过生日，在沙滩上会有一个篝火晚会，到时会很热闹。 　　夜幕很快降临，篝火在人造沙滩上点燃，晚餐是自助式的，餐桌都布置在沙滩旁的草地上。 　　而沙滩上，一顶顶帐篷已经都搭了起来。 　　过来玩的同学也不是没人都带了帐篷，所以很多一早就商量好了晚上谁和谁一起睡，基本熟悉的女生和女生一起，男生和男生一起。 　　期间也有几对校园情侣，自然准备正大光明的睡一个帐篷。 　　毕竟人那么多，也不能真做什么，隔墙有耳嘛。当然，如果有人可以做到不出声音的话，那么真的做了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晚餐的时候周瑶又凑到姜未橙这边，故意拉着她说晚上要她和她一起帐篷，结果立刻惹来了霍曦尘的眼神杀。 　　她快要被对方的反应逗死了，直道自己之前到底哪里不对劲居然还看上过他，就他这黏黏腻 　　腻恋爱脑模样，她早知道的话才不会去表白，毕竟她当时一直以为他是个高·冷·酷的学弟。 　　最后，篝火晚会结束的时候，霍曦尘在周瑶的打趣声里和众人的注视下——尤其是何温的注视，一脸坦然的拉着姜未橙进了自家帐篷，并且反手拉上拉练，谢绝访客和参观。 　　———— 　　姜未橙才解开外套，就被身侧的少年按在睡袋上。 　　“你干嘛？”她扬着眉看他。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男人盯着你，女生也缠着你，我不高兴了。” 　　“那你想怎么样？”她继续逗他。 　　“亲你。”话语的尾音，消息在他落下的唇间。 　　姜未橙揽着上方的少年，主动张开了唇迎接他，他缠了她一小会，就呼吸急促起来，稍稍离开她有点郁闷的瞪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在家里的时候这么主动？” 　　她揉着他后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没有回答。 　　还用回答吗？他们在家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她主动，他一个人就能把两个人要做的事情都完成。 　　他心里来气，再次重重堵住她唇，手也开始不老实。 　　她一点都没有阻止，反正之前那次什么都给他看过了，不仅看过，还全部啃过一回，这次再离谱还能越过那次去？ 　　结果，他还真能更离谱一点。 　　他指尖朝下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用力按住了他。 　　“霍曦尘……”她低喘着抗议。 　　“我就是想看看，我保证——”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保证让姜未橙气笑了，她直接踹了他一脚：“少来！” 　　霍曦尘有点忧伤，看不着新领域，最后只能再次按住她，把之前开辟过的领域再次啃了一遍。 　　姜未橙轻轻咬着下唇，这回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虽然之前他搭帐篷的时候就有意把地点选在最最外围处，但还是得小心点，毕竟隔墙有耳。 　　她并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刻意压低音量之前，就有人站在他们帐篷的后面，将里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何温木然的站在那里，他其实不想听下去了。 　　那些压低的喘息和暧昧的声响，可是他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生平第一次，他恨透了自己那时的绅士，后悔当初和她在一起时，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那么细心呵护，到头来，却成全了另一个男人！对方甚至都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居然在这样场合也敢对她做这种事！ 　　他很想冲进去，把她身上那个家伙揪出来，狠狠怒揍一顿。 　　可是他没有立场，并且也不可以。 　　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不想功亏一篑。 　　他侧头，远远看见陆可冉从洗手间方向回来的身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站下去了。 　　暂时，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只是暂时。 　　他这样告诉自己，终于挪动僵硬的双腿，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 　　露营之后，时间再次飞快流动起来。 　　“秋色”完全上了轨道，霍曦尘的大学生涯也顺利起来。 　　秋去冬来，这年春节，姜未橙没有回B城，霍曦尘也没回S城，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他们的第一个春节。 　　期间，曲思恩来了S城几天，霍曦尘带着姜未橙出去和他吃了一顿饭，气氛依然尴尬，所以也就只吃了这一顿，之后两次都是霍曦尘单独出去见的他。 　　这次过年，霍曦尘一次给对方转了很大一笔钱，他之前参赛的亚洲区绘画比赛再次获奖了，这次比赛是有排名的，他进了前五，最后无缘冠亚季军。 　　但幸运的是，作品在展出的时候，被一个收藏家看中，最后对方买下了他的作品。 　　同时，对方也给了霍曦尘一张名片，表示很喜欢他的画风，如果他想签画廊的话，可以考虑他的公司。 　　这次卖画让霍曦尘增加了很大一笔收入，他把钱分成三分，自己留了一部分生活费，转给曲思恩一部分。最后最多的部分直接转给了姜未橙，并表示这笔钱不属于投资工作室的，就是给她的新年红包，让她花的。 　　姜未橙：…… 　　几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取出几百块给自己买了对耳环，剩下的全给他存了起来。 　　照他这种有钱立刻嚯嚯完的做法，她很怀疑他过些时候连学费都拿不出来，她还是给他存着保险一点。 　　年后，S城商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本地做连锁浴场的陆氏因经营不善，陷入资金危机，陆家这阵子简直焦头烂额，一家家的银行跑。 　　姜未橙是在午餐时间听闻这件事情的，当时听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事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直到两天后，陆可冉亲自找上她。 第45章 　　陆可冉没去公司， 而是等在她公寓楼下。 　　对方显然认得她的车，远远见她朝底下停车场去，直接拦在了她车前。 　　姜未橙及时刹车， 这才没有撞到她，她降下车窗， 拧眉：“怎么回事？” 　　陆可冉看着她， 眼底依然有对她的妒意和恨意， 但很快另一种情绪弥漫上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呢大衣：“十分钟， 我有事要和你谈。” 　　“现在是我下班时间，你如果有公事，明天去亚仁找我吧，我明天在亚仁。” 　　“我不能去亚仁！”听到亚仁两个字， 她似乎慌了，按住她的车窗，不得不软下气势，“求你了， 姜未橙，就十分钟。”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公寓斜对面的咖啡馆坐下，陆可冉特意挑了不靠窗的座位。 　　和姜未橙猜测的差不多， 陆可冉来找她的确是为了陆家最近发生的事。 　　浴场从去年开始就因为防火、供暖以及包厢按摩等等问题被迫停业整顿了好几次，整个冬季原本应该是最赚钱的旺季，可数家浴场都停业整顿。 　　加上陆父原本就因为其他的投资抽空了流动资金，现在导致资金链断了，并且因为商业信誉的问题，所有的银行目前的贷款态度都很冷淡。 　　现在浴室仍在停业整顿， 可是租金要交、人工要出，大笔的资金等着要付……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那样颓然无力的模样，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她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来找她，想让她去求求何温。 　　姜未橙静静听完，拧眉：“何温？” 　　陆可冉看着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露出羡慕的苦笑：“原来你还不知道，何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和他脱不开关系。他甚至，为了打消我的警惕，让我信任他，让我父亲信任他，之前一直都在我面前演戏。” 　　“姑且不论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吧，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不会天真到觉得只要我开口去求一求，就能改变整个商场的战局吧？” 　　“怎么不能，你不是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他眼里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我呢？我呢？” 　　她情绪逐渐有些不稳，撑着头陷入某种自我抑郁里。 　　“你是他的青梅竹马，永远超越一切女性的存在。”姜未橙提醒她。 　　“早就不是了，从他知道我曾经对他下药的那一刻开始——我对他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她现在都明白了，都清楚了，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你还对他下过药？”她想问什么药，可转念一想还能有什么药。 　　她摇摇头，觉得实在太荒唐了，“他都已经知道你对他下过药，你居然觉得他还会原谅你，不计前嫌的对你好？” 　　果然，爱情能让人成长，而过度的爱情却只会让人盲目。 　　一叶障目的自我沉醉，只会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她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陆可冉，扫码结了账，准备起身离开。 　　陆可冉抬头喊住她：“你试一试好不好，算我求你，你去开口试试……我爸已经进了医院，已经发生的我知道改变不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收手，别再继续……” 　　“很抱歉，我不会去找他。我和他也不常见面，私下毫无联络，如果你是我朋友，我可能会为了朋友厚着脸皮去试一试。” 　　姜未橙看着她，微微拧起眉，“但你不是我的朋友。” 　　她从不落井下石，但她也不会过度烂好心，不愿意做的事直接拒绝就是了。 　　陆可冉还想再开口，但对方最后一句话却将她定在原地。 　　她大概真的急疯了吧，居然会跑来求跟自己最不和的那个人，所以，她现在还能够去求谁？ 　　———— 　　姜未橙虽然拒绝了陆可冉，但这件事多少被她记在了心里。 　　露营之后，何温在亚仁和她碰面的次数也就那样。 　　会议时、电梯里，偶尔公司聚餐，但大多数时间都像是普通的员工之间那样，见面会客气礼貌的问好一声，交流一些工作上的事，再多的就没有了。 　　何温看她的目光始终是柔和的、温润的，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压迫感，似乎真的放下了他们过去的事，将她看做一个朋友。 　　平和气氛下，对方的工作效率也比从前翻了数倍，他毕竟是亚仁的总经理，一旦认真起来做事，业绩有目共睹。 　　这次“秋色”春夏新款联合欧洲知名设计大师左梵共同推出了几款高定设计，意欲更好的开拓国际市场，将“秋色”的整体定位拉升。 　　何温那阵子几乎住在了公司，亲自去盯成品制作，为了完美展现裙摆上的手工设计，甚至去求了一个已经退休的著名手工制作师傅再次出山。 　　即便姜未橙如今已对他无感，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这次的春夏T台秀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晚上庆功宴酒会的时候，连安凯也主动向他敬了酒。 　　“安总，客气了，我也是‘秋色’的董事之一，我给我自己打工，尽力是应该的。”他说着，和安凯碰了杯，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 　　姜未橙看他一眼，总觉得他现在这样低调沉稳的模样，和陆可冉口中不愿收手一再针对陆家的何温相差甚远。 　　所以，到底是陆可冉为了让她帮忙刻意夸张，还是……何温在刻意隐藏？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何温早就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淡淡朝她笑了笑，他从一旁服务员托盘里取了杯酒正想要过来敬她，姜未橙的目光却突然转向宴厅门口。 　　她说了下失陪，和才走上前的何温擦肩而过。 　　不怪姜未橙惊讶，她居然在“秋色”的秀场酒宴上看到了曲思恩，不仅如此，他还是和设计大师左梵一同进来的。 　　“秋色”有进一步和左梵合作的计划，而他现在与国内另一家服装设计公司的董事关系斐然，她自然第一时间要过去一探究竟。 　　再尴尬的关系，在绝对的工作面前都不成问题。 　　她上前，不动声色的打招呼和试探，很快弄清楚了曲思恩和左梵的关系：交情不错的旧友，今天过来也是应左梵这个老友的邀请。 　　曲思恩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姜未橙，在他眼里，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即便穿上华服游刃有余的处理人际关系，依然是青涩的。 　　这种青涩并非贬义，而是青春朝气的代表。 　　努力的工作，努力想要做出成绩，开拓一片天地。 　　“你过来的正好，我刚好有点事想和你谈。”原本他也想在这几天找她见一面的，刚好左梵邀她过来酒宴，他想着估计能遇到她，便过来了。 　　十分钟后，两人去了楼上的露台。 　　二月底的S城，依然寒冷，尤其是这样开阔的露台，她上楼之前让关雨晴取了呢大衣，此刻裹在身上，总算能稍稍抵挡寒风，但底下露出的一截小腿依然冷到不行。 　　曲思恩有点纳闷的看着她，明明冷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来露台呢，二楼包厢那么多，随便去哪间不比这间好。 　　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姜未橙是在避嫌，因为霍曦尘的缘故，她比从前更注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时间，曲思恩竟不知道是该替那小子高兴，还是替自己悲哀。 　　他好歹是个绅士，真以为他是个没底线的恋爱脑吗？ 　　就算到了今天他依然不看好他们，也不代表他会故意去撬儿子的女朋友好吗！ 　　如果姜未橙这会能听见他心声的话，一定会回一句他想太多了。 　　她选择在露台而非房间，不过因为家里那位小男朋友太会吃醋，如果知道她和他爸单独两人在房间待着，又会没完没了缠上来。 　　———— 　　之前他原本就在失控的边缘，已经开拓的领域早就安抚不了他了。 　　上个星期，她终是防线失守，被他解锁了新领域。 　　就像是隐藏最深的秘密被搁在阳光下，偏偏他除了看，还非要用手，以及…… 　　她颤的有多厉害，他就有多过分。 　　从外到里，从里到外。 　　他原本就擅长画画和描绘，无论是用笔，或是用指尖和唇舌。 　　对他来说，画作是盛放的花朵，有着小小可爱的花瓣和最柔软的蕊，在阳光下绽放，带着清晨的点点露珠…… 　　姜未橙第一次知道，一些感觉是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的。 　　滔天的海浪，从内心深处而来，最终将她整个人击的差点失去意识。 　　到后来，他一再违背说过的话贴上来时，她意识仍有些迷糊……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没成功。 　　他尝试了好一会，整个人如同烧红的钢铁。 　　最终，是细微的不适感让她回了神，觉察到他在做什么时，她下意识动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江水决堤。 　　她睁开眼，对上他愕然的脸，随即在那张脸上铺开了各种各样的表情。 　　羞恼、懊悔、不敢置信、自我怀疑……他咬着牙，甚至连眼尾都泛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有点无助的颤抖。 　　“不是的……”他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什么，然后又想要重新开始证明什么。 　　哪怕姜未橙之前被欺负的再气，这会见他这幅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怀疑宇宙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计较了。 　　她伸手揽住他，将他紧紧抱住，软软亲他的脸：“很正常的……” 　　霍曦尘：…… 　　哪里正常了？ 　　他想要再次证明自己。 　　“乖，下次，今天就到这里……不是因为你，是我，我怕……嗯，下次等我不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总算是安抚下来了。 　　后来，他凑到她耳旁小声抱怨：“尺寸是不是有点不合？” 　　目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可能进…… 　　姜未橙：……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讨论这个。 　　“你还没说，你之前舒服吗？你刚才有好多——” 　　“霍曦尘！”她简直羞的没边了，偏偏他还没完没了的说细节。 　　最后，他被赶回了自己房间。 　　那次后，他一直都在找借口再尝试。 　　所以，像现在这种和曲思恩单独两人共处一室的事情，她肯定会避免，免得被他知道，当做是借口。 　　姜未橙因为想起某些画面而微微发热的脸颊在曲思恩开口说正事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你知道曦尘拒绝了去国外做交换生的事情吗？”言辞之中，带了一点点质问。 　　姜未橙有点诧异的看着他。 　　曲思恩点点头：“看来你不知道。”这一回，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他之前刚知道这个情况，第一次反应就是和姜未橙有关。 　　那小子那时候能为了她放弃出国，自己凭本事考进S大，现在为了她放弃交换生的机会，也的确很像他做出来的事。 　　只是，这次情况不一样。 　　曲思恩告诉她，这次如果他顺利完成交换生的学业，回来之后就能直接去医院实习。 　　这是可以加速他成长的非常好的机会，时间也不算长，一年半。 　　他想不明白，既然霍曦尘那么想追上她的脚步，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要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我知道了。”姜未橙拧起眉，“这件事我会和他谈。” 　　———— 　　宴会结束时，霍曦尘已经开着车等在外面了。她知道晚上要喝酒，出来时就没开车。 　　他从学校出来回了公寓，吃过晚饭就一直在看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差不多就直接开着车过来等她了。 　　远远的，姜未橙就看见他靠在车头的修长身影，他见她出来，轻轻笑了笑，没等人走近就迎了过来，将人朝怀里带，借着夜色，直接低头就亲。 　　他的唇黏黏糊糊的缠了她好一会，最后还是克制着松开她，低头将脸颊埋进她脖间，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又是四天没见，想死我了……” 　　他最近越发的想她，就像是得了病一样。以前没在一起时，一个多月没见都能忍着，现在就这么几天功夫，他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她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毛茸茸的后脑上抚着：“怎么站车外面，多冷啊，下次还是穿件羽绒服，别回头生病了。” 　　他就喜欢听她碎碎念这些关心他的话，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听着格外温暖。 　　他搂住她，带着她上了车，又亲自凑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就为了能在系安全带时再堵着她的唇亲上一会。 　　她今天喝了不少酒，他尝到了她舌尖的红酒味，酸酸甜甜的软，他怎么也亲不够。 　　姜未橙被他亲的气喘，终于忍不住推开他：“先回家再说。” 　　这么半天功夫，两个人连停车场都没离开，也是绝了。 　　他一脸不满足，还想再亲，不过也觉得与其在外面亲，不如回到家里好好的亲。 　　于是霍曦尘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路以最快的安全速度，开回了公寓。 　　一进家门，她还没伸手去开灯，就被他按在门上亲住了。 　　不仅亲，还一个劲的将她用力朝怀里碾，那意图再明显不过，某处也再明显不过。 　　连灯都没打开的姜未橙：…… 　　“你先等等……”她被他碾的气息不稳，推着他的脸，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说话，“我有事和你谈。” 　　“我也有事要和你‘交流’……”少年的气息压过来，那双深长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暗火。 　　玄关处的天花板漏下门灯晕黄黯淡的光，他的五官被这种淡淡的柔光勾勒得无比惑人。 　　就像孔雀求偶前会开屏一样，他同样努力散着自己的魅力。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什么样的眼神，专注柔和，一点点单纯的乞求，再加上一点点灼热，大部分时候，她都会软和态度。 第46章 　　可是今天， 霍曦尘发现这招似乎不太管用，无论他用多么让人心软的眼神去瞅她，她依然坚决的推开了他， 然后转身开了灯。 　　公寓里有地暖，从十二月入冬后就每天二十四小时开着。 　　屋内温暖如春， 她脱了外套挂到玄关处的衣柜里。 　　她之前从宴会上离开时， 就已经在包厢里更换了便装， 这会外套下是一件薄薄长款毛衣和一条打底裤。 　　她走去厨房，冲了两杯咖啡， 搁在吧台上，然后拍了拍吧台椅，示意他过去坐，自己则绕过吧台， 坐到了正对面。 　　霍曦尘叹了口气，只能换了拖鞋，挂好外套，坐了过去。 　　他以为她是想谈“上次”那件事， 结果她一开口，他有点怔。 　　“你拒绝了春季去国外当交换生的机会？” 　　霍曦尘知道她能这么问，一定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有瞒， 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问到了重点：“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他捧起咖啡，低头喝了一口，修长的睫毛轻动了两下，“就觉得没太大意思，所以不想去。” 　　姜未橙看着他：“你如果一点想去的心思都没有， 这个机会又是怎么来的？” 　　她问过曲思恩那所大学的资料，在心理学方面有着极为新颖的授课模式，同时也录入了诸多真实案例以供学习研讨。 　　心理学在国外更加普遍一些，教授的经验更加丰富，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而这样子的机会，不经过推荐面试，不可能随随便便落在谁的头上。 　　不管为什么他现在不想去了，他曾经肯定是想去的。 　　霍曦尘明显被问得焦躁起来，他抬眸看她：“这件事你听谁说的，你别随便听别人胡说。我真的不想去才会拒绝的，我才进了S大半年多，如果我想出国读书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那么辛苦考进来。” 　　“只是交换生，一年半而已。” 　　一年半而已？ 　　他在心里嗤笑。一年半，五百多天，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这中间会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 　　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分开整整一年半，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会不会还在原地等他。 　　以她的条件，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又会出现多少前赴后继的追求者。 　　那样的事情，哪怕只是想象，都会让他窒息。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她太久，就像是渴水的鱼，如果离开水太久，身体会干裂、呼吸会断绝，会不顾一切想法回到水中。 　　她就是他的水，他离不了她。 　　这样想着想着，他的心又开始空落落的慌，哪怕她就坐在他对面，他依然觉得距离太远。 　　他沉默着起身，绕过吧台走到她身侧，将她整个抱进怀里，紧紧按住，彷徨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点。 　　她多少能感觉出一点原因，于是任他抱着，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小尘，其他我不多问，我只问你一点。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读心理系，没有选择美术系？” 　　“你别问了，我就是不想去。”他蹙了蹙眉，捧住她的脸，低头弯腰去亲她，似乎只要像现在这样堵住她的嘴，就不用再听她说他不想听的事了。 　　这么幼稚的逃避方式让她蹙眉，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欢心理系所以不去留学，但她接受不了他为了不想离开她而拒绝。 　　一个人，不该把自己的全部生活都依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也许他现在不想离开，觉得她更重要，所以为她留下，可生活不是一朝一夕。 　　最终，所有的浪漫热情都会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才开始后悔，他们要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一味迁就的情感不会长久的，尊重和喜爱对方的同时，也要好好爱自己，认真计划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永远的妥协，永远的以另一方为主。 　　可眼下，他却似乎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甚至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一味堵着她的唇，甚至开始去掀她的衣领，企图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 　　“小尘……”她再一次推开他，“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谈吗？” 　　“有什么可谈的？”他愈发焦躁起来，“我难得周末回来，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非要谈？我知道，你根本无所谓！我在这里，或者是去地球另一边，对你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是不是！” 　　她愕然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她而言就只是一段恋情，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他从来都不是无可取代的。可对他来说，她却是唯一的那个。 　　然而这些话，他到了此刻依然半句都说不出口，仿佛怕只要漏了半句，她就会顺势让这些话成真。 　　他觉得委屈：“我去不去留学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和你好好谈。”她拧起眉看他，不明白他刚刚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她和他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可他却还在怀疑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姜未橙觉得心里像是被梗住了，她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轻轻叹口气：“算了，既然今天没办法再谈下去，那就先到此为止。你也冷静一下，想好了，想清楚了，再找我聊。我累了，先去休息。” 　　霍曦尘能看出她有些生气，换作其他事，他可以哄她，也可以无底线的答应她所有要求，可是这件事一旦他态度软化，留学就势在必行。 　　他不愿意，于是强撑着，在她起身回房时，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 　　他以为，只要等过两天，她不生气了，这件事就会过去。 　　但他闭口不提交换生的事，她便一直都没理他。 　　周末两天，公寓里安安静静的。 　　同一屋檐下，每天能见但碰不到，霍曦尘忍得浑身难受。 　　她大概也知道，几次他不说话贴过去想要亲一亲或是抱一抱，直接揭过这件事时，她都会任由他亲和抱，然后便是抬眸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想好要谈了？ 　　她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想要稀里糊涂的揭过这件事，不可能。 　　双方变成了拉锯战，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周一早晨，姜未橙惯例早了一个多小时起来，准备完毕打算送他去学校，他站在玄关处回头看着她，最后表示自己去学校就行，不用她送。 　　姜未橙闻言看了他一眼，两人安静对视片刻，她收敛表情，点头：“行吧，那你就自己去吧。” 　　说着，她重新脱下外套，坐到了设计桌前，打算趁空出来的这一个多小时，工作一会。 　　霍曦尘：…… 　　他没想到她居然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就同意不送了。 　　半年多了，无论刮风下雨，每个周一她都会早起，和他一起去吃早餐，然后再送他到学校，最后在车上任由他把她亲到气喘吁吁…… 　　霍曦尘突然好后悔，莫名其妙他说什么不用她送啊！她明明衣服都穿上都打算走了，就算两个人不说话，但是能一起吃早饭，多看她一会也好啊。 　　等到了学校门口，管她愿不愿意，抱着亲了再说啊！ 　　他站在门口，感觉脚有千斤重，怎么也不愿意迈开。他看着客厅方向，声音僵硬：“那我走了——” 　　“嗯。”那边飘来一个字，若有似无。 　　他莫名的气恼加委屈，拎起书包，推门走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先低头。 　　———— 　　就这样，拉锯战变成了冷战。 　　连着两天，姜未橙的私人号手机安静如鸡。 　　这个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平时除了苏桃、表哥舅舅舅妈他们，就只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偶尔会找她。 　　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霍曦尘发来的各种消息，撒娇的甜言蜜语，各种可爱的图片，之前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后，又多了许多浪里浪气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周三，她惯例去了亚仁，刚踏进公司就被前台一大束玫瑰花吸引了目光。 　　之后整个白天，前台各种鲜花、巧克力、礼物签收个不停，公司收到礼物的女职员个个笑容盈盈，没收到则暗骂虐狗。 　　姜未橙白天很忙，午餐也是关雨晴买了餐在办公室吃的，一直都没留意到公司今天的特殊情况。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关雨晴打来内线电话，问她今天是不是准备按时下班。 　　“不行，我事情还没忙完。”她说着，觉察到关雨晴的异状，“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有事？” 　　关雨晴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多说，就表示自己今天约了人，想准时下班过去。 　　姜未橙抬手看了眼时间，还差十分钟到下班时间，想想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她做，就让关雨晴下了班。 　　之后，她再次投入工作。 　　等到她全部忙完起身松动脖颈和手腕时，才发现落地窗外夜幕降临，城市华灯闪烁。 　　她很快关了电脑，收拾东西，最后取过外套下班。 　　公司平时也会有加班的人，今天灯却几乎全暗了，她并没有多在意，直接去了电梯间。 　　电梯很快来了，门开之后，她和电梯里的人对上视线，对方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她。 　　“好巧。”何温按住开门键，神情温柔的冲她笑笑。 　　她嗯一声，抬步走进电梯。 　　他松开开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下行。 　　身侧的男人打量了她两眼，开口：“我以为今天这种日子，只有我这样的单身人士才会加班，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晚下班。” 　　对方的语调柔缓，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 　　姜未橙蹙眉，今天这种日子？ 　　那边，何温还在继续朝下说：“你应该还没吃饭吧，都已经八点多了，这个点餐厅差不多都满了，我知道有家私房菜馆，菜很不错，而且肯定有位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去吃一点。” 　　姜未橙看了对方一眼，觉得他语气里的愉悦之意有些古怪。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取出手机查看日期，2月14号星期三——姜未橙顿时明白过来。 　　她居然忘记了，今天是情人节！ 　　严格来说，这是她和霍曦尘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今年过年早，年前的时候，她就听他说过，等到了情人节时已经开学了，加上不是周末，两个人没办法一天都在一起，只能晚上出来吃个饭，但是他觉得他当晚可以回公寓住，等第二天再回学校。 　　他说的时候，她正在忙工作，听了一半，但当时也想着情人节该去哪里吃饭，要不要提前预订之类的。 　　结果上周五的时候，两个人闹矛盾，这事就被她给忘了。 　　姜未橙看看微信，确定霍曦尘真的没给她发消息，不由气笑。 　　她会因为工作忙碌到忘记，但她相信他绝对不会忘记今天是情人节，居然到了这个点都没有给她发消息，这气性可真够长的啊！ 　　何温还在一旁说着什么，像是提到了两人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次情人节。姜未橙回头看了他一眼，电梯门恰好在这时开了，她朝对方说了句抱歉，便走了出去。 　　两个人相处，没有计较不计较一说，既然他不来找她，那就只有她去找他了。 　　再大的矛盾，如果因此错过了情人节，之后矛盾只会加剧。她不介意先去找他，因为他知道，他此刻一定忍得万分难受，却傲娇的强撑着，眼巴巴的等着她。 　　然而，她大概是运气不好，坐上车之后，连续几次都没发动起来。 　　车子在关键时候抛锚了，她重新取了包和外套下车，才锁上门，一辆眼熟的黑色车子停在她面前。 　　何温降下车窗，看了眼她的车，温和问道：“车子出问题了吗？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修？” 　　“今天先不修，谢谢。”她套上外套，正要走，对方却已经推门下车了。 　　“去哪里，我送你吧，今天不光餐厅客满，打车也很难打。” 　　“不用了谢谢。”要是到时候让霍曦尘看见她是被何温送过去的，小崽子搞不好会咬人。她拒绝了何温了提议，转身快步走出停车场。 　　从停车场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雪了。 　　雪很小，在风里细碎的飘着，给这个情人节增添了无比浪漫的气氛。 　　她看着路上一对对拥在一起的情侣，突然很想霍曦尘。 　　她站到路旁打车，同时用叫车系统，但大概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全城的情侣们都出动了，连续几次等待都没有车子接单。 　　她看着头顶飘落的细雪，决定去大厦大门那边去坐地铁，然而她才走到大门前的广场上，便看见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立在路灯下飘飞的雪里。 　　她上前两步，看清对方之后立刻快步走上前：“你怎么会在这里？傻不傻啊，都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要不是今天车子抛锚，我早从车库出口那里开走了，根本不会绕到这里来！” 　　她注意到他穿的不多，便去拉他的手，果然又是冰冷无比，白皙的指尖冻得通红。 　　“你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少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黑沉专注，一秒都不舍得移开：“我下午就过来了。” 　　“一直都站在这里？” 　　“嗯。”他乖巧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想见很想见她，可是又怕见她，怕不得不面对他不想面对的话题。 　　“你是不是真的傻？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 　　她踮起脚，伸手抚摸他柔软的脸颊，那里果然和他的手指一样，冰冷无比。她心疼的够呛，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抬手给他层层裹在脖子上。 　　零下的温度，他却只穿了件牛仔外套，脖子全露在外面，还一站几个小时，这是想把自己折腾病吗？ 　　他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一脸担心和心疼的给他围围巾。 　　末了，她又踮脚抱住他，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脸颊，想尽量的暖和他。 　　他爱死她一心一意照顾他的感觉了，如果可以，他宁可每天都生病。这样她是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会对他露出心疼的表情，会给他很多很多温暖，很多很多爱？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压着她的腰身，使劲亲住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温热，他的唇冰冷，她主动摩着他，分开他的唇，探进他口中，将温暖渡给他。 　　这样的主动，让他的心都快酥化了，几乎要低吟出声。 　　细雪飘飞的情人节夜晚，她和她的少年站在流光溢彩的街头，互相拥抱，然后亲吻，一时间，所有的矛盾计较都像是不存在了。 　　她在气息交缠间朝他轻轻开口：“随便你，不去就不去，你想做什么就做，只要你高兴……”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然后更用力的亲吻她。 　　两个人的眼底只剩下彼此，谁都没有发现，马路对面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车窗后面，一张面无表情的清隽脸孔看着相拥的两人，许久，才悄无声息的重新启动，驶入夜色。 　　姜未橙抱了霍曦尘一会，发现他依旧脸颊冰冷：“乖，你冷到了，我们先换个地方。”只是这个时候，她车子抛锚，打车也很难打到。 　　她想着是该先去吃饭，还是找个暖和的浴场洗个热水澡，结果一抬头，看见斜对面的大厦。 　　她拉住他的手，朝他道：“走吧！” 　　“去哪？回家吗，那晚饭呢？”他本来想好好和她过一个情人节的。 　　“不回家。”她示意了下斜对面的大厦。 　　那是一家星级酒店。 　　霍曦尘：……！ 第47章 　　霍曦尘直至进了酒店都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带他来……酒店？ 　　难道， 这是什么暗示吗？ 　　可为什么不回公寓？ 　　在电梯看数字不断跳动的时候，他的心也在一个劲的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想着没有准备，但转念一想， 酒店房间里应该都有这些东西。 　　一会又想着和她第一次在酒店到底好不好， 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查网上的各种相似问题。 　　过度的紧张导致他被她拉着带进房间后依然浑身僵硬，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整个人躁的快炸开了。 　　房间很大，里外两间，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加上此刻飘着细雪， 景色格外美。 　　姜未橙搁下外套和包，换了酒店里干净的新棉拖，将空调开到最暖，回头见他还站着， 忙取下他肩上的背后，将人推到房间里的洗漱间门口。 　　“去洗一下，冲的暖一点，否则真的会生病。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 以为冻一冻不算什么，等年纪再大一点，就知道厉害了。” 　　霍曦尘看着她搁到自己手上的毛巾，怔怔问她：“一起吗？” 　　姜未橙直接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冻到通红的耳朵：“瞎想什么呢，怕你生病才来这里的。主要因为近， 又能暖一下，还有东西吃。快去吧，我去让客房服务送餐，你想吃什么？” 　　霍曦尘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他怏怏回了句随便，就拿着毛巾进去了。 　　等他进去之后，姜未橙打内线叫了一些适合冬天吃的炖品，还有他喜欢的牛排，一些甜点和水果，最后还要了一瓶红酒。 　　挂上电话，她取了干净的毛巾，在客厅的另一个洗漱间也冲了一下。 　　今天外面实在很冷，她因为开车加上坐办公室，平时穿的也不算多，刚才在马路旁站了一会其实也有些冷。这会进了暖意融融的房间，冲一下热水再换上浴袍会舒服很多。 　　霍曦尘比她动作快很多，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浴袍坐在沙发上了，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 　　他见到她出来，明显愣了一下，视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等到她走到沙发那里，他手一伸，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姜未橙跌坐在他腿上，还没开口，唇就已经被他堵住了。 　　这是个黏腻的吻，他缠人极了，在她口里来回扫荡，不放过每一个角度，等到她气喘不已时，又勾着她朝自己口中送……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按住浴袍下的手，对上他情绪高涨的深黑眼睛，她气恼的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饭还没吃呢，快点去给人开门。” 　　“我根本就不想吃饭……”中途被打断，他有点委屈。这种环境下，饭有什么好吃的，他只想吃她。 　　霍曦尘最终还是去开了门，服务生将餐车推进来，把菜、水果、甜品、红酒、餐具一一搁在桌上，随餐附送的甚至还有蜡烛和鲜花，表示是情人节赠品，祝他们用餐愉快。 　　烛台很漂亮，他这时突然来了兴致，关掉房间大灯，只留墙壁的落地小灯，又将蜡烛一一点燃。 　　落地窗外是飘雪的都市，落地窗内，温馨安宁，还有最喜欢的她和烛光晚餐，再没有比这更棒的情人节了。 　　气氛一暖，一些原本卡在心里的话也就没那么难出口了。 　　“其实你那天说的对，如果一点去的心思都没有，这个机会也不会落在我身上。”他的的确确是想去的，当初刚知道这事时也做好了要暂时和她分开的准备。 　　但当时说的时间是一个半学期，三月过去，到十一、十二月份的时候就回来。 　　他想着这里面还包括一个暑假的时间，算起来真正和她分离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难熬是难熬，可是咬咬牙也就过去。 　　主要是这个机会太难得，而且这次过去等于加速学习进度，回来就可以提前去实习了，整个大四也基本可以在实习工作里度过。 　　这对想要加速大学进度的他来说，非常合适。 　　但上周，情况发生变化，交换生时长变更为一年半，依然是三月出发，可却要到明年的十一月份才能回来。 　　教授来询问他的时候，他当时就愣住了。 　　想去，可是时间太长了。一想到要和她分开整整一年半，五百多天，他真的不行。 　　他虽然拒绝了，但教授却依然让他再考虑几天。 　　后来想想，这件事应该是被曲思恩知道了，毕竟他认识的人多，他在S大读书，对方不可能半点都不过问。 　　只是他没想到，他居然会通知姜未橙。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心理学，对吗？”她吃了半块牛排就吃不下了，直接将剩下的切小，一块块喂到他口中。 　　他乖极了，她举着叉子递到他嘴边，他就张嘴吃掉。 　　她觉得，哪怕这时候她给他喂得是毒药，他也会一口吞掉。 　　霍曦尘的确是因为对这个课题感兴趣才会选择的。 　　比起其他正常家庭里面长大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他也明白，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缺陷。 　　霍菲菲的冷暴力和喜怒无常，他千里迢迢的去找曲思恩却被一口否认父子关系，之后数年又在缺乏关爱的环境里长大，再加上曲思恩前后数位女友明里暗里的排斥利用，使得他一直都厌恶和排斥女性，不愿融入人群，孤僻却又十分懂得伪装。 　　他也知道，自己对姜未橙有着超乎寻常的依恋和占有欲。 　　所有那些负面情绪，他在喜欢上她之后，在想要成为配得上她的人之后，他便开始自己一点点的努力去改正。 　　可唯独对她的依恋和占有欲，他不想改，也改不了。正是这些情感，才让他一步步的摆脱那些负面的情绪，真正走出来。 　　他自己真实经历过，他很清楚一个人深陷黑暗与绝境时的无助，他想要学好它，或许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一些有着相似遭遇的孩子。 　　这是他除了画画之外的第二个梦想。 　　可是，一切梦想存在的基础，都在姜未橙身上，如果没有姜未橙，他还要梦想干什么？ 　　———— 　　餐桌旁的浪漫晚餐已经结束。 　　她被他抱在怀里，一起躺在柔软的被单上。 　　她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一句都没有反驳。 　　她一直都知道他缺乏安全带，但她不知道他竟缺少安全感到这种地步。 　　她扬手，在他的刘海上按了按：“我就在这里，我哪里都不不会去。无论你是去半年，或是一年半，我都会在这里。你要再多相信我一点，我对你的喜欢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真的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乖极了，像是森林里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而她，就是他唯一的生路和信仰。 　　“嗯。”她抬头和她对视，撑着他肩膀，在他唇上亲了亲，“我不希望你将来再后悔。现在是你人生里最好的年龄段，出去不光为了学习，也是开阔眼界。在新的环境里，接触和认识新的人，或许你对人生会有不一样的思考。” 　　如果在这之后，他依然只爱她，那么以后他们就好好在一起。否则，就算现在不分开，时间一长，世事变化，未来谁都说不定。 　　有些时候，不是光靠喜欢就能有好结果的——尤其他们之间，相差了六岁。 　　当然，后面这些话她暂时只会放在心里。 　　他才十九岁，已经非常没有安全感了，告诉他这些太过冷静和理智的话，她知道他一定接受不了。 　　“我不会替你做决定，去、或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只是，一旦决定，就不要后悔。你是男孩子，要为自己的每个选择负责。” 　　“嗯。”他抿了抿唇，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今天谈的话题太过严肃，以至于他心事重重，等到他隐隐约约有了决定的时候，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借着晕黄幽暗的灯光，仔细看她睡着的脸。 　　她的脸很小，他张开手，可以将她整张脸包裹住，脸颊白皙，微翘精致的鼻尖下，是柔软红润的唇。 　　那里是他最爱的地方。 　　十九岁的少年，某些情绪说来就来，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他居然就这样抱着她……纯聊天，还聊到她睡着？ 　　他郁闷极了，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又在她唇上亲了亲。仿佛泄愤一般，可动作却无比轻柔。 　　算了，再放过她一次。 　　但其实，第一次他也不想在酒店。 　　这里不是公寓，没有家的感觉，更别提她明天还要上班，总会有机会的。 　　这晚，霍曦尘抱着她睡去的时候，没有想到某个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 　　周五，她去学校接他，他上车之后的第一句便是：“我和教授说了，我决定去。” 　　姜未橙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了决定：“你想清楚了？” 　　“嗯。”他表情严肃的点完头，表情又突然软下来，凑到她面前撒娇：“但是从今晚开始，我要和你睡。” 　　姜未橙：…… 　　她斜了他一眼：“你去不去留学，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才下班，脸上还带着妆，唇色嫣红，他忍不住在她唇上按了下，等到唇膏被他揉开，又凑过去亲她，一口一口把她的唇膏都吃掉。 　　少年的亲吻一天比一天黏腻，即便只是这样亲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也带着勾人的火。 　　“我不管……”他轻轻咬着她的唇，“反正以后只要我回公寓，你就得让我和你睡。再说了，你浑身上下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吗？” 　　他说着说着，就愈发过分起来，“橙橙，我想小橙橙了，我想今晚再亲亲……” 　　姜未橙：…… 　　能……说人话不？ 　　其实，在霍曦尘的计划里，她能点头让他进房已经很不错了。 　　他虽然说的过分，但当时他大部分想着的，不过是在寒冷的冬天，他抱着她窝在暖和的被窝里，两个人一起看一部大家都喜欢的电影。 　　可能，他会忍不住亲她，她也会红着脸任他亲。但哪怕是想象的尽头，不过也是他说的那样，看一看，再碰一碰，最后亲一亲…… 　　或许，她也会用手和小尘尘打个招呼。 　　之前他受不了死命缠她的时候，她也用手帮过他。就那样，他就已经舒服到不行了…… 　　所以，暂时他的想象力也只到这里为止，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贪心。 　　只是，十九岁的男孩子，想的和说的，说的和做的，基本都是不一致的。 　　灯光柔和昏暗的室内，电影还在播放着，可原本说要看电影的人已经无暇分心了。 　　某个瞬间，当实感传来，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她今天居然没有推开自己，就这么纵容着他，突破了最终的大门。 　　这一年，霍曦尘十九岁，擅长画画和打篮球，曾有过连续在场四分之三时长，且独自一人拿下将近四十分的比赛纪录，这正是一个男孩子精力最旺盛的年纪。 　　第一次，是因为太激动，加上没有经验，对他来说纯属意外，只是，他实在没办法忘记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错愕。 　　上一秒还因为他意识飘忽迷离的人瞬间露出愕然的眼神，并且还是他最最爱的女人，这实在让人耿耿于怀。 　　无解的是，这个意外，没办法与任何人沟通交流。 　　他一个人默默消化了很久。 　　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用新的记忆代替她旧的记忆，让她遗忘，让她再度回忆起和他的画面时，只留下他真正的实力。 　　可大概是太想证明自己了，这一次，姜未橙一开始就差点没死过去。 　　当切实感觉到的时候，她才明白他之前说的尺寸不太合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孩平时总是体贴而温柔的，对她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总是用柔软的纯良的目光看着她，她说一句，他便立刻乖乖照做。 　　但，不包括这种情况下。 　　这种情况下的男孩，全部都是疯子，红了眼，喘着粗气，汗水从他白皙光洁的额头滑落，咬着牙，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退路的搏杀。 　　她想起了刚才电影里的画面，屏幕中，那只野兽在争夺地盘，标记归属，哪怕这只野兽只是小兽，也依然带着令人颤抖没办法忽视的野性。 　　野兽陷入绝境，忍不住，停不了，不能后退，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死地，那么只能咬紧牙关前进。唯独前进，才能每一步都是天堂。那种愉悦，是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极乐。 　　哪怕下一秒就要死去，这一瞬间也必须前行，破开、冲撞，直至尽头…… 　　电影里的画面依旧在继续，战局才刚开始，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姜未橙颤着，剧烈的抖，声音很快被吞掉，靠着渡来的气息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她嗓音里的声音陌生而压抑，她不想打击到他，尽量吞下疼痛，细细的抽噎，可听在他耳朵里却像是浇在火上的油。 　　一瞬间，电影画面里，战线失控。 　　后退、前进……毫无章法，全部是本能驱使。每一次的后退，都是为了更深的攻击，飞快的，如战鼓擂动，堵上了命一般……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对时间的流速失去了概念，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主宰的热度，亲密而漫长，伴随着他时不时落在她耳边的声音：“对不起，我控制不了，对不起……” 　　细碎的气音，全是他的愧疚。 　　她微颤的指尖轻轻搂住他，然后一点点揽紧。 　　“没事……”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黏人的甜，腻的不像是她会发出的声音，“都可以……我很好……很喜欢……很喜欢小尘这样……” 　　那声音轻软，带着低低的喘，他听不得，每听多一个字都要多疯一次。 　　“别……”他慌乱的用唇去堵她的声音，“别这样子和我说话，我怕你会被我……我控制不了……” 　　好不容易，用尽全力，他才缓过来一点。 　　可一听到她的声音，又有些收不住了。 　　他咬紧牙关的忍，额前手臂青暴起，连眼尾都泛了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抚着他后脑，将声音贴上她耳朵，在逐渐细密起来的频率里，喑哑开口：“那就别控制……” 　　少年的眼睛瞬间深暗无底。 　　一句话，换一场颠覆。 　　电影仍旧在播放，等到自动结束播放后，又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部，声音混杂，分辩不清，似乎有人哭了，混合着其他有规律又急速的背景音，听不真切，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哭着在求饶…… 第48章 　　意识回笼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被那少年小心翼翼的拥在怀里，他刘海微湿，而她也清爽干净， 显然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已经把两人都处理好了。 　　落地窗外， 天光黯淡， 天还没完全亮。 　　“你没事吧？”他一脸担忧， 带了点愧疚和心虚，半垂着睫毛， 视线从漂亮的睫毛下小心而无措的漏过来，带着让人心软的纯良无辜的少年气，“你之前好像晕过去了……我看过，有点肿……” 　　姜未橙脸颊发热， 伸手去捂他的嘴：“说点其他的。”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看似温驯点头，但问出的话却依然令人脸红：“那你舒服吗， 我后来看到你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姜未橙：…… 　　大家都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需要技巧的。 　　具体到底是谁说，她已经记不得了， 似乎是看过网上的帖子，又或是苏桃以前半真半假的提过。 　　只要够久，单单凭借速度和硬度，就能让人崩溃哭出来。 　　以前，姜未橙是不信的。 　　可现在，她信了。 　　六岁的年龄差， 让她在这段恋爱里始终有一种主导的感觉，她更成熟，她更理智，她看得更长远，所以她总是从容不迫，偶尔，她也会站在姐姐的立场，宠溺他一些，纵容他一些。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主导。 　　可之前，她却分明感觉到了失控，面前的少年的确小了她六岁，可是在某方面，他不仅主导了她，他还能让她失控。 　　无论是身体的感官，还是心理的感觉。 　　耳边，少年细细碎语，执意要弄清楚她到底舒不舒服。 　　她揉着他耳朵将人拉到面前，在他红润饱满的唇上亲了一口：“很舒服，很喜欢。” 　　这样直白一句话，闹得他直接红了脸，另一部分则直接的反馈在身体上。 　　“你还来，别再招我了。”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生气，倒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疯完一次，又疯一次，缠着她的那个自己，像是失去魂魄一样。而且全无准备，两次都直接在她里面…… 　　当时其实头脑有过一丝清明，想过忍着出来再……无奈经验不够，意动的时候还没出来就直接…… 　　“两次都弄在里面了，是不是得害你吃药？”他一脸懊丧，恨自己不争气。 　　她摸了摸少年柔软泛红的脸，温柔道：“没事，安全期。”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没加阻拦，就让他得了逞。 　　说到底，天时地利人和，她才一点都没有阻止他。 　　“有这种说法？我明天去查查，要是不行，还是得吃一次。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戴的……”他按住脸上的手指，低着头去亲她，她唇也肿了，红的艳，他亲着亲着，又感觉浑身躁的厉害，简直绷的疼。 　　刚刚尝过甜头的男孩子，哪里忍得住，先前抱她去洗的时候，他已经极尽忍耐了，这会真的感觉自己又快炸了。 　　脑子里全是刚才她泪眼朦胧看自己的模样，那样的娇，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呼吸和声音都随他的动作而改变，让他停也停不下来，就像欺负她更多更深…… 　　他哀嚎一声，将脸颊在她脸上贴了贴：“你先休息，我去再冲一下。” 　　说完，没等她说话，他就下去了，片刻，洗漱间里就传来水声。 　　姜未橙其实累的很，腿也酸胀，靠着柔软的枕头，片刻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拢着她，在细细亲她的耳垂。 　　对方的气息有一点点烫人，从背后，从耳垂开始，一点点朝下，轻轻的作怪，用他全部的耐心，慢慢的驱散她的睡意，让她的体温渐渐升高。 　　“小尘……”她低低出声，像是疑惑，又像是在嗔他。 　　“橙橙，就再一次，好不好？”少年低软的嗓音带着乞求，可怜兮兮的。 　　他轻轻抱住她，她感觉到了凉意，除了气息之外，他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她睡意散了大半：“你冲了多久冷水？” 　　“好一会了，可是没用。”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橙橙，我不动，我就放着，好不好？” 　　她倒吸了口冷气，伏在枕头上回头看他，似乎在嗔怪他，都已经这样了，还问什么问？ 　　霍曦尘这会魂又飞了，偏偏她还回眸看他，那眼睛雾蒙蒙的，仿佛藏着勾子。 　　他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死命的咬牙忍。 　　然而，隔了片刻，还是没能忍住。 　　姜未橙揪着被子，气息艰难不稳：“不是不动吗？” 　　他喘着，脸颊绯红，眸光迷离，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弯下腰，捏着她下巴，低头去亲她的唇：“就一会，一会就好……” 　　结果，这一会，从天际泛白一直维持到了天光大亮。 　　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累的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将人抱进怀里，帮她清理干净，又心疼的拨开她汗湿的额发，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怎么办，好喜欢啊，原本就已经喜欢的不行了，现在更加要命，简直一秒都不想和她分开。 　　只要一想到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和她分开，飞过地球的另一边，他就已经开始想她了。剩下的这半个月，他真想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一直待在里面…… 　　如果这会姜未橙能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直接一脚把他踹开。 　　待半个月？ 　　那还是人吗！ 　　———— 　　姜未橙神情恹恹的穿过客厅，来到餐桌旁坐下。 　　整个上午，她都在昏睡，起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跪地。最后还是他听见动静进来，直接抱着她去洗漱。 　　她真不想显得那么柔弱，可她身不由己。 　　想起最后一次时，他几次说快了快了，可结果，到底快在哪里？ 　　骗子。 　　霍曦尘能感觉到她的低气压，他自知理亏，所以乖巧的不得了，替她准备好漱口水和牙膏，又拿着毛巾等在一旁，她手一伸，他就直接递过去。 　　姜未橙被他半搂着刷完牙洗完脸，回头见他像是充足了电神清气爽的模样有点不爽，可见到他脸上的忐忑和不安，又觉得有点想笑。 　　“我饿了，有吃的吗？”她问他，他立刻忙不迭点头，又想去抱她。 　　“我自己走。”她只是刚才起来时没适应，哪里真就那么柔弱了。 　　霍曦尘一路跟着她来到餐桌旁，给她盛粥，他煮的是蔬菜鸡肉粥，闻着很香。之后，他又取出热在锅子里的蒸饺和白煮蛋，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还煮了红糖姜茶。 　　她见了忍不住笑：“我又不是来例假。” 　　他在她身侧坐下，一边给她剥鸡蛋一边认真的看着她：“可你昨晚流血了。” 　　姜未橙：…… 　　有的时候，她真觉得他傻得可爱。 　　她不想和他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开始安安静静的吃这顿早午餐。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她吃的时候很小心，避开了嘴唇直接送进嘴里，偶尔会轻轻吸口气，舒展一下舌尖。 　　像是除了嘴唇，连舌尖都有些不舒服。 　　罪魁祸首很不安，他自己亲的，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胡搅蛮缠的亲了她很久，力度没把握住，一定又伤到她了。 　　他视线朝下，她白皙的脖颈上也全是他留下的印子，一块一块的红，惹眼极了。他伏在桌上，小心翼翼伸手去碰了碰：“疼吗？” 　　姜未橙摇摇头，刷牙的时候就见到了，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并不痛。 　　整个周末，霍曦尘乖极了，收拾家里，做饭洗碗，更换清洗被子，并且还随传随到。 　　不过后来她知道，一切的乖巧都是有代价的。 　　星期天的下午，乖了两天的小崽子没忍住，又生扑过来。 　　她知道，这两天他熬得很辛苦，这么冷的冬天，每晚都得依靠冲冷水才能熬过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去自己房间睡的，但他不乐意，宁可冲冷水，生熬也要抱着她一起睡。 　　固执程度，令人发指。 　　星期天下午，她在厨房冲咖啡，不小心弄到身上，于是去房间换衣服，结果他一路跟了进来，殷殷切切的表示他帮她换。 　　说着，不由分说就去扯她的衣服。 　　姜未橙：…… 　　扯完的衣服到底没能再穿上去，他抱起她，凭着惊人臂力直接抵在墙上…… 　　———— 　　他正式出国前的这半个月里，没再住过校。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要上班，他也还得上学，他真的会不分白天黑夜的缠着她。但即使顾忌着，她也被折腾的不行。 　　刚刚开荤的小崽狼到过分，什么事情都能成为契机。 　　她一个嗔怪的眼神，吃蛋糕时不小心沾到红唇上的奶油，刚刚洗过后微湿的发丝……于是，地点也因此开始变得奇奇怪怪。 　　餐桌上，厨房流理台前，沙发和沙发前的地毯，走廊的墙壁上……姜未橙觉得自己像是柔软的藤，可以随意翻折，仿佛有一万种可能。 　　每一次，为了让她点头，他简直把毕生的演技都用上了，总是先一脸纯良的蹭过去，可怜兮兮的说有多难受，也不想干嘛，就是让他亲一亲，摸一下…… 　　再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精力始终旺盛，每每她感觉自己已经死去活来两三次了，他却依旧不止不休，甚至还会用带了点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表示自己一次都还没……她怎么就不行了？ 　　最终，她也只能自认是自己年纪大了，体力不济。 　　“没事，不用你动……”他咬着她耳朵，将她提起来翻面，然后再次…… 　　后来她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甚至在想，幸好他就要出国了，否则照这个频率和时长，她大概活不过今年春天…… 　　霍曦尘出发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暖风徐徐，一路车行，春风送来清新的草木气息和花朵的芬芳。 　　他一路都没说话，一边开车，一边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牢牢拽紧。 　　在机场入境口外面，他长久的抱着她，不肯松开。 　　同次航班同为交换生的其他几个同学都笑着从他们身旁经过，姜未橙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却只当做没看到他们。 　　他就要走了，面子算什么，他宁可被他们嘲笑一整年，也要多抱她几分钟。 　　“要等我。”他将脸颊埋在她脖颈间，声音低沉，“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她笑：“怎么负责？娶你？” 　　“可以啊，如果你肯和我结婚，我可以嫁给你。”他也笑了，声音听起来欢快了几分。 　　可只是片刻，他的情绪又重新落下来，说再多，抱再多，也无法驱散分离带来的不安和思念。他突然很想不管不顾，就这样抱着她，不上飞机，和她一起回家去。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被他自己按下去了。 　　她说过，去或不去都由他自己做主，关键在于，决定好的了事，不要反悔，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对了——”他想起什么，松开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玩偶熊。玩偶熊不是新的，但能看出他平时很小心，保管的很好，干干净净的。 　　“这是我们刚认识那年你带我去游乐场那天我买的，我当时觉得它很像你。” 　　姜未橙看着那只又呆又凶的小熊，无语：“哪里像我了？” 　　“总之，这两年我去哪都会带着它，带着它的时候就好像带着你一样，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暂时交给你保管，你好好对它，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他把熊塞到她手里，按住她后颈，低头狠狠亲住她。 　　这个亲吻起先又凶又急，等到他感觉到她的回应，又渐渐温柔下来，缠着她从里到外一点点打上他的气息和烙印。 　　再多的不舍，也必须要离开。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聚。 　　———— 　　一年后 　　亚仁，设计总监办公室。 　　关雨晴将姜未橙最后一件私人物品放入大纸箱，朝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轻轻道：“总监，都收好了。” 　　她低低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去取自己的外套。 　　今天是她在“秋色”的最后一天，东翼和新百衣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亚仁这边是最后一站。 　　两年时限一晃而过，这两年，她成功将秋色的营业额拉升至百分之一百，不光完成了当初郁盛的要求，并且双倍完成。 　　几天前，郁盛约了她出去吃饭，非常形式化的挽留了她一下，她也形式化的推托了一下。 　　其实对方知道，她是肯定不会留下的，她花了两年时间将“秋色”带上轨道，有能力的人往往有自己的野心，让她一辈子给她打工那是不可能的。 　　临走之前，姜未橙给了对方一份名单，是“秋色”所有现有设计师的名单，上面将每一位设计师的能力特长甚至性格都列的清清楚楚，名单最后也有她建议的两个可以升任新设计总监的名字。 　　郁盛待她很好，年后几已经将三百万打入她的账户，并和她签订了投资合约。先行的资金让她可以提前选定工作室地址，同时装修和招新。 　　所以她也回馈了对方这样一份名单，当然对方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她该做的都做到了，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郁盛接过名单看了几眼，笑了笑，也让秋屿递给她一份采访稿。 　　“有没有兴趣当《盛世》下个月的封面人物？” 　　姜未橙惊讶接过，采访稿上是届时将会采访她的各种问题，这是一份讲述“秋色”设计总监至“橙”品牌创立人如何转变的采访稿。 　　以《盛世》如今的市场份额，可以想象得到，封面人物加这样深入浅出的采访内容，会给她带去什么。 　　这等于是在给“橙”，给姜未橙设计师造势。 　　“郁总，谢谢——这份礼太重了。” 　　“喜欢吗？”郁盛微微扬眉。 　　她笑了：“当然喜欢。” 　　“嗯，我就喜欢你这点，总是这么诚实直白。不用谢我，毕竟‘橙’我也有投资，给你造势，等于给我自己赚钱。最重要的是，你值得投资。” 　　那天，除了这份封面人物采访稿之外，郁盛在股份占比不更改的情况下又追加了一笔两百万的投资给她。 　　前后加起来五百万的资金，势必会让“橙”站在更高的起始平台上。 　　“姜总监，晚上安总安排了聚餐，现在差不多可以过去了。”关雨晴做事话少细心，之后也会继续担任她的助理，她给她提了百分之二十的薪水，年终另有分红，职位从助理变更为特助。 　　晚上的聚餐是安凯给她办的践行宴，请了一些高职人员，她这次离职的事，除了个别几人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在晨间例会上知道的。 　　当时各人表情不一，但大部分都能很好掩饰真实情绪，唯独何温，一脸震愕的碰翻了水杯，引来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不过即便如此，晚上安凯安排的践行宴依然请了何温，他身为亚仁的总经理，如果姜未橙的践行宴特意不请他，才会引来话端。 　　可请了他过来，同样也会引发另外一些问题。 　　例如，此刻。 　　“我是最晚一个知道的吗？”在包厢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何温堵住了她的去路。 第49章 　　姜未橙抬眼看他， 神色平静：“不算最晚，上午没有参加例会的员工，应该会在明天才知道这件事。”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何温笑了一声， 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所以，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没有真的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她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但她依然礼貌朝对方笑笑：“何总， 这件事和你谢不谢我关系不大， 其实是我要说句谢谢，这一年多， 承蒙你在工作方面的配合，谢谢。” 　　他到底是亚仁的原负责人，依然有一部分股份在身上，这一年多， 如果他真想在工作中使绊子，哪怕她最后能妥善处理完也会费上不少功夫。 　　他能配合工作，甚至尽心尽责完成工作，对她来说确实省事不少。 　　这次离职之后， 她和亚仁就真的再无关系了，人说好聚好散，最后一天，她也不想太过冷漠。 　　“我不需要你这么客气说谢谢。”何温再次笑了笑， 这一次他展露的是无奈的苦笑，“亚仁现在虽然是秋色的一部分，可到底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我工作认真是应该的。只是，这一年多来，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默契……” 　　从他知道霍曦尘去留学之后， 他开始试着忘记一切，假装两个人从未恋爱分手，假装自己从没有伤害过她，假装她没有男朋友，完全把自己摆在普通朋友的立场上和她相处。 　　这一年，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共同加班忙碌，也不止一次一起在饭局上应对一杯杯敬来的酒。 　　尤其每回秀场活动前几天，都是最忙的时候，各项工作都要盯，还要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时常忙到没时间吃饭。 　　他知道三餐不定时的后遗症，见她几次忙到忘记吃饭，便开始自己记着时间亲自订餐，甚至一开始怕单独订她的份额她不肯吃，一般都是连着所有在场工作人员的份额一起订的。 　　在他没有了目的性之后，两人偶尔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或是餐厅碰到，还能简单聊上几句。 　　他总以为，只要继续这样相处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再次看见他的好。毕竟和他相比，那小子太年轻也太没有定性，出了国，两个人之间基本成了未知数。 　　一个是远在地球另一边面对花花世界的年轻男朋友，另一个是近在咫尺总是嘘寒问暖又有着共同工作话题的前男友，她最终会选择谁？ 　　他不信，有人会像他这样长久的爱一个人。 　　三年，都没有消磨掉他对她的感情，反而因为她的离开而愈发刻骨铭心。 　　她或许会因为新鲜而暂时和别人在一起，可何温觉得，等到她再次被人伤了疼了，最终她还是会看到守在她身后的他。 　　到那时，相比她新受到的伤，他之前对她的那些伤便再不值一提。毕竟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共同的回忆，相似的社会经历，一致的话题。 　　最重要的是，匹配的年龄。 　　可他没想到，她要离职，他居然是从例会上得到的通知。 　　哪怕早一天，她随意提一句，他此刻也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吗？”他看着她，语气几乎低入尘埃。 　　姜未橙低低叹了口气，这一次，她卸下了疏离和礼貌，看着他，语调和缓：“何温，谢谢你，但还是好聚好散吧。” 　　一语双关，但是她想他应该能听懂。 　　她说完，绕过他，沿着长长走廊，一步步走远。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清俊削薄的脸上，表情一点一点收敛，直至眸底一片静凉，脸上再无表情。 　　良久，他取出手机，朝某个联系人发送了一条消息：照计划进行。 　　———— 　　这不是姜未橙第一次来《盛世》摄影棚，但作为主角过来，却是第一次。 　　化妆和头发就差不多弄了两个多小时，轮到服装这一块，倒是省事，因为她这次准备穿的都是自己设计的衣服。 　　一套是当初在“霓裳”比赛时得奖的原作品“冀望”，以及这一年她后续通过“冀望”延伸设计的其他改良式旗袍。 　　“橙”这个品牌的最初定位，就是家人、羁绊、温情，所以针对的顾客群，也是三十岁以上的成熟女性。 　　这个年纪的女性，褪去了青涩，大多经历了人生里的风浪，思想更成熟，气质也更从容优雅。 　　她们行事不疾不徐，并且自有一套处事的方式，不会轻易被误导，也不会盲目跟风，更加不会轻易被什么事情打败。 　　因为失去过，或者伤痛过，所以她们更有韧性，也因此需要品质更高的衣服。 　　她将职场OL的风格融入了旗袍设计，或干练优雅，或妩媚气质，或高贵浪漫。 　　她喜欢传统和时尚的碰撞，不单一，不死板，不媚俗……色调、剪裁、饰品、衣料，总有那么一处不张扬却令人倍感惊艳的地方。 　　如同平凡生活里开出的浪漫之花，不动声色，却独自美好。 　　她这次的几件新设计，便是想传达这样一个理念，再配合她从设计总监至独立设计师的身份，格外贴合。 　　姜未橙没什么平面照经验，但这两年待过不少硬照拍摄现场，有时主角是模特，有时主角是明星艺人，看得多了，总会一些姿势动作。 　　这次给她掌镜的人是《霓裳》御用摄影师伏谌，成名也是这几年的事，年纪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但因为长相清秀俊气，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的模样，不说话的时候很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气质干净。 　　但他一开口，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其他摄影师拍照都爱捧，无论被拍的人摆出什么姿势，一路夸夸夸，夸得人信心十足，最后彻底放开。 　　他则惜字如金，面无表情低着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还得他的助理站在一旁不停给他补充。 　　伏谌：“对。” 　　助理：“好的好的！伏老师对这个动作很满意，保持！再笑开一点！好好！对对！” 　　伏谌：“背。” 　　助理：“转身，展露背部线条！对！这件衣服的亮点在背后，尝试各个角度展露后背！很好非常好！” 　　伏谌：“别笑。” 　　助理：“不好意思啊！这里要更突出气质的那种感觉！下巴可以适度抬高一点，对的！好的好的！就这样！” 　　姜未橙：…… 　　结果拍了一下午，伏谌却表示没有几张能用的。 　　姜未橙朝他笑了笑：“伏老师，或者您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和我沟通。”毕竟，拍的满不满意只有摄影师自己才最清楚。 　　这样客气礼貌一句话，但她想对方应该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伏谌视线扫过来，面无表情，眸光还透了点凉：“我助理表达的不清楚吗？他说的是中文吧？” 　　姜未橙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硬茬的摄影师，不过硬茬的人她倒是遇见过不少，也挺有应对经验：“我也是希望能更有效率的合作，不想耽误伏老师的时间，直接沟通可能效果会更好，毕竟我没什么拍摄经验。” 　　“知道自己没什么拍摄经验，昨天就在对着镜子先做基本练习。”伏谌冷淡丢话。 　　姜未橙：…… 　　行吧，当她什么都没说。不过等到晚饭休息时间时，她还是在隔壁找了间空着的化妆间，对着镜子开始尝试表情和姿势。 　　她觉得自己倒也不是笑起来有多尴尬，姿势有多不好看。 　　只是人在自然状态下的表情，和对着镜头可以露出的表情是不一样的，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从而形成一种惯性。 　　她在这边练习了一会，关雨晴给她来了电话，说晚餐到了，问她晚饭吃不吃。 　　“你和他们先吃吧，我等会还要拍摄，吃了饭容易显肚子，穿旗袍不好看。” 　　关雨晴表示那给她留一份，等她结束拍摄后再吃。 　　姜未橙挂上电话，又开始对着镜子调试表情，等她自觉已经尽力做到自己的最好打算回那边摄影棚时，却发现化妆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伏谌正靠在门口无声看着她。 　　“伏老师。”她尽量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想要从他旁边经过，他却突然开了口。 　　“其实你还行，只是我要求高罢了。” 　　姜未橙侧头看他。 　　对方身量很高，目测和霍曦尘差不多，也是挺拔修长的类型，一双长腿笔直，看人时，眉心总下意识蹙起：“等会的拍摄，我会尽量放低一点要求配合你。” 　　“没关系。”她朝他笑了笑，“这是我的采访，我也希望尽可能做到完美。所以，不用放低要求，半天拍不好就拍一天，一天拍不好就拍两天，两天拍不好就三天。我和《盛世》的编辑以及工作人员都熟得很，他们不会介意我多花一两天时间的。” 　　——介意的，可能只有特意从B城飞过来的你。 　　伏谌：…… 　　再次开始拍摄后，关雨晴发现那位惜字如金的摄影师明显多了一点话，之前是一个字一个字蹦，现在好歹是几个词语几个词语的蹦，偶尔还会跑一个句子。 　　虽然谈不上非常融洽的沟通，但总算指令清晰，目的表达明确，姜未橙也不用再拍二十张挑不出一张了。 　　不过关雨晴同时也发现，伏谌在拍摄之外，那张脸更冷了，尤其对着姜未橙的时候。 　　晚上十一点，拍摄终于全部完成，姜未橙换完衣服出来，碰见在走廊抽烟的伏谌。他看她一眼，转头掐灭了烟头，上前朝她伸出手。 　　姜未橙看着伸向自己的手，骨感修长，视线朝上，对方的脸色依旧没什么表情。 　　然而出于礼貌，她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男人的手掌很干燥，他握住她，唇角扯了个小小的弧度：“姜设计师，百闻不如一见，今天令人印象深刻，你说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她有些吃不准这话是单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一种嘲讽的反话。不过以对方《霓裳》御用摄影师的身份，会不会再有合作还真不好说。 　　在工作上，她向来不会把话说的太死，于是笑着回道：“非常希望下次还能有跟您合作的机会。” 　　两人同时松开了手，她朝对方礼貌一笑，沿走廊离开。 　　这天姜未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料到这个再次合作会来的这么快。 　　———— 　　《盛世》五月刊出来的时候，霍曦尘打来了视频电话。 　　最近她很忙，工作室刚刚启动，虽然初始规模她没有做太大，但依然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这和之前在“秋色”当设计总监不同，她不是给别人打工，而是主持整个工作室，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去抉择。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除了关雨晴之外，章微也加入了她的工作室，他甚至比姜未橙还早两个月离职，2月份刚过完年的时候，他就从“秋色”辞职了。 　　因为那时资金到位，她需要有人在外面四处跑着看选工作室地址和盯后期装修。 　　章微这一年在“秋色”待着愈发尴尬，风格不符，出不了合适的设计，他自己其实也郁闷。 　　姜未橙当初带着他一起去意大利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就详细了解过他的设计理念，看过他的设计，听过他的理念。 　　工作室刚起步，她现在的精力都偏向女装，所以章微在男装方面设计和才华，正是工作室最需要的。 　　姜未橙看准时机找他谈了一次，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他不想打工，姜未橙也不需要他打工，她需要的是他设计才华，最终对方技术入股，姜未橙给了他一些股份。 　　合约签订后，她直接给了对方设计总监的职位，给他请了两个助理，让他暂时先用着。 　　另一个进她工作室的人是苏桃，她当初说着把钱投资给她不管事，也不想学新事物，但后来大概是觉得生活太空闲有些无聊，每天除了画画外，也接触了些广告宣传方面的东西，学的还很不错，之后便想着干脆去姜未橙那里帮忙。 　　宣传部总是要请人的，她可以把这一块负责起来。 　　除此之外，她还带去了一百万的投资资金，并向姜未橙表示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再少她可就不来帮她了。 　　就这样，最初的核心人员，帮着她一起成功启动了工作室。 　　因为太忙，加上时差，这两个月她和霍曦尘联系的比较少。 　　他那边学业并不轻松，白天也忙，等到他有时间的时候，往往她这边已经半夜了，他心疼她白天工作忙碌，自然不会在半夜吵她。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都会订好闹钟，在早晨五六点的时候醒，然后给她打电话。 　　这个时间，姜未橙这里刚好是中午，她不忙的时候，会暂时坐下来吃个饭，也能和他聊上几句。 　　可对霍曦尘来说，光是听一听声音，远远不够，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打视频电话。她这边只要条件允许，都会接听。 　　但近来，像这样接听视频电话的机会也很少，这次距离上回在镜头里见到已经隔了半个月，他每天给她发消息，几乎都是同样的两个字。 　　——想你。 　　——想你…… 　　——很想很想你…… 　　少年的情感，并没有因为冰冷的文字而失去温度，那样浓烈的思念，即便只是两个字，她也能从上面感觉到溢出屏幕的汹涌情绪。 　　他上一次回来是过年的时候，那次回来了十天。 　　她亲自去机场接的人，那回距离再上次见面已经差不多隔了五个月，她站在出口处，一行行旅人推着箱子走出来，她还没有从里面找到他人，就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抱住她的人身高腿长，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勒着她，将她用力朝自己怀里压。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对方的气息就已经落在她耳边，重重贴住。 　　“我快想死你了……”少年清润的嗓音带着沉沉的叹息，还有来自异国的思念，柔软嘴唇在她耳朵上胡乱的亲来亲去，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她在他怀里转身，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用力贴进他怀里，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二十岁的霍曦尘，身形已渐渐摆脱了单薄，肩背宽广，虽然瘦，但是肌理紧致，揽紧她的手臂愈发有力。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用拇指在她唇上用力抚了两下，然后低头直接亲了过来。他的唇压着她的唇，在她唇上舌忝来舌忝去的尝，像是要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的幻想。 　　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久别重逢，有人看到他们接吻，也只会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霍曦尘压抑着自己，浅尝即止，一把搂住她的腰，声音微颤的在她耳边说：“我们回家，我要好好抱你……” 　　这话语里的暗示味道浓烈，她听得脸颊发热：“你不饿吗，要不要先去吃饭？” 　　“我饿，但是我想吃的不是饭。”他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姜未橙：…… 　　回公寓是她开的车，路上不算堵，一个半小时左右，车已经在地下车库停稳。 　　他一路搂着她的腰，迈动长腿脚步飞快，她几乎被他拖着进了电梯。 　　电梯里有监控，他不想给别人看，忍着连亲都没亲她，就一直紧紧抱着她，将呼吸埋在她头发里，言语不停：“橙橙你好香，你怎么这么香？……想我吗，有没有想我？” 　　“想。”她回搂住他的腰。 　　“有多想？”正说着，电梯门开了，他来不及听她的回答，直接将人拖出电梯。 　　她按了密码锁开门，门开了又关，她被他气势汹汹的吻直接钉在了门后。 　　“行李箱……”他箱子都没推进来，就那样丢在了走廊上。 　　“不用管。”他抵开她的唇，直接探入她口中。 第50章 　　天还没有黑， 午后三、四点的冬天，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撒在原木地板上，留下温柔的暖光。包、外套和车钥匙， 都因为主人的无暇他顾而掉落在玄关的地板上。 　　空气里有微微低语，但很快便被吞掉了。整整五个月的思念， 都倾注在他的嘴唇之间。 　　他的气息灼热而颤抖， 似乎光是这样亲着， 便已是极致的愉悦。 　　偶尔，他也会在缠着她的间隙漏出一两句话：“橙橙你好软……橙橙你好甜……有多想我？……告诉我， 有多想我？……有没有像我这样想你？” 　　他指尖放肆，她低低出声。 　　她出门匆忙，薄昵大衣下至穿了件薄薄的毛衣，是质地最好的那种羊绒衫， 低领服帖，温暖柔软，可此刻她却感觉到凉意。 　　那是他手指上戒指的温度。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从地球的一边飞跃至另一边， 这不是简单的行程，这趟飞行也并不算顺利，从平原一路进发、攀升，越过起伏的山峦， 低空飞行，盘旋兜转，听到耳旁惊喘的气息，然后再次翻越，朝着峡谷，一路而去…… 　　有淡淡的光从他肩上漏过来， 那是客厅地板的反光，几番折回，最终落在她的瞳底。 　　他暂时离开她的唇，站在她面前，视线从微乱的刘海下投来，温柔而浓烈，有薄薄雾气，带着少年的依恋和属于男人的侵略感，矛盾的混合体。 　　“说，有多想我？”一直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话语里有一点不安和焦躁慢慢透出来。 　　五个月时间，她身边又会出现什么人，优秀的精英、帅气的模特，年轻的俊美的，或是成熟的睿智的。 　　会不会有人对她示好，有没有人已经趁着这样那样的借口和她一起吃过饭，坐过她的车，得到过她的赞美和欣赏。 　　这些种种对其他人来说再寻常不过接触，可一旦套在她身上，他都会觉得受不了。他承认自己小气，不讲道理，可此时此刻他就想当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被她纵容，被她宠爱。 　　姜未橙按住少年的手腕，阻止他过分的刺探，她深深呼吸，感觉几乎快要站不住，偏偏他一脸醋意，执着要她回答。 　　可大概是太久没有见他，哪怕是这样过分的霍曦尘，都让她觉得可爱。 　　“一边问我，一边又堵着我的嘴……让我怎么开口？”更过分的是，手指到现在都还在一个劲的朝里……是为了显示自己手指修长吗？ 　　她抬眼嗔他，呼吸不稳，声音颤抖，眼尾带着可怜的水雾。 　　这样的声音和表情，仿佛一只大手，骤然将他的心脏捏住，狠狠的收放，被暂时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他捏住她的后颈，再次亲住她。 　　姜未橙最终还是没能回答，这一次，他的唇贴上后没再松开，无论她抗议的轻咬，还是放软嗓音哀求，他还是一路做到了底。 　　“不行……我站不住的……” 　　“什么时候需要你站过……”他说到做到，轻而易举的抱起她。 　　落地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隐藏了踪迹。 　　天光黯淡，云雾聚拢，风雨将至。 　　这是一场久违的雨，来的又急又密，让人毫无防备。起先试探般的雨点过去后，很快便转成重击的雨幕，雨丝粗重的敲打着玻璃，一阵噼啪作响，毫无章法，密集又混乱。 　　某个感觉来的太快，仿佛月下潮汐，海水倒灌，一转眼，连沙滩都被吞没，只留下磷磷水光。 　　攀着少年后颈的手指微微颤抖，紧握又松开。 　　她在呼吸的间隙贴上他泛红的耳朵：“很想你，非常想你，所以，可以再多一点……” 　　———— 　　人都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起了头，点了火，便得负责到底。 　　整整两天两夜，她哪里都没能去，不，确切来说，是连房间都没有出——除了吃饭以外，余下的时间，都是他在吃她。 　　求过几次饶她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她开始和他讲道理：“你不累的吗，年轻人也不能太能干了，以后年纪大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现在让我忍我会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好她，又开始新的一轮。 　　姜未橙：…… 　　后来，她改了方法。 　　这么多回，她也大抵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表情要软，眼里要带一点水雾，最好藏着勾子，声音自然是越腻人越好…… 　　低声软语哄着他，害得他失了控，最后溃不成军…… 　　他气得一口咬在她唇上：“这不是我真实的水平……” 　　“嗯，我知道小尘的真实水平在哪里，不过姐姐年纪大了，让姐姐歇一歇……” 　　只是这样的方法，并不是每回都管用。 　　偶尔，也会造成反效果，尤其到后面他有了准备，失控倒还是会失，只是没了溃不成军那一步…… 　　最终，成了变本加厉。 　　还好，他假不多，过年时一共才回来待了十天，虽然他的的确确想一直待在公寓，可也有很多地方想和她一起去。 　　看电影，手拉手逛热闹商场，去咖啡厅喝下午茶，去室内溜冰场溜冰，去新开的烧肉店吃饭……十天，对他来说短暂的像是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那次至今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他好不容易缓释的思念又累积成灾，《盛世》五月刊出来时，他对着网上她的照片看了大半个晚上，最后直接下单买了十份，然后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姜未橙正和苏桃章微他们一起在会议室吃饭，算是一天里面比较空的时段，她接到视频电话，取了耳机戴上接听。 　　“照片拍的真好看。”镜头里，那边天还没完全亮，他穿着运动服，似乎在晨跑，看到她接了视频，便在公园小路上找了个椅子坐下，“衣服也好看，采访也很棒……” 　　他每一句都是夸，夸到最后自己却抑郁了，“你这么好，一定会出现很多追求者……” 　　最后一句话她直接忽略了，反正他每天不是在吃醋，就是在吃醋的路上：“你也很好，你不是说你打算争取暑期心理医生助理的实习工作吗？” 　　“我还在考虑。”原来的计划，在英国那边的实习工作会放在大三学期开始之后，可能从十月份至十二月份三个月的时间。 　　但因为现在暑假阶段也有个实习机会，所以他在迟疑是不是趁着暑期两个月先实习，这样或许之后他早一点结束整个学业计划，提前回国。 　　唯一的问题是，暑假没办法回来，也没办法陪她过二十七岁生日。 　　“工作室刚开始，我最近半年会非常忙，其实你暑假回来，我能陪你的时间也有限。”她也不希望他回来后只能每天无聊的待在家里，等她下班。 　　像去年暑期的时候，他回来一个月，她在“秋色”虽然不算特别忙，也每天也要上班，不可能和他一直待在一块。 　　霍曦尘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可每次碰到这种问题，听她一脸理智的分析他总是分外不爽。 　　“如果我暑假不回来，哪怕之后可以提早结束留学，也可能要到十月或是十一月份才能结束。现在才五月份，还有五个多月……你都不想我的吗？” 　　他在镜头里微微偏了下头，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额前发丝垂落在挺拔的鼻尖上，看着又帅又可爱，像是在撒娇。 　　姜未橙看着他凝视镜头的漂亮眼睛，无奈叹息。 　　每次他在视频里问她想不想他的时候，就会故意对着镜头做出这种表情，就为了多听她说几句想他。 　　“想你的……” 　　“有多想我？想我亲亲还是抱抱？小橙橙也有想我吗？”他坐在清晨的公园里，人少，又是国外，就算有人经过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根本一点都不想掩饰：“我的小尘尘很想你，昨天还梦见你了，你一直让我慢点慢点，可我慢不下来……” 　　姜未橙：…… 　　她这边是大白天，并且是在工作室的大会议室内，之前正在开会，同一桌的还有苏桃、章微、关雨晴，几个新聘请的设计师、几个新职员，刚聘请的财务等等一堆人……原本她戴上耳机接视频已经够醒目了，现在他还问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最后，也只能敷衍的回答：“想，都想……你乖一点吧。”稍微做个人吧！ 　　最终，不是很满意的狗崽子哼哼唧唧挂了视频。 　　姜未橙取下耳机，发现一桌子人表情各异，有人装耳背没听到，有人低头促狭笑。 　　不过所有人无论什么表情，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有苏桃调侃着看向她，丢了句话：“真够黏你的。” 　　到今天为止，苏桃仍觉得姐弟恋差距大，现实里很难有好结果。可这两年，尤其是姜未橙和霍曦尘开始异地恋之后的这一年多，见多了他各种消息电话视频，也不由得感慨。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是真的很在乎她。 　　若是有人现在问她对姐弟恋的看法，她可能依然会给负面的回答，可在她心底，却默默希望姜未橙这段恋情能够开花结果。 　　只是这些话，她暂时还不敢说出来，毕竟愿望是要放在心底的，说出来了她怕会不灵验。 　　———— 　　时间，在忙碌中如流水般过去。 　　春天之后是夏天，姜未橙毕竟有过一次设计总监的经验，S城的人脉基础也打的扎实牢固，加上有《盛世》的造势，开头最难的阶段总算熬了过来，虽然中间也有各种频发状况。 　　例如，第一批样品服饰出来之后，临到摄影棚却发现掌镜的摄影师变成了伏谌。 　　她当时和伏谌那张冰块脸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才拉过关雨晴去了旁边：“怎么是他？” 　　“哦，原本约好的那个摄影师出事了，被爆出同时和多个模特有关系还偷拍了各种不雅视频和照片，因为时间紧急，我就去《盛世》借人了，正好伏老师有空档期。” 　　关雨晴看了眼自家老板的表情，又补充了句，“放心，今天不是拍你，模特都很有经验的，不会像上次那样。” 　　姜未橙：…… 　　嗯，所以上次还是她的错了？ 　　关雨晴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这句话，立刻借口哪里要忙溜了。 　　人都来了，又是来救场的，姜未橙不至于真的冷待对方，当下上前重新打招呼并道谢。 　　伏谌一边擦镜头一边看了她一眼：“有一说一，你助理开出的酬劳让我拒绝不了，所以不用太客气，工作而已。” 　　姜未橙：…… 　　她现在确定，她和对方确实有些气场不和。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专业方面的能力。这天因为模特也有经验，所以拍出来的成品照比之前的照片看起来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几个人看着照片开了个小会，最终姜未橙带着关雨晴和章微约了伏谌吃饭，问对方有没有兴趣和“橙”长期合作。 　　姜未橙不是毫无准备的开口，伏谌原本一直都在B城《霓裳》，是御用一线摄影师，再往上跑跑，多和几个大牌艺人合作，就是顶线了。 　　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来了《盛世》，虽然《盛世》是《霓裳》旗下的，但依照杂志定位和格局，这很明显是下调了。 　　但好在他是独立摄影师，签的是次约，并不完全是《盛世》的人。 　　现在姜未橙也不是要把他完全挖过来，只是希望对方安排好档期，能长期合作。 　　“姜总，别怪我说实话，你的品牌现在暂时只有线上店，连实体店都没有，规模也小，名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和你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 　　既然他这么直接，姜未橙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们‘橙’目前确实规模还小，不过这和有没有实体店没关系，因为这一两年里我暂时没打算做实体店。至于说到合作的好处，上次你怎么同意的，这次也一样。” 　　姜未橙翻开桌面上已经打印好的合同，翻到酬劳页面，轻轻点了点。 　　伏谌安静了片刻，随即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拿笔签了合同。 　　这个暑假，霍曦尘没有回来。 　　这个决定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姜未橙的意见。她知道他想回来主要是因为她七月份的生日，但为了一个生日，放弃暑期实习，来回折返，她觉得很浪费时间。 　　所以，他最终还是去暑期实习了。 　　他提前给她寄了生日礼物，是他在英国一年多以来，偶尔空闲时间在各处画的彩铅风景素描。 　　所有的素描里，无一例外，都有两个人靠在一起的人，寥寥数笔，但依然能辨别，那是他和她。 　　除此之外，他还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里全是他的思念和期待。 　　信的结尾是这样写的：我希望，终有一天，能拉着你的手，去和你看这世界上所有美丽的风景。 　　姜未橙收到礼物后，在办公室独自看了很久，那天，工作室所有人发现，他们的姜总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是接到什么大单要给大家涨工资了吗？ 　　时间，再次缓缓而过，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夏末的某个午后。 　　姜未橙从前台那边接收到一个发件地模糊的包裹，她最近没有网购，当下查了上面的手机号码，发现是个已停用的空号。 　　她拆包裹的时候，正好苏桃进来，见她一脸严肃的拆包裹，也凑了上去。 　　包裹里面，是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霍曦尘和一个陌生的混血女孩，女孩很漂亮，年轻朝气。照片里，那女孩围绕在霍曦尘身边，场景有教室、有图书馆、有他实习的医院，甚至有咖啡厅和餐厅。 　　虽然照片上他的表情看起来不算很高兴，没有像女孩那样笑着，可他也并没有阻止女孩坐在他桌子的对面，偶尔她也会坐在他身旁，两个人看起来靠的很近。 　　“谁寄的照片，是P的吗？”苏桃看了眼姜未橙的表情，当下取过照片研究。 　　她因为之前被网络攻击过，所以接触广告宣传之后，也有专门学过PS，她很快就分辩出来，照片并没有丝毫P图的痕迹。 　　所以，这些照片是真的？ 　　但，拍这些照片的人是谁？ 　　是什么人故意把这些照片寄过来？ 　　这些问题在她喉咙口绕来绕去，但她一个都没有问出口。 　　很明显，照片的大背景是英国，从季节来看，应该是近期拍的，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的是，照片里的女孩到底是谁？ 　　她和霍曦尘又是什么关系？ 　　“未橙。”她喊了一声站在办公桌后的好友。 　　姜未橙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脸色平静的拨通关雨晴的内线电话：“帮我找一个私家侦探……对，现在。” 第51章 　　苏桃以为， 姜未橙收到霍曦尘和其他女孩子相处的照片，吃醋生气，打算请私家侦探飞去英国调查他。 　　她心里原本还在为好友这快狠准的态度而感叹， 想着这也许就是姜未橙和自己最大的区别。 　　可结果，那天她跟着姜未橙去见私家侦探的时候， 她却只让对方帮她查快递的来源和照片的来源。 　　“你……看到霍曦尘和其他女孩一起的照片， 都不生气的吗？”对方拿着东西走后， 苏桃最终还是问了。 　　“只是在同一个画面出现，又不是亲密照片， 为什么要生气？” 　　“有人在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疯狂追求他啊！这就足够令人生气了！” 　　姜未橙拧眉感受了一下，实话实说：“大概因为对他的喜欢很有信心，所以不算太担心。” 　　毕竟，以前她还目睹过其他女孩和他表白的场景。要论样貌身材， 周瑶都不会输给这个混血女孩，他当时都能那种态度拒绝，这次她也没有太担心。 　　“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一直都比我冷静聪明， 但会不会太冷静了？我其他不怕，就只怕你对他的喜欢太有信心，反而把自己折进去……唉，你想想， 山高水远，他现在在英国，不是隔壁城市，就算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能及时过去。” 　　姜未橙看着一脸担忧的苏桃，淡淡摇了摇头：“其实比起这些， 我更担心拍照片和寄照片的人。你想，对方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就像你说的，英国不近，而且从这些照片的衣着地点可以判断，明显不是一天拍的，所以这代表最近一直有人跟踪他。对方拍了照，还用这种方式寄给我，目的呢？你不觉得，比起他和女生的关系，我更应该担心他的安危吗？” 　　“那你要告诉他这件事吗？” 　　姜未橙想了想：“暂时先不，他的个性比较冲动，告诉他这件事，第一对解决问题帮助不大，第二我怕他会因为担心我误会直接飞回来，现在是他学业的关键时期，先不让他知道比较好。” 　　顿了顿，她又道，“但我会旁敲侧击提醒他最近留意身边人，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 　　不过——姜未橙微微眯起眼，再深入的多想一步，霍曦尘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并不高，毕竟那人已经跟踪他这么久，真要有危险早就有了。 　　她觉得，整件事的重点估计还是在她自己身上——谁寄来这些照片？目的是什么？最初的莫名过去之后，她心底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但这个猜测如果是真实的话，将会颠覆很多事情，她不想把人心想的那么坏，但也不会一味凭过去印象而做圣母的判断，所以要证明她的猜测，必须得有确实的证据。 　　因此她才会第一时间让关雨晴给她找私家侦探。 　　这种事情，报警是没有用的，因为没有任何威胁和伤害性的物品，对方不会受理。想要调查清楚，只能依靠私家侦探。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我觉得这个寄照片的人是冲你来的。” 　　苏桃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抓到了关键点，“这些照片想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你的男朋友现在山高皇帝远，你管不到他，也看不牢他，你看看，他身边多的是女孩倒贴倒追！” 　　姜未橙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觉得寄照片的人会是谁呢？” 　　苏桃看着对方淡定的模样，便明白这个猜测她早就已经想到了：“不太可能是照片里的女孩自己，第一她不认识你，第二包裹是从国内发的。肯定是和你有矛盾的，见不得你好的呗。你又没什么仇人，想来想去，不就那两个，反正不是她，就是他！” 　　“什么他她的？暗语吗？”姜未橙笑道。 　　苏桃也笑起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苏桃收起笑意感叹：“你果然和我不一样，如果是我收到这样的照片，恐怕还没来得及思考，第一时间就炸了。我会直接给他打电话去质问，不管他那里现在忙不忙，在干什么，我会一直电话轰炸。之后，等到他接电话，我这种不信任的质问和语气只会引发两人的争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可你不仅能忍住，还可以冷静去分析，做出对的选择……未橙，我在想，这也许就是我们的人生会形成无数分岔路的原因，当我们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们选择的方向已经注定了未来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哪怕暂时还看不见，但路尽头的风景是不会变的。” 　　姜未橙安安静静的看着好友，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并不是你路尽头的风景，他只是你途经的一处风景。” 　　“途经……”苏桃重复着这两个字，缓缓笑了笑，“对啊，就只是途经而已，我的人生，还在继续向前。” 　　她点点头，反手握住了好友的手。 　　私家侦探几天之后给了姜未橙调查结果：第一，寄快递的人是亲自去快递站点寄出的，有监控拍下对方模样，带着口罩帽子，身高中等，身材中等，全程没有露出过脸，付款时甚至用的是现金。 　　第二，照片是打印，而非洗印，应该是对方独立操作完成的，所以没有任何可追查的痕迹。 　　最后，所有线索在查到另一家同行时中止。 　　“什么意思？”她拧起眉。 　　“就是说，对方在整件事里都是委托第三方去做的，拍照、打印、寄出，半点都没自己沾手。并且这个第三方，是我们的同行。我这边有多谨慎，对方那边也一样，所有收尾工作在照片寄出时就已经完成了。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再查下去。”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对方在电话里沉默片刻：“也不是完全没有，如果让黑客入侵这个同行的银行账户、所有联络工具，可能会有收获……不过我们工作室也有原则的，一般的调查到这里就停了。当然如果你真有这方面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另外的人。” 　　姜未橙想了想：“暂时不需要，谢谢你，尾款我稍后会打给你。” 　　“好的，我这边也会把目前调查到的所有资料都发送给你。” 　　姜未橙挂上电话没多久，关雨晴的电话过来了。 　　她今天去了郊区的服装厂那里，工作室合作的服装厂中途换了领导，因为工作室已经交了部分订金，所以她就让关雨晴亲自跑一趟去处理。 　　现在服装厂那里表示要重新调整价格，零零总总一堆理由，也根本不怕之前的合同限制，直接表示谈不拢就只能先搁置制作进度，等谈好了再继续。 　　“他们说要和你亲自谈，我在湖宴订了位置，常去的那个包厢。我们现在准备过去。”关雨晴避开旁人，拿着手机说道。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说着，她又嘱咐关雨晴，“我没来之前你不用理他们，那个包厢我记得是里外两间的，你给他们点好菜和酒，别和他们待一处。另外你查一下W城、C城、L城这几个地方同等规模服装厂的资料。” 　　“要换吗？要不要把S城其他同等规模服装厂的资料过一遍？最主要出了S城，我们都不太熟悉，我怕时间不够。” 　　“S城你不用想了，他们能忽略合同直接和我提价，同等规模的服装厂应该都不会接我们这个临时单。周边城市只是以防万一，能谈还是先和他们谈，等这个单子顺利结束后，我们再考虑后续。” 　　“我明白了姜总，好了，我这边先上车了，过会见。” 　　挂上电话的同时，姜未橙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走出办公室。 　　工作室并不大，两三百平米，间隔大多以磨砂玻璃为主，整个工作室采光非常好，敞亮通透又时尚。 　　目前，制衣样板间、会议室、茶水休息间占了一部分，独立办公室目前只有三间，分别是她、章微以及财务在使用。 　　设计部门呈半开放式，区域分别在工作室的左右两侧，男装女装互不影响。 　　其余便是敞开式的工作位，她扫了一圈，想再带个人去饭局，无奈却发现个个都是技术人员，工作能力都强，会喝酒的却寥寥无几，唯一的设计总监章微还对酒过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得尽快再招人，把公关部也设立起来。 　　她正朝外走的时候，电梯开了，伏谌背着他的摄影包走进来。 　　“姜总——”他见到她，立刻走上前，“我有点事想和你聊。” 　　“现在？”姜未橙诧异，他平时很少会来工作室，“我现在有事，改天吧，你可以和关雨晴约时间。” 　　伏谌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我已经和你的关特助约了几次了，你都没时间，所以我才会亲自过来。我真的有事，你去哪里，我可以在车上和你谈，用不了多少时间。” 　　“抱歉，我之前几天的确有些忙。”姜未橙走进电梯，对方也立刻跟了进去。 　　她原本想拒绝的，但念头一转，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你会喝酒吗？” 　　伏谌：……？ 　　———— 　　伏谌将今晚的第六杯白酒仰头一口闷下肚，包厢里的气氛明显缓和起来，服装厂的那个经理明显嗨了，拍着桌子直叫好。 　　关雨晴同情的看了眼伏谌，笑而不语。 　　姜未橙说了会带个能喝的过来，她没想到居然是伏谌。 　　他之前大概有什么重要事，一直都想私下约见姜未橙，可惜姜未橙最近忙的都快飞起来了，她也就一直没替他安排。 　　她没想到他居然急成这样，亲自去了工作室找人，结果被抓了壮丁。 　　关雨晴凑到姜未橙耳旁，悄悄问道：“他们又给他倒第七杯了，他到底能喝多少，会不会等会直接倒了？” 　　姜未橙淡淡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之前问他会不会喝，他没说能喝多少，但他问我，是不是他陪我去饭局挡完酒，我就能给他一个小时谈一谈。我答应了，他也答应了。” 　　关雨晴点点头，表示懂了。 　　看来是不需要担心了。 　　包厢里，气氛和乐，姜未橙开始不着痕迹的朝正题去，同时给关雨晴发了个消息，关雨晴看来眼，随即起身，表示要去一趟洗手间，随后拎着自己的电脑包出去了。 　　姜未橙几句试探，大致能确定了，这次他们一家服装厂换了主事人，不光是她一个工作室遭到波及，其他一些规模不大的设计工作室，甚至一些刚成立的小型服装公司，都是一样的情况。 　　至于附近其他同等规模的服装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背后应该是有人在大动作，想要把这部分规模的厂子价格都做一个统一的把控。 　　所以，现在要么就是工作室换掉合作的服装厂，要么就是接受对方的调价。 　　毕竟，现在厂子主事人换了，旧合同制约不大，对方无所谓时间，可以耗着，她这边却耗不起，而且她已经交付了一部分订金，换服装厂不符合经济效益。 　　当然，她也可以找律师，拿出合同硬碰硬，但扯到低，耗的还是她的时间。 　　不过姜未橙知道，今天过来的这几个人里，肯定有人手里有一部分权力，例如最终价格会有一个上下浮动的额度。否则，对方也不敢开口就点名要和她这个负责人谈。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他们手里最低的那个额度。 　　几番套话后，她给关雨晴发了几个数字，那边她正开着电脑守在找到的打印机旁，收到之后立刻将新合同拟好一式两份打印出来，然后假装没事人一般回了包厢。 　　最终，靠着伏谌一杯又一杯的碰杯，趁着对方经理半醉半醒情绪高涨之际，让对方在新合同上签下了字。 　　价格虽然上调了，但还在姜未橙接受范围内，并且把合同的违约赔偿金额上调了十倍。 　　但之后的合作，她肯定会重新找服装厂。 　　这次，不过是权宜之计。 　　之后，她在湖宴旁边的会所开了个包厢，让服务员帮着把对方扶过去，又给他们点了啤酒食物，之后买完单，便示意伏谌和关雨晴准备走人。 　　刚刚拿起话筒准备点歌要唱的伏谌：……？ 　　三人走出会所后，伏谌不解：“就这么把人丢下？” 　　姜未橙看他一眼：“不然呢？他们闹了这一出，难不成还想我去陪他们唱K？反正新合同签好了，等他们酒醒，也没法赖，闹也不会闹，毕竟价额还在他们的基准线里。” 　　“说的也挺有道理。” 　　“行了，今晚你们都辛苦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伏谌看她一眼：“姜总亲自送我们？” 　　“你和雨晴都喝了酒，送你们是应该的，上车吧。” 　　湖宴离关雨晴和姜未橙的住所比较近，倒是伏谌现在住的地方离的远。姜未橙说了要送他们，便也没多计较，听完伏谌报地址，就先送了关雨晴到家。 　　她下车之后，原本坐在后排的伏谌自己推门下车，换坐到了前排副驾。 　　他系完安全带，朝姜未橙道：“麻烦姜总送我了，我一个人坐后面，感觉不太尊重你，有点把你当司机的感觉。” 　　她点头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直接打了方向盘，调头驶入车道。 　　她驾龄多年，车开得又快又稳，只是偶尔看后视镜的时候，余光却总觉得伏谌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在等红灯的会后看向对方，发现他果然正看着自己。 　　他半眯着眼睛，白皙清秀的脸孔因为酒意微微泛红，侧头抵着额角，靠在那里看起来一脸惬意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她不解问道。 　　“姜总，有没有人说过你开车的样子很帅。” 　　这句话似乎有点什么，不过姜未橙把这归类为对方喝多了酒。她没回答，笑了笑重新驶动车子 　　车子到伏谌住所附近的时候，霍曦尘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这时快晚上十点了，霍曦尘那边应该是下午两三点，这个时间段，他原本应该在上课。不过最近他在实习，空闲的时候变得不固定，偶尔也会在其他时间给她电话。 　　她还在开车，没办法接视频，只能塞上耳机，转接了语音通话。 　　“怎么没接视频，还在外面吗？”他的声音越过白天与黑夜，从地球另一端传来，听在耳中格外动人。 　　“嗯，在开车，没办法接。你怎么了，不是昨天才打过视频？” 　　霍曦尘坐在医院草坪前的长椅上，看着面前的树影和天空，有些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是想你了，干嘛，嫌我烦了？” 　　“我怎么会嫌你烦，只是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开心？” 　　“嗯，有一点心烦的事，不过，也许对别人来说是很好的事，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我到底应不应该为这件事高兴。”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他也不会有那么悲惨的童年。霍菲菲的冷暴力和喜怒无常，是他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记忆，他可以治愈自己，却没办法抹掉过去。 　　发生了的，就是既定存在的。 　　而那个人，一句对不起，一份遗嘱，就妄图认回他，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可是这些事，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橙橙……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想抱抱你，想你身上的味道，也想你抱抱我……”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依恋和思念着另外一个人？太多个瞬间，他真的很想丢下一切回国去，回到她身边，再也不要和她分开，“这太难了，见不到你真的太难了，我觉得我好像得病了，有时会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乖，还有几个月，马上你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就能每天都看到我。”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这样吧，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能回家，你等会如果还空的话，我给你打视频，好不好？” 　　“嗯，我今天不忙，那我等你。”他乖乖应着，又和她腻了两句，正要结束通话时，手机那头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前面左拐。”沉默了许久的伏谌突然出声，提醒她方向。 　　他音量并不大，但是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明显。 　　霍曦尘僵了僵，一想到她那边的时间，他心底的醋意一下子全部翻涌上来：“橙橙，你旁边为什么有男人？” 第52章 　　姜未橙忙着依照伏谌的示意转方向， 一时没留意霍曦尘话语里翻飞的醋意：“哦，是和工作室有合作的摄影师，他喝多了， 我送他回去。” 　　“喝多了？”他这下感觉更不好了。深夜，喝醉的摄影师， 她还送人回家？ 　　“嗯， 我这边马上到了， 先不和你说，等会找你， 乖。”前面都是小路，时不时要转弯，她得专注开车，嘱咐了几句就先挂了电话， 随后问伏谌之后怎么开。 　　伏谌指了路，又靠在那里撑着额角看她：“男朋友？” 　　“嗯。”小路太暗，姜未橙开了远光灯，一边小心开车一边点头。 　　“我好像听说过， 姜总的男朋友比你小了很多岁，还在留学？” 　　姜未橙抽空瞥他一眼：“听谁说的？” 　　“忘记了，《盛世》那边的同事吧。”伏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光浮动， “不过姜总，你可真宠你那位小男友啊，刚才哄人的语气和你平时说话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我还挺羡慕你那位男朋友的。” 　　姜未橙没回应，缓缓将车停下：“到了。”她说着，看了眼四周的环境， 老旧的小区，大门开在一条狭窄的车道上，门口没有警卫，车和人都能随意通行。 　　她总觉得以伏谌的收入状况，不至于住在这样的住宅区。 　　“谢谢。”伏谌留意到了她的目光，脸上的惬意收了几分，“姜总，你记得你答应过给我一个小时的吧？” 　　“放心，我给出的承诺不会忘。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又喝了不少酒，明天你直接来工作室找我吧，我午餐时段有时间。” 　　“好，那就明天见。”伏谌推门下车，去后排取了摄影包，转身朝小区走去。 　　小区路灯昏暗，片刻他的身影便融入黑暗。 　　因为对周围的路不太熟悉，姜未橙用手机开了导航，选择完路线后才重新驶动车子。 　　回去的路上更空了，半小时后她已经回到公寓，她脱了高跟鞋和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把自己丢在柔软沙发上。 　　忙碌一天，心神俱疲。 　　都说创业是最辛苦的，她有资金，有人脉，也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已经比很多人起点都高了，但这阵子依然累到不行。 　　可这样累的时候，却反而很想念霍曦尘。 　　她发了消息给他：还空吗？我刚到家，准备先洗一下再给你打视频。 　　那头几乎是秒回：好，我等你。 　　初秋时节，晚上温度怡人，她洗了澡，换上短袖家居服和长裤，将客厅对着沙发那一处的窗户全部打开，然后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取了手机给霍曦尘拨打视频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背景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坪，不远处有白色的建筑物，看着像是医院。 　　“到家了啊，刚才那个是什么摄影师，为什么让你送他回家？” 　　他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着医院的白色长外套，额发微散，眉头微微拧着，看表情有点严肃，可他眼神里却透着一点委屈，看起来似乎想生气又怕这样会显得自己很不成熟，所以忍耐着，反而让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 　　“是和工作室有合作的摄影师，他叫伏谌，今天晚上有个饭局，多亏了他，否则临时出问题的单子没办法这么轻松搞定。” 　　她刚才开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可现在见他又问，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说了一遍，“别乱吃醋，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听到她难得的示爱话语，即便隔着镜头，他还是红了脸，白皙脸颊带上粉色，看着格外惹眼：“他叫伏谌？这名字挺耳熟的。” 　　“嗯，之前给我拍采访照片的就是他——就是你夸赞拍的很好的那组。” 　　“哦。”他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准备等会去网上搜一下对方，看看长什么模样。 　　“你呢，实习工作顺利吗？” 　　谈及工作，他眉眼间顿时多了几分神采，她单单从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份工作。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他不能和她说详细案例，但是可以和她分享自己的心情。 　　每天都很忙碌，但是能学到很多东西，同时也感到很满足很充实。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除了很想很想你之外。”说到最后，他的话题又绕了回来。 　　她靠在沙发上轻轻笑：“你每次都说很想很想我，到底有多想我？” 　　“你说呢？”这次，他摆出了十足的委屈。他想她都快想抑郁了好吗！ 　　她其实是知道的，心里都明白，不过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逗逗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和他在一起久了，莫名就有了这样的恶趣味。 　　她逗完狗崽子，又转了话题：“你之前说有一点烦心事，现在想和我说吗？”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些：“有个人，他从我出生起就没有尽过任何义务，有生之年我甚至没想过会遇到他，可就是这么巧，我们遇到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名字其实不是霍菲菲取的，而是他取的，“他病了，就在我现在实习的医院，他想要我偶尔去看看他，可我并不想见他，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家人，我算什么……” 　　虽然他全程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整个叙述过程也很混乱，但她还是听懂了。 　　霍曦尘大概是碰到他的生父了。 　　“他的家人总是来找我，责怪我冷血，说他一直都想补偿。可是对我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既不需要他的愧疚，也不想要他的补偿……” 　　他说着，看向镜头，“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当然不会。”她认真的回答了他，“就像你说的，他从你出生开始，就没有尽过任何义务，那现在他也不该要求他的权利。生老病死是自然状态，这不该成为勉强另一个人的理由，你该听从你的心，而不是所谓的道德。” 　　因为这个人始乱终弃，他差一点就没办法活着长大。 　　那么小的孩子，每天遭受亲生母亲无尽的冷暴力，她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心痛，就会觉得生气愤怒。 　　指望她对他的生父有怜悯之心？ 　　呵呵，永远不可能。 　　有些人，天生不配被原谅！ 　　这天通话快结束时，他告诉她，虽然离开她很难，虽然每天他都很想她，很煎熬，但他依然感谢她当初让他重新考虑是否留学的事。 　　就像她说，他这个年纪，能跳出原本的环境，出来看一看世界，感受不同的生活，对他整个人生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她在为了她的梦想努力拼搏，他也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不再只是单一的为了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努力的出发点变得丰富，他心里似乎也更加充实。 　　她看着镜头里的少年，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更加成熟了，不仅只是外表，还有内心。 　　好的离别，总是特别容易让人成长。 　　“嗯，马上就会再见到的，加油，小尘。” 　　———— 　　这几天，姜未橙更忙了，因为之前服装厂那一出，让她对这个单子格外上心，也怕对方阳奉阴违，明面上没什么，私下却偷工减料，或者故意拖延。 　　所以服装厂重新开始制作后，她每隔一天都会派人过去查看制作进度，偶尔她有时间，也会亲自过去。 　　如此高强度的“交流”之下，服装厂赶在中秋之前交了货，比原定计划的国庆之前，还早了十来天。 　　姜未橙亲自过去验收，让关雨晴和章微的助理一起跟车去郊区另租的打包发货仓库，打算趁着国庆之前，把网上所有预订款的单子都发出去。 　　而姜未橙因为晚上和服装厂经理有个饭局，再次带上了伏谌。 　　伏谌之前准点在午餐时段来了工作室，姜未橙把人请进自己办公室，让关雨晴泡了两杯咖啡，等他开口。 　　他却略显尴尬，等到关雨晴搁下咖啡，出去之后，才开口问她，有没有兴趣养一个独属工作室的摄影师。 　　姜未橙料到他应该是有事要求自己，否则前一天不会那么痛快跟她去饭局，但现在对方开口说的话，还是让她意外。 　　“伏老师，如果我没记错，大概三个月前，你还对我的工作室表达过不太想合作的意愿，如果不是看在酬劳的面子上，你恐怕连次约都不会签，怎么现在……” 　　“那时候是我目光短浅了，觉得‘橙’只是新品牌，又是纯线上的销售模式，总觉得不够格调，会拉低我的档次。” 　　姜未橙：…… 　　这话听着不太像是好话啊…… 　　“抱歉，我的意思是，这些都只是我单方面的偏见。‘橙’从五月创立至今，无论销售额、口碑、市场占有率都呈直线上升。 　　而且我知道，十月底时候，你会筹办‘橙’的第一个服装秀，我大概知道你的邀请名单上都有哪些人——这将会是一个精彩绝伦的秀，一个可以将‘橙’一举推入时尚圈的秀。 　　恕我直言，现在的‘橙’在我眼里，是一匹有实力的黑马，我既然占了这个先机，没理由错过这匹黑马。目前我只负责拍摄部分女装，因为是次约，款式也是你这边说了算——”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所以？”姜未橙看着对方，“你想要和工作室签订专属合同，从而获得更多选择权？” 　　说白了，现在工作室销量稳定，且上升速度快，她下一步计划就是打造品牌特有的格调，而这一步，无非两个方面。 　　第一就是服装秀，这是最快打入时尚圈的办法，第二就是请明星艺人代言。现在伏谌看中的恐怕就是这个阶段的两方面。 　　倒不是说现在“橙”已经厉害到可以吸引他这个水平的独立摄影师，但如果他现在不表态正式加入，再过一阵子，等到“橙”真正在时尚圈有一席之地，他再想进入“橙”的核心圈就难了。 　　那时候，“橙”自然会挑选更有名气的摄影师。 　　没有共同经历过奋斗的风雨，谁会拿你当自己人？ 　　要获得，首先要付出，伏谌看中的，是“橙”的未来。 　　“不得不说，你是个很有眼光的摄影师。”姜未橙一点都不谦虚。 　　伏谌笑了笑：“所以，姜总的意思是？” 　　“我欢迎你正式加入‘橙’团队，养你很合算的，毕竟你除了擅长摄影，酒量也不错，公关部的招新暂时不需要那么急迫了。” 　　伏谌：……？ 　　这时候，伏谌觉得姜未橙大概只是在说笑话，之前挡酒纯粹只是一次临场支援，但后来，他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 　　湖宴。 　　第四杯红酒下肚，伏谌脸上依然不显不露。 　　今天因为单子终于交付，姜未橙这边不会再时时派人过来盯进度，那个经理这阵子被盯的焦头烂额，连原本可以稍微做点手脚的其他单这阵子也因为“橙”的人在，所以一板一眼的不敢随便划水。 　　好在现在终于结束了，以后不用再看到“橙”的人过来，经理心情大好，所以这一顿，是他做东。 　　他看到伏谌来，想起上次拼酒的乐趣，兴致一高就表示今天要喝混的。 　　白的、黄的、红的……一起来！ 　　他放出狠话，今天一定要把伏谌喝趴下。 　　伏谌看了对方一眼，内心呵呵。 　　最终，趴下的依然是服装厂那几位，不过伏谌也喝的比上次厉害，在包厢时倒还行，等到姜未橙开车送他回去时，闭着眼睛靠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还好吗？”她看了对方几眼，“其实今天你不用这么拼的，之后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和他们有合作了。” 　　“姜总，你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他调侃着睁眼看向她，脸上似笑非笑。 　　“我还以为你知道。好吧，算我的错，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她说着，熟门熟路的拐进小路，最后停在上次到过的小区门口，她再次扫了眼小区环境，但依然没多问什么。 　　倒是伏谌，自己开了口：“是不是觉得奇怪，以我的收入，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笑笑：“放心，我不会打探员工的私事。下车吧，早点休息。” 　　伏谌看着她，低低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今天有机会向姜总倾诉一下，没想到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姜未橙的车子很快驶离，伏谌刚走进小区，手机就响了，他拿出看了眼号码，眉头顿时皱起。 　　隔了片刻，他才接听。 　　他捏着手机，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如果不相信我，一开始就不该找我，既然找了我，就不要一直干涉我……我有自己的方法。” 　　他说着，拧眉按断了电话。 　　———— 　　十月底，“橙”即将迎来第一个服装发布会。 　　这次的发布会主打春季新款，男装女装都有，压轴的两款是纯手工制作的，分别请了娱乐圈两位艺人来走秀。 　　这两位艺人都属于三线，名气虽然不算大，但都拥有一定流量，最主要的是两人都是偶像出身，男帅女美，衣服上身之后的效果非常好。 　　之前姜未橙还在“秋色”的时候，曾与他们有过合作，这次邀请他们来替“橙”走秀，因为是全新的品牌，也颇为交涉了一番。 　　而负责联系和跟进这件事的人，是苏桃。 　　这可以说是她进工作室以来，接到的最重要的工作，她非常认真，一步一步谈妥了全部事宜。 　　可临到秀场前一天，众人进行彩排的时候，那两位艺人却前后跳水，表示出了点问题，直接取消了走秀合作。 　　这个突发状况简直让人措手不及，苏桃立刻带着助理来到两位艺人入住的酒店，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看看怎么补救。 　　可经过一番交涉，对方经纪人却一再无奈的表示事出突然，他们也不想的，愿意依照合同赔偿违约金，但真的不可能继续参与走秀。 　　这件事，哪怕早一个星期，或者早三天，苏桃都还有兜转的方法，可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邀请函全部都发出去了，这种情况下让她上哪去找人救场。 　　她急中生智，想起近期S城各类宴会秀场活动多，同一时间应该还有其他明星在这间酒店入住，便联系认识的人，想要临时寻可替代的艺人。 　　反正走秀不需要提多时间，只要中间抽出一个小时的空档就可以了。 　　只是计划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难，她在酒店等待另一位可能有时间的艺人的时候，见到了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 　　从慕远远站着，并没有上前，只让助理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苏桃瞥了对方一眼，朝那个助理扯出一个冷笑：“你家艺人现在连三、四线都算不上，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只会让人笑话。” 　　这话不是苏桃刻薄，而是事实，哪怕从慕现在愿意自己上台救场，也会被嫌弃过气。 　　他这是对自己的认知有多不清晰？ 　　救场这种事，只能朝上找，需要的是比原定艺人名气更大的明星，否则临时换人，新请来的艺人又名声不显，只会让人诸多猜测。 　　那个助理脸色难看的走了回去，跟着苏桃过来的助理在旁边接了个电话，突然一脸激动的走过来：“苏桃姐！问题解决了！找到能来救场的人了！” 　　“谁？” 　　“唐语娜！一线啊！她是现在最红的顶流艺人啊！天呐！” 　　苏桃和助理一起回到彩排秀场的时候，那位小助理口中的一线顶流已经在彩排了，从头至尾认认真真，身上一点大牌的架子也没有，甚至在姜未橙出现时，热情不已的扑上去拥抱了她。 　　“我这两天正好在S城，本来是偷偷溜出来想提前看看你第一场服装秀的！你也知道我现在走哪里都一堆人盯着，明天我肯定不能这样子悄悄过来，没想到这么巧，你原来请的艺人跳水了！我可太高兴了，立刻就和经纪人说我要参加你这个秀！” 　　唐语娜——唐娜一脸笑容，出道至今两年沉淀，她更美了，身上依然带着很独特的气质。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微带暗黑的野性美，加上她无与伦比的唱功和舞蹈基础，才让她在两年前的选秀节目里脱颖而出。 　　“其实你之前就该找我的，如丽那个小姑娘看着纯，实际上精明的很，她不是真没时间，她只是答应了另外一家更大牌的服装秀，你们撞期，她才会毫不犹豫的丢下你这边，林穆就更别说了，他一直都舌忝如丽，八成是被怂恿的。” 　　姜未橙看着对方，笑着打趣：“你现在这么红，太贵了，我怎么敢找你。” 　　“行了，我和你之间还扯这些，意思意思给点得了。” 　　“你经纪人乐意？” 　　“她听我提过你，不会反对。”最重要的是，她的经纪人在她正式出道前需要摸清她所有的底，她也向对方坦言过当初那件事，如果没有姜未橙的帮忙，间接制止了她，她身上可能真的会背着一个随时会爆的黑料。 　　现在嘛，她一清二白，去酒吧唱歌去当模特给家里还债是孝顺，只会给她加分。 　　“你是不是还缺一个男艺人？我有朋友有时间，我让他来救场！” 　　“你这样临时找对方没问题？” 　　“没问题，他求我的地方多呢！”唐娜一脸大姐大的豪爽，摆摆手就去打电话了。 　　最终，姜未橙独立品牌的第一个服装走秀，结尾部分，以两位一线艺人轰动式的现身而引爆网络。 　　毫无意外的，“橙”春装秀上了热搜榜，如今炙手可热的顶流女艺人唐语娜不光来走秀，还向记者力荐了“橙”品牌的创始人——独立设计师姜未橙。 　　她表示，她是她非常欣赏的一位服装设计师，年轻有才华，美丽又气质，她的设计富有灵魂，她非常喜欢。 　　虽无代言，胜似代言。 　　因为这场秀，姜未橙比自己预料中攀升的更快，“橙”一下子挤入国内时尚圈。 　　苏桃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带着宣传组的人后续各种顶帖维护话题，势要将姜未橙摆在明星设计师的位置上。 　　“橙”的订单再次出现一个爆发式的激增，工作室的人几乎每天加班，可是大家哪怕加班也高兴，因为姜未橙不仅给所有人涨了工资，还承诺了年终分红。 　　大家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各种拼命。 　　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她的生活却有了一点负面的小变化。 　　这点变化起先她并没有留意到，直至这天，她和摄影师伏谌晚餐和晚餐后前往停车场的照片被拍，并被冠以“橙品牌创立人美女设计师恋情曝光”的标题在网上被爆开。 第53章 　　照片是半夜上网的， 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姜未橙拧眉看了会网上的照片和内容，取过手机打算先给霍曦尘发消息。 　　这件事和她之前收到照片不一样， 网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照片又拍的暧昧， 还故意切掉了当晚同行的关雨晴、苏桃等其他人， 只留她和伏谌。 　　小崽子爱吃醋的很， 她晚上送人回家，对方一句左拐右拐的他都能吃上醋， 看到这些还不炸了？ 　　无论如何，哪怕一句留言，让他安心也好。 　　算一下时间，他那边应该是半夜， 如果晚睡的话，应该会马上看到消息。然而她发送之后，那头并没有回复，她等了半个小时， 见对方没有回复，猜测他大概是睡了。 　　她算了下他平时起来的时间，打算等午饭之后再给他发消息。可结果到了下午，他都没回复。 　　姜未橙忙完手边的事， 已经差不多下午三、四点，他那里无论如何也该起来了。 　　于是最后，她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等待音后，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她疑惑的看了看手机，再次拨打语音，第二次自动挂断后， 她直接拨打了他的电话。 　　这一次，提示音告诉她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关机？ 　　姜未橙蹙眉，他手机向来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怎么会突然关机？没电？也不太可能啊。 　　她寻思着这件事，却隐约有种似曾相识感。 　　晚上六点，工作室大部分人都依然在加班，关雨晴来询问定什么晚餐的时候，姜未橙合上电脑走出去，表示今天不叫外卖，她请大家到对面吃烤羊排。 　　“橙”工作室当初挑选地点的时候，没选在租金昂贵的南湖商业中心，而是越过南湖，在租金相对便宜绿植景色更加优美的对岸选了一栋中等的商务楼。 　　这周围居民住宅区更多，因此各类小吃美食店也多。 　　姜未橙说的这家店专卖烤羊腿和羊排，是新开店，口味一绝，工作室有几人去吃过都说好吃。 　　她看大家也加班了好几天，一直都是吃外卖，就想着反正也近，就一起过去吃了晚饭再回来继续。 　　一众人十来人，等吃到心满意足走回公司大厦楼下的时候，远远的还没走近，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大厦前的路灯下。 　　大家都是接触服装设计和时尚圈的，眼睛都利，仅凭一个身影就能确定对方绝对是个帅哥，收腰的薄呢大衣，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比例比工作室的模特还要好。 　　果然，稍稍走近之后，那种优越的视觉冲击立刻扑面而来。 　　晕黄的路灯勾勒出对方精致清冷的侧脸轮廓，他觉察到动静，侧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眉眼深邃，年轻而俊美的一张脸，帅的夺人呼吸。 　　几乎是对方看清他们的同一时刻，他的视线似乎在人群里定位到了谁。一抹柔软而明丽的笑容自他唇角眉眼间绽开，一瞬间，青年脸上的清冷尽数化作缱绻的温软。 　　他松开身前的行李箱，大步朝他们走来，直直的穿过前面几人，目无旁人的将他们的老板紧紧抱住。 　　“小尘？”姜未橙还陷在惊讶和喜悦之中，“你怎么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想我吗？”距离上次分开一共十个半月，整整三百二十一天。 　　“想。”她伸手抱紧他，将脸颊埋在他温暖的心口，仍有些回不过神，“真的回来了吗，不走了？” 　　“嗯，不走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他低头亲她的发顶，把人更紧的抱住。 　　一旁目瞪口呆的员工虽然很想看下去，但在关雨晴示意下也只能纷纷继续朝公司走，只是一路三步两回头的，互相惊讶低语。 　　“那是姜总的男朋友？好年轻好帅啊！” 　　“我是听说姜总一直都有男朋友，只是没见过，好像之前待在国外。” 　　“可姜总不是和伏老师……可惜今天伏老师不在，要不然……” 　　“快别瞎说，那天吃饭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是偷拍的人没素质！” 　　“哎，你们说姜总的男朋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突然回国的，我刚才看到姜总的表情，她也很惊讶……” 　　“嘘，别八卦了，还想不想要年终分红了，赶紧回去做事！” 　　…… 　　———— 　　大厦外的路灯下，姜未橙已经被人深深亲吻住，他的唇黏在她的唇上，呼吸碾压，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她的唇，探进她口中，尝她的气息和味道。 　　姜未橙被紧紧扣着后颈和腰身，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承受他热烈的吻。 　　这是个控制和占有的姿态，从他看到网上那几张照片的第一刻起，就只想飞回她身边，像这样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她，夺取她的呼吸，让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 　　他没有告诉姜未橙，在上次她送伏谌回去之后，就去微薄搜索并专注了伏谌。 　　他的微薄也有小十几万的粉丝——也不知道是真粉丝，还是自己唰的。他时不时会发布一些拍摄动态，偶尔自己也会出镜，因为清秀干净的五官，每次自拍都会多几十上百的留言。 　　他浏览他的微薄，很快从中发现了姜未橙的一些信息，时间最早要追溯到今年四月的时候。那次应该是他给姜未橙拍摄采访的封面照。 　　他作为摄影师，转发了《盛世》官方的微薄，并配字：充满才华和梦想的女人总是会拥有独特的人格魅力。 　　之后，从六月份开始，他的微薄总能找到一些和姜未橙有关的蛛丝马迹。 　　六月下旬时候的一条： 　　——聪明的女人像是一本书，每次见到总会给人不同的感觉，不可否认，我很想翻开这本书，一页一页的读下去。 　　配图是摄影棚的一角，似乎是在工作中。七、八月份，类似能透露一些讯息的微薄更加多了几条，但每次都没有写的太过明显，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张艺术类的摄影配图，再加上似是而非的文字。 　　底下不少人留言问他该不会是恋爱了吧？对于此类留言，他偶尔也会回几条，一概表示只是有感而发，多的就不说了。 　　直至那次，姜未橙送他回去的当晚，他的微薄在凌晨发布了一条没有配图的文字：失眠了，第一次独处，她真的很温柔…… 　　霍曦尘看到这条微薄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笑。 　　这矫（似）揉（曾）造（相）作（识）的语气，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 　　他家橙橙不过因为公事顺便送一送，他那头就独自嗨上了？他记得当时他还和她聊了好一会，她和他说话的语气亲密又温柔，完全没有避着第三个人的意思。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自我陶醉？ 　　还第一次独处？ 　　这算哪门子的独处！ 　　至此，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伏谌肯定对他家橙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这些事，他一句都没有透露给姜未橙。 　　他才不傻，如果伏谌真的对姜未橙明确表达和表示过什么，她根本不可能还会单独送他回去，哪怕是为了公事也不可能。 　　所以，一切都只是这个家伙暗中的觊觎。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酸到不行，那几天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煎熬着，想要立刻打电话给她，让她离那个人远一点，最好以后都没有合作。 　　可是最后他强忍住了。 　　因为那样子，等于他代替对方向姜未橙表白，他才没那么蠢。 　　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学业，早一天回来。 　　他原定的回来时间是十二月初，学业都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收尾工作，住处和物品的处理，一些人际交情等等。因为想着要给她惊喜，所以还没告诉她。 　　但昨天晚上，当他看到网上两个人的照片时，强忍了两个多月的情绪顿时炸了。 　　尽管他很清楚，姜未橙不是那种人，她绝对不可能和对方真有什么，可是照片拍摄的角度太好了，两人看着形态亲密，文字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还恋情曝光？ 　　曝个鬼啊！ 　　他这个正牌男友都还没回国呢！ 　　这次，他没忍住，直接改了航班，提前了一个星期回来。 　　姜未橙清晨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上飞机了，因为临时改航班，他中途还转了一次机，要不然他还能早两个小时回来。 　　对此刻的霍曦尘来说，没见到她前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其实他很累，在飞机上没怎么合眼，加上时差，等于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可他一下飞机，就先打了电话回公寓，确定她不在后，他就直接来了她工作室。 　　他原本正打算给她回复一条似是而非的信息，再上去给她一个惊喜，结果远远的看见有人走近。 　　他回头瞥了一眼，然后准确无误的在人群里找到她。 　　少年的气息在冷凉的深秋格外温热暖人，她被亲的呼吸不上来，可他依然扣着她后颈没有一丝放松。 　　她在他胡作非为的舌尖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趁着他微颤，推着他探进了他口里，还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一处处勾勒和扫荡。 　　她的主动太过撩人，直至最后，他呼吸不稳的松开了她。 　　她的唇早就肿了，上面满是他的气息。他用指腹揉了揉，柔软微润，再次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啄，然后克制的让自己离开。 　　他的确很想要她，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对他这个年纪，又初尝那件事滋味的人来说，简直等于是酷刑。 　　有一阶段，他像是又回到十七、八岁刚认识她的那个夏末。 　　早晨起来，不得不处理身上的尴尬。 　　他想过的，这次回来要先用什么方式，狠狠的，最好能让她哭出来…… 　　可现在他才发现，尽管身体已经被刚才的亲吻唤醒了，可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抱紧她，感受她的体温和心跳，听一听她的声音。 　　原来思念到了极限，是可以超越身体上的需求的。 　　霍曦尘很难得的收敛一次，可是她却轻轻抚着他脸颊，再次仰头在他白皙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他唇角蹭了蹭：“回家吗？我之前买了一个新的桶，很大，很深，可以待两个人……” 　　霍曦尘：…… 　　他的耳朵瞬间通红：“你怎么回事橙橙，突然这么主动……是不是做坏事了？” 　　“我没有做坏事。”她搂住他紧窄的腰身，朝他笑了笑，“我只是想你了，想你对我做坏事。” 　　霍曦尘：…… 　　———— 　　那个桶，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很大。 　　公寓玄关处，行李箱被随意搁着，地上，是散落的外套，一件一件，从里到外，从玄关一路蔓延至洗漱间的门口。 　　霍曦尘抱着身上的人，眼尾泛着红，手臂因为极尽的忍耐而泛出了青筋。 　　起初，她主动按住他肩膀坐上去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因为激动，因为从未有过，也曾经想象过她主动的模样，但一旦真的来临，依然觉得不太真实。 　　在这件事情上，总是他过度渴望她，强烈的情绪驱使着他，总是无休无止，每次不把她缠到精疲力尽，他根本停止不了。 　　所以，尽管他也想，但让她主动真的不太可能。 　　这是第一次。 　　他的橙橙，如此主动，让他感觉到了她的渴望。 　　她亲了他很久，捧着他的脸，先用手指勾勒他的五官，然后用唇代替手指。从他漂亮的眉宇到修长的睫毛，然后是挺拔的鼻尖，柔软的脸颊，最后是他饱满的唇。 　　她一点一点的亲他，从一侧唇角到另一侧唇角，耐心十足，亲完之后，又是勾人的舌忝。他被撩的睫毛颤动，几次张开唇，她却只是试探一下又退了出去。 　　“橙橙……”他哑着嗓音低唤，像是在求她，声音里满是乞求和难耐。可她没有亲过来，反而沿着唇角，一点点向下。 　　先是他的下巴，然后再下，是他修长的脖颈，她一口咬住他的喉结，蹭过他肩膀。 　　她的气息灼热，嘴唇柔软。他按住她的背，看着近在咫尺的耳朵，张口咬住。 　　呢喃的气息几乎快要融化了，他整个人也几乎快要融化了，可她却迟迟没有…… 　　“快点，橙橙……别折磨我了……”他忍不住催促。 　　她却勾着他脖子轻轻的笑，笑得他浑身轻颤，差点要疯了。 　　他红着眼睛掐住她的腰，不让她逃，然后一鼓作气…… 　　那一瞬间，他意识似乎有些飘远了，他听见她在他耳旁的声音。 　　因为猝不及防，所以格外破碎…… 　　“……已经到了吗？”他亲住她的耳垂，气息不稳的问她，“……很喜欢这样？” 　　她靠着他，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依然回不了神……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能感觉到，太明显了，这么多回，他早已了解她每一处的细微变化…… 　　他拨开她的长发，在她脸颊亲了亲：“才开始呢，你自己招我的，多坚持一会……” 　　———— 　　到了第二天，橙工作室的员工们发现，从来都早出晚归的事业女强人姜总，上午居然破天荒的没出现。 　　有八卦的员工跑去关雨晴那里，一本正经的表示有公事要询问姜总，问她是不是上午有事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那人从关雨晴口中的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姜总上午休息，大概下午才回来公司。 　　这下子，大家的八卦之心压不住了。趁着午休时间，躲在茶水间窃窃私语，说果然是小别胜新婚。 　　“唉，男朋友这么帅这么年轻，换我也要休息几天好好陪陪人家啊！” 　　“之前我觉得伏老师已经很帅了，可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姜总男朋友这颜值都能直接出道了……” 　　“怎么又提伏老师，这样不好，他和姜总明明没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吧，姜总对他的确是没什么，可我觉得他对姜总……难说哦！” 　　…… 　　下午，伏谌结束拍摄工作回到工作室，才知道姜未橙还没来上班。 　　“又有事在忙吗？”他问关雨晴。 　　“哦，不是。”关雨晴自然是明白什么原因，即便姜未橙不说，她也能想象到。毕竟，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 　　但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开口和伏谌说，正想随便找个理由，面前的伏谌突然朝旁边走了两步，声音愉悦的开口：“姜总，你来了！我正好要找你——” 　　他后面的话，在看到姜未橙身边的另一个人时制住。 　　年轻高大的俊美青年，紧随其后出现在工作室里，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递到正边走边查看平板电脑的女人唇边。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喝了一口，才收回手，接着很自然的自己也喝了一口。 　　伏谌开口的时候，对方微微侧头，朝他这个方向，投来清冷而漫不经心的一瞥，随即，轻轻扬唇，朝他笑了笑。 第54章 　　几乎一瞬间， 伏谌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从内而外，已经被对方给看透了。 　　这种感觉来的很莫名其妙， 因为仅仅只是一眼而已，他甚至还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 都远比他想象中更好。 　　伏谌原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 毕竟认真说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可在对视的这一秒，他内心深处突然迸发出了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 　　不爽对方的眼神， 不爽对方的笑容，更令他不爽的是，对方堂而皇之秀恩爱的模样。 　　幼稚！ 　　他在心里不屑的冷笑，脸上却分毫未显， 将目光重新投在姜未橙身上。 　　她留意到有人叫自己，正抬头看过来：“什么事？” 　　“姜总，上午的片子出来了，要先看一下吗？” 　　“可以， 你叫上章微一起吧。”伏谌说的片子是男装春季新款，并且是极具代表风格的主打款。 　　因为之前的首秀大获成功，“橙”的知名度一下子有了质的飞跃。 　　这是唐娜的人气和名气所带来的，这波热度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之前服装秀结束后姜未橙就召集众人开会， 表示要趁着这阶段，推出一个新系列男装，毕竟现在占据“橙”销售榜单前三位的都是女装的经典主打款。 　　男装市场天生要比女装弱势，主要还是因为款式的原因，女装有各种丰富的设计元素，男装相对单一。 　　雷同的设计无法出挑， 就注定没办法打开销售。 　　其实之前章微也有给她看过几款设计，但那时“橙”名气不够，偏偏又是网店销量又高，一些大卖的女装款也时不时会被抄袭，即便推出新款男装也容易被同行抄袭，所以她一直都没松口。 　　而现在，“橙”这个品牌本身认知度高了，很多人不再单纯因为款式购买，而是认准了“橙”这个牌子，所以现在正是推出全新男装的最好时机。 　　目前样品款一共十款，其中三款为主打，主题是军系、制服。 　　因为不算什么正经八百的开会，姜未橙让霍曦尘一起进了她办公室。 　　他才刚回来，目前会暂时休息几天，调整时差，随后才会回学校。不过目前大三的科目他大部分都修完了，回去学校也是准备论文，不用再每天上课。 　　因为上半学期还剩下一个多月而已，他自己的打算是交几篇论文，完成他新报名参加的一个美术大赛，之后等下半学期开始，就可以正式去实习了。 　　所以最近他时间非常多，之前说要跟她来工作室时她并没反对。 　　反正这是她的工作室，她是老板她说了算，例如现在——姜未橙用笔轻轻点了点办公桌，示意桌子对面的章微把目光收一收，别再盯着办公室另一头安静坐在沙发上画画的人看。 　　章微笑了笑，转过伏谌的电脑看他今天上午刚拍的片子。 　　电脑上，照片还是最原始的状态，连滤镜都没有加，模特是和工作室长期合作的一个男孩。 　　十八岁，面容稚嫩，但身高腿长，在网店里属于男装带货率最高的那位。 　　只是，这个新系列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没能达到姜未橙预计的效果。 　　“是我拍摄有什么问题吗？”伏谌起身，绕过章微，来到姜未橙身侧，微微倾身，和她一同看电脑上的照片。 　　“你拍摄没问题，我觉得是模特的问题。”姜未橙看向章微，“你觉得呢？这是你的设计，你最有发言权。” 　　“感觉一样，模特太年轻了，穿出了朝气和帅气，但还欠缺一点MAN。” 　　章微寻思该怎么形容，“橙”的男装和女装不同，女装主打成熟女性，而男装更偏向年轻的群体，“怎么说呢，这个系列的衣服，需要一点点英气，就是那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年感。” 　　“那换模特拍吧，这个系列很重要，我想要拍出最好的效果。” 　　伏谌说着，又看向姜未橙，“姜总，现在有时间吗，我们亲自去选人，现在是两点多，选完人还来得及在今天把照片拍出来。” 　　“现在？”姜未橙看了眼伏谌。 　　“对啊，还是说——”他视线微侧，看了眼沙发那头的人，“姜总，你现在不太方便？” 　　他就差把要陪男朋友没时间这句话说出来了。 　　“不，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必要亲自去，因为之前都是看照片选的人。” 　　伏谌和姜未橙说话的时候，章微又把目光转向了霍曦尘，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对方了，那时他还在“秋色”工作，对方有时会来找姜未橙，偶尔也会过来试拍摄要用的衣服。 　　在章微印象里，对方长相极其优越，身材也好，完全就是行走的杂志，青春飞扬，满满的少年感。 　　这次再见，对方明显长大了，这应该是一个男孩子最好的年龄，依然青春飞扬，那股少年气却变得内敛不少，青年的沉稳感一点点透了出来，还没到成熟男人的状态，但因为几种气质混合到了一起，竟比一、两年前看着愈发惹眼。 　　视线一眼扫去的时候，哪怕是在人群里也会先注意到他，然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伏谌还在不着痕迹的和姜未橙解释看照片选模特和亲选模特的区别，章微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觉得你们不用去选新模特了，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姜未橙抬头看向章微，后者正一脸姨父笑的看向霍曦尘：“无论长相气质身材，我都觉得应该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 　　一个小时后，摄影棚内。 　　摆满各种拍摄器材和其他工作的长桌旁，伏谌正面无表情的擦拭着镜头，而在他身侧不远处，那位现如今很少来拍摄现场的姜总，正一脸温柔的亲自替她面前的青年扣着纽扣，给衣服做最后的整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手像是残废了一样，纽扣、衣带统统不会自己弄，倒是时不时伸手揽住她的腰，朝她低声说着什么。 　　伏谌瞥了一眼，又很快移开。 　　他心里不太舒服，这种不舒服一半是因为对方，一半则是因为自己。 　　分明早就知道她有男朋友，可耳闻和目睹的区别还是太大了。 　　在他看来，对方的确长得还不错，但模特又不是光凭长相就能胜任的。 　　在章微提出让霍曦尘担任模特时，他原本以为姜未橙根本不会同意，毕竟在他眼里的姜未橙公私分明，这么重要的公事，不太可能让毫无经验的人担任。 　　但在章微提出之后，她根本就没考虑，只是朝沙发的人开口，问他自己的意向。 　　她喊他小尘，声音温软柔和，带着宠溺，是平时在工作中绝对不会有的语气。 　　对方搁下画笔和画册，缓步走过来，凑到她身旁贴着她肩膀，去看电脑屏幕上的照片，随后问她，是谁给他拍照。 　　“我。”伏谌没等姜未橙开口，自己就出声了。 　　对方直起身，隔着办公椅上的姜未橙，将视线投向他。 　　这是第二次两个人互相对视，相比之前的距离，这次两人之间相隔不到半米，他自认不矮，可对方却比他还要高上五、六公分。 　　年轻的脸庞皮肤白皙，毛孔很细，这么样近的距离也看不到什么瑕疵，满满的胶原蛋白。 　　“你是？”他不解扬眉，一手插着裤袋，另一只手却搁在姜未橙肩上，指尖时不时玩一下她的耳垂。 　　“你不认识我？”伏谌不觉得经过之前的照片事件，他会对自己这张脸毫无印象。 　　“我该认识你吗？”他微微歪了下头，一脸无辜。 　　伏谌：…… 　　歪你妹的头啊！装你妹的无辜呢！ 　　他差点就没能忍住直接骂出口。 　　他就不信了，对方会没看过那几张形态亲密的照片，更何况，照片才出来没两天，他就匆匆回国了，这分明代表他异常介意照片，介意照片里面和姜未橙看起来关系亲密的他。 　　可现在，却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一副表情，装给谁看？ 　　无论内心如何腹诽，伏谌依然脸色平静的看向对方，朝他伸出手：“伏谌，‘橙’的专属摄影师。” 　　他淡淡哦了一声，伸手和他握了握，唇角又扬起和之前相似的笑意：“霍曦尘，你们姜总的男朋友。” 　　“你好年轻，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姜总的弟弟。” 　　“伏摄影师说笑了，哪有弟弟和姐姐这么亲密的？” 　　双方似乎很有默契，谁都没提之前网上的照片和绯闻。 　　他看起来淡定的很，即便来了工作室，后来又去了摄影棚，也没有着急昭示天下自己的身份。 　　可他仅仅只是没用嘴巴说，他的动作，他待她自然而然又毫不避讳的亲密举动，都在讲述同一个事实——他是姜未橙的男朋友，货真价实。 　　伏谌丢了软布，调整了一下灯光，朝霍曦尘开口：“开始吧。” 　　拍摄远比他想象中顺利，哪怕他一语不发，不做任何提示，镜头下的青年，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流畅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 　　伏谌一直都有自己的原则，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工作里，哪怕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在工作中故意找茬，除非对方自己不争气，那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客气。 　　只可惜，霍曦尘整个拍摄都异常顺利。 　　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数套衣服全部拍摄完毕，章微坐在长桌前，看着伏谌点击翻动照片，满意的笑起来：“还是我眼光好。” 　　霍曦尘换好衣服过来，也站在一旁看了会。 　　这个系列的男装和如今市面上的军系风男装很不一样，如今网上的这类风格男装，大部分都是墨绿色，或者干脆迷彩色，款式也以休闲类的夹克或是短袖为主，基本都是运动风，单调刻板。 　　而章微的这系列设计，则更加突出修身效果和气质，款式也以风衣、双排扣大衣以及衬衣为主。 　　前者松散运动，后者有型帅气。 　　“怎么样，觉得？”姜未橙走过来，询问他意见。 　　霍曦尘将人拉到身前，从身后圈住她肩膀，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我家橙橙太能干了，这系列的衣服连我都想买来穿，正式销售后一定会很火爆！” 　　柔软亲昵的语气，挑战着旁人的耳膜。 　　对着电脑的伏谌微微拧起眉心，他看着对方秀恩爱秀了几个小时，这会连幼稚都不想骂了。 　　然而身后，那个年轻的男孩继续撒娇般开口：“橙橙我饿了，要不要点外卖？” 　　姜未橙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快八点半了：“你刚才不是说想吃火锅吗，我们现在去吃。” 　　“你不用留下陪……伏摄影师修片和选片吗？”带点无辜的语气，似乎全心全意在为了工作着想。 　　姜未橙忍住笑，没拆穿他：“没事，伏谌会搞定。” 　　伏谌：…… 　　姜未橙叫来关雨晴，吩咐她给继续留下的工作人员叫外卖，又问章微去不去吃火锅。 　　“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他调侃了一句，表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你们去约会吧，我在这里看一会。” 　　“那行，我们先走了，辛苦你们继续。” 　　伏谌抬头目送两人的背影，那个平素雷厉风行的女人任由对方搂着自己，在快要走出摄影棚的时候，也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 　　看两人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之前的照片所影响。 　　———— 　　这天晚上，霍曦尘握着姜未橙的手从火锅店离开时，视线余光瞥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很快确定了，那点不对劲的来源之处。 　　他不躲不避，甚至调整角度，将脸朝着那个方向露的更明显一点，还一度把身侧女人勾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就这样大大方方送了对方无数张照片后，霍曦尘在上车之前，朝着镜头的方向笑了笑，随后冲对方送了个飞吻，然后上车关门驶离一气呵成。 　　躲在树丛之后各种暗戳戳的狗仔：…… 　　是、是眼花了吗？ 　　刚才，对方是不是看到他了，然后非但没生气，还给他送了个飞吻？！ 　　次日，橙品牌创立人美女设计师姜未橙的恋情出现了新进展，如果说上一次和摄影师伏谌的照片还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那么这次的照片就是实打实的恋情曝光了。 　　严格说起来，姜未橙不是什么明星，近期会有人盯着她拍照，无非也因为唐语娜现身“橙”秀场所带来的后续热度。 　　所以，之前的照片上网后只在小范围传播了下，大部分都是设计圈的人在关注议论。 　　因此姜未橙这边也从来没有任何回应的举动，毕竟这种小范围传播掀不起风浪，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这次情况却完全不同，照片在上网之后的几个小时就出圈了，最后甚至爬上了热搜。 　　原因很简单，霍曦尘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了，衣品也好，长腿窄腰的，完爆当下娱乐圈的一些小鲜肉。 　　男色当道的时代，就连女性的各种护肤品化妆品都是各种流量男星在代言，可想而知这个时代对男色的簇拥热度。 　　照片上了一整天热搜，姜未橙没怎么给霍曦尘好脸色看，整个工作室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 　　众人气氛紧张，私底下都觉得他们姜总好像和她男朋友吵架了，至于吵架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她暂时还不想公开？ 　　果然，姜总背后的男人不是这么好做的，尤其对方还比她小了好几岁，这是惹她生气了吧？ 　　姜未橙的确很生气。 　　别人不了解他，她却是清楚的，照片上他虽然没有很刻意，但她还是能看出来，他当时肯定已经觉察到有人在拍他们。 　　而他不避不躲，还故意亲昵任由对方拍。 　　“所以，你现在在气什么？你之前和伏谌被人拍，都没见你给他脸色看，为什么轮到我就生气？我这个男朋友很见不得人吗？” 　　姜未橙简直被气笑了，她把平板电脑丢到他面前：“说这些话之前，你能不能看看底下那些人的评论，现在大部分人都在说你是男小三，仗着年轻帅气，身体上位，破坏别人感情，这样很见得了人了？” 　　现在网络上多的是自己生活不如意，于是喜欢躲在屏幕后肆意留言谩骂以做发泄的喷子。 　　她和伏谌的照片还没几天，他突然来这一出，加上照片出圈，上了热搜，不等于活生生把自己变成靶子，送给人骂？ 　　霍曦尘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浏览了一会页面，并没有多在意：“让他们骂好了，我才无所谓。” 　　“我有所谓！”姜未橙气的直接去揪他耳朵，“好端端的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被人这样骂？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骂你，有什么资格骂你！” 　　霍曦尘抬头看她，被她甩了一天冷脸的坏心情瞬间清空。 　　他任由她揪着自己耳朵，伸手揽住她腰，将人夹在自己长腿之间，把脸颊埋进她心口蹭了又蹭：“原来你生气是因为这个……” 　　她被他蹭来蹭去的没了脾气，伸手去掰扣在后腰的手，结果自然是掰不动，只好揪着他耳朵让他把脸给抬起来：“下次做这类事情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 　　“你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他抬头看着她，眸底全是温柔的暖意。 　　“不许撒娇。”姜未橙揉了揉他头发，“你都二十一岁了，还撒娇？” 　　说是这么说，可她对着这张温软下来的脸就止不住心头的软意，于是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他喜欢她在特定情况下勾他撩他的样子，也喜欢这种满含了安慰和温柔的浅淡亲吻，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宠着的，纵容着的，心里满足极了。 　　“我就算到了四十岁也要和你撒娇。”他把人拽到腿上，正要去亲她的唇，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只能不甘不愿的松开她，看着她站到一旁，然后开口说了请进。 　　门打开，来人是伏谌，他白天有工作，下午才回的工作室，一回来就听到闲言碎语的八卦。 　　现在敲门进来，自然是为了解决热搜照片的事。 第55章 　　伏谌在沙发前站定， 视线不着痕迹的从她微皱的领口处扫过，脸色平静的开口：“姜总，热搜已经维持一天了， 网上的舆论很不好听，我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对品牌形象会有影响， 要不然， 还是我发个微薄澄清一下吧？” 　　“呵呵……”沙发上的青年低笑出声。 　　伏谌看向霍曦尘， 后者却正低头看手里的平板电脑，似乎刚才那声呵呵纯粹是因为平板上的内容。 　　伏谌收回视线， 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说到底我只是个局外人，局外人似乎不该插手。但现在这件事上了一天热搜，已经不仅仅是姜总你的私事了， 而是整个橙工作室，整个品牌，整个团队的事。我身为‘橙’团队的一员，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才进来问问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噗……”沙发上的人，又是一声低笑。 　　伏谌：…… 　　他蹙眉看去，后者坐在那里，手脚舒展， 依然专注的在看平板，脸上笑意未落，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伏谌心下嗤笑，他可不信对方真的在上网。 　　不过这种程度的挑衅，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当做没有听到。 　　“谢谢，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这件事情我会全部交给宣传部处理，暂时不需要你亲自做什么。” 　　姜未橙说着，走去办公桌前，绕过桌子落座，“比起网上的言论，更让我放在心上的是那几个盯着我拍照的人的背后动机。说到底，我也不是明星，拍一次还能说是巧合，短时间内拍两次，还两次都突出我身边的人，这就耐人寻味了。最近你也谨慎一点吧，尤其照片底片这类东西，我怕你被人盯上。” 　　“姜总，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有人盯上了我的工作室。”她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对方，眸光静冷深邃。 　　这话似乎带了点什么，可光从她的眼神，伏谌探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他直视对方，问道：“姜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也不是第一次才有，从工作室开办至今，断断续续发生了不少事，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不好，但事情发生的太频繁了，我有这样的猜测不奇怪。” 　　她说完，又笑了笑，“当然，我也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你觉得呢？” 　　伏谌同样轻轻笑了下：“除了拍照，我在其他事情方面都比较迟钝。” 　　“嗯，其他不说，你在摄影方面的确非常有天赋。这次男装上市后，如果市场反响好，销售额再增加，我会考虑给工作室正式请代言人。你好好加油，我不会亏待陪我打江山的人。” 　　伏谌出去之后，姜未橙拨了内线电话：“雨晴，召集宣传部的人，十分钟后开会。” 　　“是的，姜总。” 　　———— 　　当天晚上，“橙”工作室官方微薄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数人聚餐的画面，拍照的人显然也不是正经八百在拍人，而是为了拍桌上的菜，但是拍摄的时候因为角度带到了桌子对面的三、四个人，除了几天前被拍到的姜未橙和其“男友”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张照片里，姜未橙和伏谌无论衣着还是发型，都和先前那几张所谓恋情曝光照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第一张是澄清照，澄清了第一条所谓恋情绯闻。 　　第二张则是一张自拍合影，照片里的主角自然是这次热搜里面的美女设计师姜总和她的新欢小帅哥。 　　两人身后的背景是S城海洋公园，他们两个人戴着一样的北极熊头饰，他的手臂勾在她脖子上，将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同时亲在她的脸颊上，而她对着镜头在笑，看起来甜蜜温馨又快乐。 　　照片里面的霍曦尘，明显比现在要更稚嫩一些，这张照片昭示着两个人从很久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他不是她的新欢，也不是所谓的小三，他是她的男朋友，一直都是。 　　微薄配字：官方认证——小室永远的姜总和姜总唯一的男朋友。 　　这条微薄带上了热搜的话题，很快留言就破了十万。 　　网上的吃瓜群众都没想到一个世俗充满金钱气息的年下帅哥小三上位的故事，居然一下子变成了延续数年的绝美姐弟恋。 　　——今天也是为了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绝美年下姐弟恋，啊啊我又可以了！ 　　——弟弟好帅，弟弟好优秀，姐姐又美又有才华！祝福！ 　　——公司聚餐拍成两人约会，人家好好的谈个恋爱，该死的营销号居然把人写成是小三上位！祝拍照的狗仔永远被小三上位！ 　　——就是，连娱乐圈外面的人都不放过！道德败坏！ 　　…… 　　强有力的照片证据，加上宣传部的人适度的控评，这件事网上的舆论很快便被扭转回来。 　　这件事里，帮助最大的莫过于第一张澄清照片，据说那是工作室某个新来的小职员无意间拍下的，因为第一次参加公司聚餐，心里高兴就怼着菜各种拍拍拍，没想到会这么巧把人拍进去。 　　因为这张照片，她被姜未橙叫到办公室亲自称赞了几句，还当即被发放了一笔小小的奖金，乐得她笑了一整天。 　　至此，整个工作室的人才知道，姜总和她男朋友关系好着呢，什么吵架，背后的男人不好当，都是不存在的事。 　　这样一来，倒是伏摄影师似乎略显尴尬了…… 　　但好在工作室的人都很忙，八卦也只是偶尔，而且如今姜总正牌男友回国了，且三天两头都会来工作室，大家就算想八卦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姜总男朋友这几天心情有多好，每次过来，不是带着咖啡，就是奶茶蛋糕，偶尔知道大家加班，还会带几盒寿司过来给大家吃。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没两天，工作室的人便亲切的称呼霍曦尘为曦尘弟弟。 　　不过，这次公开恋情的事因为在网上关注度太高，最终还是让姜未橙远在B城的亲友团知道了。 　　表哥程浩嘉给她打来电话：“你真的和一个高中小男生在一起了？” 　　“……”姜未橙知道，即便如今网上大部分舆论都是正面的，但依然会有一些内心阴暗的人喜欢散布各种谣言。但她当初和宣传部的人开会，选择公开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哥，他大三了。” 　　“有区别吗？你、你今年都二十七了！他还在上大学！”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保守，姨父姨妈也是这个想法？” 　　“少来这套，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平时又不上网，不过他们也只是暂时不知道，邻居里总归会有人知道的，我不保证会不会有人拉着他们八卦几句。我建议你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自己和他们交代清楚。” 　　“我知道了。” 　　程浩嘉挂电话之前，忍不住再次问道：“那个……你认真的？” 　　“嗯。” 　　“你一直都很聪明，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很优秀，是我们家的骄傲。但是年龄差这件事，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比你小了那么多，甚至都没有踏上社会，等到他毕业工作有能力负担起整个家庭，你还要等他多少年？女孩子的青春是最宝贵的，我不希望你等他几年，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哥，他不是那种人。” 　　“他现在当然不是，否则你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你不用着急说服我，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他顿了顿，说道，“这样吧，元旦那几天我有时间，我过来一趟S城，提前见一见他。”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如果对方连他这关都过不了的话，他觉得过年时姜未橙就不需要给他爸妈交代什么的，就当是她一时兴起，随便谈了段恋爱。 　　“好，那你到时订好机票告诉我，我们去接你。” 　　下午，姜未橙召集众人开会，同时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如果完成指标，圣诞夜之前的团建活动，她会自掏腰包请全工作室的人去N城的温泉山庄度过愉快的三天两夜。 　　如果指标达不到，就近在S城郊区的农家乐住一天凑合一下。 　　五星级的温泉山庄和农家乐，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冷飕飕的冬天公费去泡个温泉，光是想象就知道该有多美好。 　　工作室的人顿时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忙的风生水起。 　　苏桃近来也很忙，但不是同一种忙。 　　“橙”服装秀之后的没多久，她开始时不时会收到花，一开始一周大约两三次，送的是她喜欢的郁金香。之后，除了花，还会收到各种礼物。 　　全工作室的人都在传有人正在疯狂追求苏桃，不过看这送礼的频率，以及她每次收到花和礼物之后转手送给工作室同事的举动，对方应该还没有追到手。 　　女同事都挺羡慕苏桃的，那些花和礼物很精致，看着价格不菲，她们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领情。 　　姜未橙自然是知道为什么。 　　之前秀场临时出问题，苏桃在等其他艺人的时候被从慕看到了，两人当时其实并没直接说上话，不知怎么的，从慕居然又缠上她了。 　　“你什么想法？”午餐时间，姜未橙特意找了苏桃两个人去吃饭。 　　“没想法，我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苏桃说的是实话，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线上都徘徊过一次，她对从慕这个人早就死心。 　　起初的几个月，可能偶尔想起还会觉得心痛，如今却是面对面都毫无感觉。 　　“要不是之前那次碰到，大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对他连一丝感觉都没有了——连恨意都没有。听到他助理转达过来的话，心里只是觉得他滑稽可笑。” 　　换做从前，苏桃根本不敢相信，那个曾经是她全世界，能令她生生死死，连尊严都不要的男人，居然会变成让她毫无感觉的陌生人。 　　人真的是很强大的生物，当决意放下，当时间过去，心底的伤痕再深也都可以抚平。 　　“需不需要和前台说一声，以后送给你的花和礼物不要签收？” 　　“不用，没必要为了他搞特殊，反正我无所谓，花可以装饰办公室，礼物可以分给同事，不是很好么？”她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姜未橙相信她确确实实真的把人给放下了。 　　这样很好，对待没有自知之明持续纠缠的人，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方法。 　　———— 　　十二月下旬，辛苦拼搏了许久的“橙”团队成员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温泉山庄团建活动。 　　姜未橙包了一辆大巴，全工作室上下二十几号人开开心心的出发了。 　　在大巴车启动之前，几个坐在后排的员工还在悄悄的打赌，猜霍曦尘到底会不会一起去，除了宣传部一个小职员外，其他人都猜霍曦尘一定会去。 　　毕竟全工作室上下都知道曦尘弟弟有多黏他们姜总。 　　他们甚至还打了一百块钱的赌，结果爆冷，姜总上车后，和前排的苏桃坐在了一起，而霍曦尘直至大巴驶动都没出现。 　　车子开动后没多久，苏桃收到自己部门某个小职员的转账，表示多亏了她之前提过一嘴，让自己赚到了八百块，现在一人一半。 　　苏桃啼笑皆非的把钱退了回去，让他们小心点，打赌打到姜总男朋友身上，小心被扣奖金。 　　当然，她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 　　工作室这波人都是她和姜未橙还有章微一个一个亲自面试聘请的，几乎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再加上从无到有，一路走来一起创业，彼此之间关系紧密，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被扣工资。 　　工作室唯一的摄影师伏谌今天背了个大包，包里都是他重要的相机器材，他单独占据了一排座位，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在摆弄他的相机，数次试着看镜头调节焦距，但每一次，镜头对准的都是侧前方的座位。 　　那里坐着姜未橙。 　　这样的举动不算明显，但若是有人仔细去留意，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伏谌过道对面同排座位的两位年轻女设计师助理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人朝伏谌开口：“伏老师，怎么去团建你还带着相机呀？” 　　伏谌没开口，坐在他后面的摄影助理倒是开口了：“伏老师除了拍人之外，最擅长的其实是风景照，作品还拿过好几次奖呢！” 　　“哇，伏老师好厉害！” 　　开口的那个设计师助理叫小佟，她一边说一边朝身侧的另一人看了几眼，对方叫琦琦，来工作室也挺长时间了，从第一眼见到伏谌就对他有好感，可惜她天性内向，平时别说找机会和伏谌有接触，就是偶尔打声招呼都会脸红结巴。 　　这次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在他同排，可却依然一句话不敢和对方说，毕竟她也听过工作室暗地流传的消息，说伏谌喜欢的人其实是姜总…… 　　但小佟对此不以为然，说到喜欢姜总，工作室里的男人们哪个不喜欢姜总呢？但这种喜欢就和崇拜一样，是对强者的仰慕，而不是恋爱那种喜欢。 　　然而琦琦依然失落，她自认不是姜总那个类型的，也自觉没有什么魅力可以让这样优秀的伏谌倾心，可是每一次见到伏谌她依然抑制不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她希望，自己可以在这次温泉之行里找到勇气。 　　大巴在路上开了三个多小时，抵达N城郊区温泉景区时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一伙人现在景区找了间餐厅吃饭，之后再次上车，车子沿路上山，朝风景更优越，价格也更贵的温泉山庄而去。 　　这座温泉山庄是仿古风的木质建筑，融合了一点日式和屋风格。 　　所有的房间都散落在山庄各处，一套屋里有四间房，坐北朝南，北面是全幅落地玻璃，从左到右分别是共用的茶室、起居室和带一个小厨房的餐厅，朝南则是四间并排的套房。 　　整间屋子高于地面一段距离，周围有一圈带屋檐的走廊，进门之后便是软塌铺地，底下有地暖，哪怕是冬天，外面再冷，里面也可以穿着光脚穿短袖。 　　除此之外，每个房间的浴室都在朝南处，是半露天式的石砌水池，打开水龙头流出来的便是温泉水。 　　当然，相邻两间房的水池中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如果想要绝对的隐私权，可以把浴室朝南方向落地玻璃的百叶帘拉上。 　　这样，阳光依然可以透过一半的玻璃顶壁落下来，但人在里面却可以安心舒适的泡温泉。 　　当然，除了每个房间都有的温泉之外，山庄还在后方靠近山壁处建了不同类型的泡汤区域，这里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水池，有些功能都不一样，因为是完全露天的池子，所以需要穿泳衣才能进去。 　　住宿的条件这么好，大家都乐坏了，各自领完房卡后，姜未橙说了晚餐聚餐的时间，便放所有人自由活动。 　　普通员工待遇和几个重要员工自然又有不同。 　　章微和伏谌领到的房卡是升级套房，一间屋子只有两个房间，比一屋四间的要更大，他们一人一个房间。 　　至于苏桃，则和她住在一个屋，同样一屋两间房，一人一个房间。 　　———— 　　姜未橙回去自己屋子之前，伏谌喊住了她，表示自己带了不少摄影器材，这里的建筑和景色都很美，想在傍晚之前，趁着夕阳给她拍一组照片。 　　“为什么要拍照？” 　　“可以当做橙工作室的宣传照，全工作室出来团建，工作室微薄那里也可以适当PO一些图的。” 　　“那你岂不是都没办法休息？大家都在玩，就你还要工作。” 　　伏谌笑了两声：“所以你该知道我对工作室有多敬业了。” 　　姜未橙和他约好了时间，就回了房间。 　　下午，她先和苏桃一起泡了一个多小时温泉，然后在房间休息了会。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换上柔软轻便的厚毛衣开衫，穿上软底鞋，打算去周围散会步。 　　周围大部分种植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树木，哪怕是冬天也依然枝叶繁茂。 　　姜未橙沿着石子小径绕过几颗大树，听到前面有说话声传来，声音很熟悉，应该是她工作室的人。她又朝前走了几步，顿时有些后悔了。 　　她像是撞上别人恋爱现场了，女装设计部的琦琦正在邀请对方晚上一起去泡汤区泡温泉，对象是——伏谌？ 　　姜未橙不爱听人八卦，正打算悄无声息的退离，对话里却突然出现了她。 　　琦琦出来散步偶遇伏谌，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邀请对方，却遭到冷淡拒绝，她一时没有忍住，便问对方拒绝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不是姜总那样子的？ 　　伏谌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别乱说话，我和姜总没有关系，她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姜未橙：…… 　　虽然但是，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正打算悄悄离开，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语音电话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吵杂。 　　琦琦低呼一声，双颊顿时变得通红，她甚至没敢看对方是谁，就转身跑开了。 　　语音电话是霍曦尘打来的，大概是想问她人在哪里，只可惜目前不是接电话的好时机。 　　姜未橙按掉手机，转身没走几步，伏谌已经几步追上了她，拦在了她的前面。 　　“姜总，好巧。”他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插着裤袋，那双深幽的眼睛静静投在她身上。 第56章 　　“也不算多巧吧， 毕竟这里也不大，大家的房间离得也不算远。”她说着，想绕过他离开。 　　伏谌移动脚步， 再一次拦在了她面前 　　姜未橙眸光微敛，抬头注视他：“是准备现在就拍照吗？” 　　“抱歉， 我刚才说谎了。”伏谌说着， 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仿佛一下子卸下所有冷硬漠然，变得无可奈何起来。 　　姜未橙没有接话。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心情， 伏谌把相机挂在肩上，取出香烟，低头点烟：“你应该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吧？”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更像是肯定句， “其实她说的没有错。” 　　他没有把话说透，聪明的人只会点到即止，她这么聪明，他觉得她不可能听不懂。 　　姜未橙自然是听懂的， 但既然对方没有说透的意思，那她也不觉得有“听懂”的必要。她笑了笑：“抱歉，我对职员私下之间的对话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 　　伏谌烦躁的吸了口烟：“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姜未橙保持着微笑：“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呢，伏老师？” 　　他定定看着她这个笑容， 一时竟不知道该继续和她绕下去，还是彻底把话给说白说透了，亦或是让一切都到底为止，不再继续。 　　两人安静对视的时候，姜未橙的手机再次响了，依然是霍曦尘打来的语音电话。 　　这次， 她直接接听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愉快，他简洁明了，只说了两个字，带了一点命令般的语气：“过来。” 　　“什么？”这没头没脑一句话，她还真没听明白。 　　霍曦尘皱起眉，看着不远处相视而立的两个人，心里酸成了一片片：“我在你九点钟方向，赶紧过来，理他干什么？” 　　姜未橙错愕的转头，果然看到熟悉的修长身影站在距离她二、三十步开外的树下，那张原本白皙的脸孔几乎黑成了包公。 　　她朝伏谌说了声“今天先不拍照”，便直接朝霍曦尘走去。 　　她是知道他这次要过来的，难得的温泉之行，他也想来和她一起过，但因为他今天学校有点事，原本是说好明天再过来的。 　　“怎么今天就来了？”她才走近他，就被他一把掐住腰搂进了怀里。 　　他低头凑近她，随即蹙了蹙眉，一双眼睛愈发的清冷不悦：“你身上全是其他男人的味道。” 　　“说什么呢！”她捏了下他胡说八道的嘴，即便是在胡说八道，这张嘴还是红润饱满又好看，开合之间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性感。 　　“你脸上身上全是烟味，闻不到吗？”他才晚来半天而已，那个家伙就伺机和她说些有的没的，真不让人省心！ 　　“有吗？他才刚抽几口，这就沾上了？”她说着抬起手臂去闻。 　　“别闻了，我帮你去掉。”他说着，低头亲住她的唇，直接将人推抵在一侧的树干上。 　　他的力道稍微有点重，撞得树干微微一颤，但他很小心，记得用自己的手臂将她的背和树干隔开，她并没有被弄疼。 　　她的呼吸很快被他掠夺的一干二净，柔软的嘴唇在她唇上轻轻的磨，强行将他口中的呼吸渡给她，揪着她的舌，没完没了的缠。 　　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腻烦这件事，哪怕已经亲过这么多次，每次沾到她的唇，他依然会有种丢失理智的失控感。 　　她的气息、触感、反应……都是让他失控的理由。 　　霍曦尘很巧妙的将人藏在树后，从伏谌的方向，即便想看，也只能看见两人的交错在一起的衣料和半侧身体。 　　她被亲吻的表情，她此刻泛红的柔然脸颊和被欺负后带着水色的唇，他一丝一毫都不会让对方看见。 　　空气很冷，他的鼻尖被冻得冰凉，时不时蹭过她脸颊，带去一丝丝凉意。 　　他依然有些瘦，但怀抱温暖而宽广，可以把她整个都包裹住，她反手勾住他脖子，轻轻咬了咬他的唇，趁着他吃痛松懈，在他冰凉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然后又去蹭他的脸颊。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木料熏香的味道，淡淡的很清新，没有烟味，也没有酒味，她的小尘，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好冷……”她揉了揉他耳朵，“这么冷的天别站在外面了，先回去屋子暖和一下吧。” 　　“怎么，都不让我和他打声招呼？” 　　姜未橙看他一眼，笑道：“那行，我先回去，你过去和他聊会天。” 　　“就知道欺负我……”他哼了一声，手一伸，搂过她的腰就直接带着走了。 　　不远处，伏谌依然站在那儿抽烟，哪怕没有仔细看，他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果然还是一样的幼稚。 　　他在心里嗤笑。 　　他拧眉，走至石子小径旁，在垃圾桶顶端的石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 　　突然之间，他有点不想再继续了。 　　———— 　　当天晚上的聚餐，姜未橙迟到了很久。 　　所幸餐点都是早就订好的，即便姜总缺席，大家也能自己吃吃喝喝闹起来。 　　苏桃和章微聊了几句，拿手机给姜未橙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姜未橙收到消息的时候，还瘫在那里动不了。有一个年轻能干还爱吃醋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体验？ 　　有些事情，她也没办法和别人说。 　　即便是苏桃，她也开不了口。 　　说什么呢？ 　　说他太能干了，过分能干，能干到她快承受不来了？ 　　从他回国之后，姜未橙想到那年春天他刚刚开荤时的惨痛回忆，便提前和他做了约定。一个星期最多两到三次，一个月不能超过十次，毕竟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白天的工作。 　　他当时应是应下来了，可有的时候，他会撒娇装可爱，凑到沙发上，搂着她给她看自己额前长出的痘痘，表示最近上火严重，快憋出毛病了。 　　他也没什么其他要求，就像亲一亲她，亲到后来起了火，他又直接把她的手拉过去，让她安慰一下小小尘，他就不过分了。 　　可基本这种情况到了最后，她依然会被他按着得逞，一边不停顿，一边还会继续装可怜说自己只要一会，很快的。 　　姜未橙：…… 　　后来，撒娇卖萌装可爱这套在她这里彻底失去了信誉，他便开始用其他方式。 　　吃醋之后的借题发挥绝对是他最喜欢的方法，今天也一样。 　　姜未橙以为苏桃就住在隔壁房间，他不会乱来，结果他们回去后没多久，苏桃就过来敲敲门，表示自己和人约了去泡公共区域的牛奶汤，等会结束直接过去吃饭。 　　苏桃离开之后，她直接被汤池里的小狼崽拉了下去。 　　她失重落下，溅起大片水花，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而他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伸手过来替她解，像剥粽子一样，三两下就替她除干净了。 　　“霍曦尘——”在被用力亲住之前，她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 　　朝南落地玻璃的窗帘早就被拉上了，夕阳暖橙色的光从顶部的玻璃透下来，落在他身上，让他的肩膀呈现出玉一般的质感。 　　在水里不是第一次，但因为姿势不同，感觉自然也完全不同。 　　他今天格外着急，大概和上一次已经是一周之前的时间点有些关系，那次他因为抗议她一个月十次的约定，有点小脾气，发誓要一次吃个饱，于是当真一整个晚上没让她睡。 　　到后来，她连求他的力气都没了…… 　　后来她也来了小脾气，一个星期都没同意他碰。 　　一个星期，对她来说真的不长，可对他来说真的度日如年。 　　技巧这种东西，是在有闲情逸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的。 　　吃都没吃饱，还谈什么技巧。 　　所幸，现在的他还年轻，也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花样，只要踏踏实实的，就足够逼出她最柔软的嗓音。 　　每一下，他都要去到尽头，不留余地，只恨不得再多一分。 　　“不行……”这样的方式，她是真的有点怕了，可是腰被紧紧掐住，她挣脱不了。 　　他垂着头，发丝落在鼻尖，轻轻的动，那双深长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红，直直的盯在她身上，仿佛要和动作一起把她给钉住。 　　“小尘……”她抵住他的肩，软下嗓音求他，“背有点疼……” 　　“橙橙，你知道的，你越求我，我越停不了……”他气息不稳，可还是腾出一只手，垫在了她的背后，然后低头亲住她，吞掉她的声音…… 　　山间起风了，太阳落山之后，远离城市的温泉山庄静谧而安宁。 　　姜未橙被擦干抱出来的时候，玻璃顶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 　　她伏在那里，连头发都没力气擦，还是他取来了电吹风，蹲在那儿，一点点替她吹干了头发。 　　“不想去的话，我帮你过去打包一点东西回来？”餍足的小狼崽又恢复成了小狗崽，一点点顺着她的头发，揉揉她的耳朵，乖巧极了。 　　她瞥了他一眼：“你出现，我不出现，你还打包，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难道他们谈恋爱都不和女朋友亲近的？” 　　她气得不想和他说话：“让我休息一会，过一会我起来和你一起去。” 　　后来，姜未橙去还是去了，只是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加上霍曦尘现身，大家看她的目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后来她留意到，晚上的聚餐缺了两个人，一个是伏谌，另一个是下午约他的琦琦。 　　她并没有明文规定办公室不能谈恋爱，这局面也有些始料未及。 　　她对着霍曦尘那张脸太久，差点忘记伏谌其实长得也很好看，那种感觉干净清秀又话少的模样，很吸引人。 　　虽然工作的时候脾气非常不好，但有的女孩子可能就是喜欢这类型的男人。 　　只是…… 　　他如今能直接干脆的拒绝琦琦，对方虽然会伤心一阵子，但对后者来说其实是好事。 　　———— 　　三天两晚的团建活动过的很快，还有两天就是圣诞夜了，这天上午，她前脚刚到工作室没多久，苏桃后脚就跟了进去。 　　她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降下百叶帘，坐到姜未橙对面，一言不发的取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摆到她面前。 　　手机屏幕上，先出现的是伏谌的脸，大概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起先坐在他对面那个人始终没拍到正脸。 　　伏谌脸色不太好，说话时拧着眉，明显能看出不太愿意继续谈下去，果然，大概一分钟后他就站了起来朝外走。 　　他朝外走的时候，原本坐在他对面没有被拍到脸的人也站了起来，对方转过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是陆可冉！”苏桃敲着手机屏幕，“你能想象吗，他们竟然是认识的！” 　　“哪里拍到的？”姜未橙脸色并没有出现苏桃预计里的惊讶，她瞥了两眼定格的屏幕画面，抬头看好友。 　　“就是我常去的那家健身中心楼下的咖啡厅，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伏谌居然认识陆可冉，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我都不信！” 　　姜未橙扬了扬眉：“说下去。” 　　“哇，你不是吧，看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吃惊，难道就真的这么欣赏他的才华，欣赏到不问来由？” 　　姜未橙朝好友轻轻笑了笑，随即侧身，用指纹锁打开了办公桌左边第一个抽屉，取出一叠照片，搁到她面前：“自己看吧。” 　　苏桃取过那叠照片查看，发现主人公全部都是伏谌，照片里也有他和陆可冉见面的场景，但是不多，看衣着和场景，也就一次，其他大部分都是他独自出现在一家疗养院的照片。 　　“你——你居然……”苏桃这回是真的吃惊了，甚至因为吃惊，都结巴了，“你到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以，你之前就怀疑他了？” 　　“不算特别早，应该是我第一次被拍照，然后和他传绯闻的那次。这些照片是我找私家侦探跟拍的。” 　　姜未橙的视线一一掠过那些照片。伏谌一直很小心，从她调查开始至今，他和陆可冉见面也就被拍到了一次。 　　当时拿来的有照片也有视频，从视频很容易看出，他和陆可冉之间早就存在矛盾了。 　　“你居然从那时候起就请了私家侦探查他？”苏桃对自己这位好友的敏锐程度简直无言以对。 　　“嗯，那次绯闻照出来后没两天，我花了点钱，辗转找到了拍照的人，对方表示当天晚上他是受到上级安排才去的那里候着拍照的。” 　　就像她说过的，她又不是明星，也不算特别的名人，唐娜带来的名人效应，真的会导致有人跟着她拍照吗？ 　　她就是对这点产生了怀疑，才会开始调查。 　　“哇塞，你真能保密，连我都不知道！” 　　“不光是你，小尘也不知道，我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收起照片，重新锁回抽屉。 　　“可是，既然现在，你明明知道他有问题，为什么还留在他工作室？” 　　姜未橙看向好友：“因为他是已知的不安因素，放在明处我会比较安心。” 　　“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和陆可冉，是单纯只是认识，还是存在某些交易？” 　　“说不准，但我偏向后者。” 　　“嗯，我也说不准，但偏向后者。所以现在，我假定他是因为陆可冉来接近我，甚至进了我的工作室，那么，目的呢？” 　　姜未橙这次没有等苏桃回答，直接自己说了下去，“以陆可冉和我的关系，我不觉得她是给我送人才来的。所以，只能是恶意。而恶意针对的，无非两方面，第一，我本人，第二，我的工作室。假设我现在揭穿他，他就失败了，陆可冉如果不放弃，后期再使出新的花样，我更难预防。” 　　“所以，相比未知的恶意，你宁可面对已知的恶意？”苏桃懂了。 第57章 　　苏桃叹了口气：“但就算这样， 你也太大胆了吧，就像这次新款男装，这么重要的设计， 你还交给他拍摄，你就不怕他提前泄露设计照片？” 　　“章微没告诉你？那些设计因为出的比较早， 专利申请早就下来了。” 　　“……”苏桃无语， “有这种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他口风比较紧吧。因为当时觉得那几款设计都很特别， 预计会成为‘橙’的经典主打款，所以当时就去申请专利了。” 　　要不是这样， 在看到了伏谌的另有目的之后，她怎么可能还让他去拍摄这么重要的成品照片？ 　　当然，还有一点她并没有和苏桃说。 　　这点只是她个人的感觉。 　　她觉得，伏谌好像也并不完全听陆可冉指示。 　　接触至今，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在工作方面的确是个很傲气的人。 　　这样子的人，工作原则非常强，要违背他的原则通过工作做出什么事， 会很艰难——这一点，估计也是他和陆可冉每次见面都不太愉快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调查，她大概知道了他收入高但看起来始终缺钱的原因。 　　他经常去的那家疗养院， 他母亲就住在里面，她似乎生了什么病，正长期接受治疗性质的疗养，并且像是在等待做一个很大型的手术。 　　她不知道这点和他替陆可冉做事有没有关系，但她还是想试着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主动开口的机会。 　　当然，除此之外，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他没有任何目的，他和陆可冉认识也只是意外，一切恶意都只是揣测。 　　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 　　综合所有，才是她目前以静制动的原因。 　　苏桃知道她心里有成算，便也不着急了，这天她离开她办公室之前，低低感叹了句：“不过你找私家侦探跟了一个月才拍到一次他和陆可冉见面，我居然这么走运，健身出来去买咖啡都能碰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未橙在苏桃出去之后，停下工作，轻轻敲击着桌面。 　　吃晚饭的时候，霍曦尘发现姜未橙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不好吃？”他这几天时间比较多，空下来就在公寓研究菜式。 　　姜未橙依然住在之前的公寓，当初两年的租约到期之后，她感觉在这里住习惯了，加上房子的装饰风格她很喜欢，地段环境也都很好，而且之前车子的贷款基本还清，没什么资金压力，就和业主商量买了下来。 　　这两年她在“秋色”当总监，存了不少钱，加上之前参加《霓裳》比赛获奖的奖金几乎没怎么动过，所以很轻松的付了首付。 　　他回国后知道她已经买下了这套公寓，当时也是愣了一下，心里不是没有失落，他已经很努力拼命追赶了，可他留学一年多的时间，她却连房子都买好了。 　　当初他死皮赖脸要搬进来，为的只是想要更多的和她相处的时间，但现在他继续住在她这里，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她养着的孩子，而不是可以护她的男人。 　　他大学还没毕业，现在出去另找地方租房肯定不现实，但他也不想理所当然的享受她努力获得的一切物质条件，所以就提出由他来还房贷。 　　当时她直接愣住了，看了他好一会，才笑道：“我买的房子，你还什么贷款？更何况，你现在才大三，能有多少钱？” 　　她这样说也是事实，毕竟这套房子不便宜，每个月贷款不是一点点。 　　他有点失落的垂下眼帘：“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钱，可能没办法还全部贷款，但分担一些总可以吧？” 　　她依然只是笑：“乖了，我知道你想分担，但我有钱还，更何况这房子写着我的名字，怎么能让你来还钱？”现在两个人还是恋爱时期，如果她接受经济并不宽裕的男朋友来给她付贷款，她成什么人了？ 　　他抬眸看她：“你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之前也是，他偶尔给她钱，她却都没用，全部存了起来。 　　他去英国的时候，她一次性把那些钱都转给了他，表示出门在外，身上必须得有钱，并且不接受他拒绝，甚至表示他如果再转回来，她会生气，一生气可能就接不到他电话了。 　　当时，他对着手机上的转账看了很久，心情很难形容，其实应该高兴的，她对他这么好，但失落却如影随形。 　　姜未橙怔怔看了他片刻，才开口：“现在不是我要分得清楚，是你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小尘，你想太多了，这套公寓无论是租还是买，它就只是个房子。 　　房子很大，我一个人也是住，你住进来并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以前你住着不是一直很好，为什么现在……如果你实在不舒服，或者可以住在学校宿舍，只偶尔过来住一晚。” 　　霍曦尘想说，以前和现在是不同的，那时候他才十八岁，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但这些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垂眸避开了和她的对视。 　　他能感觉到她似乎有点生气了，他才刚刚回来，并不想让她生气。 　　那天之后，他试过转钱给她当家用，但这回，无一例外都被她退了回来。所以最后，他默默承担起了公寓的吃用购物开销，哪怕出去和她约会吃饭，所有的费用他都是抢着付的。 　　姜未橙起先还试着付一些约会的费用，但发现无果之后，也只能作罢。 　　但霍曦尘能感觉出来，她适度减少了两人出去约会吃饭的次数，大部分情况都是在家里吃，有时外出也不会挑很贵的店。 　　他心里总是又暖又涩，不过他之后并没有再把这些失落表现出来。她是为了他，他哪怕有失落也直接自己消化掉了。 　　他最近时常在想，或许这就是别人口中姐弟恋所谓的差距大难以走到最后的原因。 　　再热烈的情感，依然要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 　　他不想因为任何现实因素和她分开，也绝对接受不了和她分开，所以他必须得更努力，但凡他目前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会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她工作忙，下班晚，他就包揽了买菜做饭，总时不时尝试一些新的菜，每次听到她说好吃他都会觉得满足。 　　只是今天，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事。 　　“不是，菜很好吃。”她朝他笑笑。 　　“你都没吃几口。”他看眼她的碗，饭也没怎么动。 　　“在想一点事情。” 　　霍曦尘看着她，问道：“该不是在想伏谌的事吧？” 　　姜未橙没料他会突然这么问，而且还这么精准。虽然她没开口，但表情已经第一时间给了他反馈。 　　他抿了抿唇，脸色有点挂。 　　姜未橙注意到了：“是工作上的事。” 　　他当然知道她对伏谌是工作上的事，但伏谌对他就没这么简单了，所以那个人现在是借着工作上的事引她注意吗？ 　　也太不要脸了！ 　　霍曦尘忍了忍，没忍住：“你不觉得你对他过分关注了吗？” 　　餐桌对面的少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漂亮的眉眼低垂，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开始安静的默默吃饭。 　　“就只是工作而已。”她不把伏谌和陆可冉认识的事告诉霍曦尘是因为怕他冲动，但如果因为这样造成误会，让他不开心她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姜未橙开口，打算和他详细说这件事，结果伏谌两个字才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也没有吃醋，你都已经在微薄上公开了，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幼稚的吃醋？我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姜未橙：…… 　　她看着他满脸写满非常吃醋然后口是心非说自己不生气不吃醋的模样有点无语，可不知怎么的，他这种努力装出成熟大度的模样居然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姜未橙收回想要出口的话，忍笑：“好吧，那我不说了。你这么成熟的信任我，我也挺高兴的。” 　　霍曦尘：…… 　　努力装出大度不吃醋模样的后遗症就是心里各种难受，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那天晚餐后，霍曦尘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晚上在公寓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样和人形挂件似的缠着她了，而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他自己的书。 　　她和他说话，他也不热络，有时就点个头，或是摇个头。 　　姜未橙知道他这是另类撒娇呢，故意做出冷淡的样子等着她去哄，不过这两天她有点忙，加上也想看看如果自己不哄，他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于是一直没让他如愿。 　　霍曦尘非常硬气的坚持了……两天。 　　这天早上她在玄关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上班的时候，他叫住她，一脸淡淡的问她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今晚？”她想了想，“为什么要出去吃饭？” 　　他磨了磨牙：“你忘记今天什么日子了？” 　　她想了想，后来取出手机看眼才反应起来：“原来今天是圣诞夜了！你想去外面过圣诞夜？可我忘记这件事了，今天安排了工作，下班会很晚。” 　　“你……”他两天没缠她，也就代表两天没碰她，现在见她一脸工作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从她的大衣里侧掐住她的腰，“你就记得圣诞夜？其他不记得了？” 　　他手很大，手指修长，而她腰身纤细，他这样双手掐着她的腰，仿佛能将她整个掌握在手中。 　　“还有什么？”她扶着他手臂，换上了外出的高跟鞋。 　　他正要说话，苏桃催促的电话来了，这阵子天冷，苏桃上午去工作室会搭她的顺风车。今天姜未橙晚了十分钟，对方应该是在外面站得冷了，所以一个消息接着一个消息的催促。 　　姜未橙回了句“就来”，伸手去拿车钥匙，然后勾住他脖子，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在他微乱的头发上揉了把：“乖了，我今天很忙，会晚下班，你下午可以先吃点东西，然后七点左右来我工作室接我，那时候我应该全部结束了。” 　　霍曦尘挺想继续装高冷，可惜很不争气的被一个亲亲安抚好了，他在她开门时拉住她，又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补回之前两天的：“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主。”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用选太贵的，好吃就行。” 　　———— 　　今天姜未橙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但是这件事需要几个人的配合。 　　伏谌下午回到工作室的时候，看见苏桃和章微脸色不虞的进了姜未橙办公室，许久都没出来。他交代了几句助理修照片的事，还是站起来走到关雨晴办公桌前，询问她情况。 　　“出了点很麻烦的事，姜总觉得不像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现在正开会商量对策。” 　　关雨晴说的很模糊，伏谌再想继续问，对方便什么也不肯说了，只让他有事可以直接问姜总，如果她肯说，她自然会告诉他。 　　隔了一会，苏桃他们都出来了，伏谌想了想，还是去了姜未橙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女人没有像平常那样伏案工作，而是靠在办公椅上，微微拧着眉，看表情似乎发生了很烦心的事。 　　从他认识她以来，她很少这个样子，在工作方面她从来都只有两个模样：从容不迫和雷厉风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未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什么，但最后她还是说了：“‘季候风’那个系列被人抄袭了。” 　　“季候风”是新款男装最后确定的系列名。 　　“怎么可能！”伏谌一脸震惊，这个系列因为主推经典款，所有人都很重视，各种制作进度都很严密。 　　“小声点，这件事现在只有几个人知道，大家最近这么辛苦，我不想打击士气。” 　　姜未橙说着，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一叠照片，“之前苏桃去Z城的时候在一家连锁的线下店拍到的。” 　　伏谌接过照片，发现除了颜色和布料之外，几乎和他们即将推出的新款一模一样，就连细节方面都是一致的。 　　并且“橙”这边的九个新款，那边有八款一样，就算想说是碰巧撞款也没办法说得过去。 　　伏谌盯着照片看的时候，姜未橙的目光正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脸上。 　　他看起来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行了，你先出去吧。”她开口，拧着眉声音颓然，满是疲倦。 　　这种疲倦，让他很不舒服，他知道她为了这次的新款有多操心，也知道她对此寄予了多少希望。 　　可现在，所有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他想试着说什么安慰她，但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伏谌离开姜未橙办公室后，根本没办法再工作。 　　他取出手机，给某个人发消息，问对方：是不是你？ 　　隔了两个小时，那头才回了消息，只有一个符号：？ 　　伏谌忍不下去了，他收拾东西，和助理说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工作室。 　　他在等电梯的时候给对方，表示有事情要见面谈。 　　那头很快发了语音消息：你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刚见过，怎么你那里搞定了？我记得上次我说过…… 　　伏谌不耐烦听她的废话，不见面也可以，他直接问就是。 　　他看眼还停留在地下车库的电梯，转身去了楼梯间。 　　这栋大厦的楼梯间在建筑最外沿，三面都是玻璃，属于建筑凸出去的部分。因为楼层高，加上这栋商务大厦租户并没有太多，所以楼梯间平时基本没人会用。 　　但伏谌还是走下两层楼梯，才靠着玻璃墙体的栏杆止住脚步，给对方打了电话。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愉快：“你到底搞什么，没进度不要来烦我。” 　　伏谌直接就问了：“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还安排了其他人进工作室？” 　　“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但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等等——你的意思是，她遇上麻烦了？哈，听你的语气，看起来还是不小的麻烦……我挺想承认是我做的，但真的不是我。 　　她做人挺失败的嘛，居然还有其他人要搞她，果然像她这种虚伪的女人最惹人讨厌，真可惜我不在场，不能看到她倒霉的样子——” 　　“闭嘴，没让你说这些，她再怎么样也比你好。” 　　“哦？”对方最讨厌就是有人说她比不上姜未橙，顿时气怒：“你现在是在帮她说话？怎么回事？你准备反水吗？呵，所以你今天这种急不可耐的模样是来质问我的？可笑，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她了！ 　　怎么，全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就姜未橙一个人？一个跟中了毒一样喜欢她还不够，第二个也这样！？你要不要紧，你和你妈一样有病？” 　　“你再说一次。”伏谌脸色骤沉，声音沉冷下来，冰冷的表象下是疯狂跳动的怒焰。他的妈妈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如今站在这里的理由，“陆可冉，你把你刚才最后那句话再说一次。” 　　分明隔着电话，分明是静冷的语气，可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似乎只要她真的敢重复一次，他就会立刻找到她，用他的方式让她后悔莫及。 　　她心里有点发毛，又不想示弱，对着电话骂了一句精神病，就直接挂断了。 　　伏谌握紧面前的栏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许久，他才压下心底的怒意，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转过身，拧眉回想着刚才陆可冉说话时的情绪，想分辩清楚对方有没有在说谎。 　　可他才转过身，就看见了静立在楼梯上方的女人。 　　她站在高半层的楼道里，隔着阶梯和他遥遥对视，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片刻，对方开口了：“你和陆可冉认识。” 　　她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第58章 　　“姜未橙……”他听见自己出声， 嗓音微微干涩。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松了口气， “你知道了？” 　　她慢慢走下来，然后停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不是你想我知道的吗？” 　　如果说以私家侦探的能力， 跟了伏谌将近一个月时间， 也只拍到一次他和陆可冉见面的照片， 为什么苏桃只是从常去的健身房出来，随意去买个咖啡， 都能被她看到？ 　　苏桃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她从来不觉得运气巧合这类几率会有多高，所以考虑了两天，最终决定试探对方。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目的，那么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工作室的危机， 他会担心着急，仅此而已。 　　如果他一直抱着恶意，那么这件事对他来说会是个好消息，或许他觉得目的达成， 很快就会离开。 　　如果他确实因为某些事应下陆可冉来接近她，但同时又因为原则和良心不想违背工作原则，那么这件事可能会引发他的猜测和对对方的疑问，甚至怒意。 　　不管怎么样， 他今天从工作室离开之后，她准备好的人都会跟上他，此后他二十四小时的动静和去向她都会一清二楚。 　　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生气，连大厦都没来得及离开，便找陆可冉追问。 　　片刻之后， 两个人回到了姜未橙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工作室大部分人都下班离开了，今天是圣诞夜，姜未橙在他离开后，提前放了众人下班去过节。 　　“你看出来了？所以，抄袭这件事是假的？”他坐在办公桌对面，脸色平淡，眼神有一点凉。 　　她点点头。 　　他勾唇，笑容里透出一点无奈，“你做的很好。我的确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故意选了苏桃经常去的咖啡厅，那天我确定她进了健身房，也知道她健身结束一定会下楼买杯咖啡，然后才约了陆可冉。” 　　“我和你的绯闻照……” 　　“我找人做的。” 　　“我和小尘被拍？” 　　“也是我。” 　　“十月底‘橙’首秀时，两位艺人突然毁约说不来？” 　　“和我没关系。” 　　“服装厂换管理者，突然向我提价？” 　　“不是我。”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看好我的工作室，才主动提出加入？” 　　他低低嗤笑了声：“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单纯，从他她给她拍照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观察她了。 　　陆可冉一开始提出这种交换条件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答应。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像他这样出生的孩子，只有比普通人更加倍的努力，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几年前，有人找到他，表示要买他们手里的股份时，他母亲刚刚病重入院。那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卖掉了。 　　可钱还是不够，但哪怕那时候，他也没想过来S城求那个人，他一直都知道他，但他从没见过他。 　　后来，是陆可冉的父亲派人找到了他，表示S城有专门针对这种病情的疗养院，条件非常好，但很难进，他可以帮助他。 　　当时，陆父给出了理由是，他和何家一直都是朋友，偶尔知情，帮一下朋友的儿子罢了。 　　但伏谌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当时他很需要这个机会，所以装聋作哑，只当什么都不明白。 　　后来，他母亲原本订好的手术时间突然出了点问题，需要改期，可是没有定下新的时间。他无奈之下联系陆父，结果是陆可冉接的电话，那时候他才知道陆家出了事。 　　再后来，陆可冉知道了他是《霓裳》的摄影师，并且会来S城，给姜未橙拍摄杂志照片。 　　然后，便有了这次交易。 　　他母亲的手术时间，的确是陆父因为何温的行为而迁怒，才会取消的。 　　但是她现在也可以帮助他重新联系疗养院的人，给他排最快的时间——陆家虽然出事了，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前提是，她要他接近姜未橙，勾引她，破坏她的恋爱，甚至可以的话，希望他给她工作室制造麻烦，让她事业不顺，甚至出现重大危机，直接倒闭！ 　　他那时候还不认识姜未橙，同时非常反感这种做法。 　　可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摄影师，他和妈妈相依为命，从小在一座三线城市长大，没有任何背景，能去B城成为一个还算有点名气的摄影师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在S城没有任何关系，靠他自己，他不知道他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做上手术。 　　于是，他向陆可冉表示，他要先看一下人，毕竟是他需要去“勾引”的女人，如果像她说的那样是个非常虚伪又恶心的女人，他估计勉强不了自己。 　　当时，陆可冉表示，没关系，不勾引也行，只要能破坏她的恋爱和她的事业，随便他用什么方法。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姜未橙。 　　再后来，他去见陆可冉，对方问他考虑的怎么样，如果不行就早一点说，她可以重新找人。 　　那一刻，姜未橙那双清澈的茶色眼眸莫名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当时拧了下眉，应下了，只不过用什么方法，怎么进行，都是他的事情，他希望她不要干涉。 　　可是，越是接触，越是了解她，他就越是没办法继续下去。 　　如今摆在他天平两端的，是母亲的手术和他自己的良心原则。 　　他妈妈一直和他说，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做错了事，所以现在才会生病，这是给她的惩罚。她希望他不要和她一样，人生的里每个选择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要犯错。 　　因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错误，可能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伏谌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她，如果他说是，她会信吗？ 　　姜未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一场谎言里追究真假，或许她那个问题就不该提。 　　她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我没有苦衷，你就当我是为了钱吧。” 　　对话至此，似乎继续不下去了。 　　伏谌站起身，他知道有几个人还在工作室没有下班。 　　“我会去关雨晴那里做交接的，你放心，有关工作室一切资料，我都不会带走。至于陆可冉那里，你放心，我手里有很多她辱骂你，想要用各种方式对付你的语音录音和视频，如果她敢再换其他人来找你麻烦，我会把所有资料放上网公开。” 　　伏谌说完，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去多看她的表情，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伏谌和姜未橙都没有想到，后来，陆可冉那些语音和视频，还是被人在网上公开了，只是伏谌发现，视频拍摄的角度和他偷偷拍摄的角度并不一致。 　　这些语音和视频显然出自第三方。 　　在他们都没有觉察的时候，背后，还有另一个人在默默注视着一切，那人悄无声息的铺开一张大网，并且出手，狠狠的将陆可冉按入地底。 　　因为这些语音和视频令人极度不适，陆可冉被人追着狠狠骂了一个星期。 　　再之后，神通广大的网友挖出了她早前介入别人恋情，各种自导自演骚操作甚至为了得到男人不惜下药的行为，并且还配上了各种照片截图作为证据。 　　说实话，连姜未橙都没办法想象，这样详尽的照片截图都是从哪里找来的——甚至在她那年离开S城时，收到她在何温卧室里的自拍照都有。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陆可冉连家门都不敢迈出一步，连网都不敢上，甚至发现连她所有的朋友都在议论她嘲笑她讥讽她…… 　　陆父原本因为事业重创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倒下了，就像当初的何父一样，进了医院，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当然，这是后话。 　　———— 　　姜未橙接到表哥程浩嘉电话的时候，她提前和霍曦尘见面，正坐在车里头碰头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你吃饭了吗？”程浩嘉劈头就问。 　　“还没，正准备去吃。”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下，之前几天在W城这边有点事，然后我一个朋友开车，他也正好要来S城，所以我就提前过来了。现在我们在服务区，估计还有一个小时能到，你要不然等我一下，一起吃吧，正好今天圣诞夜。” 　　姜未橙：…… 　　“一起？可是今天我和我男朋友……” 　　程浩嘉还没见过对方，这会听见她这么自然提男朋友三个字，觉得有点不爽：“那就一起，反正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见他。现在正好，趁着圣诞夜见个面，相比特意约出来见面，不会显得尴尬。” 　　姜未橙觉得有点突然，她倒是没什么，但霍曦尘全无准备。 　　于是，她朝程浩嘉说了句“你等等我过会打给你”，然后不管对面还在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姜未橙转头，发现霍曦尘正看着她，他的手隔在她肩膀上，时不时揉一揉她的耳垂：“我都听见了。” 　　车里这么安静，对话声稍微响一点，想听不见都难。 　　“你愿意吗，要不愿意我们就还两个人过我们自己的圣诞夜，让他和他朋友去吃饭。反正原本说好的是元旦过来，他这么突然我有的是理由拒绝他。” 　　“没事，一起吃。”他食指勾着她的耳朵，拇指却忍不住移到她唇上，在上面轻轻的按，“我一直都期待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你的家人。” 　　见她的家人，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进入到了另一个层次。 　　那是他一直希望的方向，也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 　　这不光只是恋爱，他想要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他想要……和她结婚，成为她的丈夫。 　　为了这一天，他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样的困难都愿意去面对。 　　她看着他深黑专注的眼眸，那里面是突然汹涌起来的情愫，那样的浓烈，包裹着她，缠绕着她，不让她有分毫的退却。 　　从相识至今，时间过了这么久，他慢慢从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可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却从未变过。 　　姜未橙靠过去，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帘，然后在他的眼睛上分别亲了亲：“我真不喜欢和你冷战。” 　　“我也不喜欢。”他伸开手臂，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她靠在他肩上，轻轻闻他身上的气息。 　　其实在情感方面，她不算是个热烈的人，慢热、理智，可他却恰恰相反，再加上年纪的差距，他对她那些满心的依恋，所以很多时候她总觉得她被爱更多。 　　但其实，慢热和理智，并不代表她的感情就不浓烈。 　　对姜未橙来说，那时候答应和才十八岁的霍曦尘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疯狂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心里隐隐知道，其实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问题，无论她做什么，他依然缺乏安全感，正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导致他异常的想要在这段感情里做出各种努力。 　　这次等程浩嘉离开之后，她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和他聊一聊，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至今仍旧没有安全感。 　　她侧头，在他白皙的脖颈上亲了一口，问道：“对了，你早上说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了一天都没想起来，今天除了圣诞夜，还是什么日子？” 　　他松开她，用动作回答了她。 　　他按住她后颈，将她的唇送上自己的唇，先轻轻在她唇角咬了一口，才一点点探入她口中。 　　这个吻来的突然且莫名其妙，可他一改平时的激列，唇和舌都温柔的很，一点点的舌忝，在她口中试探、游走，撩的她脊背发麻，不自觉的追过来。 　　在她追过去之后，他的动作很快汹涌起来，侧着头，更深的和她相缠。 　　片刻后，他才低喘着松开她的唇，然后朝她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个圣诞夜吗？” 　　当时，他看到她和曲思恩站在一起，看起来那么相配，他还摸了她的头。他心里妒忌的要命，原本想要忍住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崩盘，然后亲了她。 　　姜未橙捏了捏他的腰，入手很硬实，腰肌线条明显：“这也算一个纪念日？” 　　“嗯，当然算，那是我第一次亲姜未橙的日子。”他想了想，问了她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其实，你当时是不是已经对我有一点点好感了？” 　　那时候他第一次亲到她，刺激过大，脑子都是懵的。 　　后来和她正式恋爱之后，他反复再想，总觉得以她的性子，如果她真不愿意或者非常讨厌他碰她，应该会有很多方法推开他才对，哪能那么容易让他第一次就直接从最粗浅的亲吻直接到深吻？ 　　姜未橙看着他，抿唇笑了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一定就是！” 　　事实上，那时候她也懵了，完全没有想过他会突然亲她。 　　也是到了很久之后，她再次回想，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和讨厌他。 　　相比他亲了她这个事实，她那时候更在意的大概是他的年龄以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 　　因为程浩嘉要过来，最终霍曦尘找了一家星级酒店。 　　这家酒店的中式餐厅很有名，而且对方风尘仆仆的过来，肯定要住上几晚，在酒店吃饭比较方便，结束之后对方可以直接上楼休息。 　　之后，姜未橙将酒店名字和定位发给了程浩嘉。 　　而霍曦尘则顺路开回公寓，上楼去换了身衣服。 　　他换了身烟灰色的西装，里面搭配黑色高领毛衣。西装剪裁贴身，他脖颈修长，高领毛衣愈发能衬托出气质，黑灰经典搭配色。 　　除此之外，他还重新打理了头发，摘了耳朵上的几个耳环，取了戒指手链等配饰，换了一块腕表。 　　这款表是他在英国时买的，那边买这类奢侈品比较便宜，对他来说，手表是体现男人气质的方式之一，所以这个钱他不会省。 　　他甚至还重新用了香水，她闻了下，有点无语：“你用我的香水干什么？” 　　他启动车子，朝她轻轻勾了勾唇，眉眼舒展，俊美逼人：“就想全身沾着你的味道去见你的家人。” 　　姜未橙：…… 　　只是这时候的姜未橙和霍曦尘都没有料到，今晚不仅是他见到了她的家人，同时她也见到了他的家人。 　　其实她早就该料到的，程浩嘉说他一个朋友也要来S城，然后还约她一起吃饭。 　　如果那个朋友她没有见过的话，程浩嘉又怎么会喊她一起吃饭呢？ 　　包厢门被打开后，霍曦尘起身迎接，结果先看见的居然是自己便宜爹那张斯文儒雅的脸。 　　“爸？”霍曦尘愣住了。 　　“爸？”紧随其后进门的程浩嘉一脸震惊，谁……喊谁爸？ 第59章 　　曲思恩承认， 他这趟过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这样子令人“惊喜”的事情，也得让自己这位晚辈朋友体验一回。 　　所以， 在W城和程浩嘉见面，听到对方提到下一步计划打算去S城见姜未橙和其男朋友的时候， 他是故意说自己也要去S城的。 　　其实他根本没开车， 他现在偶尔去其他城市出差， 一般都坐飞机火车，开车太累了。 　　但曲思恩朋友多， 要变出一辆车来硬说自己开车了，是件很容易的事。 　　包厢里，菜刚刚上桌，但谁都没有动筷。 　　曲思恩先前对姜未橙的心思， 其实程浩嘉知道。 　　毕竟，当初他只是请自己的前辈教授帮忙做个推荐，照理说两个之后不该再有什么后续联络，但就他所知， 曲思恩那两年先后飞了几次意大利。 　　而那几次，他从姜未橙口中得知，曲思恩都有和她见过面。 　　那时候姜未橙刚刚结束上一段不美好的恋情，如果有人追求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但对程浩嘉来说，曲思恩并不是个好对象。 　　两个人年纪相差太大了，他大了她差不多十八、九岁，都能做她爸爸了。 　　在程浩嘉心里，自家的妹妹当然要配最好的男人，年龄大个三到五岁最好， 家境不用特别好，豪门规矩多，所以小康即可，父母最好是知识分子，至于男方的职业，医生或是律师都可。 　　但想象总是和现实有所区别。 　　姜未橙如今的男朋友—— 　　家境：父亲是上市服装公司董事之一，显然已经超出小康了。 　　父母职业：单亲，曲思恩除了是董事之外也是教授，符合知识分子这点，然而令人尴尬的是这位父亲曾经对儿子的女朋友动过心思…… 　　男方职业：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不过是学心理学的，勉强和医生搭边。 　　年龄：比姜未橙整整小了六岁。 　　综上所述，完全不合格。 　　曲思恩哪里看不出来程浩嘉此刻的心思，想看好戏是一回事，但见到自己儿子被嫌弃是另一回事。他朝程浩嘉微微笑了笑：“怎么，对我儿子有什么意见？” 　　在两人以往的接触中，程浩嘉一直都把曲思恩当做前辈，待对方自然会更多一些崇敬和尊重，如今被前辈温文笑着问了这一句，也只得委婉道：“我只是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你儿子。” 　　曲思恩淡笑不语。 　　别说程浩嘉没想到，当初他自己又哪里会想到。 　　但很快，程浩嘉就反应过来了：“曲教授，你来之前就知道未橙的男朋友是你儿子？”所以，他这是被耍了吗？ 　　“呵呵，人生偶尔也要有点惊喜。” 　　程浩嘉脸上笑吟吟，心里却在腹诽：你可是喜了，惊全在我这里呢！ 　　不过这时他倒是庆幸自己不是爱抱怨的人，从W城来这里的路上，没有和曲思恩提过一句对姜未橙男友的不满之言，否则这会更尴尬。 　　餐桌是圆桌，四人只占了半张桌面，曲思恩坐了主位，程浩嘉在右边，再过去是姜未橙，然后才是霍曦尘。 　　曲思恩看着自家便宜儿子西装笔挺帅帅乖乖的模样，心里好笑。 　　这小子选择的座位，非常清晰的呈现了要女朋友不要爹的现状。 　　姜未橙听不下去曲思恩和表哥的尬聊，她拿起筷子，开始给霍曦尘夹菜，“不是之前就饿了吗，先吃吧，都几点了。” 　　霍曦尘示意了一下她旁边的程浩嘉，姜未橙不在意的回道：“他们还要聊会天，我们先吃。” 　　程浩嘉：…… 　　所以说，女生外向！ 　　几个人一旦开始动筷，餐桌上气氛也就缓和下来，程浩嘉这次只在S城住一晚，曲思恩也是，两个人都是明天坐飞机走。 　　“那车子呢？”姜未橙冷不丁的问了句。 　　餐桌上，三个人同时看向曲思恩，三人的表情都带了点戏谑。 　　“没事，我车多，搁在S城就行。”曲思恩到底年纪最长，这时候只要他不要脸豁得出去，哪怕说车子智能控制，能自己开到他下一个要去城市，他们几个小的也只能听着。 　　今晚是圣诞夜，他们虽然吃的是中餐，但因为节日气氛还是叫了两瓶红酒。 　　程浩嘉喝完一杯，留意到一旁霍曦尘喝的是果汁，便朝他示意：“也喝一点？” 　　“抱歉，哥，我不会喝酒。”他朝程浩嘉扬起笑容。 　　程浩嘉正面遭受对方的笑容暴击，心道难怪这小子能追上他家妹子，长得也太好看了，而且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种柔软明媚无害的笑容。 　　但对方说不会喝酒这点，他却不太信：“是不好意思喝？没事，我无所谓这个。” 　　“哥，他真不会，他就一杯倒的酒量，要不我陪你喝？”姜未橙看不下去，开口制止。 　　自从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喝过一杯多红酒然后直接醉了之后，他后期再也没喝过酒。 　　“真不会啊。”程浩嘉有些惊讶，不会喝酒的男孩子还真的挺少见。他想了想，又取出烟，然后朝霍曦尘的方向递，“抽烟？” 　　霍曦尘笑着烟头拒绝：“我不抽烟。” 　　程浩嘉侧头看姜未橙，像是不相信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姜未橙笑了笑：“他不喝酒，也不抽烟，哥，你安静点吃饭行不？” 　　他十八岁和就她在一起了，因为她不喜欢烟味，他直接就不碰这些。哪怕之后去了英国一年半，独自一人时也没有想过要开始抽。 　　程浩嘉：…… 　　女生外向！ 　　不过对方不抽烟不喝酒这点倒是让他挺满意的，这么一来再想想，顿时觉得他是曲思恩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他爹他早就认识了，起码不怕姜未橙会被骗，就算被骗了他有人可以去找，有地方可以去上门算账！ 　　这么一来，程浩嘉也有了些深入了解对方的兴致。 　　“今年大三？” 　　“嗯，但课程方面我因为自学和之前去英国留学，该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到这次寒假之后就可以出去实习工作。” 　　“去医院实习？” 　　“大致计划是这样，然后也联系了一些福利机构，休息的时候想去做义工，给一些孤儿院的孩子上心理辅导课。” 　　姜未橙侧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讲述自己对未来的计划和安排。 　　说实话，在他这个年龄段能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安排是不容易的，她有点意外，但也有些高兴。 　　程浩嘉看他的眼神更缓和了一点，之后又聊到他平时的爱好：“听说你会画画，得过奖？” 　　“嗯，画画是爱好。”他喜欢画画，但没有想过要把画画当做自己的谋生手段，只是现阶段，参加绘画比赛得到的奖金的确是他一部分的收入来源。 　　“平时喜欢去哪里玩，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娱乐活动应该很丰富吧？” 　　“平时？”霍曦尘看了姜未橙一眼，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当个人形挂件缠着她，或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但这话不太适合说出来，于是他只能道，“难得会和同学一起打场篮球，其他时间看书或是画画。” 　　有些事情，每天都存在的时候，也许身在局中的人并没有多留意，可当某天以旁观者身份坐在一旁，安静听他讲述的时候，姜未橙才发现了许多平时习以为常的事情究竟有多珍贵。 　　就像程浩嘉说的，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该在大学里享受青春自由，有着各种各样丰富的娱乐活动，被很多女生环绕着，肆意挥洒人生。 　　可他却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逼着自己成长。 　　她伸出手，从桌子下面轻轻握住他的手，他觉察到了，立刻反握回来，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隔着半张桌子，曲思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两人。 　　第二天，霍曦尘开车，带着姜未橙一起，去机场送两位家长。 　　两个人的航班时间差不多，程浩嘉要早一个小时，他进去之后，曲思恩查看了一下外出专用的随身手提袋，表示自己的平板电脑落在车上了，让霍曦尘回去帮他拿。 　　“我陪你一起回去？”姜未橙问他。 　　霍曦尘看了眼曲思恩，在她脸颊亲了亲：“没事，你在这里陪着我爸，我回去拿。” 　　霍曦尘走后，姜未橙表示要买咖啡，于是和曲思恩一起去了旁边的咖啡店，她买了三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搁到他面前的桌上，随即坐下：“说吧，什么事？” 　　“你知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太明显了，连小尘都应该感觉到了。” 　　“他是真长大了，以往这种情况一定不会走的这么干脆，把你一个人留在我这里。” 　　曲思恩喝了口咖啡，看向姜未橙，“其实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只是这次过来，我发现他好像压力很大的样子。” 　　这些感觉，是昨天听他和程浩嘉聊到学习和工作的事情时觉察到的。 　　他以前对这个儿子漠不关心，现在虽然见的少，但却是真的上心。 　　姜未橙点了点头：“他好像，一直在为钱的事纠结。” 　　曲思恩知道她的意思，姜未橙的工作室如今在业界很有名气，如同黑马一般从诸多同类型的服装设计工作室里脱颖而出。 　　她无疑是优秀的，才二十七就有了这样的成绩，可她越是优秀对他来说压力就会越大。 　　“不要过于把他当做孩子，他真的长大了，试着多给他一些负担，他可能反而会开心。”曲思恩到底有着多年的恋爱经验，说到恋情相处方面，他自认还是有点经验的。 　　“多给他一些负担？”姜未橙怔怔重复。 　　经过前面那么多事，曲奇恩如今对霍曦尘的脾气非常了解：“你可能是当局者迷，或者说有的时候你太替他着想了，觉得他还在读大学，下意识想照顾他，让他尽量没有负担轻松自在度过这四年。但越是这样，对他来说压力也许就越大。” 　　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吗，从他决定考S城的大学开始，每个月都会按时打钱给我，有时候他收入多的时候会多给一点，收入少的时候就少给一些，他说这是孝敬我的，但我知道，他是因为觉得自己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加上想和你在一起，所以用这种方式给我补偿。” 　　曲思恩说着，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的责任感，一直都比我要强。所以，试着再多给他一些负担，或许情况会有不同。” 　　姜未橙看了对方好一会，然后朝他道：“谢谢。” 　　———— 　　两人把曲思恩送走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快傍晚了。 　　“去吃饭吧，想吃什么？”她拉住他的手问他。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他和你说了什么？” 　　她失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怎么，我问问不行吗？”他伸手搂着她脖子将她收入怀中，“快说，不然我生气了。” 　　“小气鬼，生气就生气呗，这是我和你爸之间的秘密。”她伸手去揉他的耳垂，“成天不是在吃醋，就是在吃醋的路上，怎么不见我吃醋？” 　　“你也想吃醋吗？”他有点恼火的握住耳朵上的手，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那下次我也试试让你吃醋。” 　　“好啊，我等着。” 　　两个人搂搂闹闹亲亲的朝机场停车场走，临了，他还是没忍住：“他今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真不告诉我吗？” 　　“不说。” 　　“……” 　　最后两个人去吃了日式烤肉，点了他们都喜欢的雪花和眼肉，她还要了一瓶清酒。 　　“怎么想喝酒了？”他一边烤肉一边看她喝酒。 　　姜未橙冲他笑：“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把我灌醉才对嘛？” 　　“你会醉吗，我还从来没见你醉过。” 　　结果，这晚霍曦尘见识到了。 　　两人从烤肉店出来，她站在原地不肯走，伸手拽着他衣角。 　　“怎么了？真醉了？”他摸摸她的脸，将她脖子上的围巾围的更紧一些。她今天围了一条很厚很大的黑色围巾，衬着她那张脸愈发精致白皙。 　　“嗯，真醉了，背我吧，停车场太远了不想走。” 　　她很少用这样带着撒娇的语气和他说话，霍曦尘看着她，只感觉自己被她撩的不要不要的，心都快酥化了。 　　“好好，背你。”他转过身，半蹲下来，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靠上来，然后轻轻松松的背起了他。 　　从烤肉店到停车场的路的确有点远，他喜欢像这样背着她走，于是一路慢悠悠的走着。 　　“小尘……”她的气息拂在他耳根，她搂着他脖子，将脸颊靠过去贴在他脖间，“你怎么这么好？” 　　“现在才知道我好吗？”他侧头凑过去，对着她的唇亲了口。 　　“对不起，小尘。”她圈紧他，靠在他宽阔劲瘦的背上，低低叹息，“我好像，总是忘记我们小尘已经长成男人了……” 　　他微微一怔，眼帘半垂的朝后回了回头。 　　“你大概不知道，有时候我会想起第一次见你的那时，你拿着一张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的身份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求我收留你……对我来说，那时候的你完全就是个孩子，是个需要我照顾的弟弟。” 　　她说着，在他背上蹭了蹭，“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能轻而易举的把我背起来，带着我一步步朝前走，这种感觉很好，让我很安心。” 　　他低低嗯了声，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想照顾你，也能照顾好你。” 　　“嗯，小尘，最近我好累，工作室一大堆的事，还老是有人给我找麻烦。”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和他提起自己工作上的事，“创业真辛苦，压力也大，每件事都要反复思考……” 　　原本，她没想过要把伏谌和陆可冉的事告诉他，毕竟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她告诉他这些，除了增加他的烦恼，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帮助。 　　可是现在，她慢慢的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有些事情，她或许不该独自消化，告诉他，代表了依靠，也代表了示弱和求助。如果他的不安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化解，那么她愿意改变自己原来的处事方式。 　　学着依赖他、依靠他，并且相信他完全有力量支撑她。 　　“你早该告诉我的。”他停步，将人朝上背了背，才又重新迈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能力帮你？” 　　“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帮我，以后那些让我烦心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好不好？” 　　“好，你记得你今晚说的话，不要说话不算话。” 　　这天晚上的时候，一开始，他格外温柔，耐心性子撩她，宁可自己忍得全身紧绷，也没有一下子直奔主题。 第60章 　　“小尘， 你现在学坏了……”低语声中，带了一点压抑和克制。 　　但她的压抑对此时现状并没有什么帮助。 　　“哪里学坏了？”他垂眸看着她，睫毛微动， 眸底压抑着比她更强烈的情绪。 　　“……就、不能去房间吗？” 　　“不能。” 　　“……” 　　严格算起来，他们之间次数并不算多。 　　去年春天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 他就去了英国， 走之前是荒唐了一阵子， 但算一算，加在一块其实也没多少次。 　　后来他回来过两次， 一次待了一个月，另一次待了十天，最后就是这次正式回国。他回来的时间是十一月底，现在才刚到十二月底， 也就一个月时间。 　　全部加在一块，差不多三个月左右。把这三个月的量平均到这两年，就更少了。 　　更何况，这三个月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首先从身体的角度不科学，其次她也吃不消…… 　　他倒是想每天晚上都快快乐乐的和她“交流一番”，可她吃过几次苦头之后，便知道他口中的“一次”、“很快”都是骗人的鬼话。 　　大冬天的， 其实晚上她也喜欢窝在他怀里，偶尔也会喜欢抚一抚他的脸，或是靠过去，在他白皙的脖颈上亲一口，蹭一下他的喉结，或者用手指在他漂亮的锁骨上来回流连， 再或是搂抱着他劲瘦结实的腰闻他身上的味道。 　　女人总是感性的，比起直接了当的互动，更喜欢这种温馨宁和的感觉，但每一次，但凡她的指尖在他脸上身上流连，或者靠过去很单纯的亲他，到最后，都会被他摁着手腕反客为主。 　　再然后，便是缠人热情到透不过气的亲吻。 　　“又撩我……”每次，他都会气息不稳的在她耳边抱怨，总是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样，蹭着她，让她感觉自己的变化，“你看，你自己招我的，怎么办？” 　　“小尘……”她总觉得无辜，想要挣脱，可手腕被牢牢扣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看着她的模样，衣料被扯得七零八落，红润水色的唇因为才被他松开所以微微张开呼吸，可以看见珍珠色的贝齿和小巧的舌尖，柔嫩的红，让人愈发难耐。 　　于是再次低下头，堵住她，占据呼吸，碾过她柔软的唇，一口吞掉那点红。 　　一个亲吻，足以让他理智全无。 　　指尖勾勒，在她挣动的时候，格外激烈。 　　总觉得濒临绝境，或是已接近溺毙边界……只有她，她的气息，她的触感，她的包围，她的声音，是唯一救赎。 　　往往能稍稍克制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连声音都被他撞碎了，可克制，不代表足够。 　　某些情绪，是无法被满足的黑洞，总是还想着再多一点，再久一些，再热烈一点…… 　　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起初那么温馨宁和的气氛，最后都会被灼热的火焰给包围燃烧殆尽。 　　所以，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让她明白这件事。 　　窗帘全落，只有朝西的一扇落地玻璃开了一半，月色从那半扇玻璃透进来，在原木地板上留下淡淡的微光。 　　室内暗默一片，但并不冷。 　　若问霍曦尘最喜欢这套公寓的什么，地暖应该排在第一位。它让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暖如春夏，再冷的冬天，都不需要顾忌地点。 　　沙发上的人已经出了汗，他温柔的替她捋开脸颊上微乱的发丝，亲在她微颤的眼睛上。 　　“橙橙，睁眼看我……”他低头，在她耳旁呢喃，气息微热，全部朝她脖颈间拂去。 　　下方的人微微颤了下，刚刚经历过一场跋涉，对此刻的她来说，哪怕是再细微的撩动都如同海啸。 　　“看着我。”他细细的亲她唇角，一点点滑入她口中，和她交换呼吸。 　　“我什么时候……这样撩过你？”她推住他，在他的唇齿间含糊不清的开口，嗓音微哑。胡作非为的家伙，还好意思拿他这些举动和她比。 　　“程度不同而已，但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他也已经到极限了，能忍到现在完全是为了看她的表情反应。他握住她的腰，将她翻了个面，然后趁着她还没回神，一鼓作气…… 　　她的声音再次碎了：“小尘……” 　　他沉沉的叹息，呼吸拂在她后颈，他低头亲住她线条纤长优美的后颈：“橙橙，你好热……” 　　巨大的愉悦袭来，她闭上眼，细碎的喘，指尖深深扣入沙发扶手。 　　可能是之前被撩的时间够长，今天连一点不适感都没有，能感受到的，只有炙热和力度。 　　那样的热烈，满满的，全是他对她的爱…… 　　———— 　　元旦之后，上班族们总觉得离春节就不远了。 　　这几天霍曦尘在忙美术比赛的事，很少来工作室。这里面应该也有上次她和他沟通的原因在，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得时时刻刻看到她才会安心。 　　虽然白天不见面的时候，他仍然会发一些装乖卖萌的图片给她，但比起之前跟进跟出般的人形挂件行为，已经算很大进步了。 　　这天午餐之后，姜未橙忙里偷闲，和苏桃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小坐休息。 　　这阵子，送到工作室给苏桃的鲜花和礼物依然不断，她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一部分礼物和之前一样，是没有署名的，但一部分礼物，却开始有的署名，每次都是一个漂亮的花体字。 　　苏桃辨认了很久，终于认出了这是个什么字，而昨天有署名的一束花里放了一张卡，上面是邀请她出去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也是她现在拉姜未橙出来喝咖啡的原因。 　　“凯？”姜未橙看着苏桃依然明艳动人的脸，思绪转了一下，想到一个人，“不会是安凯吧？” 　　苏桃点点头：“我猜也是他。” 　　“猜？” 　　“嗯，之前我和章微还有宣传部一个同事出去吃饭碰到他，饭后他邀请我们找地方喝杯东西，我们聊了会天，宣传部那个同事说漏的。之后不久，我就发现部分礼物和花出现署名，从品位来看，应该是和之前送礼物的是两个人。” 　　姜未橙看着她：“安凯人很不错的，那次你发生事情，是他提醒我去找郁总求助，最后是郁总身边的秋特助帮你解决的。你……考虑一下吗？” 　　苏桃扯了个笑容出来：“他比我小。” 　　“我记得好像就比你小一岁吧。” 　　苏桃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考虑姐弟恋了，不管是小一岁，还是小很多岁。更何况，安凯条件这么好，何必找我，他大可以找个刚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子。 　　我不是矫情，只是再深的情感，时间一久都会消逝，等到生活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琐碎，当发生矛盾的时候，以往所有的点都会成为矛盾升级的理由。我累了，不想重头开始去经营一段情感，从恋爱走至婚姻，这条路我走过一次，不想再重新走一遍。” 　　“不是每个人都像从慕，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不说什么了，但如果你对安凯也有好感，不如试试看，又不是今天见面，明天就去结婚了，可能经过今天了解之后，你发现自己和他根本不适合。” 　　姜未橙看着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苏桃露了个笑容，毫不隐瞒，“但不足够撼动我的决定。 　　“真的不去？” 　　“不去。”她点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觉单身挺好的，我现在有钱，有自己的事业，有朋友，不想给自己添堵了。” 　　姜未橙靠过去，将她脸颊旁的碎发夹去耳后：“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你呢，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结婚这件事姜未橙暂时真的没想过，主要霍曦尘还在读大三，更何况，他还没正式见过她的家人。 　　上次程浩嘉走的时候和她说过，他只是看看，做不了什么决定，最终他们两个人能不能顺利在一起，还得看她姨父姨妈。 　　姜未橙爸妈去世早，姨父姨妈带大她，把她视如己出，哪怕他们不是她的父母，婚姻这件事肯定要在得到他们首肯的前提下才能开始进行。 　　姜未橙原本想着今年过年时把霍曦尘领回家给人看看的，但还没等到过年，霍曦尘作品入选决赛的消息传来了过来。 　　这次比赛的赛制和之前的比赛有所不同，决赛最后会公布一二三等奖和几个特别创意奖，会在现场宣布结果。 　　而决赛的地点是在B城，前后为期五天。 　　霍曦尘现在虽然不会每时每刻都缠着她，但一想到要分开五天还是让他心里各种难受，于是姜未橙再一次见识到了对方人形挂件撒娇的功力。 　　“一起去吧，反正还有一个多星期也要过年了，你今年不是要回B城吗？” 　　她在厨房泡咖啡，他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蹭啊蹭的，差点把她的肩膀给蹭塌了。 　　“可我要上班啊，你不是总说自己长大了，能照顾我了，怎么去参加决赛还要我陪？” 　　她拍拍圈在腰间的手臂，他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一边说话一边亲着那里：“不放。我能照顾你和我要你陪我去参加决赛，这是两回事。上次我比赛上台拿奖的时候，你没有在现场，这次我想要你在现场。” 　　就像她比赛获奖那次，他在台下看着她在台上光芒万丈，从那时起他就希望总有一天，可以和她位置对调，他在台上光芒万丈，而她可以站在那里，为他骄傲。 　　只可惜，后来参加的几次比赛规模都不算大，获奖方式都很低调。 　　这次比赛明显不同，现场公布决赛，就意味着届时会有各种媒体记者在场，颁奖仪式不会小。 　　她笑了：“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拿奖？这是国恩艺术第二十五届亚洲区的总决赛吧？这个比赛四年才举办一次，今年好像有不少厉害的人物参赛。” 　　“这些我都不管，你到底陪不陪我去？”他开始揉她的腰。 　　“别闹了，好痒……”知道她怕痒，还总爱揉她。 　　她本来还想再逗他一会的，后来实在痒的不行了，只能拿过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机票早就订好了，后天的，一起去。” 　　他这下满意了，掐着她腰将人搁在大理石台面上，捏起她下巴，冲她宠溺的轻笑：“橙橙好乖，我要奖励你。” 　　她亲了口他白皙的下巴，笑道：“奖励我？是奖励你自己吧？” 　　他笑容更盛，如热烈绽放的鲜花，柔软生机而美丽：“嗯，你就是我的奖励。” 　　他低头，亲上她的唇。 　　这时的姜未橙并不知道，在这次决赛的现场，她会看到一个意外料的人物。 　　而这个人，第一次让她体会到了所谓的“醋意”。 第61章 　　国恩艺术大赛所有入围决赛的参赛者主办方都安排了入住的酒店， 在B城郊区，是一家高尔夫度假酒店。 　　因为带着霍曦尘，姜未橙下了飞机没有回家， 她给姨妈发了个消息，表示自己有事提前回来了， 但是要暂时住在酒店， 得过几天才能回去。 　　姨妈知道她现在事业很忙， 只叮嘱她回去那天记得提前和她说，她好买菜给她做喜欢吃的， 其他没有多问。 　　姜未橙怕他们惦记挂念，没有先说要带男朋友回家，只说回去时会带个朋友。 　　不过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家， 突然来这一句，姨妈那边心里已经有点数，只让她到时说一些她朋友喜欢吃的菜，她好提前准备。 　　她挂上电话， 转身才发现去酒店前台取房卡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朝她眯了眯眼，然后扬起一侧长眉：“朋友……啊？” 　　他示意了下指尖夹着的房卡， “住一个房间的朋友？” 　　她伸手去揉他的脸：“嗯，就是朋友，你有意见？有意见我可以和你住两个房间啊，我再去开一个就好了。” 　　虽然知道她在逗自己，但一听到和他两个房间这种话，他还是来气。 　　他伸手将人勾进怀里， 低低哼了一声：“你做梦，两个房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你每天晚上都必须和我睡在一起！走啦，行李我让服务员送，我们先上楼！”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穿过酒店宽阔的大堂朝电梯走。 　　“演霸道总裁啊？”她按住他胸口，在那里敲了两下。 　　“你才是霸道总裁。”他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我是霸道总裁身边的小狼狗……” 　　姜未橙：…… 　　不得不说，这自我认知度，满分。 　　两个人笑笑闹闹走至楼梯区域的时候，都没注意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有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正托腮看着他们。 　　她有一头纯黑色的长发，肌肤雪白，眼睛却是海一般的湛蓝，一看就是个混血儿。 　　她的目光一路追随两人，视线先在霍曦尘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转移到了他怀里的女人身上。 　　随即，她扬起唇，露出一个趣意的笑容，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他来了。”混血女孩开口，却是标准的中文，“我在大堂看到他了……不是一个人，他还带了一个女人一起过来……年龄比他大，但是长得很美……嗯，放心，我知道啦。” 　　———— 　　这一次，入围国恩艺术大赛决赛的作品一共有二十副，而最终决出的奖项只有八个：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以及两个特别创意奖。 　　评审一共五人，目前已知的评审有三人，皆是业界大拿，在各自领域有着不凡的成绩。 　　五天的比赛流程，第一天安排入住，晚上自助聚餐，参赛者之间可以互相认识交流。 　　第二天正式比赛流程开始，由五位评审对进入决赛的作品以各自的理解方式做自由点评，并且给分，这个成绩，再结合前期作品在网络上匿名展开的成绩，以六比四的比例算出最后的总成绩。 　　一二三等奖的获奖者便由此而来，另外评审会再互相商议之后选出两幅作品作为特别创意奖。 　　后面三天则是各种采访、庆功酒宴和展示作品的流程安排。 　　艺术类的决赛总体还是很轻松的，因为作品早已提交，后续不需要参赛者再做什么，调整好心态接受来自评审以及媒体的各类评价就好。 　　主办方提供给参赛者的房间都是里外两间，面积比较大的套房，有可以看见高尔夫球场的大阳台，同时每个房间都给入住的参赛者提供了一份礼物：蛋糕、香槟、高尔夫球场体验券以及一份双份下午茶套餐。 　　他们入住的时间是中午，正好下午时间空着，可以在酒店逛逛。 　　这家度假酒店非常大，除了高尔夫球场，还有一个很大的湖畔码头，码头挺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游艇，停靠游艇的旁边就是喝下午茶的咖啡厅。 　　两个人都不会打高尔夫球，也不想去球场装B，在湖边逛了一会，就直接去喝下午茶了。 　　姜未橙选了二楼靠窗的座位，可以从明净的落地玻璃一览整个波光粼粼的湖面。 　　B城的冬天天空非常蓝，清透纯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这样宁和的午后，她抛开工作，和喜欢的人一起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 　　霍曦尘替她的咖啡放好奶和糖，搅拌好，还贴心的端起试了试温度，这才推到她面前：“想什么呢？” 　　他看了她看出去的方向，“风景比我好看？” 　　姜未橙笑着瞥他了一眼：“自恋。” 　　“自恋？”他看着她，歪了歪头，起身迈开长腿，从桌子对面移到她身侧，然后撑着额角眸光专注的凝视她，“好好看看我，我难道没有比风景更好看？” 　　他坐的位置正好迎着阳光，明媚的光将他白皙俊美的勾勒的格外立体，他长眉微扬，眉宇间带着独属年轻人的意气风发，那双凝视她的眼眸却带着格外温柔的笑意，就像是会说话一般，里面全是对她的爱意。 　　她能感觉到隔壁两桌聚拢过来的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霍曦尘身上。 　　二十一岁的霍曦尘和十八岁的霍曦尘一样，无论在哪都能成为异性注意的焦点。 　　她看着他，慢慢笑起来，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才在他等待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开口：“好吧，我们家小尘最好看。” 　　他故作不满的哼了一声：“敷衍。” 　　可人却倾靠过去，动作温柔的扶住她脸颊，然后凑上她唇角，探出舌尖将那里沾到的一点咖啡泡沫天舔去。 　　“好甜。”他舔了一下觉得不够，又舔了第二下。 　　姜未橙被他撩的心口发酥，她伸手拽住他领口，制止了他退后的动作，靠过去在他唇上回舔了一口。 　　“嗯，我的小尘更甜。” 　　“……” 　　然后，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一点点泛红的耳根。 　　晚上自助晚餐的时候，他带着姜未橙一起去了，宴厅里除了参赛者，还有媒体记者和主办方的人员。 　　几位评审暂时还不会出现，这是为了确保比赛的公平性质，在决赛结果出来前，参赛者和评审之间是需要隔离开的。 　　尽管这样，自助餐宴依旧热闹非凡，参赛者在主办方引导下，在媒体面前尽自己所能的展示自己，参赛者互相礼貌谨慎的寒暄攀谈。 　　宴厅顶部巨大的水晶灯投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场地照的亮如白昼，宴厅内人人衣衫革履，杯斛交错，一派盛景。 　　这样的场面里，霍曦尘的出现并不引人注目，他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心思。 　　比赛最终还是要拿实力说话的，正常的交际他不会抗拒，但让他为了能多获得媒体注意而故意攀附，以他的傲气和自信，他并不愿意。 　　这次入围的参赛者年龄不一，有些参赛者之间以前就认识，有过交情往来，自然也聊的热络。 　　姜未橙如今很适应这样的场合，拿着酒杯，视线在某几人身上停留片刻，便大致能分辩出那几人之间的关系。但这种情况，在她的目光落在一个黑发蓝眼的混血女孩身上时，瞬间暂停。 　　她微微凝眉，再次打量对方，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确是她之前收到的匿名快递里照片上的混血女孩。 　　那女孩子对她的视线毫无觉察，她一直在看她身边的霍曦尘，片刻，她搁下酒杯，直直的走了过来。 　　“曦尘——” 她在三、四步远的时候喊了他一声，然后突然加速，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上来抱住了他。 　　姜未橙：…… 　　反应过来的霍曦尘立刻扯开了对方，可她依然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脸上全是愉悦的笑意：“你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比赛？我们好有缘哦！你瞧，穿越了大半个地球，我们居然还能遇上！” 　　霍曦尘扯下手臂上的手，拧眉看着她：“好好说话，别搂搂抱抱的！”他转过头，原想和姜未橙解释，可对上她微带不悦的脸，心里突然就诡异的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什么都不不说，也不解释的话，他是不是……能看到她吃醋的模样？ 　　这一个念头才刚刚冒头，就立刻无限扩大，然后完全收敛不住。 　　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期待的想看到她为他吃醋的模样！ 　　于是，霍曦尘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的朝姜未橙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她叫安琪儿。安琪儿，她是我女朋友，姜未橙。” 　　“叫我安琪就行啦！”她说的是很标准的中文，边说边朝姜未橙笑起来，很年轻朝气的女孩子，并不惹人讨厌。 　　姜未橙微微扬了下眉，朝对方微笑颔首，随后她重新把目光投向霍曦尘，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可霍曦尘没有下一句话，似乎在他看来，一句简单的朋友，就已经将他和对方的关系解释清楚了。 　　甚至连刚刚那个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热烈拥抱，在他看来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觉得对方是外国人，礼仪和中国不同，所以天生热情，哪怕是比较亲密的举动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吗？ 　　安琪儿和姜未橙打完招呼，手又伸过去拽霍曦尘的手臂，“我也入围了这次决赛，这次我们会成为竞争对手哦！你觉得你会输给我吗？” 　　霍曦尘其实并没怎么留心听安琪儿说的话，尽管他的目光看起来像是落在她身上，可他一直在分神感受身侧姜未橙的情绪。 　　有在意吗？ 　　有吃醋吗？ 　　有生气吗？ 　　…… 　　他心跳更剧烈了，这种期待感让他格外的专注，同时也有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安琪儿的双手已经抱住了他的手臂。 　　从第三个人看来，霍曦尘似乎正在专心倾听面前混血女孩的叙述，并且毫不抗拒她的亲近。 　　姜未橙心里慢慢扩大的不适感在留意到霍曦尘不推不避的反应时顿住。 　　眼前的画面告诉她，她应该生气，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像她眼睛看到的那样。 　　以霍曦尘的性格，无论她在不在场，都不像是会随便和其他异性亲密的人。 　　这种事情，想想以往他对待其他女孩子的态度就能略知一二了。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姜未橙微微眯眼，然后她留意到了霍曦尘浓密长睫下正不停朝她这里瞥来的眸光，他似乎正不断用视线的余光留意着她。 　　她突然笑了笑，这个笑容，完全是被气出来了。 　　可以啊！ 　　这是……故意想看她生气吗？ 　　那好，她成全他。 　　姜未橙低低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酒杯塞入霍曦尘空着的那只手：“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和她——” 　　她眸光清冷，说到她的时候，她朝他身边的女孩儿瞥了眼，露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多喝一会，多聊一会，玩的开心点。” 　　说完，她旋身，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离开了宴厅。 　　“哇，女朋友姐姐好帅啊！”安琪儿怔怔目送姜未橙纤细的背影。 　　“你少说点话不会死。”霍曦尘如愿以偿看到了生气的姜未橙，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很不安，好像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迟疑片刻，将手里的酒杯塞到安琪儿手里，转身想走。 　　“哥——”安琪儿不满的叫住他，“我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呢！” 　　“别叫我哥。”霍曦尘朝她拧眉，“我说过，我不是你哥。” 　　“怎么不是？检验报告都给你看过了！你就是我哥，是我爸爸的儿子！”当初她为了验证，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偷到他医生袍上沾到的头发，拿去做了DNA对比，确认无误才上前认人的。 　　可她缠了他那么久，除了起初碰巧遇见的那次，后来他却一次都不愿意再去见他。 　　安琪儿领教过他的固执，只得无奈妥协：“好吧，我不叫你哥，那曦尘，你回答我，你什么时候跟我去见爸爸？” 　　她刚才一直在说比赛的事，就是想和他先拉近关系，结果还没说到重点他就要走了？ 　　“你知道吗，这次他为了能见到你，特意坐长途飞机过来，你知道他的身体状况，长途飞行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你这次绝对不能再拒绝！” 　　“这件事，以后再说，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他这时候心里全是姜未橙，哪里还有空和她继续聊下去，说完便转身走了。 　　安琪儿气得在背后直跺脚：“哼！就知道女朋友女朋友！我明天就把你女朋友给泡走，看你怎么哭！” 　　霍曦尘直至来到房间外的走廊上时，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出来时，只拿了一张房卡，并且那张房卡在姜未橙身上。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她不给他开门，他根本进不去…… 　　不过，她应该不会不给他开门吧？ 　　霍曦尘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第62章 　　门铃第一次被按响却无人来开门时， 霍曦尘安慰自己：她刚刚从自助餐宴上下来，肯定要换件舒适一点的衣服，应该是在房间里面， 听不到。 　　门铃第二次被按响无人应门后，霍曦尘内心开始惴惴， 但他依然安慰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可能顺便去洗一下呢？如果是这样的话， 听不到门铃也是正常的。 　　十分钟后， 门铃第五次被按响，但依旧无人应门。 　　霍曦尘彻底慌了。 　　这是真生气了？ 　　这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他从没见过姜未橙为了他吃醋的模样， 根本也想象不来，也因此刚才才会像鬼迷了心窍一样格外想看，可结果他只看到了她生气的模样。 　　她生气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以前看的还不够多吗！ 　　他敲了两下门板， 用可怜兮兮的嗓音喊她的名字，喊了几声又怕影响到旁边房间的客人，最终只能取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橙橙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没有早点告诉你，安琪儿不是我朋友，她和我有血缘关系。 　　——你还记得上次我在英国和你视频时告诉你的事吗，我说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的家人总是来找我，希望我去见他。 　　——我不想让她喊我哥，因为我并不认为她是我的家人。单纯的血缘关系并不等于是家人，对我来说，你和曲思恩才是家人…… 　　——橙橙，我错了， 我现在想抱抱你……【乖巧可爱熊甜甜】 　　…… 　　他背靠着门板，一个字一个字的发着消息，可是发了很多条，就是不见她回复。 　　他在门外等了一个小时，门内依然没有动静，手机上也没有任何回复。 　　霍曦尘用指关节敲着额头，心里都快悔死了，原本美好的晚上，就这样被自己折腾没了。 　　他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然后发现，如果今天换成是他，看着她任由另一个男人亲近，还什么都不和他解释，他在一旁应该早就暴跳如雷了。 　　光是想象同一场景下自己的心情，他都已经气成这样，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和他一样生气？ 　　他整迟疑着要不要找客房服务来帮他开门，一抬头，却看见从走廊那一头缓缓走来的纤长身影。 　　“橙橙？”霍曦尘又惊又喜，“原来你不在里面，我还以为你故意不给我开门……” 　　姜未橙停下脚步，低低哼笑一声。 　　她又不傻，没怎么吃就离开的自助餐宴，第一时间当然先换个地方去吃饭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从手包里取出房卡，“让一下。” 　　他朝旁边让了让：“我没有房卡。”他压低了两分嗓音，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 　　姜未橙没理会他，门卡唰过，嘀的一声，门开了，霍曦尘想上前，却被她一记冷瞥制住：“你重新去开个房间吧。” 　　“我错了，橙橙你别生气。”他见她想独自进房，忙上前一步用手撑住门，“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那个女孩和我有血缘关系，她是我亲妹妹。” 　　他其实很抗拒这个词，但此刻他却觉得，唯有这个词才能让她不生气。 　　“所以呢？”他的消息他早就看到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她甚至都不想搭理他，“因为是亲妹妹，所以可以拿来试探我吗？” 　　“没有试探！” 　　“没有吗？”她扬眉看他。 　　“不是试探。”他抿了下唇，垂眸看着她，眸底全是温软和无助，“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另一个女孩子和我亲近而吃醋。” 　　哪怕他如今已经成长为青年，可这样无辜无助的可怜表情，放在这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依旧毫无违和感，甚至比少年时期的他更多了一丝柔软而性感的诱惑力。 　　然而姜未橙完全不为所动，推抵着门，没有松手：“别演了，既不可爱也不帅。” 　　霍曦尘：…… 　　简直就是暴击。 　　“上次在机场，我说过下次也想试试让你吃醋，你那次明明应下了，还说会等着。”他试图和她讲道理。 　　姜未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我现在骂你了？” 　　“没……” 　　“我不和你说话，不搭理你了？” 　　“也没……可我知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骂你，也没不搭理你，还让你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我生气的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未橙状似不解的看着他，“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 　　“我不期待，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不期待？”她扬了眉，清澈的茶色眼瞳里没有丝毫动容，“随便你现在期不期待，喜不喜欢，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做出的事，自己就得负责。这一点，我教过你吧？” 　　“我认，这些我都认，你也可以生气、骂我，甚至不回我消息也行，但不能不让我进房。” 　　他抵着门的手指细长，看着没怎么使力，但其实她根本就没办法将门关上。 　　事实上，如果他不管不顾一定要进来，她也阻止不了。 　　想到这里，姜未橙撤了手上的力气：“想进房间？”她露了一个浅淡的微笑，“那就进来吧。” 　　十分钟后，霍曦尘坐在客厅沙发上，撑着额角斜靠在那里，一脸丧。 　　沙发另一边，还摆着枕头和被子，那是她不久前从房间拿出来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房间她让他进，但卧房，他就不要想了，这几天就睡沙发吧。 　　霍曦尘看着斜对面紧闭的卧室门板，用指尖敲着额角，满脸哀怨的叹了口气。 　　———— 　　这天晚上，霍曦尘以拿衣服、拿吹风机、给她倒水、拿刮胡刀、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等等等等的借口，挠了不下六、七次房门。 　　起先两次，姜未橙还出声回应，之后就再也不理他了，最后一次直接冷冷丢话，表示他再闹腾挠门，她就把这个套房让给他，她自己再另外去开个房间。 　　于是，霍曦尘终于不折腾了，安安静静的去睡了沙发。 　　第二天是这次行程的重头戏：决赛和颁奖典礼。 　　决赛地点在酒店的演出大厅内，所有参赛者会在下午一点入场。 　　上午，霍曦尘叫餐到了房间，他这次去敲卧室门的时候，房门很快就开了。他见到人就直接抱了上去，把脸颊埋在她脖颈间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沙发上好冷，又抱不到你，好难受……” 　　他说的可怜无助又凄惨，无奈她根本不吃这套。都这么多年了，别说免疫，连她都会照着演了。 　　她拍拍他的后背，表示自己饿了，要吃早饭。 　　霍曦尘以为，她都肯让他抱了，一定就没事了，可整个早餐时间，她一眼都没瞧他，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自始至终专心致志的吃着早餐，时不时回复一下工作信息。 　　他回房间换上一套黑色修身西服，拿着领带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口：“我今天决赛。” 　　她正坐在沙发上回复消息，闻言抬眼瞥他：“所以？” 　　他来到她面前半蹲下：“能不能不生气了？或者等决赛结束之后再继续生气？” 　　“那你觉得我昨天是因为什么理由才让你进房的？”要不是因为比赛，她昨晚早就踹他再去开一间房了。 　　什么不好试，偏偏要试她会不会吃醋？ 　　昨天她差一点就信了，哪怕现在知道是妹妹，昨晚他们两人亲近的画面依然让她很不舒服。 　　姜未橙用指尖点着手机屏幕，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占有欲这种事，是不分男女的。 　　她取过他手里的领带，示意他凑过来，霍曦尘眼眸一亮，立刻撑着她两侧的沙发，倾靠过去。 　　姜未橙将他衬衣的领子竖起来，动作不紧不慢的开始给他系领带：“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和何温是怎么分手的吧？” 　　正打算凑近她，蹭一下亲两下的人怔住了，他似乎不解她怎么会突然提起那个人。 　　从他去英国开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何温了，在他印象里，那个已成为过去式的男人早已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再也不可能出来碍他的眼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微微眯起眼看她，有点不悦，但同时，也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那时候他总是和他的女性朋友在我面前关系亲密，一边对我说他们只是朋友，一边拥抱、挽手臂……各种亲密接触。我后来就提出分手了。” 　　她看着他，刻意着重了最后一句话。 　　霍曦尘：…… 　　莫名感觉脊背有点泛凉。 　　“小尘。”姜未橙将系好的领带结调整扶正，随即看着他，朝他浅浅一笑，“现在我能继续生气了吗？” 　　霍曦尘紧张的舔了下唇，随即乖巧无比的点点头。 　　下午，决赛来临。 　　入围决赛的选手都有特定的座位区域，这个区域和亲友团区域以及评审区域是分开的，在前排比较靠近上台的位置。 　　主持人现身的时候，他略带紧张的朝亲友团专区座位方向看去，当视线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他才松了口气。 　　大半个小时前，她让他自己一个人先过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她下午到底会不会过来。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无论他最后有没有得奖，他都希望她在现场陪着他。 　　幸好她来了，不仅来了，还非常漂亮的来了。 　　柔软浓密的黑色长发披泻在她白皙纤瘦的肩头，她穿了件纯黑色的七分袖一字领连衣裙，裙子收束出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 　　她应该抹了口红，非常柔媚的红色，衬着浅澈的茶色眼眸和白皙的肌肤。即便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依然气质夺目，美的让他心悸。 　　所以，因为要换衣服化妆慎重对待，所以才晚了点时间过来吗？ 　　霍曦尘心里阵阵泛软，真想此刻自就在她身边，好抱抱她。 　　“哇，女朋友姐姐好漂亮啊！”小小的惊叹声自他后排座位上传来。 　　霍曦尘脸色冷下几分，微微侧头，用视线余光瞥了眼坐在他后侧的安琪儿。 　　后者觉察到他的不悦，但依然笑得开心，她凑近他座椅，压低声音道：“干嘛呀，我在夸你女朋友漂亮，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还有，你光顾着看女朋友，都没有发现爸爸也来了吗？”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最左侧二楼的第一个包厢：“看，就在那里。” 　　安琪儿所指的位置在会场另一头，和他们的座位遥遥相隔，并且在二楼，是一个斜方向出来探出来的类似阳台的包厢。 　　从那个位置，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会场里的每个角落。 　　“那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不用指给我看。”他没朝她指的方向看，重新在座位上坐正，开始专注听台上的主持人说话。 　　安琪儿朝他背影嘟了下嘴。 　　———— 　　国恩艺术大赛四年一度，参赛者实力超群，霍曦尘并不是专业学画的，但画画这种东西原本讲究的就是天赋。 　　五位评审里，有一位评审特别喜欢他的作品，从点评的时候开始就各种赞美。 　　霍曦尘这次比赛前后一共提交了两幅画，第一幅是依照比赛主题画的素描，第二幅是自主风格画——唯一的要求必须是油画。 　　素描讲究技巧，油画着重色彩和创意。 　　这两方面，都是他擅长的。 　　真要说弱项的话，那就是他技巧方面不如那些接受过美术系统教育，甚至被名师指点过的参赛者。 　　最后，除了那位特别喜欢他的评审给了高分之外，其他几位评审给分都不算特别高，但是他的网络投票分数却很高。 　　毕竟外行人和内行人的欣赏角度是不同的，像国恩艺术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型比赛，绘画技巧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量线，但在外行人眼里，画作本身吸引就已经足够了。 　　两方成绩相互计算之后，霍曦尘以落后第一名一分的成绩和另一位落后三分的参赛者拿到了这次比赛的亚军。 　　虽然同为亚军，但因为所有成绩都是公开公布的，所以这依然是个值得骄傲的成绩，尤其从年纪上来说。 　　最后拿到奖项的八个人里，除了两个特别奖获得者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之外，冠亚季军都是有着十多年比赛经验成名画者，他们这次来参加国恩，是为了给自己丰富的比赛履历上再添加漂亮的一笔。 　　所有人里，霍曦尘无疑是最年轻的。 　　当他上台领奖的时候，现场甚至出现了微微的惊叹声。 　　无他，走上台身着黑色修身西服的年轻人，实在长得太优越了。 　　长腿窄腰唇红齿白，额发干净利落的梳起，露出白皙漂亮的额头，挺拔的鼻尖，清冷深邃的眼睛，硬是把这次美术大赛的获奖舞台，走成了星光璀璨的艺人大赏舞台。 　　一个人有才华，又年轻，并且还长得好看，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而当稍后，主持人示意他开口之后，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又变成了他口中的那个人。 　　他说，他非常感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告诉他要听从自己的心声，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也同样感谢她曾经让他看见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正是因为那一幕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他也想要让对方看见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模样，才会一直不断的努力着。 　　他希望，以后在他人生里的每一天，都能有她陪伴，无论是人生的美好闪耀，还是人生的困难低谷，都希望能和她一起度过。 　　说到这里，霍曦尘停顿下来，他握着话筒，透过台下人群的视线，和姜未橙的目光遥遥对上，他缓缓笑了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开口：“我爱她，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 　　这段引发现场一阵尖叫掌声的获奖感言在不久之后，被人PO上网络，同时@了橙工作室的微薄，并配字：你家BOSS的那位好帅哟！ 　　随后工作室宣传部的人在姜未橙示意下转发了这条微薄，非常大方的秀了一波恩爱，让霍曦尘再次高兴了很久。 　　当然，这是后话。 　　目前，霍曦尘仍陷在他作出来的小困境里，正为了能重新睡回卧房而努力。 第63章 　　颁奖流程结束之后， 时间也差不多到傍晚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小型庆功宴。 　　今天这个庆功宴， 除了参赛者、主办方之外，评审也会到场， 但是暂时谢绝媒体， 相当于一个大型的赛后交流会。 　　安琪儿并没有得奖， 但是她看起来却很高兴，交流晚宴开始后没多久， 又朝霍曦尘这边跑。 　　这一次，他非常迅速的避开了，连衣角料都没有让她沾上。 　　“怎么这么小气？”安琪儿抱怨，转了转视线又想去拉他手臂， 结果被再次避开。 　　“麻烦你不要动手动脚。”霍曦尘表情冷的很。 　　“刚才在领奖的时候态度明明就很好，怎么一看到我就这样子？”安琪儿并不想承认，刚刚在舞台上的霍曦尘实实在在的帅到她了。 　　她是独生女儿，从小到大没有兄弟姐妹相伴， 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个哥哥，感觉很新奇很微妙，也很想亲近对方。 　　尤其是今天当她看到他这样优秀，打从心里有种自豪感， 很想要挽着他胳膊到处去炫耀，说这是自己的哥哥。 　　只可惜，对方待她，从来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他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起码还会露出礼貌客气的笑容，才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她是个十分讨人厌的存在。 　　她正想着，却看到面对她满目冷色的哥哥一转身，却对着他那个漂亮的女朋友一脸温柔，连声音都放轻了：“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随便拿一些就好，还不是很饿。” 　　“嗯，好，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他笑着揉了揉她头发，迈步去了餐食区。 　　安琪儿看了眼对方认真专心取食物的背影，朝姜未橙走了几步：“哥哥对你还挺好的。” 　　姜未橙看向面前的混血女孩，对方虽然是西方人，但是身高比她矮了不少，看着娇小玲珑。 　　她不讨厌对方，但也并不喜欢对方，所以连寒暄的心情都没有，只冲对方礼貌客气的一笑。 　　“他对我很坏，都不许我在面前喊他哥哥。”安琪儿看着对方，突然想到，既然霍曦尘这么喜欢她，如果她可以说服她的话，由她来劝他，是不是就更容易了？ 　　“其实我觉得他挺傻的。”安琪儿冲姜未橙眨眨眼，“你知道吗，其实爸爸是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同时也认识非常多的大师，如果他愿意去见他，和他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化解两人之间的误会，其实对他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爸爸会带着他去见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统统都是那些学画的年轻人迫切想要认识的……” 　　“这些话，为什么要对我说？”姜未橙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淡了几分，只可惜安琪儿似乎并未发现。 　　“他这么喜欢你，应该会听你的话吧？” 　　“所以你说这些是希望我去劝他见你的爸爸？” 　　“嗯！”她点点头，“你愿意吗？” 　　“不愿意。”她拒绝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呀？我真不明白，他傻，你也傻，你们——” 　　“傻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他，而是你。” 　　姜未橙看了眼不远处的背影，将目光转回，全数落在面前的混血女生身上，“我们中国有句话，不要慷他人之慨，没有感同身受就不要随意替别人做决定。你的爸爸或许对你而言是个好爸爸，让你崇拜仰慕喜欢。可是对他而言，他什么都不是。 　　血缘并不代表一切，不要道德绑架，也不要用你的思维去定义别人。或许，当你能跳出如今的心态和目的再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和排斥你。” 　　安琪儿怔怔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红唇妩媚，眸光却冷厉，眉宇间透着静淡而犀利的神色，让她完全移不开目光。 　　安琪儿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捧住她的脸，踮脚就朝她唇上吻去。 　　姜未橙被她吓了一跳，匆忙躲避，但只来得及转过头，对方的唇落在了她脸颊上。 　　她长这么大，这不是第一次被女孩亲，之前在意大利留学，女孩之间见面偶尔也会用这种招呼的方式，但没有一次会让她感觉如此怪异。 　　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一个女孩。 　　或者说，这个亲吻并不像女孩间单纯的亲吻。 　　所有思绪都只在刹那之间，姜未橙很快退后一步，彻底避开对方，安琪儿似乎还想上前，却被急速赶来的人挡住。 　　霍曦尘脸色铁青的看着对方，显然是被气得：“离她远一点！” 　　安琪儿不在意的看他一眼，朝他身后的姜未橙笑了笑：“姐姐你很帅，我很喜欢你，如果哪天和他分手了，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哦！” 　　她冲她摆摆手，很快就离开了。 　　霍曦尘脸色难看的转身，一语不发的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她，然后拧着眉用手指去擦她脸颊上刚才被安琪儿亲到的地方。 　　姜未橙想到什么：“她……是不是？” 　　霍曦尘的动作顿了顿，想起刚才那幕就气得咬牙：“她以前和我说过，我没在意。” 　　说着，他又有些自责，“是我不好，不该留你单独和她一起。” 　　姜未橙虽然惊讶，这会也缓过来了：“没事，就只是亲到脸颊而已。”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就只是亲到脸颊……而已？” 　　这天晚上，霍曦尘再次睡了沙发。 　　原因是他没能忍住心底的醋意，在带着她离开交流餐宴后没多久，就强行把人抵在圆柱后面的墙角亲了十几分钟。 　　一方面是醋到快爆炸了，另一方面是她衣料太薄，她唇太软，她四下躲避的舌尖太过撩人，她被亲到气喘的模样太过勾人…… 　　反正，理由很多，他想着既然亲都亲了，反正她都会生气，不如亲到够本。 　　果不其然，后来，她差点连房间大门都没让他进去。 　　回到房间，他坐在沙发上，脸色平静，眼神却如同紧盯猎物的小兽，始终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 　　心里想象着自己再次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按在沙发上的画面……不过后来还是强忍住了，以她的性格，如果他今晚再犯规，她很有可能一个月都不会理他。 　　但强忍下来，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 　　之后两天，是各种采访和轮番的宴会，他重新戴上乖巧礼貌的面具，带着她开始交际交流。 　　采访的人里也有前期做过大量准备工作的，她表示曾经看过他参加星艺绘画大赛的获奖视频，好奇之余，问他当时他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他的老师，还是他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他这次比赛在台上公开表达爱意的那个人？ 　　霍曦尘对着记者笑了笑，温柔开口：“她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老师——我当时所表示的老师，并不是指画画技巧方面，而是指她对我人生的指引，这是比教导技巧更重要的东西。” 　　她点头，同时表示看过他和姜未橙热搜的照片：“我知道她姓姜，是一个设计工作室的创立人，姜老师很漂亮也很有才华。那当年你在参加星艺获奖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你女朋友了吗？” 　　“当时还不是，我正在追求她。” 　　“所以，姜老师是你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吗？” 　　霍曦尘笑着看了眼等在镜头之外的女人，回道：“她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也会是我这辈子最后喜欢的女人。” 　　“哇，好浪漫！”记者采访完之后，笑着问他能不能代表广大的女性网友要一个拥抱。 　　她显然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于是霍曦尘也淡淡笑着拒绝了，同时表示，他的拥抱，只属于他的“姜老师”。 　　———— 　　这天晚上，睡了三天沙发的青年一进套房，就将人摁在了走廊墙上。 　　“怎么了？”她抬头看他。 　　“你说呢……”感觉到她的体温和柔软，他气息不稳，直接亲了过去。他吮过她的唇角，张开嘴肆意的舌忝。 　　他仿佛有无穷耐心，直至她的嘴唇每一处都充满他的气息，才用力分开她的齿关，探入她口中。 　　柔软相触，伪装的耐心和乖巧逐渐崩落，理智被失控取代，他发出叹息的喉音，侧着头，深深的用力，死死缠着她不肯放松分毫。 　　掐住她腰身的指尖开始游移，姜未橙抗议的推他，他松开她的唇，一手拽松领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逃。 　　“姜老师……”他长睫低垂，眼波潋滟，开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勾动她的心，“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面前的青年已经解开了领带，修长手指又去解衬衣的纽扣。很快，对方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往下，是一片性感又充满荷尔蒙气息的象牙白。 　　这家伙的肌理线条紧致又优雅，他也知道自己的优势，这是明晃晃的勾引。 　　他的唇移到她耳旁，一口吃掉她的耳垂，嗓音喑哑的开口：“快告诉我，姜老师？” 　　姜未橙后背发麻，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还成……”她声音带着颤。 　　“那今天，我能进房间吗？”他继续勾她，每一个字的气息，都朝她耳洞拂去。 　　她固执而无情的摇头，想躲，但是被他制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得。 　　霍曦尘笑了笑，这个笑容看着温柔又明媚，但下一秒，她就感觉身体腾空而起，随后她被他丢在了沙发上。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色和灯光漏进来。 　　青年单腿跪上沙发，高大又宽阔的身影在她身上投下暗影，几乎挡去了她全部的光亮。 　　他握住她的双手，将它们举高扣住，随即有柔软的布料缠上她的手腕，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绑在了一起，然后被他固定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 　　他一抬手，开了旁边的落地灯，将晕黄的灯光调到最暗，然后跪在她上方，开始继续解衬衣的扣子。 　　“霍曦尘！”她试着挣手腕，但根本挣不开，她看着他眸底跃动的火焰，软下语气，“小尘，帮我解开，我们去房间……” 　　“晚了。”他把衬衣丢在地毯上，弯腰亲了下来。 第64章 　　姜未橙觉得， 这大概算是自己最“惨”的一个晚上，她见识到了平时乖巧温柔狗崽子的另一面。 　　这一次，是真正的另一面。 　　经历过这次， 她才明白，以往那些让她承受不住的夜晚， 其实还算是可以承受的。 　　让她哭出来， 已经不算什么极限了。 　　这一次， 她到后来直接活生生的被……晕过去…… 　　晕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是：早知道之前不该求他的，好歹硬气一点， 至少能保留一点脸面。 　　可是，谁会知道呢？ 　　这种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的事情，没有人能够事先预料到。 　　几年前，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会因为她一件衣服，一次承诺而露出开心柔软又满足的笑意，会因为一个庆生的蛋糕感动许久，会因为她赶他离开而彷徨无措。 　　谁会知道， 几年之后，那个少年能完全主宰她的感官和情绪，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濒临“崩溃”边缘呢？ 　　花样百出，挑战极限。 　　因为手被制住， 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推他，也不能抱他，有种强烈的不安和无助。 　　可是这种不安和无助，却无限放大了另外一种感觉，连她自己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让他停， 她什么尺度爆表的话都说了，一句一句，全是他唇贴着唇教她说的，她都不知道他哪里学来这么多的话…… 　　每一个字，都让她脸颊发烫。 　　还是说，男孩子在这方面本来就有无师自通的本事？ 　　手被制住，起初的时候，她还动一下脚，扭动一下腰，以示抗议，或者说展现自己不满的情绪，希望他能给她解开。 　　但很快，随着凉意袭来，她渐渐的不敢动了。 　　因为她看见他深黑眼里的火焰变成了汹涌火海，是那种可以将她烧到粉身碎骨的烈火。 　　“橙橙，你知道你有多美吗？”他贴在她唇上，一个字一个字艰难说着，连他的声音都在抖。 　　他明显又压抑了自己某种急切的情绪，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她眼角，无比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是唇、下颚，再之后便沿着脖颈而下。 　　他又开始画画，画过雪中红梅，画过清晨带着露珠的花蕊，涂抹色彩，一遍又一遍，连画布都几乎被揉碎。 　　“小尘，轻点……小尘，我会生气……”她低声唤他，不知道是哪个字挑动了他的神经，他突然低头狠狠亲住她，堵住她的唇翻天覆地的缠她。 　　她没有办法推开他，失去了自由，只能任凭摆布。 　　他大概比她更早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这也许就是他的目的，让她没办法拒绝，没办法做主，只能被动承受…… 　　哪怕在这之后，她会再次生气不理他，甚至一个月都不让他进房间，他都认了。 　　今天，他不会停。 　　…… 　　一切都格外热烈，他在喘息间仍断断续续的开口，有时是说给她听，有时仿佛只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看，你的腰这么细，我这样掐着，真怕会把它掐断…… ” 　　“……” 　　“橙橙，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知道吗……” 　　“……” 　　“那天看到安琪儿亲你，哪怕她是个女孩，我都快气疯了……你什么都不明白……” 　　“……” 　　“橙橙……今天我很想弄坏你……” 　　“……” 　　姜未橙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大开大合之下，她的意识逐渐飘远…… 　　后续的事情，姜未橙没力气再应对，期间晕过又醒，换了什么姿势，手是什么时候解开的，甚至他抱她去洗的时候又欺负了她一次……她全程消极抵抗。 　　后来他把她轻轻放在柔软的被单上，又拉过被子小心替她盖好，然后搂住了她。 　　她挣了两下，他却反而抱得更紧，甚至握住她挠他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很轻很轻，并不疼。 　　“别推开我……”他声音暗哑，流露出一点被欺负的委屈和无助：“橙橙，你别总欺负我，我比你小……你应该宠着我，爱着我……” 　　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姜未橙：…… 　　这特么的是“吃饱喝足”了，所以又装回来了？ 　　真是无语，到底谁欺负谁？ 　　她困倦不已，连话都不想说，最后只能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 　　这是整个国恩艺术大赛的最后一天，下午，参赛者会陆陆续续退房，所以最后一次聚餐安排在中午。 　　这次的地点是在湖边的游艇俱乐部里，甚至有一部分宴会从俱乐部的玻璃花园伸展出去，通过铺砌着柔软地毯和防风玻璃罩的甲板，延伸至湖边的一艘白色游艇上。 　　游艇的甲板上缠着漂亮的粉白色绸带，布置着鲜花，在蓝天碧水间看着格外漂亮。甲板的长桌上摆放着各式甜品酒水，以供客人取用。 　　除了因为冬天，气温较低较冷之外，几乎没毛病。 　　据说这艘游艇的主人在主办方寻找适合游艇当做庆功宴的一部分场所时，主动提出了免费无偿借用。但游艇只对客人开放一层甲板部分和二层观景台部分，内部的船舱并不对外开放。 　　但这也足够了，因为游艇很大，尤其甲板，是半敞开式的，可以同时待二、三十个人。 　　最后主办方便将这里装饰成了甜品酒水区域，又在出玻璃花园的通道口安置了摆放羊毛披肩的架子，让某些衣衫单薄的客人离开温暖室内时可以用披肩御寒。 　　而此刻，霍曦尘却在一个白种男人的带领下，绕过甲板，踏上舷梯，进了下方宽敞明亮的船舱内。 　　片刻之前，对方直接来敲了他们的房门。 　　姜未橙还在沉沉的睡，听见门铃，皱起眉，声音沙哑的呢喃几声。霍曦尘不想打扰她休息，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去开了房门。 　　来人站在门外，用英文恭敬的表示有人想要见他，请他务必和他走一趟。 　　单看对方的肤色，霍曦尘已经基本猜到这个人是谁。 　　那人不远万里飞来B城，自然不愿意无功而返。而他决定过来，是打算一次把话和对方说清楚，否则对方不死心，继续一次次来骚扰他，他更不愿意。 　　他简单洗漱了下，换上衣服，给她在枕头旁留了张字条，然后独自出了房间。 　　船舱很大，陈设布置奢华，顶部开了无数射灯，暖风扑面而来，一个中年男人靠坐在沙发上，一旁带着听诊器的男人正弯腰给他检查，随即低声吩咐了几句。 　　霍曦尘知道他的病情，心脏方面的问题，之前动过几次手术，有点并发症，所以才会在医院休养。 　　他今年年纪并不大，四十八、九样子，比曲思恩年长几岁。 　　他和曲思恩是朋友，却插足抢走了他的女朋友，可抢到手之后又不珍惜，很快就抛弃了她。这样的人，在霍曦尘心里除了一个“渣”字，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成就，也无法掩盖表象下面的本质。 　　戚建生和医生说了几句话，一抬头，正好看到现身船舱的霍曦尘，视线顿时定住不动了。 　　“你来了。”他拍了拍医生，示意他先退下，随即想要起身，原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安琪儿上前扶住他。 　　“爸爸你别站起来了，他有脚，会走过来。” 　　“怎么说话的，他是你哥哥，你要么安静待着，要么自己去甲板上面。” 　　“我才不去，上面好冷。”安琪儿重新扶他坐下，表示自己会安静，就又坐了回去。 　　父女两个一番对话，似乎可以听出戚建生对霍曦尘的重视，但后者却无动于衷。 　　他甚至都没走得太近，在距离沙发几步开外便停下脚步，清冷淡凉的视线落在对面，像是在等对方开口。 　　“你，过来坐吧？” 　　“不，我站在这里很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女朋友还在等我。” 　　戚建生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上一次在医院偶遇，他还躺在床上，对方则穿着医生袍，他起初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要不是听到他的名字，他根本想象不到多年之后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见到。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青年，高大、挺拔、俊美，刚刚拿下国恩大赛的亚军，他是这么优秀完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戚建生叹了口气，对方的冷漠排斥太过明显，根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 　　“你妈妈……把你教的很好。”他尝试着说开场白，结果却看见对方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妈妈？”霍曦尘明明是在笑，可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旁人却只能感觉到无尽的冷意，“你居然认为，我现在能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都是她的功劳？所以，你这样千方百计的想要和我相认，都没有找人查过我的过去吗？” 　　“过去……发生了什么？” 　　戚建生拧起眉，他的确没有去查，毕竟已经很多年了，双方都有各自的生活，而他现在这么优秀，过去的一切也已经过去，他怎么可能再去查他以往的生活。 　　他以为霍曦尘是在责怪他这么多年没有找过他，丢下他们母子两个一走了之，但其实，当初他并不是故意要抛下他们。 　　“当初我和你妈妈吵架，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你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她以前那个男朋友的。” 　　霍菲菲怀孕的时候，的确还没正式和曲思恩分手，她说的斩钉截铁，冷静漠然，他当时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的感情，愤怒之下很快就移情别恋，之后和对方结了婚，再之后就出了国。 　　后来，他的妻子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他打击过大，开始游戏人生，最后遇到了安琪儿的妈妈。 　　对方是英国人，他们展开了一段浪漫的异国恋情，她仰慕他的美术才华和天赋，愿意拿出金钱来资助他比赛，最终他浪子回头，决定和对方结婚。 　　再然后，他有了安琪儿，人生也慢慢安定下来。 　　只是早年那段不羁的漂泊生活拖累了他的身体，才五十不到的年纪，身体就已经如同古稀老人，不得不依靠医疗药物来撑着。 　　霍曦尘垂下眼帘，遮挡住了眸底的幽光：“一走了之？你当初就从来没想过，她当时说的可能只是气话？” 　　“对，是我错了，我现在很后悔当初那么冲动，后来没有再回去找她。可是曦尘，我和你妈妈脾气性格各方面都不和，就算当初回去了，我们也不可能有未来——” 　　“别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给我说教，你抛弃她以及我是事实。也别侮辱性格不合这个词，你以为你在过家家？哪怕是分手，也不代表可以随便丢掉应尽的责任。” 　　他赫然抬眸，漆黑眼眸投出的视线犹如锐利的剑，直刺人心，“你们还没结婚，你让她生下我，就是未婚先孕，任何一个负责任的男人都不会任由自己女人背上这四个字。 　　一个女人为了你背井离乡，为你生下孩子，你因为吵架时的一句气话，就愤怒离开，甚至从没想过回去把事情弄清楚。 　　你以为你受到了背叛，你被欺骗，所以你给了自己离开的理由，甚至在最短的时间里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出现过，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居然真的和你有血缘关系，所以你又想尽办法要和我相认，你不觉得你滑稽透顶吗？” 　　“霍曦尘——”安琪儿看着戚建生渐渐变化的脸色，开口想要制止他朝下说。 　　“不想听我说下去？怕他心脏受不了？” 　　霍曦尘侧过视线，朝她懒洋洋的笑了笑，“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见他？你以为我会说什么好话？自私自利自负又不负责任，你认为我会叫这样的一个人爸爸？ 　　还是你觉得，只要我和他见了面，因为生理上存在的血缘关系，就会让我感觉到亲情，然后和他相认，从此后父慈子孝？” 　　“爸爸知道你这些年一定过的不容易，他也只是想要补偿！你现在说的这么过分——” 　　“过分？”他的眸光更深了几分，落在安琪儿身上，让她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你不就是想听过分的话吗？早在英国的时候，我已经无数次和你表达过自己的立场，而你全部选择无视，继续一次次的出现、纠缠。你以为我会有什么好话？ 　　至于补偿，那就更可笑了，我快饿死的时候都没有向别人讨过饭，现在你看我像是需要的样子吗？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你们也根本补偿不来了。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还有你的爸爸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懂了吗！” 　　他嗓音凉薄，眸光冰冷，眉宇间是锐利的寒意，仿佛冰，又仿佛刀刃，一点掩饰自己厌恶的意向都没有。 　　戚建生捂着心口怔怔看着他，安琪儿恼怒之下想再开口，霍曦尘却先她一步给了警告。 　　“最后——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再有下次，我会告你骚扰！” 　　安琪儿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句话说的太清楚直白，哪怕是不知内情的人都能猜到，更何况是戚建生。 　　她之前见他总是一副话少高冷的模样，压根没想过他居然会当面告状，否则她之前又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故意去亲他女朋友。 　　霍曦尘说完该说的话，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没有戚建生的示意，没有人来拦他。 　　安琪儿想追上去骂几句，戚建生却叫住了她。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之前只是开玩笑，不是真的喜欢女人吗？”他脸色难看，这个时候只能庆幸船舱里的保镖都听不懂中文。 　　戚建生自己年轻时虽然浪荡，但他到底是中国人，思想传统，他可以接受和他好过的女人同时也喜欢女人，但他却绝对接受不了自己女儿喜欢女人！ 　　安琪儿低着头，不说话，蓝色的眼睛里却一片冷色。 　　“我告诉过你，如果你以后要和一个女人结婚，我所有的财产宁可全部捐出去，也不会给你一毛钱！” 　　“那里面也有我妈妈留给我的……”她并不敢太大声，她还没到十八岁，知道叛逆对她来说没有好结果。 　　“你说什么？”戚建生并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想故意气一气他，谁让他不愿意来见你。” 　　安琪儿抬起头，依然是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爸爸，你放心吧，我真的不喜欢女人，我还想多交几个男朋友呢！” 　　她声音甜甜的安慰对方，戚建生抚着心口，又重新在沙发坐下。 　　船舱里，早就没了霍曦尘的身影。 　　想到对方那么优秀，却又对自己那么排斥，戚建生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对对方并没有多深厚的父子之情，到底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只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个儿子，现在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这么优秀有才华，原本想认回他的。 　　可对方今天这番话，却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他只是想要个懂事的儿子，并不是想要个犀利的仇人。 　　暂且，先算了吧。 　　———— 　　霍曦尘没有在游艇俱乐部逗留，前面几天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之后获奖作品会在B城的国恩画廊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展出活动。 　　今天中午的聚餐，可去可不去。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吃，只想早一点回去把她抱在怀里。 　　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窗帘拉着，她似乎还没醒，霍曦尘除去外衣，小心掀开被子，直至将她揽进怀里，心和身体才重新一点点温暖起来。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也渐渐睡着了。 　　片刻之后，他被手部传来的异样感弄醒。 　　霍曦尘睁开眼，发现原本被抱在怀里的人此刻正坐在他上方，而他的手腕被那根束了她半夜的领带绑住，以同样的动作固定在了床头。 　　形式逆转，这一次，他被制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第65章 　　“橙橙？”他挣了下手腕， 绑的还挺牢，他居然没挣开。 　　姜未橙朝他扬了扬眉，眸光清澈， 里面没有半点睡意，显然早就醒了。 　　只是， 她到底被折腾了一晚上， 看着仍旧没什么精神， 尤其露出的脖子和肩上，红红紫紫青青， 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相比她昨晚的惊慌，他在了解到现状后，瞬间松懈下来，原本抬起的头也靠回枕头。 　　他朝她轻轻勾唇， 视线落在她脸上，幽黑的瞳底有一缕小小火焰在一点点亮起来：“你想对我干什么？” 　　好好一句话，却被他问的暧昧无限。 　　“你觉得我会干什么？”她指尖轻动，从他性感的喉结滑过， 她低头，在那里重重咬了一口。 　　“唔……”沙哑的喉音漏了出来，他长眉轻拧，因为吃痛眼角泛出一点水光。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那个小小的牙印格外醒目。 　　脖子很疼，可她这一口也激起了他另外一种情绪，虽然临近黎明才休战，但他这年纪，精力充沛的很，加上此刻在他各处撩火的指尖， 以及目前这种被绑的状态，他突然格外期待。 　　可一口之后，她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亲都不亲他。霍曦尘忍耐不住，伸手想抱她，手腕上的领带适时制止了他，他这才意识到她的打算。 　　显然，他一开始想岔了，还以为可以躺平任……，是他想太多…… 　　“乖，橙橙，给我解开，今天我们大家都要走了，主办方只订了四个晚上的房间，等会会有人过来打扫。” 　　“没关系，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打过电话续房了，我们多住一天，时间很充裕。” 　　霍曦尘：…… 　　所以，她打算绑他一天一夜吗？ 　　如果被她这么绑上一天她能消气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几乎可以预见到过程的难熬。 　　“刚才去哪里了？”她伸手，指尖落在他衬衣的第一颗纽扣上，抚了两下，然后缓缓解开。 　　这趟来B城，因为比赛加上要和她回家见家人，所以他箱子里带的大部分都是很正式的衬衣西装以及薄昵大衣。 　　他穿这类正装非常帅，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会被人第一眼看到的夺目和耀眼的帅气。 　　“刚才我去见了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到那个人，他声音低下来，就连情绪也一下子变得低落，“他想要认回我，所以为他当年抛下我们的行为做出了冠冕堂皇的解释，然后，被我怼了一通。他走的时候他心脏病都快犯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 　　游移在他心口的指尖停下，她靠近他的脸，动作温柔的抚着他头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没关系，不见也罢，你有我，还有曲思恩，根本就不需要他。血缘就只是血缘，我从来不信所谓的血缘天性，唯有陪伴和爱，才是值得回馈和珍惜的。” 　　“那你会陪我多久？” 　　“应该会比你以为的更久一点。”她的语气愈发温柔，让他某个希望更甚。 　　“你说的对。”他语气低软，隐带诱哄，“橙橙，我现在想抱抱你。” 　　“所以呢？”她扬眉。 　　“手被绑着抱不了你，帮我解开吧，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在求我吗？” 　　他舔了下唇，饱满柔软的嘴唇愈发红润，看着诱人可口：“嗯，求你……” 　　这几个字，拖着旖旎的音调，带了一点点沙哑，哪怕是她，都差一点心软。 　　她在他唇上亲了口，没替他解开，反而重新坐了回去：“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昨晚多能啊，你自己说说，我昨晚到底求了你几次，你有收敛吗？” 　　霍曦尘：…… 　　他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哄…… 　　他叹了口气，算了，随便她吧，绑一绑的也没什么，总比一个月不让他进房间好，等她气消了—— 　　翻飞的思绪骤然被截停，某处突然感觉到凉意，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仰头朝下看，她涂着红色甲油的纤白手指衬着那一处，简直是惊人的视觉冲击。 　　霍曦尘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数秒之后，在她将头发夹去耳朵随后低头的动作下成为现实。 　　他喉间再次溢出沙哑的声音，这次不是刻意漏出来的，而是完全本能的声音。 　　不是没想过这一幕，只是以前，他总是不舍得这样要求她。他可以对她做，那是因为他想让她舒服，想让她快乐，但他却不会反过来要求。 　　总觉得，这样子会显得委屈她。 　　房间的遮光窗帘早就开了，只留下白纱遮挡着玻璃，房间里阳光明媚，充满积极向上的蓬勃朝气，可在阳光覆盖之下，她却在…… 　　霍曦尘视觉、心理、身体遭到三重暴击，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 　　“橙橙……”他跌落回去，难耐的低呼，线条优美的红唇微微张开，无声的喘。 　　随着她的动作，他拧起长眉，浮起雾水的长眸半阖着，睫毛颤动，有些无神又迷离的看向虚空处。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过去了。 　　“不喜欢？”她抽空发出声音。 　　“喜、喜欢死了……” 　　然而，下一秒，没有了。 　　她坐起来，指尖轻轻撩动，有一下没一下的，随后冲他笑了笑：“我有点饿了，想去吃点东西，要帮你带吗？” 　　霍·快死了·曦尘：……！ 　　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说她饿了，要去吃饭！？ 　　还问他要不要帮他带？ 　　“别闹了，橙橙……”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漏出来的。 　　他看着她，眼尾泛红，白皙的前额冒出汗珠，两条手臂因为被缚的姿势绷出强悍紧致又优雅的肌理线条，完全是极尽忍耐的模样，“我错了，昨天是我错了，你罚我别的吧，让我一个月进不了房间好不好？这个真不行，你快回来，我会死的……”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无论语气可怜凄惨，还是低哑性感，她统统装听不见。 　　霍曦尘开始使劲拽着捆住他手腕的领带，企图自我解困，好把已经走进洗漱间的女人给捉回来，像昨天那样狠狠“教训”一顿。 　　但她绑的很紧，打的还是死结。 　　姜未橙从洗漱间出来时，霍曦尘已经坐了起来，但依然在和那根领带较劲。 　　他听见声音，侧头看过来，额前的发丝因为动作而散乱的垂落下来，搭在挺拔白皙的鼻尖上，带着凌乱的美感。 　　她在不远处站定，想听听看他会说什么。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她微微眯起眼。 　　那双漂亮幽暗的眼睛仿佛在说：等着，等着他自己解开，她就完了。 　　这家伙居然还敢威胁她？ 　　姜未橙笑了笑，决定继续。她打开衣柜，取出之前搭配好的衣服，然后搁在一旁椅子上，开始慢条斯理的换衣服。 　　她刚起来，昨天又是他帮她洗的，身上只是很随意的套了件当做睡衣的长T恤。 　　T恤下面，自然是完全的真空状态。 　　她常年都锻炼的习惯，平时又挺注重饮食习惯，所以身材维持的非常好，细腰长腿，骨架纤细，再加上天生细腻莹白的肤色。站在那里换衣服，简直晃得人眼晕。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薄绒的连身裙，因为是冬天，所以底下配了透明的丝袜，薄薄一层，她却穿了“很久”，久到“小尘尘”都抑郁了。 　　终于，领带的结开始松动，眼看快要成功了。 　　姜未橙注意到了这点，她三两下把剩下的穿戴完毕，然后从衣柜里取出早已整理好的小行李箱，再取过大衣挽在手臂上，随后朝他道：“我刚刚才想起来了，家里有点事，我姨妈让我今天早点回去，你在这里再住一晚吧。明早，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我姨妈家地方还挺大的，之后几天你可以住过来。” 　　霍曦尘：…… 　　她看着他一脸懵比的模样，努力忍笑：“你继续加油，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她走出卧房后，里面才传来他后知后觉的声音：“橙橙，你骗我对不对……你不是真的走吧？橙橙……姜未橙——” 　　姜未橙关上套房的门，留下几近发疯的狗崽子，火速逃离现场。 　　———— 　　第二天，霍曦尘穿着挺括修身的薄昵大衣，带着他的小行李箱，出现在姜未橙姨妈家的大门外。 　　来给他开门的人是程浩嘉，快过年了，他前一天刚开始放假，今天正好在家。 　　“哥。” 　　霍曦尘开口喊他，程浩嘉却在看对方的黑眼圈。 　　哦哟，这昨晚是做贼去了吗？好大的黑眼圈啊！要不是昨晚姜未橙是在家里睡的，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一整夜没睡，拉着她做“坏事”。 　　不过就算带着黑眼圈，面前的年轻高大的青年依旧俊美养眼的很。 　　他深褐色的大衣里面搭配了一件红色的低领毛衣，很喜庆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看着非常有亲和力，尤其老人家会很喜欢。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很多年货和礼物，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推在大门外，再加上他的小行李箱，他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拿上来的。 　　程浩嘉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温和很多：“穿的不多啊，快进来吧，外面冷。” 　　霍曦尘换鞋进门挂好大衣的时候，姜未橙正好从二楼下来。 　　现在才上午九点多，她两个小时前被他各种讯息轰炸，不得不早早把地址给了对方。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还带着各种年货礼物。她估计他早就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她发来地址，好上门逮她。 　　傻不傻？ 　　她在心里忍笑，家里除了表哥还有姨妈姨父，他以为当着他们三个的面，他能干嘛？ 　　结果心思才落，程浩嘉已经开口了，表示姨妈姨父都去隔壁超市买菜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他去接应一下，让姜未橙好好招待霍曦尘。 　　姜未橙：…… 　　霍曦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向程浩嘉表示，他可以陪他一起过去接应。 　　“不用了，你是我们家的客人，先休息一下吧，我爸妈今天能让你过来，基本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给你准备的房间在楼上第三间，等会先让未橙带你去放一下东西。” 　　霍曦尘自然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顿时朝他扬起笑容：“我知道了，谢谢哥！这两天要打扰你们了，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家人一起过年，我很开心。” 　　这个笑容又帅又甜，看着格外乖巧，连原本对他颇多挑剔的程浩嘉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小孩又好看又乖巧又懂事，谁会不喜欢呢？ 　　他拍拍对方肩膀，换了鞋取过外套出门。 　　在程浩嘉出门后的十几秒，他印象里乖乖巧巧又懂事的人迈开长腿，两步台阶一跨，将逃上楼的女人压制在二楼的走廊墙上。 　　“去哪？”他用力摩挲她的脸颊，低头用唇压住了她的唇。 　　他就只是压着，并不是亲她，但两人呼吸相帖，他每说一个字，都会带动她的唇微微震动。 　　“知道我昨天怎么过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花了多长时间解决？” 　　已经习惯了她的柔软和温暖，让他重新回到“自力更生”的时代，岂止一个惨字能形容。 　　“那你想怎么样？”逃上楼是她的下意识反应，但多想一层，姨妈他们随时会回来，他能对她怎么样，不怕被程浩嘉揍吗？ 　　“今天晚上等大家睡了之后，来我房间。”他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不来呢？”她逗他。 　　他看到她笑，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那我就去你房间。” 　　“胆子这么大，不怕我哥？他就睡第二间。” 　　“找你聊聊天而已，怕什么。” 　　姜未橙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用指尖在他眼睛下方又按又擦：“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故意画的呢？” 　　“你还说风凉话。”他捏住她下巴，再次压住她的唇，“张嘴。” 　　这次，她没有拒绝，张开唇，任由他柔软的舌尖探进来。 　　他忍耐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全都投注在这个亲吻里。 　　她知道自己昨天下了“狠手”，此刻纵容他的很，在他横冲直撞的时候，迎上去，温柔裹住他，安抚。 　　他亲了她很久，程浩嘉带着他爸妈回来的时候，他才放开她不久，时间也就够她去镜子前整理一下被拽到肩膀的领子和用冷水压一压被他亲到微肿的唇。 　　姜未橙的姨父和姨妈今年快六十了，但身体非常好，人看着也年轻。 　　两人一个自己做点生意，一个在事业单位工作，属于很普通的小康家庭，生活没什么压力，对家里两个孩子也没什么特别大的要求。 　　总之在他们看来，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程浩嘉和姜未橙都属于很有上进心的那类人，程浩嘉自己也在B城开了公司，人很聪明，人脉也广，生意也一点点做了起来。 　　可惜三十好几了，还不肯结婚。 　　至于姜未橙，他们也想催，不过也明白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现在事业又刚刚起来，他们都不想催的太明显，给她压力。 　　所以这次，她带霍曦尘回家，两个人简直喜出望外。 　　这两个人，年纪差距是大了点，不过他们听程浩嘉说过，那个男孩子虽然年轻，却乖的很。 　　他为了和她在一起，努力读书，高分考入S大，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出去乱玩，甚至每天都在家给未橙做饭（？），听起来，倒像是他们家未橙有点欺负他（？）…… 　　再加上昨天未橙回家的时候表示，这次她提前回B城，是因为陪他参加一个大型画画比赛的决赛——据说这个比赛比她之前参加的设计比赛要权威的多，他能在这样类型的比赛上拿奖，非常了不起。 　　又乖又聪明又有才华还会做饭的男孩子，即便年纪小了一点，也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毕竟，一个人是否成熟稳重，主要是看他的思想，而不是年纪。 　　有的男人，活到三、四十岁还一派天真，对未来一点计划都没有，成天戴着钻石单身汉的头衔找人恋爱，这才是女人最应该避之不及的。 　　被夸到开花的霍曦尘：…… 　　莫名有种自己家便宜爹被cue了的感觉。 　　不过所有这些点，等到姨妈见到霍曦尘本人，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小伙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会长！以前我总觉得咱家嘉嘉又高又帅，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说的就是我自己啊！” 　　姨妈一见到霍曦尘，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太好看了，跟大明星似的，可真好看！” 　　霍曦尘：…… 　　程浩嘉：…… 　　习以为常的姨父进厨房把买来的菜一一归位。 　　姜未橙凑到被冷落的表哥身边：“姨妈是个颜控这件事，怎么你还没习惯？” 　　“怎么习惯？”程浩嘉斜了她一眼，“以前都是拉着我给别人炫耀，今天是拉着别人给我们炫耀。” 　　说着，他摸了摸脸，“差别真有这么大？” 　　他觉得自己挺帅的，虽然身高差了几厘米，腿长也差了几厘米，五官也不够柔和细致，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很正派俊朗的长相，和霍曦尘这种俊美精致的不是同一款。 　　“哥，在我心里你是最帅的。”姜未橙靠着他，拍拍他肩膀。一回头，却看见霍曦尘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冲她不着痕迹抿了抿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未橙懒得理他，幼稚鬼，连她表哥的醋都吃。 　　在姨妈一轮又一轮的花式夸奖中，霍曦尘乖乖甜甜的表示要帮姨妈一起做菜，让她别嫌弃他做的不好。 　　于是，这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是霍曦尘和姨妈一起完成的，连以往能进去打下手的姨父都被赶了出来，姜未橙和程浩嘉都更别提了。 　　下午，闲来无事，霍曦尘又陪着姨父一起下围棋，几番不着痕迹的让子之后，姨父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带他进了自己书房，给他看自己收藏的各式棋盘。 　　一天下来，表哥、姨妈、姨父，他全部搞定，姜未橙在心里默默给他鼓掌。 　　晚上十点多，她刚刚洗完正在擦头发，房间门被人轻轻敲响。 　　房门没锁，来人敲门也就是个形式，敲完就自己拧门走了进来。 　　他显然也刚刚洗完，额前的头发还没干透，带进来一股浴液的清香。 　　他一进门，就反手将门锁上，刘海下深黑的眼睛，轻轻淡淡的落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锁住。 第66章 　　整整一天， 他都不太敢朝她身边黏。 　　她的家里人都在，他非常非常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 尽量不要太黏着她，生怕会忍不住， 当着他们的面对她又揉又抱又亲， 怕吓到他们。 　　但现在， 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站在门边安静的看了她好一会，无论昨天多惨心里多气， 这一刻，看到她蜷腿窝在宽大柔软的懒人沙发上，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擦头发的惬意模样，他心里什么气都没了。 　　剩下的， 只有岁月静好的柔软。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这种情感深入骨髓，存在于他身体的每一处。 　　喜欢、爱、依恋，所有的感情并存在一起， 在他胸口涌动起伏，他慢慢走过去，缓缓弯腰靠近她，然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情绪， 她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伸手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抚：“怎么了？” 　　“我很喜欢姨父姨妈，还有表哥。” 　　曲思恩家人不多，作风西式，哪怕是过年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家几口人聚在一起，采购做菜， 然后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其余时间还会打牌下棋一起看电视。 　　所以今天的一切对霍曦尘来说都是新奇的，也是美好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温暖，因为她是在这样一个温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所以哪怕她和他一样，很小就没了父母，但她的个性却和他完全不同。 　　成长环境决定了性格，而性格决定了人生。 　　“他们也很喜欢你。”姜未橙的声音温柔下来，她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和他相比她的确是幸运的。 　　她因为父母的爱而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他们意外早逝，可是在她有限的童年记忆里，感受的全是父母对她满满的宠爱和呵护。 　　父母不在之后，姨妈姨父疼惜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表哥大了她七八岁，也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 　　什么好吃好玩的，只要她开口，他都会买给她，有人欺负她，他就替她打回去——哪怕回家会被姨父狠骂一顿。 　　苏桃总说她内心坚强，比她更勇敢，更冷静，但其实这份坚强勇敢的源头是家人的呵护和关爱。 　　这世界上，唯独最柔软的情感，才能打造出真正强大的护盾。 　　而他不一样，初遇时的少年，无论是伪装出来的温软，还是骨子里的冷漠，看人时眸底的清冷，全部都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嗯了一声，头侧过去亲她，从眼角开始，一路亲过她挺翘的鼻尖，到柔软的脸颊，最后是她的唇。 　　他亲的很温柔，慢慢的摩挲，一点点吮，最后抵开她的唇，吞掉了她的柔嫩。 　　她搂着他，感觉到指下的腰身一点点紧绷起来，在换气的间隙问道：“想做？” 　　她昨天下“狠手”的时候心情是很痛快的，毕竟狼崽子之前凶悍成那样，多少有点以牙还牙的报复心思。 　　但今天看到他表现这么好，又这么乖，她又有点舍不得了。 　　他离开她的唇看着她，眸底的火焰忽明忽灭，隔了片刻，还是忍耐道：“我当然想，但今天不行，你家人都在。” 　　昨天他熬了一整天，今天一旦开始，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又折腾她一晚上。 　　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肯定不能害她睡到中午，而且地点也不对，万一收势不住弄的太狠，隔壁肯定会听到动静。 　　“真乖。”她亲亲他鼻尖。 　　他趁势再次抱住她：“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他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之前那天晚上太放纵了，看到她想挣扎又动弹不得的娇弱样子，整个人的理智跟炸了一样，自己到底使了多大的力他自己一清二楚，后面完全没留手。 　　而且整件事情说到头是他先不对，想看她吃醋，这才引发了后面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安琪儿亲她脸颊的事，心里醋意横生，懊恼的很，伸手将沙发上的人抱起来，掀开被子搁进去，随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你这是……”姜未橙笑着看他。 　　“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少乱想。”他把人揪过来按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然后给两人盖好被子，“睡吧。” 　　他身上温度很高，衣料上有淡淡香味，还有独属于霍曦尘的清新气息，她靠着他肌理紧实的胸口，非常有安全感。 　　姜未橙伸手去摸他的脸，被他一把抓住，放在唇边咬了口：“乖一点，别撩我，我自制力不太好。” 　　她忍笑，抬头在他柔软的唇角亲了一口：“晚安，小尘。” 　　———— 　　霍曦尘跟着姜未橙又在她姨父姨妈家住了几天。 　　大年夜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围在桌子旁一起热热闹闹的包饺子，准备丰盛的年夜饭，还一起听了凌晨十二点的钟声。 　　初一初二，她带着他在清净的大街小巷到处溜达，带他去看自己的中学，下课后最常去的书店，最喜欢的奶茶店…… 　　他跟着她一路走着，听她说那些很平凡很虽琐碎但是也很温馨的少年时光，仿佛自己也穿越了时间，遇见十八岁之前的姜未橙。 　　他一直都有点遗憾，没办法早一点遇见姜未橙，和她在同一个校园里朝夕相处，一起陪伴成长。 　　那时候的她，青春稚嫩，一定很可爱。 　　可姜未橙对此却有不同看法：“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太早遇到。” 　　“为什么？” 　　“我十八岁的时候你才多大？十二？还在读小学吧？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米六七了，你呢？” 　　她一边说，一边比着当时两人的身高差距，“二十四岁的姜未橙会喜欢上十八岁的霍曦尘，但相信我，十八岁的姜未橙，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感觉。” 　　霍曦尘：…… 　　“我哪有你比的这么矮！” 　　他恼羞成怒，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亲的喘不过气，然后擦着她唇角被亲花的口红得意的笑，“不过就算这样，你也是我的，一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 　　初三初四，开始有亲友上门拜访，他把自己打扮得帅气得体，乖巧礼貌的跟着姨父姨妈应对，然而再次听姨妈把他夸到开花。 　　初五开始，大大小小的饭店都开门了，一家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最后提着姨妈一家给他们准备的各类自家产吃食，坐上了返回S城的飞机。 　　回程的途中，霍曦尘格外安静，一路握着姜未橙的手靠着椅背似乎在睡觉。 　　其实他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是回到公寓之后按着她这样那样的各种画面。 　　这几天，他每晚都会跑去她房里，抱着她等她睡了再回去，但每次他都忍着没做什么，就只是亲亲，有次亲的时间长了点，手都已经进去了，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他的心早飞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飞机落地，两个人上了出租，苏桃却突然来了电话。 　　“你今天上网了没？”苏桃劈头就是这句话，倒把姜未橙问懵了。 　　“什么事？我这几天没怎么看手机。”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和你有点关系。是陆可冉，她有一些语音和视频，之前被人在网上公开了，今天事情闹大了，因为她在视频和语音里说的话引起了公愤，现在全网都在人肉她。” 　　“什么话？”这阵子过的太安逸，她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着应该是想找人对付你的一些话，还有一些对你的恶意辱骂，不过所有语音和视频里，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爆料的人针对的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对方把所有和你有关的讯息都很好的保护了起来。” 　　一般人不清楚，可像苏桃这样的知情人却一下子就能想到。 　　不过就算有人知道也没什么，这次的事情，姜未橙完全是受害者，陆可冉自己作的死，没人会救她，也不可能洗白。 　　姜未橙想起伏谌离开工作室的时候说的话：“我想到一个人，这次爆料可能和他有关。” 　　“伏谌？”苏桃也想起来了。 　　“嗯，他走之前说过，如果他知道陆可冉再换其他人来找我麻烦，他会把他手里刻意留存的视频语音资料都在网上公开。” 　　“所以，陆大小姐这是又脑抽了打算再找人对付你，所以才会自食恶果吗？” 　　苏桃的语气颇为幸灾乐祸，“那她完了，我经历过网络的可怕，当初那种假的谣言都能被网友咬成亲眼所见的事实一样，她这板上钉钉的事，估计会被人喷死。” 　　“你在S城吗？” 　　“嗯，昨天刚回来的，你也回来了？那过两天找你吃饭！” 　　姜未橙挂上电话后，上网快速看了下那些视频和语音，正想着要不要问一下伏谌，伏谌却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她注意到霍曦尘也在看她的手机屏幕，他见她看自己，一脸大度的点点头：“接呗，我才不吃这种什么都不是的飞醋。” 　　说是这么说，她接电话的时候，他手却伸过来搂住了她，还搂得很紧。 　　“忙吗？”伏谌的声音依旧清冷平缓，听不出任何起伏。从圣诞夜开始，她和他就没再联系过。 　　“我正好也想打给你。” 　　“我想我们应该是同一件事吧。”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是来提醒你小心的。这次陆可冉的视频和语音，不是我放上网的。” 　　“不是你？但我刚刚才看过那些视频，的确和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差不多。” 　　包括对方说要他勾引她，要他破坏她的恋情，要给她的工作室找麻烦，让她事业不顺甚至工作室倒闭等等。 　　“这就是我现在带电话给你的原因。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是我觉察到她想再招人对付你，所以在网上曝光了她。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甚至这些视频和语音也不是我拍的。” 　　“什么？” 　　“我的意思是，场景的确都是我和她见面或是打电话的时候，但视频的拍摄角度不同，语音的截停点也不同。这些东西出自第三个人之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每次和陆可冉接触都小心翼翼留证的情况下，还有第三个人，在背后默默看着我们。 　　我不知道对方爆料的意图，只能暂时相信对方针对的人是陆可冉。但，你还是小心一点。”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和缓了几分，隐隐带上了一点关切。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后只是说了句不客气，便挂掉了电话。 　　这次通话结束后，姜未橙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很麻烦？”他捏捏她的手。 　　她把伏谌告诉她的消息简单说了一下，又看着霍曦尘道：“其实还有件事。你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曾经收到过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你和安琪儿在不同场景的照片。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对方匿名寄照片的意图应该也并不友善。我当时担心你被人跟踪，怕你有事，就找人查了照片的来源，但是没有查到。我怕你着急，所以没和你说，只多提醒了你几句，让你小心照片自己，晚上不要独自出门。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霍曦尘点头，他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她突然提醒他要照顾好自己，他当时还以为她想他了，心里各种甜。 　　原来真相是这样。 　　他脸色看着有点不好：“所以，你当时看到我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孩，居然一点都不吃醋，一句都没问我？” 　　“……” 第67章 　　姜未橙无语， “你跑题了。” 　　“你看到我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真的一点都不妒忌？”偏偏他揪着这话题就是不肯放。 　　姜未橙侧头看他，青年手肘靠在出租车的窗沿上， 手背撑着脸颊，斜着视线睨她。 　　午后的阳光从他背后的车窗外投射进来， 他浸润在金橙色的光芒里， 漂亮的唇抿着， 逆着光的精致眉宇间清楚呈现出他此刻的情绪：不满、不悦、不高兴。 　　他这想要看她吃醋的执念真是令人无奈。 　　“为什么要吃醋，照片上你们就只是出现在同个画面里， 又没怎么样。” 　　“那……如果照片里面我和其他女孩有抱有亲密呢？”他皱起眉靠近她。 　　“你说呢？”她扬眉警告了他一眼。 　　她这眼凶巴巴的，可霍曦尘却又高兴起来：“我不要说，我要你说给我听。” 　　“……”她很想说你为什么这么无聊，这种明明已经清楚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可一对上他清亮的眼眸， 柔软期待的笑脸，这句想怼他的话她突然就不想说了。 　　就想要哄哄他，看他高兴的样子。 　　她指尖落在他白皙脸颊上：“除我之外，记得和任何异性保持距离。” 　　“还有呢？”他满脸愉悦。 　　“……”她抚着他的唇角， 继续道：“如果单独和异性出去见面吃饭活动之类，都要提前和我报备。” 　　“嗯。”他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唇上，胡乱亲了几下，“还有吗？” 　　“还有？”她气笑了， “没了，还不满意吗？那你自己补充几点。” 　　他拽着她的指尖，低头凑过去在她唇角蹭了蹭，再亲一口，才道：“勉强满意。” 　　一个小时后，公寓。 　　霍曦尘看完网上陆可冉的视频， 又拿起桌面上姜未橙取来的照片，这他和安琪儿在英国被拍的照片。 　　那阵子对方刚确定了他和戚建生的血缘关系，安琪儿几乎每天都来烦他。 　　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哪怕对方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也没兴趣陪他们演这认亲的戏码。 　　但他越冷淡，对方却越来劲，冷眼或是警告对她都毫无用处，于是几次之后他便连拒绝都懒得表达了，只把她当做透明人，直接无视。 　　她持续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大概是被无视的次数太多，她自己觉得没趣，这才没有继续来找他。 　　霍曦尘拧眉凝思：“所以，你现在怀疑当初寄照片给你的人和这次把视频在网上爆料的是同一个人？” 　　“不是很确定，毕竟一个是冲着我来的，另一个针对的是陆可冉，目标不一致。” 　　姜未橙刚刚洗完，换了身干净的纯棉居家服，把照片搁在桌上后，就擦着头发去了厨房泡咖啡。 　　他的视线随她而动，眸色不动声色的深邃几分。 　　公寓里暖和，她的居家服短小轻薄，她搁下毛巾，抬手从橱柜里取咖啡，露出一截纤细柔软的腰，白到发亮。 　　他下意识舌忝了下唇，片刻，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其实，目标并没有不一致。” 　　闻言，她回头去看他。 　　“两件事，都和你有关系。”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低着头取过她搁在一旁的毛巾，继续给她擦拭头发。 　　“已经快干了。”她拉了一下他的手，没拉动。 　　“还没呢。”他用毛巾将她的头裹住，擦拭的动作细致又耐心，擦的时候还时不时低头在她脸上眼睛上亲一口。 　　她被他亲的痒极了，连原本想要说的话也给打岔中止，她退了一步想躲，后腰抵上流理台。 　　“怎么了？”他捧住她的脸，垂眸看着她，“是不满意我只亲你的脸和眼睛吗？这里——” 　　他一边用指腹蹭着她的唇，一边露出明媚的笑意，“也很想让我亲，对不对？” 　　姜未橙：…… 　　这自说自话的能力每一天都在进步啊。 　　她想开口，舌尖却意外碰到了他按着她唇的指腹，他修长浓密的睫毛轻动，低低叹了一句：“真可爱……”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他落下的唇间。 　　他突然亲住了她，或者，并不能说有多突然。 　　这几天，他的忍耐和煎熬她都一清二楚。 　　事实上，他没有在一回到公寓时就不管不顾的将她按在门上胡来，她已经觉得他大有长进了。就连亲她之前，也用擦头发来做了掩饰和缓冲。 　　可他的情绪，最终还是在触到她口中的柔软后失控。 　　温柔的亲吻只维持了两秒，他的动作突然激烈起来，狂风一样卷着她，放肆的横扫。她被迫扬起头，被他蛮横的动作堵得呼吸不畅。 　　腰身被他掐住，他轻而易举的将她搁在台面上，一手扣住她后脑继续亲，一手沿腰线而上。 　　她清晰感觉到了他指尖的凉意，力度有点重，让她有一点疼…… 　　青年紧绷的身体靠过来，温度灼人，身上有浴液的清香，他动作比她快，她在洗的时候，他不仅整理完了两人的行李，自己也已经洗过了，甚至还坐在桌前一本正经的分析了一番视频和照片的事。 　　舌尖微微一疼，是他的牙齿，故意咬了她一下，像是在责怪她的不专心…… 　　被转过身按在流理台上时，她感觉到了大理石台面的冷意，台面是黑色的，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尘……”她抗议这个地点，可才要出口的话却被他的动作打断—— 　　她唔了一声，余下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口，还没有干透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自她脸颊散落，她伸手抵住台面，想要远离冷硬的触感，却因为这个动作看清了自己此刻的表情。 　　姜未橙的脸颊瞬间红透，黑色大理石的反光度几乎和镜子有着一样的功效，她能清楚看见自己这一刻的表情和模样。 　　“小尘，冷……”她再次艰难出声，语调在狂风暴雨的节奏里四碎。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但很快，他的手臂从她背后伸来，连着她的手臂一起搂住她，将她半提起来，隔开了冰冷的台面。 　　他的手臂修长有力，很可靠，温度很暖。 　　可是也因为这个动作，她被完全禁锢住了，毫无支撑点，只剩下脚尖艰难的点着地，如同暴风雨里的小船，上下颠簸。 　　“橙橙……”他艰难的出声，气息不稳，原本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清润嗓音已经完全喑哑下来。 　　仿佛痛苦终被抚平，似乎因为忍耐和期待了太久，每一回，都是控制不住的极尽，一点余地都不留。 　　汹涌的潮水淹没了她的感官，她的视线渐渐失去焦距。 　　他弯腰，抱紧她，气息拂在她耳侧，重重的亲，细细的咬。 　　他开口，气息和声音一起钻进她耳朵：“橙橙，你好暖……” 　　细微的声音从她唇齿间漏出，仿佛最动人的音调。 　　…… 　　霍曦尘的反馈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减少分毫。 　　只要一想到那天她在逃离房间前对他做的种种，他便有些停不下来。 　　一次之后，他还是带她进了房。 　　这次，她没有开口阻拦，实在是这一次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 　　但她了解他，忍了这么多天，哪可能一次就饱了，与其在不舒服的地方，还不如选个可以好好躺着的地方。 　　…… 　　因为这一打岔，视频和照片的事情他们没有继续研究下去。 　　其实他们目前也做不了什么，尤其照片，该查的，她上次就查过了，根本什么头绪也没有。 　　至于陆可冉那里，所有和姜未橙或是橙工作室有关系的讯息都被掩盖了起来，网上再多的骂声也都和她无关。 　　其实姜未橙对幕后的第三个人，隐约有自己的猜测，就像霍曦尘说的，两件事都和她有关。 　　但只是猜测，她并不是确定，因为她不太相信时间过去这么久，那人还会执着着一些事不肯放手。 　　———— 　　春假的最后几天，他们是在周瑶父亲的农庄里度过的。 　　这次农庄行的起因是霍曦尘在国恩大赛上拿了一笔不小的奖金，数次的获奖经历让他在业界终于开始有了点小名气，后面几天获奖作品在展出时，陆陆续续有几人联系上他，表示想要订购他的画作。 　　这里面，有企业商用，也有个人收藏的。 　　国恩主办方见此情况，单独找了霍曦尘，表示愿意替他筹备一个个人画展，画展所有费用他们承担，当然同时从这个画展上卖出去的作品他们要扣除部分提成。 　　在他们看来，无论他之前各种获奖的漂亮经历，还是他这张漂亮的脸，都有足够的包装价值。 　　因为只是单次的合作，霍曦尘便答应下来，和对方签了合约。 　　这次的画展，对他来说意味着一个质的改变，不光是画画本身，还有画画所能获得的收入。 　　霍曦尘表示，为了庆祝，他想带她去旅行，把刚刚拿到的这笔奖金花掉。 　　可春假只剩下几天，节后工作室马上要筹备春装秀，姜未橙根本走不了太久，最终两人商定，这次就近度假，等到今年暑期，她要空出半个月的时间，和他一起出去旅行。 　　最后，因为周瑶正巧给姜未橙打来电话表示想聚一聚，度假地点就变成了农庄。 　　上次她和霍曦尘来这里，还是因为周瑶生日，请了大学里的同学来庆祝，那次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何温和陆可冉。 　　那次，何温家里公司被收购，同学们认出这位学长，人后总不免议论八卦几句。 　　这次，他们热议的对象却是陆可冉，也没有再避着人，几乎整个午餐时间，话题都围绕着之前网上的热搜。 　　陆可冉家里早就出事了，虽然不至于破产，但元气大伤，公司没了，几处房产都拿来还债，只剩下一套作为住处的小别墅。 　　S大里面，也有不少学生是富二代，也有之前和陆家同个圈子的。 　　有人说，陆家出事后，陆可冉原本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已经渐渐不怎么和她联系了，这次她想想找人害别人的视频一爆出来，那几个原本关系就不牢固的朋友纷纷撇清关系，好像连她的微信都删了。 　　其他不提，主要是闹的太难看了，被网友追着骂了一个星期，后续居然还被人挖出她早起介入别人恋情，自导自演当小三，甚至下药等等行径。并且种种行径都有证据照片截图，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陆可冉的父亲已经被她气进医院了。 　　他之前想要东山再起，卖了家里的几辆车，以及这几年收集的古董，观察了很久才认准一个项目准备投资，又好不容易游说几个出钱的大佬一起投资。 　　合同都签了，他钱也砸进去了，可这件事一出，几个大佬像是约好了一样纷纷反悔。 　　陆父的钱已经砸了进去，项目却因为后续资金链断了被搁置，现在基本上血本无归。 　　这是他最后一笔资金，如今却等于丢进了水里，他气得把这个向来宠爱的女儿大骂了一顿。 　　但在陆可冉看来，投资这样的大事，根本不可能因为自己网上这点事而泡汤，她坚持只是两件事只是碰巧在一起，期间顶撞了陆父几句，他年纪大了，遭受重创原本就是勉力在撑，如今被这样一激，直接倒下。 　　现如今，陆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其实我倒觉得陆可冉说的没错，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可能因为网上这种事被影响，有钱赚的事，谁会这样随便撤资。” 　　“我也觉得是这样。我爸说，这次撤资的事，恐怕和陆可冉家里之前出事一样，背后是同一个人在针对。所以无论有没有陆可冉这件事，她爸想东山再起都不可能。” 　　几个家里比较有钱的同学都在议论分析，坐在另一桌的周瑶则朝同桌的人表示，她甚至觉得这次陆可冉网上的事，也是同一个人做的。 　　“她又不是什么名人，网上的人就算讨厌她的行为，也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更何况，现在还爆出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一件件的，证据这么充分，哪个网友吃饱了没事做会挖的这么细？跳出这几件事情宏观来看的话，倒像是同一个人做的，针对的不光是陆家的生意，还有陆家的人。” 　　周瑶的话让姜未橙沉默下来。 　　霍曦尘伸手抚了下她的脸，替她把散落的碎发理好，又给她盛了一晚鸡汤：“想也没用，如果他真的还有其他目的，我们现在也没办法预料。” 　　姜未橙朝他笑了笑：“真要有什么其他目的，也不至于等到今天，这都过去多久了。” 　　霍曦尘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才慢慢道：“如果换作是我，如果心底有执念，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不会放弃。” 　　这世界上，姜未橙只有一个，她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好。 　　他停顿了会，才又说：“如果位置对调，今天被你放弃的人是我，哪怕不得不用卑鄙和让你厌恶的手段才能再让你回头看到我，我也在所不惜。 　　一个人，如果被心底的执念逼到了绝境，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所以，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知道对你来说工作室的事很重要，但对我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有你。” 　　他如此慎重其事，让她也认真起来。 　　她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知道了，小尘。” 第68章 　　大概因为霍曦尘在农庄时说过的那几句话， 春季秀展发生问题的时候，姜未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何温。 　　这次秀展的事，和之前艺人反水不一样。那次艺人突然反水虽然麻烦， 但对整个秀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问题， 只要想办法就能补救。 　　可这次， 出错的却是最重要的部分。 　　姜未橙接到消息时才刚到工作室没多久， 她是回来拿点东西的，明天就是秀展日， 今天要进行正式彩排，再把灯光音乐现场布置以及人员名单做最后确定，要做的事情太多。 　　她动作很快，进办公室拿上需要的物品准备离开时， 苏桃来了电话。 　　“未橙，你先别急，冷静听我说，秀场这里出了点问题， 我们几个正在想办法。” 　　姜未橙了解苏桃，听她的语气，估计不是小问题。 　　她一边关上门，把手里的东西给关雨晴， 示意去停车场，一边朝电话那头道：“没事，你直接告诉我吧。” 　　“那个，明天要用的演出服有大半都被弄脏了，明天没办法上台。” 　　姜未橙的眉头立刻拧在了一起，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 她朝苏桃说了声自己尽快过去，加快脚步进了电梯。 　　这次秀场的地点经过几次会议商量，最终选在在南湖湖畔的一家星级酒店。 　　这里有一个很特别的水上舞台，姜未橙之前带人实地考察过，确定搭建T台，观众席，组装灯光都没问题之后，便敲定了这里。 　　因为原本就是水上舞台的缘故，后台有两个非常宽敞的更衣室，这几天苏桃他们几个一直待在那里，各种盯场以及彩排。 　　演出服比较重要，但因为演出效果和顺序等各种搭配安排问题，肯定得提前运过来。 　　服装是昨天运到的，已经让模特拿着衣服顺了一遍走秀顺序，之后又是临时调整尺寸、确定配饰发型等问题忙了一通。 　　昨晚姜未橙也在，临走之前她也亲自检查清点过衣服，确定没有问题才锁的更衣室门。 　　可今天苏桃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更衣室一侧天花板漏水，水渍黑黄，把整齐列在那里的两排衣服全部淋湿弄脏。 　　苏桃反应很快，发现之后立刻叫人进来抢救，还算抢下了一小部分没被弄脏的衣服，可其他大部分衣服都没法再用了。 　　这次上台展出的衣服款式众多，秀场展示又大部分都是特别款，女装的刺绣和珠花部分都是纯手工制作，花了很多时间才做出来。 　　现在只剩下一天时间，哪里来得及重做。 　　清洗就更加不可能了，别说很多衣服被脏水淋了一整个晚上，清洗困难，即便是干洗也会破坏衣料和刺绣珠花部分的质感，这种小差别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灯光一打，内行人一眼就知道。 　　姜未橙赶到时，苏桃那边已经和酒店的人交涉过了，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酒店的人也很懵。 　　昨晚是下过一会雨，但更衣室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漏水？更别提漏下来的还是这种黑黄发臭的水，完全莫名其妙啊！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和酒店的问题稍后再谈，现在的重点是衣服。你找几个人，先清点清楚，确定不能使用的衣服有几套，以及这些衣服里面有几套是需要手工制作的。不需要手工制作的那些立刻依照原来的尺寸款式颜色重新做，纯手工的这部分我再想办法！” 　　姜未橙来了，苏桃和其他几人立刻感觉有了主心骨。 　　老实说，今天早上她打开更衣室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她在橙工作这么久，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眼里只有爱情不接地气的小白，她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明天的春季秀有多重要？这是多少人多少天才努力出来的成果！ 　　她告诉姜未橙的时候其实也怕她会乱，但还好，姜未橙永远都是姜未橙。 　　苏桃带着几个人去忙了，姜未橙走出更衣室，来到外面搭建好的水上T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关雨晴跟在她身后，她手里还拎着她没吃的早餐：咖啡和三明治，原本她是准备去工作室取了东西，然后在过来的路上吃的。 　　结果突然发生这件事，她哪里还有心思吃。 　　“姜总，您还是先把早餐吃了吧。”她走到她身侧。 　　“先放着吧。” 　　关雨晴把纸袋搁在她身侧，“姜总，那我先进去帮他们忙了，您有事发个消息给我。” 　　“嗯。” 　　关雨晴起身，却没有马上离开。 　　在秋色两年，开工作室一年，她跟着姜未橙快三年了，老实说，她非常非常崇拜她。她在工作上的能力，她的自律，都是关雨晴崇拜她的理由。 　　从工作室开设至今，遇到过这么多困难，但每次都是她带着他们一次次去把困难解决。 　　她让她知道，女人并不比男人差，再年轻的女人，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可她也清楚，她身上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因为她是无所不能的姜未橙，所以每一次遇到事情，大家总是习惯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姜总。”关雨晴出声喊她，在姜未橙回头过来时朝她笑笑，“没事，我只是想说，如果事情太难解决，可以找大家一起商量，我们虽然能力有限，但在这行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人脉。这个难关是大家的，我们都会拼命去努力。” 　　姜未橙看了她好一会，缓缓笑了：“谢谢，雨晴。” 　　———— 　　事情的确很棘手，正是因为姜未橙对这个棘手的程度有着比其他人更清晰的认知，所以情绪才会突然跌至谷底。 　　关雨晴去更衣室帮忙后，她取出手机，拨打了熟悉的电话。 　　“喂，是谁找我啊？”电话那头，传来青年愉悦清润的嗓音，他见她不说话，于是又道，“怎么了，才分开两个小时，就已经想我了？” 　　“小尘……”她叹了口气，捏着电话无奈苦笑，“我遇到很麻烦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单纯意外，还是人为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霍曦尘的声音一下子正经起来，“你现在在哪？” 　　“我在秀场。” 　　“是明天的走秀出问题了吗？” 　　“嗯，很大的问题。” 　　“我现在马上过来。” 　　“可你今天在学校，不是还有个很重要的课程？” 　　“你不用担心我，请假就行，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先叫车，你把发生的问题发个语音给我，我路上可以听。等我，我马上就到！” 　　她嗯了声，挂了电话，然后给他发了语音。 　　语音发送之后，她被压得沉甸甸的心脏好像舒服了不少。学会倾诉，尤其是向爱着的人倾诉，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以前的姜未橙独立惯了，会觉得哪怕他知道，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反而多一个人烦恼，或许就自己抗下了。 　　但她答应过他，遇到烦心的事，无论他有没有能力帮她，她都会告诉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倾诉的意义并不在于问题是否能马上得到解决，而是在困难来临的时候，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有和她一起创业的伙伴，她有爱着她的人。 　　这个人，会放下自己所有的事，用最快速度赶到她的身边。 　　因为对他来说，她是最重要的，而他，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上午十一点，霍曦尘抵达秀场没有多久，统计结果也出来了。 　　比预料的更糟，需要手工重新制作的衣服有十五件，这十五件衣服，都有刺绣和珠花部分，之前由五位拥有专业技能的老师傅花费半个月时间才完成。 　　可现在，他们只剩下一天时间。 　　“其他衣服我都发回工作室让设计师一起赶制了，现在问题就是解决这十五件，我们时间不够，但可以尽量多找人，然后通宵赶制！”统计的时候苏桃就在想这件事，于是第一个开了口。 　　“但之前那五位师傅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现在国内大多流水线制作，本身拥有手工技术的师傅越来越少了，更何况这几款设计对技艺要求非常高。你想要在一天之内把之前十四天的工作量完成，你算过需要多少人吗？” 　　章微自然也想过这个办法，但从人数上面就不太可能实现。 　　“七十——不，六十个人！十五件衣服，四个人负责一件，再加上通宵，或许可以完成！”姜未橙自己亲手做过，所以时间方面，只有她最清楚。 　　“六十个人？”章微叹气，“现在恐怕连二十个人都找不齐。” 　　霍曦尘看了眼拧眉沉思的姜未橙，开口：“其实现在无非两个方案，要么削减手工制作的衣服，用其他普通款式来代替，可以节省时间；要么，再试一试努力找人，其实S城很大，人肯定有，只是一般拥有这种特级技艺的师傅所有的单子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们不太会愿意接这样临时的急单。” 　　“要不然找人帮忙，我们的人脉和其他同行的人脉不一定重叠。”苏桃看向姜未橙，建议，“其实可以联系一下安凯，他目前还在秋色。” 　　“我也有几个设计师朋友，我可以问一下他们。”章微点头。 　　关雨晴也开口道，“嗯，我跑服装厂比较多，和他们熟，我可以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可以介绍的人。” 　　姜未橙点点头：“那就两手准备，章微，你打电话之前，先和苏桃敲定十件替补款，然后发给工作室的同事去赶制。苏桃，安凯那里的电话我亲自打，你敲定替补款之后吩咐工作室的同事去搬一些工作桌过来，把旁边的化妆间临时改成制衣间。 　　另外，我会从十五件衣服里挑出五件代表性的，雨晴打完服装厂电话先去找之前那五位师傅，加三倍的钱给他们，找人开车接他们过来，让他们尽量赶制。 　　之后就是找人，能找到一个是一个，找到之后立刻去接对方来这里，这些衣服现在只能合作完成，人不能散。只要人数满二十人，就可以开始增加手工款的衣服。 　　我不求明天秀场开始前我们能把所有十五件手工款完美完成，但哪怕多一件，也是胜利！” 　　她把所有事情分析安排完毕，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立刻四散开始忙碌。 　　事情终于有了计划并开始进行，姜未橙长长出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霍曦尘眸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那双深黑的眸底，此刻仿佛有星光闪烁。 　　“怎么了？”她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他开口，才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白皙的耳根开始发红。 　　要怎么说呢，说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分心，被她刚才雷厉风行冷静安排的模样给迷住了吗？ 　　这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怎么办，突然就很想亲她，非常非常想。 　　霍曦尘叹了口气，半掩住额头，同时也掩住了发热的脸颊。 　　但很快，他的手就被她拉开，一个柔软的触觉贴了上来，先是落在他眉心，然后是他的脸颊，最后是他的唇。 　　这是一个很浅淡的亲吻，没有任何深入的意思，但是维持了好一会。 　　她在汲取他唇间的气息，他也同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淡淡的吻，当她离开的时候，他不光耳根，连白皙脖颈都透出了粉。 　　霍曦尘感觉被她亲过的地方都隐隐发着麻，心脏深处，一点点蔓延开一种唯美的甜，这种甜慢慢的流淌到身体的每一处，让他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蜜糖里面。 　　“你刚刚是不是很想亲我？”她笑着看他。 　　“被你发现了。”他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甚至想把自己藏进衣领里面。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那样深那样亲密的接触过，可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吻，居然能让他害羞到这种地步。 　　“小尘。”她主动靠过去，勾住他的脖颈，“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这一刻你能陪在我身边。” 　　“我也很开心这一刻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他伸手抱住她，“就算帮不了什么大忙，可我就是开心。” 　　“不，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马上中午了，你们估计从今天到明天都会待在这里，我帮大家叫外卖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工作。” 　　“我还想喝咖啡。”姜未橙摇了摇手里所剩无几的咖啡。 　　“知道了，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霍曦尘取出手机正准备下单，姜未橙突然开了口：“你觉得，这次的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他抬头看她，其实这个问题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无论意外还是人为，目前我们都只能先解决它。但如果是人为的话——他不可能一直在暗处。” 　　姜未橙明白他说的意思，一个人做一件事，肯定有其自己的目的。 　　如果真的是人为，对方只要有目的，就一定会露面。 　　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69章 　　二月二十三日， 天晴。 　　“橙”春季服装秀在S城落下帷幕。 　　从昨天上午意外发生至第二天走秀开始，一共三十四个小时，十五套需要手工赶制的衣服， 在秀场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全部完成。 　　除了章微、关雨晴以及工作室其他几个人找到的十几位手工技艺师傅， 其他将近四十位师傅都是安凯那边帮忙找到的。 　　他甚至还因为担心她同时赶工制衣桌和场地不够， 出借了“秋色”在南湖湖畔的一个仓库给她， 那里正好空着，距离酒店也近， 他让人搬了不少制衣桌过去，好让她有足够的空间和工具赶工。 　　可以说，最后这次秀展能顺利完成，安凯帮了她很大的忙。 　　秀场结束的三、四天后， 她再次给安凯打了电话，这次是想请他出来吃个饭，当面表达她的谢意。 　　安凯在电话里问她，届时能否带个朋友， 这次帮忙他也出力了。 　　“当然可以，我就是想表达谢意。”唯一让姜未橙有点不好意思的是，苏桃为避免尴尬，没打算参与这次聚餐。 　　她之前收到邀约讯息并放了对方鸽子后， 安凯似乎又约了她几次，甚至还主动寻上门过，但具体怎么样她并不清楚。 　　姜未橙打算聚餐时找机会私下问安凯几句，或者等过几天她直接找苏桃问问两人如今的关系。 　　聚餐的时间是安凯那里选的，很不巧，那天霍曦尘实习的医院要值班， 差不多要到晚上十点之后才能结束。 　　于是最后，跟她一起去聚餐的人只有章微和关雨晴。 　　但让姜未橙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聚餐的包厢里见到了何温。 　　安凯说要带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这次也出力帮了她，然而除了何温，安凯并没有带第二个人。这也意味着，他口中那个出力的朋友，就是何温。 　　姜未橙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不过离开“秋色”一年，怎么何温竟然和安凯成了朋友？ 　　“好久不见。”何温的视线自她踏入包厢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移开过半分。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毛衣，室内空调很暖，毛衣的袖子被他拉起些许，露出一截白皙腕骨。 　　他看起来依然清瘦，但气色不错，也可能是发型的原因，每一根额发都干干净净的梳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长眉之下，那双沉黑的眼睛专注的凝视她，换做以前，姜未橙或许会移开视线。但自她工作室开设至今，发生的种种事件让她不想再直接忽略。 　　就如同霍曦尘说的，如果这些事情真和他有关，他不可能一直在暗处。 　　包厢里的桌子是圆桌，她和章微还有关雨晴和对方打过招呼后，陆续入座，她坐在安凯一侧，何温在安凯另一侧，她每次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在场的五个人里，除了她和何温，其他三人虽然也在秋色工作过，但他们都不知道她和何温的过往。 　　她向来不喜欢公私不分，所以在秋色工作的那两年，一丝端倪都没有露出过。 　　安凯虽然是何温上司，但他这个人向来没架子，若是有心经营，成为朋友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思议。 　　她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已经开始默默分析，耳旁却听见安凯开口说道：“之前我没有说清楚，其实你这次的事情主要是何温帮的忙，那些手工技艺师傅，都是他去联系的，甚至借地方给你赶制衣服，也是他的主意。我最多打了几个电话，给你调配了制衣桌，借了仓库给你。” 　　“真的？”姜未橙略做诧异的扬了下眉，茶色的清澈眼瞳微微一转，目光轻轻巧巧的落在何温脸上，“没想到这次是你帮了我，谢谢。” 　　“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他淡淡一笑，声音温柔。 　　之后，几人用餐闲聊，偶尔也会碰杯喝一口酒。 　　章微要敬安凯，安凯喝了，何温侧首看着姜未橙，问她能不能也敬他一杯。 　　姜未橙笑了笑，没说话，拿起酒杯直接敬了他一杯。 　　之后，三个男人聊起公事，虽然不在同家公司，一部分各自公司内部的事不能说，但宏观谈论还是可以的。 　　安凯说起市场经营，又忍不住把话题转向何温，表示他这一年非常厉害，除了在秋色持有的股份外，自己又在重新建了公司，并且做的非常成功。 　　经安凯这么一说，姜未橙大致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现在能以朋友相称了。商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暂时的对立。 　　更何况，从头至尾，安凯和何温也不算对立，收购亚仁的是郁盛的“盛世繁华”，安凯和她一样，都是替郁盛打工的，职位是高是低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何温如果在安凯进入管理层之后，处处惹是生非，给公司找麻烦，安凯或许会很讨厌他，但事实上，何温那时候为了在她面前表现，一直都非常努力。 　　这些努力，在她眼里或许没有太大意义，可对安凯来说却是非常好的。何温的努力给他省去了很多时间，在上司眼里，黑猫白猫并无区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再加上他现在又建立了新的公司，听安凯语气，公司规模似乎不比整个“秋色”要小。那么这样一位工作认真又有实力的年轻人，他没有理由不和对方成为朋友。 　　聚餐至半，姜未橙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电话是苏桃打来的。 　　她起身，和几人说了声抱歉，走出包厢去接电话。 　　苏桃问了下晚餐的情况，都是很寻常的问题，让姜未橙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现在想过来？” 　　“其实……今晚过来也没什么，不过还是算了吧。” 　　“有这么纠结？” 　　“我本来就是纠结的个性啊。”她在电话里自我调侃。 　　“过两天和你聊聊。” 　　“好吧，那先这样。” 　　姜未橙挂掉电话，想着反正也出来了，就去了趟洗手间，从包厢这里去洗手间的走廊上会经过一片休息区域，休息区域还挺大，呈圆弧形，中间陈列着一个很大的热带鱼鱼缸，里面除了热带鱼还有很多海葵。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想着是否干脆在休息区坐一会。 　　何温既然今晚来了，没理由就只坐在包厢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结果她走至休息区时，发现沙发上已经多了一人。何温正在抽烟，他听见脚步声，视线从袅绕的烟雾里投射过来，落在她身上。 　　他低头再次吸了一口，将余下一半的香烟掐灭，起身朝她走来。 　　———— 　　休息区旁边有扇玻璃小门，推门出去，便是一个朝南的露台。 　　两月底，温度稍稍有点冷，幸好她今天穿得很随意，保暖牛仔裤搭配高领毛衣，即便没穿大衣，也能抵御一会寒冷。 　　“这次为什么会帮我？”她没兜圈子，直接切入主题。 　　“帮你不好吗？”他插着裤袋，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如果这件事和你无关的话，我会再次和你道谢。” 　　“所以，之前在包厢那声谢谢是假的？”他失笑，这次多了一丝无奈。 　　“那你能告诉我，你帮我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我告诉你是真的，你会信吗？”他仍旧只是苦笑，“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巧了，走秀的前一天，衣服莫名其妙出问题，你打电话请安凯帮忙，又这么巧，我这边居然能协调出这么多的手工技艺师傅。想说只是巧合，你也不太会信吧？” 　　姜未橙静静的注视了他片刻，缓下表情：“谢谢。” 　　何温似乎如释重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却又再次开口。 　　“所以，你想过你的目的吗？” 　　他赫然看向她。 　　“你想过没有，你做这些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姜未橙表情平静，眸光深处却慢慢透上来一点犀利的锋芒，“我刚才选择相信这次走秀的事情和你无关。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诚意，你是不是也能给出你的诚意？” 　　何温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取出烟盒，向她示意：“能抽吗？” 　　她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他侧头，点燃了烟，靠着露台的围栏抽了几口，才重新看向她：“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小尘在英国的照片，是不是你找人寄来的？” 　　他点点头：“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并不值得你这么一心一意的对他。” 　　“我工作室第一次秀场，原本确定的两个艺人反水，和你有关吗？” 　　他再次低头抽了口烟，拧眉：“他们那天去了我一个朋友的秀场。” 　　“去年原本和合作的服装厂突然提价，跟你有关？” 　　“这件事我是知道，但和我没关系。” 　　姜未橙点点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陆可冉家里之前出事，公司没了，是你做的？” 　　“对。” 　　“所以她那些视频和语音，也是你放上网的。” 　　“对。”他看着她，“这些事你不用太吃惊，和你关系不大，商业操作而已，就算涉及私事，也是何家和陆家的事。” 　　他走至露台的金属垃圾桶前，将烟头按灭在顶部烟缸里，随后又点燃了新了一根。 　　这次，他没有抽，就只是夹在手指间，“未橙，我爸两年多前去世了，就在我们在农庄碰到之前不久。其实他原本情况还算可以，如果不是陆城去医院找他，他也不会受刺激进了重症监护室，之后每况愈下…… 　　那次，如果不是我爸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也不会错过你在《霓裳》拿奖之后的舞台年度秀。如果那时候，我就能见到你的话，后来很多事情也许都还来得及改变。” 　　他说着说着，慢慢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一点惨烈：“所以你看，这世界上很多事是不是命中注定不公平？但我对付陆家，主要还是因为我爸，亚仁被收购之后，陆城在背后做过不少事情。商场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不是对方吃了我，就是我吃了对方。 　　未橙，我天真了很多年，我只是不想再天真下去。这件事让我明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能心软。原则不重要，过程也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他说着，一步步朝她靠近：“你看，安凯起初对我只有疏离、客气和警惕，但现在他却把我当成了朋友。一个人，只有当他有足够的实力时，才能获得别人的重视，才能开口表达自己真正的意愿。” 　　他在她面前站定，眸光一点点描绘着她的五官，她离开秋色的这一年，他一直都没有断过她的消息，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在默默看着她。 　　“你现在，能回来吗？我如今有足够的实力，我可以替你解决想要害你的人，也有足够的资金推动你的事业，在你碰到困难的时候，我可以替你解决一切。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全力投资你的工作室，让它成为业界第一。 　　未橙，又快三年了，我还是这么爱你，哪怕你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依然还在。这世界上，你不可能找到像我这么爱你的人，我也许会因为生意说谎，会因为偶尔恨你妒忌不想让你过的太顺利，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哪里都没有去，从六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这里。” 　　或许，他目光里的深情是真的，也或许，他言语里的真挚也是真的。 　　但对她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我没有让你帮我解决陆可冉，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从头至尾只想要你远离我的生活。”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的更加透彻一点，“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过，我们两个分手的太随便，你不接受，你想要一个正式的仪式。以前我觉得没有必要，但现在我觉得也许有必要。 　　抱歉，即便你是真的爱我，可我们之间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哪怕没有霍曦尘，我也不会再和你一起。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了。对你的喜欢，早在一次次看着你和陆可冉在一起的时候就慢慢耗光和消失。我这样说，你到底能不能明白？”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看着她。 　　或许他是懂得，只是他拒绝明白。 　　她摇摇头，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她迈步打算离开，他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拽进自己怀里。 　　姜未橙叹了口气，反扣住他的手腕，然后调整姿势，一个动作标准漂亮的过肩摔，将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他仰躺在地上，重重的呼吸，一时没能起身。 　　她站在他身侧，低头看他：“知道吗，去年收到小尘匿名照片的时候，我不光提醒他小心，我自己也去报了专业防身术的学习课。何温，所有——都到此为止。”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露台。 　　躺在露台上的人，许久没有动弹。 　　好一会，他才对着夜空轻轻嗤笑了声，像是笑自己的蠢。 　　明明打定主意不再天真了，可为什么还要抱有期待？ 　　他一直都看着她，自然也知道她报了专业防身术的课，其实他刚才只是想知道，如果他想要靠近她，她会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就只是碰到她的手腕而已啊…… 　　所以，她对他是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了？ 　　他早该明白的，可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他伸手挡住视线，再次低低嗤笑了声。 　　事业上，他赢了，可在感情里，他永远都是个输家。 　　永失所爱。 　　———— 　　春暖花开的三月，姜未橙去H城处理老宅的事。 　　S城的橙，已经上了轨道，现如今她想要开设分部，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里。 　　因为霍曦尘想陪她一起回来，所以她特意挑选了他休假的两天时间。 　　老街依然如记忆中的一样，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在粉墙黛瓦间一点点蜿蜒，一片片此起彼伏的黑色屋檐之上，是湛蓝又广阔的晴空。 　　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老宅里里外外上下三层全部打扫干净，最后一起躺在露台的躺椅上，看落日的余晖。 　　“晚上想吃什么？”他捏捏她的手。 　　“太累了，不想出去，叫外卖吧。” 　　“火锅？” 　　“好！”她笑了，“再叫点小龙虾。” 　　“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他从自己的躺椅上起来，挤到她的躺椅上，非要和她躺在一起。 　　因为位置有限，他不得不侧身抱住她，但他却高兴的很，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在她额角亲了亲，“是想起那时候在这里和我美好回忆了吗？” 　　“嗯，的确是很美好的回忆。”她看着夕阳，顺着他的话点头，“在我人生里，有两个很重要的回忆都在这栋房子里。第一个回忆，是和我爸妈的，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住了十年，非常幸福快乐。第二个回忆，是和你的。” 　　她看向他，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抚着，“只是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未来某天我会真的和你在一起。” 　　“我有想过啊，很早很早就开始想了，想抱你，亲你，睡你——” 　　他说到这里，被她在腰上掐了一把，他把她的手握住，按到唇上亲，“怎么了，我那时虽然没满十八，可我就只是想想，想想也不行吗？” 　　“没满十八你就想了？”她算了一下时间，“那时你才住进来多久？”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很喜欢你啊，哪怕在脑子对自己说要讨厌，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喜欢。” 　　他张开唇，在她指尖轻轻咬，“其实我很高兴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照着你的喜好，你的要求，长成最适合你的样子。这样子的我，你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如果那时候我真的不喜欢呢？”她逗他。 　　“我没有想过，那时候脑子里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努力读书、去参加比赛、考大学……全部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不要我，我该怎么办这件事，我没有想过……” 　　他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迷茫，眸光也黯淡下来，一副可怜的低落模样。 　　她虽然知道他现在这模样百分之九十是演的，但依然还是会为剩下的百分之十而舍不得。 　　她拉过他的手，圈在自己腰上，把自己完全放进他的怀里，然后搂住他脖子，在他唇上细细的亲，低低的哄：“我怎么会不要你，我们家小尘这么帅这么可爱，又会赚钱又会做饭又能干，睡我也睡的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可你昨晚还说很讨厌，没完没了，不要了……”他控诉。 　　姜未橙：…… 　　“无话可说了吧？”他低下头，把唇凑到她唇边，“算了，你再亲亲我，再亲一会我就不和你计较。” 　　“傻瓜。”她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非常庆幸自己可以遇到你？” 　　他摇摇头：“你可以现在和我说。” 　　她伸出手指，细细描绘他的五官轮廓：“我一直很庆幸，能遇到那个眼睛里只看得到我的霍曦尘。他告诉我，霍曦尘的尘，是灰尘的尘。可是我想告诉他，霍曦尘的尘，是星尘的尘。而星尘，是宇宙里最美丽的星云。” 　　那年夏天，他闯入她平静的生活，给她带去鲜活和勃勃生气。 　　是他，让她再一次有了爱上一个人的勇气。 　　他是她的明媚晨曦，也是她的宇宙星尘。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 树屋 　　因为有过一次经历， H城的工作室分部很快就完成了基本组建工作。 　　姜未橙把老宅对面以及旁边的两套宅子都租了下来，以H城这一片老宅独有的建筑特色将两套宅子重新装修。 　　明净的落地玻璃，白墙搭配原木色办公桌椅， 铁艺吊灯和装饰，最后呈现出和S城工作室完全不同的清新工业风。 　　因为附近都是民居小店， 中午吃饭不太方便， 她把一栋宅子的厨房连带客厅改成餐厅， 请了阿姨每天定时做饭。 　　此外她还把自己那栋老宅改了一下，二楼装了扇门， 隔离出私人区域，将一楼的个人物品全都挪到楼上的房间，把整个一楼改成设计部。 　　前院的玻璃暖房保留，顶部装上可拉开的遮光帘， 里面添加沙发桌椅橱柜饮水机咖啡机，做成了休闲区。 　　最棒的一个设计在屋子的后院，这套老屋后院是个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里有一颗很高的榕树。 　　小时候她活泼好动， 总爱朝树上爬，她的爸爸是位建筑设计师，那时候就想着要给她在树上建一间小小的树屋。 　　他画好了设计图纸，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始建造， 他们就意外去世了。 　　那张设计图纸也被她封存起来，一直没再动过。 　　之前她和霍曦尘回老宅收拾整理时，她看到这棵树，便打趣他几年前雷雨夜的事。 　　当时他借口害怕，又是发消息又是打电话，一副可怜兮兮又害怕的模样， 说窗户上全是晃来晃去的影子。 　　那时她告诉他是树影，说的就是这颗榕树。 　　她找了H城的朋友，用最快速度拿到建造许可证，然后找人依照父亲的图纸，花费一个月时间把这间树屋完成了。 　　树屋以木头和玻璃构成，是非常漂亮又时尚的半弧形屋子。 　　树屋比屋子还要高上不少，里面装了空调，通了水电，朝南方向是大幅的玻璃移门和露台，可以看见这片街区此起彼伏的白墙黛瓦和不远处的小桥河水。 　　弧形小露台围着一圈栏杆，屋檐下装了吊g，铺了软塌。屋里原木色地板上则铺着柔软地毯，摆了很多抱枕。 　　她做树屋的本意是想给员工增添一点福利，不过树屋建好之后霍曦尘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抱着她开始撒娇，表示要享受家属福利，要这栋树屋的专有使用权。 　　简单来说，他喜欢，非常喜欢，所以要独占，不给员工使用。 　　当然，他的撒娇方式有点特别，他把她摁在树屋的地毯上，不让她起来，一下一下的亲她。 　　春天的暖阳透过树叶间隙和玻璃，落在两个人身上，点点碎芒，如细碎的星辰。他抿着唇，眼里满是柔软的笑意，低一下头啄她一口，问一句行不行。 　　一开始她说不行。她觉得这本来就是想建给员工的福利，何况老宅前院和一楼都改成工作区域了，没理由后院花大价钱建了间树屋却常年关着。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在S城，她可能因为工作室的事前期还会过来几次，他又要实习又要读书还要去做义工，哪里有时间过来？ 　　“我不管。” 　　他斜靠在她身侧，一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摁在地板上，空出一只手去抚她的脸，满身惬意自在，和他霸道总裁的动作呈反比，“反正这里你别让其他人上来，我喜欢这里。我会抽时间和你一起过来的，你想想，下雨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在树叶间的小木屋里，做一点喜欢做的事，是不是很棒？姿势我都想好了……” 　　姜未橙：…… 　　她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创新的话来！ 　　偏偏他又长了一张这样好看的脸，每次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这些话时，都让人觉得脸红心跳。 　　姜未橙想捏一捏他的脸，无奈手腕还被扣着：“你老扣着我干什么，扣着我我就会同意了吗？” 　　“就喜欢这样扣着你，这样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指尖早已隐没在衣料的下方。 　　她压下喉咙里自动溢出的嗓音，有点气——当然，这个气纯粹是对目前不自由的手腕：“做做做，每天就知道做，你有哪天让我休息过吗？” 　　他去年刚回国的时候，她还能压的住他一点，说什么一周两次三次的，可时间一长，什么说法都不作数了。 　　一次两次试探着犯规，见她每次总是嘴上说生气，可后续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便开始随心意来了。 　　每天睡前一次是保底，偶尔清晨醒来会“加餐”，如果遇上周末，他可以闹上她一整个晚上。 　　若真过了火，累得她第二天一整个白天都起不来，她就会罚他去睡沙发。 　　睡沙发这种事，第一次可能还会慌一下，可次数一多也就不痛不痒了。尤其当他睡了两天沙发，见她恢复的差不多，当夜便会在她经过时直接把她拽到沙发上…… 　　其实他很喜欢沙发，动作会更多，尤其喜欢掐着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身上。他一抬头就可以亲到她，不抬头也可以亲到她的…… 　　而且，每一次动作，甚至每一个细节，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 　　总是会让他的情绪格外高涨，甚至会比在房间时时间更久。 　　“我这么能干你还不满意啊，谁不想要像我这样能干的男朋友？”他边说边亲她，红润的唇扬着笑，落在她的脸颊和唇角。 　　他的唇很软，唇形漂亮，有很性感的弧度，她有时候看着他，会想象他小时候的模样，精致软萌的，一定非常可爱。 　　可惜，他的童年基本是空白的，霍菲菲从来没带他出去玩过，也根本不可能给他拍照留念，学习里的集体照也早就被他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后来曲思恩从孤儿院领他回去那天，因为院长开口，他带着他站在树下拍过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就放在公寓里他以前住的那个房间。 　　依他的说法，是不想让她看到曲思恩，因为年轻时候的曲思恩非常帅，气质儒雅贵公子的感觉，而站在旁边的他，又瘦又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这样的对比他不希望她总是看到。 　　可她却觉得，哪怕是那时候瘦小苍白的霍曦尘，也是好看的，精致纤弱，一双黑曜石般的晶亮眼睛，看着镜头的时候眸底有倔强的光。 　　唇色因为长年缺乏营养和现在不同，是很淡的粉色，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感。 　　这种倔强和脆弱合在一起，让人完全没办法移开目光。 　　至于他口中气质儒雅贵公子般的曲思恩，她根本一点都看不到。 　　姜未橙不过恍神片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她身侧移到了上方，扣着她手腕的手也松开了，因为他的手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轻点……”她隔着衣料按住他手，“每次都这么用力……” 　　剩下的话，被他张开唇，吃掉了。 　　这个亲吻从一开始就格外热烈，大概因为在全新的地点，连她都有种新鲜感，更别提他了，缠着她的唇不肯放。 　　她以为他只是亲一会她，毕竟现在还是白天，最多就是缠着她摸一会，不会动真格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 　　“霍曦尘，你今天早上才……” 　　“我不干嘛，就是试验一下，让你感受一下树屋的优点，这样你之后也不会舍得把树屋开放给工作室的员工使用……” 　　姜未橙：…… 　　优点？他指的是地板细微的吱嘎声吗，这可是在树上，她真怕这里塌了。 　　“别怕，不会塌，我哪有这么厉害……” 　　他语调轻软的哄着她，动作却半点都没减缓，经过起初的滞涩期，很快便找到了最好的节奏，“……舒服吗？” 　　他在轻喘间开口，掐着她的腰，揉着她的头发。 　　姜未橙：…… 　　她不想说话，她知道自己每次这时候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细碎的，像沾了蜜，含糊不清……大多数情况下，她一开口，无论说什么，他都会格外热切。 　　但她只能保证让自己不说话，很快，随着幅度增加，她的声音还是一点点漏了出来。 　　他凑到她耳旁，低低叹息：“我的橙橙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她不甘示弱的扣住他脖子，张唇咬住他耳垂，之后是他的脖颈。修长白皙的脖颈已经出了层细细的汗，她吮住一处，用力。 　　她如愿以偿的听见了他的声音。 　　清润被沙哑取代，带着压抑，一点点难耐的喘，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 　　“我的小尘……声音也不赖……” 　　霍曦尘：…… 　　于是，经过这次“试验”，这间树屋平时被关了起来，不对工作室的员工开放。 　　倒不是霍曦尘口中的试验得到了她的赞同，而是经过那次，每回她一来树屋，脑海里就会出现两个人那天下午在地毯上的场景。 　　让不怎么熟悉的员工来到树屋，靠在他们曾经靠过的软垫上，坐在他们躺过的地毯上，站在他们曾经撑过的玻璃上…… 　　这样的事，姜未橙没法（脸）让它们发生，于是这里便成了姜总和姜总家属的专有使用区域。 　　后来她再回想，觉得那家伙最开始算计的点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