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老公实在太稳健了 作者:朗朗   文案:   文艺大龄女李浪漫,在父母的暴力催婚下,稀里糊涂地嫁给了“拆二代”吴琼。新婚的她,对这个长相普通、才华平平、充满市井之气的老公横竖看不顺眼。   但日子久了,在婚姻的柴米油盐和生活的风起云涌中,李浪漫渐渐发现,自己的老公其实是个“宝藏”男孩!文能提笔喷绿茶,武能收账赚钞票~少言寡语的他,蕴含大能量,一步步稳健地让她过上了幸福富足的生活…… ============= 第一章 同学聚会   “漫漫,到哪儿了?”   “到植村秀了!”   李浪漫手忙脚乱地拈起梳妆台上的眼线笔,对着桌上的微信语音乱吼!   “你快点!今天可是高中毕业十周年聚会,连班主任都来,咱们晚到了不好。”闺蜜洪霞敦促她。   “晓得晓得。”李浪漫一着急,握眼线笔的手就有点抖,“你再催,我美瞳线就歪成蚯蚓了。”   “得!那你画吧,等你到了定妆喷雾再叫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   洪霞是活得比较糙的女汉子,单身。   她以前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李浪漫这娘们儿每次出门都要磨蹭一俩小时?   直到有天,她亲眼看见李浪漫先用粉底液把黑眼圈给遮住,然后又心机地用眼影粉扑出一个淡淡的楚楚可怜的卧蚕,她才恍然大悟!   “对了,你今天可千万别带吴琼一起去,你家那位,也忒拿不出手了!”   洪霞紧张地叮咛了一句。   她口中的吴琼,就是李浪漫的新婚老公。   洪霞和李浪漫是十年真闺蜜,她当然希望刚结婚的李浪漫能携伉俪一起出席,在同学们面前惊艳亮相,艳压群芳。   但——条件不允许啊!   李浪漫这么多年,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又文艺又清新又讲究生活品质的小资女。   高端、大次、上档气!   可吴琼呢?   这位仁兄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   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   176的身高,不胖不瘦的身材,让人过目即忘的五官,随心所欲的衣品……   他和古天乐之间,大概就差了18个黄渤吧。   洪霞第一次见到这位闺蜜老公时,就忍不住吐槽:“李浪漫啊李浪漫,你挑肥拣瘦了一大圈儿,最后就弄这么个玩意儿糊弄我?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吴琼这样的人,扔地铁里,下一秒我看谁都像他!”   当时,李浪漫只是无奈地撇撇嘴:“怎么办呢?我都28了,再不结婚,我妈就得拿菜刀上房顶!我爸百草枯都买好了。”   “那也不能摔在篮子里都是菜啊!好歹……你曾经的外号也是‘一中江疏影’。”洪霞不服。   “什么江疏影不江疏影的?”李浪漫无聊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美颂之光手镯,使出了能让对方闭嘴的杀手锏,“吴琼再不好,也是‘拆二代’,家在卢湾,拆了两套房。”   洪霞这个“新上海囡囡”,虽然不知道卢湾区是哪个区,但一听说是“拆二代”,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夜暴富、小人诈富,“大金链子小手表,一问没参加过高考”的土包子形象!   乖乖隆地咚!   七仙女下凡没嫁给董永,改嫁刘文彩了?   不是我们不坚强,而是世界太疯狂!   不过,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洪霞还能说啥?   只能献上自己的膝盖了。   不,是头盖骨。   “我知道,不带他!”   这一点上,李浪漫的心理和洪霞是同步的。   吴琼是肯定不能像香奶奶的包包一样,拎去同学聚会的。   带他去干嘛?   拉不开弓,撑不开箭的。   唯一的一个优点——家里拆了两套房,又不能时刻刻在脑门儿上,让人一目了然。   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好在,吴琼也不想去。   李浪漫化妆,他就窝在一旁打游戏。李浪漫让开静音开静音,让他端茶倒水就端茶倒水,一副听话的舔狗模样。   直到李浪漫快出门,吴琼才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点评了一下老婆的妆容:“漫漫,你口红的颜色有点过了,要不擦掉点?”   李浪漫不耐烦地边穿凉鞋边反驳:“你懂什么,我这是TF16!斯嘉丽红,显白王者。”   吴琼就跟个围着肉包子转悠的狗一样,穿着背心裤衩,摇着一只蒲扇,盯着李浪漫继续灌输。   “这颜色太红,显得妆有点浓。你要不还是擦掉点?”   我就喜欢这种气场两米八的感觉!让开让开。”李浪漫穿好鞋,跺了跺脚上的JimmyChoo,随手推了挡道的“好狗”一把。   “漫漫!”   吴琼突然提高了声量,吓了急着出门的李浪漫一跳!   “干什么你。”   李浪漫心里不悦,这才刚结婚,怎么这个男人就对自己管手管脚的?   难不成以后她还得三从四德,裹上脚不让出门儿啊?惯得他。   “不是,老婆。”吴琼也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大,于是语气绵软了下来,说道,“同学聚会,就是大家多年不见,凑在一起聚聚,叙叙旧。你这打扮得跟要去参加奥斯卡似的,太盛气凌人,我感觉不妥。”   李浪漫心里着急,就更来气,心想,你个土包子懂个屁。   现在谁同学聚会还叙旧啊?   不都是聚在一起攀比。   要是不攀比,她李浪漫还不去了呢!   同学聚会的本质,无非就仨:第一,显示自身优越感的修罗场;第二,多年后的人脉资源互换(以后有事找人方便);第三,同学见同学,就是“搞破鞋”。   如果不是看透了本质,李浪漫为什么要连午觉都牺牲了,就开始化妆,然后把家里最值钱的包包、首饰都往身上招呼?   化妆品不是钱?   在现在这个手指甲上镶颗钻都要10块的大环境下,如果没有十足的源动力,谁会撸个全妆跑出门见人?   吴琼这,闹呢。   “得得得!我急着出门。回来再听你五讲四美弘扬正能量行不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三十六计,李浪漫走为上策。   “漫漫,无论你打扮得多光鲜亮丽,所有人都还是戴着自己的滤镜在看你。喜欢你的人,永远觉得你明艳照人;而不喜欢你的人,就会觉得,你这浓妆艳抹的,是在丑人多作怪。”吴琼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丑人多作怪?!”李浪漫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吴琼你没病吧?   他真是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漫漫,我的意思是,做人要低调。不被人关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远离是非和避免玻璃心的最好方式。”   吴琼自认为,虽然结婚不久,但他很了解李浪漫。   她聪慧、漂亮,追求完美,同时自尊心又很强。   当她高傲的自尊心得不到满足时,那颗心又会碎成玻璃碴儿。   这些玻璃碴儿,碍不着别人,却能硌吴琼一脚血。   谁让他俩现在已经是领了小红本儿,睡在同一屋檐下的两口子呢?   帮人即帮己。 第二章 茶中之王   李浪漫拒绝被洗脑,她反唇相讥道:“嘿~吴琼,我说你学历不高,书也没读几本,就敢搁这跟我讲思道修、成功学?你是不是接下来就该鼓动我说,‘听懂掌声’?”   “我……”吴琼百口莫辩。   “你别跟我这‘叭叭叭’,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以为就你懂事儿?就你有世界观?”   李浪漫见洪霞的车还没到,于是起劲地跟吴琼掰扯起来。   “你之前为什么娶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本小姐高贵冷艳有气场。你不就奔我的美貌来的吗?怎么了,这一结婚,你还不让别的男人见识我的妩媚了?过火!我看你是真飘了。”   “不是……”吴琼眨巴着一双不大的眼睛,都被李浪漫给说懵了。   自己好心提醒她,怎么就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了?   不行,他得撸起袖子加油,把话说清楚。   “嘟嘟!”   这时,洪霞的车到了,李浪漫听见喇叭声,直接摔门而去!   跟上去的吴琼,吃了一鼻子灰~   他满肚子的金玉良言,就这么被堵死在了喉咙口。   想起刚才李浪漫落荒而逃想摆脱自己的情形,吴琼也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过了?老婆怎么这么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呢。   李浪漫钻进洪霞的车,刚系上安全带,就吩咐道:“赶紧走!”   “怎么了?”洪霞下意识地抬头看李浪漫他们家阳台的位置。   “哎呦喂,你是不知道,刚见我打扮成这样,我家那位‘叭叭’给我上课,暗示我虚荣、浮夸、高调和……”   李浪漫卡顿了一下,心想刚才吴琼应该就是这几个意思吧。   “他一个学渣,怎么有脸说你?”洪霞打着方向盘,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好歹你也是985的硕士,林大辩协的成员。”   “嗨,大男子主义呗。快别提了!”   才几秒钟的功夫,李浪漫就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所有的男人,在外面眼睛都不老实,明里暗里就爱瞧美女,无论是马路上的还是抖音上的。   但只要美女成了自己老婆,那就只允许孤芳自赏,别人敢多瞄一眼,就是光天化日抢劫!   他们也不想想,他们马路上看到的那些美女?还不是别人的老婆。   小心眼、双标狗、直男癌。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这刚结婚,都有个磨合期的。你和吴琼各方面差距大点儿,所以肯定磨合起来更费力。你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洪霞劝道。   “呵呵,还长期斗争?要连吴琼都拿捏不了,我李浪漫就不配为人。我可是下嫁!”李浪漫不服气地胸脯一鼓一鼓的。   “是是是,下嫁。”洪霞知道李浪漫心里有气,便也不再瘙事,息事宁人道。   “对了,你干嘛租车啊?咱们叫个车多方便。”李浪漫想起这茬,打量了一下这辆凯迪拉克的内饰,问。   洪霞游移着方向盘,一个大转弯,看也不看李浪漫:“大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同学聚会,还不知道吗?得撑门面啊!”   “那你不会连司机一起租?”李浪漫是个直性子,“哪有有钱人自己开车的,沙雕吗?”   “那也不能装太过。毕竟咱这刚毕业四五年的不是?”洪霞回道。   李浪漫点了点头,一巴掌拍下副驾上的遮光板,对着上头的小镜子就掏出自己暗藏好的Dior999。   她得把刚才为了敷衍吴琼抹去的口红给补回来。   “对了,今天是咱们高三1班的人都到吗?有人不来吗?”李浪漫漫不经心地问。   毕竟像她这样的KOL,只要负责美,其他的schedule啊,与会人员什么的,都交给经纪人洪霞就行。   “除了一两个定居国外的不来,其他大部分都到吧。毕竟,十周年,也算是个大日子。这也是以后人际关系的分水岭。”经纪人回答道。   “分水岭?”   李浪漫又把遮光板给拍了回去,“咋的?今天不来的,以后就老死不相见面了呗?”   “不是。”洪霞回,“是今天聚会上,加了微信,聊得来的,接下来的人生,彼此就还能处;要是见了面,话不投机的,估计待会儿散了,大家就各自将微信设置成‘仅聊天’,以后没有利益关系,别说这辈子,八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这么功利?”   “这就是现实嘛。”   “好吧。”李浪漫虽然做好了“同学聚会到底是神马玩意儿”的心理建设,但被洪霞就这么赤果果地给点破了,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这48个人,当年可是大家一起挤在一个不到30平的教室里,对着同一块黑板,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一起埋头苦读,消耗过青春的人。   时间是把杀猪刀,能毁掉的除了头发、容颜、友谊,还有三观。   “对了,今天……熠鸣来不来?”李浪漫鼓起勇气问。   “是陆熠鸣!”洪霞纠正她道,“你这怎么结了婚,还改不了口。都人7了,以后喊人记得连名带姓。”   “嗯。”李浪漫脸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没听说不来。”洪霞道,“对了!还有那个林淑淑,她肯定来!早就在群里上蹿下跳了。”   一提到林淑淑,李浪漫和洪霞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女人,当年叫没有”绿茶BIAO”这么精确的词儿,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她了。   经过了十年的淬炼,估计这女的现在已经成功从碧螺春升级为普洱了,万年陈的茶中之王。   这一点,从她平时发的那些朋友圈就能看出来。   具体参照前段时间被校长点名的热点事件,网红地标打卡,佛系慵懒风文案,再配上P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脸蛋和身材。   “霞,你看我今天这身装扮还行?”李浪漫故意掰开自己的衬衫领子,让洪霞看见里面挂着的Cartier。   “妥妥的人间富贵花。”洪霞习惯性地恭维。   李浪漫听了,满足地放下领子,朝前坐好,然后信心满满地一挥手:“盘她!”   洪霞踟蹰了一下,不想打击李浪漫,所以还是没敢告诉她,林淑淑今晚不是一个人过来。   听说,贱人傍上了金融圈儿的青年才俊。   就凭她的“茶艺”,那还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洪霞做好了等下品一壶“功夫茶”的准备,但只求她别烫着同为靓女的浪漫。 第三章 狗屎运啊   不一会儿,车到了。   临下车前,李浪漫习惯性地左右照了照镜子。   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待会儿说不定会碰到陆熠鸣,她竟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美女一紧张,就更加重视自己的外表。   关心则乱,李浪漫突然间醒悟吴琼刚才说的话,其实也蛮有道理。   烈焰红唇,的确气场强大,但看起来不好亲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淑淑那样的人,拒了也就拒了!   可陆熠鸣……   草率了。   李浪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下车前抽了张面纸,心虚地抑了抑刚擦好的999。   推开包厢的门——   李浪漫和洪霞同时傻眼!   这不还有五分钟才正式开始的嘛,怎么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呢?   济济一堂,人头攒动,都快浦出来了。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李浪漫满眼都是LV、Dior、Prada、Gucci、Miumiu、chloe、Balenciaga……   女同学里混得最差的,也是拎MK、Coach来的。   怎么?现在奢侈品是不要钱还是咋的,几乎人手一只。   李浪漫嫁给吴琼之后,唯一觉得自己优于旁人的些许优越感,就是买奢侈品。   此刻也消失殆尽。   不得不说,吴琼这点上做得还是不错的。   李浪漫来自二线城市的一个小康家庭,说是小康,其实父母亲退休前的工资加起来都没过万。   加上她毕业后一直待在出版社,工资不高,所以在没嫁给吴琼之前,买个小ck,还得在脑子里掂量一过子。   嫁给吴琼之后,经济上立马宽松了许多。   别看吴琼他自己背心裤衩人字拖的,还挺舍得给老婆花钱。   家里只要有大数目的进账,他都会辟出一部分,任由李浪漫支配。   但此刻,李浪漫面对着满眼的纸醉金迷,觉得自己对吴琼的感念,有点多余。   人就是这样,不患穷,患不均。   太平均了,又没了乐趣。   当你的沾沾自喜,变成了普天同乐,那一点点的小确幸,也就烟消云散了。   “哟,压轴出场啊!李浪漫、洪霞,你俩腕儿够大的。”   她俩的脚还没沾上包厢的泥,眼尖的林淑淑隔着老远就出言挑衅道。   李浪漫脸一红,低头撩了下头发,轻声解释:“楼下不好停车,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普普通通一句话,又被林淑淑给扯了话头。   也不知道她是和李浪漫有仇还是怎样,一见面就明里暗里的主动开掐。   “哎呦喂,不得了不得了,开车来的啊?”   她的言下之意,就你有车!看把你显摆的。   李浪漫心一沉。   她是个心伶俐,嘴不伶俐的,这场面,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只能直愣愣地用一双大眼睛瞪着林淑淑表示抗争。   林淑淑今天穿了一套裸粉色的PORTS连衣裙,披着黑长直,妆容一看就是伪素颜。   被她这么假装耿直地一带节奏,大家投向李浪漫的目光明显有些异样。   大学毕业四五年,有台车不算显摆,但李浪漫这身装扮,摆明了就有些刻意了。   CHANEL、Cartier配浓妆,怎么看怎么像外围。   但大家也只是看破不说破地诡秘一笑,李浪漫想再解释,连下嘴的地方都没有。   把她郁闷坏了。   还好洪霞机灵,笑着主动承认道:“嗨,就一辆破凯迪拉克。路边被贴张条太不合算,我那车四个车轱辘加起来都不值200的。”   “凯迪拉克也是豪车呀。”林淑淑一副誓将这个话题进行到底的架势。   李浪漫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吃林淑淑家粮食了。   从高中开始,这女人就跟自己不对付。   当年,李浪漫的外号是“一中江疏影”,林淑淑就自封了个“一中赵丽颖”。   不可否认,赵丽颖看起来是比江疏影年轻,还纯。江疏影是御姐风。   这都八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拽着自己不放,颇有点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   吴琼说的对,无论你怎么打扮,别人看你的时候,就是自带滤镜。   这时,围成一桌的人墙中,有一个熟悉而又英朗的声音传来:“李浪漫,你还认识我么?”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李浪漫,一抬头,是陆熠鸣。   在来的路上,她还一遍一遍地酝酿着,等下和他重逢的情景:是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还是假装客套地亲密握手,又或是到底意难平的漠不关心,都让李浪漫颇为期待。   但她从没想过,是在她最尴尬时刻的二缺调侃。   陆熠鸣几乎没变,一如从前那样清秀帅气,“一中乔振宇”。   李浪漫出师不利,今天的同学聚会被各路人马击得节节败退。   但碍于情面,她不得不气馁地回了一句:“当然认识啊,老同学嘛。”   陆熠鸣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李浪漫和陆熠鸣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儿,现在李浪漫都结婚了,再提这茬不是故意挑事儿吗?   但在这个世界上,缺啥就是不缺挑事儿的。   林淑淑讪笑道:“不光是老同学吧。李浪漫,当年你可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俩算……旧情人吧。”   李浪漫心里直呼“救命”,早知是这样的鸿门宴,她就不来了。   在家看吴琼打游戏,也比在这被人当猴耍强。   洪霞也看出来林淑淑来者不善,于是仗义直言道:“旧情人就旧情人吧。林淑淑,你当年不也暗恋过陆熠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喝酒前咱先说好,今天谁也不许翻旧账哈。”   “我是暗恋过熠鸣。”厚脸皮的林淑淑在这点上倒不否认,“当时熠鸣确实算学校里优秀的,就现在看,人也不差。”   说到这,林淑淑还特意瞟了陆熠鸣一眼。   “不过嘛,这感情的事,老天爷都是算好的,我得多谢他的不娶之恩,不然我也遇不上我家这位了……”   说完,林淑淑甜蜜蜜地娇嗔着捏了捏旁边那位男士的胳膀。   李浪漫的目光平移,不看还好,这一看,不觉火腾一下就从脚底心冲上来。   只见这位传说中的“金融才俊”,果然是一表人才,五官立体俊朗不说,发型也清新有型,那手臂上的肌肉,一看就是长期健身的结果。   输了输了输了。   李浪漫在心里连喊三个“输了”!   吴琼跟这个男人一对比,那简直是一败涂地。   李浪漫就是再漂亮再“艳压”林淑淑,家里那位,只要拉出来溜溜,高下立现。   “哟~~~~~”大家被塞了一把口粮,纷纷暧昧地起哄。   洪霞私底下踢了踢李浪漫,酸道:“说咱俩显摆?我看她才是臭显摆。不就是谈了个男人嘛,又不是什么特异功能。狗屎运而已。”   李浪漫想,马路上踩狗屎,都轮不上自己。只能静静地当一支鲜花,插在牛粪。   请点“加入书架”。新书需要大家的呵护, 第四章 普通家庭   “淑淑,都来这么久了,快给咱介绍介绍,你这位什么来路?”   有同学起哄。   “唰——”众人的目光就像追光灯一样,瞬间集中到了林淑淑身上。   只见她忸怩一笑,然后便装作很娇羞地望着“金融才俊”,娇滴滴地呢喃道:“大家让我介绍你~”   “略。”洪霞私下里发出想吐的声音。   李浪漫桌底下踹了她一脚,用眼神警告她,好不容易把球甩出去,别再引人注目了。   洪霞吐了吐舌头,继续看林淑淑演戏。   那位“金融才俊”倒是大方,主动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淑淑的男朋友,我叫卢俊。港大毕业,曾在MorganStanley工作过两年,现在和朋友合伙,投资了一家金融公司。”   卢俊一口标准的“港普”,显得洋气又花心(fashion)。   “港大啊?排名是不是比清华北大还靠前?”   “还在大摩工作过?厉害厉害,666。”   “玩金融的,钱是不是都用亿做单位啊?”   现场所有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趣,虽然刚才好多人没听懂MorganStanley的发音,但傻子都明白,林淑淑这是妥妥地钓上金龟婿了呀!   李浪漫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一龙一猪,云泥之别。   想想自家那位,吴琼别说港大了,是不是正规本科,至今李浪漫都存疑。   毕竟他的毕业证上印着的不是“XX大学”而是“XX大学XX学院”。   至于工作经历,吴琼他就是个催账的。   小公司的应收,跟人家做金融的能比吗?   唯一能把二人搭上点关系,应该就是工作内容了,都和钱有关。   但不是有人已经提醒她了么,做金融的,钱都是用亿做单位的。   谁像吴琼似的,为仨瓜俩枣,日晒雨淋,连面皮都不要了。   李浪漫的心情从艳羡逐渐转变成嫉妒。疯狂的嫉妒!   就凭她的条件,和林淑淑比,不仅大差不差,甚至还要略高一筹,怎么人就能邂逅齐头整脸的高富帅,自己就只能委身其貌不扬的包租公?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更何况,现场除了对比物,还有参照物,强烈刺激着李浪漫的神经。   这个参照物,就是陆熠鸣。   都说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我不能”,而是“我本可以……”。   面对着依旧帅气逼人的初恋情人,李浪漫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狠抽自己俩耳刮!   当年她和陆熠鸣分手后,人就去了美国镀金,学的是医。   现在博士毕业,回来成了瑞金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按现在的体制,陆熠鸣两三年就能提主任。   李浪漫心里悔啊,她之前怎么就没能扛住父母的压力,再多拖上个一年半载,拖到陆熠鸣回来再续前缘多好。   那金童玉女,保不齐未来她就是院长夫人。   和林淑淑同坐一桌,也不觉逊色多少。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都得学会认命。   “淑淑,你真幸福!”   “就是啊,太甜了。”   “狗粮塞到饱。”   同学们纷纷举杯,恭贺面前的一对璧人。   唯有林淑淑,一直拿余光瞟李浪漫,觉察到了她表情上的低落,便故意放下手里的红酒杯,道:“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都还没领证呢。倒是听说,漫漫嫁得好。漫漫?你怎么也不跟大伙儿介绍介绍你家那位?结婚的时候,朋友圈你就没官宣,故意吊大家胃口的吧~”   林淑淑直接剑指李浪漫,她想隐没在人群中低调也是不可能了。   她嫁人的事,本想胳膊折在袖内,这下倒好,整个上衣被林淑淑掀起来了。   “我……”李浪漫嗓子一下就卡顿住了。   介绍吴琼?   这从何说起啊?   总不能从房子拆迁说起吧,那样的话,真是俗气他妈给俗气开门——俗气到家了。   但除了“拆二代”这个头衔,吴琼真没有啥能宣之于口的优点。   也不知道林淑淑是不是已经明察暗访过,抛给李浪漫的话题专往坑里引。   李浪漫抬头瞥了眼她那得意的眼神,十有八九是知道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结婚而已。”   李浪漫声音极低,表情也很委婉,企图蒙混过去。   “结婚?还而已?”   第一个有反应的,竟不是林淑淑,而是陆熠鸣。   他酸酸的口气,明显透露出意难平。   “对方是什么人啊?说说呗。”   旧情人到底没沉住气,忍不住问。   “啊,哈,就是……就是个普通人。”   如果人生也有进度条,李浪漫多么希望这段能快进。   “普通?”林淑淑抖机灵道,“多半说普通的,其实不普通。比如,普通家庭马化腾,不知妻美刘强东——”   “悔创阿里杰克马,北大还行撒贝宁!”   这段太脍炙人口,大家齐齐高声接梗!   李浪漫实在扛不下去了,只得无比诚恳地摊牌道:“真的就挺普通的,你们不信,可以让洪霞评价一下。”   洪霞愣了愣,她也很为难。   其实现场最想替闺蜜挽尊的人,就是她。   但——吴琼这,确实……难度有点大。   压榨了一圈的脑细胞,洪霞实在提溜不出一个溢美之词,她放弃了,围魏救赵道:“哎呀,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八卦啊?人婚结都结了,能不能别追着问了?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单身狗!想姑奶奶我明年都三十了,至今还单着呢。还求各位行行好,身边要是有不错的单身小哥哥,求撮合求介绍求推微信~”   众人听了洪霞的诉求,先是咂舌,而后哄堂大笑。   陆熠鸣率先开起了玩笑:“洪霞,你看我行不?”   “行啊!”洪霞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   “可是我不扛揍啊!”陆熠鸣假装作小媳妇状。   “嗤~~~”   “噗~~~”   “我去~~~”   大家陆续没抿住,笑出声来。   现场拉踩洪霞最起劲的,就属当年林淑淑的舔狗,管非。   其实管非和洪霞一样,在校园里,都属于异性缘奇差的那一类人。   洪霞彪悍,管非猥琐。   但就是最该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互踩起来,才愈发地不遗余力。   倒数第二的宝座,比榜眼还能让人头破血流。   似乎只有将对方踩进尘埃里,万劫不复,才能显示出自己还在地上,残存最后的一丝体面。   管非道:“洪霞,我觉得吧,做人要hou道~你自己蹉跎光阴,愣是熬成了剩女,凭什么让大伙儿给你买单啊?我们该着你的?”   一听“剩女”二字,洪霞脸上明显挂不住。   本来是仗义挺身,替闺蜜解围,怎么三饶两绕,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果然,同学聚会就是天坑。   套路一个比一个深。 第五章 风雷之性   “对啊,洪霞,熠鸣和管非说的没错,你现在这个年纪,确实不太好找。”   有人无脑附和道。   这么一来,洪霞嫁不出去的自嘲反倒像被坐实了似的。   林淑淑正来劲,神补刀:“可不是。咱对外说二十八九,其实虚岁都三十了。这三十岁的女人,说是说既有二十岁女人的脸蛋,又有四十岁女人的智慧,春华秋实兼备。但反过来想,咱们呐,其实就是青黄不接。二十岁的青春失去了,四十岁的从容还没来,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又成熟又焦虑。相亲吧,拉不下这张老脸;自己找吧,又再也豁不出真心了。剩女本来自己就已经很急了,偏偏身边还一大堆催婚的。哎,苦!”   李浪漫听她说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真怀疑这林淑淑是不是唱诗班出来的,还春华秋实?还青春从容?   哪儿跟哪儿。   真是20岁的人,50岁的话术。   老套得酸掉大牙,简称老掉牙。   偏偏还有一帮没文化的伪文青跟着瞎附和,夸她总结得到位。   说到这,“茶王本王”林淑淑突然又话锋一转,亲密地揽住身旁的“金融才俊”,巧笑道:“牢骚归牢骚。还好我运气不错,抓住了青春的尾巴,遇见了真爱。不然我也成剩女了。亲爱的,感恩!么么哒~”   她这说得都已经不是人话了。   李浪漫下意识地抚了抚胳膊,空调太冷!   偏还有白目的同学,冲出来扮好心:“霞,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是我表姑的表嫂家的堂哥的表弟家儿子,听说内环有房,本科学历,唯一可惜的,就是离过婚。不过,他没孩子!其实男的只要没孩子,就跟没结过婚一样,一堆剩女上赶着往上扑……”   “恩,是可以介绍一下。听起来条件确实不错!内环一套房,至少少奋斗三十年。”管非一本正经地胡诌,“喂!洪霞,你可得抓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三十了啊,再过两年变高龄产妇,生孩子可危险。我也是为你好。”   前面众人对李浪漫发出“你老公是谁”的灵魂拷问,她可以装聋作哑。   后来他们又发表出对三十岁剩女充满歧视的婚恋偏见,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但现在,管非竟然蹬鼻子上脸,公然出言讽刺她亲闺蜜,还美其名曰“为你好”。   就不行!!   在李浪漫的脑海里,能像女王一样居高临下“欺负”小洪霞的,唯有她一人。   刚才还人畜无害白兔奶糖的李浪漫,顿时“啪!”地一声,就拍案而起,对着管非就是一通狠狠地还击!   “管非,你怎么说话呢?咱们都是同学,都是90年生人,都属马!别说的好像你比洪霞小一轮似的。你自己女朋友找着了么?就在这替别人瞎操心。要不我也给你介绍一离过婚的姐们儿?生过孩子的。还免去了你对对方不孕不育的担忧呢。”   李浪漫就是这脾气,跟个随机炮仗似的,说炸就炸。   上一秒还七仙女下凡,下一秒就能秒变夜叉星。不分场合,不顾形象,只看踩没踩着她的底线。   吴琼总结过,要不是李浪漫傻白甜的外表下包裹着麻辣烫的内心,反差过于强烈,劝退了一波又一波儿的对手。   怎么着,像她这样有学历有颜值的美女,也轮不到他吴琼。   红楼梦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   吴琼偶然记住这么一句,形容大美女李浪漫再合适不过了。   浪漫才不管那么多。   你说我行,说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给你脸了?   “他就跟洪霞开一玩笑。”林淑淑假装和稀泥,“管非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没有坏心的。”   “是啊,大家都是同学,坐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开开玩笑很正常。漫漫,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陆熠鸣也说了句。   “我敏感?”李浪漫不依不饶,“都说当着瘸子不说拐,当着矬子不说矮。洪霞不就是缘分来晚了点吗?你们至于左一个剩女右一个剩女的挂在嘴边奚落她吗?还高龄产妇?我倒要问问你们,剩女剩女,她剩什么了?不就剩点才华,剩点美貌吗?高龄高龄,她高在哪儿了?不就高点智商,高点收入吗?就这,也值得被你们组团儿挤兑?”   李浪漫的脾气,除了吴琼了解,在场的人多多少少在学校里也是见识过的。   眼看着场面要往难看上发展,林淑淑端起一杯红酒,主动走过来轻拍李浪漫的肩膀,假意笑道:“漫漫,你这来了半天不说话,一开口又炸雷。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没改?咱们现在可都是成年人,除了老同学,社会上谁还会和你说真话啊?咱们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行了,刚才是管非不对,话多了,我替他敬你杯酒,这话题就算翻篇。别把天聊死,今天可是咱毕业十周年纪念日。美好的回忆。”   说完,林淑淑便假装豪爽地一扬脖子,把大半杯红酒给干了。   颇有些披肝沥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女味道。   若不是认识她十多年了,李浪漫还真有可能就被她这升级版的“汉子婊”招数给蒙骗。   但就是基于这些年对她这个人稳扎稳打的了解,李浪漫看得透彻,管非这把星星之火,没她这股子妖邪的东风,燎不起来。   林淑淑这段话,可谓是一箭三雕。   坏脾气是李浪漫的,锅是管非的,成熟懂事是她林淑淑。   连洪霞都有些忌惮林淑淑的段位,这些年,她这是修炼飞升了呀!   不是茶王,是茶神!   洪霞暗地里偷偷拽了拽李浪漫的裙摆,却被她激动地一把甩开!   浪漫道:“我哪儿炸雷了?既然你说同学之间就应该说实话,互相提点,那我就不客气地再多说两句:人生从来是马拉松,而不是冲刺跑,弯道超车的案例海了去了;林淑淑,你是打烊前点到菜了,但追洪霞的人也从这里排到法国,她的未来也有无限可能。你们凭什么硬塞一个二婚内环男给她,让她照单全收?你年纪还比她大几个月呢,你咋就知道,这几个月里,洪霞就遇不上比你那位更好的良人?”   大家都默默听着,前面还觉得李浪漫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她最后一句话一落地,所有人齐齐改观,觉得她太理想化。   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林淑淑的对象,那是三十岁女人择偶的天花板。   能伸手够到的,都是少之又少的凤毛麟角。   这么短的时间,洪霞能找个与之比肩的,都是祖坟上冒青烟。谈何超越? 第六章 瞒不住了   “漫漫,快坐下!淑淑说得对,你这脾气咋还和高中时一样,说急眼就急眼。大家就是跟洪霞开个玩笑。”   “就是就是。来,先吃菜。果汁呢?洪霞,你给漫漫倒上!”   “倒什么果汁,倒红酒!漫漫,你快跟淑淑喝一个,大家都这么久没见了。”   “漫漫,洪霞,大家真没恶意。别玻璃心哈。喝酒喝酒!”   众人纷纷打圆场。   李浪漫闷闷地坐下,刚才还慷慨陈词怼绿茶的她,因为得不到大家的支持,反倒显得像是她不懂事,小家子气,说错了话似的。   洪霞也颇后悔,自己刚才真不应该乱引导话题的。   唯有林淑淑,举着个空酒杯,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把杯口对着李浪漫,唇边勾出挑衅的笑。   无奈,李浪漫只得端起面前的半杯红酒,虚情假意地抿了一口。   “不算不算!漫漫,你这杯子里养鱼呢?”林淑淑不接受敷衍,一把抬起李浪漫的手,让众人看她手里的酒杯。   “干咯干咯!”   “难得高兴。”   “就是,干了吧!刚淑淑都干了。”   多人劝酒。   李浪漫一口菜没吃,空腹不想闷,加上她素来一沾酒就脸红,跟猴屁股似的。   那一脸的兰蔻菁纯气垫不都白擦了么?   “要不这样,我先喝半杯,意思一下?”   “意思意思,漫漫,你什么意思?”林淑淑半真半假,酒桌之词张口就来,“想当年毕业聚会上,你也是能对瓶吹的!怎么现在结婚了,出来老公不让喝啊?”   “不是……我就是有点过敏。”李浪漫随便找了个借口。   “红酒,又不是白酒!”林淑淑大惊小怪地拎起地上的酒瓶假意看了一眼,“这酒度数特别低。漫漫,咱都多久没见面了,你不给我面子是不?”   李浪漫心想,你林淑淑在我这就没有没面子。   但碍于不想扫大家的兴,她还是勉强又抿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被林淑淑逮着了缝隙,强行帮她将酒杯底一扶!   大半杯的红酒就这么劈头盖脸地往浪漫的脸上扑去!   有的酒顺势呛进了她的喉咙,那些来不及百川入海的,都沿着李浪漫的嘴角、鼻翼、脖颈,齐刷刷地流了下来。   淌了她大半身!   偏李浪漫爱美,今天特意穿了件VERSACE的白色连衣裙。   这雪地红梅的,染得那叫一个漂亮!   “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淑淑假意手忙脚乱地赶紧抽桌上的面纸给浪漫擦,“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洪霞看不下去了,直接夺过桌上的整盒面纸,边替浪漫擦,边埋怨林淑淑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倒是看着点啊!倒得漫漫一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林淑淑要是现在还不赔礼道歉,确实说不过去。   擦了半天,李浪漫胸前还是一片殷红,就跟刚被人打了一拳,流了一滩鼻血似的。   她起身去洗手间处理,虽然用水擦过之后,红酒的颜色比先前淡了许多,但面积实在太大,就这么走出去的话,马路上还是有碍观瞻的。   无奈,浪漫只得拨通了吴琼的电话。   “喂,老公,我衣服脏了。你快给我送一套过来换。我在那个……宝燕1号。对对,就是静安寺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比起让吴琼“丑媳妇见公婆”,李浪漫更无法忍受,像暮光之城里的吸血鬼一样,胸前挂着噬人的“鲜血”,暴露在万千目光里。   一听说浪漫的老公要来,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都不在红酒上了,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漫漫,你老公真要过来?”   “都这个点儿了,他怎么过来?楼下车位早满了。”   “不行就叫车。他多久到?赶紧让服务员再加一个座位。”   “你定位发给他了吗?是静安寺店噢,导航别导错了。”   面对大家的关心,李浪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她才微微鼓起勇气道:“我老公……他骑电瓶车过来。”   电瓶车?!   现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无法言说的窃笑。   现在除了送快递的和送外卖的,年轻人谁还使用这种交通工具?   这李浪漫遮遮掩掩了许久的神秘老公,究竟是何许人也?   林淑淑心内也是一阵暗爽。   刚才她还为毁了李浪漫的VERSACE而心有惴惴,现一听说她老公骑电瓶车?立马痛快了。   别衣服也是假的吧?   打肿脸充胖子。活该她。   众人继续一边继续把酒言欢,一边翘首期盼着待会儿瞻仰李浪漫的老公。   洪霞比李浪漫还心虚,悄悄溜下楼,在前门想堵吴琼。   只要在这把他给截住,他就没有必须上去的理由。衣服洪霞拎上去就行。   可惜,大堂里闹哄哄的,加上洪霞有些心不在焉。   她走了个神儿的功夫,停好电瓶车的吴琼就跟她擦肩而过了。   不怪她眼神不尖,实在是吴琼长得太普通,辨识度低。   当吴琼穿着T恤短裤人字拖,推开包厢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就是李浪漫的老公。   大家有说有笑,有的以为他是跑错堂了,有的甚至误认为是厨师过来敬酒。   直到吴琼把一只RIMOWA的飞机箱,默默推到李浪漫身旁。   大家才惊觉!   武大郎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李浪漫一见吴琼,气更不打一处来。   好歹今天是她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   这么多同学,说难听点,今天聚完,这辈子以后见不见还不知道呢?   他吴琼就算是充门面,换身衣服再过来,又能耽误多少?   “我这不怕你急么。”吴琼直接把飞机箱躺平在椅子上。   “我让你送衣服,你拉个箱子来干嘛?”   李浪漫也不管众人在场,一肚子的没好气。   她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忒闹心。   吴琼心平气和地打开密码锁,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不知道你想换哪套,怕拿错了你又怪我。索性就用箱子多装了几件,送来你自己挑。”   “哟,漫漫,家教够严的哈。”管非阴阳怪气。   林淑淑则得意洋洋。   果然!   她就知道大美女结婚这么低调,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原来是老公拿不出手,她不藏着掖着,又能怎么办呢?   陆熠鸣瞥了眼吴琼,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迅速低下了头。   他一直好奇,漫漫撇开自己急匆匆地就这么嫁了,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一见了面,他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犯恶心。   也就几年不见,李浪漫这都什么恶趣味啊?   嫁这么个人,显得他这个前男友,档次也一起低了下去。   有辱斯文。 第七章 低调炫富   李浪漫就那么不尴不尬地站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觉得自己真傻,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让吴琼叫个闪送得了。   非得让他亲自跑一趟,逼着妖怪现了原形。   当场最得意的就是林淑淑,她和李浪漫长达十年的战役,终于在吴琼出现的那一刻,画上了完满的句号。   从此以后,她俩之间,再无输赢。   因为已不在一个重量级。   抱着强烈的优越感,林淑淑指着吴琼掀开的RIMOWA,笑问道:“漫漫,你这飞机箱,我也有只一模一样的。我在日本买的,七千多,你这个多少钱?”   李浪漫一愣,她真是服了林淑淑了,这时候居然能如此自然地打开购物话题。   一旁的吴琼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衣着靓丽的林淑淑肯定是看自己穿着普通,变着法儿地刺探李浪漫的这个箱子是不是A货。   这种事他遇得多了。   何况常年在江湖上混,人妖神佛鬼,他搭个脉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   李浪漫对着一箱子的衣服,有点焦头烂额,于是随口答道:“忘了。不过不便宜。”   林淑淑见李浪漫报不出价格,心底更确定了她的婚姻,就是场挥泪大甩卖。   美女混的这份儿上,也是凄惨。   林淑淑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微笑,抱着胳膊看戏一样,看李浪漫狼狈地挑衣服。   这时,吴琼开口了。   “漫漫,这箱子,是我陪你去家旁边的伊势丹买的,8999。不免税。因为第二天急着去马尔代夫,就买了。”   此话一出,信息量巨大。   在场的,懂事的,都开始咂摸味儿了。   家旁边?伊势丹?   上海只有一家伊势丹,在梅龙镇,位于南京西路。   8999,不免税?   乖乖。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在国内不免税买奢侈品吗?   海淘、代购,不香吗?   哦,对,是因为时间急。急着去马尔代夫。   吴琼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立刻激起了大家对他第一印象的怀疑。   连刚放下戒心的林淑淑也紧张起来,她的感觉就像刚轻松走出考场,突然想起,试卷背面好像还有一页没做?   这时,几个女同学见李浪漫手忙脚乱的,于是纷纷围过来帮忙。   吴琼走得急,箱子里的衣服都缠在一起了。   女生们帮李浪漫一件一件地理开,平铺在一旁的沙发上。   衣服铺开了,大家才看清。   好家伙,这一箱子的衣服,不是Maxmara,就是AlexanderMcQueen,还有两件Marisfrolg、LACOSTE混杂其间,沙发上最差的那条连衣裙,也是Scofield。   这是啥家庭啊?   家里有矿啊?   要说同学聚会上穿的好,其实不算什么。   谁都知道这种场合就跟大阅兵似的,一定要拿出最高精尖的武器装备。   不把家里最值钱最舍不得穿的服饰往身上招呼,都对不起购物付款时咬碎的牙齿。   可,李浪漫呢?   这一箱子衣物,吴琼这么短时间内,随手抓了送来,足以说明,这就是人平时的生活水准。   林淑淑脸有点绿,偏偏管非那小子还想着为自己的女神扳回排面。   “漫漫老公是吧?楼下电瓶车给停吗?保安没拦你?”他高声说道。   吴琼一愣,有点体会到李浪漫为什么今天出门前冲他发那么大火了。   这里各个来者不善。   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千人前面,这同学聚会和同学聚会也是不一样的。   吴琼理解的同学聚会,就是几个睡在上铺的兄弟,聚在一起喝喝大酒,吹吹牛逼,聊聊往事,吼几句“朋友一生一起走”。   完了以后,大家再一起去澡堂泡个澡,追忆一下似水年华,结束。   怎么这是?   李浪漫的同学咋都这么……不纯粹呢?   好在,吴琼最惯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见他轻松一笑,答道:“这家店我和漫漫老来了,我们家就住这附近,骑电瓶车五分钟。楼下保安,熟!这不,我就上来几分钟的功夫,他非得帮我把电瓶提过去充电!我说不用,哥们儿还不乐意。”   吴琼话音刚落,所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   李浪漫确实家里有矿。   宝燕1号,静安寺店,什么地段?   南京西路路口,原来老上海百乐门歌舞厅的所在地,可谓寸土寸金。   骑车五分钟?   按两分钟一公里算,漫漫家也就离静安寺两三公里,这还不算上堵车和等红灯的时间。   再粘上点线索,刚吴琼又说他们家住在伊势丹附近,按这附近的地形推断,李浪漫很有可能就住在金宇澄小说繁花里提到的24路电车摇过的西康路上。   人不可貌相。   陆熠鸣重新从头到脚审视了吴琼一遍,鼻子里哼出一股热气,哼,暴发户。   夺妻之恨,他就不想平。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对浪漫俩口子开问道:“你们家住这附近?那房价肯定不便宜吧?这地段,富人区啊。”   李浪漫纠结衣服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因为发问的同学以前就和她坐前后桌,所以她也没多想,回道:“啥富人区啊,我婆婆以前的老房子,破的来要死。路上楼下还吵,七十二家房客一样的。”   同学点了点头:“你老公是本地人?”   吴琼说“是”。   林淑淑一听说这,也估摸出李浪漫应该是委身嫁了地头蛇。哼,你不是高傲吗?再高傲还不是个外地人!得找个本地老公帮衬。   李浪漫的个人条件是不错,盘靓条顺,学历985。   但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多得像货架上的可乐,喝都喝不完。   攀不上有钱人,找个本地人,应该是大龄女李浪漫对生活最后的妥协。   “你老公做什么工作的?”   林淑淑故意问。   一看吴琼那副打扮,也不像有文化的样子。   有钱人装穷容易,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装也装不出来。   她今天誓要把吴琼的底子给揭个干净。   “我啊?”吴琼看着林淑淑的眼睛回答,“一家小公司的应收。”   “应收?”林淑淑就差没捂嘴笑了。   应收,不就是催债的嘛。   古代叫,讨债鬼。   “那敢情好。”林淑淑连装都懒得再装,直接拉过自己的男友,显摆道,“我男朋友开了家金融公司,以后要是有‘应收’业务,就交给你们公司做吧。给你增加点业绩。”   金融才俊被强行拉过来充门面,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   吴琼拧眉仔细盯着林淑淑的男朋友看了一眼,竭力辨认,最后突然猝不及防地问出一句:“你是叫……卢俊吧?”   “怎么?你们认识?”   这回轮到林淑淑不开心了,她男友这么高大上,怎么会认识吴琼这样的三教九流?不合适啊。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祝大家开心愉快。   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请点“加入书架”, 第八章 文明要账   “我们……认识?”   卢俊这种所谓的“精英”,很擅长包装自己,表现得也比较大方。   虽然他心底已经将穿着简陋的吴琼鄙视进了十八层地狱,但仍摆出一副众生平等的样儿,微笑着主动伸出手。   林淑淑在一旁看着,也有些懵圈儿,你俩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但她转念一想,这有什么,自己男朋友能量大,迷妹迷弟多也正常。   就好像大家都认识天王刘德华,但刘德华能准确叫出每一个粉丝的名字吗?   吴琼能叫出名字又怎么样?   摆明了卢俊对他压根没印象。   吴琼也顾不得李浪漫的衣服了,他屏息凝神,仔细盯着卢俊那张英俊的脸辨认……   一秒、两秒、三秒。   吴琼突然低下了头!   他低头,是为了拉开自己随身斜挎着的那只皮包的拉链,然后闷声不响地开始从里面翻找什么东西。   吴琼全神贯注的样子,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背包上。   这是一只黑色的斜跨背包,肩带和包的边缘都已磨损得毛毛糙糙,一看就是用了很久。   最雷人的,是吴琼挎的包的牌子,“八匹狼”。   这牌子在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2的开头,就被舒淇狠狠diss过!   大写的土气。   吴琼这只土狗刨了半天,终于从包里刨出一张皱皱巴巴黑白打印的A4纸。   他打开纸,隔得老远,林淑淑都瞥见,纸上图文并茂,似乎是人的大头照配着简介,格式很像公安机关发布的通缉令。   “卢俊?呦呦贷的副总?”   吴琼比对着纸上的照片,问道。   卢俊更奇怪了!   他这样的人,刚才酒桌上充充大头还行,所谓的金融才俊,也就蒙一蒙不懂行的人。   呦呦贷,是他和朋友合伙开的一家小公司,才A轮,一般很少有人知道。   又不是蚂蚁金服。   “是、是啊!”他很奇怪。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群英会?   “广东佛山人?1985年出生?公司地址是杨高南路XXX号……”吴琼照着A4纸,念出了卢俊公司的详细位置。   “这……是的。”   卢俊听完,还真有些慌了。   今天这是碰上查户口了?   吴琼倒是淡定,他烟瘾犯了,随手桌上抽了根牙签咬在嘴里,气质上更像“街溜子”。   “你好!我是高桥物业公司雇的应收吴琼。”吴琼伸出手,“你租的写字楼,一个月的租金是63500,你一共欠高桥6个月的房租,还有18个月的物业费,共计:39万。这钱该交了吧?”   卢俊听了心里一沉,吴琼手上那张纸,真是比通缉令还厉害!   把他的老底给兜得明明白白。   整个包厢里的空气,立刻如凝固住了一般。大家各个屏息凝神,内心却都在强烈翻滚。   怎么个意思?   这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卢俊,竟然是个“老赖”?   他那一口洋气的港普,是因为是……佛山人?   卢俊很尴尬,但他仍嘴硬道:“我们和高桥物业之间有纠纷,所以这个钱才一直拖着没交的。”   “我知道。”吴琼抢白,“不就是去年你们坏了个灯泡,物业维修时不小心剪断了电路,让你们停业仨小时嘛。”   “是啊,我们做金融的。仨小时,你知道损失多少吗?”卢俊理直气壮地昂起头。   吴琼愣了愣,抽出嘴里的牙签,笑道:“卢总,您别和我这开玩笑了。还金融?呦呦贷就是个小额借贷公司。根据你们公司的财务情况,一个月的营收都不超过500万,还要扣税和运营成本。停业仨小时,撑死损失两三万。物业公司说了,这责任他们担,三万块给你免了,你补他们36万就行!”   卢俊的耍滑之路,被吴琼堵得死死的。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撇头看了看肺都被气炸了的林淑淑,无奈说道:“行,下周一我让财务把钱给他们转过去。”   吴琼不依不饶:“别啊!干嘛周一。你现在就打电话让财务转钱,等钱到账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否则找你一趟不容易,我也只能一直跟着了。”   这时,林淑淑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怒气冲冲地对旁边还在整理衣服的李浪漫,说道:“漫漫,大家都是同学!你倒是管管你家这位!都说了是因为有纠纷,钱才拖着的。现在卢俊已经承诺周一还了,他怎么还跟个狗屁膏药似的黏着我们?!没听说过,追债追到老婆同学聚会上来的。”   说完,林淑淑还冲吴琼飞了个白眼儿!   李浪漫也觉得,这吴琼你平时追债就追债,怎么能跑到我的聚会上来开展工作呢?   他那套工作逻辑,浪漫也是知道的——文明催债,但就是耗时耗力耗费脸皮。   “吴琼,差不多得了。人家已经知道了。”李浪漫很小声地从后面杵了杵吴琼的胳膊。   吴琼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盯着卢俊的眼睛不容商榷地说道:“要么,你现在让财务转钱;要么,我让我老婆在同学群里每天提醒你女朋友一次!再不行,咱还能上法院嘛,反正现在人也找着了。呐,正好,高桥物业给你的律师函也在我包里,我拿出来你先带回去。”   卢俊一听,是真慌。   这又是要跟梢,又是律师函的,确实吃不消。   无奈之下,卢俊带着不忿的心情,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公司财务打了电话:“喂,小王,高桥物业的房租和物业费,你现在就给转过去!一共36万!……什么高总说不让交?我说话不管用是不是?我现在让你立刻马上交!五分钟之内钱不到账,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挂了电话,卢俊的脸像下了厚厚的一层霜。   他本就不情愿陪林淑淑来参加什么破同学聚会,拿他当件首饰一样展示炫耀。   这下倒好,还赔进去一笔钱!   公司最近本就周转不灵,这笔钱一放出去,后面好多麻烦等着他呢。   卢俊气哼哼地拎起西装外套,也顾不得之前营造的斯文高端形象,径直摔门而去!   “叮!”地一声!   同时,高桥物业的人给吴琼发来微信:说呦呦贷钱已到账。   吴琼兴奋地把手机举给李浪漫看,兴高采烈地说:“老婆,我就说你旺我吧!36万!我提成10%,跑跑腿儿,三万六进账。之前我为找这'卢总',费了老劲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座各位都是我的贵人,今儿全场的消费,我来买单!”   一听说不用AA制,全场的消费由吴公子买单,好多同学松快了不少。   都是林淑淑,非要讲排场,订这么贵一个地儿,也不管同学们消不消费得起。   虽说一个人摊500元,但对很多月入刚过万,家里还有房贷车贷的同学来说,都是打肿了脸充胖子,硬着头皮出的这钱。 第九章 兄弟发小   闹了这么一出,这饭林淑淑是再没心情吃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拎着包灰溜溜地走了。   正好浪漫去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瞥见林淑淑的背影,还白目地问了一句:“她怎么走了啊?”   不得不说,林淑淑走后,同学聚会上的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   大家卸下了负担和防备,坐在一起叙叙旧,随便聊聊日常话题,逐渐找回了些以前的感觉。   除了陆熠鸣一言不发,卯足劲儿地和同学拼酒。   吴琼也看出来了,不是浪漫所有的同学都奇葩,而是林淑淑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如果这样的人多了,社会风气都会被带坏。   吃过饭,吴琼把RIMOWA放在电瓶车踏板上,又让浪漫跨坐在后座,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准备离开。   “浪漫、吴琼,你们慢点儿。”   “漫漫,咱下回微信上约噢!~”   “好的好的!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拜拜拜拜!路上慢点!”   在众人的瞩目下,吴琼转了把把手,“呲溜”一下,就带着浪漫消失在路口尽头……   洪霞望着“小电驴”消失的背影,内心极其矛盾。   这吴琼看起来,对浪漫是不错,为人处世也看得出不怂不亢是条汉子。   可就是这外形……   吴琼刚载着浪漫走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黑摩的~   洪霞轻轻摇了摇头:算了!自己这条单身狗,还闲操心人两口子,漫漫的脾气她知道,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   她要跟吴琼过得不好,早喊打喊杀地要离婚了。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下午。   浪漫美美地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五点。   她趿着拖鞋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吴琼居然不去做饭,仍动也不动地继续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我饿。”李浪漫又喊了一遍。   “知道了。”吴琼口头答应,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漫漫有些生气,心里那个等价交换的逻辑又开始作祟。   你说这嫁人图什么?   攀有钱人,当然就是图人家财万贯;   嫁给潜力股,搏的就是日后人飞黄腾达;   嫁给帅哥,摆明了馋人家身子;   嫁给经济适用男,那也就等于基本认命了,现世安稳就行。   可她嫁给吴琼呢,图啥?   图他岁数大?图他不洗澡?   还不就是图一个吴琼对她千依百顺。   现在她饿了,吴琼居然还无动于衷地打游戏?要造反。   李浪漫去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故意把冰箱门摔得“砰啪”响。   吴琼抬起眼,会意,连忙解释:“我约了几个哥们儿,晚上有一局,街边撸串儿,说好的六点,你跟我一起去吧。”   李浪漫在吴琼身边坐下,随手撕下酸奶盖儿,递过去:“你哥们儿聚会,我去干什么呀?”   吴琼懂事地接过来,舔了舔:“他俩是我发小儿,都说想拜会嫂子。”   自从结了婚,这活儿基本上就是他的,浪漫挖酸奶,他舔盖儿。   技术非常娴熟。   “我就不去了,晚上吃烧烤容易胖。”浪漫把白皙纤长的小腿搁在茶几上,捞起电视遥控器摁了下。   吴琼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凑过去好言相求道:“老婆,给个面子。你说,今儿这局,你这大嫂要不露个面,这队伍以后让我怎么带?肯定会被他们嘲讽死。我那俩发小早说了,大嫂太漂亮,是我金屋藏娇,防他们跟防贼似的。”   浪漫就经不住别人夸她漂亮,一撇头:“真的?!”   “真的!”吴琼的表情很中肯,“我们约的那家烧烤不错的,还有生蚝。要不咱换衣服走着?”   李浪漫将信将疑地看了吴琼一眼,放下手里的酸奶,起身去换衣服。   她确实饿了,中午聚会光顾聊天,一点没吃饱。   浪漫换了一条桑蚕丝连衣裙,踩着VALENTINO的铆钉鞋,跟吴琼下楼。   “咱们不会又骑电瓶车去吧?”   她现在对电瓶车都有阴影了。   “不骑。”吴琼接过浪漫肩上的channel链条包,直接挂在自己脖子上。   浪漫松了口气。   然后,吴琼说道:“我们走着去!”   哐当!   浪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VALENTINO,又望了望冒烟的马路,一阵眩晕。   “不远,真的。穿过三条马路,就到了。”吴琼解释。   李浪漫转身、调头:“我不去了。家里有泡面。”   吴琼赶忙拉住她,继续哄骗:“你看你妆画这么漂亮,不去多可惜啊。你要是怕走路累,来,我背你!”   说着,吴琼就半蹲下身子,背对着李浪漫。   李浪漫哭笑不得,说了句“算了算了”,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吴琼往目的地走。   三条马路,对于穿人字拖的吴琼来说,就跟下楼取了趟快递差不多。   但对于踩着8公分细高跟的李浪漫,还真有点挑战。   所以一到地方,浪漫直接一屁股坐下,大喊着“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然后便气喘吁吁地嚷嚷让吴琼给她捏捏腿。   吴琼胸前挂着channel,好脾气地蹲下照做了。   如此和谐的画面,却把对面两个正用起子起啤酒的壮汉给震懵圈了!   其中一个颤颤巍巍地问道:“我是不是眼花?蹲着的那个,是咱们……老大?”   另一个则战战兢兢地答道:“应该……是吧。看那人字拖上的包浆,有点像。”   等人直起身,看清了脸,果然是吴琼!   两个汉子立马拍桌子打板凳,振聋发聩地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大,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李浪漫被对面两个夸张的人笑得莫名其妙。   人以群分。   她指着其中一个胡子拉渣的粗野壮汉,问吴琼:“这就是你发小?”   吴琼委屈地点了点头:“嗯。两个都是。”   吴琼介绍:头发长长,胡子拉渣的那个,叫孟飞;另一个嘛……   待他们不笑了,李浪漫才看清,对面两个男的,除了那个粗野大汉,另一个五官其实挺清秀的,白面书生,笑完戴上搁在桌子上的眼镜,看起来更斯文了!   加上矮子里面拔将军,三个人里面就属他衣品最好,恍惚间,李浪漫觉得自己挖到宝!   “他叫关君。取关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不用吴琼介绍,挪不开眼的李浪漫自然而然地接道。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人品的高下,就在于对于美好事物的态度。   虽然李浪漫对吴琼的外表是一百个不满意,但既然结了婚,她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的。   帅哥嘛,看看又不花钱。   至于其他,不是李浪漫这个人7可以觊觎的。她懂。   “你有女朋友么?”浪漫张口便问。   面对嫂子的“急不可耐”,孟飞和关君相觑了一眼,然后关君尴尬地如实作答:“还没有。”   “太好了!”李浪漫狠狠一拍桌子!满脸喜悦。   就她这一惊一乍的,孟飞和关君已经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位大嫂美则美矣,脑子这个好东西,她没有。   吴琼正埋头给李浪漫倒饮料,李浪漫兴高采烈地杵了他一下,饮料差点没撒出来!   她还在那拍板:“就他就他!!就他了。介绍给洪霞!我闺蜜!” 第十章 尴尬的人   “先……吃饭吧。”   吴琼无奈地翻开菜单,先点了一打生蚝。   一打生蚝也没能堵住自己老婆的嘴。   整顿饭,李浪漫就只一件事——就是可着关君查户口式的问东问西,还时不时地露出老姨母式的蜜汁微笑。   偶遇了一个单身帅哥而已,她竟连自己闺蜜和他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把全桌人,包括吴琼在内,都整挺尴尬。   但李浪漫无所谓,她今天在同学聚会上看到洪霞被人挤兑,便铁了心地要给她找男友。赌着气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吴琼的电话响了,终于把关君从水深火热里给解救出来了!   吴琼接起来,便是:“嗯嗯,在呢,都在呢!对,老地方。”   “怎么?还要来人?”   他刚挂电话,李浪漫就问。   吴琼点了点头:“还有一发小,江日落。”   李浪漫吐了吐舌,搛起一块生蚝,学着我的叔叔于勒里的贵妇样,文雅地吃:用一方小巧的餐巾纸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桑蚕丝连衣裙,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垃圾桶里…   正当她尽情享受蚝情带来的快乐之时,只见一个黑瘦的年轻人突然就杵在了他们桌子前面!   这是……另一个发小?   李浪漫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这人踩风火轮来的?这么快。   她还没来的及看清来人的长相,就见那个黑影,从腰包里掏出几沓红艳艳的票子,劈头盖脸往吴琼面前一甩!然后高声说了句:“还你,走了!”便又无影无踪地消失在饭店门口…   吴琼不言不语地埋头捡钱。   李浪漫“啪”地一扣筷子,立马不乐意!   她气红了脸,指着“黑旋风”消失的背影,诘问吴琼道:“这就是你发小儿?当初他跟你借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德性?!”   李浪漫小脸红红的,柳眉倒竖,更具妩媚泼辣的风情!   她老公再不好,那也是她老公,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欺侮!   吴琼开口欲解释,关君和孟飞先替他解围起来。   “嫂子,喝口饮料,消消气。”   “嫂子,吃蚝,吃蚝!再不吃凉了。”   碰上这情况,李浪漫要是再吃点下去,那她就不是“不高兴”了,而是“没头脑”。   “你给我说说,这厮谁啊?!这才几万块钱,就敢照你头脸往下摔?”李浪漫不依不饶,“你给我买双鞋都不止怎么多!”   李浪漫摆明了是说气话,偏遇上孟飞这么个不开眼的,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嫂子,什么鞋这么贵要五万块钱?”   吴琼赶紧拿眼珠子瞪他:“闭嘴,吃你的牛板筋!”   关君看了看情势,觉得还是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不然兜回去的话,他又得接受李浪漫各种的灵魂拷问,比如“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于是,关君瞟了眼吴琼,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今天吃烧烤,你咋不叫日落?”   日落,江日落。   李浪漫记下了,这个嚣张跋扈,敢冲她老公摔钱的乌龟王八蛋,叫江日落!   吴琼低着头,把钱收好,无奈道:“我这不是不敢叫他嘛,我怕他以为我是追着他还钱。”   关君点了点头,觉得老大的思量很有道理。   然后吴琼反问他:“那你们怎么也没叫他?”   关君解释:“这不是日落他刚和谈了五年的女朋友掰了嘛~老大你这花好月圆的,我怕刺激到他,就没叫。”   吴琼若有所思:“这样。”他转头又问孟飞:“那你呢?你为啥不叫?”   孟飞响亮地先嗦了嗦戳牛板筋的签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忘了。”   等待他的,只有吴琼和关君的一顿暴锤!   见李浪漫既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聊天了,关君怕老大回去跪榴莲,便率先主动解释起来:“嫂子,您千万别和日落计较。他就这么个人,以后日子处长了,你就知道了,是个好人。”   “是啊。”孟飞猛点头,接道,“这世上若是日落不是好人,那就没好人了。他就是命苦了点。”   “怎么说?”李浪漫冷冷地问。   命苦的好人?   从古至今太多了。   她不相信,拼卖惨,这个江日落的故事能在上下五千年了里脱颖而出排上榜。   关君和孟飞对视了一眼,又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吴琼的意见,最后还是关君缓缓开口道:“嫂子,我们四个人是发小,一个弄堂里光P故一起长大的。卢湾区改造拆迁的时候,我们每家都分了几套房,日落他们家也分了。”   拆迁户?土包子!又是一个吴琼。李浪漫内心鄙夷。   “可后来,他被女朋友绿就不谈了,创业也不顺利,房子抵出去,到今天都没收回来。有段时间,他只能借债度日。可他这人有一点好,就是借了钱,哪怕卖血卖肾都会还,所以……我们大家都愿意帮他。”   李浪漫听完,江日落的这个故事比惨不仅没上榜,压根就是俗套的落魄书生模板。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没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你押什么万贯家财?   千里送人头。   这的确是命。苦命。   穷命未必苦,因为穷人只要没见过富贵,安贫乐道也是一种自在。   但一旦过过了好日子,再往节衣缩食的苦日子里过,那就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这江日落,算他倒霉。   但他倒霉归他倒霉,凭啥拿吴琼出气?李浪漫横竖咽不下这口气。   一顿饭默默吃完,李浪漫也没心情继续张罗闺蜜的婚事了,她把洪霞的微信强行推送给关君,便挽着吴琼的手回家了。   一路上,她怎么忍也忍不住,还是张口揶揄起老公的这位发小儿:“都说借钱的是大爷,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当初他找你借钱的时候,是不是好话说尽、奴颜婢膝的?好嘛,这还钱的时候,腰杆儿挺得笔笔硬,耀武扬威地给谁看!这应了那句话,这年头,杨白劳狠!”   吴琼没吱声,拧眉耐性听李浪漫叨叨,但他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   终于等到了家,吴琼关上门。   他才掏出包里的几沓钱,丢在茶几上,对李浪漫道:“数数?”   李浪漫手碰江日落碰过的钱,她都嫌脏,于是用眼神隔空瞄了瞄,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道:“数什么数?孟飞不都说了,不就五万块钱吗?”   “可我只借了他三万。”   半晌,吴琼盯着李浪漫的眼睛道。 第十一章 躺着的8   “三万?五万?”   如果李浪漫此刻人在麻将桌,那她肯定是想胡牌。   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俩数字儿。   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   她嘟起小嘴,对吴琼横眉竖目道:“好啊!长本事了!学会放高利贷了?”   “……”   吴琼看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最高法最近刚将民间借贷利率的司法保护上线调整为15.4%……”李浪漫继续自我陶醉式地自作聪明。   吴琼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是不是但凡自己老婆要有点智商,也不至于一年不到就闪婚嫁给了自己?   李浪漫的择偶观,是智商自测的晴雨表。   “我能干那事儿吗?”他否认。   “怎么不能。”   李浪漫先入为主地认为,吴琼的职业应收=讨债公司,追债的≈高利贷。   完美。   吴琼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边替浪漫解凉鞋的鞋带,边耐心辩解着:“别说日落是我兄弟,就是普通朋友,我也不能干那事儿啊!”   浪漫望着茶几上的钱,将信将疑。   吴琼拍了拍她的小腿,提醒她换脚:“我借钱就一个原则——借嫖不借赌,救急不救穷。”   “这好像是两个原则。”   “嗯。”   吴琼不抬杠,默默把鞋子收进鞋柜,然后自己独自径直去了房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浪漫愣愣的,光着脚丫在换鞋凳上坐了许久,半晌没回过神儿。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吴琼是不是犯贱?   江日落都那么对他了,他居然还向着他说话?自己的好心,却成了狗咬吕洞宾,无人领情。   浪漫摇了摇头,也罢,不管他吴琼的事!   操那么多心干嘛?   女人想要活得好,就得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   待浪漫美美地洗了澡出来,拿一条粉毛巾反复揉搓着一侧的头发,想起洪霞的事,随口问吴琼道:“欸,我说,你觉得把洪霞介绍给关君,这事儿能成么?”   吴琼正为江日落多还钱的事忧心,回答多少就显得有些敷衍,他道:“你不微信都推了么?接下来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呗。”   李浪漫不甘心。   狠话她已经在同学会上撂下了,说洪霞一定能找一个比金融男更优质的男盆友。   虽然后来金融男被吴琼戳穿了就是个老赖,但好歹人家皮相摆在那里,样貌齐全。   洪霞要找,就找个好的。   找男人这事儿,谈什么“闷声发大财”,都是扯淡。   李浪漫自己就吃了这个“亏”。   要找,就找个从外到里都风光的!   反正男人都好色、都薄情、都自私、都懒惰,那不如找个帅的,至少以后日子不如意的时候,那张脸还是赏心悦目的。   ”你好好回答我。”   李浪漫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神仙水,对着自己脸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拍。   吴琼不得已,被迫盘腿坐直了身体,调侃道:“都说这女人上了年纪,就会爱上做媒。看你这积极样儿,难不成这做媒的快感,还能高过性生活?”   “去。没正形。”   浪漫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   需要别人的肯定,都是缘于不自信。   谁知吴琼却很惬意地倒了回去,嘴里漫悠悠地蹦出俩字儿:“没戏。”   李浪漫又炸。   她只要结果和预期不契合,就一定会炸。这是吴琼的总结。   “怎么就没戏了?你都没好好介绍,凭什么就说他俩没戏?”浪漫的声音高了八度,“一个是你发小儿,一个是我亲闺蜜,他俩凑成一对儿,不是皆大欢喜吗?以后不仅两家来往无障碍,要是生了孩子,这孩子也能在一起玩儿嘛!我说,你有闲心借钱给那个什么江日落,怎么就没点心思为关君的未来谋福祉?这都是好兄弟,一碗水你得端平啊!为个两万块操心了一晚上,要是洪霞能嫁给关君,那好处又岂止两万块,二十万都不止!”   吴琼醉了,他简直不明白,李浪漫是怎么能把给洪霞关君做媒这事儿和借钱给江日落给迁怒上的?还迁得如此地顺理成章。   但有一点,她说对了。   那就是吴琼确实为了那两万块钱,烦心了一晚上。   日落这人,吴琼知道,人是仗义人,就是太好面子。   他现在创业失败,内忧外患,过得很不容易。   但饶是这样,他仍觉得向吴琼他们借钱,就是矮了一截。   这两万块钱,就是用来垫脚的。   吴琼想告诉他,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大可不必如此,别说三万块了,就是三十万,吴琼也不会催他,更不可能要利息。   可,这口要怎么开?   “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浪漫有些恼吴琼的怠慢。   不得已,吴琼只得打开手机,帮老婆分析道:“你看这洪霞的微信名儿——‘你压到我腿毛了’,你觉得这是个正常的软萌妹子会取的名字吗?这一看,就是个老直女嘛。名字里暗搓搓开车,搞得自己好像很open很懂的样子,其实性经验,估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种外表豪放,内心单纯的女孩子其实最吃亏了!还不如绿茶对男人的胃口。”   浪漫听了,敷着面膜,半信半疑地点开洪霞的头像。   她从有微信开始,就给洪霞设置了备注,备注名是:霞宝。   果然!   这丫头怎么给自己娶这么个沙雕名儿?闹呢。   李浪漫立马语音过去:“霞,你那什么破微信名儿?赶紧给我改咯!通讯录里还有老师和领导,你就不怕上了年纪的人笑话你?”   洪霞秒回语音,那头还笑出了“咯咯咯”的鸡叫声:“上了年纪的人笑话?那不就是你么?”   李浪漫没空贫嘴,她正为对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赶紧给我改咯!立刻!马上!不然绝交。”   洪霞无奈,语音反问道:“那你给我想一个。”   李浪漫认真想了想,边嘴里咬字边打字回复:“就叫‘人间富贵花’吧。”   洪霞在手机那头彻底笑叉劈了,她道:“人间富贵花?我还‘花开富贵’呢!我妈叫这个名字倒是very可以!”   吴琼也附议:“就是,太土了。”   李浪漫回头就是一个瞪眼:“吴琼你还有脸说别人土?你好?微信名一个躺着的8!怎么?你还想躺着发啊?”   ∞?!   这怎么能是躺着的8呢?   吴琼突然特别有去学信网上查一下老婆985学历是真是假的冲动。   她真是九年义务教育,8年都还给老师了!   还躺着的8?   这明明就是数学符号“正无穷”嘛。   正合了吴琼的名讳。   他觉得这名字∞好!   新书有“脸”了, 第十二章 个性签名   李浪漫堂堂一个985硕士,不可能不认识正无穷这个符号。   她只是……懒得和吴琼探讨这些。   人和人的相遇,日后的行为模式,总是受到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的引领。   李浪漫觉得她应该规避和吴琼聊一切学术话题,甚至沾染文化气息的都不可以。   一开始,她只是怕触及吴琼的知识盲区,别搞得俩人都下不来台。   但后来她也想明白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江湖不就是如此?   夫妻也是江湖。   没有人会去和8岁孩童探讨海德格尔尤利西斯相对论,同样,她也没有必要去和吴琼探讨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也许吴琼觉得自己是正无穷∞,但在她眼里,他永远就是个躺着的8。   “还有,洪霞这个头像也不妥。”   吴琼凝视了洪霞的微信许久,幽幽地说道。   “有什么不妥?不就是‘不瘦二十斤不换头像’么?我朋友圈里好多女生都用这个。”   浪漫悠哉搓着护手霜,不以为意。   吴琼道:“可你现在不是在‘微信做媒’吗?关君又没见过洪霞,她的头像、微信名、个性签名,就是她能传递给男方的第一印象。还‘不瘦二十斤不换头像’?20斤,这女的是得有多彪,才能活活从身上抠下20斤肉来?”   浪漫手背搓手背地回过身:“嘿,我说吴琼,你是不是心里不愿意,故意搁这儿找茬呢!洪霞那是我亲闺蜜,同学聚会上你不也见过了吗?她就是脸有点婴儿肥,身上又不胖!论体重,她还比我轻三四斤呢。用这个头像,说不定人就是图一好玩儿。你事情怎么那么多?”   吴琼差一点儿就下意识地猛点头,他是不愿意!   关君是他发小儿,他贼了解,洪霞压根就不是他的菜。   唯自己老婆在这剃头挑子插头热,一厢情愿地意.淫。   “不是我事情多。媳妇儿,咱得讲理~我们传递给外界的任何一个信号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说明。尤其是头像这种重要信息,怎么能随便瞎搞呢?光从这头像,我就能推断,你闺蜜洪霞这人不成熟,过日子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吴琼实话实说。   微信头像确实能反应一个人的性格,比如:用自拍照的,多半有点小自恋;用风景照的人,多半成熟低调;用小动物图片的,多半温柔细腻;用卡通头像的,多半简单纯真;用情侣照的,爱撒狗粮;用十人以上合照做头像的,100%纯沙雕。   但浪漫为了维护闺蜜尊严,无论吴琼说得多有理,她都必须嘴硬到底。   “得得得!看把你能的,还研究上心理了?这事儿,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遛遛。下周末你必须再攒一局,你叫关君,我叫洪霞,让他俩见上面再说。”   “行~吧。”   吴琼勉强答应。   他知道,撼山易,撼他老婆的蠢主意难,不要做无畏的抵抗。   转眼周一。   这周,浪漫坐在办公室里,完全无心工作上的事,一门心思就盯着洪霞的微信研究。   研究完,她就开始对洪霞各种语音轰炸:   “你给我把头像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你是胖子还是怎的?”   “还有你这个个性签名咋回事?火星文?!你到底是想显小还是显老?现在00后谁还看得懂火星文?那都是咱们高中时QQ空间里玩剩下的。”   “看菿伱誐詪洎觉d摆炪袄特缦嘚姿势?来,你告诉我,这句怎么读?“”还有啊!你那个朋友圈内容!从下往上90°仰拍,晒鼻毛的那张,给我删了!”   洪霞是某互联网公司的原画师,一早上正为方案不通过而郁闷地不行,听了浪漫的这些语音,更郁闷了。   “漫漫,你能不能别跟我妈似的对我管手管脚?我这一早上已经够头大的了,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我们互联网行业,每天都是996,不像你们出版社,清闲出水来!”   洪霞跟李浪漫之间,说话不需要任何修辞。   浪漫知道她压力大心烦,但跟爱情比起来,工作算个P啊!   “我不管,你改不改?不改绝交。”   李浪漫就跟个动不动爱把离婚挂在嘴边的怨妇似的,一不顺心,就拿绝交来威胁洪霞。   洪霞都习惯了,谁家还没个小公举呢。   “那你说!怎么改?”她回语音请教道。   这一问,浪漫又懵了!   对哦,她只从吴琼那学到了发现问题的技巧,却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李浪漫虽然是美女,但她几乎都不发朋友圈。   她觉得,朋友圈就像是一个深渊,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发一条状态,刷一波存在感,你就得付出时间去和那些看客们互动。   最烦的,就是分组可见。   更别提,发照片还得给每一个毛孔修图。   浪漫有这空,做facial、做Spa、健身、shopping,干点啥不好?非得卯足了劲儿和那些空心心形过不去干啥?   朋友圈儿里有一万张美照,都不及下次见面,一个惊艳亮相来得有冲击感和说服力。   李浪漫甚至连个性签名都没有,果然是:这家伙很懒,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现在,这不是洪霞的情况特殊嘛。   无奈之下,李浪漫只好问知乎、问百度。就是不敢问吴琼。   不得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就朋友圈立人设这事儿,竟然真有鼻祖A姐,生生通过朋友圈外交,把两名网红变成了明星妻子。   但人家朋友圈的照片都是些网红地标打卡、泳池漂浮早餐、绿地高尔夫还有滑雪图。   洪霞这周末就要和关君见面,就算是现在买机票去拍,也来不及了。   浏览完所有网页,李浪漫觉得唯一能学的,大概也就是赶紧找条河,放生一盆泥鳅,攒点佛性和慧根了。   可是,这季节,上哪儿找泥鳅去?   浪漫苦思冥想了一圈儿,最后无奈地对洪霞说道:“亲,你把朋友圈清空吧,或者设个仅三天可见也行。”   朋友圈这段……umm~相信你们都看懂了。求评论,求互动, 第十三章 强行约饭   李浪漫刚叮嘱完洪霞,突然一个语音通话插了进来!   她点开,略迟疑了几秒,才不情愿地按了绿键。   “漫漫?我是淑淑,这两天有空吗?咱俩出来约个下午茶呗。”   是林淑淑。   李浪漫觉得自己和林淑淑不熟,而且一路走来,两个人的关系总有些说不上来的疙瘩。   于是,她本能地委拒道:“我白天要上班,可能没空。”   谁知林淑淑竟直接又把邀约往前推进了一步:“那要不咱们约晚饭?”   “晚上啊……”李浪漫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托辞,“晚上我要陪老公!”   吴琼,挡枪专用。   “嗨,这有啥?带你老公一块呗!都是老同学,又不多他一双筷子。”   林淑淑这几句话说得如此清新自然,就好像她们之间是八拜之交有通家之好一样。   她这招,忽悠忽悠一般人还行,但想含糊李浪漫,却不怎么容易。   浪漫是一个比较注重自我感受的人,她宁愿和朋友玩,也不愿和志不同道不合的同学玩儿。   因为朋友这个词,本来就是人的主观选择;而同学,那是老天发的,发到哪个是哪个,不允许你挑挑拣拣。   读书的时候没办法,既然毕业了,不是一路人,那就大家就各奔东西呗。   还能被学号绑一辈子?   林淑淑这套厚脸皮的强行热络法,适得其反。   “不了,谢谢。我老公社恐,不太喜欢出来。”   浪漫说完这句,明显感觉到林淑淑在电话那头,顿时连呼吸都有些不耐烦。   她自己硬要热脸贴冷屁股,贴不上,又成了“冷屁股”的不是。   只听她换了副阴阳怪气的口吻揶揄道:“哟!漫漫,你现在架子变大了嘛,是不是嫁进‘豪门’,就不愿意理人了啊?咱们可是一个高中的,以前连上厕所都一块去。你现在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倒像是我们上赶着非巴结你似的。得!既然你看不上我们,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不约就不约吧!我们高攀不起~”   不得不说,林淑淑这招激将法+道德绑架很管用。   李浪漫自尊心极强,林淑淑给她这“看不起人”的帽子一扣,她就有点坐不住了。   好吧,既然林淑淑要约就约吧,反正也只是大家在一起吃个饭,又不是就此绑定了以后过一辈子。   李浪漫努力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用大度掩饰自己的软弱。   林淑淑能主动给她打个语音也不容易,毕竟这事儿倒过来,李浪漫都未必放得下这个架子。   “淑淑,你别这么说。我就是……”李浪漫对自己前言百口莫辩,只得另起炉灶道,“这周末,我有个朋友聚会,约了洪霞、还有我老公的几个朋友,大家一起聚下,你要是愿意,就一起来呗。”   林淑淑一听,不用自己买单,就能蹭饭,立即喜不自胜:“行啊!几点?在哪儿?”   “几点还没定。”李浪漫照实说,“得凑他们的时间。但地方嘛,肯定不会太高级。我老公他们吃饭挺随便的,有时候路边摊也说不准。”   “啊?路边摊啊?”   隔着wifi,李浪漫都能听出林淑淑的嫌弃。   但她似乎又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来,说道:“也行吧。到时候你发我微信!”   李浪漫挂了语音好几分钟后,都还回不过神儿。   周末约饭?和林淑淑?   自己这是被套路了?   她不是不待见自己么,怎么上次同学聚会之后,又非要往自己这凑?   难不成,上次吴琼给了她个没脸,林淑淑要伺机报复?   想到这儿,李浪漫无耻地长吁出一口气,她抚了抚胸口:冲吴琼来的就好,冲吴琼来的就好……   晚上回到家。   浪漫把林淑淑周末也要来吃饭的事儿给说了,吴琼只是冷笑了两声,就端起桌上的盘子,转身去厨房洗碗。   浪漫听不懂他的笑声,于是也跟进了厨房,但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老公,你说这林淑淑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和我约饭了呢?是不是一个人在大城市里生活,太寂寞了?”   浪漫靠着水池子,拿起菜框里的一颗小番茄,边思索边吃了起来。   吴琼低头卖力地用海绵给盘子擦着洗洁精,不说话。   “她竟然能放下身段,主动给我打电话?这诚意,搞得我都害怕!老公,你说她图啥啊?”李浪漫伸手又是一个小番茄,“我一个出版社的小编辑,又不能给她帮啥忙,她犯不着跟我这么套近乎吧?不懂。”   李浪漫疑惑地摇了摇头。   吴琼细致地用水龙头里流出来的细流,把盘子冲干净,这才拿毛巾把手擦干净,开始逐个解答浪漫的疑问。   “你说这林淑淑找你是因为寂寞?”他反问。   “嗯。”浪漫点头。   这是一个在她看来比较合理的解释。   所有无聊的冲动,都来源于寂寞。比如吸烟,比如爱情。   “你和林淑淑同在这个城市也快十年了吧?”吴琼抬眼明示道。   李浪漫却还搁那掰手指算呢!   “恩,大学我读的林大,她读得林工大。那时候,我们偶尔放假回家的火车上还能碰到。后来,我继续读研,她留下找工作,大家几乎就不联系了。”   “那她,前面十年不寂寞,你俩聚了次会,她就寂寞了?”吴琼提示道。   李浪漫大脑一片空白。   吴琼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特别好笑。   李三岁。   这情商,绝对只有三岁,不能再多了。   之前吴琼和浪漫结婚,外人都觉得,浪漫图吴琼的钱财,吴琼图浪漫的美貌,大家各取所需。   这本没有错。   但吴琼心里也明白,要不是他老婆心思恪纯,还真不那么容易骗到手。   这林淑淑都做得这么直白了,李浪漫竟还猜不出她的动机。是有多白目。   无奈之下,吴琼只得直接戳破了真相。   “她不是因为你在出版社上班,才约的你。林淑淑那种女人,一看事业上就没什么追求。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处事看似八面玲珑,其实就跟开屏的孔雀没什么区别,纯粹为了吸引世人的眼光和异性的关注。”   吴琼推浪漫去客厅里坐下慢慢说。   “上次同学聚会,机缘巧合下,咱让她闹了个没脸。她竭力炫耀的金融男,结果是个不靠谱,活生生被打烂了脸。这就跟咱们强行将她这只正开屏的孔雀掰转过来,让观众看见了她五彩斑斓羽扇后的简陋屁.股。所以……”   “所以她要报复我们!”   李浪漫猛一拍大腿!   恍然大悟!   她猜的果然没错!   李浪漫紧张地抓牢吴琼的手,问:“老公,你说下次吃饭,她会不会带硫酸来?不对,说不定直接带把刀来!不不不,当街杀人太血腥了!呀!老公,你说她会不会对我们慢性投毒!比如在我们饮料里放点铊?”   吴琼听完,太阳穴生疼。   他拧眉用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仿佛他脑门儿上停了一只蚊子!   还铊?   李浪漫这大脑的构造真真是与众不同,这TM都怎么想出来的? 第十四章 优质资源   “不至于。”   吴琼明确告诉浪漫,挡人财路者死,夺人配偶者死,他们只是戳穿了林淑淑的虚荣伪装,最多就是背后被人啐两口,画个圈圈诅咒下。   而且这事儿换个角度,得亏吴琼迅速揭穿了金融男的真面目。   早发现,早治疗。   “那她图啥?”李浪漫傲慢地一撇嘴,“总不至于是贪图你的美色吧?你都长成这样了,除非资产赶超马云,不然林淑淑是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她真是毫不放弃一切打击自己老公的机会。   “我要单身,你看林淑淑对我感不感兴趣?”   吴琼一句话直接怼得李浪漫两眼发黑。   毕竟,吴琼凭借卢湾两套房,可是连李浪漫都拿下了的男人。   她要再强词夺理,那就有颠倒黑白之嫌。   “抢我老公?!”浪漫一拍桌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梁静茹?还张韶涵呢。”吴琼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林淑淑摆明了接近你,就是想挖一挖你身边有没有啥可利用的资源!说白了,就是想通过你,认识点优质对象。”   “可利用资源?优质对象?你是说……帅哥啊?”   她可算是有点明白过来了!   “也不一定是帅哥。”吴琼坐在沙发上,耐心地揽住浪漫的肩膀,“你喜欢帅哥,但有些女人很现实,她们只喜欢有钱人。”   “喜欢有钱人,那去找有钱人呗!她攀着我,难不成我还能帮她去劝那些有钱人啊?她之前不是钓着一个金融男了吗?虽然是伪的,但局面已经打开了,再接再厉呗!”   也许是李浪漫嫁吴琼嫁得太顺利了,她总以为一个能让她衣食无忧的老公是唾手可得的。   “圈子。圈子懂不懂?”   吴琼提到圈子,他实在不想再和李浪漫兜圈子了。   “林淑淑这样的女孩儿,姿色么,确实有几分。但就凭她那三分姿色,想打进有钱人的圈子,几乎不可能。有钱人又不傻,等价交换,林淑淑残存的美貌每天都在贬值,而土豪的资产却随着日积月累,不断增值。这就像剪刀差,林淑淑可能开局尚可,但也只是大家各取所需,发展到后面,她肯定会越来越不值钱,最终会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有钱人丢弃。”吴琼客观地评论。   “就她,还有三分姿色?”李浪漫关注的点一向奇怪,她忸怩地在吴琼怀里磨蹭了一下,问道,“那你说,我有几分姿色?”   吴琼一怔,赶紧求生欲满满地答道:“你的美貌,怎么能用分来计算呢?怎么着,也得值一百块钱的吧!”   李浪漫将心里的算盘拨了拨,100?0.03=3333.3333,她比林淑淑足足美了3000多倍!   她平衡了。   可以继续前面的话题了。   “那她找我,我还能帮她将贸易逆差转成贸易顺差?”   俩口子都贫,对口相声又成财经播报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琼道,“你不是她同学里嫁得比较好的嘛。咱明讲,与其说她看中的是你李浪漫的资源,不如说看中的是你老公我的资源。”   “就你?还有资源?啧啧啧啧。”浪漫咂嘴,“你是能介绍暴发户给她,还是能介绍拆迁户给她?”   李浪漫高估了林淑淑,她以为这绿茶眼高于顶,非oldmoney和青年才俊不嫁。   但其实她和林淑淑一样,被岁月磋磨几年,被现实毒打几次,大家的标准都会降低。   “你还别看不上我身边的资源,是谁上蹿下跳地非要把关君撬给洪霞的?”吴琼无情地拆穿道。   提起关君,浪漫立刻闭嘴了。   仔细一想,对哦,关君不就是吴琼身边最好的资源嘛。顶配。   ”关君是不错!欸,上次我了解了,他家和你一样,卢湾两套房,本科毕业,还在事业单位工作。人嘛,长得确实帅气,待人又谦和有礼,说起话来还斯斯文文的。我要是没结婚,我看了我都心动!”   李浪漫越说越起劲!完全忽视了她此刻正躺在谁的怀里。   “嗯咳。”   吴琼忍不住干咳两声。   李浪漫这才住口,发现自己老公的脸都黑了。   她吐了吐舌头,掩饰自己的心虚。还好吴琼没有和她计较,只是拧住她尖尖的下巴,在她下嘴唇上吻了一口。算是警告。   浪漫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又钻进吴琼怀里。   但她突然想到,不对!既然关君是顶配,那林淑淑又不瞎,见了面肯定也会下手!   她那个人最做得出了!   只要是好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她怎么这么傻?会拉她来洪霞的相亲局搅局?   虽说洪霞长得也不难看,但她输就输在,不会打扮,穿衣还偏爱中性风。   这林淑淑一看最近的穿着就是拼命在往“好嫁风”上靠,上次同学聚会,她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腰间还系着条粉红色的腰带。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俩要同时出现在一个局里,男人的目光会看谁。   “完了完了完了!”李浪漫向吴琼求救,“林淑淑来了会不会也看上关君,和洪霞抢人?”   “这还用问?肯定会啊!”   吴琼也不明白,浪漫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周六喊林淑淑。   其实,浪漫就是纯粹没想那么深,她本担心相亲局尴尬,想着多叫几个朋友一起活跃一下气氛,但却忘了,林淑淑是何许人也,请人帮忙成了引狼入室。   “那怎么办啊?”弄巧成拙,她上火。   别人怕上火是喝王老吉,浪漫是上火就开始怪吴琼。   “都是你呀!不早点提醒我!关君这样的奇货么,应该快点插旗子呀!你约什么下周六,应该直接那天晚上,就把洪霞拉出来,让他俩见面!都怪你。”   吴琼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也碍得着他?   但他还是耐心安慰浪漫道:“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关君是不会看上林淑淑的。”   “嗯?”李浪漫不信。   “关君是不会看上林淑淑的。”吴琼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   李浪漫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略松了口气。   但后半句,吴琼怕打击了浪漫的做媒的积极性,故意憋着没说——   同样,他也不会看上洪霞。 第十五章 风向不对   周五下班,李浪漫堵在洪霞公司门口,逮着她一起去逛街。   “霞,今天这条街,只要你看上的,随便往自己身上招呼。我买单!”李浪漫捂了捂包里吴琼给的信用卡。   洪霞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霞飞路,满眼都是gucci、gucci、prada、prada。   她是真不想浪漫破费,于是退缩道:“要不咱换个地方逛逛吧,去中山公园怎么样,地铁直达,那边吃的还多。”   浪漫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明天是我为你攒的相亲专场,你作为我的闺蜜,当然要惊艳亮相!”   “那也不至于到这里来买衣服吧,死贵死贵的!”   李浪漫作为总裁的小娇妻,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笑道:“这有什么,吴琼的卡。他的钱我要不帮他花,那就得留给外头的女人花。你快选吧,就当我提前送你的订婚礼物了!”   “订婚礼物?”洪霞把手插进就在裤兜,哭笑不得。   李浪漫挽着她的胳膊,俩人在连卡佛里先随意兜了兜。   “漫漫,虽然吴琼是有钱,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赚钱辛苦,你手也别太松了……”洪霞认真提醒浪漫。   浪漫随手拈起一件THOMBROWNE的真丝风衣裙看了看,敷衍道:“赚钱是辛苦。可吴琼这人,除了有钱应该也没别的什么优点了吧?霞,其实我特别不明白!你说——咱俩都是林大的毕业生,咋这毕业以后就干不过吴琼那么个三本生呢?”   洪霞叹了口气:“学历只是一块敲门砖,真正在社会上打拼,拼的还是实力。你得能创造价值。”   “创造个P的价值!”浪漫松手,手里的那条连衣裙荡归了原位,“吴琼说是做应收的,其实就是帮着各家公司追债,然后收提成。就干这,今年的收入都破七位数了。看来啊,这想赚钱,还是得不要脸!”   旁边的销售,本来见洪霞和李浪漫穿着普通,都懒得搭理,更别说接待了。   但浪漫的这句吐槽无意间被她听去了一耳朵,女销售立马笑靥如花地凑了过来,盯前盯后热情洋溢地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李浪漫冷冷瞥了她一眼,然后头一昂,傲娇道:“我还是喜欢你们家的经典华夫格,不过今年的款和去年比,没啥突破。算了,不买了,回去拿家里的经典款随便穿穿!”   说完,她拉起洪霞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洪霞很少逛街,所以不太懂这顾客和销售之间的小心思,她继续道:“什么不要脸啊?这天下不要脸的人多了,难道人人都赚钱?你以为吴琼那个活儿好干?都说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是最难的事,更何况是连本带利地讨要!”   浪漫反驳:“咦?霞霞,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吴琼么,怎么现在可劲儿帮他说起话来了?风向不对啊。”   洪霞叹了口气,拉着浪漫就出了连卡佛:“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都是人家老婆了,就得学着当个贤妻良母。喜欢不喜欢,那是结婚前该讨论的话题。结了婚,就该一心一意跟自己老公好好过日子。”   听完洪霞这段,李浪漫驻足脚步仔细凝视着洪霞的脸,仿佛她脸上有饭粒和眼屎似的。   洪霞被她盯得心底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吴琼说得没错!   李浪漫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洪霞都单身了!   她就是那种最吃亏的女生:直女、善良、传统,但外表却是中性、随意,甚至另类。   原来“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女孩”,在某些时候真的是成立的。   用刻板的第一印象去评判一个人,是多么地无知与可怕。   “你盯着我看什么?”洪霞忍不住问。   “没什么。”李浪漫收回目光低下头。   自从她嫁给吴琼之后,就像突然开了天眼,很多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现在一想就明白了。   “对了,我忘了和你说,周末林淑淑也要来。”浪漫道。   “那个贱人来干嘛?!”   洪霞的反应巨大!   浪漫事后也很后悔,但已经许出去的约,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好言哄闺蜜道:“大家都是同学,她非要找我约饭。我想着,人多热闹,就让她一起来吧。”   “人多热闹?”洪霞冷哼,“那可正中了这贱人的下怀了,她就是图你这边‘人多热闹’!”   “这话怎么讲?”   洪霞不答,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钻了进去。   “师傅,去中山公园!”   李浪漫后脚跟上,拉上车门。   “漫漫,你还不知道的吧?林淑淑那个贱人,和上次那个金融男掰了!听说,同学聚会完就发消息各自安好了。”   洪霞科普。   “现在她年近三十,又挂单了,肯定急得不得了!听说,正四处托人介绍对象呢。她找你啊,绝对是看中了吴琼身边的哥们儿资源,幻想着能和你一样捞一个大户!呵呵,这女人也够不要脸的,现在回想,那天她在同学聚会上说的话真打脸。”   李浪漫心一沉,林淑淑的心机咋个真又被吴琼给说中了!   这家伙别是会读心术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那俩小眼睛。   但她表面上也只得装作大度的样子,道:“那怕什么?我就不信吴琼那些哥们儿眼瞎,周六放着你和她,能选她?”   “那还真说不定。”洪霞道,“绿茶就是绿茶,手段高明着呢。”   李浪漫一听,狠手就拍了洪霞胳膊一下:“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洪霞自认说的是实话,吐了吐舌,望向窗外。   李浪漫又开始婆婆妈妈:“霞,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林淑淑年近三十不好找,那你自己呢?你是长生不老还是三头六臂啊?还是追你的人从霞飞路排到中山公园?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也该为你自己的事多操点心了!”   洪霞立马转过身,双臂打叉:“得得得!打住!你们这些已婚妇女是不是都一个德性,不催婚不催生能死?”   李浪漫不能死,她得继续帖耳给洪霞洗脑:“我跟你说,这次我给你物色的这个关君,真不错!人长得,那……就跟邓伦似的!家里也是拆迁户,老有钱了!关键吧,是这人还特别有礼貌,脾气看起来也好!哦,对,最最重要的,他是吴琼的铁杆儿,那人品肯定次不到哪里去的呀。”   李浪漫一激动,就把心里的实话给露出来了。   洪霞听到最后一句话,也不自觉地抿嘴笑了,看来浪漫心底还是挺认可吴琼的嘛。   但表面上,她继续故意气浪漫:“听着条件是挺好的。可我不喜欢邓伦,我喜欢李现咋办?”   李浪漫当即一计粉拳:“去死吧你。”   等玩笑过了,她又抿唇对洪霞郑重说道:“我不管,这周末,你必须跟关君有个眉目!不说别的,再怎么,你是我闺蜜,总不能让林淑淑那个女人给抢了风头吧!”   “是!”洪霞无奈遵命。   不过这话风、这做派,倒真是很李浪漫。   洪霞记得,高中的时候跑800米,李浪漫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举,每次跑步不是推脱身体不适,站在场边树荫下看着,就是在操场上偷工减料,跟着队伍拖拉到最后,然后接上第二圈的头,可以偷懒少跑一圈儿。   但就有那么一次,期末考还是运动会的,洪霞忘了。一个浪漫讨厌的女生,不经意地,就跑到她前面去了。这下可把李浪漫给惹着了,只见下一秒,她立刻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往前狂奔上去!她就跟野兔急眼了似的,咬牙咬得脸都狰狞了,最后愣是一个弓步,终点前一秒跨在了人家前面。   李浪漫说:“遇见讨厌的人,什么比赛都已经不重要了!哪怕就是我的腿跑出血来,也要跑到她前面!”   800米不重要,男人不重要。   赢,才最重要!   明天就是800米,洪霞亚历山大。   穷浪夫妇 第十六章 素颜女神   晚上,李浪漫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包往沙发上一扔,仰面望着吊灯便动也不想动。   吴琼走过来,轻轻把她的小腿架在自己膝上,边按摩边问道:“去哪儿了啊?搞这么累?”   “中山公园,我腿要断了。”李浪漫有气无力。   “你和洪霞买着东西了没?”吴琼随便表达了一下关心。   浪漫打了个哈欠,回道:“快别提了!她就跟你似的,一件贵的不买,便宜货倒是捡了一大堆!什么HM、Zara、CA、Me&city……真不是我说什么,那种化纤的衣服能穿吗?送给我当一次性的穿,我都不要!”   吴琼笑笑:“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穿得不就是Zara吗?”   浪漫见吴琼又揭她老底,也顾不上累了,立即坐直了身体辩白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不然嫁人干什么?当然是为了二次投胎,过上安定、富足、自由、美好的生活!”   吴琼心里也是哔了狗,别的女生就算是冲男的的钱嫁的,表面上也会装出一副“我不是图你的钱,而是图你这个人”的样子。   可他老婆倒好,恨不得满世界嚷嚷,嫁吴琼就是图moneymoneymoney。   好歹虚伪一下,很难吗。   但吴琼心底也明白,李浪漫越是敢这么喊,说明她心底越坦荡。   “是是是!”吴琼憨笑着加大了手里的力度,放松着浪漫的小腿肌肉。   “对噢,我还正想说你呢!”浪漫想起什么,疑惑地对吴琼道,“你说这洪霞不肯买牌子的衣服,那是因为她挣得不多,每个月还要交房租。可是你……你每天搞得一副澡堂子刚出来的样子,是为毛?”   吴琼低头笑而不语。   浪漫急了,拍了他的手一下:“你倒是说话啊!我给你买的那些牌子的衣服,你也不穿,都挂在柜子里等灰!还有,我给你买的宝格丽大吉岭茶你也不喷,成天一身汗味臭烘烘的。你明知道我有洁癖,存心气我?”   吴琼大呼冤枉,抬头解释道:“大姐!我就是一催债的,你觉得我每天穿着LV、阿玛尼去干活合适吗?那些欠债的人一看:哟呵~财主来了,那我还还个P的钱!继续当老赖好了。我那T恤大裤衩人字拖,就是我的工作服!”   李浪漫听完目瞪口呆!   原来还有这讲究呢!   吴琼继续说道:“我是男人,是家里赚钱的;你是女人,是家里花钱的。你以后啊,也别给我买那么多名品了,纯浪费!把这些钱节约下来,你给自己买,反正你也喜欢这些,咱家供得起!”   浪漫听吴琼说完,想到自己平时大手大脚买买买的钱,都是吴琼一脚一趿拉板儿地跑出来的,瞬间觉得自己手臂上的Tiffany手镯不香了。   洪霞说得对,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应该心疼自己老公。   想到这儿,浪漫撒娇地搂住吴琼的脖子,也顾不得他身上的汗味儿了,“逼aji”就在他脖子上种了颗小草莓!   吴琼一激灵,然后眼神立刻变得暧昧起来,鼻尖贴近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浪漫才不管,她像一条青蛇一样扭捏着身子,挑逗吴琼道:“我在自己家里,小心什么火烛!你有本事把我红烧了呀?”   “这可是你说的!”   吴琼一听可以奉旨秉烛,立马从腰间把背心往上一撸,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   浪漫红了脸,对着开关努了努嘴,示意吴琼去关灯。   但吴琼菜不愿意跑这一趟,俩人干柴烈火,在沙发上就燃烧起来。   弗洛伊德将人行为的潜意识归结为力比多,也就是性。   所以夫妻关系和不和谐,性.生活的质量至少占了80%以上。   女作家李碧华也曾经说过: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李浪漫正在享受这随后一项。   之所以说是下等情欲,就是因为李浪漫刚结婚的时候,也曾憧憬过以后这方面的生活。   最初她的想象也是懵懂的、理想主义的,她的愿景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个月影朦胧的晚上,各自端一杯红酒,相互依偎,再找一部类似于低俗小说或是戏梦巴黎之类的文艺电影,在宽.衣解.带前先培养一下情怀……   可吴琼不管,他的荷尔蒙是随时随地说来就来,有时候兴起起来,把浪漫手臂掐出红印也是常有的事。   浪漫一开始也很不适应,后来也不知怎的,竟然对吴琼越来越迷。   去TM的文艺电影!   高质量的夜生活,不需要这些浮光掠影的虚伪点缀!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谁满足谁知道。   一番惊天动地之后,客厅里终于归于了平静。   吴琼浑身是汗,喘着气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浪漫则敛起衣裙,痛骂吴琼“禽兽”。   吴琼嘴唇一撇,当禽兽,总比禽兽不如的好。   这李浪漫什么时候才能改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毛病?   “早点洗了睡。”吴琼提醒浪漫,明天还得去赴洪霞和关君的相亲局。   “你背我……”   第二天。   浪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给吴琼折腾得太狠,腰酸背痛腿抽筋的。   下午她陪吴琼去篮球场打球,等他出了一身臭汗,俩人才一起手挽着手回家。   吴琼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半了,他有些惊诧地抬起头问浪漫道:“大小姐,你怎么还不化妆?不然一会儿,咱又该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谁知浪漫将披肩长发往后一甩,冷冷道:“化妆?化什么妆?我素颜不好看吗?”   “你素颜……好……看……女神!”吴琼心里琢磨着,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李浪漫赴局竟然不化妆?   “那你……就穿这个去啊?”吴琼又忍不住指了指李浪漫身上的松垮长T,“这是你在家当睡衣的吧?”   “那又怎么样?我待会儿下面搭个牛仔短裤就好了。”   李浪漫低头看了看,表示这不是个问题。   吴琼转过身,拧眉狐疑。   他老婆他太了解了,如果有一天让她在要漂亮还是要性命之间选,保不齐她老婆还真会选要漂亮。   不要相信每个月流血一周还不死的生物,这家伙可是能为了减肥,一个星期就吃香蕉度日的主儿;也是为了皮肤白,就算是阳光下走50米,也坚决要开伞的女人。   怎么?   今天这是……不打算过了?   要素颜出去炸街?搞自杀式袭击?   李浪漫真的连个隐形眼镜都不带,鼻子上架了副黑框,倒是更显脸小和脸白了。   “老婆!你看一眼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吴琼不甘心地又指了指化妆台上的一排化妆品,再次确认,“你今天真的不画?”   “不画不画不画!”浪漫不耐烦地叉腰说道,“今儿洪霞相亲,是她的主场!我化什么妆?抢她风头吗?我就是故意的,只有我越邋遢越丑,坐在洪霞身边,才能衬得她跟仙女似的。”   “行!”吴琼对她挑了个大拇指,“仗义。”   都说能两肋插刀的是真兄弟。   这能素颜撑场的,也是真姐妹啊!   他老婆为做媒是真豁出去了。   穷浪CP求关爱 第十七章 自罚三杯   李浪漫今天也踩了一双趿拉板儿,跟在吴琼身后走着,和谐了许多。   包租公和包租婆的既视感。   俩人来到一家藏书羊肉馆,推门进去。   浪漫捏了吴琼胳膊上的肉一把,埋怨道:“谁相亲订羊肉馆啊?你存心的吧!”   吴琼得意地昂着头,笑道:“是啊,我就是存心的。相亲嘛,目的就是为了结婚,那结婚前总得熟悉彼此的口味,豆花吃甜吃咸、粽子是包三角的还是四角的,这些都是以后有可能导致离婚的理由,更何况是一个吃羊肉,另一个不吃羊肉这样的大事。”   “这样的大事?”李浪漫鼻子里哼出一股气,然后不阴不阳地说道,“得亏昨天洪霞衣服是在中山公园买的,要不还真配不上你这‘高档’羊肉!”   “老大!这儿呢!这儿呢!”   最里面的角落,孟飞冲他们俩人卖力挥手!   待他俩走近了,谁知孟飞直接站起来重重地推了李浪漫一把,问了一句“你谁啊你”,然后便转脸压低了声音斥责吴琼道:“老大!你咋回事儿?带个不认识的女的过来!你不知道今儿是嫂子攒的相亲局啊,一会儿她过来了,你俩明早就民政局见吧!”   吴琼和李浪漫齐齐莫名其妙。   谁知孟飞更焦急了!   他硬挤进吴琼和李浪漫之间,又言辞警告吴琼道:“老大,你可是结了婚的人,不能在外面花拈花惹草!还把她公然带出来,你稀罕谁呢你!你平时不总教育我们说,咱是文明人,得做文明事!你这……也太不文明了!”   孟飞很是焦头烂额,他戳了戳吴琼手臂上的肌肉,继续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老大,趁我嫂子没来,你赶紧把这女的送走!你说我嫂子,那一身光鲜亮丽的大美人,肤白貌美大长腿,哪儿哪儿不比这娘们儿强啊!你别是五星级酒店吃多了,想吃外卖换换口味吧?”   “我换什么口味啊?!”吴琼后退一步,一头雾水。这小子今天又犯病了吧?   还是一旁的李浪漫听出了端倪,嗨,这孟飞肯定是误会了!   这些老直男,果然个个是脸盲。   自己没化妆,他就认不出来了。   李浪漫扒拉了孟飞一下,想解释。   孟飞身子一扭,甩开李浪漫,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极不待见地说道:“你别扒拉我!我劝你啊,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哥已经结婚了!我嫂子那长得……绝对是女神级别的。破坏别人的小三,那就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我要是你啊,现在就知难而退,啊不是,是知错能改,立马逃之夭夭!”   李浪漫又用力扒拉了自我陶醉的孟飞一下:“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孟飞抬起头,对着李浪漫仔细辨认了几秒,才赶紧卑躬屈膝地换了副面孔陪笑道:“哟,嫂子?真的是嫂子啊。呸呸呸,我有眼不识泰山,刚说错话了!嫂子,你千万别介意,别往心里去!其实你今天这身打扮吧,也特别地……休闲、时髦、潮!嘻哈风,freestyle~”   孟飞骚红了脸,舌头直打结,旁边的关君则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巴不得这厮出丑。   谁叫他不开眼!谁叫他大近视!谁叫他嫂子素颜就当成是小三?   活该。   这时,李浪漫突然发现,关君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低头兀自玩手机,仿佛现场的这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   是江日落!   他来干什么?   浪漫有些埋怨地回头瞥了吴琼一眼。   吴琼会意,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是你说的,人多热闹。”   浪漫咬了咬嘴唇,是人多热闹,但带狗来的不算!   她赌气在他们仨对面找座位坐了,刻意回避和江日落面对面。   浪漫是真不待见他。老公朋友里,最烦的就是他。   她和吴琼结婚,最先从吴琼那听说的就是江日落的名字,可他俩婚礼当天,这货竟然来略坐坐就走了,甚至于新娘子都没能记住他的脸。   待坐定后,李浪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关君。   他今天装扮的隆重程度,可以窥见他对相亲的重视程度。   还好,关君今天打扮得不算特别隆重,但也不是完全不修边幅来的。   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FG的T恤,脖子上坠着一只银牌项链,下身短裤加aj鞋,就是见朋友最正常的装扮。   李浪漫环视了一下藏书羊肉馆的环境,这么穿,的确相得益彰。   其实,一个人帅不帅,主要还是看脸。   旁边的孟飞和他穿得也差不多,但他那张飞一样的脸,让人怀疑连脚上的球鞋都是假的。   “嫂子,你喝什么?”关君主动问。   浪漫也不知咋想的,脱口而出:“酸奶。”   她这几天有些不太通畅,所以老惦记着这个事儿。   关君瞭望了不远处柜台后的货架一眼,这里好像没有酸奶,于是他立马站起身,道:“我去对面的家乐福买!你们等我一下。”   “哎,不用……”浪漫觉得自己有些喧宾夺主,想伸手喊住关君,可是他人已经走到了羊肉店门口。   这时,洪霞正好从外面推门进来,可惜他俩不认识,浪漫隔着七八张桌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今天的两位主角擦肩而过了。   “我来晚了吗?”   洪霞满头大汗地一屁股坐下,急忙问道。   李浪漫有些遗憾地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小声道:“关君刚出去。刚门口和你照面的就是他。”   “谁?”洪霞只顾赶路,压根就没看清关君的脸。   洪霞因为住的比较远,加上周末堵车,在南北高架上耽误了一会儿,所以比预定时间晚到了几分钟。   她一看,桌子对面还有吴琼的两个朋友,立马有些愧疚地站起身,抡起桌上的一瓶勇闯天涯,用牙齿起开,就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说完,她便“吨吨吨吨吨”地仰脖灌起酒来。   李浪漫扶着额头,听见了海哭的声音!   洪霞,你今天是来相亲的,不是来梁山上拜把子的!   这上来就整的是哪儿出啊?!   还好关君去买酸奶了,没看见这一幕,不然相亲就直接歇菜!   浪漫在桌子下面,用脚碰了碰洪霞。   结果她这丫头竟然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还要喝,边喝还边给在场的各位都把酒满上,现场拼酒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   先是吴琼端过洪霞的杯子,把酒倒进自己的杯里,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他说道:“洪霞,你先吃点菜垫垫肚子!这杯我先替你喝了。”   紧接着,是对面的孟飞拍着手,大呼“大姐爽气”,然后陪了一杯。   李浪漫对他又是一个白眼,你叫谁“大姐”呢,她和洪霞同年。   你才大姐呢!你全家都是大姐!   从李浪漫一进来,对面的江日落几乎就没有说过话,一脸阴鹜地就知道看自己的手机。   这回洪霞敬酒,他也只是边盯着桌上的手机,边头也不抬地拿起桌上的杯子,象征性地随手跟洪霞“叮”了一下。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热络的开局中,他就像是一个异类。 第十八章 是名场面   这时,门口大门上“欢迎光临”的牌子一阵“叮铃铃”地响。   只见林淑淑披着一头黑长直,踩着高跟鞋,背着一只LV风风火火地进来。   “淑淑,这里。”   浪漫冲她挥手。   林淑淑蹙眉嘟嘴走过来,还没落座就极其不满地抱怨道:“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啊?我内环过来都开了半个多小时。招牌小得连司机都不认识,门口车还不好停!心累。”   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迟到不好意思,而是把一切都归咎于李浪漫找的这地儿破、小、远。   李浪漫不和她计较,礼貌地笑了笑。   今天是她的主场,不能失了风度。   但对面的吴琼脸“唰”一下就拉了下来,这家店,是他找的。   从他们这几个发小工作以后,就一直在这里聚,少说一个月也要来一次,就像根据地似的,有感情。   这女的啥都不懂,就敢品头论足。   何况这家的羊肉最正宗,浦东浦西都找不出第二家!   林淑淑坐定后,顾不得放包,立马就拿眼睛狂扫桌上的“菜”。   孟飞肥腻,江日落阴鹜。   俩人一样的猥琐,看一眼,就知道都不是她林淑淑的菜。   她瞬间没了兴致,有点心疼脸上的妆。   这种局、这种“菜”,真是浪费她脸上的Lamer!   难怪这李浪漫会嫁给吴琼,矮子里面拔将军,对面这仨男的一对比,吴琼倒真是脱颖而出了,勉强还能看。   林淑淑满怀期待的心,一时间失落又恼火!   出于礼貌,孟飞笑盈盈地主动递了一杯椰奶给林淑淑:“来,美女,先喝瓶饮料。”   林淑淑瞥了一眼椰奶包装上的“畅销32年”,以为孟飞这只土狗是在对她献殷勤,立刻端起美女的架子道:“我不喝这种廉价的含糖饮料,会发胖。”   孟飞一腔热情,被她这么一顶,直愣愣举着那瓶椰奶的手是往前伸也不对,缩回来也不对。   场面整挺尴尬。   林淑淑可不管,她一心想着,难怪李浪漫这么痛快地答应让她来赴局,原来是这些歪瓜裂枣!   说不定李浪漫还想拿着自己做人情,讨好她老公的一众哥们儿呢。   这根本不是李浪漫帮她,而是她在帮李浪漫撑场!   凭什么这便宜要给李浪漫占了去?   想到这儿,林淑淑决定索性把场面闹得更难看,让塑料姐妹李浪漫没脸。   “这位大哥,不是我说,这饮料你也要少喝,你看你那肚子都大成什么样儿了?跟怀了三四个月似的!再不知道节制,很容易得糖尿病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林淑淑用鄙夷的目光睥睨着孟飞站起身时凸起的将军肚,一脸嫌弃地说道。   孟飞线条粗人好,他真的以为林淑淑也和洪霞一样,是李浪漫的真闺蜜。   虽然心里有些不爽,还是“嘿嘿嘿”陪了个笑脸,而后默默地坐回原位,把手里的那瓶椰奶悄悄扽到桌子底下。   也许,林淑淑是真的为他好吧。   吴琼知道孟飞从小就最不喜欢别人嘲笑他胖,小时候学校里如果有人叫他“胖子”或者“肥飞”,他都会立刻翻脸,甚至挥拳相向。   今天他为了顾全大局,当众被个女的嘲笑“肚子大”,肯定心里委屈。   吴琼拧眉想呲林淑淑两句,但望着对面的李浪漫,还是忍住了。   万一吵起来,谁知道林淑淑这张破嘴,出门之后会怎么编排他们,说不定还说是他们人多欺负人。   要是污蔑了他老婆的人品,就不好了。   吴琼不可能为了逞一时之快,最终得不偿失。   “来,林淑淑,你尝尝他们家的羊杂汤,这是店里的招牌菜,静安一绝。”   吴琼面无表情地把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推到林淑淑面前。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礼貌了。   谁知,林淑淑看也不看那碗羊杂汤,抽了张面纸,掩住自己的口唇,还是嫌弃道:“我不吃下水儿!多腥气啊!偶哟,这味道骚气死了!麻烦你端远一点。”   吴琼怒了,冷眼瞥了林淑淑一眼,就是不端!   那碗羊杂汤的热气,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继续直冲林淑淑的脸,烘得她都快脱妆了。   林淑淑和吴琼对视了一眼,毕竟上次同学聚会也是见识过他的厉害的,知道这位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把那碗羊杂汤往边上推了推。   “爱吃不吃,事儿妈似的,谁该你的!”   冷不丁地,角落里适时地冒出一个阴沉的声音。   又是江日落。   他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但这一句冷箭,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讨厌他,除了林淑淑。   被她这么一闹,方才刚被洪霞拼酒带起来的热络气氛,分分钟跌入了冰点。   与其说林淑淑毫无觉察,倒不如说她压根就不care今天桌上这些人的感受。   江日落和孟飞,她连微信都不会加。   至于李浪漫和吴琼,身边都是垃圾资源,以后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林淑淑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然后命令那头道:“我现在发个定位给你,你到路口接我。”   洪霞眼尖,瞥见林淑淑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管非”,和李浪漫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真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备胎啊。   舔狗之所以是舔狗,就是因为付出得多,还永远得不到。   不管这支股票是不是垃圾股,沉没成本越高,就越舍不得撒手,长线套牢。   这时,关君拎着个塑料袋,从外面回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离开的十几分钟里,酒桌上的风水已经换天换日地变了。   他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笑吟吟地把一个塑料袋搁在餐桌上,然后站在桌子边,一瓶接一瓶地边往外掏酸奶。   他边掏边说道:“嫂子,也不知道你喜欢喝那一种?就每样都买了点。这个是无糖的,这个是老酸奶,这个是烤酸奶,这个是乳酸菌……蒙牛和光明的都有,你看看喜欢哪一种?”   洪霞和林淑淑同时抬头!   林淑淑的眼神更是亮了!   满眼心形,秒变花痴脸。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帅哥?!   衣品爆炸!   说话还这么温柔体贴??   也太太太……太帅了吧!!!   洪霞望着关君秀丽高挺的五官直淌口水,而林淑淑则一眼认出,关君脖子里的那只银牌,是个小众品牌,单只售价在2万以上。   关君甚至都没发现这桌上多了一个人,他继续张罗道:“嫂子,难怪你皮肤这么好,原来是爱喝酸奶啊!下回我就知道了,每次聚会提前扛几瓶过来。”   林淑淑急于表现自己,轻撩了一下头发,抢着关君的话头,搭茬道:“就是呢!我也羡慕漫漫,她的素颜妆回回都这么出神入化,看起来就跟没画一样,皮肤吹弹可破的。不像我,从来不化妆,偶尔化一次,手法生疏地很,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面对林淑淑突然cue自己,李浪漫都傻眼了!   她今天,是真的一点妆都没画好吗!!   倒是她林淑淑,脸上的粉底液少说厚度也有2mm。   加上眼影,高光,鼻影,修容,至少体重比平时重了二两。   她是怎么有脸说自己从来不化妆的?   绿茶!   茶王!   李浪漫心底一阵恶心。   吴琼也很不爽!   虽然李浪漫素颜不及带妆来的美艳,但她天生的冷白皮,身体上每一寸肌肤自己都验收过,确实就是吹弹可破。   哪儿有什么见鬼的素颜妆?!   关君不明局势,笑了笑,指着林淑淑问浪漫:“嫂子,你朋友?”   李浪漫已经不想点头了,随意绕开关君的眼神,就抓了一块羊排,埋头啃了起来。   关君莫名其妙,误以为林淑淑就是洪霞,李浪漫一直竭力想撮合他们的那位闺蜜。   于是他也客气地也递过去一瓶酸奶,道:“你好,幸会!嫂子总在我面前夸你,今日一见,果然人比照片还漂亮。”   洪霞的脸都绿了。   李浪漫给关君发过去的,是她的照片!   于是洪霞报复性地,抢先一步夺过关君手里的酸奶,厌恶地对林淑淑道:“你不是不喝含糖饮料吗?这瓶我替你喝了!”   林淑淑一把反夺回洪霞手中的酸奶,凶悍地斥道:“谁说我不喝!”   关君一愣。这女的好凶。   林淑淑忙又秒变脸,换了副娇滴滴的模样,用撒娇的语气对关君道:“哎呀,酸奶嘛,里面很多益生菌的!乳糖和纯糖不是一回事啦!~这位小哥哥,你好懂哦,真是又温柔又体贴。我最喜欢喝酸奶了,每天都要喝好几瓶。”   现场所有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 第十九章 不许偏题   眼瞅着局势要乱,吴琼忙站起身,挨个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哥们儿,关君。”   “好名字啊!”星星眼的林淑淑立即鼓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为了显摆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儿,林淑淑恨不能当众背诵关雎全文!   可惜,后面的她也不会了。   等她卡壳,吴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指着洪霞道:“这位,就是我老婆大人的闺蜜——洪霞。”   洪霞红了脸,冲众人点点头。   对面的孟飞和关君一听,这才醒悟!   原来这位小姐姐才是正主!   关君不好意思地一笑,双手合十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没认出你来。小姐姐,别见怪!”   孟飞更激动,“piu”地一下,弯腰从地上捞起方才被林淑淑嫌弃的那瓶椰奶,用T恤下摆擦了擦,递给洪霞道:“小姐姐,喝奶!喝奶!”   林淑淑见他们殷勤的那个样子,不屑地直飞白眼。   洪霞接过孟飞手里的椰奶,“咔哒”一声拉开拉环,又仰头开始“吨吨吨吨吨”!   李浪漫轻按太阳穴,头又开始胀痛!   她心想:洪霞你倒是悠着点儿啊,勇闯天涯+椰树椰汁,这地儿,厕所可远。   孟飞见刚被人嫌弃的饮料,就这么被洪霞干光了,立即对她好感度爆棚!   他不停地给短头发的洪霞夹菜道:“来!你吃这个羊腿,这好吃!!这家店啊,咱们来了无数次了,菜我最熟悉了!还有这个羊腰,忒嫩,来来来,快试试!试呀!”   林淑淑等了半天,也无人介绍自己。   吴琼把关君和洪霞相互介绍完,就跟完全变成了哑巴一样。   她心里窝火,这不是摆明了膈应她吗?   但碍着关君的面,林淑淑只好把气都撒在面前的那盘羊腰上!   她捂着餐巾纸冷笑道:“都说吃啥补啥,你们点这么多羊腰,吃得完么。”   孟飞傻:“怎么吃不完!吃不完打包呗。”   林淑淑小声嘀咕:我看你就像羊腰。   这时,洪霞已经成为了桌子上的团宠。   孟飞隔着桌子不停地给她布菜,洪霞被辣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关君成了给她递纸的专业户。   林淑淑自认为自己的姿色虽不能秒杀李浪漫,但艳压一个洪霞,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见大家的关注度竟然都在洪霞身上,于是她又不甘心地寻衅。   “洪霞,你慢点吃!既然你这么能吃,以后就别穿这种收腰的连衣裙出来~这种女人味的裙子,特别不适合你,我看着哪儿哪儿都别扭。像你这种直板身材,还是最适合中性风的打扮,也方便你吃喝。”   洪霞吃high了,已经完全忘了和林淑淑较劲,只听她嘴里含含糊糊地回道:“衣服是浪漫给我挑的。只要是她送我的,我都喜欢!再说了,你自己不也穿着收腰连衣裙的嘛!”   “你!”   林淑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身上穿着的V领粉色蕾丝连衣裙,肺管子都快被气穿了!   就你洪霞这分不清前后的排骨身材,怎么跟我这一波三折、前.凸后.翘的比?你也配。   众人自在地觥筹交错,大快朵颐,没人接茬。   林淑淑被一句话干晾着,最后还是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她假意扶了扶洪霞的胳膊道:“我也是为你好,这地方蚊子多,你不怕被咬啊?”   面对“我也是为你好”的林氏物语,洪霞不耐烦地反驳:“那你裙子比我的还短,蚊子凭啥就不咬你了?认识你啊?”   林淑淑翻了个白眼,松开洪霞的胳膊,突然用一种特别骄傲的语气说道:“我可是AB型的血!血细胞上中有相应抗原,蚊不叮!而且,AB型的人都积极乐观,是典型的行动派,通常都会是比较优秀的指挥官,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林淑淑边说边拿媚眼瞟对面的关君,一个血型都能被她拿来自卖自夸,吴琼夫妇也是醉了。   “对了,关君小哥哥,你什么血型?”林淑淑眨巴着假睫毛,主动出击道。   关君的回应也很直接:“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什么血型啊,星座啊,我是从来不信的。这些玩意儿,没有科学依据。”   林淑淑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立马一拍桌子秒转风向地附和道:“就是!尽是些伪科学!天上那些星星,如果不是小行星撞地球,跟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血型,通共就四大种,难不成咱们这些纷繁复杂的人类,就仅仅能分为四种?小哥哥,你好明智哦~来,干杯干杯!”   林淑淑独敬关君的这杯酒,关君抿得那叫一个尴尬。   刚才林淑淑还吹嘘自己优秀的AB型人格,这会子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自打嘴巴子。   关君佩服佩服。   “星座血型也不完全是伪科学吧?它们至少是一种心理学现象。”   江日落低头看着手机,嘴巴却旁若无人地难得参与话题道。   “巴纳姆效应听说过么?是1948年由心理学家伯特伦?福勒通过试验证明的一种心理学现象,以杂技师巴纳姆的名字命名。他认为每个人都会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即使这种描述十分空洞,仍然认为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哪怕自己根本不是这种人。”   这深沉的低音炮,配上一连串的高端学术词汇,把李浪漫和现场的所有女人都侃懵了!   刚才还沉默寡言的江日落,这会子却成了科普先锋,他到底何许人也?   巴纳姆效应?   伯特伦?福特?   这是一个对面平均学历只有三本的神秘组织成员能说出来的话?   浪漫眼神疑惑地看向吴琼。   这江日落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琼坦然地笑了笑,说道:“咱们这群人啊,就数日落学历最高,交大毕业!他懂得多,我们平时都特崇拜他。这不,又学到了。”   李浪漫惊诧地凝视了江日落一眼。   就这素质?交大毕业?   别是从交通大学门前路过的吧?   但仔细品味了一番他刚才说出来的话,论点明确,条理清晰,引经据典,确实又不像是一个学渣能说出来的。   不过管他什么学历,在林淑淑的眼里,他身上那件褪了色儿的李宁,就直接劝退了。   才子不如财佬!   连李浪漫都能嫁给“拆二代”,她为什么要找个凤凰男,从头熬起?   江日落这么标新立异地说话,就是为了引起女人的注意,林淑淑警醒自己别搭茬,否则踩坑。   倒是洪霞很有兴趣,她追着江日落后头问道:“可我经常看到一些星座性格测评,测完后每次都觉得准得不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觉得准你就上当了!”江日落答,“星座解析,其实就是一顶套在谁头上都合适的帽子!只要这顶帽子够大,就能扣住所有的人。同样,这种效应也经常出现在算命中。”   “原来是这样!”洪霞恍然大悟。   她还想追着江日落再问点好玩儿的,却被李浪漫私底下一把拉住!   李浪漫用眼神示意洪霞,你今天应该勾搭的人应该是关君才对!   考试,审题最重要,千万别偏题。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周呢~加油啊,宝贝们!钢巴得! 第二十章 东方既白   洪霞被浪漫挟持得有些无奈。   其实从刚才关君进来,洪霞就隐隐体会到,他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礼貌,对朋友的礼貌。   喜欢一个人,眼里会透出光来,无论远近,那光都会灼到你。   洪霞骑虎难下,她不想为难关君,更不想浪漫夫妇为难。   倒是一旁的林淑淑偏不信这个邪,几乎是抖漏出浑身解数,就为了引起关君的注意。   “小哥哥,你这个银牌好别致哦~我能看一看吗?”   关君还没来得及拒绝,林淑淑便毅然决然地站起身,隔着桌子,轻拈起关君胸前的银牌,假装仔细观赏起来。   浪漫和洪霞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林淑淑今天穿着一条深V连衣裙,这么一弯腰、一弓背,那波涛汹涌的事.业线,几乎直接怼进人关君眼睛里去了!   这谁受得了?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关君也感觉到了,他立马倒吸一口寒气,目光刻意地瞥向别处,整个人绷直的身体,就像是旅游景点被迫营业的石雕。   满脸写着:帅哥已石化,请随意观赏。   “这上面的花纹好精致哦,做工真精细。”林淑淑若无其事假装专注地继续研究。   别说关君了,用旁光扫视的孟飞都快流鼻血了。   这女的,是个狠人!   面对少儿不宜的画面,还是吴琼及时出手了!   只见他从左到右”丝~~”地舔了把筷子,然后眼疾手快地将筷子高高举起,从林淑淑和关君之间,直插了过去!   “对不起!你挡着我夹菜了。”   他一脸无辜地说。   林淑淑虽舍不得放开关君的银牌,但低头看了看沾满吴琼口水的筷子,离自己的大.胸仅剩0.01m的距离。   她立刻跟触了电似的,丢开手,坐回了座位!   这一幕,令李浪漫和洪霞佩服得五体投地!   非一般的机智。   绿茶终结者——吴琼。   刚才还茶香四溢的林淑淑,被他一手无情筷,直接搅和凉了。   关君解脱地长吁出一口气!   孟飞大概被林淑淑刺激得荷尔蒙失调了,为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竟又不过脑子拿起桌上的椰树椰汁,脱口而出:“喝奶!喝奶!大家喝奶。”   吴琼狠狠瞪了他一眼,孟飞才赶紧怂地闭嘴。   他也是真无辜。   刚才林淑淑现场表演的这套茶艺,完全出神入化,但全场还是有一个完全不为所动的人,还是他江日落。   只见他依旧只顾低头玩手机,似乎是在和什么人发信息。   发了一会儿,他居然还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电话:“是的,巷子口左拐,看到一个藏书羊肉的招牌了吗?对对对,进来就是!”   “怎么?还有人要来?”李浪漫看了看已经快坐不下的桌子,疑惑地问吴琼。   吴琼冲她摇了摇手,示意她别担心。   李浪漫的眼神又看向江日落,向他求证。   可这个江日落,就跟没看见李浪漫一样,继续低头玩手机,丝毫不把她这个所谓的“大嫂”放在眼里。   梁子就是这么越结越深的。   李浪漫气鼓鼓地端起面前的一杯勇闯天涯,一饮而尽!   “爸爸!”   她杯子还没放下,就听耳边响起了一个孩童清脆的声音!   爸爸?   这孩子叫谁爸爸?   李浪漫一紧张,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滑手。   洪霞稳住她,转头问从外面跑进来的那个小男孩:“小孩儿,这里谁是你爸爸?”   那个小男孩约摸八、九岁的样子,皮肤也是黑黑的,但天庭饱满,尤其一双幽邃的眸子特别透亮。聪明相。   他指了指坐在桌子最里面的江日落,大声回答道:“我叫江小白,他就是我爸爸!”   “噗~!”林淑淑听了,一口酸奶直接喷了出来,“江小白?我还五粮液呢!哈哈哈哈,这名字取得……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到底父母是多没文化,才能给起这名儿?哈哈哈哈,太搞笑了,笑死我了!”   江日落丝毫不理会林淑淑的嘲笑,揽过江小白坐到自己身边,才从齿缝里冷冷地迸出一句:“不知东方之既白。”   李浪漫则眼睛瞪得铜铃大,这哪里是什么不知东方之既白?   这简直就是“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江日落看着和他们一边大,都有孩子了?   而且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什么情况?   吴琼怎么之前半个字都没和她透露过?!   还是她就不配听这么劲爆的新闻?!   江日落揽着江小白的肩膀,终于在桌上第一次抬起了头,他指了指吴琼他们几个,提醒江小白:“叫人。”   “关叔儿好!孟叔儿好!干爹好!”江小白乖巧地逐个儿朗声叫起来。   干爹?!   李浪漫的脑门儿又中了一击霹雷!   吴琼是江小白的干爹???   这事儿她怎么又不知道?!   干儿子也是儿子,她当老婆的有知情权!   李浪漫想即刻对吴琼无理由发飙,但碍于面子,无奈自己憋成了内伤。   洪霞不停地抚弄李浪漫的后背,劝她平心静气。   吴琼一听江小白喊“干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又是夹菜,又是摸头的,完全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他倒了小半杯勇闯天涯,递给江小白,笑道:“好孩子!干爹老想你了!夜里做梦都想!乖儿子!待会儿吃完,干爹带你去买球鞋!”   李浪漫光顾着生气,吴琼这么大的事,竟然结婚这么久,都没告诉自己一声,完全不尊重自己。   还是洪霞清醒,她一把夺过江小白面前的杯子,嗔责吴琼道:“你疯了?!小孩子不能喝酒!”   说完,洪霞忿忿地把那小半杯啤酒一饮而尽,空杯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吴琼这才回过神儿,摸着后脑勺,感激又不好意思地对洪霞道谢道:“对对对。你看,我喝了点酒,高兴过头了,竟忘了小白还是孩子!”   转而,他又满脸堆笑地对江小白道:“好儿子!再过十年,一定要陪老子喝酒!现在咱得留着脑子读书,将来和你爸一样,读交大!挣大钱!听见没?”   江小白听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端起面前的一杯椰奶,十分豪爽地回敬吴琼道:“知道了,干爹。我敬您!”   他超越了年龄的豪气,一下子打动了对面的李浪漫。   她怨恨的是吴琼的不坦白,但孩子是无辜的,何况还是这么可人爱的一个孩子。   吴琼的嘴巴笑得都快豁到耳朵根了。   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他弯腰直接抡起啤酒箱里的一瓶啤酒,痛快地对瓶畅饮。   仿佛,方才妖姬一般的林淑淑,长袖善舞撸过来的一片阴霾,瞬间就被江小白这么个萌娃子给吹得云开日明,水波不兴。   他是真心疼这个“儿子”啊! 第二十一章 谁活久见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吴琼结完账,就各自散了。   走的时候,林淑淑想加关君微信,关君很大方地就拿出个二维码给她扫了。   她是心花怒放地走了,浪漫看见了倒是有些不悦。   李浪漫、洪霞和吴琼三人走在弄堂里,浪漫约洪霞去家里坐会儿,顺便复盘一下今晚的饭局。   他们仨却同时收到了关君的微信:换地方,金海KTV,403大包。速来。   等李浪漫洪霞她们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就是标准的“第二摊”。   关君叫了所有人,连江小白都乖巧地跟来了,唯独将林淑淑给踢了出去!   李浪漫不解地问:“关君,既然你对林淑淑没意思,为什么临走的时候还让她扫你的微信?”   关君一笑,没吱声,说要出去点个果盘。   孟飞凑到李浪漫耳边狗腿地汇报道:“嫂子啊,像关君那样的帅哥,一天在马路上被搭讪三回,怎么可能没有小号儿?”   “噢。”浪漫恍然大悟!   但随即体内的女权主义又开始膨胀,她小声嘀咕道:“真当自己明星啊?做人就是要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搞什么小号?!”   洪霞巨无语,她太了解自己这个闺蜜了。   李浪漫哪里是女权,压根就是推人及己,就凭她的颜值,马路上都从来没被人搭讪过。   凭什么关君就可以?   技逊一筹,浪漫相当不爽!   难不成现在都是女生奔放,反而男生很怂的吗?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KTV了,李浪漫管不了那么多,她坐到点歌台前就要点歌。   想当年,她就是校园十大歌手,麦霸一枚,副歌抢麦从来没输过。   结婚后,浪漫略有收敛,深居简出,但一周还得上传一首唱吧消遣。   浪漫刚按亮点唱机的屏幕,就听吴琼在不远处突然大喝一声:“不许动!”   浪漫吓得手一抖,毛骨悚然地撇脸看向吴琼!   来KTV不让唱歌,你想干什么?   泡澡?游泳?打羽毛球?   只见吴琼先是按亮了包房里所有的灯光,而后将所有音响静音,他严肃地摸了摸空调按钮,问孟飞:“这空调刚开,是不是不够凉?”   “确实不凉,热死老子了!”孟飞点头。   吴琼立刻严谨地将空调温度又下调了两度。   这时,关君也进来了,应和道:“是有点热,不过没关系,我带了折扇。”   紧接着,江日落和江小白一通骚操作,彻底把李浪漫和洪霞给看傻了!   只见江小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的速度,把书包往暗黑色大理石茶几上一甩,“嘶——”地一声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数学、英语、语文和思想品德课本!   与此同时,江日落已经在他身边半跪好,一看就是要对其进行一对一的课业辅导。   江小白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是大太监孟飞和二太监关君。   只见孟飞端着小白的吸管杯,时刻准备着递到太子嘴边。   关君“唰——”地抖开一柄白色折扇,开始一丝不苟地给江小白扇风。折扇上还写着:一心只蹦圣贤迪,摆明了是某个857酒吧顺来的。   整个房间气氛肃杀,鸦雀无声,只有江小白埋头写作业的“唰唰”声,和江日落偶尔一两句的解题提示。   这架势,这气场!   李浪漫和洪霞被噤得别说唱歌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怕气儿出狠了,吹着江小白的试卷,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吴琼则端坐在不远处吧椅上,一言不发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干儿子。   李浪漫猜他此刻正在脑补日后送江小白去清华上学的情节。   恰巧此时,一位服务生西装革履地走进来送水果,被这活久见的“大场面”给震得都不知道手里的果盘该放哪儿。   还是浪漫默默接了过来,又目光凌厉地冲他努了努嘴儿,示意他赶紧退下!   服务生蹑手蹑脚地退出,在拉上包厢门的那一刹那,长舒出一口气,不自觉耸起的肩膀才敢轻轻回落。   一个同事经过,见他在这副受惊的模样,问道:“怎么了?看把你吓得。里面是哪位大佬?”   服务生抚了抚胸口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害怕成这样?”同事嘲笑他。   服务生战兢兢地开口:“你见过包KTV辅导小孩儿写作业的吗?”   “啥?你说啥?!”   同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诧异极了。   “也不知道里面是在陪哪位太子爷读书,那架势……”服务生用袖子抚了抚头顶的汗,“乖乖!扇风的扇风,递水的递水,讲题的讲题,那场面,老壮观了!”   “真假的?!包厢辅导作业,这么豪横的吗??”同事不信。   “真的!”服务生道,“难怪现在开放三胎都没人生了,没钱是真不敢生孩子,要我我也不敢生!养不起啊!辅导个作业,一个球队伺候。太TM可怕了!”   “嗨,大城市的小孩子课业压力大,尤其是那些上私立学校的,家长辅导不了,只能请人了。里面这位肯定是哪位商界大佬的孩子。这么个做作业法,一个月没十来万下不来。”同事附和道。   “他们怎么不在家做?”服务员疑惑道。   在KTV包房一群人辅导孩子作业,他干这行这么久,还是大姑娘上轿,头回见!   “嗨,这有啥不明白的。”他同事自作聪明道,“一般这种人家,家里都住大别墅,家里又是保姆、又是司机、又是保洁、又是管家的,可乱。还不如咱们KTV清净!”   KTV清净?   李浪漫出来透口气,正听见服务员之间说得这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们包房,疑惑地咂了咂嘴,到底是谁活久见?   待她再进去,江小白刚做完数学题,接着还有语文、英语、思想品德等着他。   李浪漫叹了口气,唉,确实,现在的小孩也真是不容易。   江小白的语文作业,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   吴琼在旁边一听就生气,拧眉道:“你们老师这作文题出得真没新意!我们小时候写的就是这题,现在都二十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题目?”   浪漫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是酸,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道:“难不成,人老师还出个题目叫我的干爹?”   “不错!我觉得这个题目就很有新意!”   吴琼还越说越来劲了!他兴奋地一拍大腿,对新题目极为认同。   “呸!那人家小孩没干爹的,为了这篇作文,现拜一个?”   大家都是熟人,浪漫一点面子也不给吴琼。   他宠溺江小白也该有个限度!   没见过这样抓肉往自己脸上贴的。   “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开头?”   江小白对着题目,咬了半天的铅笔头,有些疑惑地抬头询问道。 第二十二章 狗屁不通   “作文开头难怕什么?”   吴琼走过来摸了摸江小白的头,安慰道:“你干妈就是出版社编辑,辅导你写篇小作文,绰绰有余。”   李浪漫正全神贯注地吃西瓜,突然被自己老公点名,眼珠子瞪得有铜铃大。   干、干妈……   从江疏影一下子到陶华碧,李浪漫的心理落差有点大。   吴琼督促李浪漫快点过来:“你那西瓜别吃了!孩子作文要紧!过来过来过来~”   吴琼连说三个“过来”,以为可以立马召唤出一个特级语文教师。   李浪漫举着西瓜,过了愣劲儿,才不搭理他,直接一个白眼飞过去:“辅导小学生作文?需要我?你们家打蚊子,拿炮轰啊?!”   吴琼陪了个笑脸,走过来拉住浪漫的手臂谄媚道:“老婆,帮帮忙嘛。”   浪漫的傲娇劲儿被他激上来了,不依不饶,坚决不出手。   第一,她不喜欢辅导孩子功课。   甚至在没见到江小白之前,可以把这句话中的“辅导”和“功课”都去掉,她不喜欢孩子。   第二,她堂堂林大汉语言硕士,在自己老公眼里的存在价值,就是辅导小学生作文?   “你会让刘翔帮你收快递吗?”浪漫讽刺道。   吴琼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   “你会让孙杨帮你搓澡吗?”浪漫又问道。   还是摇头。   “你会让郎朗教你认五线谱吗?”   “不会。”   “那你会让马云帮你抽敬业福、马化腾带你王者荣耀上分吗?”   浪漫的嘴,刻薄的鬼。   吴琼这才回过味儿,他老婆不就是端架子,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不肯帮忙吗?   眼见兄弟们都在场,吴琼觉得,此时自己要是搞不掂老婆,那就太坍台了。   于是他胸脯一挺,眉毛一扬,指着不远处的孟飞他们道:“来,依次给你们嫂子介绍介绍,你们大学时候学的专业。”   “好嘞,老大。”孟飞接令,先站起身汇报道,“报告嫂子,鄙人不才,大学学的是水利工程专业!”   关君紧随其后,第二个汇报:“报告嫂子,我学的是国际经济与金融风险管理,简称风控专业!”   江日落怔怔看着吴琼和李浪漫,最后幽幽来了一句:“交通大学生物计算专业毕业。”   他们汇报完,吴琼得意地拿眼神去瞟浪漫。   浪漫抿唇仔细掂量了一下。   好嘛,水利工程专业毕业的孟飞在给江小白递水;风控专业的关君在扇蹦迪扇;生物计算专业的江日落在教小白20以内的加减法;那么,自己……   算了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都这王炸阵容了,那浪漫就勉为其难,对牛弹一回琴吧。   她觉得小学生作文,那就是个糊弄老师的玩意儿,既彰显不了文采,也抒发不出真情实感。   完全就是人生遭受的第一轮毒打。   浪漫一咬牙,坐到江小白的身边,问道:“小白,你为什么觉得作文开头很难呢?”   江小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纯真地回答道:“因为是写爸爸,我想写的太多了。”   “是因为信息量太大,所以无从下笔吗?”浪漫慢慢进入到状态,态度也变得和蔼起来,“那我们就先从最表面的写起好不好?来,咱先描述一下爸爸的外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江日落身上。   江小白咬着笔头,想了想,说道:“我的爸爸黑黑的皮肤,中等身材……”   “停!!”   李浪漫立马喊CUT!   “小白,作文不能这样写。”她蹙眉力劝道。   吴琼不解,维护小白:“他不说得挺好的嘛,我们小时候写作文都是这样写的!”   “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写,小学生作文已经完全程式化了,扼杀了孩子的想象力创造力不说,连思想都同质化了!”浪漫朗声辩驳道,“别人这样写,你也这样写,有什么新意?只要写我的妈妈,就是‘大大的眼睛,齐耳短发’;写爸爸,就是‘黑黑的皮肤,中等身材’,我要是小学语文老师,每天批这样的作文,也得批吐咯!”   “嗯,这倒是。”   没等吴琼接话,一旁的江日落先深以为然地狠狠点了点头。   “那些不良的教学方法,对学生的思维简直是一种绑架、荼毒!”   浪漫继续坦诚地表达着自己的观念。   “应试作文过早地将孩子的文字表达逼进了套路的死胡同!小白,你听干妈的,千万别这样写。记住,写作是一种表达,表达的是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和思想。而文字要像海上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上下起伏,起承转合,才能激发起别人阅读的兴趣。如果平淡无奇一潭死水般的生搬硬套,千篇一律的东西是不会好看的!”   吴琼担心小白太小,消化不了浪漫这么高深的歪理邪说,于是劝道:“老婆,你别给孩子讲那么玄乎,他才九岁。你把你身上的功夫教点皮毛给他得了~够用了。”   李浪漫狠狠瞪了他一眼,敲了敲作业本,侧目怼:“要么你来?”   吴琼吓得赶紧闭嘴。   浪漫不满地继续往下说:“要教就好好教,我得先把写作的逻辑给孩子说通。Youcanyouup!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写的情书全TM狗屁不通!”   “噗~”   “吱~”   “咳咳!咳……”   大家强忍住笑,各自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喝水的喝水,吃果盘的吃果盘。   哈哈哈哈哈哈!   “写的情书全TM狗屁不通!”   这信息量好大!   谁能想象吴琼这样的大老粗,为了追求浪漫,居然会挑灯提笔爬格子写肉麻情书?   江日落、关君和孟飞三人同时“丝~~”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画面感太毁三观!不忍想象!   “干妈,你看我这样写好不好?”   江小白努力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认真对李浪漫说道:“我的爸爸虽然不白,但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江小白,他说这是取自一句话‘不知东方之既白’;我的爸爸身材虽然不是特别高大,但每次和他一同站在烈日下,我总能躲在他的阴影里享受安静和阴凉……”   “天才!”   浪漫一拍大腿!   什么是天才?   这就是天才!!!   江小白这端开头写得,既有真情实感,还会利用转折,意境的代入感也很强,简直绝了!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浪漫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个九岁孩子口中描述的父亲!   一代文豪也不过如此!   李浪漫兴奋极了!脸上腾起层层红晕。   原来,自己在当小学语文老师方面,也这么的有天赋。   谁说杀鸡不能用牛刀?   她这明明就是在庖丁解牛好不好?   这不,名师出高徒,江小白一下子就被她给带出来了!直接出师!   “干妈,你的意思是我写得很好吗?”江小白小心翼翼地问。   浪漫搂过他的小肩膀,直接在他额头上“逼aji”一口,激动地夸奖道:“好!非常好!小白,以后就这样写!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写得verygood!比有些三十几岁的人,写得好太多了!出彩极了!”   “有些三十几岁的人”吴童鞋,赶紧屁颠屁颠地红着脸给李浪漫献上一盆水果,恭请尊师润润喉。   浪漫傲娇地品了口西瓜,自然而然地笑着揉了揉小白的头。   这家伙,将来要是写情书,不知得豁豁多少姑娘~ 第二十三章 不耻下问   陪江小白做完作业,吴琼订的包厢只剩下半小时。   浪漫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歌单,又看了眼脚边仰着脸儿的江小白,狠心将自己刚置顶的两首拿手曲目痒和易燃易爆炸点了删除。   接下来的时间,一代歌姬李浪漫同学,凭借一己之力,搂着江小白,握着麦吼完了蓝精灵、葫芦娃和蜗牛和黄鹂鸟等世界名曲。   她今天歌技最大的发挥,大概也就是最后一首:“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慢动作还没重播完,服务员就进来催时间到了,大家有说有笑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洪霞背着背包一个转身,江小白恰巧瞥见了她包上荡下来的那个火影忍者的挂件。   见他双目一秒不离洪霞的包,又局促地不停咬着手指,浪漫蹲下身,问道:“小白,你是不是喜欢洪霞阿姨包上的那个挂件?”   洪霞也回头,见江小白满脸企盼,于是忙把自己背包拉链上的挂件摘了下来,递给他笑道:“小白,你也喜欢佐助吗?那就送你了!”   小白不敢去接,只是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挂件。   洪霞和浪漫相视一笑,然后她掰过江小白的身子,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挂件挂到了他身后的书包上。   “洪霞阿姨,爸爸……”江小白红着脸,表情复杂,“爸爸和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所以还是请阿姨把挂件收回去吧。”   洪霞和浪漫同时回头去看江日落,迫于李浪漫能杀死人的目光,江日落不得已开口道:“这次你就先收着吧,洪霞阿姨是你干妈的闺蜜,不是外人。”   一听“不是外人”这四个字,浪漫倒是无所谓,洪霞不自觉地脸微微一红,目光迅速移向别处。   江小白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当即褪下书包,就要去看那个挂件。   江日落严厉地提醒他:“谢谢说了吗?”   “谢谢洪霞阿姨。”   “没事儿。阿姨也喜欢佐助,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洪霞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肩膀笑着问。   江小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洪霞笑着站起身,大家继续往楼下出发。   江日落晚上没喝酒,关君和孟飞死皮赖脸地要去蹭他车。   吴琼浪漫和洪霞则一同站在路边叫车。   “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关君,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刚分开走,浪漫就迫不及待地捏住洪霞的胳膊,用无比八婆的眼神凝视着她,开始媒婆拷问。   “就……还好吧。”洪霞红着脸,低着头小声答。   “什么叫还好啊?你觉得好,就应该赶紧拿下啊!你说你也是!今天晚上多好的机会啊,也不知道主动出击,刚才唱歌,你就该坐到他边上去嘛!给他递两片西瓜,然后耳鬓厮磨地聊两句多好?我看你和那个江日落后来倒是聊得挺欢的!女孩子要矜持!矜持懂不懂?你让人关君怎么想?和他哥们儿聊辣么欢,他会觉得你轻浮的……”   面对浪漫喋喋不休的叨逼叨,洪霞打断道:“那个……要不我还是坐地铁吧?地铁口就在那边。”   “坐什么地铁?”李浪漫没说过瘾,不同意,“这到你家最多三站路,你有下地铁再上来的功夫,叫车都到了!我跟你说呀,关君他……”   洪霞满脸尴尬,还是吴琼站出来替她解围道:“洪霞,你是不是怕现在这个点儿不太好叫车啊?没事儿,我是火龙果专车的VVIP用户,我先给你叫一辆,你先走,然后我和浪漫坐下一辆。你就不用去坐地铁了。”   “叫两辆车干什么?”李浪漫确实白目,她立马冲吴琼争辩道,“我们叫一辆车,先送洪霞,我们再回家好了。绕点路就绕点路,我又不介意!”   洪霞和吴琼心底同时呐喊:我们介意!!!   洪霞对李浪漫媒婆式的叨逼叨已到忍耐极限,吴琼则见不得洪霞受虐。   车一来,吴琼赶紧推洪霞上车,然后“砰!”地一声合上车门。   隔着乌漆嘛黑的车窗,李浪漫还不忘冲里面尖声嚎叫:“洪霞!霞!晚上到了记得给关君发消息,报平安。听到没?你听到没呀?!”   洪霞走后,浪漫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车屁股,她半信半疑地问身旁的吴琼:“你说,她会给关君发吗?”   吴琼一把勾住浪漫的肩膀,潇洒地带着她就往地铁口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了!”李浪漫需要吴琼给她一个掩耳盗铃的答案。   “答案就是——”吴琼卖了个关子,然后平静吐口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说个P啊!”   浪漫急躁地甩开吴琼的胳膊,突然发现,他们已然从方才的上车点走出十多米了。   “不是打车吗?”浪漫赶忙驻足,疑惑地看向吴琼。   “这个点儿哪儿还打得到车?”   吴琼昂首阔步地继续拽着浪漫往地铁口走。   浪漫死活不走!   “你不是那个什么火龙果专车的VVIP用户吗?”   吴琼无奈地也站住,盯着浪漫的眼睛解释道:“我那是骗洪霞的,这你也信?我从还没出KTV包厢的门就开始叫车,好容易才叫到的一辆,先给洪霞了。”   浪漫又炸:“那干嘛不一起走?!吴琼?侬脑子歪特了?!!”   她连本地方言都飚出来了,吴琼知道事态严重了,不得不坦诚托出道:“漫漫,你不觉得你逼洪霞太甚了吗?做媒不是你这个做法的。凡事要顺其自然,不能揠苗助长!你一直在洪霞耳边叨逼叨,是个人,都会不耐烦的。我算看出来,洪霞她真是你的好闺蜜,一般人还真忍不了你这高浓度高频率的密集轰炸!”   “密集轰炸怎么了?我那是为她好!”   吴琼面前,浪漫总是这么的振振有词。   “你是为她好?呵呵,这句话真的是坑死不少人。”   吴琼牵着浪漫绵软的手,路灯下春风化雨地走着。   “我们小的时候,被家长逼着上毫无兴趣的兴趣班,逼着和不喜欢的人交朋友,他们会说是为了我们好;后来,长大了,我们不结婚不生孩子,身边的所有人又会冲出来念叨我们,然后也说是为了我们好;甚至我们工不工作,找什么工作,穿什么衣服,用什么姿势喝酸奶,都会受到身边人莫名的干涉,他们说的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为了我们好!可是,漫漫,你想过吗?究竟怎么样做才是为了另一个人好?”   吴琼突如其来的一桶鸡汤淋了浪漫一个猝不及防!   她没听明白,云里雾里地抬起头:“怎么样?”   吴琼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望着她满月一样的脸,回道:“不知人苦,莫劝人善。你真的为了另一个人,首先得换位思考,感同身受地去理解她的处境和需求。”   “还是不懂。”   吴琼面前,浪漫并不介意表现得像个白痴。   反正,不耻“下”问嘛。   吴琼拉着漫漫走过梧桐树下,穿过路灯下的白色人行道,又牵着她沿着地铁口的台阶,一级一级地拾级而下。   “洪霞是你的好闺蜜,你俩都快三十岁了,你已经结婚了,可她还单着,她自己心里也急的。”吴琼道。   “急就对了!”   浪漫激动地应和。   “可是……你也不能盲婚哑嫁,强行把她和关君塞入洞房不是?”吴琼慢慢开解她,“洪霞是急,但洪霞想找的是结婚对象,而非其他。所以,在对关君没有一个全面了解的情况下,她作为一个正派的女孩子不会贸然主动出击的!她做得没错。”   “那她怎么和江日落聊得那么欢?还送玩偶给小白!她这完全是搞错了主攻对象!乱放炮!乱弹琴!”   眼见前面就是安检口,吴琼悠悠然叹了句:“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啊,有时候不能光靠介绍,还得看缘分。”   ——————— 第二十四章 不是说你   从闸机到站台,李浪漫一直不说话,拧着眉似乎若有所思。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在想吴琼的话,而是仍在纠结洪霞的事。   吴琼望着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世上很多女人总是热衷于做媒、催婚、催生。   也许这些在男人们看来极其无聊、创造不了任何产值的社会活动,在她们看来,就是排遣生活枯燥和弥补人生遗憾的最佳途径。   想到这儿,吴琼有些酸酸地侧脸问浪漫道:“漫漫,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老公?”   这时,地铁来了,浪漫仿佛没听见一般,在一阵微醺的风中,轻盈地迈上了地铁。   “你会喜欢关君那样的吗?”   吴琼追进车厢,不死心地追问。   他在浪漫面前,有时真是不自信的。   浪漫回过神儿,笑着锤了吴琼一下,“我喜欢吴彦祖!”   反正都是“如果”的事儿,吹牛批不妨吹得大一点儿。   他俩同时笑了,吴琼红着脸,甜蜜地抿唇低下头。   “其实我就是喜欢你的钱!”   轰!   李浪漫总能在吴琼为爱陶醉的时候,用一记绝情脚将他踹回无情的现实。   吴琼脸上立即露出便秘的表情,小声道:“我说老婆,你能不能低调点儿?别的女人,就算是看上男人的钱,也会娇滴滴地说——‘我就是相中你这个人了呗’。你倒好,成天把‘爱我钱’这句话挂在嘴边,我就搞不懂了,你是觉得特光荣还是咋滴?”   浪漫不以为意地继续贫嘴:“我说实话,我骄傲,我光荣!再说了,我说喜欢你的钱,你最多觉得我这个人不行;我要说喜欢你这个人,那你肯定会觉得你的钱不行!你是愿意人不行,还是钱不行?”   吴琼一下子被浪漫这个逻辑鬼才给绕懵了。   都说疯子与哲学家仅一墙之隔,他如果不是娶了个哲学家,那就是……   他当然不可能娶到哲学家!   地铁的风让吴琼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你还是喜欢我。”吴琼强撑着最后的颜面道,“不然你为什么只喜欢我的钱,而不喜欢别人的钱?”   浪漫“嗤”笑了一声,不甘示弱地扮了个鬼脸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的钱?我有说吗?”   “你……!”吴琼成功被她气到,但碍于是在地铁里,公共场所,他只得咬着牙,暗地里轻轻拍了浪漫的屁股一下警告,“回去再收拾你!”   但浪漫已经用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的钱”,而成功引起了整厢地铁人的注意。   地铁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一群陌生人,早晚高峰时,肉.体毗邻相接,衣物相互摩擦,但却心理上保持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但纵然刻意保持着距离,却又对别人的隐私充满好奇,企图僭越,地铁上一旦有人接起电话,或是交谈的声音略高一些,总会引来一批无意识的“倾听者”。   “关君条件也挺好的,咋就到今天都没有个对象?”   李浪漫想来想去还在嘀咕这个事儿。   吴琼狂按太阳穴,还有完没完了!   这时,浪漫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启发,突然茅塞顿开,自说自话地高声问吴琼道:“你说,他是不是gay?”   吴琼还没来得及回答。   就见对面两个正头靠头凑在一起看国漫的高中男生,红着脸下意识地将各自的屁.股向反方向腾挪开了一些。   “当然不是啊!”   吴琼有点恼火浪漫这个大嗓门,咬着牙闷吼道。   “那就是不婚主义咯?难怪人长得那么好看,穿着又精致,到今天都不结婚,这种人啊,指不定背地里有多少mate呢!”浪漫又哼哼道,“肯定soulmate、sexmate啊,一大堆!”   她这不高不低,不阴不阳的一句话,纵然在呼啸的地铁里,吴琼仍能确定,可以传遍车厢的每一只耳朵。   吴琼身边一位穿着时髦精致,背着Gucci,拎着surface的单身女郎,原本木然地盯着车厢里的电视广告打发寂寥,然后此时,她却警醒地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副浓黑色的墨镜戴上。   大晚上的戴墨镜?   吴琼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姐!她她她……她真的不是在说你!   她有病,您可千万别吃心啊??喂喂喂!   显然,那位“大姐”并没有听见吴琼心底的呐喊,下一站,和前两位高中生一起,逃也似的,飞下了车!   他狠狠瞪了自己破喉咙大嗓门的老婆一眼!   李浪漫啊李浪漫,你是觉得自己是乘坐的包铁吗?   他恨不能拿块胶布暂时把她那张樱桃般的嘴给封上!   浪漫却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继续推测,宛如沉睡中的毛利小五郎。   只听她又旁若无人地绵绵道:“如果前两条都不是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吴琼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还好还好,上一站,高中生和时髦女郎都下去了,现在车厢里既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只有一对炽热相拥你侬我侬的情侣。   浪漫啊浪漫,你要先说什么炸街的台词现在就赶紧说吧。   吴琼双手合十,祈祷着。   都说热恋中的男女是瞎子聋子傻子,他们啥都听不见,你快说。   “他不举!”   浪漫很肯定地抛出了自己掷地有声的推断!   吴琼脸都绿了!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简直对这傻妞无语到家了。   对面正在拥吻的情侣,果然卡顿了一下,然后女生拔唇而出,拎起包红着脸小跑向别的车厢。   男的在后面边追边喊:“你听我解释……”   终于到站了,李浪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旁若无人地走下车。   吴琼在站台上用力攥住她,问道:“老婆,你是怎么做到用几句话,得罪一地铁的人的?”   浪漫莫名回头:“得罪人?我哪有空得罪地铁上的人?快走快走,别磨磨唧唧的,回去还有正事儿呢!“什么正事儿?”   吴琼以为今天所有的活动应该都到此结束了,回家唯一的正事儿,就是搂着自己老婆睡觉。   “回去你就知道了。”   浪漫的口气中泄露出一丝狡黠。   就是这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被吴琼成功get,他打了个冷颤,毛骨悚然。   回到家,吴琼借故推脱先去洗澡。   他边洗,边从昨晚凌晨12点整开始回想,细枝末节地梳理所有的日常小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浪漫。   无奈,他擦干身子,裹了条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   果然!   客厅里等待着他的,又是“原谅三件套”。   机械键盘、榴莲壳儿,和一排已经旋出颜色的口红。   “想好了吗?跪哪个?”   浪漫左脚翘右脚,女王一样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吴琼的,必将是“末日审判”。   周末 第二十五章 全是女的   吴琼倒吸一口凉气,大脑高速运转。   机械键盘肯定不能跪,这红轴买来2600,跪坏了还耽误和兄弟们吃鸡。   榴莲壳便宜,可惜太疼。   如果选择跪口红,李浪漫肯定会说:口红是她的命!不许跪断一根。   那样,吴琼就只能以酷刑的姿势,悬空跪一晚上,老酸爽了。   最可怕的是,万一他支撑不住,“啪嗒”一下,真把那排口红给跪断了,那就真是世界末日了。   “老婆,我能不能不跪啊?”   吴琼舔着脸走到浪漫裙下,握住她的小腿,求赦免。   浪漫若无其事地玩弄着手指甲,回缩了一下小腿,道:“说吧。”   “说什么?”   吴琼不解地抬起头。   他知道自己错了,但是真不知道错在哪儿。   结婚以后,吴琼的是非观就两条: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条,如果老婆错了,那么请参照第一条。   “江小白到底是谁的儿子?”浪漫问。   “江日落的啊。”   吴琼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浪漫冷哼一声,站起身,默默收走了机械键盘和榴莲壳儿。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吴琼见大事不妙,立刻抱住浪漫的腿,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小白,真是日落的儿子,亲儿子!我发誓!”吴琼急切地宣誓道。   “那她妈是谁?”浪漫居高临下地动了动腿,让吴琼快说。   “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吴琼道,“日落和她早离了。”   江日落还离过婚?   浪漫又是蹙眉,这家伙隐藏得够深啊,难怪后来和洪霞聊得那么开心,原来是老手!   浪漫不紧不慢地轻轻弯下腰,用一根白皙的食指,轻轻勾起吴琼的下巴,特别冷静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看江小白的眼神,那么‘变态’?”   “很变态吗?”吴琼不觉得呀。   浪漫眼神暧昧,表情挑逗地凑近他,“特别变态!根本就不是干爹看干儿子的眼神,倒像是在看亲儿子。”   吴琼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   浪漫的眼神和气息,成功刺激到了他。   这也是浪漫惯用的伎俩,威逼不成,改成色.诱,反正她就是要搞到她想要的答案。   浪漫樱花般的红唇就快贴近吴琼的鼻息了,她俯下身的一抹春.光,直逼吴琼的心房。   他很想缴械投降,然后将她扑倒在沙发上。   男人喜欢带好女孩儿走四方,却更爱带坏女孩儿上天堂。   大晚上的,李浪漫整这出,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是真扛不住!   原来榴莲壳,口红梗,冷艳女王,都是李浪漫这最后杀手锏的铺垫。   老婆,你挺会玩儿啊。   他半跪着感到了她甜香的呼吸,深邃暧昧的眼神直勾勾地逼着他招供。   吴琼忍不住,向前一步,欲吻浪漫。   浪漫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说,到底咋回事儿。”   意乱情迷间,吴琼说漏了嘴:“小白真不是我儿子!我就是中途带了他一年。”   “带了他一年?怎么带?”   好大的信息量!   浪漫更加不依不饶,她也跪下,撒娇地用白皙绵软的胳膊,温柔地环住吴琼的脖子。   美人如花隔云端,要的就是这效果。   “就、就、就……”吴琼都不会说话了,他已然中了美人咒,“就中间有一年,日落进去了。大概小白两岁到三岁那一年,是我带的。”   “进去了?进去哪里啊?”   浪漫眨了眨眼睛,然后秒懂。   这江日落身上还真是有大秘密可挖,她难以想象自己老公为了一个坐过牢的兄弟,当了一年奶爸的场景。   趁浪漫思索的空隙,吴琼一下子站起身,粗暴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浪漫惊慌失措地高高踢动着小腿,像一条被吴琼抱在怀里撅动的鱼。   吴琼径直走向卧室,一脚勾动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全都招了!现在该接受奖励了。”   “奖什么励,你个臭流氓!……”   ……   第二天一早,浪漫在迷糊中醒来,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半。   她本想继续睡,但摸了摸枕边,却发现空荡荡的,吴琼不在。   这大周末的,他不睡懒觉,去哪儿了?   浪漫挣扎着起身,对着卫生间尝试着喊了一声“吴琼”。   吴琼背心短裤,咬着牙刷秒现。   “大周末的,你不睡觉,起这么早干嘛?”浪漫埋怨他将自己吵醒。   可吴琼却元气满满地说:“去一个歌舞升平的地方赚钱啊!”   “赚钱?”浪漫取下额头上的真丝眼罩,“还歌舞升平的地方?”   “对啊!那地方,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全是女的!想想就有点小兴奋呢。”吴琼猥琐地描绘道。   李浪漫瞬间睡意全无,她杏目圆睁道:“我也要去!”   “老婆,我这是去挣钱!你跟去干什么呀?来,乖,星期天,咱继续睡哈!”   吴琼强行又把浪漫的眼罩给撸了下来,致使她两眼一抹黑。   浪漫才不干!   你吴琼夜夜笙歌还不够,现在一大清早的,还打着挣钱的幌子光明正大地出去寻欢?   换谁谁能答应?   平时吴琼总不让浪漫穿得太性感出门,他说,浪漫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材,如果再穿着性感,就好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将所有财富都披挂在身上,大摇大摆地出门,会引来贼的惦记。   那么现在,吴琼不用比,他也就是那个富翁。   一大早的就出去招蜂引蝶,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原配正室放在眼里?   浪漫再次掀起眼罩,嘟着嘴不依不饶:“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正好昨晚唱歌没唱过瘾,走起!”   “你不是最讨厌早起的吗?”   浪漫一掀被子:“现在不讨厌了!”然后就意气风发地走向卫生间洗漱。   得!   吴琼一拍大腿,这拖油瓶儿,今天估计是甩不掉了。   待他们俩口子洗漱完毕,吃完白粥油条,同时戴上墨镜,便如史密斯夫妇一般,一同出门炸街。   浪漫一身黑色紧身裙,吴琼则黑T,黑裤衩,黑拖鞋!   俩人走在晨曦微露的弄堂里,别提气场多强大了!   可惜,帅不过三秒,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地方。   “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花开的时候你就来看我,翻几座高山趟几条长河……”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   呵,呵呵呵呵……   望着街区公园里,碧草如丝,百里芳菲的“美景”,李浪漫真想顺着那高音喇叭继续往下接:“这感觉就像,一路的芳香还有婆娑轻波。YoYoBabycomeOn!”   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浪漫愤怒回眸对吴琼瞪眼:“一大清早地带我来跳广场舞!你吃错药了?”   吴琼淡定地双手一摊:“来挣钱咯。”   呵呵呵呵呵呵呵!   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全是女的!   吴琼,你给我等着! 第二十六章 亚洲舞王   “老婆,你可别小看这些大爷阿姨,待会儿音乐一起,你不定能跟得上。”   吴琼凑在浪漫的耳边小声提醒她道。   李浪漫从小是被吓大的,她不屑一顾道:“我小时候学过芭蕾,高中跳了三年国标,现在常年在健身房练空中瑜伽,我会跟不上广场舞的节奏?”   吴琼笑而不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浪漫想到昨天在KTV就没能发挥全部实力,今天定要让吴琼见识下她超凡脱俗的舞蹈天赋。   于是她卯足了劲儿,定要作惊鸿一舞!   这时,音乐起,一首粉红色的回忆从高音喇叭里伴着强烈的节奏飘出来。   李浪漫刚学张雨绮顺拐了几下。   音乐一过前奏,就看前面的大妈们立即手脚并用,三步四步跳得飞起!   那胯胯轴子晃得,就跟腰椎间盘要甩出去了一样!   手臂动作就更别提了,浪漫跟她们比简直就是在表演擦窗户。   李浪漫刚鼓起的自信心,一下开始漏气。   等音乐进行到副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的时候,浪漫已经手忙脚乱,完全跟不上了,她就跟一只正攀树摘果子的疯猴子似的。   一曲歌毕,浪漫压住火,败下阵来对吴琼道:“老公,我好担心自己以后老了怎么办,广场舞好难!”   吴琼笑笑,安慰道:“多跳跳就好了!”   李浪漫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是那句话:“说得轻巧,Youcanyouup!”   吴琼从肩头卸下背包,摆出一副up就up的架势。   这时,音乐又响起,第二首:“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咖喱肉骨茶印尼九层塔,做SPA放烟花蒸桑拿,CocoPineappleMango……”   别说,吴琼还真跳得有模有样,在一群大妈中异军突起、鹤立鸡群,甚至秒杀都挺好中郭京飞的舞技。   自然、熟练、浑然天成。   这厮什么时候练得这一手绝活儿?浪漫纳罕。   “咳咳,咳咳咳!”   浪漫正欣赏着眼前的表演,一位弓腰偻背的老大爷从她面前颤颤巍巍地走过,剧烈咳嗽了两声。   “大爷,您没事儿吧?需不需要我扶您去旁边休息一下,喝点儿水。”   李浪漫好心地走过去扶住老大爷。   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冲浪漫摆了摆手:“没事儿,谢谢你姑娘。我就是走急了,呛着痰了。”   “那您休息一下。”浪漫关切地说。   “不休息啦,下一首曲子就轮到我跳舞啦!我得过去准备了。”   说着,大爷突然直起身子,走到音响旁边,“唰”地一下脱下灰色的短袖衬衫,露出精瘦紧实的一身肌肉。   然后大爷从包里掏出一件黑色亮片的绸缎舞衣批上,又给鼻子上架上一幅茶色的蛤蟆镜。   大爷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   吴琼走过来对浪漫介绍道:“亚洲舞王来了!接下来就是showtime了!”   “亚洲舞王?谁呀?”   李浪漫默认这个头衔只属于小猪罗志祥。   “就音响边那个老大爷呀!”吴琼努嘴道。   “哎哟喂,你不介绍,我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插氧气瓶了呢。”   “别乱说!咒人可不好。”吴琼瞪了她一眼。   浪漫识趣地吐了吐舌头。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DJ版响起!   只见一身亮片装的老大爷“嗖”一下就走到人群中央,然后“啪!”地一个亮相!   再然后,凌空开了个一字马!   稳稳落地,完全开启了自嗨模式。   “乖乖!”李浪漫捂了捂砰砰的胸口,“这高难度的动作,我心脏病都要看出来了!”   吴琼笑:“没事儿,大爷天天在这儿跳,筋骨好得狠!”   这时,随着大爷跳了几个国标的动作,从四周又走过来三位穿着紫色舞蹈服的大妈。   只听“嘿!”“嘿!”“嘿!”三声!   三位大妈,三个箭步,一下子就冲向了正飚舞的大爷!   然后下一秒,两位大妈跳跪在大爷弯曲的大腿上,一位大妈跃上了大爷的后背,四个人呈宝塔状!   沃德玛呀!!!   李浪漫目瞪口呆!   现在的老年人都这么强悍的吗???   她乱糟糟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诗——“枯藤老树昏鸦,大爷挂满大妈!”   牛批!牛批!太牛批了!   见浪漫看得津津有味,吴琼道:“漫漫,不到早上的公园来看看,都不知道现在老年人的身体素质多好。你看他们,身强体健,跳两三个小时广场舞都不带喘的,人人脸上挂满笑容。再看看咱们年轻人……”   “熬夜熬得弱不禁风,加班加得头昏脑涨,喝奶茶喝得一肚子是糖,外卖塞得脑满肥肠,动不动还要间歇性抑郁一场。”浪漫接道,“这不就是90后恶臭青年的现状吗?”   吴琼笑了笑,“这也是你李浪漫的现状好不好?”   “讨厌!”   浪漫继续看人群中央的表演,大爷的节目表演完了,又换上来一位穿着孔雀舞舞蹈服的大妈。   大妈粉底口红耳环项链,一样不少,就如同正式登台表演时的打扮。   悠扬的民乐一起,只见大妈舞姿翩翩,轻盈灵动得如山谷中的雀灵。   广场杨丽萍!!!   浪漫拼命鼓掌,吴琼则边拍手边不停地对经过身边的大爷大妈点头。   “吴琼啊!”   “嘿,张大爷您好!练剑去啊?”   “可不咋地,回聊!”   “哟,小吴啊,今儿你可赶早!”   “李大爷好!前儿太极拳还有两式,您一会儿可得再教教我。”   “一句话!等我遛弯这一万步。”   “小吴,待会完事儿了,陪大妈去超市抢鸡蛋。”   “好嘞好嘞!我家鸡蛋刚好吃光了!等您。”   浪漫莫名其妙地回头问他道:“你咋和他们那么熟?你居委会的卧底啊?”   吴琼还是诡秘一笑,然后拍了拍浪漫的肩膀道:“你跟着队伍再跳会儿,我有点事儿,去那边方便一下。”   “噢。”浪漫乖乖点了点头。   这时,孔雀舞大妈收拾东西下场了,表演时间结束。   面前不大的一块地方,大妈大爷们又回涌到中央,开始下一轮的集体舞。   浪漫无事,不服输地继续跟着队伍扭动。   她不信这个邪,还能真跳不过一群七老八十的大妈?   “林大妈,我不是为难您。您儿子欠的钱真不能再拖了。”   远离人群的树荫下,吴琼和孔雀舞大妈并肩坐在长椅上聊天,吴琼还主动给她打着扇子。   “小吴啊,你这天天来,不就是为了蹲我还钱吗?可我也早把话放下了,我儿子欠的钱,你去找我儿子还,你老骚扰我有什么用?”林大妈卸下头顶上的翎羽,不耐烦地小声说道。   吴琼耐着心,继续:“林大妈,你儿子才二十几岁,就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您要是再不拉他一把,这孩子的前途可就毁了。我不光是来催债的,也是想帮帮您,早日让孩子迷途知返。”   “管?我怎么管?”林大妈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完全不复方才跳舞时的芳华,她无奈地吐槽,“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有几个愿意听老人家唠叨的?不瞒你说,别说你了,我现在也是十天半月才能见他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是一回来就吵架,我这心里也苦的。”   新的一周,继续求互动求评论,   爱你们,九月加油! 第二十七章 大家都闲   “林大妈,我知道您心里苦。可你也得站在债主的角度上考虑考虑问题不是?”   吴琼苦口婆心地劝。   林大妈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吴啊,你不提这茬我还不来气,你一说债主,这50万我更不想还了!你说那林建国好歹是我儿子的亲舅舅、我林美凤的亲弟弟,他怎么有脸雇你一个外人过来跟我要债啊?”   确实,这笔账是林大妈儿子管亲舅舅林总借去赌博的,小林把钱输光了,又没有偿还能力。   现在这位林总雇吴琼,来找他亲姐姐要帐。   这笔生意不好做。   吴琼低头抿了抿唇,思虑了一番,然后抬起头道:“林大妈,您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好!您说,林总是您的亲弟弟,他为什么宁愿花钱雇个外人来跟您讨要这50万呢?”   “为什么?!”林大妈带着气,不解。   “阿姨,我跟你说实话,干我们这一行啊,私人追债其实抽成挺高的,一般是在10%到15%之间。也就是说,您的亲弟弟林总,通过我,向您追讨的这50万,付完我的工钱,他到手就只剩下45万!您说,他为什么宁愿损失这5万块派我来,也不肯亲自登门呢?”   吴琼仔仔细细帮大妈分析。   “哼,钱多烧的呗!”林大妈极其不高兴地回了一嘴,紧接着就开始抱怨,“还亲弟弟呢!我算是看明白了,金钱面前,血缘就不值一提!枉我们俩小时候,家里穷,就一个上大学的名额我还让给了他!自己下乡插队去了。我年轻时吃的苦受的穷,淹了心。现在倒好,为了50万,他在这跟我丁是丁,卯是卯的,宁愿便宜了外人!”   “话不能这么说。”吴琼不急不躁,捡起一旁的扇子,静静地又替大妈扇了起来,“小林当初问林总借这50万的时候,骗他舅舅说,借这钱是用来结婚买房子的。所以,林总当时二话不说,把钱借给了他。后来他赌博把钱输光了,又跑去借,林总这才觉得不对,托人一问,是小林染上了赌博。借嫖不借赌,林总及时止损是对的。”   林大妈脸红了。   吴琼继续耐心开解道:“林总之所以愿意花这冤枉钱雇我,就是因为他还顾念着这层亲戚关系,给您留着面子呢!这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弟弟不但不问您要利息,还为了不和您直接正面冲突,宁愿自己损失几万块钱让我出面。就这,您还埋怨他,您自己说,这说得过去吗?”   林大妈不吱声了,只是低头拧着孔雀舞的裙摆掩饰尴尬。   吴琼做这一行久了,很懂。   欠债的,总会先给自己找各种不还钱的理由,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直接驳斥了他们的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比如,亲兄弟亲姐弟之间就可以不还钱啦,我没钱所以可以不还钱啦,还有就是我俩关系好,所以可以不还钱之类的。   这样的纠葛,吴琼看得太多。   毕竟当初能借到钱,凭借的就是双方之间还算不错的“那层关系”。   只可惜,等到了还钱的时候,有些人一掂量,觉得这层所谓的“还不错的关系”,倒不及几个钱来的实惠。   此时不撕破脸,更待何时?   “林大妈,我多嘴说句不该说的。”吴琼继续道,“您儿子再不管教,是真不行了!这赌瘾一旦沾上,是很难戒掉的,最后的结局基本上都是倾家荡产!所谓不赌为赢,您还是少跳些广场舞,多花点时间回家教育教育孩子吧。”   林大妈被吴琼说得有些动容,干瘦的脸上,顺着皮肤的沟壑,淌下两行清泪。   她拉住吴琼的手,委屈地说道:“小吴啊,你知道吗?你大妈原来年轻的时候,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后来年纪大点了,在团里当编舞。我跳了一辈子的舞,今年刚退休,这刚从舞台上退下来,是真的不适应!要不是现在每天早上还能来广场上跳两下,我都不觉得自己还活着……”   吴琼从背包里抽出一张面纸,递给林大妈。   扇子、面纸、救心丸,吴琼上岗前的必备道具。   “小吴,我年轻的时候,就热爱舞蹈。当时为了参加各大演出和比赛,一个月有半个多月在外头出差。歌舞团到哪儿,我就在哪儿,不管是慰问演出还是商演,我都争取一场不落。这不,心思都花在舞蹈上了,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   林大妈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长长地叹出一口,道:“哎,我也后悔啊!”   吴琼脸上露出感同身受地表情,诚恳道:“阿姨,我能理解您对舞台的依恋。可人这辈子,不仅只有跳舞的舞台,还有人生的舞台。也许您在跳舞的舞台上,已经得到了99分的高分,可人生的舞台,难道您就愿意看着自己一辈子不及格吗?”   林大妈抽了抽鼻子,继续专注地听吴琼往下说。   “林大妈,任何时候亡羊补牢,都犹未晚矣。”吴琼切入正题道,“我知道您在老家长兴岛还有一套房子,现在出租给租客了。我的意思是,您不妨先把这套房子给出售了,把您儿子欠您弟弟的钱给先还了,然后余下的钱,再给您儿子选一套房,作为首付款交了。余下的贷款让您儿子自己还,有了还债的压力,兴许他的赌瘾就能戒了。”   林大妈止住了抽泣,猛抬头警惕对吴琼道:“你对我家情况摸得够透的!”   吴琼心平气和地笑笑:“这是我的业务啊!阿姨,您看我的这个建议咋样?”   “不卖!”林大妈激烈反对,“那个老房子,我等着拆迁的!怎么能说卖就卖呢!我弟弟的家底儿我知道!他有的是钱,不缺这50万下锅!”   人性都是贪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说起要卖老房子,林大妈立刻又露出无赖的嘴脸,重蹈覆辙式的道德绑架,企图赖掉自己亲弟弟的欠款。   吴琼不悦地皱了皱眉,再跟林大妈确认了一遍:“这钱,您真的不愿意卖房还?”   “不还!他林建国要敢非逼着我还,我就站到他家阳台上去跳楼!我倒要看看,他是要他的亲姐姐,还是要这50万块钱!”   吴琼听完,拍了拍手,假装无所谓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那好!林大妈,既然您心意已决,我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你们年纪大的人,都脆弱。万一把您刺激得血压高了,或是心律不齐了,我还得担责任。”   吴琼双手插兜,痞痞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儿,装作若无其事道地告辞,“行!我走了,我去那边,和张大爷、李大爷、王大妈、宋小婶他们聊聊天。好好把您家这点家务事儿,跟他们详细掰扯掰扯!反正这大周末的早上,大家都闲,有的是时间听故事!” 第二十八章 格局小了   “你威胁我?”   林大妈恼怒地站起身,身上孔雀舞的服装,搭配狰狞的表情,突然很像老版西游记里的妖怪。   “哎呦,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吴琼莞尔一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威胁谁。不过咱们国家的法律,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让人聊天儿吧?我呀,就是大清早闲得没事儿,想找宋小婶八卦八卦。她那张嘴,可是真厉害,就跟台风似的,能把你和她说的秘密,立刻刮遍整片公园。”   “你……!”林大妈气急,胀青了脸,“你就不怕我去派出所告你!告你诽谤!告你勒索!”   “林大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吴琼不卑不亢,“您怎么能去派出所告我呢?小了!格局小了!您应该上静安区公安局告我去呀!正好,派辆警车来接我,我到了局里啊,可得和警察同志们好好说道说道您儿子聚众赌博的事儿!诽谤勒索,最多也就是个拘留,可这聚众赌博,可能得判刑,三年五年的还真不好说……”   林大妈的脸色从嚣张跋扈转为阴暗无措,消瘦的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话点到了,吴琼又有些不忍。   说实在的,这钱如果是林大妈欠下的,那她现在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可这钱,毕竟是她儿子欠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吴琼叹了口气,上前换了副好言好语的强调,继续劝道:“阿姨,其实咱们真没必要什么事儿都闹到派出所去,警察叔叔也挺忙的。这事儿啊,您真听我一句劝,小林他舅舅林总,已经做得够到位的了。外甥要结婚,二话不说给拿50万,一般亲戚还真做不到。这事儿坏就坏在,您儿子把这钱拿去堵了,舅舅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俗话说,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大妈,您还是早点醒悟吧,赶紧领您儿子浪子回头要紧。”   面对吴琼的苦口婆心,林大妈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儿来!   这一声恸哭,惊天动地。   包括浪漫在内,半个公园的人都围了过来。   林大妈更加羞愧难当,哭得恨不得背过气去!   吴琼只好又替她解围,对众人解释道:“林大妈就是想念歌舞团了!这不,当了一辈子的角儿,突然退下来,搁谁谁受不了,能理解。”   众人一听,也纷纷好心劝解道:   “老林,是人都有老的一天。咱还能在舞台上跳一辈子?该歇就得歇,心态很重要。”   “是啊,老林,你在咱广场上跳不也挺好!让咱们不买票也欣赏欣赏市歌舞团的水准。”   “就是嘛,别哭了。我去年退休的时候和你一模一样,挺过来适应了就好啦。”   “老林,快别哭了。不嫌丢人哪,一会儿跟我超市抢鸡蛋去!今天五折优惠。”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递来关心。   林大妈在感动之余,也深深感谢吴琼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家的家丑给抖搂出来。   吴琼冲浪漫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去跳舞,众人也渐渐散了。   “小吴,大妈谢谢你!”   待到又无人了,林大妈一把紧紧抓住吴琼的手,然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保证道:“这50万,我还!我卡上存了20万,先给我弟转过去!剩下的,卖房!”   吴琼点了点头,又多嘴劝了一句:“大妈,卖房的钱您可千万捂紧咯,不能让小林摸着。”   “大妈懂!”   林大妈狠命点了点头。   吴琼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林大妈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不无羡慕地对吴琼说道:“小吴啊,那边那个特漂亮的是你媳妇儿吧?我看早上就是她陪你来的。”   吴琼点了点头:“是。”   “真羡慕你们哪。”林大妈一脸艳羡,“小吴,你这么争气,老婆又这么漂亮,真是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太多了!大妈真羡慕你妈,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吴琼望着不远处的浪漫,红着脸,被林大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凛了凛心神,吴琼敛起神色,装作痛苦的样子,对吴大妈“哭诉”道:“大妈,您快别夸了!其实……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不知道,我媳妇儿她……她……”   “你媳妇儿咋了?”   林大妈满脸八卦的神情,完全忘了方才的痛苦。   吴琼指着不远的浪漫,捂了捂脸:“我媳妇儿她……虽然人长得漂亮,但这儿不大好。”   说完,吴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远处,李浪漫正手忙脚乱地跟着节拍疯狂乱舞,由于不熟练,她总是失去平衡东倒西歪,还时不时地同手同脚,憨态百出。   远看,就跟衣服架子疯了似的。   林大妈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这丫头美则美矣,确实像脑袋里缺根神经,于是无比同情地说道:“小吴,你也别太难过了。人这辈子,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你放心,大妈肯定会尽快把钱还掉,让你拿到提成,带着媳妇儿去看病。”   “那就谢谢您了,阿姨!”   吴琼站起身,对着林大妈深深鞠了一躬。   吴琼和林大妈一起走回广场舞的队伍,他刚靠近,就听浪漫“啊呀”惨叫一声!   吴琼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浪漫,急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浪漫面带痛苦地捂住脖子,咬着牙对吴琼道:“老公,我我我……我脖子好像扭到了!疼!”   吴琼赶紧扶着她说道:“别动别动别动,咱现在就上医院!来,我背你!”   “老公,好疼!”浪漫疼得龇牙咧嘴。   “我知道疼,来,上来!这附近就有家社区医院,我现在就背你去!乖。”   吴琼立马蹲下身,背起浪漫。   林大妈见了,十分同情地对旁边的另一位大妈咂嘴道:“这丫头真可怜,脑子不太好,现在又把脖子给扭了。这小吴啊,真不容易!”   偏这句,让骑在吴琼背上的浪漫给听见了,她立刻挣扎着要蹿下来和林大妈掰理:“你说谁脑子不好?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林大妈懵了,拿眼睛看吴琼。   吴琼一阵心虚,丢下一句“你们接着奏乐,接着舞!”,便背着浪漫脱兔一样地朝社区医院冲去…… 第二十九章 猴子上树   “您爱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期缺乏锻炼,脖子轻微软组织损伤,戴个矫正托,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社区医院的医生将单子递给吴琼。   吴琼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浪漫的脖子上套上了颈椎护理托,样子滑稽。   “真倒霉,跳个广场舞还跳到医院去了。都怪你!”   浪漫嘴里嘟囔着,一脸的不高兴。   吴琼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也好,正好单位请两天假,在家休息休息。前段时间你不是总嚷嚷着压力大,想休息吗?”   浪漫不能扭头大骂,只得冲吴琼飞过去一个惊天白眼:“你脑子真歪特啦?前段时间我抱怨工作压力大,还不是因为出版社今年业绩不好,一直有风言风语地说要缩编。这下好了,我直接在这档口上请病假,不正好让丁晓玲那个小贱人去主任那给我下蛆吗?”   “你天天在出版社盯着,丁晓玲背后就不给你下蛆了?”吴琼觉得好笑,“她爱下蛆下蛆,你该休息休息,各司其职。”   丁晓玲是李浪漫在出版社一个科室的同事。   论业绩,俩人差不多;论资历,李浪漫比丁晓玲早来一年半。   但她俩自从见了面,明里暗里的竞争就没停过。   归根结底,虽然李浪漫的学历比丁晓玲高,但丁晓玲胜在头铁,关系硬,出版社的副社长是人表叔叔。   平时浪漫和丁晓玲就已经为业绩和晋升争得不可开交,现在出版社要缩减编制,她俩最年轻,被“缩”掉的可能性最大。   很可能面临“二走一”,浪漫心里当然着急。   可偏偏,下周一就要开科室缩编务虚会了,李浪漫这时候把脖子给扭了。   万一别人多想,还以为李浪漫对缩编有意见呢。   不过无所谓了,丁晓玲肯定会暗中推波助澜,让大家一致这么觉得的。   眼见浪漫愁眉紧锁,吴琼为了缓和她的情绪,问道:“接下来没事儿了,要不我陪你上街去逛逛,买个包什么的?包治百病!”   “不买。”   浪漫摇不了头,梗着脖子直笔笔地答道。   “干嘛不买?”   吴琼像大太监扶太后似的,伺候着老婆走路。   浪漫嘟囔道:“我脖子都这样了!不管是背爱马仕还是香奈儿,大家都只会注意我脖子里这个89块9的矫正托!”   吴琼哈哈一笑。   浪漫立刻警惕地站住脚,表情严肃地问他:“我这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很傻?”   “不傻,真的!很时髦很fashion!”   吴琼必须睁眼说瞎话。   对了!   说到傻不傻的问题,李浪漫突然又想起去医院前,林大妈最后的那番话。   她用恼怒的语气质问吴琼道:“刚在公园,那个大妈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   吴琼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目光刻意瞥向别处。   浪漫“哼哼”两声,狠狠拧了吴琼的胳膊一下,让他速速从实招来!   吴琼无奈,只得将要债的前因后果给浪漫说了,权当分散她的注意力了。   但浪漫听完还是不明白,疑惑地问道:“你要债就要债,何必编排我脑残?”   吴琼叹了口气,抓起浪漫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边牵着她边缓缓解释道:“我得顾忌林大妈的心理啊。你说她家一摊子的烂事儿,而我这个要债的却过得风声水起,明面儿上不说,背地里她得多嫉妒咱们啊?”   “嫉妒就嫉妒呗。”   李浪漫一个大美女从小长到大,还怕人嫉妒?   “老婆,干我们这一行的,常常逼不得已,要将本和我们不相干的人抵入绝境。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所以,我也想做些好事。”吴琼正正经经道,“别人家墙倒了,有时候不去墙根下叹,也是一种美德。过得比别人好时,要多讲讲自己的困境。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想让林大妈内心平衡些,与我们而言,也是种福报。”   李浪漫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自己这是嫁了个什么老公?还福报?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见天的,跟着吴琼真TM活得老刺激了!   “还做起和尚来了。”浪漫揶揄他。   吴琼笑着轻轻搂过浪漫的肩膀:“我只在白天做和尚。晚上嘛……”说完,他意味深长色眯眯地瞟了浪漫一眼。   谁知浪漫反应极大,甩开他的手气哼哼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冲吴琼叫嚣道:“我都这样儿了,你晚上还想怎么滴??猴子上树吗???”   一对情侣恰巧经过他们,听见了浪漫的话,“嗤嗤”掩嘴笑着走了。   走出去好远,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偷瞄浪漫。   “这娘们儿真是缺心眼。”吴琼替他们把内心的潜台词说了。   转而他又红着脸,对浪漫道:“行了,快回家吧,中午我给你做红烧肉。”   “不!我要吃鸭脖子!”   浪漫扭动着脖子以下的部位,撒娇。   “吃什么鸭脖子?你都这样了?!”   吴琼不同意。   浪漫一跺脚,坚持:“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嘛!!!”   “……”   吃哪儿补哪儿,吴琼觉得自己彻底败给她了。   当天下午。   洪霞、关君他们就接到了浪漫受伤的消息。   洪霞直接叫车过来,非要看看浪漫的情况。   关君和孟飞也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前来瞻仰歪脖子美人儿。   浪漫满脸无辜地躺在自家床上,尽量保持着植物人的姿势。   吴琼则在一旁十分殷勤地端茶递水按摩。   这知道的,是浪漫把脖子给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身瘫痪了呢。   饶这样,浪漫仍不满足,一会儿嫌弃水温烫了,一会儿又喊说喉咙干想吃水果。   苹果必须去皮,还得切成心形,再用牙签一箭穿心。   “你差不多得了啊。”趁吴琼他们出去切水果的档儿,洪霞凑在浪漫耳边嗔怪她,“你多大病啊?吴琼跟个陀螺似的,被你抽得满地滴溜溜转!”   浪漫不以为意地哼了哼鼻子:“他自找的。谁叫他带我去跳广场舞!”   说起这个,浪漫无比激动地攥住洪霞的手,一定要跟她分享体会:“霞,这以后无论是地铁还是公交车上,只要看见拿着扇子和水壶的老人,千万别让座!他们那身子骨,杠杠滴!可比咱们好太多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你都不信,公园里的那些老年人跳‘自由飞翔’,飞两三个小时气儿都不带喘的!厉害死了都。”   洪霞咧嘴笑:“好了好了,别羡慕人老年人了,五十年以后,你也是他们。你还是缺乏锻炼。等你好了,咱们打羽毛球去呗,一周两次。”   浪漫叹了口气,脸上又浮起了愁云:“等我好了,哪儿还有心思打羽毛球啊?工作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定啊,就失业了,得四处求人投简历了。”   “你也别太悲观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在家里把身子养好,出版社的事,顺其自然。这两三天的功夫,那个丁晓玲,还能翻了天?”洪霞劝。   “但愿如此吧。” 第三十章 心形苹果   “老大,嫂子这脖子没事吧?你说你也不悠着点儿,虽说这新婚燕尔,也不至于折腾到医院去吧?”   厨房里,关君边洗苹果边调侃道。   孟飞从一旁拔出菜刀:“就是!人家最多就是把腰给扭了。老大,你说你多大能耐,嫂子脖子才能扭成那样?”   吴琼无奈地瞥了他俩一眼,百口莫辩。   “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你嫂子的脖子,是跳广场舞跳的。算了,和你们说这些干嘛,爱信不信!“关君和孟飞相视一笑,不再揶揄吴琼。   “对了,投资日落公司的事儿,老大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关君敛起开玩笑的表情,谨慎开腔问道。   吴琼听了,靠着洗碗池,低头拧眉不吭气儿。   孟飞以为他犹豫了,急躁地接话道:“老大你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说好的,一人五百万,我和老关嘉定的房子都挂出去了,你可不能……”   “我没说不投!”吴琼喝断他,而后缓了口气,慢慢说道,“我这不是结婚了嘛,钱的事,得跟你嫂子商量。”   关君八卦:“咋?老大,现在家里是嫂子管钱吗?”   吴琼摇头:“她不管,说管钱麻烦。她只要有的花,不操那么多闲心。”   “那哥你还等啥?咱们和日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赶紧投呗!”孟飞急切催促。   关君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殷切的眼神看向吴琼。   “你们放心,这钱我肯定投的。”   吴琼抱着胳膊,被迫站直了身体。   “只是……这事儿,我得和浪漫说一声。毕竟结了婚,我的钱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她管不管钱是一回事儿,我告不告诉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结婚可真麻烦!”孟飞听得头大。   “就是。”关君把削好皮的苹果放上砧板,然后转头问吴琼道:“老大,这个心形苹果怎么切?”   吴琼走过去一把推开他,手起刀落“咔擦”切下一片苹果,然后胸有成竹地举起苹果片,教育面前的两条单身狗道:“都给我学着点!心形,靠切,是切不出来的,得用嘴啃!像这样……”   “略——!!!”   孟飞和关君立马一个抱住干垃圾桶,一个抱湿垃圾桶,疯狂干呕起来!   ……   “这苹果挺好吃的,你们怎么不吃啊。”   回到卧室,浪漫心满意足地吃着“心形苹果”,边吃边热情地招呼大家。   关君和孟飞拘谨地垂手缩在一边,暗地里你推我搡。   “嫂子,你吃!你身体不好,多吃点,补充营养。”   “你们吃呀!客气啥,这不多得是么?”浪漫强递了一块给孟飞。   孟飞忙捂着肚子:“嫂子,胃不好,吃不了酸的。”   浪漫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胃不好?平时啤酒烧烤小龙虾哪样也没见你少吃啊。”   转而,浪漫顺手又把苹果递给关君:“那,关君你吃吧。大家都这么熟了,别瞎客气!”   关君咬着嘴唇,望着浪漫诚恳的眼神,不得已颤抖的手接过浪漫手里的苹果片,然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吴琼。   吴琼狠狠回瞪了他一眼!意思这是对你的赏赐。   关君只得极其勉强地咬了一口“心形”上的“心尖尖”,大约只有这块地方,是吴琼没有染唇过的吧。   “洪霞,你也吃!”浪漫又招呼洪霞。   洪霞不知情,伸手去接,关君和孟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还好,这时突然她手机响了!   洪霞只得掩着手机急匆匆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聊~”便消失在卧室门口。   关君和孟飞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放下了。   这心形苹果,吃得太惊心动魄了!   洪霞走开,关君走到她刚才的位置上坐下,这才有机会近距离对浪漫进行人道主义慰问:“嫂子,你放宽心,啥事儿都不要想,最近就在家好好休息。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是扭伤,可也得康复好,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恩,谢谢。”浪漫不能点头,躺着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对了,嫂子。”关君继续道,“日落他最近公司事情多,工作忙,所以没能来。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声好,然后这个红包,是他让我捎给你的,一点心意。”   说着,关君从裤兜里掏出三只整整齐齐的红包。   不消说,另两只是他和孟飞的。   浪漫就搞不懂了,其实论年纪,她和吴琼他们都差不多,可不知为什么,吴琼他们这帮人做事的方式却经常透露出一种老派。   难道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关君孟飞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吴琼斜靠在一旁持中不言,既没有说不接受红包,也没有接受的意思。   “心意我领了,可钱我不能收!”浪漫竭力推辞,“这样,关君你给江日落拨个电话,我自己和他说,把红包退给他。大家都是朋友,搞那么复杂干嘛?”   关君无奈,拨通了江日落的电话。   对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声。   “好像他正在通话,电话打不通。”关君无奈举了举手机。   “那过会儿换孟飞再打。”浪漫无意道。   过了五分钟,孟飞拎起手机再打,而后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忙音,通话中。”   浪漫有些奇怪。   又过了十分钟,她逼着吴琼给江日落再打。   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通话中。   浪漫拧眉,狐疑地望向卧室的门——这洪霞出去打电话都快半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第六感蠢蠢欲动,浪漫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又过了一会儿,洪霞回来了。   只见她脸颊发红,眼神闪烁,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刚经历过什么心潮澎湃的剧情。   李浪漫立即道:“吴琼,你现在可以打给江日落了!”   果然,电话通了!   那头传来江日落的低音炮:“喂?老大。”   答案不言自明。   一切尽在不言中。   浪漫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去看洪霞的眼睛。   洪霞一触即到浪漫的目光,立刻就深深地把头给埋了下去,明显就是做了亏心事。   “关君、孟飞,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今天就先不留你们了。”   浪漫敛起热情,用敷衍的神色打发他们。   她迫不及待地要快刀斩乱麻解决问题。   关君和孟飞见浪漫情绪突然阴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识趣地都退出了房间告辞。   吴琼去送他们。   所有人一退出房间,浪漫立刻就生气地责问洪霞:“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洪霞还想隐瞒,支支吾吾:“没、没啊……漫漫,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浪漫听了“不要多想”四个字,瞬间压抑不住暴怒,厉声吼洪霞道:“我不多想?!你当我傻子吗?我是脖子扭了!可眼睛没瞎,耳朵没聋!洪霞,你不要搞不拎清!从古至今,后妈是那么好当的吗?江日落,他!他坐过牢你知道吗?!放着好好的关君,你不要,跟他个二婚的二溜子勾搭什么?!你到底是想气死我,还是想害死你自己???” 第三十一章 一见钟情   “漫漫,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解释。”   洪霞满脸的歉意与内疚。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漫漫双手捂着耳朵,一秒钟变琼瑶女主。   洪霞红着脸叹了口气,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凝固成一片空白。   浪漫别过脸,看向窗外,避开和洪霞正面开杠,脖子里带着粉色矫正托。   良久,洪霞才敢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口道:“漫漫,你有过一见钟情吗?”   李浪漫头也不回,只顾赌气:“没有!”   一见钟情?   电影一步之遥里洪晃早就总结过了,那不就是荷尔蒙一分钟的荡漾吗?   浪漫不屑。   “一见钟情,就是在那一刻,你感觉周围的环境和事物都消失不见了,唯有那个人好像发着光一样向你走来,你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感叹世上竟有这样美好的存在……”   洪霞完全沉浸在和江日落初见的回忆里,自说自话地倾诉着自己的感受。   “得得得!打住!别搁这儿给我唱诗。”   浪漫躺在床上,洪霞的一番表白,直听得她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的眉心都快拧成一个小球,实在理解不了亲闺蜜恋爱脑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东西。   如果洪霞现在描述的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关君,她还能理解。   可那个发着光走来的人是江日落,黑瘦得像猴子一样的江日落啊!   气得李浪漫又吃了两块心形苹果,压压惊。   “扶我起来。”   浪漫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对洪霞,颇有些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悲壮。   洪霞吃重地扶起浪漫,又细心地往她腰后垫了两只绵软的枕头。   浪漫见她殷勤的样子,心又软,十几年的闺蜜情,也不能因为她找了个烂男人,就一脚都踹开了吧。   她忍住愤懑,沉下心苦口婆心地劝道:“霞宝,你了解他吗?你和这个江日落总共才见了几面啊?这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这进展是不是太神速了些?”   洪霞低头搓着衣角,表情兵荒马乱,答案却坚定无比:“喜欢一个人,是不能用见过几次面、交往了多久来衡量的。有些夫妻勉强过了一辈子,日日相见,夜夜相对,还不是同床异梦,相互敷衍?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从见到江日落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无论是他说话还是他的动作,都跟我预想中的一模一样,就像是那个常常出现在你梦里的人,突然走出来了似的。他说话,你喜欢;他走路,你喜欢;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你都喜欢。这种喜欢是压抑不住的,越按越起相思。”   狡辩!   浪漫不相信相貌平平气质中庸的江日落能带给洪霞这么强烈震撼的感受。   这个渣肯定是对自己的闺蜜下了蛊。   江日落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事业没事业,身边还带这个江小白……   想到江小白,李浪漫又觉得江日落好像也没那么不堪。   算了,先不算江小白!   “可他坐过牢,你知道不?”浪漫仿佛掌握了江日落什么把柄似的,向洪霞告状。   洪霞点了点头:“知道。这两天我们微信上聊天,他和我说了。”   “……”浪漫无语。   这都说?江日落是觉得特光荣还是怎样?   浪子就喜欢用叛逆过往迷惑纯情少女,不然古惑仔系列也不会迷妹粉辣么多了。   “漫漫。”洪霞认真地抓住她的手,无比坚定地恳求她,“我真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那天离别时,他对我轻轻一笑,我从天灵盖到脚底心,都感觉呼啸肆虐……”   从天灵盖到脚底心?   这TM真就严重了!   浪漫只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脖子没感觉,哪个器官都不自在。   “吴琼!你给我滚进来!”   她拿花痴闺蜜没有办法,一腔邪火,又打算全泼到吴琼身上。   吴琼说得对,有因才有果。   没有吴琼这个因,结交江日落这种不良分子,就没有洪霞现在这个痴心绝对的果!   浪漫不忍苛责情史简单心思单纯的洪霞,便主动玩起了锅传锅。   “时候不早了,你先给洪霞叫车,送她回去。然后赶紧给我滚上来!我有话问你。”   浪漫的口气里,真真透着愤怒,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吴琼谨慎地和洪霞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一起乖巧地退出了房间。   ……   所有人都走后,浪漫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房间,心绪一点一点沉寂。   她不明白,自己是哪个环节没做好,导致洪霞的事开始失控,逐渐向她预期的反方向发展。   烦恼之余,她竟然又有些暗暗羡慕洪霞。   她方才描述的这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情感,浪漫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   中学里,遇到陆熠鸣,只是因为他俩品貌相当,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所以水到渠成,或者说众望所归地走到了一起。   也许就是因为开始得太平淡,所以分手的时候,浪漫也没觉得多痛彻心扉。   后来,遇到吴琼,浪漫已经经历了分手、空窗、漫长的剩女期。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一辈子的依靠,经过多方权衡比较,浪漫最后圈定了吴琼成为自己的老公。   婚后的生活虽说也甜蜜,但到底缺少了初见时的一眼万年,浪漫总是有些遗憾。   现在这份遗憾,洪霞似乎替她弥补了,并毫无保留地对她分享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受,可浪漫get到的,为什么不是恋爱的狂喜?而是深深的担忧?   难道,激情和静好,悸动和稳定,真的不能共存吗?   就像鱼和熊掌,永远只能取其一。   浪漫拿走了静好和稳定,洪霞则决定选择激情和刺激。   吴琼的那句“不光靠介绍,还得看缘分”,不自觉地又浮响在浪漫的耳边。   她很想弄明白,爱情是否真的就是宿命的、单一的、非此即彼的?   “我回来了。”   这时,她的命中注定,吴琼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盒鸭脖子。   浪漫还是别扭找茬,撇过脸。   吴琼不明所以,凑到浪漫身边关切地问道:“你今天到底咋了?从下午给江日落打完电话,就一直黑着个脸,谁又得罪老婆大人了?”   “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江日落!”   浪漫突然大声且嫌弃地吼道。   “他……”吴琼愣了,直勾勾地盯着发起怒来像一头小狮子的浪漫,“他到底干什么了?给你整这么大反应?搞得我都有点不自信了,结婚这么久,你都没为我发过这么大火?”   “他人是微缩的,心是猥琐的,故意设套勾引单纯的洪霞。我呸,渣男!”浪漫啐。   “这……这从何说起啊?”   吴琼听完瞪圆了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半晌,他看浪漫的神情不像在瞎掰,这来大姨妈似的喜怒无常也足以证明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   他冷静下来,仔细思忖了一下,“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算不得坏事吧?” 第三十二章 同班同学   “这不算是什么坏事,可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事。”浪漫陷入了经验主义,心事重重道,“江日落他离过婚,坐过牢,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吴琼一笑,又扶起浪漫坐好,劝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江日落。靠关键词的提取,去了解一个人,是很片面的。”   “片面吗?”浪漫不同意,“你把网上的各种杀妻案了解一下,我咋觉得江日落和那些凶手有太多的重合点了。案底、二婚、少言寡语、阴鹜的性格。”   “老婆,你看你,这都说哪儿去了?我拿人格担保,日落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吴琼终于被浪漫说得有些不开心了,放下手里的鸭脖子。   浪漫再蠢,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往下埋汰江日落了。   他们俩各有立场,一个要保护闺蜜,一个要维护兄弟。   即使是夫妻,利益也总有对立的时候。   “老婆,要不这样,我给你描述几个男的,你来判断一下,谁更适合为人丈夫?”   吴琼爬上床,托着头躺在浪漫身边道。   “考我判断力啊?来吧~”   浪漫爽气应战。   “听好了哈。第一个男的,他信巫医和占卜,有两个情妇,有多年的吸烟史,而且嗜酒如命。”吴琼说道。   浪漫听了微微蹙眉,直接pass掉第一个选项!   别的不谈,“两个情妇”,直接劝退。   “第二个男的,他曾经两次被赶出办公室,每天要到中午才肯起来,读大学时曾经吸过毒,每晚都要喝许多白兰地。”   显然,这种瘾君子,也不和浪漫的胃口,她又摇了摇头。   “第三个男的,曾是国家的战斗英雄,保持着素食习惯,从不吸烟,也不喝酒,年轻时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浪漫直接秒选第三个,道:“就这个吧,听着还靠谱点儿。”   吴琼狡黠一笑,揭晓答案:“老婆,我刚才说的三个人:第一个是罗斯福,第二个是丘吉尔,第三个是希特勒。而你,选择了希特勒。”   浪漫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她仿佛什么时候的确听说过这个段子,但没想到吴琼居然能用得如此应时应景。   这样一来,浪漫再也无法张口diss江日落了。   吴琼的逻辑闭环太过严密。   她有些沮丧地“切”了一声,推了他一下:“就你嘴皮子好。”   吴琼“嘿嘿”两声,见浪漫没那么生气了,于是凑过去开玩笑道:“我嘴皮子是好,你要不试试?”   说着,他带着温热的气息,唇齿间粘上了浪漫的嘴。   浪漫想躲,没成想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竟被矫正托圈套住,动弹不得。   吴琼的鼻尖抵着浪漫,轻轻在她的红唇上点了一下,又抽出唇,不远不近地凝视着她。   浪漫脸又红了,刹那缱绻间,她轻声开口问吴琼:“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吴琼一怔,而后翻了个身,顺手捏了捏浪漫的脸,反问:“你说呢?”   浪漫摇了摇头,她就是不知道才问吴琼的。   洪霞描述的那种第一次见到江日落时天崩地裂的感受,究竟是她编出来为了说服浪漫的理由,还是一种真切的存在?   浪漫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我当然相信啊!”吴琼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去!少献殷勤!”   浪漫嫌弃地踹了他一脚,现在是很严肃地在讨论哲学问题,谁要他这时候跑来拍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前提是别拍在马腿上。   吴琼笑笑,又转过来,勾了勾浪漫尖尖的下巴。   浪漫直接“啪!”地打掉他的手:“别乱摸,我小猫小狗啊?”   吴琼不缩手,嘴硬:“忍不住。”   “滚。”   浪漫烦躁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头。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事儿就喜欢动手动脚的。骚扰不分婚前婚后。   吴琼好脾气地摘开她的被子,换了副和蔼的口气,问了浪漫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喜欢吃苹果吗?”   “喜欢啊。”   浪漫没多想,随口答。   “那你喜欢吃香蕉吗?”吴琼拎着被子,又问。   浪漫思索了一下,转过身,有些犹豫地踟蹰了一下,说道:“谈不上喜欢,但是听说香蕉补钾,还能改善便秘。所以,为了我的身体健康,我也会吃的。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吴琼笑,意味深长地对浪漫说:“你看,你喜欢苹果,看见它你就会想吃它;可你不喜欢香蕉,所以,每次吃它之前,你都会给自己找一大堆理由。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一见钟情,就是如此,第一眼看上的人,往往都会喜欢很久很久,而不会先去考虑,她值不值得你喜欢。”   浪漫咂吧了一下吴琼的这番话,半晌,她回过神儿来,把焦点放在了最后一句“她值不值得你喜欢”上。   靠,这个吴琼!   看似在夸她,其实拐着弯儿地在骂她的吧?   浪漫觉得自己的智商情商再一次受到了双重碾压!好气。   “对了,漫漫,我还要提醒你一句。”   突然,吴琼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逐渐表情严肃了起来。   其实他严肃的时候,挺酷的,两缕剑眉,英气逼人;反倒是平时慈眉善目的时候,显得有些“贼眉鼠眼”的。   浪漫不自觉看呆。   “很多人和事,坏就坏在分寸感上。洪霞是你朋友,但朋友的事,也不宜干涉太多。有时候逾越过了边界,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面对老公的好心提醒,浪漫明知他说的有理,却仍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洪霞不只是我朋友,她是……她是……”   一时间,浪漫反倒不知道如何向吴琼描述她俩之间的关系了。   她和洪霞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朋友,更像是亲人。   无法下定义的事,浪漫选择了描述现象。   她挪了挪身子,把身子靠在吴琼肩上,望着窗外,缓缓说起了她和洪霞之间的故事。   ”老公,你知道吗?其实原本我是考不上林大的。”   “怎么会?你读书那么好。”   吴琼弯着腿,胳膊架在膝盖上,不信。   窗外树荫郁郁葱葱,夜幕星星点点。   浪漫继续道:“我高中的时候,偏科特别严重,数学超差!原因就是,我特别不喜欢我们高中那个数学老师,尖嘴猴腮,满脸刻薄,平时为了升学率简直不顾一切,谁学习好,她就舔着脸把人往死里夸,谁考的分数差点,她真的是什么讽刺挖苦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势利得不行。我最看不惯这种人的嘴脸。所以高三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就慢慢掉下来了,一直掉到班上五十名之后。”   “那你也够任性的。”吴琼道,“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赌气啊。”   浪漫瘪了瘪嘴,叹道:“是,可我当时太小,不明白。你想,高考,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三都什么时候了?高考前,大家都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大家都想着,即使同班同学里能干掉几个,那也是好的。谁知道最后分数线一拉,你会不会被同班同学给挤掉。我最记得,那时候林淑淑有一本押题本,好像是她爸妈从一个特级教师那儿给弄来的。她藏那本子藏得跟什么似的,去上厕所,都要塞裤腰里带着走。老师就更不用说了,高三谁还补差,都拼命拔优,就指望着自己班上能多出几个清华北大,挣个业绩。”   “那你……”吴琼疑惑地瞥向肩头,看浪漫。   “哎。”浪漫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还不是多亏了洪霞呗!她数学好,最后都是她给我补的。考试前一天的下午,她还在我家给我讲题呢。”   “真的?”这回连吴琼都惊诧了。   这洪霞是真的慷慨,值得浪漫这么对她。 第三十三章 手下留情   “老婆,我有个疑问。”   吴琼举手,打断了浪漫的回忆。   “你问。”   “既然洪霞数学这么好,怎么现在当了原画师了?不是应该去投行、银行、证券中心或是研究所吗?这些地方工作环境好,挣得也多,肯定比当原画师挣得多多了。”   不得不说,吴琼抓重点的能力是真的强。   眼见洪霞林大数学系毕业这事儿是瞒不住了,浪漫觉得也没必要瞒。   她坦白道:“洪霞就是这个性格。林大数学系毕业后,她就考了精算师,本来前途无量。可有一天她突然说,要放弃去渣打的机会,改当原画师。然后就去了!”   “这么酷?”   吴琼叹服,这魄力真可以!   “那她有基础吗?”   “基础嘛,我只知道她高中开始就喜欢看漫画,大学的时候也画过,还让我给她当过模特。”浪漫想了想道,“后来还花了半年,去上了个补习班。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的事,认准了就一定会去做。”   吴琼接道:“那不就结了。洪霞喜欢的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喜欢的人?你俩就不是一个性格,你也别堵着她和日落好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你瞎!你瞎!”浪漫不服气地拿抱枕抽吴琼。   吴琼缩着闪躲,等浪漫过瘾了,才道:“行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一堆事儿呢。”   浪漫一想到明天自己又要躺在家里对着四面白墙,顿时觉得没劲。   她可怜兮兮地抱住吴琼道:“老公~明天能不能带我一块出去啊?我这一个人待在家也太无聊了!”   “无聊?”吴琼转头,“那你去上班好了。反正你这也不是太严重,医生说不影响正常生活。”   “不去!”浪漫一嘟嘴,坚决地回道,“我这个样子,去出版社,还不给单位的人笑死!尤其是那个丁晓玲,估计能笑得背过气去。我平时高贵冷艳的形象就全毁了!”   吴琼抿了抿唇,自己老婆的偶像包袱还挺重。   真是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不讲究。   “行吧。明天我要跑两个单子,你跟我一起。”吴琼答应道。   “谢谢老公!”   浪漫开心地重重亲了吴琼一下,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   吴琼带着浪漫出门。   小区里老街坊们纷纷向他们俩口子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开始吴琼还不明所以,几位老街坊的当面劝诫,才让他恍然大悟!   吴琼小时候就住在这条弄堂里,所以很多老街坊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也算是长辈。   “小吴啊,年轻人性子都冲。可你这结了婚,就不能任由自己的脾气胡来。”   “是啊,吴琼,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话好好说。”   “小吴哦,无论啥事,都不好跟女人动手的哦,不然有理也变无理了。”   “来来来,吴琼过来!张大妈和你说两句,本来今年咱们居委会想把‘五好家庭’的荣誉颁给你们家,给你们新婚夫妇添添喜气。你可不能打咱居委会的脸!家暴是绝对不允许的。”   家、家暴……?   吴琼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再转头一看李浪漫,就全明白了!   “不是……张大妈,她不是我打的。”他解释。   “是不是的,不是你说了算的。”张大妈悄悄揽过浪漫的手臂,义正言辞地对她说道,“浪漫你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大妈!居委会解决不了的,还有妇联。都新时代了,要是还有人敢打老婆,我就整条街地通报通报,让大家都看看渣男的丑恶嘴脸!情节严重的,移交派出所!要是有人还敢威胁你,咱们一定要对家暴0容忍,新女性要勇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张大妈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对着浪漫在讲,但时不时拿瞪吴琼,凌厉的话锋也明显句句都在敲打他。   我冤枉啊!!!   吴琼仰天长叹。   他现在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他特想拿马克笔在浪漫的矫正托上写五个大字:不是我打的。   奈何,浪漫同学戏足。   她竟然不解释,还无比配合地顺着张大妈的剧本往下演!   只见她低眉顺眼,眼中还挤出盈盈泪光,紧紧握住居委会张大妈的手,细声细气地说道:“大妈,您说得对!妇女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我、我一定向大妈学习,做一个新时代的新女性,坚强独立,相信法律,不受渣男欺负!”   说完,她还和张大妈一起,狠狠瞪了吴琼一眼。   天地良心!!!   吴琼都快被浪漫给欺负哭了。   不等他辩白,张大妈又一分为二地对浪漫说道:“浪漫啊,大妈跟你说句实话,吴琼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脾气暴躁点,但本性不坏,平时也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夫妻过日子,哪有瓢不磕着盆的,有时候大家脾气都上来了,千万不要硬顶,听大妈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哈。”   “嗯。”   李浪漫睫毛上染着泪花,拼命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张大妈一摇一摆地去买菜。   待人都走远了,她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亲呢地挽起吴琼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等出了弄堂,吴琼咬牙切齿地给浪漫挑了个大拇哥,“你狠。”   浪漫骄傲地一昂头,笑道:“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整条街的街坊都是证人……”   吴琼拱手道:“欺负你?还是请女侠手下留情吧。”   浪漫摸了摸颈托,忒嚣张,这玩意儿真好用!   不一会儿,到了吴琼工作的地方——一座写字楼下。   这里有个凤凰男,欠一屁股债。   钱是问他几个前同事借的,因为凤凰男是老员工,平时工作表现一直不错,所以从总监到主管,一人借了一万给他。   谁知,这凤凰男拿了钱,竟然就辞职玩起了人间蒸发,无奈之下,几个同事只好集资雇佣了吴琼前来要债。   说来也奇怪,这凤凰男是211大学毕业,毕业后一直当程序员,工资加期权一个月挣得也不老少,不至于区区为了区区几万块就东躲西藏的。   可他就是赖着这钱一直不还。   吴琼催收了几次,这家伙每次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铁头作风。   今天又是这样,吴琼约他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外见面。   浪漫被吴琼安排着远远坐在星巴克里面的窗边,而吴琼和凤凰男则面对面地坐在外面的绿伞下。   “你这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你也不想因为六万块,在这行混不下去吧?”吴琼点燃一根烟,先温和地劝道。   凤凰男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吴琼手边的南京。   吴琼会意,抽出一根递过去,又捂着风替他把火点上。   凤凰男似乎很久没抽烟了,馋的很。   那烟抽的,就跟分分秒秒嘬在麻筋上一样,欲仙欲死。   吴琼很奇怪,按理说,一个干了七八年的程序员,少说工资每个月也有两三万,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抽根南京,就跟羽化升天了似的。 第三十四章 送钱要债   等凤凰男嘬完最后一口,吴琼都闻着烟屁股海绵焚烧的味儿了!   他还真是……节俭。   “哥们儿,这烟也抽好了,咱们谈正事儿吧,这钱……”吴琼试探着继续向前突进。   “钱?我没钱!”   凤凰男脖子一梗,又是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说实在的,这年头也就是脸皮厚的敢耍流氓。   谁也不会为了区区六万块钱上法院打官司,还不够律师费的呢。   再加上这次的债主又都是白领,大家不管私下如何捉襟见肘,表面上的体面总还是要的。   有辱斯文的事,谁也不愿先当出头鸟。   凤凰男也是算准了前同事们的软肋,所以就是拖着不还钱,看能把他怎么样。   吴琼平时工作中看惯了无赖的嘴脸,并不生气,继续好言相劝道:“这做人得有良心。你比我更清楚,借钱给你的那些同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身上背着房贷车贷的主儿。谁在大城市打拼都不容易,都欠着银行的债呢,你不能……”   凤凰男油盐不进,直接打断,还是那句粗暴的硬话:“我没钱!”   吴琼心里也是哔了狗。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穷你有理了还?   见软的不行,吴琼按流程直接来硬的:“你那些同事,可都是有转账记录的,你要再这样,那大家只能法庭上见了!到时候,法院判下来,你可就不止赔本金了,还有律师费、滞纳金、精神损失费。这年头,谁还没个做律师的亲戚朋友?他们六个人的社交圈,找出个肯帮忙有能耐的律师不难吧?你何必拿鸡蛋去碰石头?”   “我愿意。”   凤凰男戴着一副眼镜乍看起来很文气,可一扯到还钱,他那张脸就露出奸佞凶狠。   加上程序员普遍都“无法无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导致凤凰男年纪不大,头顶就已经形成了大片的“地中海”,看起来更加猥琐邪祟。   吴琼没说话,脑海里苦苦思索着对策。   凤凰男继续耍狠道:“最好是上法院,让法官判我个三年五年!坐了牢,连吃饭穿衣的钱都省了!我不亏!”   此话一出,吴琼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数。   这单流单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一个连坐牢都不在乎的人,你指望他还钱?   都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凤凰男这是连腿都不要了。你们又能拿我怎样?   吴琼来之前查过,这个凤凰男名下几乎没有个人财产,既没有车也没有房,芝麻信誉一塌糊涂。   所以就算法院判了强制执行,都没东西可执行。   一个在魔都工作了七八年的老程序员,居然混到这个地步,也是令人咋舌。   这时,凤凰男的电话响了。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号码,背过脸去,悄悄捂着嘴,不耐烦地对电话那头小声道:“有事,在上班。不是说了吗?妈你上班的时候不要打我电话……什么?又要钱?多少……”   凤凰男的声音断断续续,吴琼听不清楚,但他留意到,凤凰男的眼镜架子断了一条腿,用透明胶布缠着,才勉强挂在耳朵上。   吴琼思索,他对自己这么抠,这些年钱都花哪儿去了?   “妈,我上个月刚给你们汇了6000,现在我吃饭都没钱,你就不要逼我了撒!……知道,我都知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会想办法的。现在?不是和你说了撒,我在上班!回头说。”   凤凰男面带愁容地挂断了电话,用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牙一咬,转而凶狠地对吴琼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一会儿主管找不到我,扣我工资算谁的?”   吴琼抿唇看了他一眼,又丢过去一根南京,不慌不忙回道:“算我的。你一天工资多少?我给你。今天你就坐这儿陪我抽烟!”   “我一个月工资三万五!”   凤凰男显然报的是税前工资。   “行!三万五除以20,1750。我给你两千!”   吴琼翘起二郎腿,兀自点燃了自己的那根香烟。   凤凰男估计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这吴琼到底是来要债的,还是来送钱的?   他心一横,一跺脚道:“成!微信还是支付宝?”   吴琼道:“都行。不过先收货后付款。下午五点,我给你转账。”   三根烟抽完,吴琼已经有点口苦,但凤凰男却仍有极强的欲望,手又伸向了吴琼的烟盒。   “你……平时不抽?”吴琼看向凤凰男并未发黄的牙齿问道。   “抽不起。”凤凰男哭穷,“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抽烟?”   “不至于吧。”吴琼继续给他点烟,“我查过你的履历,一路都在BAT写代码,穷成这样,不科学啊?”   凤凰男点燃了烟,抬起头,不经意地开始诉苦:“赚钱多有什么用?家里窟窿大,我这点钱,都不够填缝儿的。”   吴琼见撬开了嘴,于是顺着他的话头往下继续聊道:“你是80后吧?”   “可不是。”凤凰男平时没钱应酬,几乎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在异乡打拼,难得有个人聊聊天,说着说着,话匣子便控制不住地打开了。   孤寂是一种长久的毒,先将一个人毒哑,再在某年某日突然放出一个缺口,让他说出一直憋着的话。   “不瞒你说,我来自农村,和你们本地人没法比。”凤凰男道,“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我是我们家老小。”   吴琼耐心听着,心中渐渐有了眉目。   这凤凰男如果不赌不嫖不吸.du,那他工作后的积蓄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流向了不富裕的原生家庭。   “大家庭啊。”吴琼附和。   这时,他发现对面凤凰男的左脸靠耳朵的地方有一道老疤,虽痕迹不深,但日光下,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来。   “你这道疤是……”吴琼小心问道。   凤凰男狠狠咬了下烟头,吐出一大口烟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娘胎里带的。”   “娘胎里带的?”   “恩。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48了,早放环了。也不知咋的,带环有了我。为了省人流的钱,这才东躲西藏地把我给生下来。”凤凰男道,“生下来之后本来准备扔掉的,但后来一看是儿子,又觉得留着也没什么。这疤,就是生出来时环的位置。”   吴琼喟叹:“你也是……不容易。”   “这就不容易了?”凤凰男往烟灰缸里点了点烟头,继续道,“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受宠,是家里多余的人。所以我就拼命读书,认真学习,就为了能够引起父母的关注。可他们好像并不怎么关心我的学习成绩,老想着把我送到城里去打工……幸好,我有三个好姐姐,一路凑钱供我读下来,直到考上大学。”   吴琼听完,心想,这不就是男版“樊胜美”吗?   看来凤凰男死活不还钱的窍症就在这里,正如他所说,如果全家只有他一个人争气的话,那他那个家,还真就是个无底洞!   无底洞里还住着一帮老鼠精,吃人肉喝人血。 第三十五章 做个实验   “这样吧,不如我们来做个实验。”   吴琼举止随意地拍了拍桌上的烟盒,又忙里偷闲地望了不远处的浪漫一眼。   玻璃窗内,这家伙正优哉游哉地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咬着星冰乐的吸管,同时用塑料叉戳着一盘的芝士蛋糕。   一个女人被宠溺的最高境界,也许就是永远天真得像个孩子。   “什么实验?”   对面凤凰男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假如我猜的没错,这些年,你的钱应该都汇给家里了吧?”吴琼道。   “是又如何?”   凤凰男丝毫不觉得抵押自己的信誉借钱供家里人花,有任何的不妥。   他甚至觉得光荣,觉得这是孝顺。   打母胎里他就认定,为父母和大家族奉献是他这辈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你觉得,在你家人眼里,是你重要,还是钱重要?”   吴琼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地问。   “当然是我重要!”   凤凰男却下意识地捏紧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越是愤怒,就暴露出他的不自信。   吴琼胸有成竹地转身走下座位,走进咖啡厅,然后牵着浪漫的手走了出来。   “漫漫,你把矫正托借给他戴一会儿。”   吴琼遵医嘱,浪漫的矫正托可以每天拿下来一会儿,透透气,不会影响康复。   李浪漫不明所以,随手把矫正托和耳机一起摘了下来。   吴琼拿起矫正托递给凤凰男:“戴上这个,跟家里人视频。如果他们真的觉得你比钱重要,那么你欠的钱,我替你还。”   “真的?”   凤凰男难以置信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浪漫也很不解:“钱怎么可能比亲人重要呢?老公,别开玩笑。”   吴琼不作解释,只是淡定地看着凤凰男的眼睛,说了一句:“敢不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凤凰男自认胜券在握,信心满满地一把抓过浪漫的粉红色颈托戴上。   “妈,是我。”   他拨通了母亲的视频。   “娃儿,是不是一万块钱已经转过来咯?老屋翻新到一半,昨天工人闹起来咯,说是材料费不够,再不补钱,他们就不做咯。你赶紧的吧!”   对面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脖子上多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仍然絮絮叨叨地吐槽着老家的种种困难。   “你三哥,刚生了二胎。他你晓得的撒,之前工地上摔过,不能干重活的撒,他媳妇没奶,你快转点钱给侄子买奶粉吧。”   “对了,娃儿,你大哥的大女儿下个月八号结婚,你记得回来。你是叔叔,叫钱嫁妆钱多少给点,两千块钱差不多了。”   “妈!”   凤凰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妈的唠叨。   反正这些话他都听滥了,每次打电话回去全都是各种由头地问他要钱,都成天经地义的了。   “妈,我脖子受伤了。”   “咋个弄的?”   “追债的人打的。”   视频那头一阵沉默。   浪漫和吴琼坐在对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浪漫更是紧张,这时只要老太太有一丝的嘘寒问暖,那么他们家的几万块钱就飞了。   等了许久,只听那头,传来老太太一声虚弱的叹气声,而后她竟然说的是:“他们打你,你不会跑撒?你不要让他们找到你,这钱就不用还了撒。”   眼见母亲对自己没有丝毫怜悯,只一心惦记着薅他身上的羊毛贴补其他兄弟姐妹,凤凰男的脸上挂不住了。   但他仍不甘心地继续对母亲诉苦,企图求得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回应。   “同事打我打得好狠,脖子都扭咯。疼得很!”   “那你弄个毛巾敷敷。下个月回来参加侄女的婚礼,到我们乡卫生院看看。别在外头看,乱花钱!外头的医生都是骗子,又是叫你拍片子,又是照X光,尽浪费钱。”   对面老人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儿子扭伤了脖子,似乎就和切菜割伤了手指一样,是不值一提的小伤小病。   这样的伤,可以不药而愈。   唯有穷,才是他们家的致命顽疾。   “很可笑吧,这么多年,你一直拿钱企图感动你的家人,但是很可惜,你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吴琼用事实无情地戳穿了凤凰男粉饰多年的现实。   “你不愿意认清真实的自己,永远活在别人对你的期望以及自己的遐想里。你看似独立,早早地来到大城市里打拼,但你其实只是肉体寄居在这里,其实灵魂还在你们乡、你们镇、你们村和你家里游荡。你读了大学,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但无论这个社会怎样认可你,你都不会自信;因为,你要的,只是你愚昧的父母说一句‘你行的,你可以’。你活得就像一个乞丐,别人用尊严换钱,而你却拿钱努力买着亲情。”   吴琼的眼神不卑不亢,他不想诋毁谁,也不想鄙视谁,他只是为了工作,不得已当了那个当面把实话说出来的混蛋而已。   人生中的一切,早在暗中都标好了价格。但更残酷的是,还有一些东西,竟然限购,有钱也买不到。   比如两情相悦的爱人,比如血浓于水的亲情。   凤凰男彻底懵了!   转而他先是沉默,而后是剧烈的爆发。   只见他鲁莽地走向星巴克的柜台,然后对着柜台从左到右地狠狠一挥手!   隔着玻璃窗,浪漫看到,里面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而后一个一个地将里面的小蛋糕取了出来,放在食品柜的玻璃罩上。   这年头,有人流水化装逼,也有人个性化哭穷。   但凤凰男的崩溃方式却十分地别具一格。   他抱着一堆蛋糕走了回来,把所有的蛋糕,像代码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排好,又按顺序打开。   浪漫和吴琼在对面怔怔地看着,绿伞下,他拿一只小勺,一勺一勺,仿佛木匠刨木屑一样,将各式各样的奶油刨下来,再不间断地送进嘴里。   后来,凤凰男还觉得不过瘾,索性端起那一个一个的小方盒直接拍进嘴里,直到吃的满脸满头都是奶油。   最后他无声地哭了。   浪漫心软,不知道他如此失常的举动是怎么了,手忙脚乱地去找餐巾纸,想递给他擦擦。   吴琼看了她一眼,桌底下用力按住她的手。   对面的凤凰男,泪水、奶油、鼻涕裹在一起,满脸油彩,宛如正常世界里,一个靠卖丑生存的小丑……   “来这座城市整整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吃过星巴克里的蛋糕。”   这是凤凰男留在李浪漫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让她余生都印象深刻的,还有陷在奶油里的那只粉红色颈托。   回去的路上,浪漫和吴琼又去药房买了一只新的。   浪漫戴上后,满怀感慨地对吴琼说:“原来当我们在在抱怨鞋不合脚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没有脚。”   新书即将入V,恳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三十六章 塑料闺蜜   午饭时间,吴琼说带李浪漫找个餐厅吃饭,但被她拒绝了。   也许是早上凤凰男的那顿奶油蛋糕吃得太油腻惊心,浪漫只想清淡地四处看看风景。   就当,有情饮水饱吧。   吴琼去便利店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坐在门口的花坛边就啃了起来。   漫漫戴着新的矫正托,靠在他肩上,喝着一瓶矿泉水。   “老公,你是怎么算到他们家人会那样对凤凰男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吴琼嘴巴一鼓一鼓地说道,“他家里人要是真有一丝在乎他,这么多年了,也不至于像吸血鬼一样攀附着他,把他折腾成这样。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一看就不超过200块,眼镜断了腿,裹上透明胶继续用,活得都不像咱么这个时代的人。”   吴琼的背暖暖的,浪漫靠着特别踏实,她不自觉悠闲地荡起了小腿。   “所以啊,任何关系里,用一味的付出去索求爱与关注,都会失败。别人不会为你的付出感动,天长日久,只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李浪漫总结道,“然后有一天你不付出了,就成了他们的仇人,就连亲人之间也不例外。”   吴琼听了笑,宠溺地点了浪漫的鼻子一下。   她进展还挺神速,只跟他要了一趟债,就能总结人性了。   虽然粗浅,但也算是旁观了一回人情冷暖吧。   “嗯。老婆牛批,老婆说得对。”   吴琼肯定她,又从浪漫手里接过空瓶,站起身将垃圾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素质满分。   “走吧,去下一家。”   他扶起浪漫,起身,准备出发。   浪漫突然有些不想去了,既意兴阑珊,又心疼吴琼。   原来他平时的工作也挺那啥的,时不时就得接触一波儿负能量,亏他每天还都能笑嘻嘻的。   不是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就是大男人,能够每天应付各种压力,回来还不把情绪带给家人的,才是真正的霸道。   “你要累了,我就先送你回去。”   吴琼对浪漫任何细微的反应都很敏感。   浪漫摇了摇头,“算了,来都来了,陪你要完这单吧。”   吴琼看着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下,“行,那待会儿你就远远坐着,和我装不认识就好。我也不拉你过来了。”   “好。”   某售楼处。   吴琼T恤短裤,戴着黑色的墨镜坐在窗边等人。   浪漫则扮成前来午休蹭空调的人,瘫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还得被动伸手接一下销售们塞过来的传单。   吴琼等的人,正是这家高档售楼处的一位售楼小姐。   “有融乃大,追求卓越,尊享巴洛克欧式奢华。黄金地段,智者首选,名门望族的顶级享受。”   李浪漫默读完传单上的宣传语,无意间往下瞄了眼这个楼盘的均价,然后立即坐直了身体!   9万8一平?!   还只有250平以上的大户型?   那还真是浪漫配不上的名门望族,能在售楼处捞一杯免费手磨咖啡,也算是她今天的顶级享受了。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这钱我是不可能认的,你还来找我干嘛?”   一位穿着西装套裙的售楼小姐,化着精致的浓妆,气势汹汹地杀到吴琼面前。   浪漫听不清他们说话,但隔着十多米远,浪漫还是很艳羡,售楼小姐背后看起来那如汝窑花瓶般的流畅曲线。   “还不还是你的选择,但来不来要是我的工作。”   吴琼摘下墨镜抬头,不卑不亢地说。   “你还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来,说给我听听,我那‘闺蜜’又花了多少冤枉钱雇你这个么无赖,来缠着我?”   售楼小姐的神态嚣张且鄙夷,与方才满目春意谦和恭谨地给客户推销房型时的表情判若两人。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欠我客户,一共十三万三千八,这是律师函。”   吴琼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沿着圆形玻璃茶几的桌面迎面推了过去。   “嗤?吓我?”   售楼小姐看都不看那张纸,拧过头不以为然地看向不远处星光点点的楼盘模型,不屑一顾地说,“这点钱,她也好意思要?她不是挺有钱的吗?这点钱还不够她去趟酒吧玩一次的吧?”   吴琼不为所动,冷笑道:“别人的钱再多,那也是别人的钱!十三万三千八,是你认识我客户四年,用各种借口今天借一点,明天骗一点,让她给你转的。哦,对了,你‘闺蜜’李芳芳女士还让我转告你,除了这十三万块钱,还有你从她那顺走的两个LV,一个Prada,一个香奈儿,请你一并归还!”   “凭什么?!”   售楼小姐明显激动起来,而后理直气壮道,“她以前是我闺蜜,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赠予给我的!没有理由要回去的!”   “赠予?”吴琼笑笑,“你有凭证么?”   售楼小姐脸一下就僵住了,灿若霞飞的面庞百冷若冰霜。   其实这笔单子很简单,售楼处的这位张小姐,四年前认识了富二代闺蜜李芳芳,在她们塑料友谊存续期间,一起吃喝玩乐,张小姐耍心机陆陆续续从李芳芳手里骗走了一些钱财。   数目虽不大,但李芳芳却坚定地要要回这笔钱。   李芳芳是这样对吴琼说的:“她是不是当我冤大头?现在都有转账记录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算才知道这些年被这个贱人套走了这么多!吴琼,这点小钱其实我也不在乎,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只要你帮我把这笔钱讨回来,咱俩对半分!”   “我把李芳芳当大小姐一样伺候了四年,这钱就当工资了。”张小姐冷冷说道,“不然凭什么这么多年我丫头一样地陪在她身边,时时刻刻让她站C位?你去告诉她,C位也是要用钱买的!”   所谓塑料闺蜜情,原来都是你来我往的凉薄。   吴琼理解不了她们的圈子,他也不想了解。   “一码归一码。钱,那是有转账记录的;交情,你口说无凭。法律面前,只看证据。所以这钱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吴琼敲桌子提醒她道。   “怎么没有证据?”   张小姐“唰”地一下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拉着吴琼的手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她的朋友圈里,隔三差五就有她和李芳芳的自拍和各种打卡照。   一样的绿茶姿势,一样的的整容脸。   “这只能证明你俩天天在一起玩,并不能证明其他。”吴琼顺手就把她的手机给丢了回去。   张小姐突然无比激动起来:“那些钱是我们一起花掉的好吧?!凭什么让我还?你再勒索我,我就报警了!”   “别别别,你先坐下。”吴琼伸出双手安抚她道,“有话好好说,你在这工作,把警察招来,今天下午你们这售楼处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要不这样,我俩出去走走,把这件事再好好掰扯掰扯?”   张小姐听了,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蹙动了一下,吴琼以为她愿意,伸手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谁知——   张小姐突然间顺势猛扑到吴琼身上,然后大庭广众地高呼求救:“非礼!非礼啊!保安大哥,救命!!!”   吴琼连忙举起双手,四下警惕地盯着围过来的人群。 第三十七章 谁骚扰你   “你怎么回事?”保安大哥举着棍子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指着吴琼的鼻尖就严厉警告他道,“像你这样的人,我们见得多了!借买房子的名义过来揩女人油!请你滚出去。”   另一位保安大哥道:“张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因为动静大,围观群众很快就像嗜甜的蚂蚁一样,陆续围了过来。   大家对着吴琼七嘴八舌地就是一通谴责:   “光天白日的,真不要脸啊!”   “就是,太没素质了!真是哪儿都有职场性.骚扰。”   “最烦这样的人了!假装买房,然后吃售楼小姐的豆腐!人渣!”   “这男的看着就猥琐,直接报警吧!给这种人长长记性!”   “TMD太恶心了!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吴琼力图解释,但奈何大家已经先入为主地接受了他耍流氓的事实。   吴琼的脸越来越红,他用恼恨的目光看向张小姐!心想,你特么不还钱,也不用给老子整这一出吧!老子活了三十年,最在乎的就是名节!   这倒好,千古名节,现在被你抹黑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谁知,这才两分钟的功夫,张小姐已经从抽抽搭搭哭成了梨花带雨,她拭泪的间隙,还不忘用不宜觉察的得意眼神,瞟了吴琼一下。   吴琼的肺都要气炸了!   李浪漫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气得她“啪!”地一声,就摔下手里的传单,一路小跑,拨开人群,直接冲到了第一现场的最前线!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李浪漫可以欺负吴琼,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尤其是女人!   你张小姐算哪根葱,红口白牙地上下嘴皮子一碰,我那浩然正气两袖清风的老公就成流氓了?   “说什么呢?!”   李浪漫直接冲上去就火力全开!   “你这女人想讹人是不是?这是我老公,我俩一块来看的房!我刚才就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拉扯我老公,怎么还倒打一耙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处都是摄像头,你少指鹿为马污蔑我男人!”   张小姐听了,却故意哭得更伤心了。   面对浪漫的指责,她怯生生地拿餐巾纸捂着嘴,委委屈屈地说道:“你俩是一家人,肯定说话偏帮着自己老公的。我……我……斗不过你们。唔哼哼哼。”   这下,围观群众更是义愤填膺,连浪漫一起指责上了!   大家路见不平道:   “这男的真够猥琐的,当着老婆的面儿,就敢骚扰别人!”   “哼,要我说,这男的就是他老婆惯的!这都能忍,他老婆竟然还帮着说话?活久见。”   “你说的没错,有些两口子再不好,人前都互相维护,有什么事回去屋里再算账。那售楼小姐也真够可怜的,有他老婆作证,这下更没地方说理去了。”   “这年头,什么奇葩都有!还真有助长老公骚扰别的女人的。这女的是不是娘道看多了?还活在封建社会里的吧?”   李浪漫自尊心多强,被人这么说,一时间便压不住心头烈火!   但气归气,气势上绝对不能怂,节奏更是不能乱!   浪漫100%相信,自己老公绝不会性.骚扰别的女人。绝对不会!   平时她看不见也就算了,今天她亲眼见吴琼工作中被人栽赃陷害吃了瘪,她一定要替他出头正名!   浪漫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把揪住张小姐的领子,直直把她从小媳妇的位置上拎起来,道:“你接着装!上次就想勾引我老公,被我拦住了,怎么?这次又来?我老公不搭理你,你还来劲了?敢诬陷他?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胸是隆的,腰是勒的,屁股是垫的,脸是假的!就你这样?我老公凭啥放着我这么好看的老婆不要,骚扰你啊?”   浪漫雷厉风行的一番质疑,直接把吃瓜群众们给干懵了。   保安走过来看看她俩,疑惑地问:“你们认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等张小姐开口,李浪漫直接甩开她的领口,把她丢回刚才的沙发上。   浪漫轻巧地拍了拍手,然后回头狠瞪了保安们一眼,道:“什么情况?没见过‘二女争夫’吗?你们要报警就快点!等下监控调出来,投到大屏幕上,让大家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勾引的谁?狐狸精。”   保安的脸上一下就露出为难的神色。   几个保安之间也迷惑地互相商量着:   “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骚扰,倒确实像抢男人。这骚扰,哪有当着自己老婆和这么多人面的?”   “可不是,她老婆都说了是‘二女争夫’,谁会拿自己家的糟心事说笑啊?”   “对对对,他老婆看起来也够委屈的。要不看看再说,不能随便轰人。”   “看看。”   围观群众们,见李浪漫虽然戴着颈托,但说话底气十足,确实她又有几分姿色,风向也开始摇摆起来。   张小姐虽然美艳,但的确很不耐看,多看几眼,就知道是个假体美人。   浪漫就不一样了,售楼处的水影灯光下,将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更是照的晶莹剔透,因为颈托抬高了视觉线,更衬托出她身材上超凡的九头身比例。   谁也不可能放着鱼翅鲍鱼不吃,非要去吃素鸡素鸭,还是光天化日的偷吃。   不一会儿,大家的话锋也渐渐开始反转:   “确实在这种场合骚扰不太科学,除非脑子坏掉了!”   “嗯,我看他老婆说的也有点靠谱的,这些售楼小姐,有时候为了业绩也是不择手段。”   “不过,这男的真是平平无奇,怎么两个美女,就能为他打成这样?”   “你是不是傻?肯定是那男的有钱呗。这什么地方?高档售楼处,兜里没个几千万,谁步子敢往这里头迈?”   “看把他老婆气的,小姑娘脑门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要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老公,不至于气成这样。”   “估计是反转了。”   吴琼有点被惊到,完全没料到他老婆能反应这么快!   他一直以为浪漫不食人间烟火,只知道吃喝玩乐,今天这种情况,他本来想认个倒霉,去派出所跟警察叔叔尽量解释清楚算了。   实在不行,被扣个流氓的帽子,他也只能认了!都是为了工作呗。   谁知浪漫这一波节奏带的太上头了!   如果这时候,她帮腔吴琼解释,说他没有骚扰张女士,大多数人是不会相信的。   吴琼坚信,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人性总是更愿意相信邪恶的一面。   但浪漫并没有竭力辩白,而是把舆论直接往“两女争一男”上带,更加满足了吃瓜群众的胃口。   这样,他们更愿意去探究八卦,而不再会纠缠着吴琼性骚扰的这个点不放。   妙极。妙极。   吴琼就要得救了。   张小姐的脸上也渐渐绷不住了,但她仍不甘心地絮絮叨叨接着在那里说:“反正就是他骚扰我的!我是受害者!我要告他。”   浪漫不怯不怂地抱着胳膊上去,冷笑着反驳她道:“你说我老公骚扰你,请你拿出证据来!这里都有监控,除了你最后往我老公身上靠的那一下,什么画面都没有。刚才我就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倒上去的。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李浪漫睁眼说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出了这个售楼处就被卡车撞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做牛做马再不为人!”   “这么毒的誓都敢发,看来这女的说的有几分可信了。”   “就是,这女的看面相也不像是坏人。言之凿凿的,可能她老公真是被冤枉的。”   张小姐心里开始发虚。   她本来就只是想讹吴琼一下,让保安把他轰走,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别来催自己债了。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吴琼老婆,什么都不问的,一路到底地支持他。   自己诬告吴琼性骚扰,一般女人都会质疑一下自己老公,可她居然都不带一丝怀疑的,眼皮子都没往吴琼那夹一下,无比的信任。   这两口子难搞噢。   “你不是要告我老公性.骚扰吗?来!你跟着我说。”   浪漫不依不饶,对着售楼大厅里的水晶灯郑重地伸出三个手指,对张小姐领话道:“我张某告吴琼性.骚扰,但凡我所言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垫的鼻子歪掉,隆的胸炸掉,垫的屁股垮掉!以后吃饭,吃多少长多少肉在身上,打玻尿酸永远不吸收,打瘦脸针永远塌陷!我若污蔑了吴琼,就让我张某这辈子嫁不了富二代,买不上学区房,信用卡花呗生生世世还不完!”   说完这一切,浪漫用睥睨的眼神看向张小姐,冷漠地问:“这誓你敢发吗?”   张小姐一下子摊了,她低着头无言以对。   誓言太毒,她不敢。   浪漫一生坦荡,只有她敢说。   吴琼在旁边默默做了个为浪漫鼓掌的姿势。   被大佬罩着的感觉真好。   这时,张小姐的几个同事从外面吃饭回来了,听保安说了一遍情况。   有几个售楼处的女同事立马站在浪漫这边,鄙夷地看着张小姐,帮浪漫说话道:   “小张才不敢发这个誓呢。她也就骗骗你们这些陌生人。平时她为了抢业绩,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合同都能带到床上给客户签。”   “呵,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售楼处但凡来个看着像有点钱的,她就狂跟人家抛媚眼。还告别人性骚扰,她自己平时桌子底下拿丝袜勾人的时候,别人怎么没告她?”   “保安大哥,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们都不相信她是什么贞洁烈女。”   “贱人就是矫情。我看报警吧,监控一调,啥都清楚了!别冤枉了好人!”   看来,这位张小姐,平时在售楼处的风评和人缘也不怎么样。   吴琼见张小姐已然心虚,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便主动站出来和稀泥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出去说!我怕待会儿我一个不小心,会告诉你的同事们,我今天为什么来这儿。话越说越多,对张小姐你也很不利。”   他的目的是催账,今天必须得见着回头钱儿。   张小姐听了这话,万分紧张,低着头灰溜溜地就跟着吴琼两口子往外走,再不敢提什么骚扰不骚扰的了。   李浪漫忿忿地拿起包,高高地昂着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上!   她也想不昂着头来着,但矫正托不允许啊。   见他们三人的背影走远,现场的众人也纷纷扫兴地散了:   “嗨,好不容易看个热闹,却看了个寂寞!”   “可不是?我就说嘛,哪儿来那么多性骚扰,都是仙人跳,钱没谈拢。”   “算了,继续看房吧。主管,麻烦给我们换个销售,我们以后都不要那个张小姐!”   ……   “行了,闹也闹了,还钱吧。”   离售楼处不远的街心公园里,吴琼冷冷地拿着律师函继续催收。   李浪漫则买了个火炬冰淇淋,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长椅上,慢慢吮噬着。   后面的事情交给吴琼,浪漫一点也不操心。   张小姐红着眼睛望着吴琼,很不甘心地对他倾诉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   吴琼要是没记错,刚才在售楼处,他刚被张小姐狠狠欺负了一把。   “你们。你们这些有钱人!”张小姐愤懑地低吟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李芳芳不就仗着他们家开养猪场的吗?有几个臭钱就成天使唤人!我也是没办法,才奴颜婢膝地跟着她混。因为我知道,我这样的出身,如果不拼命拼命地挤进圈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个有钱人翻身。所以我就忍,我忍着李芳芳的臭脾气,忍着她成天像个自恋狂似的拿自己当公主,忍着她吃的用的什么都比我好,我跟在她身边,无非就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认识富二代的机会!”   “机会你得到了吗?”吴琼问。   张小姐和前面的凤凰男并无两样,他俩一个是我穷我有理,一个是我弱我有理,似乎他们过得不如意,就是全世界都欠他们的。   “没有。”张小姐带着愤怒摇头,“李芳芳把富二代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我虽然整天跟着她,给她拎包、拍照、提鞋,但她从来正式介绍我给他们认识。那些富二代也都有毛病!我就不明白了,我跟李芳芳比,我比她高、比她瘦、比她漂亮,为什么那些富二代永远都只围着她打转,却只和我逢场作戏!每次都是一夜之欢后,我就直接被拉黑了!一个和我谈婚论嫁的都没有。”   “所以,后来你才看上了李芳芳的小钱?”   吴琼有些明白了张小姐这波狗急跳墙的操作。   “是!既然没办法嫁进豪门,这些年我微整,买衣服花掉的钱,早就透支空了信用卡和花呗。每个月到了还款日,我都得绞尽脑汁地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才用了点手段,利用帮李芳芳买东西代购或是跑腿,或是借,从中取利。”   “可你没料到,她那么有钱,看起来出手那么阔绰,却在你这里留了心眼,每一笔转账记录都留着,一点便宜都不给你占。”吴琼接着她的话说道。   张小姐勉强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用十指捂住脸庞,当着吴琼的面,挣脱了一切般的,突然纵声大哭!   哭声里全是得不到的欲望,和这些年抛弃尊严忍气吞声的委屈。   吴琼无奈地低头看着她,又抿唇抬眼看了看浮云飘散的蓝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点什么才好。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张小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读者朋友们,作者有话说首先很感谢大家对朗朗新书的支持!很多都是朗朗的老粉,一路追读,感谢你们!   我老公实在太稳健了这本书,无论是题材还是风格上,都是朗朗的一次大胆尝试。朗朗承认,虽然过去也写过几部作品,但是新的领域我始终还是一个新人。   虽然为了这本新书,作者做了很多准备,也不断地在日夜学习。但还是要在这里向大家郑重道歉,这本书确实存在质量不够稳定的情况!也非常感谢,在评论区给我指出问题的读者朋友们。   为了感恩大家的一路相随,也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和吃亏。朗朗决定,从今日起:第一,努力写书,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提高作品质量。第二,入V后的章节,以后都从过去的2000多字升级到4000字以上,以弥补作者质量上的缺憾。让大家用一章的钱,可以看到更多的内容。   有读者说对穷浪CP的互动描写太少,这个建议作者欣然接受,也会在后面的章节中努力改正,增加他们爱的互动。大家对内容有任何不满和疑问,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告诉作者。作者感恩,并积极改正。   谢谢大家的支持!这本书无论结局如何,作者一定会兢兢业业的写完!以报答大家的追读。鞠躬致礼。 第三十八章 不想努力   张小姐哭着哭着,竟然无意间就靠在了吴琼的肩头。   浪漫再远处看着,腾一下就站了起来!醋意横生。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这张小姐不会真的是在打自己老公主意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眼见着浪漫就控制不住地想冲上去。   吴琼也紧张地那眼神去看浪漫,见她像个青蛙气鼓鼓的样子,心底居然一阵窃喜。   但他还是冲浪漫轻轻摇了摇手,意思是:没事儿,不用过来。   吴琼相信,此刻的张小姐只是想找个肩膀靠一下,并任何没有其他意图想要勾引谁。   看着浪漫吃醋的样子,吴琼越发期盼张小姐能在他肩膀上多趴一会儿,虽然她的鼻涕眼泪已经蹭了他一身。   这就是穿便宜衣服的好处了。   浪漫心里虽然不爽,但吴琼说没事,她还是忿忿地重新坐了回去!我忍。   “吴哥,你说,我这样的人,这辈子还有救吗?”   半晌,张小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吴琼。   吴琼特别诚恳地回答她:“浪子回头金不换,任何时候都不算晚。你是做了些错事,但这个世界上比你十恶不赦的人也多了。只要你肯改,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可是我……”张小姐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十三万八对我来说真的不是小数目。不瞒你说,我倒现在还和人合租在一个2000多的隔间里。现在房产市场不景气,我已经好久都没开张了,每个月都靠着底薪混日子。李芳芳的钱……”   吴琼听了,缓缓抽身站起来,拧眉抱起胳膊,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他明白张小姐的难处,婚姻是女人的一场豪赌,张小姐押上了全部身家,最后却落得个人财两空,也确实是惨。   “李芳芳的钱,你到底想还吗?”吴琼问她道。   张小姐抿了抿红唇,踟蹰了一下,然后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对吴琼道:“还!这钱之前我不想还,但现在我愿意还!我也想通了,大城市确实不太适合我,努力了这么久,我还是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我想还完了这笔钱,去医院把体内的假体都取了,然后回老家从头开始,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反正,这里的繁华,我也已经见识过了……不过如此。”   听了张小姐最后那句“不过如此”,吴琼的心头也泛上一丝酸楚的怜悯。   虽然他从小就生活在魔都这片最富庶的土地上,但多年来的工作,他早已见惯了无数背着梦想、带着期望、一腔孤勇来这里闯荡的勇士们。   他们有的勤恳,有的聪慧,有的精明能干,有的像张小姐一样地不择手段,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段自己独特的故事,但他们的故事在早高峰的地铁里又被挤压成了千篇一律的平庸。   至于爱情,在这个城市里,更是一种奢侈品。它的奢侈在于,爱与不爱,永远只能排在衣食住行之后。   “只要你想还,我就愿意帮你。”吴琼道,“张小姐,你做房产中介多久了?”   “六年了。”张小姐答,“我从毕业来到这里,第一份工作就是中介,一直做到今天。”   吴琼点了点头,与她四目相对:“我有一套房,在嘉定,急着卖。你愿意帮我吗?”   张小姐一听,眼睛里突然绽放出一道光,这道光是自吴琼接触她迄今为止,从未在她眼里闪烁过的。   “真的!你房子多少平?小区均价多少?周围有地铁吗?挂出来没有?是在大学城附近吗?之前带看过吗?”张小姐迫不及待地连环追问。   吴琼按了按手,示意她先不要急。   “我那房子是拆迁分的。我哥们儿和我楼上楼下,他们的都已经卖了,成交价差不多在560万左右。”吴琼缓缓说道,“我也不贪,这个月你帮我出手,中介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成交价不低于550万就行。”   “哥!谢谢!”   张小姐突然又眼含热泪地起身,对着吴琼猛地深深一鞠躬!   这画面,把不远处的浪漫看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情况?   刚才吴琼还和人家肩头春意闹,现在又改桃园三结义了?!   “哥,你放心!你那套房,我肯定尽心尽力拿出毕身所学,尽量以最高价成交。至于中介费,我少收你一个点,其余的都算在下家头上好了!”张小姐信心满满地对吴琼表决心道。   “嗯,一定要快,我急等着钱用。”   聊完了正事儿,张小姐终于松弛下来。她冲不远处的李浪漫努了努嘴儿,羡慕地对吴琼说道:“那是嫂子吧??她那么漂亮,是怎么看上你的?”   面对这个问题,吴琼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反正在大家眼里,永远都是李浪漫这个七仙女瞎了,才看上他这个董永的呗。   “真羡慕你们。哥,你人这么好,又能赚钱,嫂子真是太幸福了!你看她刚才冲过来跟我吵的时候多有底气啊。果然这女人的底气啊,都是身边的男人给的。”   吴琼故技重施,必须让张小姐心态平衡!   当然更重要的,他也想小小地捉弄浪漫一下,让自己心理平衡。   他吴琼怎么就配不上李浪漫了?世人都这么说。   他就不信说完下面这段,张小姐还能继续羡慕李浪漫。   “呜呜呜。”吴琼突然倍感痛苦地蹲下身,学着张小姐刚才的模样,也挤出几滴热泪。   “哥!哥,你怎么了?”他这一蹲,把张小姐给吓得够呛,她忙掏出餐巾纸,也蹲了下来,关切地问道,“哥,遇着啥事儿了?你说出来,千万别憋着!”   吴琼假装痛苦地捂着脸,冲李浪漫那比划了一下,道:“她哪是你什么嫂子啊……我、我、我,心里苦啊!”   张小姐疑惑地问:“哥,那不是嫂子,那是……?”   “你听过一句话么?”吴琼把头埋在两膝之间,盯着地上的蚂蚁,道:“这句话叫: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张小姐深刻咀嚼了一下吴琼这句话,然后恍然大悟般地绷大了嘴,又用不可思议地眼神望了正在远处低头看手机的李浪漫一眼。   “她她她……”张小姐眼睛瞪得像铜铃,话都不会说了,“真的啊?!”   吴琼还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痛苦点头!   张小姐心想,这吴琼也真够不容易的,说不定和她一样,也是为了在大城市立足,才不得已傍上富婆的。   “她……究竟几岁?”   张小姐深知现在医美力量的强大,她本身就是这个行业的体验者,当然明白,只要有钱,八十就能变十八,女人六十还能一枝花。   吴琼先伸出五个手指,然后又伸出四个。   “54了啊?!”   张小姐几乎惊诧到失声!   她失声一半是因为,吴琼年纪轻轻的,这都能忍?另一半是因为,这李浪漫的脸也整的太自然了吧?吴琼不说,她真以为这丫头才二十出头,那皮肤,那身姿,和明星媲美都不算差的。   “你也是不容易。”   张小姐心头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惺惺相惜地又搂住吴琼的脖子。   不,这一次,她是带着人间关怀,带着悲天悯人的大爱,搂住了这个被生活磋磨得已然快崩溃的弟弟。   “没事儿,没事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小姐轻轻拍着吴琼的后背,劝慰道,“咱都是为了生活……”   “嗯。”   吴琼这家伙居然真的有脸继续点头。   “怎么了这是?”   李浪漫不知内情,一脸轻快地走了过来,顺脚用高跟鞋傲慢地踢了踢吴琼的小腿。   谁知就是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张小姐竟然立刻一把把吴琼拽到自己身后!   她先仔细盯着李浪漫的脸看了半天,而后胸脯鼓鼓地打抱不平道:“你、你个老女人!凭什么欺负我哥?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我哥他、他、他也是用自己的青春在挣钱!一点都不可耻!成天陪你这个老女人,他已经够憋屈的了!你凭什么还高高在上地踢他?你,你这是对他的人格侮辱!”   吴琼背在张小姐身后,就差快笑出声来了!   “我踢他?人格侮辱?”   李浪漫指着自己的鼻尖,气得都不会说话了!   这TM又从何说起啊?!   “你说谁老女人呢?!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才老女人,你们全家都老女人!他是我老公!我踢他一脚怎么了?他还青春?青在哪儿,春在哪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张小姐气性也上来了,和浪漫推搡起来,“我哥他多好的人啊!委身于你这种欧巴桑!算他倒霉!还说我整容?你全身上下有地方是真的么你!你们有钱人就是虚伪!你就是普洱婊!又老又茶又婊!”   “你说什么?!普洱婊?”浪漫虽然话听得云里雾里,但张小姐传达过来的diss却是实实在在。   她就弄不明白了,刚才张小姐还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活吞了吴琼,现在怎么就“哥哥妹妹”地亲热称呼上了!还骂了自己一个莫名其妙。   “你有病吧?我哪儿整了?信口雌黄!我要撕了你。”   浪漫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污蔑她整容,一时冲动竟然也想动手。   “喂喂。”眼看俩人就要扭打起来,吴琼急忙转身把她俩分开。   别真把祸闯大了。   他先冲浪漫wink了一下,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热热地提醒了一句:“注意素质,不能打客户。”   而后,他又把张小姐拉到一旁道:“你的好意,哥心领了。但你真别和她顶。54了,正更年期呢。看见她那脖子了没?就是前儿有个人问她脸是哪儿整的,跟人打架打的。她才套了个颈托儿,对方……对方可就惨了,到现在还躺在骨科病房里呢!”   “真的啊。”张小姐讶异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便也怂了。   她不吭气地从李浪漫身边走过去,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便飞也似的逃了!   徒留李浪漫一个人站在原处怔怔地满头雾水,她问吴琼:“刚才这女的什么意思啊?”   吴琼亲呢地把李浪漫勾进怀里,宠溺地对她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   浪漫甩开吴琼的手臂,嫌弃他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衣服。   吴琼会意,一把撩起T恤脱了,露出八块腹肌,顺手把衣服甩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而后他不声不响地又把李浪漫一搂,若无其事地揽着她往前走去。   吴琼的身体热热的,李浪漫的脸颊也是热热的。   她还从来没试过,被个luo男搂着,在光天化日下自由行走。   还好,吴琼常年健身,身材很棒,就这样穿个大裤衩遛街,不仅不丢人,还引得路上好几个迷妹羞羞涩涩地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李浪漫一开始还觉得挺自豪,但后来一想,自己家的好东西,凭什么就这样晾在大马路上便宜了别人随便看?   气得她又从包里掏出防晒披肩,给吴琼搭上!   “家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浪漫疑惑地驻足脚步问继续往前走的吴琼。   “去趟菜场。”   “去菜场干嘛?”   “买点大骨头,给你煲汤喝。”吴琼边走边答。   浪漫听了心底甜丝丝的,要说吴琼对她好,是真好。   晚上。   浪漫翘着敲,托着一只碗和一把汤勺,坐在电视机前面追朱一龙的新剧。   吴琼把锅碗收拾干净,解下围裙,凑过来,恰似不经意地对浪漫说了句:“嘉定绿城三期的房子,我打算卖了哈。”   浪漫头也不抬,只顾喝烫舔屏:“卖就卖呗!你不早就打算卖了买学区房的么。”   吴琼看着她的侧脸,挣了挣,然后用低调沉稳的声音说道:“卖是要卖了,可卖的钱,我不打算买学区房。”   李浪漫还没听出味儿来,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句:“不买学区房,你卖他干什么?我听说嘉定的房子还会涨。”   吴琼知道给江日落投资的事儿不可瞒,只得坦白交代道:“钱,我打算给江日落。他最近开发了一个新app,前期正是烧钱的时候。”   李浪漫光顾着看电视,啥都没听清,但只要沾上“江日落”三个字,她就跟膝跳反应似的,立马反弹了起来:“啥?你说啥?!再说一遍!”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九章 生与不生   “我说用卖房的钱投资日落。”   吴琼无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这句话听着不太顺耳,你重说一遍。”浪漫捂着一只耳朵装听不懂。   涉及钱的事儿,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巧了,吴琼也是这样想的。   “我说——你最近又胖了,腿快和腰一样粗了,你脸起皮了,今天出门还卡粉了,脸和脖子不是一个色,前天刚买的口红色号特别显黑,你闺蜜真好看,阿姨你好!”   一口气说完了一堆挤兑浪漫的词儿,吴琼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口气,然后又重复道,“我想把嘉定的房子卖了,投资日落。老婆,现在这句话听起来,有没有顺耳一点?”   胖、粗、卡粉、显黑,简直就是魔鬼关键字儿。   被一通打击之后的浪漫,果然觉得最后一句顺耳了许多。   她白了吴琼一眼:“你和江日落怎么好得跟gay一样!”   “老婆,此言差矣。gay,都没有我俩感情好。”吴琼纠正道。   死情敌。   江日落这家伙真是可以,抢完自己闺蜜,又抢自己老公,别他就是冲李浪漫来的吧?   浪漫气归气,但冷静思忖了一下,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发作。   浪漫虽然每天嘴上高呼着,嫁人就是图吴琼的钱,可她心里明了,家里的钱到底是吴琼的,吴琼给她花,她才有支配权,并不能无偿侵占。   婚姻不是劫富济贫,搞平均主义。   吴琼要用自己的婚前财产投资江日落,她只有建议权,没有一票否决权。   忖度至此,浪漫突然心里也就平静了,她拍了拍手,轻松地站起身,对吴琼意味深长地笑道:“谁投资谁负责。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没意见。”   说完,浪漫便摇曳生姿地回屋洗澡了。   吴琼独坐在沙发上,低头咂摸了一下,她这就同意了?   是不是答应的有点……太爽快了?   不符合李浪漫平时的作风啊。   事出反常。很妖。   “那房子我就请张小姐挂出去卖了哈?”   吴琼追进去,隔着主卧卫生间的磨砂玻璃冲里面的李浪漫喊话。   “行!”   哗啦哗啦的水声中,他接到了太后懿旨。   ……   ……   “什么呀?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同意吴琼把钱借给日落的?”   第二天下班后的咖啡馆里,洪霞瞪大了眼睛望着李浪漫。   李浪漫立刻不悦地纠正她:“别一口一个‘日落’的!叫江日落!”   “行行行,江日落。”洪霞撇嘴,“你这心思也太深了!为了不生孩子,你还真是拼了!那吴琼扔出去的是五百万,不是500块!”   洪霞提醒她。   浪漫不以为然,高傲地吸了口面前的饮料:“如果扔出去五百万,能换一个不生孩子的机会!我特别愿意!”   “可你这想法和吴琼沟通过吗?”   洪霞不无担心地问。   “吴琼投资江日落,和我商量了吗?他明着是假装和我商量,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我能说啥?那钱又不是我的,房子是婚前财产也没我名儿,提反对意见有用?”   “那你是他老婆。结了婚,你们的钱就是共同财产,你当然有权表达你的意愿,吴琼也应该尊重你。”   “打住!”李浪漫觉得闺蜜真是很傻很天真,“虽然法律上说那是咱们的共同财产,可我从来没觉得那些钱天经地义就是我的。平时买个包,买两件衣服,那是吴琼讨好我,我收的心安理得。但大宗钱款,我还没厚颜无耻到通过结婚来无理侵吞。”   “你人格分裂!”洪霞斜了她一眼,“当年是谁跟我说,嫁给吴琼就是图人家千万家产,嫁过去至少分一半儿?现在真嫁过去了,你又高风亮节起来,滑稽伐?”   “不滑稽。”李浪漫杏目圆睁,否认。   “你不是坏人,以后就别演得那么辛苦。”   洪霞无情地戳破她这个“伪拜金女”。   “霞,你说我这招至少能抵挡个三五年的吧?”   李浪漫无所谓洪霞怎么看她,她正心里怀揣着美好的梦想,趴在桌上畅想着好事。   “吴琼嘉定的房,本来是说等我怀孕了,就卖了,付个学区房的首付。现在首付没了,那我这孩子也就正大光明地不用生了。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第一刁,没有学区房这个理由,可以冠冕堂皇地塞住我公婆和我爸妈的嘴;第二刁,把吴琼给叼进来了,他变成我俩婚后不孕的罪魁祸首了。责任互换,不是我不想生,而是他不给我创造生孩子的条件呀。”   “得了吧!”洪霞无情地打击她,“你是不是当大家都傻?”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们不傻?”   李浪漫昨天躺在床上想了一晚上。   贪财的小人儿和不想生孩子的小人儿,在她脑海里一直打架,最后不想生孩子的小人儿还是技高一筹,无情地将贪财小人儿一通狂扁,最后KO掉了。   李浪漫今年三十岁,她只要撑到三十五岁不怀不生。等过了三十五岁,她就是高龄产妇,到那时,她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迫吴琼二选一。   选要孩子,那吴琼就是无视相濡以沫另一半的生命风险,渣男!   选不要孩子,那吴琼就是扼杀了四老含饴弄孙的晚年需求,不孝子!   千古罪人,都是吴琼。   反正横竖她李浪漫不担这个让吴家李家断子绝孙的责。   “漫漫,你就那么不喜欢小孩儿吗?”洪霞奇怪的问。   这婚前也没听浪漫说过,她想丁克啊。   “喜欢啊。”浪漫回道,“可我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儿。比如,江小白。闲暇时,可以拿来取乐一番,但不必在柴米油盐的水深火热中,再对另一个生命负责。你能听懂么?”   “我懂我懂。”   洪霞很配合地学起了唐伯虎点秋香里郑佩佩的表情。   其实内心她懂她个大头鬼!   说白了,就是你拒绝长大,自己还是个孩子,逃避对另外一个人负责呗。”洪霞客观地说。   “有什么不妥吗?”李浪漫承认自己永远是少年,“我现在连自己的吃喝拉撒还管不好呢,哪有心思再多管一个人。小孩!一个活生生的人欸,生出来可是塞不回去的!”   浪漫抿了口饮料,又漫不经心地戳起了起司蛋糕:“现在天下不负责任的父母太多了!他们自己每天996,把孩子甩手就丢给老人或是保姆,然后用挣来的钱,报满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好像唯有密密麻麻的schedule才能彰显对孩子的负责一样。然后密密麻麻schedule培养出来的孩子,未来再去996地竞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矣……与其这样,那我不如去养个电子宠物多好?”   洪霞听完浪漫的吐槽,竟无言以辩,只得睁大了眼睛,继续听。   “这生孩子的事啊,我早就想穿了。男人只要春耕播个种,然后他们就像夏眠秋眠冬眠了一样,坐等眼睛一闭一睁,娃儿就能长大。其余的事,都TM归了我们女人。从怀孕时的胯骨变宽,到哺乳后的胸部下垂,再到辅导作业时的鸡飞狗跳,对抗青春期时的内分泌紊乱,再到他们结婚找对象时的心急如焚提心吊胆,最后终于步入了带孙子时的风烛残年,那付出的可就是余生!”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洪霞若有所思,但很快她又抬起头质疑道:“可是不都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想要一条他祖传的染色体,然后为他生一个mini版的自己吗?”   “你想多了。”李浪漫冷漠的挥舞了一下鼓捣蛋糕的叉子,反问洪霞,“你爷爱你奶吗?你爸爱你妈吗?你姨父爱你姨妈吗?你婶婶又爱你叔叔吗?你舅舅爱你舅妈吗?你表哥又爱你表嫂么?——可他们都有孩子!所以,什么祖传的染色体,什么mini版的自己,那就是骗女人给男人传宗接代的借口!我反倒觉得,一个男人顺应民意地和你生儿育女,那不是爱你的表现;反而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你的自由和幸福,丁克到底,那才是爱的最高境界,出神入化,神仙莫及。”   洪霞被李浪漫的诡辩论都给绕懵了,突然间竟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仿佛结婚生子就是那么回事儿。   李浪漫似乎还觉得自己阐述得不够深刻,最后又加了一句:“如果生孩子就代表是爱的话,那江日落还真是爱他前妻!”   这一句,如同一吨巨石砸在洪霞心上,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浪漫的提醒,突然撬开了她内心的醋意。   她脸红了,随即笑也僵住了。   “好了,不刺激你了。”   李浪漫见她脸色微变,知道又触动了她的心弦。   浪漫听了吴琼的劝,决定不再干涉洪霞和日落的事儿,一切顺其自然。   倒是洪霞主动扯上了江日落的话头,对浪漫说道:“漫漫,其实……我今天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浪漫嘴上喊着要减肥,手里的叉子却很诚实。   “我……打算辞职了。”洪霞挣了挣,说道。   “辞职?”浪漫很意外,“你不是前段时间才说,你们现在这家公司的老板特别看好你吗?连公司的IP形象都让你一个人画,还给你加薪了。”   “嗯。”洪霞低下头,看起来也很纠结。   “是遇上碧池了吗?”   “没有。”   “那是打算跳槽?”   “也不是。”   李浪漫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了,难不成洪霞是觉得在魔都混不下去了,想回老家?   “我要辞职去帮日落了。”洪霞道,“他现在处于创业阶段,公司需要人。”   她话音刚落,也不知怎的,李浪漫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包身工”的形象,还是不给钱靠pua的那一种。   浪漫甚至怀疑,这江日落是不是会下蛊,骗了吴琼他们每人一套房子不说,现在还来骗洪霞的才华?   骗才骗色,令人发指。   “你脑子进水啦?你为了原画师的理想奋斗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混出点眉目了,居然要跑去一个小破公司当P图师?”   浪漫特别生气,怒了!   “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就PP网页,做做海报,顺便再拿出自己的会计资格证,兼一兼江日落的财务?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和一生才华,换取每个月税后5000的工资和一个渣男口是心非的甜言蜜语?”   “漫漫。我……哎,其实日落的公司真的挺有前途的,我看好他……”   “停!”   李浪漫打住洪霞的狡辩,她本不想再干涉洪霞感情的事,但现在涉及到了饭碗,她不得不严肃地站出来说两句。   “洪霞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外面就业的行情有多差!新三板每天都有公司在倒闭,BAT也都在裁员,连我们出版社是国企现在都要缩编,我每天每夜地都惴惴不安的!可你?好好的一个工作,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辞就辞!我敢说,你这一辞职,岗位空出来,立马你们公司就能收到成筐的简历!信不。”   洪霞看着胸脯被气得一鼓一鼓的浪漫,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有破釜沉舟之意道,“呃,我已经决定了。”   “啪!”   只见浪漫气愤地直接把手里的小勺丢在桌上,拧眉冷脸地就往椅背上靠去。   为什么一沾上江日落,所有人都是一副打定了主意,不是和你商量,只是告知你一声的态度?   吴琼如此,洪霞也是如此。   浪漫有种被踢出局的感觉,她对和江日落有关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看似身在其中,其实毫无参与度。   “那我祝你们事业有成。”   说完这句,浪漫忿忿地拎起包就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回去的地铁上,她把头靠在冰冷的把杆上,满脑子都是洪霞这些年来画漫画的影子。   她难以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子虚乌有的爱情,而牺牲这么多年孜孜以求的梦想吗?   还好,浪漫庆幸,自己没有梦想。   去出版社上班,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第四十章 还继续吗   浪漫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包一丢,吴琼就微笑着迎了上来。   他看她的时候,什么时候不笑过。   “吃了吗?”   不吃都够够的了!   李浪漫什么话都没说,任性地径直走进卧室洗漱完直接上床。   莫名的隐痛,其实就是不爽,她今天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吴琼见她情绪不高,速速跟了进去。   只见浪漫把头埋在被窝里,只露出海藻一样的长卷发,一副今日自闭的样子。   “老婆,怎么了?还在为日落的事不高兴啊?”   吴琼殷勤地凑上去嘘寒问暖。   “以后在我家,不许出现‘江日落’这三个字。”   被窝里传来李浪漫含糊不清的口令。   “成。必须。”吴琼当即同意。   而后他轻轻掀开李浪漫被窝的一角,用温热的语气凑到她耳边逗弄她道,“那请问李浪漫女士,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浪漫往后推了下屁股:“滚。”   她心里清楚,都这个钟点了,吴琼说的“服务”肯定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良辰美景,月色浓稠。   吴琼认为,哄老婆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必须都从刺激浪漫的肾上腺激素分泌入手,比如:购物、运动、吃甜食或是一场激烈的爱。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挑逗道:“老婆,你明天矫正托就要拆了,我还没试过呢。”   “变态!”   李浪漫羞怒地掀开被子,疾呼他是个变态。   吴琼见李浪漫露出脑袋,笑着就俯身吻上去。   闺房之乐,在浪漫和吴琼之间,自新婚就是和谐的。   浪漫盯着吴琼炽热的眼神,凝视了一会儿,反守为攻,也主动昂头送上了香吻。   吴琼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也控制不住欲望地发起撕咬,俩人很快和谐地交织到一起……   “等下!”   两情缱绻间,浪漫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琴瑟和鸣水乳交融间少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给人以安全感的橡胶味。   “你是不是什么东西忘拿了?!”   浪漫警惕地大声质问。   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说这个,确实有点大煞风景,毕竟吴琼的湿吻,刚略过她的耳垂脖颈,正往锁骨进攻……   吴琼停止了动作,迟迟没有抬起头。   李浪漫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正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得生疼。   他是不是想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浪漫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因为方才的兴奋,而是……她确实受到了惊吓。   不会吧?   如果吴琼是这种不尊重女性生育权的人,那么他之前所有的好感将在这一浓情蜜意的时刻全部败光光。   李浪漫比吴琼还紧张。   他不会真的有直男癌吧?   以后会不会以家里有王位要继承为由,逼自己扑噔扑噔地生儿子?!浪漫越想越可怕,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良久。   吴琼很无奈地红着脸,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撕开的塑料片,举到浪漫眼前。   “我用了。你说之前那个味道冲,我就换了个牌子。”   唰!   这回轮到李浪漫羞愧难当,整张脸面红耳赤地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是她太敏感了。   “……还继续吗?”   吴琼伏在浪漫身上动也不敢动,纠结痛苦地问。   李浪漫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她怎么能怀疑吴琼?在这种时候败兴。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吴琼的人品,怎么可能使用欺诈手段在没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让自己怀孕?   李浪漫都给自己今天在床上的多疑跪了。   “继、继续吧……”   她磕磕巴巴地说。   吴琼一声不吭地继续,他温热的体温每略过浪漫的一寸肌肤,她心底浮起的都是深深羞愧。   正情浓,又是一番缱绻……   事毕。   吴琼敞着身子静静地靠坐在床头,浪漫则乖巧地侧着脸,贴伏在他紧实的胸前,一言不发。   昏黄安逸的灯光下,吴琼终于开口:“你刚才怎么了?”   “我怕。”   “还是不想要孩子?”吴琼抚摸着她的长发问。   “你想吗?”浪漫反问。   “我当然想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吴琼毫不避讳的说。   “那你会不会……?”   “不会。”他很肯定地打断她。   吴琼何等聪慧,方才的事,他和浪漫心照不宣,却只字未再提起。   “明天你还上班,早点睡吧。”   “嗯。”   浪漫仍伏在吴琼的胸口上,不肯挪动。   吴琼不言不语地摁灭了床头灯,直等到浪漫睡熟,才轻轻把她放下来。   黑暗中,吴琼借着窗外迷蒙的月色,又翻看了一下床头柜上那只浅色的塑料片包装,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   浪漫早早就霸占着卫生间梳洗打扮,撸了个全妆,换了一套特别隆重的西装裙,才肯出来吃早饭。   吴琼照例穿着T恤裤衩,立在客厅给她盛粥。   整个画面就如同管家在伺候女王。   浪漫拿起油条就啃,在家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反正吃完出了这个门又是锦心绣口。   这时,吴琼从房间里把她的矫正托给拿了出来。   “你拿那个干啥?医生不是说,今天能摘了吗?”   浪漫满嘴是油,疑惑地问。   “待会给你戴。”   吴琼把东西轻轻放在她手边。   “我都好了!”浪漫激动的说,“医生都说可以不用带了!你干嘛?上瘾了?”   刚说完“上瘾了”三个字,李浪漫自己先不自觉地羞红了脸,难道吴琼昨天晚上真的有爽到,从而培养出这么一个新的变态癖好?   “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吴琼毫不客气地直接戳了她脑门一下,“早上了,清醒一下。”   “那你干嘛逼我戴?难不成是因为觉得花了银子我还没戴够本?”   李浪漫最要好看,前两天是不得已,现在她看一眼这个矫正托,都满脑袋苍蝇。   “我说你4不4傻?”   吴琼见自己老婆冥顽不灵,只得坐下来把话点透点破。   “这个矫正托,你今天一定要戴着去上班!你们出版社最近在缩编,前天的务虚会你也没参加,还请了三天病假。这人心难测,说不准你们领导会觉得你是在闹情绪、撂脸子。”   很有这个可能,李浪漫也是这样担忧的。   “你今天早上,把这个矫正托戴去,什么话都不用说,你的立场不就明确了?是非也分明了。”吴琼道。   李浪漫嚼着油条,仔细想了想,好像吴琼他说的灰常有道理!   事实胜于雄辩!   带病假单去显得太刻意了,矫正托更让人一目了然。   “可戴这个也太难看了!”   李浪漫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嫌弃地摇了摇头。   在“好看”和“清白”之间,她宁愿选择好看!   吴琼把矫正托颠了个个儿,半开玩笑道:“要不我再上面给你写个LV?”   “别闹。”   李浪漫想起单位那一坨子乌糟事也是闹心。   同时她赌一百个鸡腿,“路易威登”的全称吴琼肯定不会拼。   “听我的,就戴着到单位走一圈儿,然后你就拿下来。”   吴琼的口气里带着不容商榷,他知道浪漫极其看中她出版社的这份工作。   当初,她和吴琼结婚,吴琼也曾提出过让她在家当全职太太。   反正出版社的那仨瓜俩枣,浪漫朝九晚五地忙活一个月,还不如吴琼出回摊儿呢。   可浪漫执意不肯,说她要当什么事业女性,经济独立,还说自己读了近20年的书,不是为了在家烧烧开水泡泡面的。   吴琼尊重浪漫的决定,但是吧,漂亮话不能当真。   浪漫事业就算是有了吧,可这经济上还是没独立起来,基本上在家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所以说,家庭主妇和读不读书没关系,关键是看懒与不懒。   “好吧好吧。”   李浪漫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同意了。   比起丁晓玲对她外表的嘲笑,她更害怕对方在她背后下的各种蛆。   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   ……   “哟,浪漫,怎么了呀这是?”   “没事没事,就脖子扭了一下。”   “哎呦,看着怪严重的,要当心啊。”   “谢谢您,已经快好啦!”   “浪漫啊,你这看着挺严重的啊,要不要紧啊?”   “没事没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浪漫,多喝点骨头汤。”   “好嘞,多谢关心!”   颇具“事业心”的李浪漫,终于在吴琼的怂恿之下,厚着脸皮戴着矫正托早晨在出版社各科室门口的走廊里溜达了一圈儿。   同事们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领导也确实没有再追究,她在缩编大会前请假缺席的事儿。   反倒是丁晓玲背后气了个鼻歪!   正如浪漫和吴琼所料,浪漫没来办公室的这两天,她到处奔走相告,说李浪漫是仗着自己学历高对缩编不满,才不来的。   一个粉色矫正托,直接打烂了她的脸。   毕竟,谁没事儿会戴那么难看又可怕的东西来上班?主角还是死要好看的李浪漫。   “主任!这什么情况?!”   浪漫刚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电脑,就接到了科室下个季度的选题单。   她一眼就看见,之前自己联络了好的一个重大选题,后面竟然写着丁晓玲的名字!   她一时气急,矫正托都顾不得摘,就怒气汹汹地跑到主任面前,把选题单丢给他,兴师问罪!   浪漫就这点不好,遇事从来沉不住气。   “主任,这个郦曼老师的选题,是我跑了多少回才拉来的!当初人嫌弃咱们书号贵,压根就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为了说服她,我又是联系电视台,又是找人的!最后还是托了我研究生导师的关系,人家才肯来我们社坐下来聊一聊的。现在凭什么整个选题都交给丁晓玲负责?!前期工作她又做了多少?!就没有这样的!”   主任不慌不忙地听浪漫发泄完,然后拿起保温杯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抿了口茶,再呸了口茶叶,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浪漫一句:“社长决定的,你去问社长。”   一句话把李浪漫堵得东南西北都不认识了。   这要换了一般人,早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阴了!   但李浪漫这个白目的,竟然真的捡起桌上的选题单,直头楞脑地就跑去社长室,打算去问社长。   微秃的主任笑而不语地望着浪漫风风火火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哎,还是年轻啊。” 第四十一章 兴师问罪   李浪漫冲到社长室门口,微微冷静了一下。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抬手敲了门。   郦曼老师是某师大的一位博导,虽然上了几次诗词类的电视节目,却仍极其爱惜其学术羽毛,轻易不愿著书立传。   著书立传,虽是扬名立万名利双收的好事儿,但若是著得有瑕疵,那便是白字黑字,生生世世为人诟病。   所以之前李浪漫为了签下郦曼教授这位知名大作者,不仅做足了功课,更是手握硕导的推荐信,亲自出差两趟跑帝都求见真人。   李浪漫觉得,今天她要不找社长问个水落石出,都对不起自己出差前通宵三个晚上恶补诗词类节目。   “社长。”进去后,李浪漫直直地张口便问,“郦曼老师那个选题,怎么转去给丁晓玲做了?”   要换一般人肯定会觉得李浪漫冒昧,甚至是不懂规矩。   但李浪漫直头直脑的作风,已经在出版社臭名昭著了,所以社长也不觉得奇怪。   李浪漫自认为自己这是公私分明,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认识朋友的,或是找虐的。   社长在社里是社长,出了出版社,还不就是街上遇见的普通人?   有事说事,整那么多假客气干嘛?   再说了,他们社长人本来就好,不会和她计较这些虚礼。   “哟,浪漫来了,快坐快坐。”   社长热情得不像话,对着浪漫竟然先是劈头盖脸地一顿猛夸。   他左一个“骨干”又一个“人才”的,说得浪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关键是他眼神还特别真诚,在李浪漫眼里,社长就是“德高望重”,他一定会公私分明地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的。   但她也不想想,社长之所以能坐到社长的位置,怎么可能为人处世和李浪漫这个傻白甜一个段位。何况,丁晓玲是人表侄女。   “浪漫啊,郦教授的事是这样的,也怪你们主任没告诉你。前两天你生病休息的时候,她正好出差,就来了我们社一趟。因为你不在,不得已我才让你们科室的丁晓玲帮着接待一下。可谁知,这郦教授和丁晓玲她们一见如故,聊得特别对味。这后来啊,郦教授也流露了,如果丁晓玲接手这个选题,是不是大家之间沟通起来更顺畅一些?”   社长情词恳切语重心长,对“事实”进行了言之凿凿的描述。   是……这样吗?   浪漫半信半疑地问:“之前怎么没听说郦教授要来上海?”   社长脸色微微一变,假意板起面孔道:“浪漫啊,这个问题,我就要批评你了!郦教授是你的作者,还是位大作者。你平时的工作中,不能做完选题策划,联系好作者就丢到一边,还得和作者保持联系,勤沟通,处成熟人,甚至老朋友。我们对待作者要有服务意识,像春天般的温暖。这应该是身为一个编辑,最基本的素质啊。你看,怎么能连郦教授近期有来上海出差的计划你都不知道?可见……”   社长后面的话没继续往下说,李浪漫却不自觉地臊了个大红脸。   是啊,她怎么能连郦教授来上海都不知道呢!   都怪她自己,这刚结婚,光顾着和吴琼你侬我侬四处游玩了,确实放在工作上的心思太少,这才酿成了大错!让好好一个大选题流失了。   “好了,年轻人嘛,经验不足很正常。”社长还特别“仁义”地还安慰了浪漫两句,“以后要多向前辈学习。同时,也要加强工作中的责任心!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去吧。““嗯。谢谢社长!”   李浪漫低着头羞愧地站起来,默默走出了社长室。   她真恨她自己,做事不够细致完美,临门一脚疲软,导致这几个月的工作一下子前功尽弃了。   怎么做事这么草率不上心?   还有脸来找社长兴师问罪。   李浪漫狠狠锤了锤自己这不长进的浆糊脑袋。   因为自己的失误,这下有理变没理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结果被人三言两语给打发回来了。   她就像是一个费劲鼓起来的气球,被人轻轻一针就戳破了。   一整个下午,李浪漫都特别郁闷,她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听丁晓玲不停地和郦曼老师的博士打电话沟通选题事宜。   他们沟通的那些内容,之前都是李浪漫一字一句列在选题策划书上的。   唉,真真是白忙一场,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下班后。   浪漫闷闷地收拾东西回家,路过出版社楼下的公告栏时,无意间又瞥见了那张盖着大红章的缩编公告。   红与黑,相当刺目。   她内心无比惴惴不安,在这个档口上,因为自己的过失,丢了个大选题,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继续留在社里?   “回来了?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嗨,快别提了。”   李浪漫一到家,就丧头丧脑地就瘫倒在沙发上。   吴琼半跪在地毯上给她按摩脚,浪漫趁势就把工作上的苦水给倒了。   她把前因后果说完,只见吴琼的眉心越拧越紧。   他越是默不作声,李浪漫越是愧疚,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好,还把工作上的情绪给带回家来。   吴琼低头默默继续给浪漫揉着脚踝,他的鬓角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今天刚去理过发。   但浪漫无心欣赏这些,她嘴里颠来复去地就一句话:“老公,你说我是不是快失业了啊?”   吴琼仍然沉默。   浪漫心烦,就拿靠枕往地上锤了他一下。   吴琼向后一躲,逃开抱枕,随后若有所思地定住,看了浪漫一眼,这才缓缓放下她的小腿站了起来。   “你想让我说什么。”吴琼淡淡地问。   李浪漫这个祥林嫂又开始了:“老公,你说我是不是工作能力不行?好好的一个选题……唉,就这么流失了。还好社长宽宏大量没追究……”   “他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吴琼很突兀地嘀咕了一句,打断了浪漫的自怨自艾。   “你说什么?”   浪漫还没弄明白。   吴琼只得叹了口气,静静地在浪漫身边坐了下来。   一般吴琼和浪漫开始“平起平坐”,就是进入讲正事专用的方式了。   “老婆,你不是能力有问题。”吴琼温柔地拿起浪漫的手,握住,“你是脑子有问题!”   浪漫一生气,又跟个跳蚤似的,在沙发上弹了起来。   不等她发作,吴琼有力的手一把按住她,严肃地说道:“这事儿摆明了就是你们社长和丁晓玲一搭一和给你吃药。你居然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难道……不是么……”   她耳根子软,遇事只知道暴跳,却没有自己的主张。   吴琼一句话,又令李浪漫开始对自己的自我怀疑开始自我怀疑。   “当然不是!”   吴琼很肯定地否定!   “我老婆这么厉害。你也不想想,这选题是谁拉来的?”   “我拉来的呀!”浪漫还没转过弯儿。   “那她丁晓玲那么牛逼,为啥不一开始就自己去帝都搞定郦教授?”   吴琼这无比浅显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把身旁的李浪漫给问住了。   对哦,吴琼说得一点也没错。   社长说郦教授和丁晓玲一见如故,之前丁晓玲又不是没动过做郦教授选题的心思,邮件也没少发,电话也没少打,熟人也没少托,可郦教授就是不肯见她。   而且,李浪漫去帝都拜会郦教授的时候,听她的一个博士生透露过,说郦教授之所以犹豫迟迟不肯接受李浪漫的邀约,就是因为之前他们出版社的一个女编辑给郦教授打过电话,把“落霞与孤鹜齐飞”中“落霞”解释为“晚霞”,从而导致郦教授怀疑了他们社的编辑实力。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丁晓玲。   李浪漫低下头,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什么事要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厚责己,薄责人。   可做人做事,真的是这样吗?   这章有点短。 第四十二章 叔嫂关系   “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吴琼觉得就李浪漫这个情商,帮她分析太多形而上的东西也没啥用,关键还是解决问题。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要现在这份工作,还是想要郦曼教授的项目?”   李浪漫想了想,满脸绯红地抬头问:“这不是一回事儿吗?”   “不是一回事儿。”吴琼的回答也很笃定,“任何事情都是甘蔗没有两头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浪漫不信:“郦教授的选题做完,就是我的业绩。我有了业绩,缩编的时候就不会缩我,工作不就保住了?”   “谁告诉你的。”   吴琼无情地打破了浪漫的意.淫。   这件事明摆着,虽说这个项目一开始是李浪漫拉来的,但现在社长已经以权谋私,偷梁换柱把这个项目给了自己的表侄女。   李浪漫再想用手段夺回项目,必然就会得罪社长。   “说吧,你选哪个?”   吴琼逼着浪漫做选择。   浪漫从来就是个做事的人,她不擅长搞人际关系,也不喜欢。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当然选项目!郦教授这个选题,是我从业之后,碰到的最想做、也是最大的选题。本来我就想好好把这个选题做完,也算是事业上树一个flag,从小责编往大责编转。”   浪漫顿了顿,然后不无沮丧地说:“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吴琼挠了挠头,对浪漫道:“你想做这个项目,就要做好失业的准备,这样你才有筹码去跟社里谈。”   离开出版社?!   李浪漫猛然反应过来,吴琼是在说多么严肃的一件事。   他直接把这些天浪漫逃避的职场问题,攸地一下摆到了台面上!   “失业吗?”   浪漫一提到这个词,就特别心虚。   研究生毕业后,浪漫就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了这家出版社。   先师门里竞争,然后拿到导师的推荐,再来出版社笔试面试的PK,可谓是通过了层层选拔。   对于李浪漫这样一个拿着外地户口小城镇来的女孩子,能够落户魔都,并有一份稳定的有编制的工作,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她入职出版社的那天,全家都觉得她是额骨头碰到天花板,祖坟上冒青烟才有的好运道。   何况浪漫学的是汉语言,就这个专业,毕业后大家公认的比较好的出路,无非就这么几条:一、继续读博,争取留校;二、考公务员;三、进出版社。   吴琼见浪漫脸色变了,便知道她对离开出版社内心还是很不舍的,同时他还明白这个不舍的原因,并非来自李浪漫的内心,而是缘于两个字——编制。   浪漫所在的出版社在三年前,由事业单位转为了国企,但其实里面的福利待遇和工作状态仍然还是保持着以前的老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李浪漫一直工作上觉得疙疙瘩瘩的主要原因。   她,能力强,个性强,情商极低,其实不太适合长久地待在里面。   “是啊,你毕业也两年了,没考虑过换工作吗?”吴琼问。   “换工作?”浪漫觉得吴琼是在触她眉头,声音就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一个学汉语言的,能换什么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就业环境多严峻!我一个研究生同学,回重庆,想当中学老师,托了八辈子的人,也才只能教初中。更何况,我这种一点背景也没有的。”   吴琼抿了抿唇,用很冷静的口气对浪漫道:“体制外呢?你就不考虑?”   “再说吧。”浪漫心烦,“换工作是这么简单的事吗?再说了,咱爸妈不正催着生孩子的嘛,你爸最起劲。这档口上,我换个体制外的工作,不是拿稻草棍儿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儿么。”   “噢——”吴琼听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那你就别和你们社长对着干了,郦教授的选题你就让给丁晓玲去做呗!”   “不行!!”   浪漫一副死不放手的样子,自己在家都能把脸憋了个紫胀!   得!   吴琼也没辙了。她老婆就是鱼和熊掌都想要!还想和日月肩并肩!   吴琼也不是神仙,他在浪漫面前,就是个提供解决方案的卑微乙方,满足不了甲方爸爸“既大又小,既红又绿”的离谱要求。   “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吧。来,先吃饭。”   说着,吴琼起身,去御膳房给慈禧太后布菜。   吃过饭,李浪漫瘫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央视九套。   吴琼又钻进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洗碗,仿佛所有的家务天经地义就是他的一样。   婚后,李浪漫甚至都没能用上婚前她妈给传授的“洗十个碗摔碎九个”的婚后家务逃单秘籍。   “滴!”   李浪漫的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她随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江日落!   而且消息就俩字儿:出来。   浪漫本就心情不佳,再收到不喜欢的人发来的不喜欢的消息,于是很不客气地回道: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五十五分,你觉得就凭我俩的关系,单独约出去合适吗?   江日落在回复里反问:我俩什么关系?   李浪漫咬着唇,忿忿地回:叔嫂关系。   但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   这不成了此地无银了吗?   潘金莲和武松也是叔嫂关系。   别人还没这么想,她倒先胡乱说了。   赶紧撤回。   谁知对面的江日落比她更不耐烦,直接回了一句:别管什么关系!赶紧出来!我现在就在你小区门口的奶茶店!别告诉你老公。   噗~~咳咳。   看到最后一句,浪漫用急着反驳的口水,成功把自己给呛到了!   而后她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抬头去看厨房的方向。   “到底什么事儿?”   李浪漫给江日落发了语音,开玩笑得有分寸,她再这么和江日落聊下去,俩人真成了调情了。   江日落的最后一条微信是:赶紧滚出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嘿!   李浪漫这暴脾气,一下子按捺不住,直接拎起手机就往外杀!   临走前,她冲厨房里的吴琼吼了句:“我下楼倒垃圾,一刻钟之内不上了,你就报警!”   吴琼沥了沥手里的盘子,莫名其妙的回头:“你倒个垃圾,报什么警。”   浪漫踩着高跟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小区门口的奶茶店!   江日落果然等在那里。   叫她“滚”来,她就“滚”来,已经很没有面子了,于是浪漫直接极其暴虐地对江日落说道:“有话说,有屁放。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江日落更直接,根本就没听见监控的事儿,两份文件,甩在李浪漫面前!就打算扬长离去。   李浪漫一手捡起文件,一边怒喝着叫住他:“这什么?”   江日落驻足脚:“不识字啊,股权分配书。”   李浪漫速速浏览了一番,果然是两份股权分配书,一份是给吴琼的,一份则写的洪霞的名字。   “你这什么意思?”浪漫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冷着脸仔细问。   江日落就跟赶着去投胎似的,站着撂话:“吴琼给我投的钱,我转成公司原始股给他。还有洪霞,她辞职过来帮我,我算她技术入股。”   “你还真是会空手套白狼。”李浪漫不屑地合上手里的两份文件,“吴琼借你500万,就换了这么一份空头支票?五百万现金也五十公斤重的吧?一捆一捆地砸人,也是能把你这滥人砸个洞吧。还有洪霞,青春几何?你这么搞,是想耽误她一辈子?就这么两纸破文书,你糊弄谁呢?TM连个公章都没有!”   “有的。”江日落不服气地走过来,把股权书翻到最后一页,两个硕大的公章殷红刺目。   “萝卜章。”   浪漫信他个鬼。   “不与夏虫语冰。”江日落对人永远是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这两份文件你替我转交。”   说完,他便要走。   李浪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冲上去拽住她,狠狠地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通猛怼!   “江日落!你这些江湖骗术,骗骗吴琼那种没文化的和洪霞那种恋爱脑还行!可你骗不了我!你就是个二溜子!死骗子!哦,钱是那么好赚的?那么好赚,大家不都去开公司了?我告诉你,像你说的那种一下子就能赚几千万的项目,都特么写在刑法里!”   面对李浪漫的鄙夷和不尊重,江日落也怒了!   他猛地转过身,仗着自己175,比李浪漫高5CM的身高,藐视她道:“别以为你什么都懂!老子坐过牢!刑法比你熟!拿着文件赶紧滚回家,BB个毛线!”   “你特么骗钱还骗出理来了!”   浪漫嘴巴上不可能饶了江日落,俩人越说声音越高,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   这时,正在调奶茶的小妹,赶紧跑过来劝架道:“求你俩别吵了,我这还做生意呢。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不合适吧?”   浪漫一听,更怒了!怒发冲冠凭栏处!   “你瞎啊!谁和这种烂人是两口子?!他这样的,给你你要啊?!”   奶茶小妹被浪漫凶巴巴地一呲哒,吓得不敢说话了,她抬眼瞥了下一旁的江日落,心想:真这样的给她,可以要。   不过一般说这种话的,肯定就是两口子闹别扭无疑了,奶茶小妹忍不住又劝和了一句:“两口子闹点矛盾很正常,你们快走吧,我这真要做生意了。”   在柜台旁等候的几个小情侣也不耐烦地帮腔道:   “两口子吵架有啥吵头,快回去吧。”   “就是,喝个奶茶都能吵起来。”   “入秋后的第一杯奶茶,变成入秋后的第一场架了。”   “快走吧,我们还等着拿奶茶呢。”   李浪漫气疯了!   乌合之众。   就是乌合之众里说的:大众没有辨别能力,因而无法判断事情的真伪,许多经不起推敲的观点,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普遍赞同!他们是得多瞎,才能把李浪漫和她仇人认成两口子?   “他真的不是我老公!我老公没这么挫!我老公又帅又能挣钱,八块腹肌!疼我疼的不行。谁会看上他啊?你们不要乱讲!我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很爱我老公的!我跟我老公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他、他……他是我同事!我们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吵起来的!”   李浪漫竭力地解释着,并明晃晃地高高摇了摇手里的文件!   那几个吃瓜的情侣一听,又看了眼站在一起的李浪漫和江日落。   他们之间的眼神确实没有丝毫暧昧的样子,举止也是异常干净。   于是一个90后小哥哥,不忿地替浪漫打抱不平道:“是同事啊?同事就太不地道了!没见过追工作追到人家家门口来的?这么晚了,谁不要休息啊?坐牢也得让人喘口气啊!”   “就是说。还不如996呢,都追到家门口来了!最讨厌这种‘上进’的同事了!”   连刚才对江日落有一丝好感的奶茶小妹,这时也刚正不阿地站在李浪漫这边,说道:“这么晚了找人谈工作,还把文件带来叫人家看,是我我也要发火的!奶茶都不请人家喝一杯!神抠神抠的。”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江日落那空空如也的两只手上。   入秋后的第一杯奶茶?   屁都没有。   面对众人推人及己的厌恶之情,江日落还是没多做解释。   他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径自往奶茶店外走去,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李浪漫无奈地对众人说了声“谢谢”,也拎着手里的两份装订好的A4纸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神一样的九月。   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   郁闷。   李浪漫拿着股权分配书,刚进家门,就见吴琼躺在沙发上,对着一个视频“嗤嗤嗤”地像傻子一样发笑!   浪漫刚凑过去,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吴琼的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他真的不是我老公!我老公没这么挫!我老公又帅又能挣钱,八块腹肌!疼我疼的不行。谁会看上他啊?你们不要乱讲!我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很爱我老公的!我跟我老公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他、他……他是我同事!我们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吵起来的!”   轰!   李浪漫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刚才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天杀的江日落居然录像了!   还把李浪漫涨红了脸“炫夫”的视频发在了吴琼关君他们的小群里!!!   浪漫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面子和节操都碎成渣了,捡都捡不回来。   她哭晕在客厅。 第四十三章 这得问你   “你发红包干什么?”   浪漫警惕地盯着吴琼手机屏幕上刚发出去的一块红色。   吴琼“嘿嘿嘿”一阵淫.笑,脸上露出阵阵暗爽的表情。   他毫不掩饰这种表情。   李浪漫羞臊得恨不能片刻人间蒸发,她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卧室,“嘭!”地一声合上门。   她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无颜以对自己视频里的表现。   一时情急嘛。   慌不择言的话,不能当真。   吴琼坐在客厅沙发上,继续盯着兄弟群里的热闹。   “老大,你可以啊[色]。”   “牛批牛批!老大的家庭地位很高啊!”   “嫂子就是表面高傲,其实早就被老大收拾得服服帖帖![赞]”   “老大,什么时候出来开班,传授一下经验啊?[龇牙]”   “吴琼,请客。我冒死偷拍的视频。[狗头][狗头]”   ……   吴琼默默地盯着屏幕,手一滑,又是一个红包飞了出去。   能够用红包沟通的,他从来不打字。   一秒抢光,江日落手气最佳。   “摄像师牛批!”   “+1。”   “+1。”   “+1。”   合上手机,吴琼立马狗腿兮兮地钻进房间去哄浪漫。   浪漫遇事就喜欢当鸵鸟,非等吴琼苦干舌燥地说尽了好话,她才把头微微抬了起来。   “江日落给了我两份股权分配书,在鞋柜上。”   吴琼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一副打通任督二脉,万事想明白了的表情。   “是了,他这么晚叫你出去,就是怕我不收。日落费心了。”   “你不会真相信这玩意儿有用吧?”   浪漫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神惊诧地望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吴琼。   吴琼嘴角微扬,还是啥辩驳的话也没说,只是淡淡一句:“他给你,你就收着吧。”   李浪漫不相信,吴琼借500万给江日落能够一点说法都没有,她问:“你对江日落就那么好吗?”   吴琼道:“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但我们的交情绝对不止500万。”   他被下了蛊。   李浪漫确诊了。   她冷着脸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澡。   “喂,别走啊。”   “不和你说了,我明早得上班,社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好了就行。”   李浪漫本着谁起头、谁出钱、谁负责的逃避态度,迅速把这个锅扣死在了吴琼的头上。   什么夫妻共同财产?   那首先得还是夫妻。   浪漫这个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的清奇。   说她精吧,她有时候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肉眼可见的缺心眼傻敷敷;但你说她是真傻吧,她有时又跟天眼开了似的,拥有灵光一现的大智慧。   比如,在钱财小事上,一致对外是一回事,她却从不跟吴琼两个人私底下做过多的纠缠。   第二天一早。   浪漫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靠在地铁把杆上晃荡晃荡的。   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郦教授项目的前因后果,又消化了一下吴琼的忠告,得出结论,她还是先去社里旁敲侧击的好好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只听信社长的片面之词。   先弄清楚了事实的真相,她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小李童鞋,这是刚楼下星爸爸提的点心礼盒,你还没吃早饭的吧?正巧今天我买的咖啡也是买一送一,我们茶水间里坐一下吧。”   李浪漫突然智商又在线了,喊了科室的一个实习生,叙一叙小话。   实习生是林大的本科生,她早就对浪漫这位前辈师姐崇拜已久。但奈何,平时的浪漫总是摆出一副高冷女王的模样,让人难以亲近。   “学姐,我今天正好没吃早饭,那就谢谢了!”   “别叫学姐,叫我漫漫吧。”   浪漫笑靥如花地关上茶水间的门,开始拆点心盒。   “漫漫姐,您脖子没事儿了吧?”实习生主动关心道。   “没事没事,就是长期缺乏锻炼扭了一下。以为自己年轻,没想到骨骼这么脆弱,你平时也要注意锻炼哈。”浪漫顿了顿,道,“对了,我正想问你,这几天我没来,咱们科室还好吧,没啥事儿吧?”   就凭主任和丁晓玲的尿性,实习生刚来不久,没少受这些老油条的打压。   她有心拉拢李浪漫,自然要奉上投民状。   “快别提了,漫漫姐,你不在这两天,有些人可欢愉了!上蹿下跳地蹦跶。这蹦跶着,蹦跶着,还真就蹦跶出选题来了。”   浪漫推咖啡给实习生,笑而不语。   实习生接了咖啡,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对浪漫道:“其实郦教授来上海,本来社里一个人都不知道。可就是无巧不巧,你猜怎么着,郦教授签售的书店竟然就是我们出版社楼下那家。商家海报一挂出来,社长就派那谁下去帮忙了,屁颠儿屁颠儿,跟前跟后地,一直跟到活动结束……这不,就捞着了呗!”   实习生说完,一个wink。   噢,原来是这样!   李浪漫恍然大悟!   吴琼说得没错,果然不是她自身问题,而是背后有人在捣鬼!   她仿佛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类重大发现,和实习生一喝完咖啡,就跑到楼下给吴琼挂了个电话,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吴琼在电话那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回道:“这得问你啊?你到底还想不想做这个选题?”   “我当然想啊!”浪漫特别肯定,“你直接教我怎么做就行!”   吴琼道:“那你就做好得罪你们社长和失业的准备。”   “做好了。”   浪漫一咬牙,心一横。   “这件事儿的关窍还是当事人。”   “你是说郦教授?”   “对!只要你能说服郦教授,社长必须顾及出版社对外的形象,只能把这个选题交给你。”吴琼支招。   这招,还真是“平平无奇”。   但是,管用。   挂了电话,浪漫二话不说,就又给郦教授的博士生打了个电话,再次表达了自己强烈想做选题的诉求,并且诚恳解释了,这三天没和他们联系,是生病了动不了。   郦教授的博士生也是个老实的,挂了电话,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地给郦教授做了汇报。   郦教授蹙眉沉思,她之所以同意把这个选题交给李浪漫他们社做,完全是看李浪漫导师的面子,同时,接触下来,也觉得李浪漫应该业务能力还不错。   至于在上海的一天,丁晓玲和社长过度热情的接待,反倒让她觉得特别刻意,无所适从。   而且,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书籍交给一个连滕王阁序都读不懂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户呢。   “行吧,之后书的事情,你还是和李浪漫联系。不过和她说清楚,社里的工作她去做。”郦教授松口。   李浪漫接到郦教授的反馈之后,迫不及待地又去找社长。   社长没想到李浪漫居然是茅坑里的石头,这么难搞,干脆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继续郦教授的选题可以;但是缩编,必须滚蛋!   他摆明了欺负没背景的。   李浪漫心底的那股子邪火“腾”一下也上来了。   都说跪久了的人,到后面就不会站了,即使站着也是跪着的姿势,极度卑微。   “选题归选题,缩编归缩编,一码归一码!社长您自己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编辑,一个好的选题对于一个编辑来说,是多么珍贵和重要。你现在将出版社的业务和行政混为一谈,不得不让人怀疑您编辑出身的专业性。选题我先做着,至于其他事,请社里的人事科长来找我谈。”   说完,李浪漫掏出手机,摁灭了屏幕上的录音功能,甩给社长一个飒爽的背影,就消失在社长室门口。   社长都懵了。   都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是平时在社里只知道爱美和傻笑的李浪漫吗?   但他也不好发作,做贼心虚,先矮了人一头,只得由着她去。   另一边,吴琼刚催完一笔款子,稍稍坐下歇了口气,然后便顶着日光掏出手机,费了半天的劲,才从两千多个联系人里,找出了之前那个凤凰男的电话。   凤凰男接到吴琼的电话,非常之不耐烦:“干啥?钱我已经还完了,又催债啊?”   吴琼放低身段,好言好语道:“兄弟,不是催债的事儿。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想请你喝杯咖啡。”   “没空!”凤凰男直接想挂电话。   吴琼叫住他:“你要不下来,我就跟你们大楼保安聊五块钱的。”   “玛德。等着。”   过了十分钟,等凤凰男气哼哼地出现在吴琼面前。   吴琼直接眼前一亮!   士别三日,鸟枪换炮!   只见凤凰男一身拉夫劳伦polo衫,手持一只最新版的P40Pro+,脚上踩着大AJ椰子鞋,气宇轩昂地就杀了过来。   要不是他那标志性的地中海太过独树一帜,吴琼简直人海中都很难辨认出来。   “说,找我啥事儿?”   “兄弟,帮忙。”   “你先说什么事儿?”凤凰男道,“你上次醍醐灌顶,帮我从苦海解脱,也算这城市里我半个朋友,能帮的我肯定帮。”   “痛快啊,兄弟。”吴琼递过去一根金南京。   谁知凤凰男直接把烟原封不动推了回来,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华子,抖了抖:“抽我的。”   吴琼诚惶诚恐地接了,心想,凤凰男这不是凤凰涅槃,这造钱的方式,简直就是奔着不想过了去的。   也是,从小到大被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偿还清了债务,以后也没有吸血鬼家庭的盘剥,是该潇洒一回了。   “是这样,我老婆。上次你见过……”吴琼引导他回忆。   凤凰男想了想,一拍大腿:“就特别漂亮那个。”   “对!特别漂亮也是我老婆。”吴琼先吃了个飞醋,而后才继续道,“她林大硕士毕业,最近想换个工作。这不,你是BAT大满贯,想求着你帮忙给内推内推。”   凤凰男听完,都笑了:”就这?”   他还以为吴琼这火急火燎地跑一趟,是因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   “简历发我。”   说完,凤凰男就叼着烟走了。   吴琼认真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对他直起腰后的身杆儿,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凤凰男没回头,会意地高高一挥手!   潇洒。 第四十四章 低调低调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李浪漫都在潜心筹划郦教授的新书。   所有的选题单,她拿去给主任和社长签字,一律都没碰上什么好脸。   但浪漫却很淡定,脸不脸的无所谓,反正平时他们不针对自己的时候,那满脸沟壑的褶子脸上也填满了这些年来的算计和精明。   好看不到哪儿去。   社长因为看出李浪漫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如果不顺着她的心意硬来,万一她脾气上来了,来个鱼死网破……   算了算了,穿鞋的还是不要和赤脚的对着干了。   何况,郦教授那边透过来的意思,还是让李浪漫继续担任责编。这意思,委婉且明确。   不过社长和主任也不傻,浪漫虽然握住了选题,但能不能拿到选题,看的是运气,选题能不能做下来,才是实力。   社长故意以社里其他科室有重大选题为由,校对和审读都安排的很敷衍,浪漫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着添个帮手。   她去和主任一说,主任直接回:“科里是没人了,要不~你看我怎么样?”   浪漫认真一点头:“可以啊。”   主任恶狠狠地瞟了她一眼,还是“呸呸!”两口茶叶,而后站起身手握他的茶杯走远了。   李浪漫还莫名其妙地傻站在原地等他。   旁边的丁晓玲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   科室里,其他几位老编辑也是笑而不语,稍微有良心一些的,微微冲浪漫摇头。   浪漫这才明白过来,主任是在沤臭她!   哪里肯给她拨人!   没办法,浪漫只得自己去找人。   她联系了新来的实习生,问她愿不愿意来自己组?   实习生犹豫了一下,居然……同意了!   李浪漫本没想过她会同意,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毕竟自从上次她和社长正面交锋过之后,大家都刻意疏远着她。   而且,坊间流传的缩编的名单中,她也迅速滚动到了第一号。   实习生犹豫的那一下,深深烙印在李浪漫心里,她很好奇,她在犹豫什么?   ……   出版社五点半下班,浪漫这两天都是八点多才到家。   每每回到家,就看到热菜热饭扥在桌上,拿一只网萝扣着,她就觉得疲劳似乎也消弭了一些。   “来,乌鸡汤!给我老婆好好补补。”   吴琼系这围裙从厨房里捧了坛砂锅出来,招呼浪漫赶紧过来喝靓汤。   可浪漫依旧愁眉苦脸,她对吴琼吐槽道:“社里真够促狭的,选题给我了,却不给我分配人。我今天吃了一天的闭门羹。主任那,校对科,各个都跟我欠他们钱似的!”   吴琼听着,手里麻利地给她盛汤。   浪漫抿了一口热腾腾的汤,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吴琼道:“对了!我今天实在没办法了,问我们科那个实习生愿不愿意过来帮我?你猜怎么着?”   “她没答应?”   “她答应了!”浪漫放下碗,“可是犹豫了一下。”   “这也正常。”吴琼宽她心道,“你猝然和人家这么一说,人家总要考虑一下嘛。”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浪漫重新端起碗,搅弄着里面的汤匙。   吴琼盯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她对面坐下,托腮停顿了片刻,才回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建议你,明天中午请实习生吃顿饭,当面问问她,为什么犹豫?”   “这都能问?也太尴尬了吧。”   李浪漫可拉不下这个脸。   实习生00年的,三岁一个代沟,她跟李浪漫差着辈儿呢!   她纡尊降贵请吃饭,就为了找一个小屁孩儿聊天?好奇怪。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很正常的问题。”吴琼继续耐心开解,“你想她帮你做选题,你就得信任人家。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予不了,那我劝你,趁早别把人拉进来合作了。”   “可是,我跟00后有什么好聊的?那歌儿里不都唱了嘛:00后的同学不会说方言。”   漫漫说着说着还唱上了。   唱毕,她又沮丧道:“再说了,她没工作经验。工作上我还得花心思带她。”   “你花心思带人家,人家也花心思帮你了。”吴琼道,“再说,就是因为人家是00后,你才更应该去跟人家多聊聊!聊天不应该是输出,而应该是摄入。你也该多了解了解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了,他们的想法,就代表了五年后十年后这个社会的主流想法。”   “嘿,看你说的,一副很懂的样子。”李浪漫吐了吐舌头,而后又警惕地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盯吴琼,“你不会背着我,在外头勾搭00后小姑娘吧?”   吴琼立即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姑奶奶,我哪儿敢啊。家里就一个,还忙不过来呢。”   李浪漫冷笑着睥睨了他一眼,而后把手里的空碗递给吴琼。   吴琼会意。   再来一碗。   第二天,李浪漫穿着希思黎,喷着coco小姐香水,硬着头皮请实习生共进午餐。   实习生T恤牛仔,背着一只帆布包就蹦蹦跳跳地来了。   之前浪漫问实习生想吃什么,实习生说想吃火锅。   浪漫对这种大家一个锅里互相玩.弄.唾.液的局极其厌恶,但为了自己的选题大业,她还是拼了!   实习生叫小鹿,标准的00后,从来不加班,也不跪舔领导,和李浪漫是一路货色。   “小鹿,那天我喊你来我的组,我见你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呀?”   饭吃到一半,浪漫鼓起劲问道。   怎么这么像班主任谈心?   浪漫比实习生还紧张。   “顾虑呢,真没有。”小鹿夹起一根鸭肠,放进锅里涮,“实话和你说了吧!漫漫姐,要不是你喊我来你的组,昨天下班前我就打算去和主任说,下周我不来了!”   “不来了?”浪漫瞪大了眼睛。   能进出版社实习,是多好的机会啊!   他们出版社每年接到的高校推荐不少,能进来实习都是精心筛选过的,主要是筛你后台有没有关系。   反正实习又不是一定留下来,顺水的人情都捏在社长一个人手上。   仅通过这一项,这几年社长又成功打进了几个非富即贵的圈子,他看人的眼睛越发高到头顶上了。   确实,文科生有出版社和报社的实习经历,以后出来工作绝对是加分项!   “是啊。”小鹿极其淡定,撩起鸭肠蘸了蘸料,就放进嘴里。   吞下去之后,她才抬头对浪漫道:“漫漫姐,你不觉得咱出版社的空气特别……腐朽吗?”   腐、腐朽?   浪漫愣了,空气还会腐?会朽?   “出版社这种夕阳产业的种种弊端我就不说了。光主任和那什么丁晓玲,我成天看着就够够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火锅店里,小鹿展开了她肆无忌惮地吐槽!   “业务能力不行,成天水日子。主任每天一早进科室的第一句话就是‘今朝排骨多少钱一斤’?要不就是‘今天恒大的股票哪能啦?’。漫漫姐,你觉得我和他们会有话说吗?”   小鹿绘声绘色。   “还有那个丁晓玲,成天一副鬼鬼祟祟,削尖了脑袋的样子!似乎只有把身边所有的人都踩下去,踩死踩烂,她就牛批了!她这种的,要是一个月能挣大几万,我也认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就为了出版社那到手不足五位数的工资,乌眼鸡似的,也不怕折寿!”   小鹿的话,说的很直白很露骨很爽气很现实,更是几乎句句都说到了李浪漫心里。   看来,小鹿是真的不想再在出版社待了。   可是,小鹿很快就要毕业,毕业后她又打算去哪里呢?   出版社也应该列为一个候选。   浪漫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小鹿开开心心地有涮起了牛肚:“没想好,到时候再看!”   “这怎么行?”   浪漫一下子就为她着急起来,要知道当年她为了在大城市留下来,可是早早就拟定了人生规划的。   小鹿丝毫不担心地耸了耸肩:“去哪儿没想好,反正就不来出版社!”   李浪漫听明白了,她这是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自己不想要什么,却整得挺明确。   “漫漫姐,我劝你啊!郦教授这个选题做完,这出版社你趁早也别待了,每天都在消耗自己,有什么意思?浪费生命!”   李浪漫在烟雾氤氲的火锅店里,陷入了对自己职业生涯的沉思。   小鹿抱怨的这些话,这两年早不知道在浪漫的脑海里盘旋了多少遍,可她就是没有勇气辞职,她害怕走出舒适地带。   编制和稳定,像是缠住她的一张蜘蛛网,明知不牢靠,却粘上以后又拼命依附。   算了,这个问题还是改天再想吧。   佛系,就是面对生活的残暴,要始终保持平和。   生活的困苦让我们对太多东西都无法坚持,但仍然能坚持逃避。   “可郦教授的选题就我们俩也不成啊。”浪漫对小鹿实话实说,“校对审读那边统统不给力,三审三校还不知道搞到什么时候!等郦教授的书出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小鹿诡秘一笑,给浪漫倒了杯可乐。   娇气的浪漫怎么可能喝这种高糖的碳酸饮料,默默放到了一边。   “你觉得于老师怎么样?”小鹿问。   “于老师?”   浪漫被这个名称震了一下,手里的可乐溅出来一滴!   “于老师是三十年的老编辑了,人家有高级职称的。再过两个月他就退了,早放出话来,不帮着审稿了。”   看来这小鹿对社里的情况还是不了解,痴人说梦。   李浪漫更加泄气。   “他是我二大爷。”小鹿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成竹在胸的样子。   “真、真的?”李浪漫兴奋得都坐不住了!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的出版社?”   “低调、低调。”   红色辣汤翻腾起来的时候,浪漫嗔怪又宠溺地冲对面00后的小屁孩儿压了压手。   豆瓣阅读今天的开屏广告好漂亮!   谢谢大家支持!疯狂地继续撒泼卖萌打滚 第四十五章 重女轻男   一顿饭过后,李浪漫觉得自己和00后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同时也感慨90初的自己是不是老了?   没有人能永远18岁,但却永远有人18岁。   岁月就是这么的卧槽、无情。   下午。   于老师就是那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茶水间,遇到了李浪漫,又那么“无巧不成书”地问她,最近的选题需不需要帮助?   李浪漫就跟个鸡在那儿啄米似的,狂点头!   于老师喝了口水,仰天长叹一声:“唉,那好吧!做完这单,我就洗手不干了。”   浪漫捂着嘴想笑。   却不知小鹿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按住于老师的肩膀调皮地说道:“二大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电视剧里,一般这么说的人,肯定死。”   她二大爷……不,是于大爷,笑了笑,宠溺地捏了捏小鹿的脸,没作声,走了。   他能在这种时候帮浪漫,摆明了不是胆小怕死的人。   晚上,浪漫特意从楼下的克里斯汀饼屋买了两块蛋糕回去感谢吴琼。   这次多亏他,让自己请实习生吃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捡了于老师这么大一个便宜。   浪漫满面春风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走进家门。   猛然间,她却被门口莫名出现的一双女鞋给绊了一下!   “哎呦妈呀!!……妈!!!”   浪漫站稳一看,只见她亲妈徐老师,正稳若泰山地拿扇子扇着小风,迎上来看热闹。   徐老师都来了,浪漫的亲爹李大爷还会远吗?   果然,浪漫换好鞋,往里走了几步,只见李爸正“葛优瘫”在沙发上,看新闻频道。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浪漫讶异地问道。   虽然漫漫的老家离魔都只有一小时的车程,但李爸李妈说是不想打扰女儿的新婚生活,平时很少来。   李爸李妈相视一笑。   还是徐老师揭开谜底道:“你这孩子!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后天你生日!处女座!”   “妈,生日就生日,你干嘛老强调处女座?”   浪漫嘟着嘴,放下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就因为自己是处女座,所以她最不喜欢别人拿星座说事儿。   她妈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徐老师特别得意地大声嚷嚷道:“处女座怎么了?我和你爸就是掐着日子生的你!我金牛,你爸摩羯,我们仨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妈~拜托你扯淡也打个草稿好不好。你们那六七十年代,有个P的星座学。”   这时,吴琼又系这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喊了一句:“老婆回来了?洗手,马上开饭!”   徐老师瞥了一眼吴琼,对女儿的三分钟热络,立刻被嫌弃取代。   她毫不客气地戳着浪漫的脑门,念叨道:“你也是够可以的!出版社五点半就下班,你浪到这么晚才回来,让吴琼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家围着锅台做饭!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我觉得特别合适。”   可惜,这句话浪漫只敢放在心里说。   自打结了婚,李浪漫常常怀疑,自己不过是养在李家20年的童养媳,吴琼才是他们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哎呀,这不最近工作忙嘛。”   不得已,浪漫耐心解释。   “出版社马上要缩编,我手上又正好接了一个大选题,忙得脚不沾地的。”   谁知,“缩编”这种杀伤力极强的关键词一出,徐老师立马炸锅了!   徐老师之所以被称为徐老师,就是因为她吃了一辈子的公粮,是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   上一辈的父母最大的陋习,就是总是认为自己走过的路,才是最对的路。   未知的路是可以走,但是鲁迅说过,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徐老师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当一名拓荒者。   “偶哟!今年形势这么严峻的啊?漫漫,我可跟你说,铁饭碗来的不容易,你可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工作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在社里的人缘也要好。你看,这也快节下了,要不要给你们领导送点礼什么的?”   漫漫听了心烦,不耐烦地敷衍道:“妈,你能不能别瞎操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你有数,有数个P!要不是我跟你爸,你现在还在家当老姑娘呢!你看看人吴琼,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脾气还好!这么好的女婿,要不是我和你爸,你就错过了!现在还在这和我犟!你有啥能耐和我犟,你说?”   浪漫吐了口气,憋愤至极!   她妈真是可以,就跟以前读书的时候,三句话离不开成绩一样。   自打浪漫结了婚,她妈是三句话离不开夸女婿。   说什么,都能洋洋得意地给拐这上头来。   服了!   献上膝盖地佩服!   浪漫拧着眉,托着下巴,忍耐着她妈自说自话的嘚啵嘚。   敦厚的李爸见刚来,女儿就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出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孩子说的也没错。她自己的事,你就让她自己做主吧。你自己说的,管的多,容易老得快……”   “你给我闭嘴。”   徐老师在家有说一不二的权威。   李爸就是标准的惧内,他在外头是头猛虎,可架不住家里住着个武松啊。   这种“男尊女卑”的婚姻模式,奠定了李浪漫从小就对“霸道总裁”式的爱情,没存多少幻想。   看徐老师这么多年保养得宜的面孔,52的人看起来跟25似的,就知道这些年来,她过得有多幸福。   “爸、妈、老婆,吃饭!”   吴琼边招呼边解下围裙。   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岳父和丈母娘,吴琼很乖觉地将桌上的四菜一汤升级成了八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   “爸,我陪您喝点儿。”   吴琼变魔术一样的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瓶青花郎,“咳哒”一声拧开盖子,就给李爸满上。   是男人哪有不爱喝点儿的,李爸一看杯子里的白酒,立马墙头草的风向又变了!   他拿手一指浪漫,道:“你妈说的没错!你就得听我们大人的,你看,我们俩给你找的女婿多好!能干,孝顺!”   浪漫心底的白眼都快翻成鱼肚白了,这顿饭,她还没开始吃,就已经饱饱的了!   论一个“童养媳”的自我修养,这时候,她就应该站起来,退到一边,给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布菜!   哪里还有上桌的资格?   酒过三巡,大家喝的高兴了,浪漫就把在出版社今天发生的事说了,顺带便也借实习生小鹿的嘴,有意探一探爸妈对自己换工作的看法。   果然不出所料,徐老师当即脸就黑了!   她情绪激动地斥责浪漫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放着长辈的话不听,去听一个实习生的!人家00后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拼去赌!你如今几岁了?”   浪漫听着她妈的话,脑海里浮现出甄嬛传里雍正对齐妃的诘问:“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李爸已经喝高了,他的意见不作数!   反正他清醒的时候,意见也不作数。   浪漫从小到大,大事儿都等着她亲妈给拿主意。   既然现在亲妈不同意,浪漫本就不怎么坚定的信心又开始动摇。   吴琼不吱声,他觉得自己这时候插嘴,说什么都不合适。   万一说错了,得罪自己的亲老婆;要一不小心说对了,那得罪的可就是丈母娘。   “还有,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孩子的事情上点心!你看咱们楼下的老吴,吴老师,人家和我同岁!孙子都快上幼儿园了。你这呢?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要是再怀不上,我建议你去不孕不育医院看看。”   “凭什么是我?!”   浪漫暴跳如雷!再也按捺不住脾气。   这是亲妈吗?   要看也是两口子一起去看,凭啥她就默认吴琼没问题。   她是见过吴琼的体检单呢,还是知道吴琼在外头有私生子?   太不公平了。   “你跳什么跳?要有问题,肯定是你的问题!成天熬夜玩手机,动不动喝冰冻咖啡,月事来了就疼得哭爹喊娘。再不趁年轻,怀个孩子,以后过了三十五,高龄了,我看你生空气!”   “妈!咱这不讨论工作的事儿嘛!咋就扯到生不生孩子上去了!”   李浪漫打断她,企图把话题拉回来。   果然,逃避才是人生终生必修的功课。   “就是在说你工作的事。”徐老师拿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现在外面工作不好找,私营企业起早贪黑苦得要死,你这个破身子吃得消么你!再没有一个像出版社这样稳定的好环境,我看我这辈子都抱不上外孙子!”   “怎么又外孙子了?”浪漫头都被气昏了,直接站起来和她妈叫板道,“我就不能生个女儿啊?!”   好你个老徐!   这么多年没看出来啊!   怎么?   这么多年,你还有重男轻女的情结?隐藏得够深的啊。   生我李浪漫这样一个女儿,委屈你了是不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姜永远是老的辣。   李浪漫再暴跳,徐老师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淡定地夹菜、吃菜,半晌才慢悠悠又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就你这样的,还有那好命生女儿呢?生女儿,得是我这样的,咱老徐家祖上多积德!”   “呃咳!”   这时,李爸突然很响亮地咳嗽了一声,表示抗议,老头子压根就没喝多。   清醒着呢。   早起的鸟儿   开屏广告真好看,爱了爱了。 第四十六章 吉祥三宝   吃毕饭,说什么徐老师都要亲自洗碗,心疼女婿,推着他去休息。   没办法,吴琼只好坐在沙发上陪李爸看电视,一会儿给添茶,一会儿递个水果。   李浪漫在一旁,懒洋洋地也趁势把腿往茶几上一翘,极其自然地开始玩手机。   “漫漫,过来帮忙!”   厨房里传来徐老师不容商榷地召唤。   浪漫虽然极其不情愿动弹,但是以她对徐老师二十多年的了解,这时候她尊贵的臀.部如果不抬起来一下,那么下一秒,她就面对疾风吧!   “妈,你不说自己洗嘛?叫我进来干吗?我上了一天的班,真的很累呀!”   李浪漫龇牙咧嘴地做出各种疲惫样儿。   她亲妈还不如不来呢,她不来,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儿毫无争议都是吴琼的。   “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徐老师一边洗碗,一边冲厨房门努嘴儿。   李浪漫醒悟,徐老师不是喊她来帮忙的,而是喊她来听训。   浪漫关了门,很识趣地拿起一块抹布在灶台上埋头擦呀擦,企图用劳动来逃避教育。   就像以前小时候,她只要在学校里犯了事儿,被请了家长,回家后李浪漫就立刻拿出铅笔奋笔疾书,做出十级勤奋的样子,这样就不会被徐老师批得太狠。   但时移世易,这招不管用了。   李浪漫还是那个李浪漫,但徐老师已经成为升级版的师奶了。   学习、高考,那不过是人生的竞技对抗;结婚、生子,才是真正进入到了人生的排位赛。   直到李浪漫把灶台擦得亮光可鉴,徐老师的“催生”大论还没发表完。   总之,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李浪漫如果不生个娃儿,那她这下半辈子就别想好过!   徐老师言出必行,李浪漫心里惴惴。   这时,徐老师神神叨叨地凑到李浪漫耳边嘀咕道:“那啥,你和吴琼晚上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别因为我们来了受影响。你爸现在耳朵不好了,电视广告都听不清;我更不行了,上了半辈子的课,年轻的时候成天扯着嗓子喊,耳膜估计早震破了!啥都听不见。”   浪漫莫名其妙。   没听说她爸妈耳朵不好啊?   他爸三天两头跑去采耳,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正欲辩驳,突然对上徐老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   浪漫吓得赶紧闭了嘴。   碗洗得半半拉拉,徐老师就推浪漫回屋睡觉。   浪漫抬头一看挂钟,这不才九点四十吗?   于是她扮孝顺道:“妈,这么早睡不着的,不如我和吴琼陪你和我爸打会儿牌?”   徐老师近年来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掼蛋。   浪漫和吴琼谈朋友的时候,吴琼为了哄丈母娘高兴,特意学会了这种牌的玩法,专业喂牌二十年。   好容易学会的绝技,怎么能说丢就丢呢?   “打什么牌?我打你还差不多!滚回屋睡觉去!”   徐老师恨不得一脚把自己的亲闺女踹进卧室里去。   李浪漫一脸懵逼。   她记得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徐老师才老逼着她睡觉,每天八点半必须上床,浪漫还必须睡满十小时+,为的就是长个子。   她老人家的苦心也确实没有白费,在她多年暴虐的“催眠大法”之下,没有高个子基因的李浪漫,愣是凭借着猪一样的睡眠,拼到了1米69。   这在南方姑娘里,她就算是海拔高的了。   可是,如今浪漫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她妈怎么还老催她睡觉睡觉的。   怎么滴,现在睡还能来得及突破1米7怎滴?   徐老师的暴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君要臣睡觉,臣就必须滚被窝睡觉。   终于在不情不愿中,李浪漫和吴琼携手回了房。   她一进房间,就嘟起小嘴埋怨起吴琼来:“怎么我爸妈过来,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吴琼温和地笑着解释:“他们也是临时决定的,下午的高铁票,上车了才给我发的消息。我把手上的事料理完,直接去接的他们。”   “你几点接的他们?”   “四点半,怎么了?”   李浪漫望着墙上的时钟,边盘算边忿忿吐槽道:“四点半接到他们,我七点多到的家。差不多三个小时,你们三个人都没有一个人有空发消息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来看望我了吗?”   “你别生气嘛。我这不一接到他们,就赶紧去菜场买菜,回来还得烧,一时没顾上。”   “那他们呢?报个平安总可以吧?”   李浪漫打开手机,翻开“老徐一家亲”的小群,指着里面的一片空白,质问:“群里怎么也不说?”   “老徐一家亲”是李浪漫的家庭群,群里就四个成员:徐老师、李爸、李浪漫、吴琼。   就这么四个人的小群,霸道的徐老师也非得冠上她的大姓。   “群里没发吗?”吴琼很疑惑地凑过来,“我就是在群里接到他们来了的消息的呀。”   话一出口,吴琼立马后背心一凉!   完蛋!   他暴露了!   李浪漫砸吧了一下嘴唇,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夺过吴琼的手机!   “吉、祥、三、宝?!”   李浪漫眼尖,一眼瞥见吴琼手机里置顶的那个聊天群,这神叨又土味的群名,一猜就八成和徐老师有关。   果然,吴琼在床前,“噗通”一声趴下,死死抱住浪漫的腿,就开始哭着乞求原谅。   李浪漫装作荣辱不惊地点开群成员,果然群成员就三个:徐老师、李爸和吴琼。   相比起大学寝室4个人,发现有12个微信群来说,此刻李浪漫的心情并不比她们美丽多少。   丈母娘和岳父加女婿,联手把亲生姑娘给踢出去,这波操作口以啊!   “好你个吴琼!找死!”   李浪漫举着手机,毫不客气地就一记无影腿扫了过去!   “敢背着我和我爸妈私下建群!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不等吴琼解释,浪漫又一个仙鹤回眸,对着刚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吴琼又是一记粉拳!   “噢!!~~”   吴琼吃痛,应声倒地。   他70KG的体重,立马把地板砸出“哐咚”一声!   犯我尊严者,虽远必诛。   李浪漫觉得仍不过瘾,又跨坐到吴琼身上,用她的“九阴白骨爪”,对着吴琼就是一通乱挠。   “呃!呕!啊!老婆,轻、轻点儿!你先下来!这姿势我受不了!”   吴琼受不住,吱哇乱叫了几声。   这一切动静都被躲在客厅听壁脚的徐老师尽收耳中。   黑暗中,她的脸上露出亲妈式的得逞秘笑,心满意足地抚了抚胸口,开开心心地回次卧去睡觉。   太棒了!   苦心总算是没有白费!   要夜夜这么整,估计明年五一自己就能抱上外孙子,徐老师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吴琼被浪漫挠烦了,一把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来,丢到床上!   然后他整个身体压上去,手按住胸口,保持好嘴对嘴的姿势沟通。   “老婆,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李浪漫头发散乱,四脚乱蹬,捂着耳朵,琼瑶女主再次上身。   吴琼让了她半天,最后直接闷吼了一声“那就别解释了!”,就用厚重的吻就直接封住了浪漫左右乱摇的红唇……   一夜春风化雨。   露滴牡丹开。   其间,吴琼还是举着一个塑料片低声问她:“用么?”   浪漫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她才不会这么快让徐老师称心如意呢!   想安排我?   明天我就给你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事毕。   浪漫翻了个身就呼呼大睡。   吉祥三宝?   辣鸡。   ……   第二天早上,晴。   李浪漫早早地洗漱打扮好,就在客厅里蹲“宝”。   “皇阿玛吉~祥!”   李爸刚睡眼惺忪地走出次卧房门,李浪漫便憋着坏招,一个箭步冲上去半蹲着请了个安。   吓了李爸一大跳!   完全措手不及。   李爸像看怪物一样,毛骨悚然地盯着自己宝贝女儿看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关好门缩了回去。   大早上的撞鬼了?   刚才自己女儿那是什么眼神?   李爸躲进去后,面露难色地指了指门外。   徐老师莫名其妙。   她干脆直接一把推开挡道的李爸,自己拉门探出去打算看个究竟。   她倒要看看这一大清早的,李浪漫又在作什么妖?   “皇额娘吉~祥!”   带着起床气的徐老师,刚一拉开门,就见面前的画面极其和谐,一派祥和安宁。   只见,李浪漫如格格般半蹲着,双手交叠肾前,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万福礼,唯眼神中带着狡黠。   她这个礼……是不是行的大了点儿?   徐老师对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玩意儿也是万分了解。   要不是为了出幺蛾子,李浪漫能这么一老早地起来?   以前读书,中学就在家隔壁,早上7点上早自习,李浪漫能睡到6点50才起来。   于是,徐老师也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学着浪漫的样子假模假式,道:“免礼,跪安吧。”   李浪漫直起身,不跪安,她还有骚话没说完呢。   “皇额娘晨起,想必是极~慵懒的,正好本格格昨夜偶然习得一曲,想为老佛爷清歌一首,以全孝道。”   徐老师哪儿有那么好的耐心,一大早陪着李浪漫这个小疯子演戏。   敷衍一下已是她当妈的最后底线,于是直接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对着李浪漫就是一番敲打,边打边呵斥道:“你不上班啊?不怕迟到啊?大早上在这儿耍活宝!丢人现眼!你脸洗了没?早饭吃了没?闲的!”   李浪漫被鸡毛掸子抽得满屋子乱弹乱跳,她嘴硬反抗道:“你不听我也要唱!”   于是下一秒她真不抛弃不放弃地自唱自答起来:“爸爸?哎!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对啦!…妈妈?哎!叶子绿了什么时候开花?等夏天来啦!”   李爸最先听出了李浪漫唱的是吉祥三宝的调儿,于是反应过来,马上就拿看叛徒的眼神去瞅一旁的吴琼。   吴琼不敢出声,只暗地里连连摇手,表示自己冤枉啊。   李爸夹在徐老师和李浪漫中间二十多年,早就想把这个接力棒交接给吴琼。   此时不交接更待何时?   于是他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出来,什么都别问我的气势,默默捏着手机走进厕所。顺便把门给反锁。   徐老师更不傻,很快也品出味儿来了。   但她还是秉着在女儿面前错了也是对的的信条,冲浪漫啐过去:“我说你一早上左一个吉祥右一个吉祥的,吉祥谁呢?原来是沤臭我们来了!你这心思都花在和父母斗智斗勇上,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有什么原因?”   李浪漫站住脚,指指自己的鼻尖,她妈这招贼喊捉贼还真是喊得贼6!~“你!懒,虚荣,急性子,脾气大,玻璃心,自以为是,难沟通难交流,不听话!”   徐老师拿鸡毛掸指着自己女儿,细数着浪漫的毛病。   吴琼愣在一旁,心里默默掰着手指,原来自己老婆有这么多毛病啊!   确实,知女莫若母,李浪漫是什么人,丈母娘一句话就总结完了。   “就你这臭脾气,谁敢和你多啰嗦?以前你没结婚,我们那是没办法,忍着你。现在你结婚了,我们有事都找吴琼!吴琼比你孝顺多了!什么事儿,我们仨有商有量的,可好了!”   李浪漫皱眉,我们仨?   徐老师你这都上升到什么高度了?!   在李浪漫的强烈要求下,群主吴琼不得已将徐老师和李爸踢出了群聊,遣散了“吉祥三宝”群。   徐老师这一大清早的脸,没用红腰子精华水,也胀得跟个红腰子似的了。   李浪漫上班前,吴琼神神秘秘地一把拉住浪漫,小声和她商量:“老婆,我爸知道你爸妈来了,非要今天晚上做东,请他们到饭店去吃一顿。你看……”   李浪漫一听还有这局,又是一脑门子的苍蝇嗡嗡乱飞。   一个徐老师已经够难对付的了,怎么还压给她这么艰巨的斗争任务呢?   徐老师要是西毒,她公公就是东邪。   一样的难搞。   唉,认命!   李浪漫摇着头感叹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 第四十七章 烈焰玫瑰   “你们开心就好。”   李浪漫明知反抗无效,于是放弃了挣扎。   “你真这么快同意啦?”   吴琼还在一旁故作难以置信。   “废话。你是觉得我斗得过你爸,还是觉得我能搞得定我爸妈?他们亲家要凑在一起吃顿饭,我反对?我算老几啊我?”   说到这儿,李浪漫回了个身,还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又拿“吉祥三宝”的梗揶揄道,“谁知道这吃饭的事儿你们是在哪个群里讨论的?说不定背地里,你们还有个什么群叫‘文房四宝’、‘四大金刚’、‘四面楚歌’、‘朝三暮四’、‘四喜丸子’之类的?有我说话的份儿么。走啦!~”   吴琼望着浪漫漫不经心又生无可恋的背影,唇边微微留下的还是叹气。   也许,她是真的不想生孩子吧。   晚上。   浪漫一直磨蹭到6点半,才从工位上起身。   刚下楼就见吴琼戴着头盔,跨坐在小鸟电动车上等她。   碰巧这时是下班高峰,社里的人正三三两两地下楼。   丁晓玲也是第一次看见吴琼。   她刚被李浪漫夺回了选题,心中有怨气,忍不住对身旁几个同事,嗤之以鼻道:“我以为李浪漫这么个大美女,嫁的是什么高富帅呢?没想到,她老公长得也很一般嘛,骑个电瓶车,看着就不像是有钱人。真不知道这李浪漫成天在科室里劲儿劲儿地拽个啥。还有她那些名牌包,不会是假的吧?”   另外两个同事对视了一眼,秒懂,却笑而不语。   偏巧这话给后面追上来的小鹿给听见了,小鹿也是刚,直接凑上去说道:“是啊!连漫漫姐这样的大美女也只能找到这样子的老公,可见现在的婚恋市场竞争多激烈啊!我听说,就咱们上海,单身男女比例达到1:4了,听清楚了哦,是男的1,女的4噢。”   另一个同事接茬:“噶严峻的啊。难怪剩女越来越多了。”   她一说完,大家都意味深长地去瞟丁晓玲。   谁都知道,丁晓玲和李浪漫同岁,平时挑挑拣拣,眼光太高,是出版社出了名的万年剩女。   一开始还有同事热心地帮她介绍,后来听了她“有房有车,硕士学历,非1米8以上的陆家嘴男不嫁”的择偶标准之后,纷纷都冷淡下来,不再言语。   这时,马路对面的吴琼,正贴心地为浪漫戴头盔,下巴上的卡扣给她系上之后,还不忘捧住她的脑袋左右仔细看了看,就怕勒到她粉嫩的肌肤。   小鹿适时继续道:“我觉得找老公就该找这样的!你们看,漫漫姐的老公对她多好,亲自从车上下来替她系头盔。过日子嘛,冷暖自知,高富帅也不是人人能够得着的,能找个贴心的,对自己好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丁晓玲刚才还幸灾乐祸眉飞色舞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缕忧愁。   小鹿和同事们说完便大喇喇地走了。   丁晓玲原地气炸,她怎么什么都比不过李浪漫?   这工作上,还能靠亲戚帮忙,可婚姻问题,唯独只能靠她自己。   李浪漫的对象再一般,可好歹人家嫁出去了,而且看她平时的吃穿用度,也不像老公苛待她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丁晓玲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吴琼重新跨坐上电瓶车,说了声“坐好”,便载着浪漫往饭店去。   途中路过一家花店,吴琼捏刹车停了下来。   “干神马?”   浪漫被急刹推了一下,往前一个趔趄拍在吴琼的背上,有些埋怨地叫了一声。   “买花。”   吴琼下车。   “不需要。”   李浪漫最不需要的就是浪漫,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吴琼买花纯糟蹋钱。   而且,花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赠送,才有价值。   现在,吴琼表演绅士深情,是想给空气看吗?   “不是给你的。”他解释。   “给我妈的也不需要!”浪漫不同意吴琼下车,“你有买花的钱,不如给她买几斤香蕉吃吃,还实惠点!”   “也不是给你妈的。”   “那是给谁的?”   李浪漫警惕地跳下车,摘下头盔,她想问个明白。   “你就别问了。”   吴琼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店里。   “老板,58朵烈焰玫瑰,黑色金纸包,香槟色飘带,外面再蒙一层珍珠红纱。”   吴琼下单,扫码。   李浪漫越发好奇了,凑上去道:“这花你到底要送给谁?姘头啊?”   吴琼满脸绯红,抿着嘴唇,一副逼不得已的模样。   半晌,他小声答道:“我爸。”   “谁?!”李浪漫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爸。”吴琼直起身,又重复了一遍。   李浪漫盯着花匠师傅手里正摆弄着的那捧妖里妖气的玫瑰,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这TM都什么恶趣味啊?!   儿子送老子58朵红玫瑰???   奇葩!   不过很快,浪漫在脑海中浮现了一下他公公的模样,又觉得这个礼物的选择也许是最正确最称他心意的。   吴琼的爸,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爷叔。   年轻的时候,他在自来水厂上班,后来家里老房子拆迁了,他拿拆迁款开了家外贸公司,竟然那几年赶上大环境不错,公司的年利润竟然也过了千万。   但吴琼的爸,对自己儿子却忒抠门,除了拆迁时该在吴琼名下的几套房子之外,平时一分钱也不给他。   而且每次见面,吴琼都必须要给他送礼物,不然就不开心。   正宗铁公鸡。   老头子平时酷爱健身,业余爱好玩得那也基本上都是找死的项目,什么:徒步、攀岩、冲浪、帆船、滑翔伞……   因为是做外贸的,吴琼爸的思想很西化,自学的英语说得贼6,就是发音也是贼溜可怕!比如:兔羊兔撕破~吴琼爸平时最爱的穿着打扮就是无袖背心,配牛仔裤,马丁靴,腰间一个大H,剃着板寸头,戴副雷朋的蛤蟆镜。   他爸喜欢猫王和杰克逊,第一次和李浪漫这个准儿媳见面,就非要在她面前来段太空漫步。   当时把李浪漫那是震得一愣一愣的。   爱玩!   时尚!   酷炫!   老头子觉得自己魅力无敌。   每次见面他都要指着吴琼问李浪漫:“我像不像他哥?”   每每浪漫只得满头黑线地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猫王表演。   摊上这样的公公,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值得一提的是,吴琼的父母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妈去了国外,平时很少回来。   就婚礼上,李浪漫见过海归婆婆一次,身材小巧,穿着洋气。   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婚礼结束后,婆婆就一个人坐灰机灰走了。   婆媳矛盾?不存在的。   但吴琼爸就没那么消停了,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车还快,自打浪漫进门,他老人家每次饭局带来的女人都不一样。   一开始,浪漫面对公公的女朋友还客客气气的,想着留下个好印象,日后好相处。   后来她也习惯了,相逢开口笑,点个卯地客气一下就完事儿了,谁知道下次见面“后婆婆”还是不是这个?   买完了礼物,浪漫抱着花跨坐在后座上,俩人又继续往饭店开去。   下午李爸陪着徐老师逛淮海路,说是逛完了就直接去饭店。   他们两口子到达饭店的时候,徐老师和李爸已经等在包间里了。   一看吴琼手里捧着热辣辣鲜鲜红的一束花,徐老师默认是给她买的,忍不住就嗔责起来:“吴琼,你的心意妈知道!以后可别花冤枉钱了!有这钱,还不如称几斤香蕉吃吃!买花,看两天就蔫儿了,纯浪费!”   吴琼红着脸,向浪漫求助。   浪漫冲上去,拉开她妈,小声道:“这花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徐老师和李浪漫一样的反应。   “给……我公公的。”   徐老师听后脸上浮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意料之中。   但很快,她就不纠结花的事了,而是从椅子背后拿出一大堆纸袋子,一个一个地翻给浪漫看。   徐老师手里的袋子里多半盛着些平价的牌子,每件的价格都不超过1000块。   浪漫疑惑地接过东西问:“妈,你和爸不是去逛淮海路了吗?怎么买的……就这些?”   徐老师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说道:“淮海路的衣服还不是批发市场进的?又不是淮海路上长出来的咯!你看我七浦路买的这些,性价比又高,款式又新!穿回老家去,不要太时髦太登样哦!”   浪漫听了,不耐烦埋怨道:“妈!你就不能给自己买点儿好东西啊?你女儿女婿又不是没钱,孝敬你几件大牌又不是孝敬不起?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爱贪便宜?”   吴琼见状也凑过来道:“是啊,妈!我早上不是把信用卡和密码都给你了吗?您该给自己买点儿好东西的。”   徐老师笑眯眯地冲吴琼手一挥:“妈哪能要你的钱!这些东西都是拿你爸的工资卡买的。他的钱么,不用白不用的呀!那,女婿,你的卡还给你,一分钱没乱花,留着你自己买东西。”   李爸也是个没气节的,说他的钱不用白不用,他居然还在一旁狂点头?   算了,不管他们的事。   吴琼接过卡,李浪漫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徐老师的火力莫名其妙地突然又冲自己来了:“吴琼,妈一看你就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不像有的人,自己挣不了几个钱吧,花钱还大手大脚!动不动就糟蹋钱,买些有的没的。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些人啊,你就不能太惯着!”   这话阴阳怪气,句句冲李浪漫。   浪漫早习惯了,哼,她才无所谓。   自己老公的钱,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天经地义,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滋——滋——!”   吴琼手机响,是他爸快到了。   于是吴琼和岳父岳母打了个招呼道:“我下去接一下我爸。”   李浪漫赶紧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她可不想这时候留下来和徐老师大眼瞪小眼,继续嚼这些市井废话。   临走前,她严肃地冲地上那些纸袋使了个颜色,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妈道:“快把这些收收好!那边有柜子,先拿进去。”   李浪漫可不想让她那又时髦又fashion又讲究的朋克公公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便宜货。   浪漫24K钛合金宇宙无敌fashion的老公公就快闪亮登场了!敬请期待。 第四十八章 我有问题   浪漫挽着吴琼的手下楼,电梯里她不无担心地问:“老公,今天你爸和我爸妈见面,他会低调的吧?”   吴琼一手抱着火红的花束,一手牵着浪漫,虽然心里同样慌得一批,但嘴上还是给她信心道:“应该会的……吧。”   “你爸今天开啥车过来?”   浪漫差点忘了这一茬,吴琼骑小鸟,但他爸就……   劳斯莱斯保时捷兰博基尼法拉利玛莎拉蒂迈凯伦。   反正唯一能赶得上吴爸换女朋友速度的,就是他换豪车的节奏了。   而且他是什么颜色奇葩换什么,什么保时捷曼巴绿兰博基尼土豪金,以前浪漫马路上见都没见过的颜色,嫁给吴琼之后算是在这一领域开了眼了。   所以,浪漫一点都不觊觎马路上开豪车的小哥哥,也从来不羡慕坐在宝马驾驶室里哭的小姐姐。   因为谁知道路边刮过去的某辆跑车里,装得是不是她公公和她的某位后婆婆。   “不知道啊。”   吴琼是真不知道。   他爸每天开什么车,取决于他的心情和他今天的衣着搭配。   不过还好,随着停车场的栏杆慢慢扬起,吴爸从一辆黑色大众里探出头来。   车很低调,但眼尖的李浪漫还是发现,公公把圆寸染成了黄毛。   吴爸经过浪漫和吴琼身边,吴琼把花从驾驶室窗户里递了过去。   吴爸摘下墨镜接了花,邪狷一笑,指着吴琼说了一句:“算你小子会做人。”   趁着吴爸摇上车窗的片刻,李浪漫也心情不错地说了句:“没想到爸今天这么低调,居然开帕萨特过来,太给我爸妈留面子了!”   一句为公公点赞的话,顺着晚风和车窗缝,飘进了吴爸的耳朵。   吴琼想拦都没拦住,就听“轧!——”地一声急刹车,已经开出去四五米的吴爸,把车又倒了回来!   只见凌厉的车窗缓缓又摇了下来,吴爸淡定地问浪漫:“儿媳妇,你刚才说啥?”   李浪漫一脸欢快,刚想夸赞公公“您这帕萨特真低调”,就被吴琼一把拦下了。   “爸,浪漫她……她说看您开这么好的车来,怕死了!太有面子了!”   “是么?”吴爸瞪了他一眼,不信,转向浪漫,“儿媳妇儿你说。”   李浪漫不仅白目,而且脑子里永远只有一根筋。   她无视吴琼的强行找补,自信心爆棚地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爸,您这辆帕萨特真不错。”   吴爸冷冷地向上撇了撇嘴唇,然后“轰——轰——”踩了两脚空油门,转头重新问浪漫:“儿媳妇,你见过五米二的帕萨特吗?”   浪漫挽着吴琼,二百五一样摇头。   吴爸又按了一下方向盘上的按键,车外都能看见仪表盘旁一个盖子缓缓升起,露出一块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钟表。   吴爸又问:“这有钟表的帕萨特,你肯定也没见过吧?”   浪漫还在那点啄米似的点头。   并且她心里还美美地盘算着:车就是个代步工具,傻子才买豪车,这款帕萨特性价比就贼高!   外观大气,性能也不错。   等她过了科目二,买!   但她的美梦很快被吴爸一语给击碎了:“还是你见过100多万的帕萨特?”   啥?   100多万?   李浪漫突然间仿佛觉得哪里不对。   她看向吴琼,吴琼脸早就煞白,刚才他拼命拽浪漫的衣角给暗示,手都快拉麻了。   可自己老婆就跟个二货一样,毫无意识,还和吴爸一问一答地无比开心。   这都什么神仙老婆,她要是个地雷,这么拉,也早特么响N回了。   吴爸坏笑着拍了拍方向盘,对“地雷”说道:“儿媳妇,你要不说它是帕萨特,我一直以为自己开的是辉腾呢?”   一听说是辉腾,浪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但平时各种网上的段子也没少看,于是深深一鞠躬,向公公道歉道:“爸,我有眼无珠,您里面请!”   说完,她赶紧低调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吴琼跟着后面狠狠擦了把头上的汗。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可惜好死不死,偏偏这时候徐老师走下楼来。   徐老师本想看看浪漫他们怎么下来了这么久,正撞见吴爸摇车窗,于是她自来熟的性格又上来了,挥着手冲上来对车里喊道:“亲家公!你这个发型老时髦哦!~跟你今天开的这个普桑,老配了!手里要是再拿个大哥大,就跟那个香港明星周润发一样的噢!老灵额!完美!”   普、普桑……!   完美?!   吴爸好容易教会了李浪漫,刚恢复到邪魅酷拽气势,徐老师杀伤力极强的一句“普桑”,让他血槽秒空。   吴爸满头黑线,默不作声地去停车。   吴琼单手深深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他爸还不如开绿色的保时捷来呢?   至少环保,节约大家的口水。   李浪漫拽住正兴高采烈冲车里挥手的徐老师,小声提醒道:“妈,那是辉腾?”   “腾?你哪儿疼?”   徐老师热情洋溢的表情还在脸上,转头问。   李浪费力地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叹了口气:“我脑子疼。”   ……   席间。   吴爸和李爸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酒过三巡,见时机也差不多了,徐老师处心积虑地就开始把话题往正事儿上带。   “亲家公,你看我们家这个基因好伐?生出来的女儿,真不是我吹,水灵灵的就跟那个水葱一样的哦!”   吴爸不明所以,只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黄酒,笑着点头敷衍徐老师:“好好。”   其实对李浪漫,吴爸就一个原则,那就是——儿子喜欢,他就喜欢。   其余的一概不知,一概不管。   “个么亲家公,我看你也很精神的,吴琼随你,长得正气,不像现在电视上那些小鲜肉,各个娘娘腔一样的。”徐老师说话确实直,但肚子里的肠子就不一定了。   吴爸最爱听的就是这出,别人夸他的外表。   于是他笑着又干了一杯,跟着吹牛道:“那当然!我吴沪亨的儿子,肯定正气!但实话实说,吴琼这个小赤佬马相跟我比还是差了点!亲家公亲家母,你们说是伐?”   李爸笑而不语。   都说女儿随爸,李爸虽低调,但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的乡草,不然怎么能够收服眼光挑剔的徐老师。   吴爸当着李爸的面吹马相,那不是一般的自信。   “所以啊,亲家公你看,这浪漫要是和吴琼生出来的孩子……”   还没等徐老师说完,吴爸就一拍大腿吼道:“那肯定灵的呀!!!”   这平地一声雷,吓得李浪漫筷子上的牛肉都掉了!   她无比尴尬地放下筷子,赶紧用眼神又向吴琼求救。   吴爸这捧哏好敬业!   今晚徐老师要是郭德纲,他绝对就是于谦。   吴琼是想救她的,但吴琼任何时候都是一条龙,偏偏见了他那24K金的超级无敌钛合金老爸,就秒怂。   不是害怕,是……敬畏。   “亲家公,你看,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徐老师举起杯,强行碰杯!   说起小俩口生孩子的事,吴爸将杯中酒立马一饮而尽,然后立刻借着酒劲许愿道:“只要漫漫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子,我就奖励她一辆跑车!”   徐老师精明,忙接着追问:“那要是孙女呢?”   “一辆跑车,一栋别墅!”   吴爸也是毫不嘴软。   李爸不解:“怎么生女儿反而多了套别墅?生儿子就没有?”   吴爸敬李爸一杯酒,说道:“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男孩子就是要让他从小有欲望,将来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去奋斗。女孩儿嘛,得当公主宠着!亲家公,亲家母,其实我就盼着漫漫生个女儿!生儿子——”   说到这儿,吴爸斜眼看了看吴琼,然后露出无比嫌弃的眼神,摇了摇头,道:“么意思。”   吴琼气得桌子下面的两只手同时攥拳!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但潜意识里,早已揪住吴爸的领子,正恶狠狠地质问他:“怎么?怎么?生儿子委屈你了?!”   “其实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徐老师夹走了方才浪漫筷子头上掉下来的那块肉,放进嘴里,“关键是——得生!”   吴爸一拍即合:“对!得生!”   眼看局势即将往恶性催生方向发展,浪漫早没了吃喝的心情,这一遭她终究没能躲过去!   她要怎么解释,几位长辈才能明白,她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   她现在是一个连自己都负责不了的人,怎么负责那刚生出来的一堆肉嘟嘟粉团团的疙瘩蛋?   为人父母,是最容易的事,既不需要培训,也不需要考试,就能直接上岗。   可是,为人父母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每一天都在尝试,每一天都是考试,并且一但上岗,至死方休。   正当李浪漫一筹莫展之时,突然,身边的吴琼端起酒杯,一仰头,喉结耸动了一下,兀自饮下一杯烈酒。   浪漫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没来得及按住吴琼的手,就见他表情严肃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先敬了敬徐老师和李爸,然后咬着牙对他们一鞠躬,猛然说道:“爸,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吴琼突然的举动,把一心盼孙的几位长辈整了个莫名其妙!   吴琼低头看了看身旁手足无措的浪漫,继续把心一横,脸上带着慷慨赴死的表情,道:“你们就别逼漫漫了!是……是……是我有问题!” 第四十九章 亲子鉴定   席间的空气瞬间冻结。   徐老师和李爸面面相觑,彼此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吴爸更是震惊,一杯酒正送到唇边,不自觉地便将这个姿势保持了半分多钟……   李浪漫更是诚惶诚恐!   吴琼这……也太够意思了吧?!   这简直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一下子掐灭了她无穷的烦恼。   可……火力太足会不会伤及无辜啊?   浪漫还没来得及多想,无辜的徐老师便借故吃多了,说肚子不太舒服,站起身要回家。   李爸僵在一边,进退两难。   吴爸也由先前的震惊踟蹰,转为心平气和,起身说叫个代驾来,先送徐老师他们回去。   李浪漫怕她妈气坏了身子,想跟上去看看风向,谁知吴爸霸气一挥手,道:“我们先走!你们打包!”   浪漫深知,吴爸每次出门吃饭,都是吃多少点多少,从来不打包的。   他不吃隔夜菜。   无非是留他们小两口下来商量对策罢了。   待俩爸一妈走后,李浪漫拉开柜门,发现徐老师气得下午买的衣服都忘了拿,于是又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你这么干,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浪漫的语气中还是有一丝埋怨,她怕药下猛了,再把徐老师气出个好歹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吴琼淡定地站在桌边打包,边夹菜边说道:“没事儿,总有个接受的过程。”   “你把话说这么死,万一以后我要怀孕了,还百口莫辩呢。”浪漫也是多虑。   吴琼笑道:“这有啥?病是有的,但不是绝症。你什么时候想生孩子了,我就能什么时候’痊愈’。绝对分秒不差!”   “太优秀了。”   李浪漫低下头,她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噼噼啪啪地直打鼓。   从小到大,李浪漫虽也叛逆,但行为也就止于离家出走40分钟之类的,超过一个小时她都不敢,就怕徐老师急得报警。   吴琼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弥天大谎一出,浪漫至少能清净二十年。   “你就不怕我爸妈逼咱离婚哪?”   回去的出租上,浪漫问吴琼。   吴琼怀里抱着打包的菜,脚下放着徐老师买的大包小包,他目视前方,不忙不乱:“不怕。他们不是这种人。”   这种人?哪种人?   李浪漫欲言又止。她爸妈再明事理,但在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谁家没点私心?吴琼怎么就这么有底气?   有些话题注定无疾而终,那便不要开始,话如刀锋,最容易误伤人心。   浪漫沉默了。   等他们赶到家,徐老师他们早到了。   可惜房门锁得死死的,里面一丝光都不透,二老似乎极力营造出已经熟睡的假象。   今天吴琼扔了这么炸的一个雷,他俩能睡着才怪?   李浪漫刚抬手欲敲门。   吴琼拉住她,直接把她拽回了屋。   “你拉我干什么?”一进屋,浪漫就甩开吴琼的袖子,“万一我爸妈给气出个好歹来……”   “不会。”吴琼总是这么淡定,“你之前多次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丁克的事,他们的心脏早就千锤百炼,百炼成钢了。”   “别贫了,还百炼成钢?这俩件事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一个是主动选择,一个是被动接受。性质不同。”浪漫坐在床沿上,搅弄着衣角,“丁克在更年期之前都可以随时放弃,但不孕不育那就是在更年期之前都得积极争取!”   “结果都是一样的。”   吴琼从不在乎过程与说辞。结果导向。   “算了,明天看看再说吧。先睡觉。”   她又逃避。   第二天一早。   浪漫喊爸妈出来吃早饭,徐老师就是磨磨蹭蹭地不出来。   浪漫实在耗不起了,今天郦教授的样稿就要交了,她只得丢下一切,咬了片面包,急匆匆地出门。   她前脚刚走,次卧的门后脚“吱呀——”一声就开了。   屋里传来徐老师有气无力的声音:“吴琼,你进来一下。”   吴琼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儿,走进去。   只见房间已经全部整理好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徐老师坐在床边,脚旁竖着一只旅行箱。   “爸,妈,你们这是……?还是多住几天吧。这两天,我不出去,好好陪陪你们!”   吴琼看出了丈人丈母娘的去意,也有些懊恼自己玩笑开太大,竭力挽留道。   徐老师轻轻摇了摇手,拉吴琼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女婿,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妈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徐老师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神情严肃地说。   “您问。”   岳母开口:“你不能生孩子这事儿,婚前浪漫知不知情?”   吴琼想了想,反正这个谎已经撒出去了,那现在为了浪漫不生孩子,也只能撒圆了:“她……应该是知道的。”   “那好。第二个问题,你这身体能治好吗?”徐老师继续道。   “我不知道。”   吴琼是真不知道,浪漫究竟想不想生孩子?也许她现在不想,以后就想了呢?也可能她真就想丁克到底。   一切都未可知。   但吴琼有一点在心底很明确,就是浪漫如果不想要孩子,那他也可以不要!   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彼此相扶到老也算幸事。   年轻时走走停停看遍大好河山,年纪大了就养花弄草颐养天年。   怎么着,都是一辈子,人何必被某一种价值观给框死?   “第三个问题,你能接受领养一个孩子吗?”   徐老师的问题层层递进,逼的吴琼不得不做出回答。   但他还是那句话:“听浪漫的。”   徐老师的问题都问完了,她和李爸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最后由李爸出面总结陈词:“吴琼啊,昨天我和你妈想了一夜。当初确实是我们逼着浪漫去和你相亲的,但最后,是她自己挑选你成为她的丈夫。所以,生孩子这件事,无论我们怎么操心,到底是你们小俩口自己的事。”   李爸平时少言寡语,但但凡开口,多半通情达理。   他继续道:“既然你婚前没有隐瞒浪漫,那么浪漫应该也是一早就做出了不想要孩子的打算。既然她是深思熟虑过的,那我们也只有尊重她的决定。而且,结婚就是承诺,你和浪漫领证那天,我们就认定了你是我们的女婿,日后无论贫穷疾病,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和浪漫过日子。”   吴琼听得眼眶热热的,潮潮的,他都不敢说话了,怕一开口就破坏了这悲壮的气氛。   不得不说,二老确实通情达理,之前盼孙心切,如今虽不能坦然接受,但也没把气撒在吴琼身上,这就已经体现了非常高的修养了。   吴琼知足,也感恩。   “爸,妈,你们就多住两天吧。”吴琼再次挽留二老。   徐老师抹着眼泪,站起身,拉起行李箱:“不了,孩子,我……我要回去消化两天。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说着,她便急于出门。   李爸当然是默然地跟上,临行前,他用力捏了捏吴琼的肩膀,郑重说了句:“浪漫就交给你了。”   二老走后,吴琼默默了良久。   其实这次,他也是想赌一把。   都说不能直视的,除了太阳,还有人心。   但在浪漫一家面前,却总有意外。   这时,吴琼手里的连环夺命call又拼命震动了起来。   是吴爸!   “小赤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对面传来他亲爹粗暴的命令。   “三刻钟之内不到!你就到外白渡桥给你家爷收尸。”   吴琼哪敢,鞋一换,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地铁口狂奔!   等吴琼气喘吁吁地推开家的大门,只见他爸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阳台上,目光直视着对面黄浦江的江景。   “爸,我回来了。”   吴琼心虚且怂。   “过来。喝。”   吴爸喊吴琼过,手边摆着两杯酒。   虽说一大早喝酒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喝晨酒。   一杯烈酒下肚,吴琼这才战战兢兢地抬头。   吴爸今天无袖T配白色长裤,他望向黄埔江心的眼神,波澜不惊。   到底是被吓大的。   吴爸年轻时几度面临破产,差点把拆迁分的房子全部赔进去,但每次他都能像硬汉一样咬着牙从绝境里爬起来,杀出一条血路,让生意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酒好喝伐?”硬汉问。   “好喝。”   吴爸转头瞥了自己亲儿子一眼,又点了点装酒的瓶子,用低音炮吩咐道:“这是鹿血酒,你带回去,一天两杯。”   “爸……”   吴琼望着桌上琥珀色的液体,欲哭无泪。   这还没完。   吴爸又转身走进屋里,取出十几个形色各异的小孩,敲了敲,对吴琼道:“这是玛卡,这是人参,这是淫羊藿、巴戟天、补骨脂、藏红花……”   “爸……”吴琼想跪下。   他爸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用不容商榷的语气继续道:“这些都是我几十年的珍藏!现在都传给你了。回去好好补!”   “爸,没这个必要吧……”吴琼脸上不知道是种什么表情,“这些东西都挺贵的,您还是留着自己吃。”   吴爸狠狠瞪了吴琼一眼:“叫你拿回去,你就拿回去!废话噶许多!东西不用钱买啊?!”   “是是是。”   吴琼脖子一缩,立刻把十几个盒子立刻撸到自己面前。如老鼠见了猫。   “对了,这两天你有空陪我去趟医院。”吴爸继续从容不迫地说道。   “爸,您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哪儿不舒服。”吴爸翘着二郎腿平静地说,“就是去做个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吴琼条件反射笔挺地站了起来。   “谁和谁做亲子鉴定?”他惊诧地问。   吴爸胸有成竹地瞟了他一眼,坦然地回答:“我和你啊!”   “有、有这个必要吗?爸?”   吴爸转头看向江心,不紧不慢地言语:“太有了。你太爷爷生了你爷爷兄弟姊妹十个,你爷爷生了我和你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大姑妈二姑妈三姑姑八个,你堂哥表妹好几个二胎都生好了。你现在说你有问题,那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不是我亲生的!” 第五十章 回程车票   “爸,我错了!”   吴琼“扑通”一声跪下,抱腿。   做人该认怂的时候就得认,这也是吴爸以前教他的。   “哼,跟我来这套?”吴爸稳如泰山,悠哉地燃起一根雪茄,“想当年,我和你妈就是这么忽悠你奶的。”   阳台上的大理石地面拔凉,吴琼正低头如捣蒜积极认错。   听了吴爸这句,他猛然抬头:“那后来怎么有的我?爸!我不会是抱养的吧?爸?!”   看来亲子鉴定很有必要!   想到这儿,吴琼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重新找回了底气坐好,顺手还顺了他爸一根雪茄。   吴爸斜斜又是一眼嫌弃,但他没再将这个话题絮絮叨叨地继续。   只是心疼他瑞士带回来的雪茄。   儿女事儿女了,他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好多啰嗦的。   一根雪茄毕,吴爸掐了烟,对着滔滔翻滚的江水,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吴琼说了最后一句:“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吴琼心想,那是想象不到的,您多潇洒啊……   不对!   但一个转念,若有似无地,他惊觉,吴爸的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比字面意思更重要的,永远是话的余味。   看来,老头子还是想孙子孙女的。   吴琼肩上的责任和压力,不觉又回来了一些……   G次高铁上。   徐老师一直默默拿餐巾纸拭泪,李爸看得心疼,打开保温杯递了过去:“你也是,孩子留你多住几天,你就多住几天嘛!干嘛非急匆匆地要走?”   徐老师抬起红红的眼睛,道:“多住几天?我还留下来干什么?本来听着他们小俩口晚上的动静,我心里还阵阵高兴。现在,听着只有闹心!”   李爸皱着眉,不同意她的看法。   “闹心啥?你又不是没年轻过?难道那事儿就是为了整出个孩子来?你呀,真是越老越拎不清了!”   “我拎不清?你就会说风凉话!等我们俩老了眼睛一闭,漫漫在这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你让她倚赖谁去?”徐老师又嗫嚅上了。   “那小吴不是漫漫的亲人?越说越离谱了!”   “那要是小吴走在漫漫前头呢?”   “那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你现在操心有用?”   “哐当哐当”的地铁上,李爸烦躁起来。   “你要真想当外婆,昨天干嘛不直接当着亲家公的面说,让小俩口离婚?”他又把保温杯往徐老师面前伸了伸,“我相信你要说了,亲家公和小吴也会理解的。”   徐老师一抹眼泪:“那哪儿行?便宜话不都让你一个人说了!什么我们尊重小俩口的意愿,婚姻是一辈子的承诺~~”   徐老师绘声绘色,但顿了顿,她又用黯淡的语气道:“其实,漫漫的脾气我知道,离了吴琼,上哪儿再找这么适合她、对她好的老公去?”   “你看你看,你这不又明白过来了么?”李爸就怕徐老师急火攻心,坏了身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我看小吴和漫漫处得哪儿哪儿都好,所以,没孩子也许就是他们的命中注定。”   “啥叫命中注定?!”   徐老师气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爸前面的话说得都挺好,就这最后一句,说得好像没孩子是自己女儿幸福的“报应”一样。   她从昨天晚上憋的一肚子火,终于有个合理的理由发出来了!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辛苦了半辈子好容易把女儿培养出来了,结了婚,结果没孩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啊?!你说得对!我昨天就应该硬下心来,让他们离婚!就不应该听你的,装什么通情达理,大义凛然!没孩子离婚太正常了,谁也说不着咱?!为了女儿的幸福,这个恶人我当了!就说是我让他们离的。以后女儿有人养老送终,她会理解我的……”   徐妈越说越激动,边说还边流泪。   一番动静,愣是把邻座正拿勺子刮苹果喂孙子老阿姨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原本老阿姨听得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   徐老师最后这一番崩溃痛述,她算是把隔壁这老俩口吵架前因后果给串明白了。   只见老阿姨把孩子和勺子都递给一旁的儿媳妇,又拿出一只橘子,戳了戳徐老师的胳膊:“您别激动,这是火车上,来!大妹子,先吃个橘子。”   徐老师喷到头顶的血,经老阿姨的提醒,瞬间也凉了下来。   是啊,这毕竟是火车上,她再不如意再愤怒,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大声叫嚣。   徐老师转头对前后座,说了声“对不起”,一个人愤懑地坐了回去。   李爸手足无措,也不敢再劝了,万一又说错话,那不是引发二次爆炸吗?   徐老师的眼角还有泪痕,老阿姨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和蔼劝道:“大妹子,刚你们夫妻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别着急!这孩子的事儿越急越没用。”   说着,老阿姨指了指过道对面的儿媳和孙子,耐心劝道:“你看我们家,以前也是。我儿子儿媳结婚三年半都没动静,当时把我给急得哟~~~~~”   老阿姨的现身说法,总算引起了徐老师的兴致,她坐直了,伸头看了看对面虎头虎脑的小孩,脸上露出无比羡慕的表情。   “你家是谁的问题?”老阿姨问。   徐老师掩着嘴悄悄告诉道:“听说是女婿的问题。”   “那看过没有啦?”   老阿姨和徐老师立刻鬼鬼祟祟起来。   “不知道啊,女儿女婿不肯说。”   “那检查报告,病历,你检查过没有?”   “没。昨天刚知道,今天就出来了。”   老阿姨立刻诡秘地又往这边凑了凑,提醒道:“大妹子,我多句嘴!这没看着医院病历,啥都不作数!”   说着,她溜眼去看儿媳妇,见她正一心一意地逗弄小孙子,这才凑在徐老师耳边道:“我告诉你,我家那儿媳,之前也是跟我耍心眼,说是他俩身体有问题生不出。我当时就信了呀,和你一样,整天整日在家哭,就跟天塌了似的。”   “哦?真的啊?”   这回,徐老师浑身都精神了!   “可不嘛。我那时候都不能在小区里走,看着别人领着小乖乖,我这心里就阵阵发酸。”老阿姨脸上沟壑交错,说到这段,仍能看出遗留的痛苦,“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   徐老师身上的神经被十二分地调动,满脸预知后事的表情。   “装得!!”老阿姨道,“儿媳妇为了发展事业,跟我们这装神弄鬼!后来,俩人不小心,擦枪走火!这不就有了!”   说到“擦枪走火”这句,老阿姨还觉得不过瘾,重重拍了下巴掌。   徐老师都听呆了,难以置信:“还有这事儿?”   “可不嘛。”老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积极介绍着经验,“现在这些小孩,怪的很!尤其是女孩儿,觉得事业大过天,传宗接代那都不算事儿。大妹子,你先别着急,回去探清楚情况再说。我身边,已经好几个老年人被儿子媳妇女儿女婿用这办法给骗了……”   “嗯!谢谢您!”   徐老师紧紧抓住老阿姨的手,用一种看恩人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她。   “来,别哭了。吃橘子!”   徐老师接过橘子,狠狠捅了捅正朝窗外看风景的李爸。   “下车!”   “下车?”李爸莫名其妙,“这前面才到昆山,我们还有好几站呢!”   “叫你下车就下车!前面昆山买调头票,回去!”   说着,徐老师便站起来,往头顶的行李架上去寻东西。   李爸这每天被徐老师一惊一乍的,也是活得老刺激了!   “小崽子敢跟我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下车后,徐老师虽然嘴上忿忿,但心情确实一下子好了许多,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李爸无奈地提着大包小包,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希望吴琼的话是真的,一了百了算了!   这一回去,肯定又没完没了。   ……   李浪漫在社里看稿子,她手把手地教小鹿。   别看小鹿平时吊儿郎当,但一涉及业务,学得认真得不得了!   好几个隐秘的错误,最后都是小鹿给看出来的,连郦教授都没发觉。   郦教授对她们十分肯定,书还没出,就已经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表示感谢。   浪漫也很欣慰,没想到小鹿这么来塞,又有于老师的功力加持,郦教授这本书出来之后,评个图书奖那是绝对没有问题。   浪漫预见得到。   并且她也很庆幸,当时她听了吴琼的话。   吴琼说:“人都是拜高踩低的。殊不知,人在高处,你站着拜他,蹲着拜他,你总低的,人家并不在乎。而比你低的人,你只需微微俯就,看你的人,觉得自己变高了,便会死心塌地为你办事。漫漫,你试试拿对社长的态度来对实习生,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正当浪漫信心满满,憧憬着新书的前景之时,丁晓玲突然毫无征兆地杀将到她的台子前。   浪漫很意外,自从郦教授的选题尘埃落定,她们之间就再没说过话。   “漫漫,需要帮忙吗?”   丁晓玲一脸诡异地笑靥如花。   她突如其来的谄媚,让李浪漫虎躯一震!浑身的毫毛瞬间立正!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五十一章 请君入瓮   “没啥需要帮忙的。”   李浪漫实话实说。   确实,活儿她和小鹿都干得差不多了,一点扫尾工作,她们俩人分分也就OK了。   “多个人看看总归放心点,要么我帮你们再扫一遍?”   丁晓玲试探着问。   李浪漫蹙眉:“这不太好吧?你自己手里也有选题。何况我这里是扫尾的活儿,样张都出了,无非就是再看一遍错别字,实习生干的活儿。”   “没事儿。大家都是一个科室的,我帮你看一样的。”说着,丁晓玲就捞起浪漫手边的一沓样张,“今晚我扫一遍,明天还你。”   “欸……不……”   浪漫“不用”的“用”字还没说出口,丁晓玲就已经把样张装进了自己的背包。   又正是下班的点儿,她径直走出办公室,再见都没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浪漫眼看追上去是来不及了,低头想想,应该也没啥,就算了。   样张就算丢了,印刷厂再出一份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要看就看吧。   就像丁晓玲说的,多个人看看也是好的。   浪漫也没空深想,背起包也赶路回家。   为了徐老师的事,她一直担心,也怕吴琼一个人扛不住,心思一路往家飞。   吴琼今天从他爸家回来之后,也没心情上班,一直给徐老师和李爸发微信。   “吉祥三宝”的小群被强行解散,吴琼只好分开来私信,一下午两个对话框复制黏贴个不停,无非都是些劝慰二老的话。   “兹——兹——”   吴琼手机响起。   他脸色一变,慌手慌脚地滑开屏幕。   “爸!啥?你跑车要贴膜?”吴琼捏手机的手阵阵发汗,“不是~爸!我从你那回来,这一下午的功夫,我已经给你官网下单了一个ipad,一台保时捷手机,一只爱马仕手包。您再这样,我严重怀疑你是在拿生孩子的事情勒索我。”   对面传来吴爸淡定悠然的声音:“自信点,把‘严重怀疑’四个字去掉!……我就是在勒索你。”   一万只羊驼从吴琼砰砰乱跳的胸口呼啸而过!   羊驼还没呼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爸?!爸?”   想想给跑车贴膜少说也要二三十万,吴琼一声叹息,这个月过得也是老刺激了。   “叮~咚!”   门铃响。   吴琼带着满肚子的郁闷拉开门。   “爸?!爸!”   一爸还未平息,一爸又来侵袭。   只见李爸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   徐老师有些不太好意思,缩在他身后。   “爸?妈?你们……不是回去了吗?”   正在这时,浪漫也回来了,站在楼道里看见她的亲生父母,同样讶异万分!   徐老师脸微微发烫,李爸站出来解释道:“你妈走到半路,舍不得你们,又折回来了。”   “折回来了?”   李浪漫背着包,冷静怀疑着这四个字里的信息量。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啊?那好,走!老李,我们去住宾馆!”徐老师又来劲。   “别别!”吴琼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丈母娘拉行李箱的手,“欢迎欢迎。这里也是你们二老的家嘛!自己家还不是想怎么进出就怎么进出?爸,妈,快进屋,我烧晚饭。”   徐老师把行李箱交给吴琼,又狠狠瞪了浪漫一眼:“还是女婿好。”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浪漫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是……?   风雨过后的铿锵彩虹?   进屋后。   一切如旧,浪漫洗澡,吴琼烧饭,徐老师和李爸并排坐着看电视。   淋蓬头下,李浪漫摸了摸脸上的热水,心里局促不安,总觉得徐老师这回马枪杀得妖诮,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不祥的预感,像淋浴房里的水蒸气,一阵一阵向她袭来。   “老公,你猜今天下班的时候怎么着?”   吃饭时,浪漫一手托着饭碗,一边绘声绘色地和往常一样,和吴琼描述着出版社里的事。   “丁晓玲非要把我新书的样张拿走。你说,她是何居心啊?”   “你管她呢,专心把你的书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吴琼自然地给浪漫夹菜。   但他心里早就知道,浪漫弄来了这么大这么好的一个选题,就好像是把一颗硕大的蟠桃日日搁在一群猴子猴孙面前。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就算丁晓玲不想窃取李浪漫的胜利果实分一杯羹,她那个当社长的伪善表叔是吃素的?   李浪漫这件事上肯定会吃亏,但吃在哪儿,吴琼还无从得知。   “喂,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无所知的浪漫,拿筷子在吴琼面前舞了舞!   吴琼缓过神,忙转移话题,对餐桌上的徐老师和李爸说道:“爸,妈,你们回来我特高兴。这几天正好我手上没活儿,不如陪你们出去,找地方玩玩。”   说到这,徐老师一秒来了精神,眸子里射出期待的光。   李浪漫通过她的微表情敏锐捕捉到,她似乎早就守株待兔,就等吴琼提这茬。   浪漫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徐老师兴致勃勃地接道:“太好了!小吴啊,我正好有个地方想去,不如你陪我?”   “成啊。妈想去哪儿都成!我来安排。”吴琼搛了块白饭送进嘴里。   他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徐老师一脸神秘地又转向浪漫,笑道:“漫漫,你还记得老陆吧?就供电局那个老陆!”   “什么老陆?”   李浪漫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个当妈的,都会默认,只要是她认识的人,自己的女儿肯定都认识,或者至少是听说过。   但浪漫也很忙啊,每天接触那么多人,有时候连老作者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哪里还能记得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别说供电局的老陆了,连住在她家楼下的老张老李,她的意识都很模糊。   “你说供电局,她哪儿反应得过来!”还是李爸了解浪漫,明着提示她道,“就是陆熠鸣的爸爸。”   一听“陆熠鸣”三个字,浪漫恍然大悟的同时,立马拿心虚的眼神儿去瞟吴琼。   她和陆熠鸣这段,婚前和吴琼交代过,他是知道的。   徐老师这是作啥死啊,当着女婿的面,非要故意提起女儿前女友的亲爹。   李爸也觉得尴尬,所以提示完,就起身去厨房添饭了。   唯有徐老师毫不在意地继续侃侃而谈:“对嘛!就是陆熠鸣的爸爸。你俩还好过,你咋不记得了?”   “妈!”李浪漫恼羞成怒地喝断了他妈,又是压低嗓门,又是使眼色地说道,“你少说两句。”   吴琼闷头扒饭,假装完全没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   倒是徐老师大大咧咧,把话放在台面上讲:“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这年头,谁还没个前男友前女友。要是谈过恋爱的,提都不能提,你让我们那小城镇上的人怎么活?还不都是拐三个弯,全是亲戚。你心里又没鬼,干嘛不让我提?”   李浪漫都服了,他妈的歪理都歪出天际了,还在那儿振振有词。   无奈,她只得也低下头,嘀咕道:“你说老陆就说老陆,别扯些有的没的。”   “谁说我要说老陆了?我说老陆,就是为了说陆熠鸣!”   徐老师大言不惭。   李浪漫不悦地又抬起头,母女俩的目光电光火石间对视,意念中完成了如下对话:   “妈,当着吴琼的面,你连我前男友都搬出来了,是不是真不想我俩过了?就因为没孩子?”   “呵呵,死丫头,敢跟我斗。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咸!马上就叫你现原形。我就提,就提,就提!气死你。”   “好,你提吧。我看你提了能改变啥?”   “等着。”   意念中文斗完,李浪漫和徐老师将筷子同时伸向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你拉我拽间较劲,武斗。   最后还是吴琼看不下去了,为了平息战争,弱弱地问了句:“妈,你刚说陆熠鸣怎么了?”   徐老师这才撒手,搁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嗨!女婿你别多心。供电局那老陆,和我是老年大学的同学。前一阵吃喜酒,在席上,碰巧我俩又坐在了一桌。聊起来,才知道,他们家陆熠鸣和我家浪漫处过一小段时间,后来分了。不过那都是早恋了,就故意瞒着我们父母呢!”   说到这儿,徐老师刻意回头瞪了浪漫一眼。   “不过小吴,漫漫既然最后选择了你,我和她爸都相信,她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和那个什么陆熠鸣有瓜葛了!所以,这事儿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那天照旧客客气气地和老陆聊天。”   “是该这样的。”吴琼表现得大度,且通情理。   对他的反应,浪漫十分不爽!   这种时候大度,就算是装的,也引得她内心一阵失落。   不是都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看一眼,都为贼。   吴琼怎么能在当着徐老师的面,这么淡定地接受自己的过去?他是不是不在乎自己?   她酸了:“什么该这样?该哪样啊?!”   浪漫随手一指徐老师,转脸又质问吴琼:“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吴琼尴尬到坐立不安。   李爸更干脆,盛个饭,就跟掉进了电饭煲一样,再不从厨房里出来了。   “说正事!”   徐老师自己胡说,还要大家一本正经地陪着。   “老陆那天告诉我,他儿子从国外回来了,现在也在上海!还在个什么医院当医生。老陆说了,让我们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他儿子联系!”   李浪漫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自己不好的预感要应验在哪儿了。   徐老师不会是想让吴琼去陆熠鸣在的医院看病吧?   这招“请君入瓮”玩得那叫一个666!溜到飞起!溜出天际!   他们真要押着吴琼,去陆熠鸣的医院检查,那对浪漫和吴琼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彻底完蛋!   吴琼要是敢反口说自己没病,那他们俩口子之前辛苦编纂的谎言就穿帮了,吴琼给他亲爹买的那些封口的东西都白买了。   可如果吴琼真的去陆熠鸣的医院看男科,查不查得出有病还两说,那不就等于逼着他在自己老婆的前男友面前承认自己不行吗?   天!   徐老师这招狠手真是太毒辣了!   不带这么玩儿的!!!   祝大家新的一周愉快, 第五十二章 前任突袭   “妈,陆熠鸣是眼科大夫。你瞎搞什么?”   李浪漫埋怨地瞪了她妈一眼,不是什么人脉之源都能拿来瞎用的。   “眼科大夫怎么了?医疗是一个系统,就不兴人家有几个要好的同事啊?”徐老师不依不饶,誓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吴琼万分尴尬,不得已,插了一句嘴:“为这种事去麻烦人家不太好吧,回头再把检查结果传回老家去。”   不得不说,在谙熟中老年妇女的心态的问题上,李浪漫确实不如吴琼有段位。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徐老师把这件事在心里又重新掂了一过子。   是啊,子嗣固然重要,可老家的名声也很重要。   老家不比上海,圈子小,节奏慢,大家茶余饭后就爱八卦这些涉及别人隐私的零碎话。   徐老师急着要真相,但如果女儿女婿说的就是真相,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总是难为情的。   见她亲妈脸色微变,李浪漫赶紧捉话道:“妈,行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该看我们自己会去看的,也不定非得去陆熠鸣在的那家医院。什么瑞金、华山、同济,这方面都挺强。”   “那也……好吧。”   徐老师明显心不甘情不愿。   第二天早上。   李浪漫刚进出版社,就见社长、主任和丁晓玲正凑在一起对着书稿说着什么。   浪漫见丁晓玲手上拿的正是自己的书稿,于是也探头挤了进去。   “浪漫啊,你来得正好!”   见浪漫来了,社长笑着招呼她说话。   “你看,这个稿子里,这里少了一个‘了’,这里的‘的’应该是‘地’,还有几个段落错误,得亏晓玲帮你给纠出来了。”   李浪漫莫名其妙,这书三审三校还没过,有点文字标点上的小错漏,很正常,社长没必要为了这事儿专门下楼来吧。   主任捧着保温杯,跟在一旁,也用谄媚的口气说道:“是啊,书稿无小事,虽然只是几个小错误,但付印之后会严重影响全书的品质。尤其是对于郦教授这样讲究的大作者,他们很看重这个,一个不留神,就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可书不是还没审完……”   李浪漫心里不舒服,这书稿昨晚要不是被丁晓玲拿走,她本来还打算自己晚上再看一看的。   再说了,什么“的”“了”的错误,算什么错误?   别说校对科了,之后印刷厂的校对估计都能帮着看出来。   可怎么到了他们嘴里,这丁晓玲都快变成自己的恩人了呢?   社长拍了拍李浪漫的肩膀,道:“年轻人有冲劲,能拿下选题是好事。但做事也不能毛糙。我和你们科室主任商量了,为了保证社里这次重大选题的0失误,把丁晓玲拨过来给你最后帮帮忙。”   “好像没这个必要吧……”李浪漫当然不情愿!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得看社里的统筹!”主任毫不客气地帮腔,“浪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人家丁晓玲也是义务帮忙,又不和你抢选题,你只要成书后,末页上把晓玲的名字加成特约编辑就行了!”   凭什么?!   浪漫猛然间惊醒了!   原来丁晓玲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难怪她昨天那么好心,竟然主动过来帮看书稿。   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想逼浪漫就范。   哼,还特约编辑?   看出两个d、t、n、l,就特约编辑了?   她丁晓玲也配?!   特约编辑,李浪漫早就想好了,这个位置是要留给于老师的。   于老师在出版界工作了一辈子,德艺双馨,他这次如此卖力地帮浪漫,浪漫也希望送他一份大礼,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社长和主任权力太大,李浪漫虽然跟吃了苍蝇似的,也没办法和他们硬扛。   她就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似的,一上午喉咙口到肺、到心到胃都是苦的。   快到午饭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到茶水间跟小鹿吐槽。   小鹿也是气得不行,当场七窍生烟,为他二大爷打抱不平!   俩人正说着,突然李浪漫的手机响了,她抬起来一看,竟然是陆熠鸣。   他找自己干什么?   李浪漫对小鹿做了个“嘘”的姿势,接了起来。   “浪漫,在干嘛呢?”   陆熠鸣故作轻松,也许是用力过猛,浪漫能听出他在刻意拿捏气息。   “在单位,准备吃饭。”   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   “那正好,就早上参加一个研讨会,就在你们出版社附近,要不出来约个饭?”   “约饭?没空。”   浪漫正为单位的事焦头烂额,哪有空出去吃饭?   她宁愿和小鹿一起叫外卖继续吐槽,至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电话那头的陆熠鸣愣了愣,明显是被浪漫的话给堵着了。   但很快,他就压抑住了情绪,继续撩道:“再忙,饭还是要吃的。都是老同学,给个面子。另外——”   他故意停顿住,想吊一吊浪漫的胃口。   浪漫果然中招,急不可耐地问:“另外什么?”   “另外,我爸早上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妈好像有什么事要找我。要不你出来,把你老公的病情和我说说?”   隔着漫长的移动信号,李浪漫都能听出陆熠鸣嘴里的幸灾乐祸。   徐老师最后还是没能扛住,在生儿育女和清风名节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用了吧。你别听我妈瞎说。”   浪漫急切想挂了电话,再拨给他妈兴师问罪。   除此以外,她对向老情人求医问诊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吴琼又不是真有病。装的而已。   “没事儿,你别不好意思。我本科学的全医,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你还是先出来吧,我们当面说。”陆熠鸣也很执着,一副今天非要见到李浪漫的架势。   李浪漫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小鹿,用手捂住嘴唇,背过去说道:“好吧,那你在我们公司对面的面馆等我。我一会儿就下来。”   “好。”   挂了电话,李浪漫心虚地看了对面不明所以的小鹿一眼。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李浪漫还是跟做了贼似的。   她的心理道德底线高,和前男友吃饭这种事儿,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倒觉得膈应。   也好。   去一趟当面把情况和陆熠鸣摊开说清楚也好,省得他以后在同学圈子里乱传。   毕竟“不孕不育”这种事儿,不光老年人爱传,年轻人爱八卦。   丁克是选择,“不孕不育”在他们看来,仿佛不是身体问题,而是在隐射床笫密事。   其实别人生不生孩子,和他们有个毛关系?   生育和性生活的质量,完全不搭界的好吗?   陆熠鸣自己就是学医的,可听今儿他那口气,就跟从里到外把李浪漫的生活给照了个X光似的,标准前男友式的得意。   浪漫回工位放下水杯,连口红都没补,就急匆匆地冲下了楼。   晚一刻解释,她觉得都是对自己生活的侮辱。   “来了?吃什么?”   陆熠鸣果然有备而来,居然赶在李浪漫前面就到了面馆。   浪漫也是二,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辩白起来:“那个,陆熠鸣,你别误会,我妈她就是盼着抱孙子,瞎说的!我老公他没病,我们夫妻生活和谐得很。”   她一口气说完,完全不及顾柜台里点餐老阿姨的表情。   老阿姨按收音机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嘴也张成了O形!   陆熠鸣也被震了一下!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李浪漫怎么还没改了这火急火燎的二货性格。   可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不就是她这点吗。   他抿了抿唇,只得在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中,佯装镇定地点餐道:“黄鱼面两份。堂食。饮料要可乐。”   李浪漫说完,殷切的眼神等着陆熠鸣回应她,说一句“我知道了”。   可陆熠鸣说的却是:“我们先去那边坐吧。”   临窗坐定,李浪漫才发现,今天陆熠鸣刻意打扮得很精神,穿着挺括的修身衬衫,浅紫色的底子上,有微微深灰色的花纹。   他的头型更是一丝不乱,温文尔雅的四六开,用光亮的发胶给固定住,越发显得整个人儒雅高级,还带着一丝书卷气。   看来早上一定是什么重大的研讨会。李浪漫想。   面上来了。   陆熠鸣用一种怀旧的口吻说道:“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你最喜欢吃黄鱼面,我老陪着你,去斜土路的那家明呈面馆吃。你还记得伐?那个老板仗着自家面好吃,老嚣张额,吃面的时候,连手机都不让我们玩得哦。”   李浪漫静静听着,她已经想不起来这回事了,不过明呈面馆她以前倒确实是去过几次。   而且她特别弄不明白的是,陆熠鸣这才刚回国,怎么说话的腔调一下子又调回了沪系普通话。   一开口,透露出的俗气,和他方才静若处子的娴雅气质一下子判若两人。   李浪漫的胃口又拂去了一半。   连自己老公吴琼,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平时考虑到浪漫,别说上海话了,连洋泾浜基本上都不说。   他们两个南方人,夫妻间交流靠的都是以北方方言为标准音的现代普通话。   浪漫默默咬了口黄鱼面,果然不再是从前的味道,她涩涩地吃了两口,便搁下筷子。   倒是陆熠鸣很有兴致,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分开这些年后自己的经历,穿插着还回忆一下往昔。   浪漫丝毫不动容,只觉得尴尬。   都说忘记前任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个更好的现任。   望着陆熠鸣衣冠楚楚吸溜面的样子,浪漫反倒觉得,在家里背心裤衩,曲腿架在椅子上汗流浃背喝面的吴琼更为自然可爱,有种国宝般的天然萌。   20201010, 第五十三章 直戳痛处   陆熠鸣从他博士期间为了paper如何夜夜通宵,一直讲到工作后他买了哪几支股票基金。   浪漫就跟个冰雕一样,坐在对面默默听着,完全无动于衷。   二十分钟过去,她简直连“嗯”“啊”的敷衍都免了,一副看新闻频道的表情,还是重播的那一种。   等陆熠鸣讲到他在国外的第三个女朋友的时候,李浪漫已经满脑子回旋的都是出版社的事了。   丁晓玲要当特约编辑这事儿,可比陆熠鸣的前前前女友讨厌多了。   “漫漫,其实这些年……”   陆熠鸣搁下筷子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一听到“这些年”这三个字,李浪漫一下又敏感了。   就像“那些年我们一同追的女孩”一样,此去今年,陆熠鸣不会是想说,兜兜转转他还是觉得她李浪漫最好吧?   果然,他幽幽然说道:“我觉得还是跟你最合适。”   合适个P啊!   李浪漫心里暗骂,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谎言把我哄回来……你当自己RMB啊,谁离了你都不行?   如果是几年前,也许浪漫还会为往事心酸一下,然后再礼貌性地陪陆熠鸣唏嘘一番,最后大家握手言和,说一些“这辈子没缘分成为恋人,还是可以做朋友”之类的废话。   但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嫁给吴琼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务实。   既然没可能的事,还有啥好说的,说多了无非都是些创造不了任何产值的情绪垃圾。   以前李浪漫也不是这样的,她也常常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纠结许久。   但后来吴琼告诉她,人只有在吃饱了喝足了,身上没有贷款压力的时候,才有资格在乎所谓的自尊。   你在乎“别人”的看法,每个月的月末,这些你在乎的“别人”,会站出来替你还房贷还车贷吗?   既然不能,那你还在乎他们个P啊!   所以,陆熠鸣说这些就是P!   他对自己念念不忘,能为李浪漫解决什么眼前的难题?   是能让丁晓玲不出现在特约编辑的名单里?   还是能让徐老师断了继续催生她的念想?   陆熠鸣这上下嘴皮子一碰,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啥都解决不了,只能祸乱李浪漫的思想,糜烂李浪漫的心志,干扰李浪漫的生活节奏。   想到这儿,李浪漫不知怎的,突然记起大学时因为陆熠鸣和别的女生暧昧,她在寝室通宵喝酒听歌的名场面。   可笑!   她笑了。   “你笑啥?”陆熠鸣莫名其妙地问。   “没啥。”李浪漫礼貌性地堵住了这个话题,“我笑你刚才说这话的表情,差点我就信了。”   “我是认真的。”   陆熠鸣显然被激到了,急着表白。   李浪漫是真的没时间和他磨蹭了,敛起表情说道:“陆熠鸣,快别开玩笑了。我都结婚一年多了,我和我老公挺好的,我可不想整出啥不好的花边新闻。”   “可他不是不能生吗?”   陆熠鸣直戳李浪漫的“痛处”。   “那都是骗我妈的鬼话,你也信!”说着,浪漫就起身拎包,急着走。   陆熠鸣快她一步,按住她的手:“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李浪漫道:“改天再说,我今天单位真有事。微信上说也可以。”   说完,她便往门外冲,走出去几步,又疾步折了回来,扔下一句:“我俩其实也不怎么合适,要合适怎么会分手?别多想了!走啦。”   这一秒,李浪漫真是吴琼附体。   快刀乱麻,飒飒飒地那叫一个漂亮。   可陆熠鸣不是这么想。   其实这些年陆熠鸣过得很不如意,她妈特别强势,对他管得很严,早年逼着他学医,申请国外大学的研究生,后来又逼着他读博、回国、结婚。   这些年,他都在高压之下生活。前后谈了十来个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不是她妈不满意,就是陆熠鸣嫌她妈太满意了。   他的前半生在他妈这个强势女性的压迫下苟且求生,他可不希望后半生再找一个他妈的2.0升级版逼着他晋升、挣钱、成为名医。   在他满意和她妈满意之间,只有一个折中的选项,那就是李浪漫。   徐老师和李爸在老家名声不错,李浪漫除了性子轴一点儿,样貌标志,出版社的工作体面,最重要他俩好过,对彼此的脾气知根知底。   虽然李浪漫已经结婚了,但她没孩子。陆熠鸣在国外待了几年,思想开放得多,只要没孩子,离一次婚还不是和分回手差不多。   结过一次婚怎么了?有的未婚的,虽说差那张纸,还不知道和几个男人同居过,小孩刮掉过几个呢。   陆熠鸣自认为很了解李浪漫,她看着咋咋呼呼,但其实内心还是挺保守的。   上次同学聚会,陆熠鸣也见识了李浪漫老公的“实力”,他俩要是离了,说不定浪漫还能分到一笔不菲的财产。   他倒不贪浪漫的钱,但谁又会嫌手头宽松呢?   而且,这些年陆熠鸣迟迟不结婚,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老家早就有些风言风语在流传,说他这么优秀,老不结婚,不会是gay吧?又或者,和李浪漫老公的理由一样。   只要找回李浪漫,大家说不定就会觉得他重情重义,一心只惦念初恋,兜兜转转,连她结过一次婚都不介意,还是忠于最初的情感。   而且,李浪漫离婚的理由,不是因为她老公“不行”嘛。   他俩重新在一起名正言顺,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陆熠鸣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若是李浪漫知道了,肯定会更加坚定她对他“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看法。   陆熠鸣从接到他爸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颅内高潮了。可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几年过去了,他早已消失在李浪漫的世界,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一下午,李浪漫在社长室门口徘徊了好几次。   她想让社长收回成命,但苦于没有和大领导谈判的筹码。   加上社里现在的缩编工作已经开始,万一把社长惹毛了,现在就可以找个借口让她滚蛋,还什么选题不选题的。   算了,还是先回去和吴琼商量一下再说吧。   晚上,李浪漫缩在被窝里,跟吴琼吐槽丁晓玲想当特约编辑的事。   谁知,这次吴琼一反常态地却劝说李浪漫:“别和社长顶,丁晓玲要当特约编辑,你就让她当,把她的名字排在于老师后面就行了。”   “凭什么?于老师江湖地位那么高,就凭她丁晓玲,还想和于老师媲肩?美得她!”   李浪漫忿忿地说。   吴琼也掀被子上床,把浪漫搂紧自己怀里,一语双关道:“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浪漫挣扎着竖起身子,犟得要命:“就不!”   吴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把她搂过来说道:“你要是有说‘不’的本事,就不会下班回来跟我吐槽了。别闹,在人屋檐下,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想忍。”   浪漫在吴琼怀里扭捏着。   理智上她知道这事儿无力回天,但情感上,她还是想当个小女人在吴琼怀里作一作的。   “不会忍太久的。”吴琼安慰道。   说着,他顺势轻轻拍了拍李浪漫的粉肩。   “对了!”李浪漫又坐直了身,今天还有个大事没向自己老公汇报,“今天中午陆熠鸣来出版社楼下找我了,说是听研讨会顺路,一起吃了顿饭。”   “吃就吃呗。”   吴琼心头一皱,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我觉得他怪怪的。”浪漫神色飘忽地说道,“是我妈找过他了,还是为了咱生孩子的事儿。这我妈啊,全上海就认识他这么一个医生,力气可不就全用在他这一个地方了嘛。陆熠鸣也是,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今天还催着我提供你的病情呢!那把我给尴尬得……”   “有多尴尬?”吴琼故意逗弄着问她。   李浪漫拿食指抵着下颚,认真想了想,道:“大概就好比,你套都戴上了,我却放了个P那么尴尬!”   “噗~~~”吴琼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李浪漫很认真,粉拳锤他:“笑啥笑。”   吴琼强行忍住笑,一把拉住她的手,拽进怀里,道:“你最近什么都别管,把郦教授的书做好!其他的事,有我。”   “知道了。”   浪漫缩回手,翻了个身,钻进被窝。   第二天一早,李浪漫用8小时的睡眠,战胜了自己对丁晓玲即将成为特约编辑的不爽。   如果你的生活总体来说是幸福的,那么便不会在一件小事上纠缠许久,身边任意的一点正能量都会治愈你;反之,如果生活中充满了诸多不顺,那么一件令人不爽的小事,都会成为压到你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浪漫很幸运,属于前者。   她咬着徐老师亲手烙的饼,满血复活,重新意气风发地往出版社出发。   她走后,吴琼收拾桌上的碗筷。   徐老师问道:“小吴,今天你不出去?”   “要出去的。”吴琼随口答。   “去工作?”   “不是。去看病。”   徐老师一听吴琼说要去看病,即刻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家里有没外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去小陆那?”   “是的。”   吴琼并不隐瞒,表现得十分坦然。   “这就对了!”徐老师兴奋地拍手,满脸按捺不住的欣喜,“有病就治,何况咱医院里还有熟人,不怕!”   “嗯。”   吴琼点了点头,把碗筷收拾干净,就乖觉地出门了。   徐老师翘首目送,李爸却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深深为女婿忧心。   他也是男人,明白这是多么大的奇耻大辱。   一个女婿半个儿。   要不是迫于徐老师往日的淫威,他真想把这傻孩子给拽回来!   李浪漫的白目就是继承了徐老师,待吴琼出门后,她一扫心中的闷气,畅快地让李爸给她倒杯水来。   “自己倒!”   李爸恨声恨气的背着手走开。   “你吃了枪药了?”   “吃了枪药,也比吃错药的好!”   李爸终于雄起了一回。 第五十四章 三十六计   吴琼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静默地看着液晶屏上的叫号。   待会儿进去警告那孙子是肯定的,但要怎么做怎么说的滴水不漏,他还没想好。   “请54号到三号诊室就诊。”   吴琼抬起屁股,腋下夹着一只小包,起身走了进去。   “你是……?”   陆熠鸣当然认得吴琼,有夺妻之恨。   “陆大夫吧?我是吴琼,李浪漫的老公。”   吴琼拉开皮包,将自己的医保卡病历递了过去。   陆熠鸣穿着白大褂,显然还没有从看病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有些将信将疑地接过吴琼的医保卡。   而后,他抬头问吴琼道:“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吧?”   吴琼连忙否认:“不,我挂号了,就是来看病的。”   我这可是眼科。”   陆熠鸣翻开吴琼的病历看了看,又合上。   “我就是来看眼睛的。”吴琼咧嘴微微一笑道。   “那……行吧,你说说你眼睛哪儿不舒服?”   陆熠鸣愣了愣,明知这吴琼就是来找事儿的,还是无奈地重新翻开吴琼的病历。   “我吧,最近就老看一些人和事,特别不顺眼。当然,以前也没顺眼过。陆大夫,跟你实话实说,我就特见不得那种惦记别人老婆的人。回回看到这样的人,我这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通得不对,就老觉得这拳头发痒……“说着,吴琼顺势捏紧了自己结实的拳头,抬起来看了看。   陆熠鸣也不是吃素的,头也不抬,只是翻看吴琼的病历,冷笑道:“那你这应该看心理科啊,你说的这些和眼球构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吴琼继续假装心急如焚状,“陆大夫,我跟你说,我这毛病老严重了。最近一想到这事儿吧,有时候我晚上都睡不着觉。欸,您应该知道人睡不着觉的时候什么样儿吧?就是眼睛睁得特别大,眼球恨不能凸出来!就像这样——”   吴琼说着,故意扒开自己的眼皮,露出浑圆滚睁的眼珠!   满眼的凶光,一闪而过。   虽说陆熠鸣是眼科大夫,每天看得不是视网膜就是眼角眼膜,但冷不丁地被吴琼这么一吓,胆还是微微一颤,手里的圆珠笔不自觉地“啪挞”一声掉在了桌上。   “你……!”   话已至此,吴琼也懒得再装,从陆熠鸣手里拖过自己的病历,揣回自己的包里,“兹——”地一声拉上拉链。   “陆大夫,您也是斯文人。大医院的大医生。”吴琼咬着字说,“其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大家心知肚明!我不管过去的事,但现在,漫漫嫁给了我,就是我老婆。你特么少惦记。自己还眼科大夫呢,我看这眼神最不好的就是你!浪漫明明就是珠玉,过去你拿她当鱼眼珠子,是你瞎。现在她拂去凡尘发光了,你才想起来吃回头草?晚了!”   陆熠鸣没想到吴琼说话这么直接,被他怼得一愣一愣的。   “好好看你的病,没事儿别编排什么研讨会!不才,我也正好认识几位名医,他们替我查了,最近压根就没有眼科的研讨会!你是看眼睛的,最好也能管好自己的心眼!”   丢下这几句,吴琼夹着包就昂着头出了门。   他用医保花六块钱就把情敌给怼了,但陆熠鸣的郁闷,可就不只是一点点了。   他身在工作岗位,不能和吴琼对杠,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就算有愤怒,也不能流露,现在的医患关系可比情敌关系紧张多了。   同时,吴琼这话里话外说到底也没怎么他,一没威胁勒索,二没污蔑诽谤,他不过就是拐着弯儿的沤臭挖苦,戳穿了陆熠鸣的虚伪而已。   吴琼口中的所谓名医,其实也是他追债认识的。   这个医生是协和本硕博的毕业生,医术精湛,可就是四川人,爱打麻将,不知什么时候沉迷上了麻将赌博,一开始是小打打,后来就一圈一圈的就越来越大,积下了不少赌债。   吴琼去和他收钱,他拿不出来,对方恐吓说要截断他一只手。   还是吴琼出面斡旋,苦口婆心地劝医生,要珍惜自己的才华,不要被赌博迷惑了双眼,不赌为赢。   甚至为了帮医生戒掉赌瘾,吴琼介绍他去玩电子竞技。   吴琼说:“打牌嘛,有输有赢,不是庄家,终究是输的。偶尔的小赢也是为了后面的大输。不如去玩手机游戏,弄不好玩成了职业选手,不但不输钱,还能赚钱。”   医生也是因为平时工作压力大,才打麻将排遣的,听了吴琼的建议,还真就迷上了王者农药。   一番操作猛如虎。   这家伙后来虽然没有成为电子竞技职业选手,但他拿打麻将的劲头拼出的王者70颗星的账号和几个限量版的皮肤还是卖了不少钱。   医生打游戏挣的钱加上工资,很快就把欠的赌债给还完了。   人有时候,就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就彻底看不清现实,人魔怔了;等抽离出来,蓦然回首,才发现当初的自己原来辣么蠢。   这个医生就是这类人,好好的医院一把刀,差点因为赌博失去了彰显才华的双手。   若不是吴琼拉他,他这辈子真就毁了,也是社会的损失。   所以他打心眼里特别感激吴琼,拿他当亲兄弟。   这次吴琼拜托他,帮忙查一查最近沪上有没有眼科的医学研讨会,这哥们儿也是特别够意思。   医生把本科开始一直到博士毕业认识的所有人都问了个遍,还连发三条朋友圈,水了无数群,求问这件事,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最近上海压根就没有眼科方面的研讨会。   唯有一场大规模的,上个礼拜前刚刚研讨结束。   所以陆熠鸣说什么研讨会经过李浪漫出版社楼下,纯粹扯淡!   这货肯定没憋什么好犊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吴琼当然要浩浩荡荡地过来一趟宣誓主权,防患于未然。   媳妇儿漂亮,招人惦记,那就只能生命不息,打狗不止。这也是吴琼的命。   至于孩子不孩子的,这趟吴琼亲自上门和陆熠鸣交锋过之后,量他也不敢再跟着瞎掺和。   想到这儿,吴琼低头给洪霞发了个消息,约她出来见一面。   “不行!绝对不行!”   咖啡店里,洪霞反应强烈地连连摇手,断然否定吴琼的提议与托付。   “你这不是让我背叛漫漫嘛。绝对不行!”   洪霞坚决不能答应吴琼的请求。   吴琼无奈地按了按手,让洪霞先别激动,他靠着椅背道:“这不是背叛。你只要往你们老同学圈子里吹那么一丁点儿风~”   吴琼捻了一下手指,“就这么一点儿。”   “不行!吴琼,我真搞不懂了,你怎么能让我去传你‘不孕不育’的假消息呢!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你就是真……”洪霞看了看四周,不得已也拧眉压低了声音,“你就是真有毛病,这也不能告诉外人啊!”   “洪霞,你先别激动,你听我给你慢慢说。”   吴琼让洪霞冷静,又给她点了一杯冰咖啡压火,才娓娓跟她道出前因后果。   “洪霞,你看我现在,那就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外有那个什么陆熠鸣,对漫漫虎视眈眈;内有我丈母娘,双目灼灼地就盯着我们俩给她生一大胖孙子。现在我要解决眼下的问题,那就只有先破局。”   吴琼看了看洪霞的眼神,确认她有可能听懂,才继续往下说道:“你看,我不孕不育这个谎已经撒出去了,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漫漫知漫漫她妈知,还有一个就是陆熠鸣知。对不对?”   “你是想……栽赃给陆熠鸣?”   洪霞终于在吴琼的猛烈启发下,略有开悟了。   “可栽赃了他,也污蔑了你,这事儿对你并没有好处啊?”洪霞仍有不解。   吴琼继续耐心说道:“其实这事儿,以陆熠鸣的立场,我估计他绝不会出去乱说,因为他怕损毁在浪漫和徐老师面前的形象。他没有蠢到拿浪漫的隐私去破坏我们夫妻的关系。但如果这事儿流露出去了,浪漫和徐老师就一定会以为是陆熠鸣说的,那陆熠鸣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你看,我这外部的危险是不是就解除了?”   洪霞都懵了,吴琼虽然学历不高,但三十六计倒是吃的死透,这一番话里用到了“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挑拨离间”等一系列的高难度战术,而且将这一系列战术幻化于无形,就为了撒点狗血。   “还有,我不孕不育这事儿一旦传出去了。洪霞,你觉得最紧张的人是谁?”吴琼问。   “那当然是浪漫和徐老师啊。”洪霞答。   “洪霞,你认识漫漫这么多年,你了解她吗?”吴琼意味深长地盯着洪霞看了一眼。   洪霞没作声,拧眉思考了一下。   对啊!   就冲李浪漫那个高傲又不服输的性格,按她的尿性,到时候说不定非整出一个孩子来以正视听不可。   一来可以打了陆熠鸣那个小人的脸,二来也可以证明一切都是谣言。   自由固然可贵,但为了自证,李浪漫说不定还真就会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这招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来吴琼还是盼个孩子的,他不是不想生,而是为了浪漫不敢生。   “那这么做,浪漫会不会和我翻脸?”洪霞不无担心地抛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不会。”吴琼诡秘地邪邪一笑,“这谣言传来传去,大家只会在乎谣言的真假,永远不会记住谣言第一个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到时候你也咬死是听别人说的,不就死无对证了?况且你只是把消息放出去了,最后生不生孩子,那还是浪漫自己的决定。”   “坏还是你坏。”   洪霞发现自己也不是吴琼的对手,这厮该使手段的时候就使手段,绝不是什么盛开在清澈高远之处的白莲花。   还好他一心只是为了漫漫,毕竟这种谣言传出去,对他本人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第五十五章 风言风语   在吴琼这个心机boy的撺掇下,洪霞无奈只得利用一次小范围同学聚会的机会,把李浪漫两口子的“困境”给透了出去……   她话是这样说的——   一位女同学说:“唉,当代职场胜利属于没家的人。最好工作时间996,非工作时间24小时待命,才能在公司里刷到一点点存在感。”   另一位女同学道:“不想当‘职场奋斗逼’,只想找个有钱人嫁了。像李浪漫那样多好。”   这时,洪霞必须马上心直口快地冲上去接一句:“好啥好!她……”   然后,洪霞按吴琼的指示,立马闭口,装出失言的样子,懊恼加沉默,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最后,必须在众人八卦的眼神和再三逼问下,才能说一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老公的问题,不然浪漫现在也不会嫁了人还在上班了。”   人只会嫉妒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对于高于自己太多的人,便只剩下羡慕。   就像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里表达的:当你不再年轻艳丽,当你的丈夫回到了身边,那么你就成了那群丑妇的朋友。   方才几位女同学言语中还带着酸味艳羡嫁了个有钱人的李浪漫,此刻从洪霞的话语中窥探到了,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还是拿钱解决不了的烦恼——生不出。   大家瞬间心理平衡了,脸上的惋惜和难以置信,无法掩盖他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感。   也许她们什么都不如李浪漫,但就不能生育这条,她们就能逆袭,站回制高点,秒杀那个本在她们眼里生活完美的女人。   话已带到,洪霞装作很忙的样子起身,她抬手看表:“呀!都这时候了,我还得回公司改个方案。姐妹们,我刚和你们说的,你们就当没听见哦,千万千万千万不能传出去!多谢多谢。”   洪霞作了个揖,便匆匆往外跑去。   她人刚到地铁站,还没来得及刷票进站,就收到了林淑淑的微信私信。   林淑淑一上来,先强行和洪霞热络,嘘寒问暖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把洪霞尴尬得,脸比手机还烫。   明知她是为什么而来,但仍得配合着她演戏,直到迂回到事先预设好的话题。   果然,林淑淑沉不住气地问道:“最近李浪漫怎么样啊?我还挺想她的。”   洪霞回:“她挺好的。”   林淑淑不信:“真的?可我怎么听说她老公……”   摆明了已经有八卦的人向他通风报信,但洪霞仍得装作竭力否认的样子,回:“听说啥?谁又在外头瞎说?漫漫老公对她可好了,百依百顺的。”   林淑淑也懒得再装:“噢?百依百顺?那她怎么到现在还没要孩子啊?”   洪霞回了句:“她……我也不知道。”便硬掐了手机,闷头赶路。   这也是吴琼教洪霞的,可以讳莫如深地散播谣言,让别人去猜,却不能帮忙佐证和坐实谣言。   因为谣言坐实的那天,便也是谣言消散的起点。   洪霞越死不承认,这件事越像真的。   果然,不出几天的功夫,在没有李浪漫的同学群里,各式各样的流言便如阵阵涟漪般传开了。   “真假的?李浪漫吗?不敢相信耶。”   “真的!听说还是去陆熠鸣在的那家医院看的。”   “嗯嗯,我陪我闺蜜去产检,在妇科碰见李浪漫好几次。她都低着头,没看见我。”   “真这么惨啊?断子绝孙啦?”   “你们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是李浪漫老公不能生,又不是她。”   “是她还是她老公不一样嘛。李浪漫能放下荣华富贵和她老公离婚?”   “唉,本来想嫁个有钱人,生个孩子分点钱去潇洒。结果被套牢了![惨]。”   “早知这样,她当初还不如别和陆熠鸣分呢。”   “啥?你们在说啥?不好意思,村里刚通网。真的是在说李浪漫吗?”   “你自己不会翻聊天记录吗?李浪漫的老公不能生孩子,她太惨了。”   ……   众人从风言风语,到传得有鼻子有眼,最后几乎都言之凿凿了。   洪霞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恨不能透过手机屏幕,奔过去把这些人给暴K一顿!   真是太没素质了!   拿别人的痛来说笑娱乐,丝毫没有半分的同理心,仿佛他们自己以后的人生都不会遇上类似的麻烦。   其实只要还没儿孙满堂,谁又说得准呢?   更何况,生不生孩子,是别人的隐私,与他们什么相干?   别人生的,既不会给他们养老送终;别人不生,也不代表就空出一个清华北大的名额,留给他们的后代。   所以这份“热闹”这份“窃喜”,实在是很没必要。   也罢,只怪浪漫太优秀,人长得好,学历又高,还嫁了个有钱又对她好的老公。   这大概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   所以要想名声好,就不能过得比你身边的人好太多。   洪霞听吴琼的,无论流言传得多难听,群里都必须死磕到底,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很快,李浪漫不能生育的风言风语就传到了老家小城。   先是陆熠鸣的爸爸老陆发消息,关心徐老师,问浪漫两口子去陆熠鸣的医院看了没有?   然后陆陆续续,徐老师就接到老同事老同学远亲近邻的各种微信,有的是转来“现在年轻人为什么怀孕难”的链接,有的直接推过来“时来孕转”江湖老中医的微信,还有更夸张的,直接拼夕夕上给徐老师发起“暖宫暖胃,驱寒保暖”的痛经不调女热贴。   徐老师一开始还一头雾水,但架不住这么见天的轮番轰炸,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吴琼无法生育的事已经传回了老家的圈子里。   徐老师生平最要面子,当弄明白这点之后,心塞得直接一整天没吃下饭。   李爸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就想着老家的几个死对头要知道她女婿不孕估计嘴巴都能笑得豁开来!   眼看徐老师牛角尖越钻越紧,死胡同走到头还不愿回头,李爸只得采用崩溃式疗法,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看,我这收到的不比你少,我不就不往心里去!”   徐老师一把夺过李爸的手机,火急火燎地翻了翻,然后直接哭了!边哭还边骂李爸:“你当然不往心里去了!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李爸束手无策,还好这时浪漫和吴琼回来了。   浪漫一坐下就开始劝徐老师,眼看着她老人家血压有飙高的趋势,浪漫也是心乱如麻。   这时,吴琼装作无比内疚地走过来,转移话题道:“这事儿怎么会这么快传到老家去的?我们都没和外人说过。”   “对啊!”   李爸一拍大腿,仿佛揪住了全家痛苦的症结,疑惑地说道。   这才几天,怎么就全市的鸡鸭鱼肉都知道了?这速度,简直比公鸡下蛋的新闻,传播得还快几百倍。   “爸,我发誓不是我说的。”李浪漫赶紧举起三根手指,“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虽坦然面对,不藏着掖着,但也绝不会满世界地嚷嚷去啊。我不要自己的脸,也得考虑吴琼的面子不是?”   说着,她坚定地看了吴琼一眼,表示真不是她说漏了嘴。   “我也不会说。”   吴琼点了点头,相信浪漫。其实他不用自辩,大家也相信不是他说的。   谁会当众自揭短处,还是男人最难以启齿的短处。   徐老师眼眶中盈盈有泪,哽咽了许久,猛然抬起头:“会不会……是小吴去找陆熠鸣看病,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我就不知道了。”吴琼满脸天真地摊了摊手。   “这种事怎么会说漏嘴?要真是他说的,那就是存心。”   李浪漫想起那天陆熠鸣来出版社找自己时,暧昧不明的态度,心里渐渐将事情开始对上号儿了。   她皱了皱眉,开始吐槽道:“没想到他个大男人,嘴好这么八!老家人都知道了,我估计那我的同学圈子里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徐老师同时蹙眉:“到底年轻不稳重,搞不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老陆一家也是,我们去找他帮忙,那是付出了多大的信任啊!他们倒好,那这事儿当奇闻轶事四处散播,搞得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此刻,吴琼还充老好人,站出来打圆场:“也许是无心之失。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别去苛责人家了。流言嘛,传一阵大家就丧失兴趣了,等新流言制造出来,就没人会叨咱家这茬儿了。”   “嗯。”   李爸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流言止于智者。   见徐老师好点儿了,吴琼便带着浪漫回房了。   谁知,一回到自己屋子,浪漫刚才崩了半天的若无其事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那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她堵着一肚子的气,鼻子都有些愤懑歪了,跺着脚就冲吴琼抱怨道:“这陆熠鸣他TM有病吧?我俩啥情况,他出去瞎叽歪个啥?这事儿要给林淑淑那帮女的知道了,还不得幸灾乐祸死!估计她现在就在家捂着被子笑得吧?!”   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的问题,李浪漫果然立马也纠结上了。   吴琼抚了抚她的肩膀好言安慰道:“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事实真相我俩知道就行了。孩子的事,你既然还没有打算,就不要勉强自己。过几年再要,或是丁克到底,我都会陪着你的。”   李浪漫抬起浓密的睫毛感激地看了吴琼一眼,随即咬牙道:“什么过几年再要?!我看不如现在就要!我倒要生一个出来,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看不成!”   “别,别!”吴琼立马用严肃地神色打住她,“千万别赌气!这生孩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儿,生出来就得负责,塞不回去的。你既然没想好,咱们就别冲动!”   “谁冲动啦?!”浪漫死鸭子嘴硬,“早生晚生还不都是生!生就生呗,不就一个孩子嘛,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又不是啥特异功能,给外头那些傻子整的神神叨叨的,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五千年的文明都传承下来了,我还就不信了,到我这儿必得继续源远流长!”   吴琼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阵阵暗爽,但仍装作心惊肉跳的样子:“别别,老婆。五千年的文明那是由芸芸众生代代相传的,你一己绵薄之力,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一滴水都算不上,就别和自己较劲了!”   “聚沙成塔,滴水成河,你懂不懂?!”浪漫红着脸下决心,“整!从今天晚上咱俩就开始整!要是搞得快,咱们抱着孩子明年回老家去过端午!”   端午……   耶!!   吴琼躲进卫生间,抬腿在淋浴房里就勾了个耶!然后兴高采烈地哼起了小曲儿:桃叶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第五十六章 重金求子   吴琼洗好澡出来,换李浪漫进去泡澡。   她戴着浴帽躺在浴缸里玩手机,“正巧”这时候洪霞给她传来几个小群的聊天截屏。   浪漫优哉游哉地打开,才瞄了几眼,就急得“哗啦”一声坐直了身体,拿毛巾用力擦干脸上的水汽。   她神情凝重地翻看着聊天记录:   “李浪漫真够惨的,以为嫁进了豪门,没想到被套牢。”   “她怎么不离婚啊?想要孩子离了婚再找呗。”   “估计是当惯了豪门太太,不愿意放弃已经拥有的生活吧。”   “虚荣害死人。”   “他们那么有钱,怎么不去国外治?听说泰国这方面挺强的。“   “这毛病挺难治的,不然也不会满大街都是重金求子的小广告了。”   重金求子?!   李浪漫看到这四个字,气得脸都歪了!   谁TM散播得谣言,毁她清誉???   不用问,肯定是陆熠鸣呗。   除了他,没人知道他们俩口子撒的谎。   得不到就毁掉,这男的怎么这么low?!   浪漫没空嫌弃他,一个语音就杀给了洪霞,她对着话筒咆哮道:“你咋不在群里帮我澄清???发聊天记录给我有用??!”   洪霞接了语音,万分委屈道:“姐姐,我倒是想帮你澄清,可也得我说了有人信啊。”   “怎么不信?算了,你拉我进群,我亲自解释!”   浪漫急着洗脱“冤屈”,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洪霞好言安抚她道:“你去搭理流言,反倒像坐实了流言是真的似的。你没看网上那些明星吗?越发声明澄清,越让吃瓜群众们觉得传言是真的。倒不如你索性不理,以后孩子生出来,他们也就闭嘴了。”   李浪漫心里气啊!   世界上任何一个女的被人这么冤枉祸害,都会不爽到极致的吧?   “浪漫,我再说句你不爱听的。”洪霞接着说道,“你和吴琼现在没孩子,虽说我肯定是坚信你俩没问题,但没实践过之前,你对自己的生育能力就真的一点疑虑都没有?”   李浪漫被洪霞这致命一击,敲得不吱声了。   是啊!   李浪漫和吴琼婚后就一直避孕,就像薛定谔的猫,盒子没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猫是什么状态的。   她不会……真的不能生吧?   想到这儿,李浪漫全身的肌肉一紧,泡在热水里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万一她现在澄清了不孕不育是假新闻,然后等到真的她和吴琼备孕的时候又生不出,那不是被活生生地将自己的脸打烂了吗?   “霞,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李浪漫瞬间不自信起来,“我大姨妈偶尔也会推迟几天,你说,我不会是宫寒吧?……还有还有,我们大学毕设那会儿老熬夜对着电脑,你说,不会对生育功能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吧?”   洪霞听着,原本这个点是吴琼教她说的,但被李浪漫这么疑神疑鬼地一怀疑,她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问题。   熬尼玛的夜,喝尼玛的冰奶茶啊!   此时此刻,洪霞和李浪漫隔着手机信号,同时懊悔不迭。   “不、不会的。”洪霞佯装镇定地安慰浪漫,“你别自己吓自己,你身体肯定没问题的。”   “你别安慰我了。”浪漫坚决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丁克,丁克之前要先流掉一个了,一来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二来说不定也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生育能力。”   “漫漫,你……”   洪霞怕浪漫也动了这心思。   还好,浪漫说道:“算了,有了就生,我还是先试试我怀不怀的上吧!”   洪霞出于闺蜜义务,此刻还是谨慎地最后提醒她道:“漫漫,要孩子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不生的吗?可千万不能和舆论置气,就拿自己的后半辈子开玩笑。”   李浪漫叹了口气:“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我确实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可咱们也不生活在真空里啊。霞,不瞒你说,这回我妈在我这住了些日子,我算是看清楚了,她是真的想要一个外孙。”   “所以你就心软了?”   “也不叫心软吧。”   浪漫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算平时和徐老师口角不断,但心里她从来不想忤逆父母,让他们活得晚年悲凉。   何况……   浪漫还有一个无法对洪霞启齿的缘由,就是她婚后其实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吴琼很想要和她生一个孩子。   吴琼的这种欲望,并不是来自直男的生育癖。   而是,他真的,想和李浪漫要一个孩子。   吴琼曾经认真对浪漫说过:“你跟我生个孩子好不好?跟你姓跟我姓都无所谓,要不我看就简单点,女孩就叫李吴,谐音‘礼物’;男孩就叫吴李,这小家伙太‘无礼’了,明知他亲爹亲妈想要闺女,还跑过来捣乱!”   那时李浪漫回的绝情,纠结的点竟然是:“凭什么男孩就和你家姓,女孩才跟我家姓?”   吴琼告饶:“行行行!我错了!老婆大人说得都对。那就男孩叫李吴,女孩叫吴李。”   李浪漫想起之前吴琼说的“礼物”和“无礼”的歪理,瞬间又觉得这话也不对了,于是厌烦地推了吴琼一把:“谁说要和你生了……”   前尘往事犹在眼前,这段日子,李浪漫确实出于各种思考,开始对生孩子的问题犹豫。   “你想什么呢?”   洪霞见李浪漫不说话,在电话那头不无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浪漫抿了抿唇,而后严肃地问洪霞道,“霞,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妈妈吗?”   洪霞愣了愣,然后一点不敷衍地对浪漫说道:“如果你想,就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李浪漫点了点头,挂了电话,拿粉色浴巾裹着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   吴琼洗完澡,正拿着手机刷抖音,见浪漫出来,怕各种神曲侵扰到她的耳朵,手忙脚乱地找耳机戴上。   谁知,李浪漫走过去,一把将他耳朵上的耳机给扯了下来,蛮恨地一指旁边的床,道:“上去!”   望着浪漫那女王一般的眼神,吴琼犹豫了下,然后立马爬上去就范。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他不配合想造反,那后果将极其严重。   轻则睡沙发半月,重则浪漫去找他爸哭诉自己生孩子不配合。那吴沪民可是有千万种家法收拾他的。   浪漫灭了灯,就钻进被窝。   婚后她从来没这么主动过,吴琼哪受得了这个,被窝里连连讨饶。   “老婆,你轻点儿,轻点儿……我求你了!求求你了行不?”   “老婆,我错了,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还没起来,你这饿虎扑食地,我害怕啊!”   “老婆,慢点慢点儿,这事儿急不来的,我自己来,自己来。”   “漫漫,你让我缓缓,缓缓马上就好。你不要急。”   小俩口在房间里一通折腾,好容易总算是渐渐入港,俩人浓情蜜意,一时间花落无声。   徐老师和李爸此时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徐老师坐在沙发上啧啧摇头。   她撇了撇嘴,扔了手里的一把瓜子,对李爸道:“还‘缓缓’?这吴琼才多大,就缓缓?你说这要真没孩子我也认了,可他这样,遭罪的不还是咱闺女。哎,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可怜哟~”   李爸最不屑听人壁脚,更何况还是这种事。   于是他一拧眉,扽下手里的茶杯,不悦地对徐老师顶嘴道:“就你耳朵长!什么都能听见。孩子们自己的事,你杞人忧天个啥?缓缓不很正常嘛,我年轻那会儿不也……”   李爸的话还没说完,徐老师羞臊地连忙拿起桌上的半个橘子塞住他的嘴!   床笫之事只能点到为止,徐老师就算心里再替女儿的“幸福”忧心,也只能憋屈在心底。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李浪漫从小是她用糖水浇大的,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不幸福,她早就闹翻天了!   她女儿可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主儿。   李浪漫和吴琼折腾了一夜。   浪漫怕一次不保险,生生弄了吴琼三次。   吴琼就算身体再好,也架不住她这么整,第二天早上起来便有些腰酸腿软。   清早,他扶着腰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饭,徐老师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最后,徐老师索性心一横,眼不见心不烦,早饭也不吃了,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躲进了自己屋……   没眼看。   半月后。   郦教授的书顺利下厂印刷了,丁晓玲的名字也自动出现在了“特约编辑”一栏里,只是她的名字被排在了实习生小鹿之后,这是李浪漫极力向社里要求的。   当然,代价就是,她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缩编人员”名单里。   李浪漫看到布告的时候,整个人急得都快哭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未板上钉钉之前,人总还是心存侥幸的。   社里答应按工龄赔偿她一笔钱。但李浪漫缺的是钱吗?   她缺的是一份工作,一份经济独立的尊严,还有就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养胎的稳定环境。   小鹿过来安慰浪漫,说“这样的工作,不要也罢”。   可浪漫到底年长她几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份工作是不委屈的”道理。   李浪漫一时间变得很软弱,她害怕改变,害怕未知,她不知道自己一个汉语言专业的研究生,离了出版社还能去哪里。   她事业的天,塌了。 第五十七章 原地爆炸   人有时候想一件事想得久了,就容易钻牛角尖。   以前浪漫不想怀孕,所以对着不着床,压根就没有在意的理由。   没成想,这次被吴琼这么一刺激,日忙夜忙地折腾了半个月,浪漫的姨妈还是如期而至。   她一下就崩溃了。   浪漫微信里反反复复叨叨地骚扰洪霞,自己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洪霞回:你别自己吓自己了,造人哪有这么快的,你放松心情,说不定下周就有了。   浪漫:可我希望这个月有啊,有了的话,出版社就没法用缩编为借口现在赶人了[委屈]。   洪霞:你越有这个想法,越怀不上。别急别急~[抱抱]   浪漫:不会是吴琼真有问题吧?[吓]   洪霞:WTF…   现在一到晚上,浪漫看吴琼的眼神都放绿光,吴琼140斤的体重,愣生生这个月给折磨成了135。   还好这两天浪漫姨妈来,他得以缓缓,回血续命。   徐老师见吴琼瘦了,内心的戏又开始多了起来。   她想:这吴琼和浪漫没个孩子,那以后吴琼要是走在浪漫前面,浪漫孤零零一个人咽气的时候,手都没地儿握去……   想到这儿,徐老师立即大鱼大肉地给吴琼滋补起来。   吴琼正亏空,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每天丈母娘让吃啥他就吃啥。   他越是乖巧听话,徐老师便越是既欣慰又心酸:哎,多好的女婿,怎么偏就……   出版社里。   随着缩编进程的推进,整个社里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先是于老师这批快要退休的老编辑,直接让他们回家,说是社里体恤他们为出版行业服务了一辈子,让他们早点回去颐养天年,但其实就是腾工位,做表率,给缩编的人员制造心理压力。   李浪漫心底惴惴不安,郦教授的书刚下厂印刷,还没面市,市场反应没有,她也不好拿这个项目说事儿,赖着不走。   但这当口突然让她卷铺盖,多多少少,她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干了这么久,无论这个行业前景如何,终归有些感情;另一方面,她放眼茫茫,竟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接手她的下家。   一个卖古籍的,突然让她去卖电脑,她不会,卖电脑的地方也需要工作经验。   浪漫的处境尴尬,越想越上火!嘴边连着起了好几个燎泡。   倒是丁晓玲每天在科室里,仿佛如沐春风,时时刻刻春风得意着。   浪漫一时间又钻进了死胡同,累死累活业绩好又怎么样,还不如人家关系户。   这丁晓玲进出版社这么些年,也没见她拿下哪个选题这么高兴过?   和社里一缩编,同龄的竞争对手都被排挤光了,乍然间她倒成了廖化了。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出版集团这个月的青年骨干业务交流会,就是她代表社里去的。   一边是即将失业的落魄分子,一边是春风得意的青年“骨干”,李浪漫的落差可想而知。   这天,小鹿来社里搬东西,说实习结束了,想请李浪漫给她写个实习评语。   浪漫为她好,说道:“怎么不叫主任写?他级别高些。”   小鹿眨眨眼,微信上敲字和浪漫说:他连项目内容都说不清楚,光有头衔有个毛用。还是请漫漫姐费心,给我写个详细的,爱你么么哒。   浪漫回了个“好”,反正现在在这里也是离职倒计时,她手上没业务,浪漫就特别花心思地给小鹿写了个好的,实习评语里特别加重了小鹿参与郦教授书稿项目的比重,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个好的前程。   把这些事都做完,浪漫就开始在工位上整理东西,看着这些日常用品,这三年在出版社的点点滴滴不断地浮现在她眼前。   浪漫鼻子阵阵发酸,努力忍住情绪。   “哟,收拾东西啦?”偏生这时丁晓玲还走过来阴阳怪气。   浪漫没理她,继续收拾。   要不怎么说丁晓玲这种人最讨厌呢,她明明已经是胜利者了,却还要对浪漫这个手下败将落井下石。   她靠着浪漫的工位,端着茶杯看着她收拾东西,边道:“哎,还是你有前途,到底是林大毕业的高材生,离了出版社,大把的工作等着你,说不定过几年,你就是某公司某单位的高管了。不像我们,没啥本事,一辈子只能被困在这里,抱着铁饭碗吃到死。树挪死,人挪活,羡慕你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性,离开说不定也是你的运气。”   李浪漫本来正在整理无用的书稿,听她这么一说,脾气一下就被泵上来了,没搂住,冷冷地反怼道:“那这运气给你要不要?!”   丁晓玲不慌不忙,脸上仍然挂着讪笑,道:“这摊到谁,就是谁,运气还能转让的啊?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狗富贵儿,勿相忘’!”   “啪!——”浪漫再没心情收拾东西了,摔了手里的东西,直接拎包回家!   在这地方多待一分钟,她都要憋屈得原地爆炸了!   丁晓玲还在她身后喊:“站好最后一班岗呀。算了,同事一场,要不今天我替你打卡得了?”   恶心!   小人!   Low逼!   浪漫憋着一口气,直接一路小跑地疾步回了家。   一推开门,见她这么早回来了,全家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漫漫,今天怎么这么早?”   “女儿啊,你不平时六点才到家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徐老师和李爸赶紧围了过来,徐老师摸了摸李浪漫的额头。   在外头受了多大的委屈,李浪漫都不会在仇人面前掉一滴眼泪的。   此时此刻,徐老师温热的手掌刚触摸到她冰冷的额头,浪漫就忍不住“哇”地一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往下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徐老师被吓了一跳。   李爸也懵了,走过来问道:“漫漫,出什么事了?”   吴琼更是护妻心切,呸了嘴里刚含进去的西洋参含片,就过来抚着浪漫的背。   浪漫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够了,才把最近在出版社的遭遇给说了。   谁知,徐老师听了,竟丝毫没有责备与讶异,只是淡淡地说:“我当什么事呢?这种人这种事在社会上常有,只是不巧被你碰到了而已。”   李爸也撑开折扇扇了扇风,道:“缩编就缩编,大不了你先回来休息几天,工作再慢慢找嘛。”   嗯?!   伏在沙发上的李浪漫猛然抬起头,她都惊了,怎么父母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自己失业?   这还是那个以自己在体制内工作为荣的爸妈吗?   “爸,妈,你们……不怪我?”浪漫止住哭,狐疑地问。   徐老师和李爸异口同声:“不怪。”   浪漫不相信,她知道,在她们老家那座小城,如果谁家子女能在体制内工作,那父母都是脸上很有光的事。   她饭碗砸了,就等于砸了父母脸上的容光,他们能若无其事地跟没事儿人一样?   “爸,妈,我看漫漫情绪挺激动的,不如晚上我带她出去吃顿饭看个电影,散散心。”吴琼轻言慢语地提议道。   “应该的。”   “应该的。去吧。”   徐老师今天通情达理得可怕。   “走吧,漫漫。”   吴琼挽起漫漫的手,给她批了件外套,就领着她往外走。   俩人找了家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刚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下,吴琼就给浪漫推过去一盏热茶。   浪漫不喝,只是急切地问吴琼:“我爸妈今天的反应你看到了吧?这也太奇怪了!居然没说我……”   吴琼斜了这个呆呆傻傻的老婆一眼,嫌弃地说道:“说你有用吗?怎么这么没有脑子?”   浪漫懵了,满脸疑惑地看着吴琼,有很强的求知欲。   吴琼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耐心给她分析道:“出版社缩编,通知都下来了,摆明了是无力回天。加上你今天回来那个样子,你让他们二老说什么?!你都那么痛苦了,他们再给你施加压力,那你还活不活了?”   浪漫不解地追问:“那这么说,在他们心里还是不情愿的咯?我就说嘛,他们怎么会完全没反应。当年我能进出版社上班,我妈在老家都快吹出花儿来了,逢人就要说我工作的事儿。”   “那也不一定。此一时彼一时。”吴琼道,“那都是三年前的老话了。你先别想你父母的意见,你先想想,你接下来到底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浪漫抿了口大麦茶,“海投找工作呗!但我听说,现在大公司都要看工作经验和项目经验。我这从体制内出来的,其实特别不好找。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好几个微信群里,都发了求助信息,可一个回我的人都没有。好丧~”   吴琼简直服了,找工作这事儿,还带群发的。   浪漫是真认为四海之内皆兄弟?   谁不知道现在微信上就烦就三种人:第一是借钱的,第二微商,然后就是找工作的。   但他忍了忍没说话,也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浪漫继续道:“我听说现在找工作都需要内推,林淑淑不是一直在大厂上班吗,我要不去和她说说,请她帮帮忙。今天她还小窗私信我,问我怎么失业了呢?”   吴琼嘴角闪过一丝不宜觉察的冷笑,浪漫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连求助林淑淑这种塑料姐妹的损招都能当成是救命稻草。   这林淑淑摆明了就是在幸灾乐祸看笑话嘛!难不成真关心她?   但他不能掀开牌底,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五十八章 礼尚往来   “不过话说起来,那个丁晓玲可真够讨厌的,我这都快要走了,她还卯这劲儿地挤兑我。”   浪漫嘟起小嘴,冲吴琼抱怨道。   吴琼安慰她:“你这两天可千万别和她吵,随便她说什么,你就受着。”   “老公!”   浪漫急了,“凭什么?”   是啊,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她凭什么要惯着那个不上路的丁晓玲。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懂不懂?”吴琼抬起眼皮,“你现在关系还在出版社,闹太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等你离了那个屋檐,咱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走都走了,等到那时候报仇还有用么?”浪漫有些阑珊。   “有用!”吴琼很肯定地说,“报仇不就是图个爽嘛。爽,就是最大的用处!”   “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浪漫素来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她也不屑去和丁晓玲那起子小人对嘴,白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唉,真是不公平。”浪漫低下头,沮丧地继续道,“最后竟然是她这样的人混的比我好,真恨老天不开眼!”   吴琼道:“你放心,贱人自有天收,老天爷从来公平。来,漫漫,吃饭。”   李浪漫抬起筷子,确实有些饿了,很快便将桌上的三文鱼片、海胆寿司一扫而光。   看浪漫鼓起的小嘴,吴琼也心满意足地低头吸溜起了面。   “你倒是小声儿点啊!”浪漫嫌他粗俗,提醒道,“周围好几桌人都看我们呢。”   吴琼大喇喇地一抹嘴儿,“你这就不懂了吧,在霓虹国,吃面响才是标准的礼仪。”   浪漫明知他在嘴硬,暧昧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无可奈可地冲“吴滚滚”挥了挥手:“吃吧吃吧!接着吃……”   “胡噜~胡噜~”   吴琼喝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俩口走后不久,家中的徐老师和李爸就陷入了愁云。   “老李,你看这浪漫工作的事儿……?”徐老师满脸的惋惜之情。   李爸虽然也觉得可惜,但到底有种与生俱来的乐观:“事情都这样了,就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说得也是,这以前我盼着漫漫在出版社,就是希望她能有个稳定的环境怀孕生子……”说到这儿,徐老师的表情又黯淡了一层,“算啦!如今孩子的事儿也不想了,浪漫从出版社出来也就出来吧,说不定换个环境,她的事业又能迎来第二春呢。”   “可不是。”李爸也认同道,“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漫漫他们那个出版社效益又不好,要是为了个编制总滥在里头,对她未来的发展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话是这样说啊,可新工作又在哪儿呢?”徐老师忧心忡忡。   找工作难,就像一只恶虎,谁听谁害怕。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李爸竭力劝慰道,“漫漫和吴琼自己会想办法的。再说了,亲家公手下不是好几家公司的么,大不了让他给咱漫漫谋个闲差,在公司里挂个名儿把社保交了就行。”   徐老师一听,对啊!还有这条出路呢!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俩口说到这儿,徐老师兴冲冲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李爸问。   “我去超市买点礼品,明早咱俩就去拜会亲家公。”徐老师答。   “这事儿不和孩子们商量下?”   “不用!这也算是家事,我们能替漫漫做主。你说,这礼品咱是买酒好,还是茶叶好?”徐老师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都行。”   李爸有些为难,他总觉得这事儿得和吴琼漫漫说一下,但徐老师一再坚持,他也只得吞声。   第二天一早。   浪漫照旧去出版社点卯上班。   吴琼出去要债了,早早地在冰箱里留了菜给徐老师他们。   等他前脚走,后脚徐老师就挑衣柜里最鲜亮时新的衣服换上,头上还抹了点头油,又逼迫李爸去换西装。   “会不会太夸张了?”李爸拎着西装看了看,很不情愿。   “夸张啥?咱亲家公多少讲究的一个人?你别整个埋汰形,平白叫人家笑话。”徐老师不怒自威,几句话就胁迫李爸将手里的衣服给穿上了。   俩人揣上工资卡,先去烟酒公司买了酒,又去超市买了茶叶礼盒,这才叫了辆车往吴爸的豪宅去了。   吴爸刚从小区的会所游完泳上来,他穿着泳裤披着浴袍到小区转角处接徐老师夫妇的时候,双方照面时的着装,着实相互尴尬了一下。   就这好比二八月天乱穿衣,穿薄羽绒的和穿短裤人字拖的碰上了,除了内心互道一声傻逼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潜台词。   吴爸引着二人上楼,徐老师第一次细细观赏能看到黄浦江的房子,两只眼珠子都快不够看了。   虽说浪漫和吴琼相看人家的时候,他们也来过这里,但那时局促,并没能好好欣赏豪宅。   今天第二次来,徐老师熟稔从容了许多,闲庭信步地在客厅和阳台之间溜达了好几个来回,边看还边说:“亲家公,你这房子真够大的,平时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李爸立马臊了个红脸,拿眼神提醒徐老师快住口,“一个人住害不害怕”这都什么二百五的屎问题?!   徐老师就是太兴奋了,接受到李爸的信号后,也吐了吐舌头,自我解嘲道:“哎呀,没事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亲家公么,一家人呀!一家人在一起还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正好,亲家公,我干脆把这次来的目的也和您直说了吧,漫漫快失业了,一时怕找不到工作,您看您这家大业大的,能不能在您手底下的公司里给您儿媳妇儿谋个职位?”   徐老师一口气说完,她本以为吴爸会一口答应,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媳。   谁知,这时候,吴爸竟突然拉下脸,走到沙发上表情极其严肃不悦地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雪茄。   李爸见情势不妙,几度给徐老师使眼色递话,让她别剃头挑子一头热,稍微收着点。   可徐老师爱女心切,完全不管这些,在吴爸对面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说这段日子浪漫在出版社里所受的委屈。   吴沪民坐在她对面不苟言笑地认真听着,渐渐的,两眉之间的眉心越拧越紧,眼神也越发凌厉起来。   半小时后。   他终于掐了手中的雪茄,放下二郎腿,问徐老师道:“说完了吗?”   徐老师这时才愣了愣,仿佛觉得哪里不对。   犹如电影教父中,意大利裔美籍守法公民包纳萨拉来求助于教父一样,包纳萨拉只称他为柯里昂先生,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称柯里昂为教父。   包纳萨拉内心里并不喜欢教父这种帮.派人物,当然也没有把教父当做朋友,包纳萨拉只是在得不到法律公正对待后,没有办法了才来寻求教父的帮助,他没有从包纳萨拉那里得到尊重。   同样,吴沪民也没有从徐老师这里得到任何尊重。   他反问徐老师道:“你们夫妇俩,今天穿着西装,拎着礼品,跑到我家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事儿?”   徐老师被吴沪民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给怵到了,一时间不知道对这个问题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李爸隐隐约约有些理解吴沪民的不爽,男人嘛,最在乎尊严和面子。   徐老师这上来火急火燎的一通叨逼叨,确实有些不尊重人。   “这……这可不是件大事吗?”徐老师尴尬地赔着笑脸,强行找补,“吴琼和浪漫结婚的时候,婚礼上您不也说了吗?从此以后,他们就分别有了俩爸俩妈,关爱只会乘2,不会减少。您不是一直也拿漫漫当亲闺女嘛,她这丢了工作,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噢?”   徐老师最后一个看似调侃卖乖的“噢”,彻底激怒了吴沪民。   吴沪民双手交叠在胸前,背靠在沙发背上,冷冷地说道:“您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漫漫就是我的亲闺女。所以我亲闺女的事儿,只要她来我跟前儿撒个娇,我绝对滴溜溜地给她把事儿给办圆咯。可这话,要别人来说,就不行!”   徐老师和李爸同时红了脸。   吴爸继续道:“你们来我这还穿西装,拎东西。谁把我当外人,我也就只能礼尚往来,拿他当外人了。徐老师,说句您不爱听的,今儿你来这么一遭,让我心里极不痛快!您这嘴上‘一家人一家人’地喊着,可做出来的事儿,完全就是外头托人办事的态度。您这桥归桥路归路的,拿来的礼,我还必须得收了,才算是答应您,肯帮您女儿了呗?”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合情合理,李爸已经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徐老师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地根本下不来台。   早就知道这位亲家公有个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有个性。   一番讲义气、讲道理的话,让徐老师两口子仿佛接受了洗礼,嘴也如同被胶水糊上了一般,再也无法张开。   不一会儿,他俩实在觉得太尴尬了,李爸的西装也着实刺挠,俩人便灰溜溜地起身告辞了……   “慢走,不送。”   吴沪民冷冷地看着地上那堆他们留下的东西,屁股都没抬一下。 第五十九章 非常骄傲   “妈,谁让你去找我公公了?!”   浪漫回来一听白天发生的事儿,立刻发了好大一通火!   “喂,你怎么回事儿?我还不是为你好!”徐老师也是嘴硬。   浪漫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妈,你是不是希望我啃老?”   “这怎么能叫啃老呢?那是你公公,他手底下有好几家公司,给你安排个工作过渡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呵呵,正常?”李浪漫是不明白她妈的脑回路,“我公公名下有三家公司,一家外贸,一家进出口,一家二手奢侈品,你觉得我一个学中文的,哪家合适我?!”   吴琼在一旁听着浪漫母女拌嘴,本不吱声。   但听到这儿,他发现自己那个书呆子老婆,也并不是完全傻。   至少吴爸手底下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他鲜少对自己老婆提起。   浪漫是怎么整这么明白的?   神奇。   “哪家都……”徐老师心里已经有些清醒自己乱弹琴的行为,但嘴上她不能低头认错,“哪家都挺适合的!大不了你去做个前台,帮他收收快递,这总行吧?”   浪漫立即反怼:“你女儿如今几岁了?快30了!哪家公司要30岁的老前台?你要是老板,你请啊?!”   “我……”   徐老师还想在言语上挽尊,被李爸悄悄拉开。   李爸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我就说这事儿该和女儿商量吧,现在已经做错了,你就少说两句。”   徐老师就跟个涨满气地河豚,虽不服,却也无奈。   她最后恨恨地冲李浪漫撂下一句话:“哼,时间这么紧,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那工作能从天上掉啊?!自己不争取。”   “争取工作和啃老是两回事!”李浪漫气得脸都红了。   “你也少说两句!”李爸用指责女儿来打圆场。   浪漫何辜?   她气得一个人饭也没吃,就跑回了房间。   反正她是不会去求吴爸的,她想得贼明白——   吴琼喜欢他,所以为她李浪漫做啥都是心甘情愿的;吴爸又没这个义务,必须要为李浪漫做点什么。   如果浪漫接受了公公的恩惠,那么对应地就得履行相应的责任。   只要她去了公公的公司,那以后她在吴爸面前永远矮一头,腰杆不直,说话不硬,说不定还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浪漫要自由,这种事短利的事儿,她绝对不能干,念头都不该动。   她脾气上傲气,心中更是有傲骨。   徐老师和李爸走后,吴沪民坐在沙发上仔细想了想。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媳。   虽然亲家公亲家母今天做事的方法欠妥,但说到底也是为了子女,关心则乱!   也罢,这事儿他还是得管,吴爸坚信,对媳妇好,就是对亲儿子好。   想到这儿,吴爸拎起电话,就给浪漫拨了个语音:“漫漫……”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浪漫便现在电话里先道歉道:“爸,今天的事是我爸妈不好,你别听他们的。我工作的事,自己会想办法的,让您操心了……”   浪漫的话直接让吴沪民梗住,他原本想,让浪漫进自己公司是不可能的,亲情归亲情,生意归生意。   但他有钱啊,吴沪民都想好了,给浪漫投资个几十万,随便她自己去做点愿意做的小生意好了。   赔了也没关系,就当多开几瓶黑桃A了。   谁知,这托在手上往外送的钱,还没人要。   吴沪民顿了顿,对浪漫道:“你要有困难,也别和爸客气……”   “爸,真不是客气。吴琼都不拿您一分钱,我凭什么拿?真要哪天走投无路了,那也该是吴琼养着我。”   面对浪漫的凿凿言论,吴沪民瞬间竟感觉到有一丝欣慰,这丫头很拎得清,自己儿子还真有点眼光。   “那好吧,我要出去蹦迪了,你和吴琼早点休息吧。”   “好的,爸。那我也不耽误您蹦迪了。”   ……   离办手续的日子越近,浪漫越是焦急上火,她托了无数的熟人、朋友,可就是没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连关君和孟飞那都跑去拜托了一遍。   关君的单位是事业编,把一个人弄进去极其有难度,更何况浪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体制内的工作有了心理阴影。   孟飞嘛,最近继承了他爸的装修公司,成天和包工头打交道,这活儿浪漫也掺和不进去。   所以俩人都表示爱莫能助。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轮番打电话骂吴琼:你老婆的工作你咋一点不上心?   让她这么低三下四地出来求人?   大哥,你的宠妻人设要崩啊!!   但吴琼的统一回复是:“该出手的时候,他会出手的,但不是现在。什么事不能只看眼前,只有让浪漫尝到了求职的苦,她才能珍惜下一份工作,即使将来受了委屈,仍能乐在其中。”   关君说:“吴琼,我算看出来了,你丫压根就不是讨了个老婆,你是领养了个女儿。”   孟飞道:“哥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最后,李浪漫痛定思痛,决定走最后一条死路,去找林淑淑。   这天,她特意从家里找了一个CPB的套装,揣在包里,约林淑淑出来喝下午茶。   这林淑淑也是毫不客气,直接挑了公司旁某五星级酒店598的双人下午茶。   并且,她还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哟,漫漫,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约我下午茶了呢?”   林淑淑对自己的晚到没有丝毫悔意,坐下后直接就开始揶揄浪漫。   她早在微信小群里,知道了浪漫即将失业的事,心里当然明白,浪漫这跋山涉水地过来费力讨好,是为了什么事。   此时不打压她,更待何时?谁叫这李浪漫平时哪儿哪儿都比她好,林淑淑都嫉妒好久了。   “这不是你工作忙嘛,我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你。”浪漫求人办事,客客气气道。   “那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打扰’?”林淑淑捻起一块司康,就先吃了。   “淑淑,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浪漫很实诚地说道,“我单位最近组织架构上有些调整,所以……”   林淑淑立马装出很惊讶地样子,问道:“你被开啦?!”   “也不能说是开吧。”她的话让人听着很不顺耳,浪漫道,“就是单位规模过大,缩编。”   “那怎么没缩别人呢?”林淑淑明知故问,反正她今天来压根就不打算帮浪漫的忙,只是为了狠狠羞辱她一顿。   “这……”浪漫很尴尬,“可能单位有单位的考虑吧。”   “那你们单位也真够不会考虑的!你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林淑淑将“名牌大学”和“高材生”两个词,咬得别提多阴阳怪气了!   浪漫也闻出味儿来了,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想着找这位绿茶小白莲来帮忙。   于是她不吭气儿了,只是搅和着面前的一杯拿铁咖啡。   林淑淑似乎还觉得不够过瘾,还在那落井下石:“工作的事,你老公帮你打听了吗?他不是挺能干的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怎么连个工作都给自己老婆解决不了?还让你自己四处自己求人?”   浪漫继续忍着。   “你都能来找我了,我可是咱们高中班级里混的最不怎么样的了。你之前肯定已经四处求了一圈儿人了吧?”林淑淑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耽误她吃,“现在工作是真的很不好找呢!浪漫,你就是之前都太顺了,不懂得民间疾苦,像你这样的挫折,我经历得多了,每回还不都是自己扛过来的。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去依靠别人啊!现在猎聘、Boss直聘、领英、拉勾上职位辣么多,你怎么不先自己投投啊?是不是依赖老公依赖惯了,都失去求生的能力了……”   面对林淑淑满怀恶意的喋喋不休,浪漫就算是再存着求人的心,也按捺不住了。   她拧眉搁下手里搅动咖啡的小勺,抬起眼,猛然打断林淑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投简历?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了?名牌大学毕业的就不能失业吗?谁规定的?至于我依不依赖我老公,你个外人说得着吗?!”   林淑淑本以为人穷志短,这次可以利用浪漫失业的档口拿捏住她,谁知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刚,于是对她冷嘲热讽起来:“哟哟,漫漫,忠言逆耳,我可是在给你提建议呢,这些话可都是为你好。”   “呵呵,为我好?”浪漫鼻孔里冷哼出一口气,拿食指点了点桌上A4纸打印的自己的一份简历,道,“你要真为我好,咱俩都坐这儿半个多小时了,我这份简历,你拿都没拿起来看一下!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求职什么岗位,因为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帮我的忙!”   浪漫有时候是会犯二,但她的智商是真没问题。   她无法忍受一个人,将她的尊严和智商同时按在地上摩擦。   她愤怒的时候,智商立马就在线了。   浪漫把自己的简历塞进背包,又把那个原先准备好的CPB套装拿出来在林淑淑眼前晃了晃,冷笑道:“我今天可是带着诚意来见老同学的,请你帮忙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我只是麻烦你帮我内推一下,举手之劳的事。既然你这么颐指气使,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工作我自己会找,只要我有心,我相信工作总能找到的。倒是你,该好好为自己祈祷,祈祷你这辈子喝水千万别塞牙缝,一件倒霉事都别碰上!毕竟,我还有老公可以‘依赖’,而你,既没有老公,也没有朋友!”   说完这段,浪漫傲气地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都装好,然后居高临下地睥睨了呆住的林淑淑一眼,丢下一句:“我就喝了杯咖啡,单我自己会买。至于剩下的……谁点的谁负责!”   她就这么非常“李浪漫”地走了,走了…… 第六十章 我摊牌了   浪漫气呼呼地回到家,到了家还要跟吴琼发脾气。   他必须是那个躺枪的。   “人五人六个啥吗?不就是C站的运营。今天你是没看到林淑淑那架势,我估计CEO来都比她客气~她那态度就跟捏着我的生杀大权似的!她以为她是谁?”   浪漫一番抱怨,躺枪的只配默默地聆听。   “你倒是说话呀!”   沙发上,浪漫狠狠锤了吴琼的肩膀一下。   “你让我说啥?谁叫你去找她的?”吴琼倒是很冷静。   “我……”浪漫欲辩。但一想,也是词穷。   是了是了,她也是脑袋被驴踢了,会想着去找林淑淑那个大绿茶帮忙。   她本心存侥幸,结果被生活狠狠扇了脸。   “有句话叫‘交浅言深’,你这回啊,就是栽这上头了。”吴琼用力揽了揽浪漫的肩膀道,“那林淑淑和你什么关系?人家为什么就要帮你?是你自己预设错误,怨不得其他。”   “什么什么关系啊?!”浪漫还搁那不服气,“好歹大家是高中同学,一个地方来的,十足十的老乡啊!让她帮我内推个简历,又不是让她替我去杀人,能是多大的人情?”   “你这话就说对了,你俩不过是高中同学。漫漫,你算算,你高中一个班有多少个同学?外延再拓宽点,算上全年级,少说也有几百人吧?那老乡的范围就更广了,你们那老家算是地级市900万人口,凭什么你作为这900万分之一,就要求那其余八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必须帮你?”   吴琼从来话糙理不糙。   浪漫听着,立马怂了,好像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她刚才那么骂林淑淑,无非就是站在她必须帮自己的致高地。   现在从致高地上下来了,也觉得自己并非一点问题没有。   “你把刀递给别人,就别怨接了刀的人捅你。”吴琼继续道,“虽然我见林淑淑的次数不多,但连我都觉得她对你有些敌意。你竟然拉下脸去求她?我也是服。”   “我这不是……”浪漫很委屈,“我这不是就快失业了嘛,我心里急!”   “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吴琼不屑一顾,嘴唇轻轻一撇,“是我养不起你,还是我养不起你全家?”   “不是!”浪漫挣开吴琼勾住自己的手,“我就是觉得,自己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无关钱,也无关其他,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人该有自食其力的能力。”   这点上,吴琼是极佩服浪漫的。   她刚在林淑淑那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仍然能说出初心不改的这么一番话,证明她还真不是依附于男人的寄生虫。   赚多赚少,是能力问题;工不工作,这是态度问题。   既然浪漫态度坚定,吴琼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了,笑道:“AT听说过吗?”   “嗯?”浪漫一愣,“哪个AT?”   “还能有几个AT啊?”吴琼又笑了,宠溺地摸了摸浪漫的头,“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个AT呀!”   “嗨!没戏!”浪漫摇了摇头,“我简历又不是没投过,连个面试通知都没收到过!”   吴琼疑惑,“你投过简历?”   “投过。”   “把你简历拿过来我看看?”吴琼伸手就要浪漫的手机。   浪漫打开聘勾网,翻出自己的简历。   吴琼上下浏览了一下,便蹙眉嫌弃道:“这就是你的简历???”   “是啊。”浪漫点了点头。   吴琼有些了解浪漫这么好的背景为什么找不到工作了。   “你这第一条,写的是常昆市第一高级中学?”他都无语了。   “是啊,不是简历让从高中开始填吗?”浪漫不明所以。   “我说,你是不是死心眼?”吴琼嫌弃极了,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自己帮浪漫注册的聘勾账号,道:“看看吧。”   浪漫接过吴琼的手机看了看,原来他早就替自己拟好了一份简历,开头高亮林大硕士学历,然后便是大谈特谈郦教授的项目。   因为吴琼对浪漫的学科背景和项目经验了解不深,所以简历上写得都是些他从浪漫那儿道听途说来的皮毛。   但饶是这样,打开十位数的红色未读对话框,还是有好几个大厂的HR和猎头给“她”发来了消息。   “这……”   浪漫都惊了,她没想到,连更新简历这么琐碎的事,吴琼都耐心地做在她前头了。   一时间,她眼眶热热的,潮潮的。   “我把这份简历也发给了上次咱们要债的那个‘凤凰男’一份。‘凤凰男’你记得吗?他本名叫姜凯,挺好一个人!他托前同事帮你内推了AT。今天我刚收到回馈,他们那边正好有个内容运营的职位,希望你能过去谈一下。”   “真的?!”浪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琼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浪漫兴奋地拉起吴琼,搂着他的脖子就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儿!   吴琼也陪着她高兴,反正只要浪漫高兴,他便发自心底地真的高兴!   这时,浪漫首先想到的竟然是——   “哼!等我办了入职手续,我倒要看看林淑淑、丁晓玲那起子小人嫉妒的红眼!林淑淑要是知道我去了AT,估计得被气死。还有那丁晓玲,就让她拿着五千的工资,在出版社饿死吧。”   在沪上,五千的基本工资,一个单身女人,确实活不了太好。   想起这些年,丁晓玲在社里与李浪漫明争暗斗,夺的不过都是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利益。   浪漫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面试还是得好好准备。”吴琼没有被冲昏头脑,谨慎提醒她道,“虽然你是名校毕业,出版社背景,但大厂的游戏规则还是要知道。我已经约了姜凯,明天中午一起吃饭,让他给你辅导一下,讲讲面试的注意事项。”   “谢谢老公!”   浪漫对着吴琼那张老脸又是一通猛亲,非此不能表达她的爱意。   吴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躲开浪漫的满腔口水。   他望着浪漫那又蹦又跳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欣慰。   晚饭的时候,浪漫忍不住把吴琼替她找工作的事说了。   徐老师和李爸也替她高兴。   但徐老师这人说话吧,大喜或是大悲时,就会缺根筋。   李浪漫是纯遗传。   徐老师把气氛从热烈一下子拉到冰点的原话是这样的:“漫漫,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份工作,一定得面试上!听见没?别辜负了人吴琼的一片心意,现在这社会上,办什么事容易啊?吴琼肯定是背后做了大量的工作!”   话说到这儿都挺好,可偏偏徐老师就是能话锋一转,将前面的好话秒变成刻薄转折的铺垫。   “漫漫,你现在反正也生不了孩子了!倒不如把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这事业,也是除了孩子之外,女人心灵的一种寄托!有了事业,至少退休前,你都不会觉得空虚……”   “呃咳!!!”   李爸浓重地咳嗽了一声,随即便给徐老师的碗里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吃菜吃菜!”   徐老师意会自己失言,有些紧张地瞟了吴琼一眼,但他好像却没有听见的样子,还是那么地笃定从容。   反倒是浪漫听不下去了。   大概也是她刚受了吴琼这么一份大礼,实在不忍心再黑他,于是放下筷子开腔解释道:“爸,妈,吴琼没问题!之前都是骗你们的。”   “啥?!”   徐老师和李爸同时惊掉了筷子!   李浪漫不以为然地拾起筷子:“就不孕不育是骗你们的。吴琼没问题,咱来正考虑要孩子的事儿呢!”   “哇!”地一声,只听徐老师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惊天劈地的一声,直接把吴琼从椅子上给震了下来!   “妈,您没事儿吧?”他赶忙走过去安抚。   徐老师奋力抖开吴琼拍她肩膀的手,顿时泣不成声!   连李爸都板起面孔,严肃地责备起吴琼:“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撒谎骗长辈呢?!你们可知道,你妈为了你们的事,这阵子心情身体都不好!你们以为一个小小的谎可以瞒天过海,可你们知不知道,有多伤咱们做父母的心!哎,真是!太不懂事了!”   “是是是。爸,我知道错了。”吴琼赶忙赔礼。   李爸也顾不得批评他们,搂紧徐老师,拼命安慰。   半晌,徐老师哭够了,也回过神儿来。   所谓福兮祸兮,虽然浪漫两口子骗了她,但到底孩子的身体没毛病,她还是有希望抱外孙外孙女的。   瞬然间,她又破涕为笑了。   就这么哭哭笑笑的,李浪漫一度认为她精神出现了问题。   闹完了,徐老师这时候倒是清醒理智地说出了一番让吴琼和李浪漫始料未及的话。   “漫漫,这次这事儿,妈也有错。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前一阵我也想明白了,生娃是你们小俩口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宜干涉太多。这回吴琼给你找了份新工作,妈妈祝贺你,同时妈妈也提醒你,刚换工作,可不能一去就怀孕,咱们家不是那种人。你要是去了新公司,至少服务个一年半载再要娃,也算对得起人家。听到没?”   其实这话不用徐老师提醒,浪漫早就心中有数,可是这生娃的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谁又说得准呢。   哎,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呢。病了两天,作者终于好些了。今天双更回报大家。   秋凉时节,大家也请注意添衣,少吃不吃生冷、燥热的东西。   祝大家新的一周,事事顺遂。 第六十一章 接江小白   这天的面试十分顺利,浪漫的面试官是个三十多岁的憨憨文艺男。   文艺男竟然是郦教授的脑残粉,整个面试的后半段简直快成大型粉丝见面会了。   浪漫走的时候,憨憨文艺男说了一句暴露重点的话:“下次见面,我们再聊一下郦教授对宋词中李清照的看法。”   漫漫笑道:“好的,下次见面,说不定郦教授的书就面世了,到时我帮您求一本教授的签名本。”   “一言为定?”憨憨文艺男眨了眨眼睛。   “一言为定。”   从面试的地方出来,浪漫信步走了走,发现这里离江日落的小破公司挺近。   她想起了洪霞,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喝杯咖啡。   浪漫坐在咖啡馆里,握着一杯热热的拿铁,急不可耐地盼着闺蜜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浪漫都坐了快半个多小时了,还不见人来。   总算差不多距约定时间四十五分钟的时候,洪霞才急匆匆地牵着江小白跑了进来。   浪漫先是讶异:“你带他来干嘛啊??”   但随即,她意识到,江小白已经听得懂人话了,忙改口:“你带他来就对了!小白,可想死浪漫阿姨了!”   旋即,她主动牵过江小白的手,就带他去柜台选蛋糕。   洪霞叹了口气,卸下重重的包和江小白的书包,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座位上。   浪漫选了几款最贵的蛋糕,又打包了几个牛角,才端着东西,和江小白坐到了洪霞对面。   小白虽然才九岁的年纪,但已然是个小人精,落座后主动戴上耳机,并对洪霞和浪漫说:“阿姨,你们聊,我听会儿英语。”   浪漫见江小白如此懂事,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现在小白是你在带?”   浪漫最近忙于工作和家里的事儿,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洪霞的现状了。   洪霞满脸疲惫,点了点头:“恩,日落太忙了!公司里搭了帐篷,几乎都睡在公司。接送小白和照顾他的事就落在我身上了。”   “凭什么呀?!”   浪漫一听又替洪霞不值起来。   江小白是很可爱没错,可毕竟不是洪霞亲生的,江日落凭什么把包袱甩给洪霞?   她是保姆?还是后妈啊?   洪霞上辈子欠他江日落的?!   洪霞可是为了他,连最喜欢的插画师的工作都给辞了的。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浪漫抬眼仔细凝视了洪霞一眼,发现她比之前更瘦了,脸色也很憔悴,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   “没啥,就是累。”洪霞忍不住吐槽了几句,“日落公司的事情太多,上到合同归档,下到员工的中午饭,都要我帮忙张罗。再加上,带小白,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总觉得很疲惫,身子重。”   “那你可得注意身体。”浪漫十分心疼洪霞,但她也实在帮不上忙。   “我去上个厕所。”   洪霞说着起身,边锤着腰椎边走远了。   浪漫望着她蹒跚单薄的背影,转头摘下小白的耳机,笑道:“小白,洪霞阿姨对你好不好?”   小白认真道:“特别好!比我爸我妈都好。”   浪漫心想,那当然,洪霞多好一个人啊。   “那……”浪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爸对洪霞阿姨好不好?”   小白想了想,似乎心里在斟酌什么,半晌抬起头来,有些为难地对浪漫说道:“漫漫阿姨,我爸爸好像很忙,连我都快一个星期没和他说上话了。洪霞阿姨在公司,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很少能和我爸爸说上话。漫漫阿姨,您说,我爸再这么下去,不会让洪霞阿姨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吧?”   浪漫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用食指点了小白的额头一下,道:“你还知道煮熟的鸭子?”   江小白扑楞着两只不谙世事的眼睛,咬了咬铅笔头,又开始低头写作业。   浪漫得到了答案,便也不再多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突然,江小白又抬起头,问浪漫道:“漫漫阿姨,你说,怎么样才能让洪霞阿姨成为我妈?”   “这话你得问你爸啊!”浪漫笑道。   小白很认真却忧郁地说道:“嗨,我爸那人,现在就跟中了邪一样,满脑子公司的事儿。上次我问他,他说等公司做起来了,就跟洪霞阿姨结婚。可是,漫漫阿姨,您说,我爸的公司什么时候才能做起来?”   小白的问题,让浪漫措手不及,她一愣,随后不得不用敷衍的方法,摸着小白的后背安慰道:“快了快了。”   转而,她又低头问:“小白,如果漫漫阿姨接你回家住一阵,你愿不愿意啊?”   小白还是咬着铅笔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浪漫冲他和蔼地笑了笑:“恩,继续写作业吧。”   这时,洪霞回来了。   一看就是刚才在卫生间刻意补了妆,看起来气色略微好了些。   “你最近还好吧?工作的事咋样了?”洪霞自顾不暇,却仍没忘记关心浪漫。   浪漫笑着对她说道:“工作吴琼帮我搞定了,AT那边应该八九不离十。”   “真的?!”洪霞比浪漫还兴奋,“那太好了!”   “恩,所以我最近稳定了,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浪漫的眼神看向江小白。   “什么事?”   “我和吴琼想接小白去住一阵子,你要不替我们回去问问日落?”浪漫道。   “接小白?”洪霞诧异极了。   浪漫不想让洪霞觉得是自己在体恤她,如果这么说,她就是死撑到底也不会同意的,于是不得已编了个谎话道:“那个……不是我和吴琼老怀不上孩子嘛,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先借个孩子回来养两天,算是接应,说不定很快就有了呢。”   洪霞果然信了,但她十分犹豫地回道:“但这事儿肯定得日落点头。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他。““嗯,好。”浪漫点头,但随即她又按住洪霞的手机,道,“这电话你别打,让吴琼打。”   说完,浪漫就走出咖啡馆,给吴琼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吴琼道:“这有啥?接来呗!反正小白小时候就是我带的,他看见我就跟看见他亲爹一样!”   浪漫道:“你还是郑重其事跟江日落打个电话,这事儿是有责任的,咱们既然接了,就得负责到底。”   吴琼一愣,他和江日落太熟了,平时不拘虚礼。但浪漫这话说得确实有理,于是他搁下电话就给江日落拨了过去。   “说。”   江日落在忙,接起吴琼的电话,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我想把你儿子拐回家几天,行不行啊?”吴琼笑嘻嘻地说道。   “行。”   说完,江日落就把电话给挂了!   反倒是吴琼的一腔热诚无处安放了。   得!既然在江日落这无法释放,吴琼决定都发泄在江小白身上。   他立刻动身,先把二次卧给打扫出来,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儿童用品,上至印着蜘蛛侠图案的床上用品,下至妙可蓝多奶酪棒,大包小包地扛回来,差点没累偏瘫。   浪漫在收到消息之后,便跟洪霞回家搬东西。   来到洪霞和江日落住的出租屋,浪漫指着简陋不堪的环境都愣了:“你俩……现在就住这儿?”   洪霞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恩。这儿离日落公司近。”   浪漫看了看,江日落租的是一间弄堂里的老公房,厨房还在屋子的外面。   房子一共两室,连个厅都没有。   小的那间一看就是洪霞的,堆的都是她的私人物品,在这么小的房间里还隔着一张儿童写字桌,这一看就是小白平时都是在洪霞的房间里做功课,然后回江日落的房间睡觉。   浪漫本以为洪霞是奔着和江日落你侬我侬才搬过来的。   但一看这条件,侬个P啊!   连同房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洪霞还真就是江日落免费的公司行政和私人保姆啊!   浪漫真觉得自己来接江小白接对了,至少把孩子接走,他俩还有二人世界的可能。   江小白乖巧地去收拾他那些半新不旧的玩具。   浪漫直接说:“小白,除了书包,啥都别拿了。明天周末,干爹干妈出去全都给你买新的!”   小白仿佛没听见,继续收拾起来。   洪霞也无奈地耸了耸肩。   待全部弄完,浪漫直接叫了辆商务车,带小白回家!   当她攥着江小白的手,提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时候,徐老师和李爸的嘴都张得合不拢了,走上来询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浪漫道:“我儿子!”   徐老师战战兢兢地伸手就去摸浪漫的额头:“浪漫,你求子心切,也不能拐带儿童啊!犯法的。”   李爸也很紧张,局促地说:“就是啊!!犯法。”   浪漫“扑哧”一笑,这才解释起来:“朋友的孩子,叫吴琼干爸。我们接家来,帮忙照顾几天。”   “噢。”   徐老师和李爸同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旋即,徐老师仔细打量起江小白。   小白人长得萌萌的,说话做事又很懂礼貌,很快就博得了徐老师和李爸的巨额喜爱。   才两三天的功夫,李浪漫在家的地位就极剧下降。   “你吃什么鸡腿啊?!放下!给小白吃。”   餐桌上的徐老师十分地冷酷无情。   从前好鱼好虾,好酒好菜都是浪漫的,现在浪漫的地位已经沦落到跟剩菜打扫机差不多的地步了。   “啥?小白?这个翅膀不爱吃啊!好的,呐,浪漫,你吃!”   “小白,这个鱼尾巴刺多!你夹给你浪漫阿姨。来,咱们吃这个鱼肚子哦!”   “小白啊,来来,干外婆这个葱爆大头虾烧的最好了!你尝尝!浪漫,你愣着干啥!赶紧帮小白剥壳!”   浪漫都无语了,她这什么家庭地位?   在爸妈面前混得连江小白都不如了?   她是专门剥虾的老妈子吗?   还是她压根就是充话费送的?   但等虾一剥完,她立刻又笑靥如花满脸讨好地递到小白面前:“来,小白吃!多吃虾补钙长个子,对大脑也好。”   “对对对。”李爸附和着站起身,把整盘虾直接从浪漫面前端到自己这边,他嫌浪漫手速慢,亲自给小白上下翻飞地剥了起来。   浪漫吃醋道:“爸,你整盘都端走了,我吃什么?”   徐老师毫不留情地往李浪漫碗里敲了一筷子青菜:“你又不长个子!吃你的青菜!润肠通便,省的大鱼大肉吃多了,又马桶上一坐坐半个多小时。”   “妈!小白在吃虾呢,你能不能别说那么恶心?”   “对对对!来,咱们小白吃噢,别理你浪漫阿姨!她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别睬她。”   WTF…   李浪漫冲吴琼投去仇恨的眼光。   吴琼只顾低头猛扒饭,立场明确,绝不介入这场战争。 第六十二章 有怨报怨   入夜,江小白睡了,李浪漫一脸唏嘘地盘腿坐在床上涂护手霜。   吴琼看她怔怔抹了得有二十分钟,还在那摩擦摩擦,怕她别磨秃噜皮了,便上前斜坐在身边问道:“怎么了?有心事啊?”   浪漫幽幽吐口道:“明天是去出版社的最后一天了……”   “好事儿啊!”吴琼一拍手,“祝贺我老婆脱离苦海。”   “别闹。”浪漫心情低垂地轻轻拍了他一下。   这款“不讲理”的老公,她喜欢,但人嘛,总是很难和现有的生活诀别的。   吴琼知她有留恋,旁敲侧击地劝慰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现任够好,谁又会去想念前任呢?”   浪漫笑笑,继续低头双手摩擦。   “明天最后一天搬东西,你的档案已经到人才中心了吧?”吴琼问。   “嗯。今天AT那边也给我准信儿了,下个月1号入职。”   但浪漫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欣喜。   人总是希望牢牢握住手里现有的东西,对于未知,多少都心存畏惧。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吴琼笑道:“想想丁晓玲,明天你就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多好!明天她要敢再挤兑你,你就该说啥说啥,完全不用带怕的。”   听了这话,浪漫才微微松快了些,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   吴琼不忘提醒她道:“不过咱也别太过分了。咱做不到悲天悯人,也没必要和小人顶得太足了。活在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想明白了这点,小事便也别多计较了。”   “我知道。”浪漫点了点头,“有分寸。”   “嗯,但她如果不客气,你也别太怂!有仇不报,遗憾终生。遇事不怕事,咱不受那无缘无故的鸟气。”吴琼拍了拍李浪漫柔嫩的小手,低声抬眼提醒道。   “知道。睡吧。”   第二天一早,浪漫便梳洗打扮好,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去和出版社做最后的告别。   她将办公桌前剩余的零零总总装进一只橡皮纸箱子,又去人事科领了离职证明,一时间静下来,走过出版社的一道道门口,竟想不出要去和谁告别。   小鹿实习结束了,于老师退休了,社长和主任自从被几个缩编人员闹过之后,看见浪漫就跟避瘟神似的,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至于其他能留下来的老同事,也都是看上头的脸色,上去同他们道别,大家都尴尬。   浪漫从未在心里觉得出版行业是夕阳产业,她总觉得,项目是人做出来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并越做越好。   但此时的出版社,却让她在窄窄的楼道里,看到了穷途末路之感。   和行业无关,和人有关。   “哟?还没走?舍不得社里?”   丁晓玲端着茶杯,路过抱着纸箱子的李浪漫身边,傲娇地带着酸楚之气揶揄道。   浪漫伤感,本想着同事一场,今日一别也不知以后大家会不会再见,大局已定,何必闹得太僵走人。   她大度地抬起头对丁晓玲道:“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也还好。”   “嗤~”都这时候了,丁晓玲居然还嗤笑得出来。   她这时候拽个P啊!   浪漫很不爽她那个笑。   “社里也是没办法,现在自负盈亏了,经费有限,也不能总养这么多闲人。浪漫你能力强,路道宽,出去自食其力,也是为社里解决困难。社里是不会忘了你这份贡献的。”丁晓玲眉眼带笑酸道。   “滴!”   此时李浪漫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是N+1的离职补偿到账了。   她抿了抿樱红色的嘴唇,抬起头来,重新问丁晓玲道:“你说什么?”   丁晓玲轻蔑地瞥过来一个冷笑道:“我说,你走了,也是对社里的贡献,社里是不会忘了你的。”   李浪漫忍无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浪漫昂头朗声冷笑回击道:“哟,这么高屋建瓴的话,要不是从你丁晓玲的嘴里说出来,我还以为是社长在做缩编动摇报告呢?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丁晓玲,你搞搞清楚,出版社的社长是你表叔,不是你!你不过是我们一室一个普普通通的编辑!哦,对,还是一个没啥业绩的的编辑。”   “你……!”   丁晓玲没料到平时心高气傲的李浪漫会突然这么放得开地当众怼,一时间竟没能作出反应,组织好反驳她的语言。   浪漫的声音很大,旁边几个埋头做事的老员工都听见了,好几个人没憋住,空气中隐隐传来几声“吱吱”的笑声。   丁晓玲的所作所为,平时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是碍于社长的情面,敢怒不敢言罢了。   甚至连一室的主任,明明听见了李浪漫的这段话,也装看报纸,没听见。   丁晓玲有社长罩着,他上头又没人,其实若是他能做主,他倒宁愿愿意留下能力强肯做事的李浪漫。   但他做不了主,此时李浪漫要出一口气,他也觉得痛快。   “嘁~被裁了,你还有理了?!”丁晓玲强词夺理为自己挽尊,“社里是经过综合考虑才做的评定。我确实比你有潜力!”   “是啊!”李浪漫冷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社里什么综合考虑,大家都知道;你的潜力,我也知道。不就是因为我结婚了,社里担心我一回去生孩子,耽误个一两年嘛。但是你丁晓玲不同啊,单身一身轻,可以‘全省心’地扑在事业上!不过你已经‘全身心’地扑了这几年,怎么也没见你有啥拿得出手的业绩啊?”   “你!!……”   丁晓玲几乎被怼吐血,以前她怎么不知道李浪漫这么伶牙俐齿。   原来平时她那副温顺小白兔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主任!!”   丁晓玲也是没脑子,这时候居然一跺脚,想着找主任求援。   主任这只老狐狸才不趟她们这摊浑水,以前李浪漫的编制掌握在他手上,他偏心丁晓玲一点也就偏了。   如今浪漫的档案关系都转走了,说难听点,他这个穿鞋的,现在最怕的就是李浪漫这个赤脚的。   并且主任还心里想着,江湖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像李浪漫这样的人才,以后流到社会上,难保不会另外有一番作为,说不准哪天自己还会用到她的资源。   临了临了,何必将人得罪狠了。   “我上个厕所。”   主任低头端着茶杯开溜。   丁晓玲再一次被气到,其他同事也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浪漫继续道:“丁晓玲,我本不想和你弄得太僵,毕竟大家同事一场。可自从我进入出版社以来,你明里暗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又挤兑了我多少?我就不明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平时就各做各的,见面和和气气打个招呼有那么难吗?今天我都要走了,你还拿话来挟制羞辱我,出我的丑,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晓玲想插嘴,浪漫不给她留空隙,最后甩给她一段临别赠言道:“晓玲,同事一场,最后奉劝你一句,人在社会上的位置,永远是靠做出来的,而不是靠通关系抢过来的!也许你一时得意了,但路这么长,将来山高水低的还真说不准。你少点刻薄,自求多福吧,再见!”   说完这句话,李浪漫便抱着自己的纸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由丁晓玲这个“胜利者”在她身后又哭又闹地跳脚。   出版社这个地方,她真的是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主任在走廊里遇到浪漫,还假客气地凑上来套磁打了个招呼:“漫漫,以后遇到困难,只要社里能帮忙的,你尽管微信上和我开口……”   浪漫就跟没听见一样,理也没理他,走了。   主任要是真肯帮忙,缩编的时候说一句,比现在说一万句都强。   浪漫跟着吴琼,如今越活越明白起来。   浪漫抱着纸箱子回到家,刚推开家门,眼前的一幕,又让她愣了,彻底将她的情绪从离职的阴影中抽离。   吴沪民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客厅里?   别是自己眼花了吧?   浪漫边换鞋,边下死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爸?……”   是吴沪民。   但吴沪民似乎没有闲暇搭理浪漫,只是盘起一条腿坐在沙发上,跟吴琼密谋着什么。   而吴琼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这让浪漫起疑,毫不夸张地说,结婚后,她公公半只脚也没迈进过他们的小窝。   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出大事了。   果然,吴沪民招了招手,神色凝重地把浪漫喊过去道:“漫漫,你来,有件事我和吴琼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浪漫乖巧地走过去。   “吴琼的妈妈从国外回来了,现在住在丽思卡尔顿。”吴沪民道。   浪漫都懵了!婆婆来了?!   可是,吴琼妈妈不是年轻时就定居国外了吗?还改嫁了一个意大利人?   那个意大利人还陪吴琼妈妈来参加了浪漫和吴琼的婚礼。   吴琼看出了浪漫的疑惑,解释道:“我妈妈的男朋友三个月前潜水去世了。所以……”   哦,原来是这样。   浪漫忖度了一下,如果是后公公去世的话,婆婆此时的心情应该不太好,回国可能也是想向亲人寻找一点安慰。   于是她点了点头,主动提议道:“要不让妈先住我们这里吧?”   “可……”   吴琼回头环顾了下两室一厅的房子,江小白现在住的那个二次卧,还是储藏间改的,李浪漫父母如果不走,他亲妈是住不进来的。   浪漫道:“这有啥?我和我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先回老家去。”   “这不大好吧。”吴沪民有些犹豫,“你父母难得来,这样赶人合适吗?”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但徐老师这只土地孙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给冒了出来!   “好的好的好的!我们晚上就打包东西!吴琼妈妈国外回来了,应该让她住家里!我们回去!”   徐老师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到底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但她这偷听别人谈话的毛病就……   吴沪民和吴琼同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俩都不知道,之前浪漫没回来前父子俩说的那些体己话,被亲家母听去了多少……   甚至包括吴沪民提心吴琼,鹿茸酒不能停的事儿,想想都神特么尴尬!!! 第六十三章 约法三章   “妈,我和我爸不是这个意思……”吴琼红着脸小声道。   徐老师却大喇喇:“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和漫漫他爸都想回去了。出来得久了,总归有点想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嘛。再说了,也不好老赖在这里打扰小俩口的呀,讨人嫌的!”   “亲家母,您看你这说的……”吴沪民一副有愧的模样。   徐老师性格粗归性格粗,但脑子却不糊涂,她想了想,敛起方才爽利的神色,道:“亲家公,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问“当讲不当讲”的意思就是,我明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会不爽,但我还是要讲!   “您说。”吴沪民道。   “不知道漫漫的婆婆,也就是您的前妻,是个什么性格?虽说咱婚礼上和她见过一面,但……也就是一面而已。我是担心,我家漫漫脾气直,又不会说话,别得罪了亲家母。”   “她的性格……”   吴沪民和吴琼的脸上同时浮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李浪漫从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中读出,有:纠结、尊敬、畏惧、烦躁、嫌弃、同情等等等等。   唯独就是没有欢欣。   看来吴家父子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真的欢迎浪漫的婆婆回国。   但吴沪民面儿上还是说道:“她这个人,心不坏,当初我俩离婚,只是因为性格原因。她人娇气了点,脾气急躁了些,有些要面子。但亲家母,我跟你保证,她人绝对是个好人。”   徐老师和李爸听了听:人娇气、脾气急,要面子,这不就是另一个李浪漫吗?   他俩口子有些担忧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时,浪漫突然一阵恶心,站起来便是一通干呕。   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吴琼最为紧张,他站起来抚了抚浪漫的背,爱怜地说道:“漫漫,你别急!你要不喜欢我妈住这儿,就让她继续住丽思卡尔顿!再不行,让她住我爸那儿去!”   吴沪民一听,说让住自己那儿去,脸都青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直接凝成了不笑。   “略。”浪漫控制不住地又呕了一声。   她这一吐,吴琼直接转头对他爸道:“爸,妈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吴沪民气得站了起来,“那是你妈,不是我妈!”   “不管是谁的妈,你接走!我这儿恕不招待。”吴琼搂紧浪漫。   “你……小崽子,坑爹啊你!”   “行了!都别吵了!”还是徐老师站起身主持场面,“你们听我说,漫漫可能是有了!!”   “有了?”   吴沪民和吴琼异口同声!   “有什么了?!”   浪漫也用惊诧的目光看向她妈。   徐老师瞥了瞥嘴,重新坐下,反问他们一群人:“你们说有什么?”   吴琼这才恍然大悟,翻开手机,查了查浪漫的生理期,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漫漫,你这个月没来?”   李浪漫低头仔细思量了一下,然后从脸颊到耳后,都热腾腾地蒸腾起来。   吴沪民再蠢,看情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太高兴了!高兴到挑不出言语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他说:“嗯,鹿茸酒,还是很有用的。”   “爸!!”   吴琼和李浪漫羞涩地低下头,但彼此又忍不住偷看了对方一眼。   李浪漫心想,难道真这么容易就有孩子了?为什么之前她努力了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回,这么轻松地就有了?   还有,为什么吴琼的反应这么冷静,没有像八点档电视剧里那样,抱着自己站起来飞几个圈儿,再仰天长啸一声“我要当爸爸啦”!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淡。   除了吴爸那句。   “好啦好啦,先自己测一下,然后明天让吴琼陪你去趟医院再确认下。”徐老师用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那爸、妈,你们还走吗?”浪漫心虚地问。   徐老师和李爸犹豫了下,又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徐老师一拍大腿出了个主意道:“让你爸回去!我留下照顾你!我是女的,可以和你婆婆挤一间。”   “这样也行。”李浪漫看向吴琼。   吴琼有些躲闪地避过了她的目光,低下了头。   “滴!”   浪漫手机响。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银行的转账短信:您的账户XXX于10月28日他行实时转入人民币1000000.00,余额1024690.14,付方吴沪民。   浪漫猛抬头,吴沪民正在对面看着手机,脸上露出满足狡黠的笑容。   “爸!您这是干什么呀?!”   浪漫一秒钟不乐意了。   吴沪民笑笑:“怀上我的大孙女啦,先奖励个100万。”   “啥?100万?”   徐老师讶异地抢过李浪漫的手机,仔细甄别了一下,“亲家公,您这……”   李浪漫一赌气站了起来,把原先抱在胸前的抱枕,怒摔在沙发上,冲吴琼道:“你爸这什么意思?我是你们家的生育机器吗?真莫名其妙的!”   说完,李浪漫再不想看见吴沪民,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吴沪民一脸尴尬,他没料到100万花出去,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儿媳给他撂脸子。   吴琼也拧眉瞪了他爸一眼,然后就追进了房里。   徒留徐老师他们在外头十分尴尬。   吴沪民想对亲家公亲家母辩解几句,李爸按了按手,示意他别说了,都是为人父母的,心思他们懂。   但吴爸的这个做法确实欠妥当,又不是看直播,这时候打赏真不合适。   “那我先回去了。”   吴沪民站起身,看似是和李爸他们告别,实则是喊给里屋那两个人听的。   奈何他磨蹭了半晌,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亲家公您慢点。回头联系。漫漫刚怀孕,情绪不太稳定,让吴琼多陪陪他。”李爸客客气气道。   吴沪民自己走了个寂寞。   “这也太不合算了!”李浪漫浑身郁闷地冲吴琼抱怨道,“刚辞职就怀孕,早知这样,出版社也开不了我了。”   “嗨,出版社那种地方,还是早离了早好。”吴琼道,“你在那儿待着,情绪不好,反而影响小宝宝发育。”   “唷,这么快你就只关心小宝宝啦?”浪漫酸酸地说。   吴琼赶忙屁颠屁颠地靠过去,调转话头道:“你现在该想的,不是出版社的事儿,而是AT那边。”   “AT那边?”李浪漫一凛。   “你不会是想隐瞒入职吧?”吴琼开玩笑道。   浪漫却一本正经:“开什么玩笑?!这种事都隐瞒,那我成什么人了?!骗孕期工资坑下家啊?”   吴琼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浪漫不会这么做。   “那你说怎么办?”浪漫很看重AT的机会,“难不成不去了?”   “那倒也不必。”吴琼轻轻抚了抚浪漫的肩膀,靠着她,“你不必先自己放弃,可以先去和AT那边沟通一下,看看他们的态度再说。”   “可约定的1号我就要入职了。他们offer都给我了,这时候说怀孕……不太好吧?”   “不太好也要说。没事,这种情况对大公司来说,肯定不是头一次碰到,他们会有解决机制的。”   “好吧。”浪漫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此刻仍然平坦的小腹,略略放了点心。   倒是一旁的吴琼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症结还是他妈,那个主儿……   第二天一早。   浪漫和吴琼去医院确认了,妊娠41天。   吴琼特别高兴,一路上就跟护着个金银宝贝似的,环护着浪漫。   别人别说碰她一下了,看一眼都不行。   李浪漫也时时讶异纳罕,真的有个活生生的小孩儿装在她的肚子里么?   把浪漫送回家,吴琼几乎是顶着上坟的心情,去丽思卡尔顿接他妈,太TM沉重了。   吴琼在酒店房间,先把浪漫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妈,他妈也很高兴,着急忙火地就要即刻搬去吴琼家。   但吴琼做了个“且慢”的动作,和他妈约法三章道:“第一,浪漫现在怀孕,你什么事儿都得让着她。意见不一致时,你得迁就浪漫。”   “我懂我懂!”   吴妈只是急着见儿媳,准确的说是儿媳的肚子。   “第二,我丈母娘留下来照顾漫漫,家里房子小,可能你们得挤挤。”   吴妈穿着一身奢奈尔笑道:“挤一挤完全没问题啊!人多才热闹嘛。不过儿子,我是坚决不和别人住一个房间的哦。我问过你爸了,你家里有个带卫生间的主卧的,你能不能把这间让给我?”   吴琼看着她妈的舔脸笑,一下子就恼火了!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我刚才说挤一挤……”   “是挤一挤呀!”吴妈还急了,“主卧给我住,然后挤一挤呀!”   吴琼眉毛都快拧断了,什么叫“主卧给我住,然后挤一挤”?   这自相矛盾的两句话,怎么从吴妈嘴里说出来这么顺理成章呢?!   这加重了吴琼心里不好的预感。   算了,先谈约法三章的第三章 吧。   他说道:“第三,我家除了漫漫和我丈母娘,还有一个小孩儿,叫江小白。”   “江小白?”吴妈摸了摸耳垂上的贝母四叶草,“他是谁?”   “是我好兄弟的儿子,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吴琼解释。   “噢!”吴妈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一脸茫然地问道,“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吴琼望着对面坐着的她妈,心底泛起一阵久违的酸楚吃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妈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的自我、自私。 第六十四章 奇葩婆婆   “必须和你有关系。”   吴琼站起身,严肃地俯瞰着他妈说道。   “小白是我干儿子,就是您干孙子。”   “这不是‘干孙子’嘛。”吴妈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地端详着自己手上新做的bling~bling的美甲,“你老婆肚子里那个才是正经孙子。”   吴琼不想和她掰扯,选择了默默走开。   这时候,吴妈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啊!”地惊叫了一声,然后就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眼泪,是真的!正pradaprada地往下掉……   “妈,您咋啦?”   这一哭,梨花带雨地吴琼真真莫名其妙。   “我……我竟然有孙子了?”吴妈九阴白骨爪一样的美甲手紧紧攥住吴琼的手,“我当奶奶了!”   吴琼原以为她是高兴激动,但拧眉仔细看看,好像又不像。   只听吴妈踩着jimmychoo地高跟鞋,又蹦又跳地在丽思卡尔顿的窗边捶胸顿足道:“女人老了就是不值钱!儿子,你快看看妈妈,是不是真的老了?!我怎么……怎么就当奶奶了呢??哦!竟然当奶奶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吴琼无语,手被她攥得生疼。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younglady、prettygirl,怎么一下子就变grandma了呢?!”吴妈竟然捂住自己满头栗色的小卷,怅然摇头道,“不不不!我接受不了这个!!IT'SNOTTURE!”   吴琼心里呼啸而过一群草泥马!!   天空同时飘来天雷滚滚的五个大字“什么玩意儿”!!!   她妈还真是少女心+玻璃心泛滥,自己明明五十多了,当个奶奶不是很正常嘛!   这事儿值得哭?!   吴琼懒得理她,随口安慰了句:“您不老。快收拾东西吧,你到底想走不想走?过了两点退房,又得算一天的钱!”   吴妈不慌不忙,站起身对着镜子,接吴琼的茬儿:“不老吗?可我最近怎么觉得眼角的细纹多了许多……不行!我得赶紧约个热玛吉!嗯,还有水光针也不能停……苹果肌这里,也得再填充一下,有点凹陷……”   吴琼听得极其不耐烦,脸上的神情就不用说了,反正吴妈的眼睛就看见她自己!   光是吴琼在丽思卡尔顿地毯上来回的摩擦,就足以掀起极强的烦躁感。   吴妈不为所动,继续对镜贴花黄,端详着自己360°无死角的脸,然后喊吴琼道:“儿子,我好像最近有点胖了,腰这里多了一寸赘肉,锁骨也没那么明显了!你和你媳妇儿说一声,让她晚上做菜都别搁油!碳水我更是碰都不能碰的!我行李箱里还有一些国外带回来的土豆,你让她今晚给我做个土豆泥色拉。噢,对了!色拉酱要自己用我国外带回来的醋调的,不能用超市买的,那个脂肪热量太高了……”   吴琼再次忍了两分钟他妈的喋喋不休,然后冷面果断打断她道:“我们家,我做饭!”   吴妈无所谓道:“那你按我说的做。”   吴琼反呛:“我不会按任何人的要求做,我们家的规矩,我做什么,大家吃什么。你不想吃,自己叫外卖!”   “What?fastfood?!NO!!”   吴妈在国外生活得久了,她像刘玉玲一样用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那样我会肥死的!”   吴琼忍无可忍,给她下最后通牒道:“还有半小时退房!你要么现在收拾东西,要么就一直待在这里!”   说完这句,吴琼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说了句:“我车停在B1,787车位。”   半小时后。   吴琼坐在车驾驶位上沉思。   她妈贵妇般地风风火火地驱赶着两个行李员,推着两只金灿灿的行李车,出现在幽暗的地下车库里。   好在吴琼今天有先见之明,把他爸的SUV给开过来了,不然这后备箱还真装不下她那么多东西。   但这么多东西装上车容易,装进吴琼那个小家还真有点难度。   吴琼和行李员一起,边搬东西边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半小时后,终于搬完塞满了SUV的所有空间,吴琼发动车子开始往家开去……   第一次和亲家母交往,为显郑重,徐老师特意正装在小区楼下迎吴妈。   可车门一打开,吴妈竟然好像根本不认识徐老师一眼,只是小指头往后头一勾:“都搬上去吧。”   然后她自己就摇曳着腰肢,兀自走在前头。   吴琼都懵了!   徐老师也是完全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是慈禧太后驾临,也不过就这派头吧?   吴琼毫不客气地冲上前,一把拽回吴妈的胳膊,厉声道:“你怎么和我丈母娘说话呢?!”   吴妈挎着喜马拉雅先是一愣,随后竟哈哈大笑着回头对徐老师说道:“哎呀!是亲家母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这身打扮,和婚礼那天差距太大!哎呦,我还以为是吴琼家的保姆呢!不好意思啊。”   吴妈嘴上打着招呼,但身体却并没有挪回来,帮着帮东西的意思。   徐老师的一腔热情,被这盆冰水一泼,心底也不自觉地发出热情被浇灭的“吱吱”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她还是特意换了衣服下来的,一件薄呢西装,下身黑色西裤。   就这一身,别说是接吴妈了,徐老师以前没退休前,在学校站讲台、站领操台都是这么穿的。   怎么到吴妈这儿就成保姆装了?!   真TM憋气。   但徐老师是个心宽的人,不用吴琼来劝,她就自己说服自己道,可能是因为吴妈国外刚回来的缘故。   毕竟国外保姆穿啥,徐老师又不知道。   徐老师信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但不计较不代表徐老师就是颗软柿子,她本来是下来帮吴妈搬行李的,但此时此刻她要是再伸手,那不真成了保姆了吗?   于是徐老师调转头脚,一声不吭地也自己先回了楼上。   那一车东西,谁爱搬谁搬!   “妈,你怎么先上来了?接到人了吗?”   李浪漫坐在沙发上吃橘子,见他妈下去好半天一个人先回来了,忍不住发问。   “呵呵。”徐老师冷笑一声,“她有她自己儿子接,与我这老太婆什么相干?”   李浪漫虽不知道前头的事儿,但听他妈的语气,也知道肯定是刚才发生了点什么事儿。   徐老师争分夺秒地提醒浪漫道:“你婆婆可不是什么吃素的善男信女,待会儿上来了,凡事你自己长个心眼!听到没?!”   “听、听到了。”   浪漫把正打算塞进嘴的半瓣儿橘子,踟蹰着放回桌上的橘子皮里。 第六十五章 贵妇大妈   “噢由~这楼道噶窄的啊,电梯还是后装的,破是破的来~~”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浪漫还未见到婆婆的面,就已经听到了楼道里的抱怨声。   “噢由噢由,儿子,你这住的地方也太小了吧!你爸那么多房子,你怎么选来选去,选了你奶留下的这套老破小?”   吴妈穿着一身奢奈尔的连衣裙加小西装,头戴一顶渔夫帽,手臂上勾着一只喜马拉雅,穿着高跟鞋,像进某个景点的名胜古迹参观的贵妇一样进来了。   而吴琼则跟在她身后,左手一只行李箱,右手一只行李箱,行李箱上,他还用小拇指勾了几个林林总总的袋子。   李浪漫尴尬地起身迎接。   徐老师暗地里频频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叫人。   可是徐老师在场,浪漫的嘴就跟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张不开,没法叫眼前这个“时髦精”婆婆一声“妈”。   可徐老师不依啊,她从小就教育浪漫要懂礼数,于是直接开口张罗道:“漫漫,快叫人!”   “……吗。”   李浪漫手足无措,声音像蚊子哼哼。   她和她婆婆这辈子通共就见过两次面,这是第二次,叫“妈”浪漫自己都觉得虚情假意。   但李浪漫挣扎着叫出的一声“妈”,吴妈还是没领这份情。   吴妈赶紧摇了摇手道:“千万别叫妈!把我给叫老了。吴琼都不叫我妈。你们叫我Jessica好了。”   浪漫默默然没作声。   徐老师却拽住吴妈询究道:“什么卡?”   吴妈莞尔一笑,用食指一直一点地教徐老师发音道:“Jessica!”   “结?舌?卡?”   徐老师很努力重复了一遍,还是记不住。   李浪漫抓了抓头顶的一撮卷头,有点疼。   她从桌上取下一瓶依云水递给婆婆道:“您先喝口水吧。”   浪漫从影视剧里看到过,很多国外回来的挑剔人士都不愿意喝国内的水,说嫌弃漂白水味儿。所以她提前备下了一箱依云。   但马屁又双叒叕拍在马腿上了。   “我不喝依云。”吴妈十分挑剔地说。   “那……”徐老师殷勤道,“那我去给你泡杯热茶吧?”   “不!”吴妈仍然拒绝,“我只喝fillico!~”   “什么扣?”   面对一个又一个的英文单词,徐老师尽显闰土本色。   李浪漫拧了拧眉,fillico她妈不知道,她还是在综艺节目里听说过的:fillico神户天然矿泉水,瓶身的霜花装饰图案是由人造水晶和贵金属涂而成,号称水中爱马仕。   这水贵就算了,关键是还每人限购500瓶。   这光景,她上哪儿给婆婆弄这“神仙水”去?   吴妈这是要自己渴死自己的节奏。   “我带了。”吴妈笑着拉过一只行李箱打开,只见里面齐排排地躺着一溜头戴皇冠的瓶子。   “这……!”徐老师都看呆了!   吴妈要不说这是矿泉水,徐老师还以为是酒、香水等嗜好品呢。   徐老师捅了捅李浪漫,小声凑在她耳边嘀咕道:“漫漫,她带这么多水坐飞机,不超重啊?”   “谁知道呢。可能回国以后买的吧。”李浪漫敷衍道。   “国内买的?”徐老师疑,“我怎么超市里没见过这种?”   “妈,你就别说话了。”浪漫趁吴妈开水的功夫,小声对她妈道,“多看少问。这吴妈和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   “恩。”徐老师只能点头。   “哎呦,浪漫快过来,帮我把这个箱子打开!”吴妈像一只快乐的精灵,在遍布客厅地上的好几个箱子中间来回横跳,欢欣地就像一个小女孩。   凭良心说,吴妈的外貌是真不差,但凡吴琼若是能遗传到她的一丝优点,那都是妥妥的能颜值逆袭的。   谁让吴沪民的“暴力”基因太强势呢,吴琼这辈子和颜值二字无缘。   吴妈身材很纤细,尤其是小腿,李浪漫远远看着,比自己的还瘦削柔韧挺拔。   “哎呦,亲家母!漫漫不是有了嘛,弯腰不方便,您要拿什么,我来帮您!”   徐老师看似表面热情地迎了上去,其实她心里的算盘是,不能给她养成什么事劳动浪漫的习惯。   凡事都得立个规矩。   “叫我Jessica!”吴妈板起面孔很认真,她不喜欢“亲家母”这个称呼,刺耳。   “嗯嗯。结舌卡,你要拿什么?在哪个箱子里。”   “这个。密码四个0。”吴妈指着一个日木瓦的飞机箱道。   徐老师蹲下,输入密码,她没开过飞机箱,鼓捣了好半天,才弄开。   掀开箱子,吴妈支使徐老师把里面的两只橘黄色的购物袋给取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   吴妈脱了外套,面带神秘地笑着走过来。   其实看到橘黄色的包装,李浪漫心里就开始有了负担,这里面该不会是……   果然是。   只见吴妈掏出一只爱马仕菜篮子,笑道:“漫漫,这是给你的。”   浪漫只觉得烫手,但又不得不先接着,她客气道:“谢谢Jessica。这款菜篮子不便宜的。”   “菜、菜篮子?”   李浪漫知道徐老师接下来肯定又会问,这个是买菜的?忙咬牙用眼神制止她道:“包的名字。”   徐老师也明白了,这种场合自己就不该多问,于是瘪了嘴,看热闹。   下一秒,这热闹就到了自己身上。   吴妈又从另一只袋子里掏出一块大方巾给徐老师围在脖子上,笑道:“这是给你的!啧啧,真是太合适了!”   徐老师受宠若惊,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   徐老师就是个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对别人十分好的人,吴妈强行给她肩上披了条围巾,她感受到了温暖,又把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打算和吴妈好好相处。   但——   “结舌卡,真是谢谢你!还给我带东西。你看,我这从老家来匆匆忙忙的,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碍事的。”   吴妈不作的时候,还真是一个正常的贵妇。   “这条围巾真不错!亲家母,一摸这料子就知道是真丝的。我家楼上的王老师,前几天去吴江批发市场也买了一条!要两三百呢!我看她买的那花色,就和这个一模一样!正寻思也去弄一条。没想到您正好送了我一条。您肯定是在大商场里买的吧!商场里的东西其实也是我们那进的货,可只要进了商场,标签一贴,价格就翻了好几翻,下不来了!我懂我懂,真是让您破费了!”   吴妈大概在国外生活久了,又没有国内大妈圈的生存经验,所以她看向徐老师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李浪漫听得明明白白,她不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去和他妈解释品牌价值这件事,但看起来吴妈似乎没听懂,那不如将错就错蒙混过去算了。   “Jessica!您先坐会儿,吃点水果,待会儿等小白回来,咱们就开饭!”她说。   “好。”吴妈点头,还是傲娇交代道,“一定要无油、无脂、无糖。” 第六十六章 还奶粉钱   吴妈来势汹汹,李浪漫和徐老师借由准备晚饭,躲进了厨房。   “漫漫,我说句不该说的。”   徐老师对着水池一边择菜一边道,“你婆婆脸上一点看不出像是刚死了后老伴,你看她那个开心的样子,不说,我还以为是来度假的呢。”   李浪漫靠着橱柜,剥着那剩下的半个橘子,低头道:“哎呀,她可能是外国人的思维。再说了,吴琼他妈妈和后老伴感情好不好的,咱又不知道。您别管那么多闲事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徐老师和李浪漫鬼鬼祟祟,“但这位‘西太后’一看就不好伺候,这次还好我没回去,能在这儿给你撑撑台面。欸,我正想和你说,吴琼妈妈刚来,这两天她就是有啥做的,你看不顺眼的,也千万别自己和她硬顶知道不?有啥事儿,你把我推出去,我来做恶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懂不懂?”   李浪漫虽然头回经历婆媳,但她不想把任何一段关系整的太复杂。   这吴妈看着怪怪的,但用吴琼的话说,再怪的人,你只要能找到那个正确的相处之道,都能相处下去。   “妈,我倒觉得还是有一说一。”浪漫道,“吴琼妈这次回国也不知要待多久,看她带的那些大包小包,常住也不是不可能。我要一点事就藏着掖着,还要耍手段费脑子,那大家在一起活得多累啊。倒不如坦坦荡荡畅畅快快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可千万不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徐老师丢下手里的菜,一口打断李浪漫,“你这说得就是孩子话了。你是没和婆婆相处过,你想想你奶奶……”   徐老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浪漫奶奶也是,所以浪漫小时候,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刀光剑影的,李爸夹在中间,没少受夹板气。   好在,日久见人心。   浪漫奶奶年纪大了之后,反而最喜欢徐老师这个儿媳,只肯住在浪漫家里,一直到去世。   徐老师道:“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不知道动脑筋用策略,就知道任性地和你奶硬碰硬。那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现在想想都心酸。”   浪漫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认同。   “到底你不是她生的,两个陌生人突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是瓢碰了碗,碗碰了瓢的。”徐老师为浪漫担心。   ”还有,从现在这一刻起,你就得把吴琼争取过来站在你这边。妈是过来人,当年就是因为你爸太庸懦,所以双面胶没粘牢,还成了一颗老鼠屎。”   似乎天下当妈的都喜欢和女儿抱怨自己老公。   “吴琼应该不用争取吧。”浪漫将橘子皮丢进垃圾桶里不以为然地说,“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就离婚出国了。他俩没感情。”   “没感情归没感情。”徐老师道,“总归他是你婆婆肠子里爬出来的不是?打断骨头连着脐带呢!”   “噗。”浪漫笑出声。   打断骨头连着脐带,这都什么词儿。   这时,吴沪民领着江小白回来了。   自从李爸回去以后,接送江小白的任务就落在了吴琼和吴沪民的身上。   吴沪民接个干孙子也不消停,好几次跑车油门在幼儿园门口“ong~ong”的,被老师投诉了一次,这两天消停了,都骑小电驴去接的。   “干爸,干妈,外婆!”   小白一进门嘴就甜甜的。   一见江小白,徐老师就什么都忘了,换了副春光灿烂的面孔,就从厨房里钻出来。   “哎呦,我家小白乖!对了,快来快来,叫奶奶!”   徐老师好心把小白领到吴妈面前,指着她教道。   吴妈一听就炸了,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否认:“别别别别别!千万别叫奶奶!叫Jessica!”   可能是小白回来,徐老师放松了许多,一乐就尽往外秃噜大实话:“什么结舌卡!辈分不能乱的!奶奶就是奶奶。还有啊,你这个音也太难发了,我都叫不过来,何况我们家小白!”   吴妈手握一只粉红色豹纹壳的手机,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阴沉。   吴氏父子一看,交换了下眼色,吴沪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道:“哎呀,亲家母,你怎么这么out!国外都流行叫名字,那孙子叫爷爷都是叫汤姆、杰瑞的!咱们家也要和国际接轨嘛!”   徐老师瞥了瞥嘴,固执地又拎了拎江小白的胳膊:“叫奶奶。”   李浪漫狠狠瞪了她一眼,徐老师就当没看见,并且绝对是故意的。   只见,吴妈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先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江小白。   而后,她蹲下,板起面孔,用很不友好的声音挑衅他道:“就是你啊!之前吴琼一直让我国外给他寄奶粉。”   吴妈摸了摸江小白的小肚子,有些憋气地说道:“几十桶奶粉,原来就是进了这么个圆圆的小肚子。”   江小白被吴妈摸得节节后退!小眼睛中也露出胆怯的眼神。   吴妈才不管这些,继续想说什么说什么道:“几十桶奶粉可不是小钱哟,你又不是我儿子的亲儿子,这奶粉钱,你可是要想办法还给我的。听明白没?”   这吴妈一扫方才的贵妇样,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间宛如白雪公主的后妈。   李浪漫想冲上去制止她欺负小孩。   但却被吴沪民一把拉住,并冲她眨眨眼睛。   徐老师也不爽了,直接道:“哪有跟小孩子收奶粉钱的!”   吴妈不为所动,江小白已经被她盯得瑟瑟发抖了。   “嗯,钱我是一定会还给奶奶的。我爸和我说过,我小时候吃的奶粉,都是干爹在国外的妈咪寄的,谢谢您了。”小白奶声奶气地说。   这时,吴妈突然“哈哈哈哈”地捂着腰狂笑起来,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众人恍然大悟。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吴妈这戏不比老男孩吴沪民少。爱演。   她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刮了江小白的鼻子一笑道:“小东西,算你有良心!来来来,看看Jessica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她又像啥事儿没发生一样,跑去拆礼物。   可小孩子嘛,都是不经吓的,这吴妈神经兮兮先入为主的形象还是在江小白的心底扎下了伏笔。   要不是他爸和洪霞阿姨太忙,他现在真想逃回自己家。   —————— 第六十七章 两妈大战   吃过晚饭,吴妈大喇喇地把自己的行李拖进了带卫生间的主卧。   徐老师一看就蹙眉,悄悄拉过吴琼道:“她住主卧,孕妇住哪?”   吴琼低头对徐老师附耳一番,徐老师竟听得频频点头。   吴妈鸠占鹊巢成功后,就贴上面膜钻进主卧不出来了。   吴琼把浪漫的被子抱去了徐老师的房间,她们母女俩今晚必须得挤一挤了。   “你怎么只抱你老婆的被子?还有你的呢。”吴妈贴着面膜说话,就像是个机器人。   “我?”吴琼一愣,“我当然睡这儿啊!”   “睡这儿?!”吴妈一屁股抬起来,“搞搞清爽,你虽然是我儿子,但也三十好几了!小时候,我都没带你睡过几次。怎么?你现在想把童年的缺失补回来啦?我告诉你噢,这不合适的!”   吴琼皱了皱眉,将自己的被子翻到地板上,道:“你想多了。床让给你睡,我在你这打地铺!”   “为啥啦?”吴妈当然不干。   “妈,你看哈。这个家就这么大,浪漫已经去和我丈母娘挤一间了!小白睡在储物间就那么大。你总不能让我去客厅打地铺吧?这半夜丈母娘起来上厕所,一看,女婿光溜着身子穿个大裤衩躺在地上……”   治不讲理的人,吴琼是专业的。   “所以我只能在你房里打地铺了呀!”   说完,吴琼就掀开地上的被窝,甩了脚上的拖鞋躺下。   吴妈无奈,虽不情愿,但第一天也只得由着他去。   吴妈是国外的时差,所以睡得特别晚,躺在床上开着台灯拿手机和国外的朋友互动。   吴琼不管,掀开被子就睡!   十秒入睡,然后就开始打呼噜!   那呼噜打得,震天响,绝对不输吴沪民年轻的时候。   如果说吴爸和吴妈离婚,出国的因素占了50%的话,那另外50%,就是吴沪民打呼噜。   吴妈的神经衰弱睡眠困难,就是年轻时候睡不好觉落下的病根。   吴妈烦躁地掰断两节餐巾纸塞进耳孔里,尽量忽略这个声音。   “吱——”   一个细微的响声传来,只见地上的吴琼蠕动了一下,一只脚踢了踢被子。   吴妈低头瞥了他一眼那个样子,这动作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就是胳膊腿长长了些。   但很快!   有轻微洁癖的吴妈,就明白了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她一个骨碌起身,拿餐巾纸紧紧捂住口鼻,冲出房间!   然后狠狠地大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简直是生化武器啊!!!   吴妈穿着真丝睡袍在房间里遛了好一会儿的弯,都不敢重新回去。   吴琼却开心地在里屋,利索地翻了个身,勾了勾嘴角,继续呼起来!   哼,晚上他可是故意吃了半袋泡菜、两瓣蒜和一袋怪味豆的人!   吴妈好容易等到里头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蹑手蹑脚地回房。   她合上手机,刚熄灯躺下,就听地上的吴琼“噼里啪啦”一通拳脚!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粗暴的梦呓。   老天!   吴妈睁着干涩的眼睛,研究了一晚上地上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无法相信这家伙竟然是从自己肚子里的羊水里游出来的那个小婴儿。冤孽啊。   第二天一早。   六点不到,吴琼就又踹着拖鞋,“叮叮咚咚”地起来了。   他开着卫生间的门,拧开水龙头,再配合“呼噜噜噜”地漱口声,成功将刚朦胧睡去的吴妈从美梦中惊醒!   然后便是电动剃须刀的“滋滋”声,和两声“轰隆隆”冲马桶的巨响!   吴妈憔悴的脸上露出凄惨的表情。   好容易等吴琼洗漱完毕,这家伙又在房间里“嘿嘿、吼吼”地打了一套军体拳,看样子是平时强身健体的习惯。   吴妈不好说什么,但睡意已然全无,只得趿着丝绒拖鞋,扶着酸痛的一把骨头也起来了。   “亲家母,早!昨晚睡得好吗?”   吴妈跟个冤魂似的刚拉开门,就见徐老师端着一份早餐,热情洋溢地站在门口,用无比关切的口吻问候她。   吴妈简直跟见了亲人似的,紧紧拖住徐老师的衣袖:“快别提了。”   徐老师假装不知道,端着早餐还要往屋里挤,边挤边说道:“我听说外国人,都是在床上吃早餐的。现在还不到六点,你还是回去躺一会儿,来来来,早餐我给你端进去!”   吴妈低头看了一眼早餐,徐老师确实费心了:一份牛角面包,一杯咖啡,还有一份水果和色拉。   吴妈晚餐吃得贼少,所以早上就特别饿,又经过了一夜的折腾,现在见了这些清新的食物,就跟见到生命的希望一样。   但……   这样完美的早餐,怎么能端进主卧里去呢?   那里头是什么味道,徐老师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啊!   虽说是自己亲儿子,不应该嫌弃,但吴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直接接过托盘,把早餐扽在客厅桌上,对徐老师道:“哎呦,今天晚上还是让浪漫搬回去睡吧!亲家母,我搬去你房里。”   徐老师笑逐颜开:“那敢情好!亲家母,你放心,我睡觉文气,从来都不打呼,而且我觉深,别人也吵不醒我!你搬去我那屋啊,正好咱老姐妹,还能唠唠话不是?”   吴妈搬去次卧,本就是被逼无奈的抉择,此刻又听徐老师说她最忌讳的“老”字,有些不悦地纠正道:“叫我Jessica!”   徐老师目的达成,自然不会计较,于是赔笑道:“噢,对对对!结舌卡!结舌卡!你看我这记性……”   吴妈吃过早饭,又开始挑剔。   “家小得来跟个鸽子笼一样就算了!怎么连梳妆台都没有?!漫漫,你平时都是在哪儿化妆的?”   浪漫抹着爽肤水儿走过来答道:“就站着在卫生间里随便画画。”   “那哪儿行啊?!”吴妈厌弃极了,“先不说味道不好闻,那卫生间里的光线也不对的,画出来走出去太阳一晒,妆的色度都不对的!”   “家里就这条件。”   吴琼走过来硬生生插了一句,直接怼得吴妈哑火。   她彻底委屈了,红红的眼眶明显强忍着盈盈的泪光。   徐老师眼明手快,迅速将长形餐桌打扫出一个角,抹干净,对吴妈息事宁人道:“结舌卡!你看这地方行吗?你先将就将就,等周末再让吴琼他们出去给你买梳妆台。”   吴妈无奈,只得打开一只箱子,取出里面的所有化妆品,林林总总,几乎堆满了半壁餐桌!   徐老师眼睛都看直了!   她一辈子都没有拥有过这么多化妆品!   这吴妈是要开美容院吗?!   大罐子、小瓶子,各种包装,各种花色!还没一个牌子她认识。   徐老师实名羡慕了,她凑过去,在吴妈身边坐下,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些都是你每天用的?”   “当然不是!”吴妈断然否认。   然后她傲娇地飞过来一个眼神,“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一部分……   连李浪漫都瞠目结舌了。   “这瓶这么小,不过你用的都是好东西,得三四百块钱吧?”   徐老师随手拈起一只扁扁的眼霜盒子随口发问道。   吴妈瞥了一眼,答:“三四百?欧元?那买不到的。这瓶是La家的,四千多吧!”   “四千?”   徐老师差点没手滑。   乖乖隆地咚!   这么迷你的一个玩意儿都快赶上徐老师一个月的退休工资了!   可吴妈却压根就不当回事儿,边拍爽肤水边说道:“你喜欢就送你了。我都是四盒四盒地买的,箱子里还多的是呢。”   “不不不!”徐老师赶紧把东西放下,“这太贵重了。”   “贵什么?”吴妈将那瓶La家的眼霜硬塞进徐老师的手心里,“咱们女人,就得会花钱!对自己好一点儿!你看你那个眼纹,黑眼圈,一瓶都不定够的!用完我再送你!”   大方!   徐老师看了看手里那个比指甲盒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这是她从认识吴妈开始,从她身上总结出来的唯一一个优点。   吴琼吃不惯西式早餐,带着浪漫去楼下吃生煎豆浆。   他俩走后,徐老师还是没忍住一颗八卦的心,悉悉索索地凑过来对正在化妆的吴妈探秘道:“结舌卡,我能不能问句不该问的话?”   “问啊。”   吴妈一向很open。无事不可对人言的那种。   “你……后老伴走了多久了?”   “后老伴”这个词成功将吴妈冒犯,她瞪眼纠正道:“什么‘后老伴’,那是我的‘亲爱的’!”   “是是是。亲爱的。”徐老师点头附和,只为探个究竟。   “他是上上个月潜水去的天堂。”   “那就是还不满一百天咯?!”   这回换徐老师炸了!   “后老伴刚走还没过一百天,你这描眉画眼的不合适吧?!”   “啪!”地一声,吴妈重重地合上眼影盒!   “怎么不合适了?!”她觉得徐老师的话听着越来越不顺耳。   刚早晨因为早饭积累下来的一丝好感,濒临败尽。   徐老师也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她觉得自己那套大多数的人生观,才是最正确的,于是振振有词道:“当然不合适了。你要在国内,在我们乡下,尾七之前连鲜亮的衣服都不好穿的!!还画眼影,画得跟妖精似的,这怎么行呢?!”   “谁画得像妖精了?!”吴妈抓的点,永远和徐老师不一样,“你说我什么,都不能说我眼影铺得不好!”   “你怎么还有心情计较眼影!都一把年纪了,家里刚死了人,又不出去见人,画一早上妆干什么??这不浪费钱,又丢人吗?”   多管闲事,徐老师也是专业的。   两人因为三观不合,掰扯着掰扯着,就不自觉地吵了起来。   等吴琼和李浪漫吃完早饭回来,家中已是一片狼藉。   徐老师赌气坐在次卧的床上生闷气,而吴妈,不出意料地,又开始嘤嘤嘤……   周末 第六十八章 开美容院   “妈,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才多少会儿的功夫,你去招惹她干嘛呀?!”   李浪漫不理解,徐老师是怎么和吴妈杠起来的。   “我怎么招惹她了?就是看不惯。”徐老师气鼓鼓地说道,“没见过后老伴刚走,成天就这么花枝招展心情舒畅的!”   “妈!!!”   李浪漫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点上,她一点也不认同她亲妈。   别人怎么活那是别人的事,其他人指手画脚,那就是指手画脚的人的不对了。   “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李浪漫居高临下,斥坐在床沿上的徐老师道,“你又不知道吴妈和她后老伴的关系到底如何?要是她后老伴早就对她不好了,那现在人走了,吴妈就是解脱,干嘛不能高兴?”   “……”徐老师被说得哑口无言。   浪漫继续:“再说了,吴妈二十年前就出国了,她的那套价值观已经西化了,和你想得不一一样,做的不一样,不是很正常?你怎么能想着去干涉她,改变她呢?!”   “我……”   徐老师懵声了,好像女儿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可是,咱们身边的人,就没有她这样过的……”徐老师最后倔强地强辩道。   说白了,她就是看不惯。   浪漫也理解,退了休的老年人,对自己看不惯的事,就喜欢说两句。   但这件事,确实是原则问题,她绝对不能纵着亲妈。   “人多就是对吗?”李浪漫朗声反问她妈,“不能因为你身边的老姐妹都这么过,就说明你们这套人生观是正确的!妈,你就说住咱们老家楼上的李婶儿。年轻的时候,李叔成天在外头打麻将,家里的事一点不管,他五十岁喝酒中风了,李婶儿又端屎端尿地伺候了他快十年。李叔去世之后,李婶儿还为这么个人茹素郁郁寡欢了好几年。你是不是觉得她这样的一生,那才叫对?”   “我……”   徐老师被李浪漫一通咄咄逼人的逼问,给敲清醒了,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多事。   “妈,不是我说你。你这简直就是道德绑架。”浪漫也坐下。   这句话一出,徐老师又炸了!   炸的点无关是非对错,而是——   “嘿,讨债鬼!你婆婆才来几天啊?你怎么就向着她说话?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我是绑架犯?小没良心的!”   李浪漫一根筋:“我只是就是论事!”   徐老师瘪嘴,继续黑脸。   女大不中留,浪漫这小崽子胳膊肘居然向外拐!   这边。   吴琼抱着餐巾纸盒子,小心翼翼地哄着她亲妈。   “她说我老!还说我花枝招展的!5555~~~~~”吴妈简直就是林黛玉,每天都要为点P大的事哭个三回。   吴琼竭力解释,“她妈那就是最普通的退休老太太,怎么能理解你的生活?妈,你年轻的时候就是静安一枝花,现在更是风华绝代,风韵犹存。我丈母娘,她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   “真的?”   听吴琼这么说,吴妈抬起头稍微好点儿了。   只为息事宁人,吴琼继续贴着她说道:“那当然!你看你,这皮肤状态就跟三十岁的人一样!别说我丈母娘了,就是我老婆,未必都有你这状态。妈你再说身材,体重都不过百的。再看我丈母娘那腰,就跟个水桶似的……”   吴琼夸张地一比。   “但是您呢,这小蛮腰,一看就是自律多年的结果!”   闭眼夸。   “扑哧!~”吴妈笑了。   吴琼觉得,一笑事情就好办了。   他又劝道:“妈,你非要搬回家住,不就是因为酒店太冷清,想找个人说说话嘛。我和浪漫白天要上班,没时间陪你。你和浪漫妈年龄差不多,她正好陪你,多好!还省得你出去发展闺蜜了。”   “可她也太粗……了。”   吴妈隐去了“粗”后面的“俗”字。   “粗不粗的不要紧。”吴琼安慰道,“关键是自家人,徐老师的人品我能打包票,妥妥的正派人。就是,嘴巴快些。你们磨合磨合也就好了。”   吴妈本来就没啥心情和徐老师计较,她的心思每天都放在自己身上,吃喝玩乐打扮还打扮不过来呢。   哪有心情,追着和别的不如她的老太婆计较。   “支亚——”   主卧和次卧的门同时开了,浪漫领着徐老师,吴琼领着Jessica,一起走向客厅沙发。   坐下后,吴琼对徐老师道:“妈,我妈后老伴Franco的事儿,还是由我跟您汇报下吧。”   徐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吴妈,吴妈将眼神瞥向别处。   “Franco去世了,我妈其实挺难过的,毕竟他俩结婚也快20年了。”吴琼冷静地说道,“不过,从Franco选择潜水的那天起,他就明白死神时刻游移在他的身边。所以早在十年前,他就给我妈做过心理建设,说,如果有一天他融化在大海的怀抱里,希望我妈不要难过,要替他高兴,更要代替他过好生命中剩下的每一天。”   徐老师脸红了,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半晌,从她齿缝里,压出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李浪漫抚了抚他妈的后背,知道让为人师表了一辈子的徐老师,在小辈们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吴妈也很尴尬,挥了挥手:“It’sfine.”   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午间,李浪漫陪着徐老师在厨房里忙午饭,吴琼陪吴妈去家居商场挑梳妆台。   徐老师突然道:“你说,这老伴儿走了,真能不伤心?再说好了不难过,我觉得总也不能做成你婆婆那个样子吧?”   李浪漫掰着茭白叶子,笑道:“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以为我婆婆不难过啊?不然,你以为她这挑吃挑穿作天作地地是为了什么?”   “这样啊。”徐老师的思路终于换过来了,“你是说,她故意装的啊?”   “恩。不过也不是装给你看的,而是装给她自己看的。”   徐老师一听这话,满腹自责起来:“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早上还那样说她!哎呦,我这张嘴啊,真该死!”   徐老师恨不能抽自己两下。   她是个善良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偶尔犯糊涂,但一旦知道自己错了,也是个知错能改的人。   “我得对你婆婆好点儿。”   徐老师把乌鸡和葱姜蒜一起丢进紫砂锅,这锅靓汤不仅是为了煲给李浪漫,也是煲给吴妈的。   “也不用太刻意。”浪漫笑笑,“顺其自然吧。大家都舒服。”   接下来几天,家里果然消停多了。   徐老师没事儿就跑去对吴妈嘘寒问暖。   吴妈是个非常单纯的人,见徐老师对她好,便也拿徐老师当自己的亲姐姐,衣服围巾化妆品不知道硬分给了她多少。   吴妈和徐老师处得好,也没什么空来难为李浪漫,浪漫这才有心情和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浪漫约AT的文艺男出来喝茶,把自己怀孕的事儿给说了。   文艺男有些为难:“这个……我得回去和HR他们商量一下。”   浪漫赶紧表忠心道:“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怀孕影响工作的。至于哺乳期,我就休四个月,四个月之后回来好好工作!”   文艺男虽然心里中意李浪漫来上班,但这事儿他做不了主,还是得走流程,回去和HR商量。   文艺男也实话实说道:“李浪漫,我说了你别不开心,像你这种情况,我们这边也很为难。我只能说回去和HR商量,为你争取!但结果怎么样,我真说不好。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最好这段时间里,你还能搜集提交过来一些过去的项目成果,最好有说服力一点的。”   “好的,谢谢。我回去准备。”   说完这句,浪漫带着心事向文艺男告辞回家了。   浪漫回到家,吴琼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就把今天和AT那边沟通的结果给徐老师和吴妈说了。   徐老师惴惴不安,替她担心,怕这事要黄。   谁知吴妈却根本不以为意,完全不当回事儿。   她说道:“漫漫!你这都怀孕了,还上什么班啊?在家歇歇不好嘛?跑出去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何苦把自己折腾那么累?”   浪漫正色道:“Jessica,我还是想要有自己的事业的。”   吴妈翘着脚,弓着身子,边往脚拇指上划拉指甲油边说道:“那也不用出去打工嘛!来,我给你投钱,你就在咱们小区附近开个美容院!我正好想开个美容院,回来都没地方做脸。”   “美容院?!”   李浪漫讶异了,自己哪是那块材料啊!   她只想做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我给投200万,不够你再找我加。”   吴妈的说话声很嗲,一点都不像上了年纪的人,光听声音,还以为哪个小姑娘撒娇呢。   “两百万?!”徐老师又叫。   吴妈来了时候,她老是发出这种土拨鼠式的叫声。   虽然自从浪漫嫁进吴家之后,她的消费观和金钱观已经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但她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动辄就是几百万的聊天方式。   “结舌卡,开个美容院要这么多钱啊?!我记得我老家的表侄女,也投资过美容院,启动资金才二十万!”   “哎呀!要开当然就要开个好的。”吴妈拎起手里的指甲油,抬头道,“我说的这两百万,是房租和装修的前期投入,不包括买仪器和产品的钱!”   “那都算上,一共得多少钱?”徐老师满满的求知欲。   “嗯,我说不好。”吴妈想了想,“我也没开过。反正我在外头做脸的时候,听做脸小妹说,有的贵的仪器,一台就要一两百万!”   “乖乖!我的心肝!”徐老师听得直捂胸口,“有这么多钱,都能投资房地产了!”   “投资房地产有什么意思?还是开美容院!”吴妈坚持。   这时,徐老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个突破隐私的问题:“结舌卡!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后老伴走的时候,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啊?!”   浪漫也竖起耳朵。   她明知这已经涉及别人的隐私了,可却也是忍不住地好奇。   周末 第六十九章 专业防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吴妈伸出口气去吹脚上的指甲油,自己都疑惑了,“大概3000多万?”   “三千多万?”徐老师咂舌,转头小声对浪漫,“乖乖隆地咚!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欧元。”   吴妈说话大喘气。   3000多万欧元?!   “咳咳咳!”有人被口水呛到。   李浪漫掐指算了算,拿眼神去瞟吴妈,妥妥的名媛贵妇。   吴妈则若无其事地拧上指甲油的盖子,然后一脸天真地转头问:“漫漫,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好看的。”   富婆涂什么都好看。   晚上,吴琼回来了。   浪漫拉他进屋,俩人进去后就是一阵嘀咕。   浪漫道:“原来你妈这么有钱,完全不输给你爸。”   吴琼耸了耸肩:“她的钱和我又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浪漫道,“可你妈今天说要投资给我开美容院,张口就给两百万。”   “是吗?有这事儿?”吴琼惊异地回头。   “我骗你干嘛?”浪漫急。   “Umm……”吴琼陷入了沉思。   浪漫望着前方,抬头抿唇道:“唉,要是AT那边真黄了,说不定你妈这说的也是条明道。”   “明道?我还阮经天呢!”   突然,吴琼严肃地站起身,转脸就不悦地否定了她。   浪漫都懵了,婆婆给自己投资,吴琼也说了婆婆的钱和他没关系,那他激动个锤子,横竖不关他的事才对。   看来,他也就是嘴巴上说说,心里还是惦记着婆婆的财产的。   浪漫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赌气道:“你要舍不得钱,美容院不开就不开呗。”   吴琼见浪漫有些恼了,脸上的神情绵软下来,但态度却没有。   “你真想开美容院?”他换了副试探性的口吻问。   浪漫老老实实道:“我现在怀孕了,哪个公司会要我?AT把我踹了也正常。那我总要吃饭吧?你妈肯投资,我至少还有份事做。开美容院就开吧。”   吴琼严厉反驳:“你们这是异想天开!你有开美容院的经验吗?你知道怎么选址、怎么招工、怎么销售、怎么培训吗?”   “我可以慢慢学。”浪漫嘴硬。   “行!就算你可以学。那我问你,你的客源从哪儿来?开美容院最重要的就是客源!你混贵妇圈儿吗?你能拉来客户吗?你朋友圈里有消费得起一二十万美容费的人吗?”   吴琼三言两语就把浪漫刚信心满满涌起来的热情给彻底熄灭了!   是啊,她只想着要找个事做,可这件事怎么做,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经验。   吴琼叹了口气,揽了揽浪漫的肩膀,劝道:“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等AT那边的消息。你想做生意,以后看准了行业,一点一点来,没有什么事是一步登天的。有钱也不行!”   有钱也不行?   浪漫疑惑地冲吴琼眨巴了两下眼睛,过去她总天真地以为,自己做不成生意是因为没有钱做前期投资。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是失败者最轻松的借口。   “好啦,不开就不开嘛。”李浪漫承认自己能力有限。   她望着闷闷不乐的吴琼,又问:“不开了你还不满意?”   只见吴琼依旧满脸愁云,一句话不吭地坐了几分钟,又往床头柜里去摸索香烟。   他刚叼上烟,还没来得及点火,抬头瞥见浪漫,才想起她怀孕了。   “我出去抽。”吴琼拿着烟盒起身。   浪漫一把把他按住:“待会儿!你这个脸色,到底有什么事?”   浪漫很了解他,吴琼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摸烟来抽,何况现在楼下那么冷,他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不得不出去透气。   吴琼拔了嘴里的烟,也不打算瞒浪漫了。   他蹑手蹑脚地跑过去,再次确认房门牢牢反锁,客厅里传来浪姐和徐老师她们说笑的声音,他才放心地又走回来。   “老婆,我是担心……”吴琼似乎有难言之隐。   但很快,他转移话题先问浪漫道,“我妈来了这几天,你觉得她性格怎么样?”   “挺好的呀,挺单纯的。”   “连你都看出她单纯了。”吴琼更加忧虑,“我妈这人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没和我爸离婚之前,什么事儿都是我爸操心。她家里家外都是甩手掌柜。后来她改嫁给那个什么Franco,也不知道她哪里修来的福气,那Franco对她也挺好的,宠得跟公主似的。她这些年,除了吃喝玩乐,压根就没长过脑子,我是担心……”   吴琼抬眼看了浪漫一下,她似乎还没悟出什么来,只得解开谜底道:“我是担心她身上揣着那么多钱,惹眼,别被人骗。”   “怎么可能?!”浪漫放声大笑起来,“别杞人忧天了!那是你妈!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吴琼却不笑。   “你见过身上揣着两三亿的三岁小孩儿?”   “这……”   浪漫收起笑容,仔细想了想,吴琼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自打吴妈住进这个家,送了徐老师一大堆东西不说,给起家用来,也是几万几万的摔。   吃穿用度值几个钱,她压根就不关心,反正高兴了,就是给钱,和徐老师闹小矛盾了,也是拿钱补偿。   她购物那更是没有计划性,家里每天都收到十几二十个快递,徐老师和他们聊得,连常来的快递员家孩子几岁都清楚得很。   最最那啥的就是,吴妈今天想都不想,张口就要给浪漫投资。   连吴琼顺耳朵一听都知道,美容院的生意,浪漫是做不起来的。   但吴妈却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就知道扔钱。   投资给自己家人还好,风险小一些。   何况浪漫是个正派的,若是碰上个心里藏奸的儿媳妇儿,存心讹婆婆钱,估计吴妈光这笔,就得损失个大几百万。   那些外头的人……   现在好多诈骗犯就喜欢冲着像吴妈这样人傻钱多的老年人去。   “不行!”想到这儿,浪漫瞬间也跳了起来,“你说得对!这钱不能放在你妈身上!太危险了!”   几秒钟的时间,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几部刑侦大剧了。   “可不就是这事儿难嘛!”吴琼感激浪漫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苦心。   谢天谢地。   “这有什么难的?”浪漫一根筋的脾气又上来了,宛如徐老师附身似的说道,“你是她儿子,你去跟她要啊!”   “要?我说你4不4傻?”吴琼也站起来,只觉得一口老血堵住了嗓子口,憋屈得说不出话来,“她……她……她……”   吴琼卡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从小他和他妈就分开了,并不怎么亲。   就算是一手抚养起来,日日相对的母子,在面对钱财的问题上,也不可能伸手就全给啊。   更何况是吴琼和吴妈这种关系?   吴琼他也不是个会伸手跟人要钱的人。   “我觉得你妈人挺好的,说不定你去张嘴,她真的会都给你。”浪漫还在那犟贫嘴。   吴琼捂着额头,怕自己被她气死,他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想起来和浪漫商量正事儿。   对猪弹琴!   自己的智商也被拉低了。   “算了,你别多嘴。其他事容我再想想。”吴琼用冷静的语调说。   浪漫懒得管吴琼家的事,她回道:“那你妈那我怎么说?她还兴喷喷地要给我投资呢?”   “她那儿我去说!”   吴琼立刻把这件事又给揽了下来。   媳妇说什么都不对,但儿子就不一样了,说错了,那也是童言无忌。   他不能让浪漫犯一丁点儿险。   只要儿子够给力,婆媳矛盾就不存在滋生的温床。   ……   第二天,李浪漫去送江小白上学,徐老师买菜,家里就只剩下吴琼和吴妈两个人。   吴琼逮了个时机,走过去假意和正在玩消消乐的吴妈闲聊道:“妈,听说你要给漫漫投资?”   “是啊。”吴妈头也不抬。   “那您的预算是多少?”吴琼打算先顺着她说。   “先给两百万,后面不够再说。”   吴妈闪亮的手指点得手机屏幕发出“逼u逼u逼u~”的响声。   “这开美容院可是个无底洞。”吴琼探她口风,“没个几百万,可搞不起来。”   “这有啥?”吴妈一笑,抬起头,“我有钱。就是要一千万也有。”   “那要是赔了呢?”吴琼问。   “你怎么说话呢?”吴妈有点不高兴了,“我和漫漫这店还没开呢!你怎么就想着赔?!你就不能盼着我俩赚吗?赚大钱!”   吴琼被这婆媳俩人气得肾疼!   难怪这些女人平时花钱不眨眼,原来在她们眼里,钱,真的是能被大风给刮来的。   “妈,我给您算一笔账哈。”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给吴妈分析起来,“一千万,你到银行买个靠谱儿的理财产品,利息按4%算,那一年就是40万!你说你拿着40万,买个包,它不香吗?干嘛非得拿这钱去给浪漫造?扔进水里都听不见个响的。”   吴妈听了吴琼的话,眨了眨眼睛,暂停了手里的游戏。   半晌。   她才极其不悦地反驳吴琼道:“40万?我是缺那40万的人吗?!你眼皮真浅!美容院要是开起来了,一年说不定能挣400万、四千万!”   “我眼皮子浅?”   吴琼瞪圆了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摊上这么个妈,折寿啊!!!   他叹了口气,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咱先不说开美容院的资金回报率到底是多少?咱就谈做生意这个事情,任何生意都是有风险的,妈你不能只看到好的一面,忽略了这其中的风险!”   “那你要我怎么办?”吴妈恼了,娇俏的小脸儿瞬间阴沉下来。   “别给浪漫投资,把您自己那点钱给捂好了!”   吴琼一本正经对她说道。 第七十章 奇葩爱情   浪漫送完江小白,不想直接回家。   她也说不上来,虽说吴妈这人也不讨厌吧,但家里平白无故多出一个生人,她总觉得不自在。   浪漫随意沿着马路走了走,突然听见手机“叮铃咚隆”地直响。   她现在一无业游民,谁会找她?   浪漫掏出手机,原来是一个不常活跃的小群,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这个群是林淑淑拉的,自然里面也是她最活跃。   浪漫无聊就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聊天内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手机都没摔地上!   林淑淑要结婚了?!   结婚对象还是陆熠鸣???   浪漫还想仔细瞅瞅,洪霞的电话就进来了!   她只一句话:“快看管飞的朋友圈。”   “噢噢噢。”   浪漫又忙不迭地低头点开管飞的朋友圈儿,无非是一通“女神嫁人了”的酸话。   不过这酸话也分酸的程度不同,管飞给林淑淑当舔狗多年,这口气自然没那么容易咽下去。   于是他话里话外,就暗搓搓地明示暗点,说他的“女神”其实是带球逼婚。   浪漫都懵了!   林、陆俩人是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的?!   陆熠鸣前段时间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要把浪漫夺回去吗?   这么快就易主啦?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这速度,光速!   浪漫虽然对陆熠鸣早就没什么感觉,但此时此刻她多多少少情绪上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陆熠鸣前段时间对她的死缠烂打,简直就成了一种冒犯。   渣男!   浪漫狠狠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   偏生林淑淑还在群里转发各种婚嫁母婴类的链接,一副准妈妈的人设。   “吴琼,你干嘛呢?”   浪漫不爽,拎起电话拨给吴琼。   “我收租呢。”   吴琼如实回答道。   “哪套?”   “嗨,就咱市中心那套三房,对口实验小学的。”   浪漫想了想,离自己不远,便提出要过去找吴琼一起在外面午饭。   “好啊,你来呗。”吴琼抬手看了看表,“你叫个车,别去挤地铁了。”   “嗯。”   浪漫来到市中心那套房的小区,在楼下的街心花园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吴琼下来。   她打了几个语音过去催,吴琼都没接。   就在浪漫准备上去找他的时候,吴琼才拿张餐巾纸擦着脸上的汗,风风火火焦头烂额地下来了。   “走吧。”吴琼看见浪漫,表情一秒钟营业,瞬间热情又温暖。   浪漫觉得不对,这吴琼无论是收租还是要账,从来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不管对方多难缠,吴琼总能对症下药,踩准了对方的痛处一击即中,然后把钱要回来。   他这样急躁忙乱,还是头一回。   于是,浪漫也顾不得林淑淑要结婚的事儿了,关切地问:“怎么了?收个房租看把你累的。”   “没啥没啥。走。”   吴琼越是说“没啥”,浪漫就越觉得“有啥”。   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套三房,是签了三年合约的,平时都是房租直接打到吴琼卡上,他从来不用亲自上门收租。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了。交房租嘛,总有人磨磨蹭蹭的。到饭点儿了,你想吃啥?咱们现在就去,一会儿该没位置了。”吴琼催促浪漫快走。   浪漫叹了口气,想着吴琼是怕自己心烦,故意不和自己多说工作上的事,便也不刻意纠缠。   她把手机递到吴琼面前道,“喏,这家店,我想去打卡好久了!这不是最近事多,一直都没去成。”   吴琼接过浪漫的手机看了看,立马一脸嫌弃道:“又是这种环境好,菜难吃得要死的店啊?老婆啊,你又不装名媛拍照发朋友圈,跑去交这个智商税干嘛?”   浪漫一撇嘴:“网红店你懂不懂?朋友圈好多人都去打过卡了,我好奇行不行?”   “行行行,走着。”吴琼把浪漫揽进怀里就往前走着。   到了店,才十一点钟,店门口却早已大排起了长龙。   吴琼让浪漫在店门口的座位上等着,自己先去附近找点小吃,给她垫肚子。   等吴琼托着一盒子章鱼小丸子走过来,浪漫赶紧迎上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就特别容易饿,眼看着这等位的队伍,至少还要再排一个小时,她看章鱼小丸子的眼神都喷火。   谁知就在她的手距离小丸子0.001米的时候,吴琼突然缩回手,把一盒热腾腾的章鱼小丸子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按住浪漫的头,也揽进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呀?!”   到嘴的丸子飞了!浪漫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吴琼。   吴琼竭力收紧面部表情,用力做了一个“嘘”的表情,然后隔着落地玻璃,指了指网红店里:“我妈……”   浪漫一回头,也被吓得一个趔趄,这回她是主动闪进吴琼怀里。   “怎么在这儿碰到她啊?”她面露狐疑地小声问。   遇见花枝招展的婆婆本没有什么,可是婆婆对面还坐着一个头上喷满发胶,一脸男模像的小鲜肉。   小鲜肉正含情脉脉地握着婆婆的手,低吟浅唱郎情妾意地诉说着什么。   这隔着这八叉远的距离,浪漫都能感受到一股子说不出的暧昧。   吴琼的表情更糟糕,一脸撞破亲妈“奸情”的表情,然后勾着浪漫,迈动脚步,嘴里只念叨着“快走、快走”。   就这样,浪漫的网红店也没吃成!   走出去百十来米,她气哼哼地甩开吴琼的手,赌气质问他道:“现在我能吃东西了吧?”   吴琼随便路边找了一家烤肉店,拉着浪漫走了进去,然后恭恭敬敬地奉上小丸子,道:“小主,请用。”   浪漫边拿竹签去戳小丸子,抬头对吴琼说道:“你妈够花的啊?一点都不输你爸。”   “你瞎说什么呢?吃你的丸子去。”吴琼的脸上略过一丝不悦。   他脑海里又想起,他妈年轻时为了那个意大利人要死要活,撇下他,一个人出国的事。   恋爱脑。   他妈就是最早的恋爱脑。   吴琼和他妈的关系,表面客客气气,但吴琼内心深处却无法抹灭儿时对她抛弃自己的怨恨。   所以纵然此刻,坐在对面的,是他最疼爱的浪漫,拿他妈的这个梗来调侃,他也是极其不爽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浪漫吞了一颗丸子,不以为意地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你妈现在是单身,她有权追求自己的人生。你拉的哪门子的脸?……怕你妈再给你找个后爸啊?”   提到“后爸”两个字,浪漫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张男模脸,那小鲜肉看着比李浪漫还小个几岁呢,更别提吴琼了。   这事儿要真成了,总不能让吴琼对着一个毛还没长齐、比自己还嫩的嫩瓜蛋子叫“爸”吧?   现实太讽刺了。   荒诞。   “你能不能不说话?”   吴琼满脸写着“恼火”二字。   浪漫吐了吐舌头,移过菜单,开始点菜。   “你这点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放心!我都能吃完。”   浪漫自从怀孕后,就食欲大增,别人说的什么害喜的症状,她是一点都没有。   以前浪漫为了保持身材,长期刻意节食,如今怀孕了,逮着“为孩子”如此正当的借口,她还不大吃特吃一通。   但吴琼却劝她道:“营养够就行!你也别暴饮暴食,吃多了孩子大不好生不说,还容易长妊娠纹。”   浪漫道:“看把你抠搜的。别人都是劝着孕妇多吃,你倒好,还克扣上了。”   “不是克扣。”吴琼道,“我是为你好。女人又不是生完孩子就不做人了。你那么要好看,得为以后打算。”   “你怕我生完就成欧巴桑啊?我又不是俄罗斯人!”   “这关俄罗斯人什么事?”吴琼不解。   浪漫道:“不是都说,俄罗斯小姑娘没生孩子之前都是超模的身材,一生孩子,腰就跟木桶似的,箍都箍不住。”   “那都是以前。现在人俄罗斯小姑娘也老注意保持身材了。”吴琼笑笑,抬头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咋突然想起来找我吃饭?”   “对噢!”浪漫一拍脑袋,好像是有什么事,可她怎么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她托着菜单,挣命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道:“林淑淑和陆熠鸣要结婚。”   果然,现任够好,女的压根就想不起前任的事。   李浪漫早上打电话的时候还跟吃了苍蝇似的堵得慌呢,这会子一碰上吴琼,把这档子糟心事忘得那叫一个干净!   “谁和谁?”吴琼眯了眯眼,听得很费劲。   “林淑淑和陆熠鸣。”   “噗嗤!”吴琼笑了!   浪漫拿菜单砸他:“你笑什么笑!我这心里可不舒服了!”   “你不舒服?”吴琼一愣,随即“哈哈哈哈”地笑得更欢了。   浪漫嘟嘴丢下菜单,不满地说道:“你再笑,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不笑不笑。”吴琼尽量控制住看笑话的神情,问道,“你不爽的点在哪儿?”   浪漫低头总结了一下,对吴琼道:“这第一吧,我不爽陆熠鸣。明明前一阵才指天誓日一本正经地来撩拨过我,那架势就跟这辈子非我不可了似的。可一转身,却又娶了别人,还是我最最看不上的人。”   “嗯嗯。”吴琼让她继续。   “这第二呢,我也很不爽林淑淑。你说她一绿茶,怎么就能找到陆熠鸣这样的男人接盘了?老公,你是没看见,她今天在群里的那个‘嘚瑟’!张嘴闭嘴就是‘我老公如何如何’……把我给气得呀。”   浪漫滔滔不绝道。   “还有就是,其实这陆熠鸣硬件条件是不差,林淑淑这么显摆,还不就是觉得自己高攀了?可是他俩又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这么多年,陆熠鸣都没看上林淑淑,就这两三个月的功夫,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新的一周,大家一起加油!!!! 第七十一章 财产问题   “等等等……”   吴琼伸出一只手,劝浪漫打住。   “你这说的完全就是一悖论。你自己发现没?”   “悖论?”   浪漫怔住了,她本以为吐槽是不需要逻辑的。   吴琼倒了杯茶递给浪漫:“先喝点儿。”   浪漫乖巧地抿了一口。   而后,她突然抿唇反应过来:“老公,这孕期能喝茶吗?”   吴琼笑笑:“没那么讲究,少喝一点没关系。还有八九个月呢,太提心吊胆没好处。”   “好吧。”浪漫确实渴了,又抿了一口,“诶,老公,我看群里说,林淑淑也怀孕了,他俩是带球结婚。”   “结就结呗。”吴琼轻松一笑,“早结早好,就没人跟我抢老婆了。”   “切,看你说哪儿去了。”浪漫不服,“他俩就是不结婚,他陆熠鸣也抢不走我。”   “嘿嘿。你想通啦?”吴琼在对面笑得贼兮兮的。   “想通啥?”浪漫莫名其妙。   吴琼搓了搓手,认真笑道:“陆熠鸣之前就是撩着你玩儿呢。”   “你……”   浪漫词穷,吴琼真是知道她哪儿疼就往哪儿戳。   “咱先说回你前面那几个点哈。”   吴琼冷静地抬起一只手,细致地做起了浪漫的思想工作。   “陆熠鸣能这么快就调头和林淑淑有了孩子,他是不是渣男?”他问。   “是啊。”   浪漫点头。   “那从刚才你的言语里,你似乎有很羡慕嫉妒林淑淑找到了这么一个对象,觉得她好像捡到宝似的。你是不是自相矛盾?”   “这……”   浪漫又被吴琼的三言两语给打发懵了。   这已经是他们沟通的常态了。   也是,陆熠鸣这样表面一本正经实则朝三暮四的人,确实没啥好留恋的。   浪漫嫉妒林淑淑,只是觉得陆熠鸣抛开人品,其他外在条件其实都不差,学历、工作、家庭背景……   可是这结婚,又怎么能抛开人品,最抛不开的就是人品!   吴琼不愧为逻辑鬼才,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下子就戳通了浪漫的任督二脉。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郁闷了一早上。   浪漫现在可是孕妇,她郁闷,就是肚子里的宝宝郁闷。太得不偿失了。   “你咋知道陆熠鸣是撩着我玩儿,说不定人是真喜欢我,放不下我呢。”   在吴琼面前,浪漫还想嘴硬一把。   “喜欢一个人,是有成本的。”吴琼道,“只有付出了,那才是爱情。你说之前陆熠鸣来找你,除了楼下请你吃了碗二三十块钱的面和占用了本来就该午休的一点点时间,其它他还付出啥了?”   “他……”   现实再次被吴琼无情戳穿。   浪漫脸上红热热的,下不来台。   但理不点不明,吴琼这么一说,浪漫也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陆熠鸣再花前月下说得像那么回事,毕竟除了情绪,他几乎没有付出,说出来的话,就是上下嘴皮子相碰的那么一瞬。   再说了,浪漫对自己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她一已婚妇女,就算再花容月貌闭月羞花,陆熠鸣也不可能把她娶回去。   “行了行了,不说这了。”浪漫也觉得自己的纠结很无聊,“你妈那……”   吴琼皱眉,明显心烦:“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吃好喝好。我妈那……”   “现在‘杀猪盘’那么多,你妈又那么有钱,要不要提醒一下?”浪漫不放心地说。   吴琼睁眼质疑她,她以为他不想吗?   可是就她妈那个猪脑子,光靠提醒有用?   “你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说完,菜上来了,浪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凡尘俗事都抛却到脑后,只顾大快朵颐。   吃毕饭,浪漫捧着圆圆的肚子,让吴琼送自己回家。   可吴琼却说,还要到早上收租的那套老房子去一趟。   浪漫不开心了:“租都收完了,还去干吗?”   吴琼眼神里闪烁过一丝逃避,假装镇定的笑笑:“灯坏了,租客非要我找人去修。你放心,很快的。最多四点钟,我就回来了。”   “好吧。”   浪漫无奈,自己回了家。   她刚到家,就听吴妈正坐在客厅里哼歌儿,除了哼歌儿,还拿一只镊子对着桌上的镜子摘眉毛。   徐老师见浪漫回来了,悄悄把她拉到一旁,也冲吴妈努嘴儿:“喏,从回来唱到现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跟捡了皮夹子一样。”   “可能是心思简单,想得少,所以愁得少吧。”   浪漫拿话打发亲妈。   连徐老师都觉察出来了,吴妈的心情不是一般地靓,说明问题已经非常明显了。   “哟,漫漫回来了,来来来!快帮我挑挑,那双鞋子好看?”吴妈招呼浪漫过去。   浪漫乖巧地走了过去,低头只见地上两双新高跟鞋,款式颜色都很轻佻。   “都好看。”她敷衍。   “哦呦,你不要敷衍我呀!”吴妈神采飞扬,“我明天要出去的呀!你快帮我看看,这双呢,搭连衣裙好看,但是和我外面披得那件呢子大衣又不配了呀!这双和大衣配,但就是有点抢了裙子颜色。哎呀,漫漫,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望着自己婆婆如少女般地欢欣雀跃,浪漫左右为难。   爱情就是毒蜜,早上喝还是晚上喝,若是喝的时间不对,会窜稀。   “妈,你穿什么都好看!”浪漫选了个官方说辞搪塞她。   而后她望着婆婆那欢欣雀跃的样子,又忍不住地去探她的口风,“妈,你天天买东西呀?都说金山银山,不懂得算计,也会坐吃山空的。您的钱没买买理财产品什么的?”   吴妈只顾着试鞋,随口道:“就买这些,还能把我买穷咯?你放心,你妈我呀,家大业大,卡里的钱几辈子都用不完的。”   “那你就没想着给我和吴琼留点儿?”   浪漫也是急了,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嗯?!”   吴妈猛然抬起头,一下子警惕起来,用一种防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媳。   她这是要……谋夺自己的家产?   哼,我说呢,前面的人淡如菊果然都是装出来的!这小丫头片子还是惦记着我的家私。吴妈这么想着,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   徐老师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不知其中因果,也觉得浪漫这话问得很有问题。   浪漫遇事急躁,吴琼一不在,她就会把好好的事情带偏。   “留点儿?留多少?”吴妈暗讽,“要不你说个数?”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浪漫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直白了,想努力找补。   偏生旁边还有一个神助攻,徐老师扶着吴妈在沙发上坐下,站在她那头说话道:“结舌卡,我先发誓,这话可绝对不是我教闺女的。我要知道她有这个心,早耳刮子上去了!我的亲妹妹,你听我的!钱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上,尤其是我们老年人!”   吴妈默默听着,气得都忽略了“老年人”这样平时完全接受不了的关键词。   “我跟你说,我家后面楼那个黄老师,年轻的时候炒股赚了不少钱,就都分给了两个儿子和女儿。结果后来生病了,床前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那几年的境况,别提多惨了!后来,还好我们几个老姐妹给他出主意,说谁来服侍,他住的那套房子就归谁!你猜怎么着?!哎呦喂,从这话放出去的第一天起,他家的门槛都快被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给踩断了!”   徐老师绘声绘色地说着,俨然亲闺女已经撂在一边,全拿吴妈当体己的老闺蜜般奉劝。   “妈!!!”   李浪漫还想给她使眼色,却直接招来一通骂。   徐老师边安抚吴妈,边叉着腰站起来,怒斥浪漫道:“别叫我妈。今天我才算真正认识你李浪漫了!把你送到大城市来学本事学做人,你本事没学会,小市民的做派和习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怎么?惦记你婆婆家产啊?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好日子要靠劳动,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你刚才那叫人话吗?还让结舌卡给你留钱!啊呸!我要是你婆婆,我就照脸啐你了!”   “妈!——”   李浪漫面红耳赤地吼了声妈,再翻了个大白眼,赌气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   这亲妈!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在那嘚啵嘚地帮别人说话?   有你这亲妈的盖棺定论,李浪漫是个唯利是图的儿媳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倒是吴妈,听了徐老师的话特领情,特感动!   拿她当亲生的老姐姐,吴妈紧紧握住她皴皱的手,咬牙感谢道:“徐老师,还是你三观正!有您这样的亲家,是我三生修来的。以后儿子儿媳都不算!咱们姐妹两个好好处!”   “嗯!!”   徐妈咬着牙,仍觉得不过瘾,冲李浪漫的房间,恶狠狠地说道:“就得这样!闭眼前,一分钱别给他们!最好吃光用光!你要给他们,我也不答应!”   里屋的李浪漫真想直着喉咙对徐老师吼:亲妈,你懂个屁!   不一会儿,吴琼也接了江小白回来了。   他见吴妈对他爱答不理的,只拉着江小白说话,还不停地阴阳怪气。   “小白,以后干奶奶要是走了,卡里有一百万是给你的。要不要我现在就立个遗嘱?”   “妈,什么遗嘱啊?”吴琼凑过来。   吴妈不理他,只掰着小白的肩膀,“小白,干奶奶的钱只给自己想给的人。不想给的人,跟我要,也是一分钱没有的。”   江小白还小,对一百万没啥概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怎么听得出大人是在开玩笑拿话说话。   于是,他还一本正经奶声奶气地回绝起来:“干奶奶,我爸爸说了,无功不受禄,不好平白无故要别人的东西的。您的钱,您收好,小白不要。”   “你看看!”吴妈站起身,怒瞪吴琼,“你还不如人家几岁的小孩子!”   “妈!你别和小白说这些!”   吴琼不喜欢吴妈拿小孩子说事儿,怒声怒气地喝断她,竭力护住小白。   吴妈有事不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吴琼被迫积压得一肚子郁闷。   他领着小白到储物间,关上门,蹲下对他说道:“你别理你干奶奶,她老糊涂了!平时干爸教给你的话,还记得么?说一遍我听听?”   江小白点着小偷,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人要靠自己,只有学在身上的本事是别人拿不走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吃到饱!”   “嗯。说得很好。”吴琼敛了敛江小白的衣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江小白又开口道:“干爸,你不可以说干奶奶‘老糊涂’!这样讲,不礼貌。”   “干爸错了。”吴琼又忙着指天道歉,“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   从储藏室出来,吴琼就钻进主卧,追问浪漫,是不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和吴妈说了什么。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浪漫也不敢隐瞒,把下午的事和盘突出。   吴琼烦乱地扶了扶滚烫的额头,他就知道!   无风不起浪。   没有李浪漫这股子妖风,家里掀不起这么大的邪浪,还把无辜的小白给扯进来了!   ————   双更, 第七十一章 有点道理   晚上两个妈在客厅给小白辅导功课。   吴妈负责教英语绘本,徐老师负责坐在旁边夸。   逮了个空,吴琼钻进房间找浪漫聊天,发现浪漫正抱着笔记本改简历。   “你和AT那边沟通得怎么样了?”吴琼问。   “还在沟通。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得多手准备。再投别家看看。”浪漫盯着电脑头也不抬。   吴琼心想,投再多也没用,哪个公司会要个孕妇啊。   但他不忍打击浪漫的积极性,便由得她去。   “你妈的事儿怎么样了?”浪漫随口问。   吴琼正坐在床边脱袜子,一愣:“能怎么样?下午你该说的话不也都说了嘛,结果怎么样,有事一顿闹,也没个结果。”   想了想,吴琼又质问浪漫:“我说,你这脑子是咋想的?怎么就敢直愣愣地去跟我妈要钱?别说我不是她带大的,就算是,那她也不可能给媳妇儿啊。”   浪漫抬起头,笔记本电脑挪到一旁,道:“你以为我是去要钱的啊?我是去刺探一下你妈对金钱的态度。”   “嗯?”   “嗨,我再傻也不会真想着把你妈的钱装到我兜儿里啊。你爸的钱送给我我都不要,能问她伸手?”浪漫仔仔细细说出内心的主意,“我就是想看看,我这个看起来傻敷敷的婆婆,到底对自己的钱捂得紧不紧!现在看来,钱的重要性,她还是知道的。”   “嗯。”吴琼听了,沉吟了几秒钟,而后抬起头,表扬浪漫道,“有点我媳妇儿的味道了。”   浪漫继续道:“要不你当面问问你妈,跟她那小男友……”   “你快打住吧!”吴琼又烦躁起来,“哪有儿子去问妈这种事的!”   “那要不我去问问……”浪漫试探道,“你妈的钱现在捏得住,不代表未来也捏得住!现在那些小鲜肉、海王什么的,都老有手段了!我跟你说,就中午看那男的的脸,360°无死角,又嫩又潮又fashion!我要有钱,我都想……”   “你都想什么呀!”吴琼瞪了浪漫一眼。   浪漫憋了嘴,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妈要是被骗了,钱财还是其次,她老人家受得了失去爱情和金钱的双重打击么?”   “嗯。”吴琼黑着脸,听浪漫说着,完全沉浸其中。   “诶,对了!”浪漫捅了捅吴琼的胳膊,“老公,你说,咱妈今天说将来要给小白一百万是不是真的?”   “那开玩笑的话,能信?”吴琼嗤笑浪漫天真。   “可我最近看着,你妈对小白极好!给他买玩具那都是上万上万地买,你就说今天刚到货的那车模,我网上搜了下,四千多!就那么小一玩意儿。”   吴琼没吱声,抬手又习惯性地摸烟,摸到烟,又放了回去。   浪漫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并不知道,最近自己老公的内心也是波澜不断。   吴妈对江小白超出寻常的好,在他看来,无非是她想弥补年轻时没能照顾吴琼的缺失,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   吴琼说不上来对吴妈是种什么感觉。   他现在照顾她,无非是尽一个做儿子的本分,但要说感情,确实也淡的很。   而浪漫却不同,无论吴妈在吴琼几岁的时候离开的他,又或是一天一夜没离开过自己,之于浪漫,也就是从结婚这天开始计算,吴妈成为了她的婆婆。   吴琼靠着床沿,回想了一下中午遇见的那个比自己还小的男模的脸,真不知道他妈是母爱还是私欲。   “欸。”浪漫见吴琼不开心,又过来捅了捅他,神秘兮兮地逗弄他道,“你说,我和你妈要钱,你妈不给,你去要,她会不会给?你可是亲儿子,有血缘关系的。”   “我拉不下这个脸!”吴琼赌气掀被子躺下!正为这段母子关系烦呢,还把自己故意搅和进去?他不干。   “那你妈在国内还有啥信任的人不?兄弟姐妹什么的?最好是放一部分资产在别处,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就算你妈将来被骗了,也能留住一部分养老钱不是?”浪漫道。   “我妈是独养囡囡。”   “那就没办法了。”   浪漫也翻了个身,她也不是真想管婆婆的私事儿,不过是见吴琼烦闷,替他开解开解罢了。   “你刚才说什么?”   吴琼突然坐了起来,他似乎从浪漫的话中还是得到了某种启发。   “我说你妈的钱,最好别都放在自己身上,放点在她信任的人身上。”浪漫重复要点。   吴琼听了,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像脱兔一样冲向了客厅!   李浪漫满脸莫名其妙!   平时多冷静、多稳健一老公啊,怎么自从婆婆来了之后,就跟个没有安全感的神经病似的,这一惊一乍的。   过了一二十分钟,吴琼重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不少。   “我和我妈说,让她把一部分钱放到我爸那。”吴琼道。   李浪漫嘴巴张大到合不拢,惊讶极了!   而后她大声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爸,那是她前夫!离了婚,大家法律上就是陌生人!你爸没义务给你妈养老,她能把钱放前夫那?她就不怕你爸拿去给小三花咯?你是不是傻……”   “她同意了!”   浪漫还没吐槽完,吴琼一句硬话将她打断。   浪漫的嘴是彻底闭不上了!   “还、还带这样的……”   浪漫嘴里嗫嚅着,心想,这都什么奇葩家庭、奇葩婚姻关系啊!   不过她看了看吴琼脸上松快的表情,心里也舒畅不少。   管他呢,横竖是吴琼家的事,现在解决了就好,至于是怎么解决的,那也是他们家的事。   浪漫这么想着,重新抱回笔记本电脑,开始改简历。   吴琼手握“TIMI”,终于放下心事的感觉。   第二天,趁吴妈出去做脸,浪漫在家没忍住,就把吴妈事件的前因后果八给徐老师听了。   徐老师削着苹果,听一句,心惊肉跳一句,她远没有料到,吴妈的故事竟然这么刺激。   “难怪结舌卡天天唱歌!原来是外头有了相好的,还是小男人。”   徐老师握着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是为这个,我担心她被人骗,才问她财产的事。”浪漫把话说开,告诉她亲妈,自己不是拜金女。   “那你也是傻!钱不可能给媳妇。要我有媳妇我也不给!”徐老师脸上又露出往日厉害的表情,“别说媳妇儿了,就是你现在跟我要钱,我也是一分没有的!等我死了,自然全部都是你们的。”   “青天白日,什么死不死的。”浪漫瞪了徐老师一眼。   徐老师被瞪了也无所谓,倒肯定起她来:“你们未雨绸缪是对的!现在电信诈骗,手机诈骗,桃色诈骗多少恐怖啊!结舌卡那么单纯,真的要小心的。”   “可是妈,我怎么也想不通,吴妈怎么就同意把自己的财产都存在吴爸那儿呢?不合常理。这事儿还是吴琼出的主意,太奇葩了!”   徐老师笑了,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表情,继续淡定地削起了苹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漫漫,其实这夫妻关系啊,复杂得很,不是你想得非黑即白,不是一就是二的。你觉得吴琼主意出的奇葩,吴妈同意得怪异,这其实啊,背后有一个逻辑,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那你倒是快说呀!”   “有句话叫做,夫妻关系里,忠诚不一定信任,信任也不等于忠诚。”徐老师娓娓给浪漫上起了课,“结舌卡对吴爸,有感情上的信任,却没有爱情里的忠诚。”   “信任?忠诚?”浪漫拧着眉,还是不明白。   “信任是需要基础的。结舌卡和吴爸之间信任的基础,有三点:第一,他俩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就是吴琼。就算是吴爸现在突然再见了,那按继承法,钱就是吴琼的。结舌卡把钱给吴琼,和吴爸把钱给吴琼,本质上这钱都是到了他们亲儿子的口袋里。放心!”   似乎有点道理。。。李浪漫继续耐心往下听。   “这第二嘛,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吴爸这么多年都没结婚,别说结舌卡能看出来,我都能猜到,他这辈子啊,有再多的女朋友,都不可能结婚了!要结早结了。”   徐老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浪漫。   “最后一条,吴爸自己有钱,他看不上吴妈这仨瓜俩枣。人性就是如此,他自己够吃够用了,何必再去当强盗?还是抢自己儿子的亲妈。就算他真想侵占这钱,你当你老公是吃素的。吴爸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儿钱,闹到没人养老送终吧?”   “有道理!!!”   被徐老师这么一分析,李浪漫觉得茅塞顿开!   同时她也直想对吴琼说一句“真有你的!”   打破常规思路,看似是一步险棋,实则是最稳妥的一波操作。   浪漫环顾四周,瞬间明白了,这一大家子,看似她学历最高最聪明,其实最傻最没有脑子的就是她。   “妈,我和你说的吴妈的事儿,你可千万装不知道。”   “知道知道。” 第七十三章 听者有心   “漫漫,我能……”   这天,洪霞难得约了浪漫出来喝下午茶。   她瘦了,更憔悴了。   自从洪霞跟了江日落,李浪漫觉得自己生活中俨然已经没有这个闺蜜了。忙到查无此人系列。   挣了挣,对面的洪霞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漫漫,我能把小白多放在你家一段时间吗?”   浪漫瞥了她一眼,捻起桌上的一块可颂递给她:“你这后妈当得可真够‘称职’的。”   洪霞绯红了脸,低下头,半晌才又嗫嚅着说出:“我和日落是真的没办法。”   浪漫举着那块面包半天,见洪霞心事重重,丝毫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   “你先吃点东西。”浪漫用不容商榷地语气强迫她道。   但洪霞,似乎对食物的兴趣索然。蛋糕接了,只是放在面前的餐巾纸上。   看洪霞这焦虑劳累的样子,李浪漫就知道创业这碗饭是真的不好吃。   要不怎么说创业的人都是疯子呢?   这江日落老婆也不找,孩子也不要,还把兄弟们都拉下了水。   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多,鬼知道折腾出了点什么东西。   别的不说,就吴琼郊区那套房,500多万,扔进去连个响都没听见。   这好在是吴琼的钱,要是是浪漫自己的钱,估计她现在能提着八米长的大刀去找江日落要债。   浪漫想到这里,突然十分担心地问洪霞:“江日落那个公司,不会你也投了钱吧?!”   洪霞搓动着衣角,十分局促地把头彻底扭向了另一边。   “你倒是说话啊!!!”   浪漫预感不好,开始吼她。   “也不算投资吧。”洪霞磨磨唧唧地回答,“反正开公司挺费钱的,这几个月,我有时候这里给他补一点,那里给他垫一点,卡里那点余额都折腾的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傻?!”   浪漫完全顾不得是在咖啡厅,整个人就跟只炸了毛的孔雀一样跳了起来!   “吴琼投给江日落的钱,好歹还有股权认购书。你这算什么?!倒贴啊???你哪些钱扔进去,无凭无据,日后要是江日落把你给甩了,你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浪漫越说越激动,尽量忍住不开骂。   “脑子是个好东西!洪霞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挺精明挺懂人情世故一个人!这江日落他TM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PUA的功力……不行,我得找他去!”   气冲冲地说着,浪漫拔腿就要去找江日落,替洪霞出一口恶气。   他俩又没领证,江日落这不明不白的,摆明了就是占自己闺蜜便宜。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浪漫才顾不得吴琼和江日落的关系,吴琼要是敢护短,那自己就问问他,到底是要人渣兄弟还是要老婆?   “你别去!”   洪霞死死攥住浪漫的衣角。   “你松开!松开!”浪漫挣扎着。   “漫漫,我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别去!”   洪霞一副旧社会小媳妇的样子,就差没跪下哀求了。   见她这样,满脸写着难言之隐的样子,浪漫只好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将桌上的一杯牛奶一饮而尽。   “漫漫,你别生气。你现在怀孕了,有些话,我不敢跟你说,就是怕你动气。”洪霞努力安抚浪漫道,“我和日落的事比较复杂,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只是……”   洪霞欲言又止。   李浪漫看着她那个样子就觉得触气,以前多爽利的一个飒妹子。   生活对人的毒打怎么这么残暴呢?   不,毒打她的人,是江日落。   她这还没结婚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江日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洪霞骨子里贤妻良母的圣母心全部给激发出来了。   能受气,能耐穷,能吃苦,就没有她洪霞不能的。   “日落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他整个人……”   “哼,你别跟我说他的事儿。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呗!他堂堂一个交大毕业生,到哪儿没口饭吃,非得创业!”李浪漫不为所动,对江日落产生不了丝毫的同情,“他家不也拆迁了吗?钱都被他瞎折腾光了怪谁。放着好日子不过,都是作死作的,活该!我还就不明白了,他就非得出人头地吗?像吴琼一样踏踏实实地好好过日子不香吗?”   “日落他妈妈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洪霞吞吐了一下说。   浪漫立即一瞪眼,质问洪霞道:“你别告诉我,现在他妈也是你在照顾?”   洪霞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是不是有受虐癖?还是圣母心傻白甜的脑残电视剧看多了?”浪漫质问洪霞,“你不会真的以为无私无畏的付出,好人就会有好报吧?”   “我没有!”洪霞眼眸低垂,目光游移着,“我……我就是喜欢江日落。”   “行行行!那你慢慢喜欢吧。”   李浪漫听不下去了,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洪霞沾上了江日落,她就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越来越远了。   有些过去能说的话,现在不能说了,浪漫怕洪霞伤心,更怕昧着自己的良心。   她气哼哼地抓起背包,“你爱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他江日落,爱怎么作死就怎么作死!你替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和吴琼权当小白的亲爹死了!江小白,我们会照顾好的,不劳他操心,还这么处心积虑地还要你来当说客!”   “漫漫、漫漫……”洪霞想叫住浪漫。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许久,坐在沙发上,浪漫的胸脯还在一鼓一鼓的。   徐老师给浪漫倒了杯水劝道:“别人家的事,你点到为止,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小白,他们不管,我们管。咱们家,算上亲家公亲家母,四五个人,还管不好一个小白吗?”   浪漫接过水,气得手直发抖:“管,可以!但我们以什么名义管?小白渐渐大了,你以为他心里不知道我们不是他的父母?小白就算乖的了,你看咱们平时说他什么,他从来不顶嘴,都听话的。可小白越乖,我心里就越心疼他!”   徐老师伸手抚了抚浪漫的后背。   浪漫继续道:“我现在也怀孕了,心态和没怀之前完全不同。妈,我真是想不通,怎么有人就是能狠下心,抛弃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不管不顾地,光顾实现自己的欲望,自我享受!他们为人父母,对孩子就没有一点责任心吗?!”   李浪漫这话本来是抨击江日落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吴妈正在里屋玩手机,偶然间听见浪漫这段话,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多了个心,以为浪漫是在替吴琼抱不平。   不然好端端的,儿媳妇在家里扯着脖子叫嚷这些话做什么。   想着想着,加上她寄人篱下的玻璃心,吴妈竟然独自抽搭起来。   她后悔是真的,但吴琼不在家,也就没必要嘤嘤嘤。   其实这次吴妈放着酒店和上海其他的豪宅不住,非要和吴琼挤到一个小房子里,也是想和这个分离多年的儿子,增进一下感情。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钱!”浪漫还在客厅里大声吐槽,“挣那么多钱,有屁用的!孩子一晃就大了,我倒要看看别人带大的孩子,以后老了和他们还亲不亲!”   吴妈在卧室默默听着,抽着抽着鼻子,眼泪水竟就不自觉地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好了好了!”徐老师打住她,“你在家里叫有什么用?!你要真有种,刚才就回掉洪霞了。你呀,这辈子跟我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那是见不得江小白受苦!”浪漫啐了一口,这件事里,她可没有要帮江日落半毛钱的意思。   “行了行了,喊什么喊。怀孕的人,要心平气和。”徐老师努力劝着,“你有空多操心操心家里。小白我们会看好的。倒是吴琼最近,我看着他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了?”浪漫神经比较粗,对周围人和环境的变化一向不敏感。   “你没觉得吴琼最近有点心事重重的吗?”   姜还是老的辣,浪漫看不出来的事,徐老师替她盯得明明白白。   “他不一直就那样吗?”浪漫没当回事。   徐老师摇了摇头,“那是装给你看的。吴琼最近下班以后,老是去楼下抽烟。好几次,我在阳台上看了,他都是边抽烟边拧着眉在打电话。”   “是、是么……”   浪漫一回想,好像最近吴琼抽烟的次数是多了点。   “还有,最近大家一起吃饭,吴琼的胃口明显没以前好。每天我淘的米,我煮的饭,能不清楚?”   “有这回事儿?”浪漫起疑。   “嗯。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小俩口的事儿,你们自己去解决吧。”徐老师起身准备去做饭。   临了,她不放心的又丢下一句:“别成天无事忙。结了婚,老公的事就是大事。男人也需要关心的,他肩上背着担子,手里还要捧着你,不容易的。”   浪漫挠了挠头,仔细回想着吴琼最近在家的举动,还是觉得没啥特别的。   可能她的确线条比较粗吧。   这时,浪漫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小鹿的语音。   浪漫随手接了起来:“喂?小鹿,找我有事儿么?”   “浪漫姐!跟你说个八卦!我实在是气不过。”电话那头传来小鹿急促的声音,“郦教授的书出来了,市场反应好得不得了!我听出版社的人说,社里正打算举行新书发布会呢!搞了好大的规模!社长想让这本书今年去评图书奖,所以预算给的特别足!因为你离职了,听说发布会让丁晓玲去答记者问。我估计你还不知道这事儿的吧?”   浪漫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印象里,两三天前,确实收到过老同事的祝贺微信,说新书反响不错之类的。   她也没当回事儿,因为以前每次发书,出于礼貌,同事之间也会发这种消息互相鼓励一下。   加上最近浪漫每天都在“无事忙”,她确实也没去扫榜关心一下郦教授新书的成绩。   郦教授新书的推广,在浪漫离职前,她就已经全部联系完了。   连新书发布的通稿,离职前她都写好,递交给主任了。   “成绩真的还行?”浪漫不自信地又问了小鹿一句。 第七十四章 真出事了   “我的亲姐姐,你都不上网的吗?郦教授的书昨天都已经冲到当当新书榜第十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鹿不屑的声音。   “我是特约编辑,昨天都发朋友圈嘚瑟了。漫漫姐,你该进入状态了。”   李浪漫合上手机,心里一阵苦笑,呵,进入状态?   她一个被社里扫地出门的编辑,进入什么状态?   社里把资源给丁晓玲也是合情合理的举措,人走茶凉,这时候总不能为了一本已经弄完了的书,再把李浪漫请回去吧。   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离了谁地球都照常转。   晚上,吴琼回来了。   李浪漫咂摸了一下,好像最近几天他回来得确实比较晚。   而且过去的吴琼是很勤快的,只要他回来了,就手脚不停地忙家务,绝不让徐老师累着。   可这一两天,他回来吃过饭,碗一推,就是窝进房间,手握TIMI。   你说他在打游戏吧,“defeat”的声音一把接一把地传来,听得李浪漫都烦了。   而且,吴琼根本就不是个沉迷游戏的人。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上遇到啥不顺心的事了?”   吃过晚饭,浪漫照旧坐在床上抹护手霜,她假装和吴琼闲聊,探探口风。   “没有啊,都挺好的。”   想也知道,吴琼会是这个回答。   “那这周末,你陪我去顾村公园走走吧,我工作的事没找落,天天在家闷得慌,正好带小白出去玩玩。”她又是一个假装不经意。   “下周再去吧。这周末我有点事,要出去。”吴琼边按手机清兵边回绝道。   他对浪漫向来有求必应,过去就算是手头有工作,也会尽量以浪漫的需求为先。   浪漫觉得,徐老师白天和她说的话,十成有九成是真的了。   见吴琼少有的提不起精神,浪漫搓了搓手,硬生生把喉咙口那些关于江日落的抱怨话给咽了下去。   伴随着又是一声“defeat”响起,吴琼撂下手机道:“我去洗澡。”   趁他走进卫生间,李浪漫蹑手蹑脚做贼一样翻开他的手机。   都说没有一对情侣能活着走出对方的手机,手机查岗这事儿,浪漫从来没干过,这次也不是为了查吴琼有没有外遇花花事儿。   她就想弄明白一条,吴琼到底在烦什么?   先看通话记录,浪漫上下翻了翻,发现光今天一天,吴琼就和江日落有十几条的通话记录,整个列表从上到下都是“日落”的名字。   浪漫掩住砰砰乱跳的胸口,还好刚才没和吴琼吐槽。   他俩的通话记录如此频繁,电话里什么话不能说,需要浪漫来搬弄口舌。   再往下看,有三个相同的陌生来电,都是未接电话,颜色红红的。   浪漫点开,发现是一部本地的手机。   这个电话,从前天开始,每天按时按点地给吴琼打,但吴琼接到的机会少,即使是未接电话,也没有他回过去的记录。   浪漫蹙眉,又点开微信。   吴琼的微信很干净,对话框无非就是家里几个人,除了——熟悉的头像里,夹杂着一个用名山大川做头像的陌生人。   浪漫点开这个陌生人的对话框,只见满屏都是:“灯坏了。”“厨房洗碗池漏水。”“床垫太硬。”“物业今天又没来收垃圾。”之类的牢骚。   浪漫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房客。   但……   浪漫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奇怪,吴琼这个房东一向称职,对房客有求必应。   他总说自己干的是服务业,服务态度是第一位的。   可是这个人,常常是发了好几条,甚至好几十条微信,吴琼理都不带理的。   奇怪。   就在这时,浪漫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停了,她赶紧搁下吴琼的手机,若无其事地钻进被窝,假装刷自己的手机。   吴琼裹着一条白色的大浴巾走了出来。   浪漫不时地拿余光偷瞄他。   吴琼拿一根棉签搅了搅耳朵里残留的水,突然没头没尾地跟浪漫说了一句:“我想把几套房子的房租转到你卡上。”   浪漫愣了愣,然后笑道:“不用了吧,我缺钱的话,伸手问你拿。”   吴琼没说话,丢了手里的棉签,仍然坚持:“你现在常用的是哪张银行卡?”   吴琼背对着她,但浪漫从他紧绷的背部线条中还是看出,吴琼这话必定事出有因,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要在平时,浪漫说不定又要耍小性子,质问吴琼“你看不起谁呢?”   但今天,徐老师给她提前挂了号,浪漫便没急着闹情绪。   和吴琼生活得久了,浪漫越发知道控制自己,光排遣情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假装若无其事道:“老公,你是不是怕我没工作手头紧啊?没事儿,我工作这几年的积蓄够我花一段时间的了。再说了,现在你妈和我妈都住在家里,买菜、日用品、物业费,她们俩都包圆儿了,我也没地方用钱。”   吴琼听了,转过身,他清淡的脸上一如往常般平静。   李浪漫若不是和这张平静的脸已经生活了一年,她绝对不会去想,今天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平静。   吴琼是个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硬扛的人。这种人就像神秘莫测的深海一样,表面越平静,暗流就越汹涌。   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喜怒哀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不是装出来的,就是在竭力克制。   “明天我和几个房客说,就转你原来在出版社的那张工资卡,卡号我有。房租都是每个月的20号到账。”吴琼继续自说自话,“还有,家里的存款,都在招行那张卡里,密码是你生日。你要……”   吴琼顿了顿,方才又重新提了口气说道:“你要用钱,就拿那个卡。”   李浪漫最烦别人跟她交代这些事情,每每听见,就觉得跟交代后事似的。   于是,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不爽,不耐烦地呛道:“你干嘛?我不就是暂时没工作嘛!你也不至于搞得像我破产了似的。我都说了,没钱了,我会和你要的。你何必拿出包养我的姿态来?难不成你想我感恩戴德跪舔你啊!”   吴琼勉强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若在平时,他至少还会调侃一两句。   俩人一夜无话。   都这样了,浪漫自然更不可能拿出版社那些破事儿来烦他。   浪漫只祈祷,吴琼工作上的事情快点过去,让他能够恢复以往正常的样子。   可生活就是这样,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浪漫捂着渐渐隆起来的肚子,把所有的疑惑和情绪都隐藏起来,像对待大熊猫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奉了吴琼半个月。   却在星期四的下午,浪漫接到了她活这么大,听到的最意外的通知!   布满阴霾的天空下,浪漫正在散步,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电话里三言两语的,护士也说不清楚,等浪漫叫了个车,踩着平底鞋赶到病房,只见洪霞已经一脸惨白地躺在病床上了。   “病人是宫外孕,需要马上手术。不过病人长期劳累过度,我们不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扛得住手术的伤害。”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浪漫说道,“医疗方案需要和你们家属商量。”   楼道里,李浪漫看见了暌违十多年的洪霞的妈妈。   洪霞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唯一的至亲,就是眼前这个已经哭成泪人儿的老妇人。   浪漫拧着凝重的神情迎上去,洪霞妈妈一看见浪漫,便搂住她的肩膀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哭得浪漫也没了主意,同时她也深深自责。   她不应该因为怒其不争就生洪霞的气,对她不闻不问。   路的确是洪霞自己选的,但浪漫为什么就没能认真考虑一下,她有没有能力走完如此崎岖艰险的一条道。   “阿姨,你先别哭。你这一哭,我脑子也乱了。”   浪漫扶起洪霞妈妈,往死了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直到吃痛,才稍微冷静下来。   江日落个王八蛋!   浪漫知道,此时她再怎么骂这个人渣,也没用了。   现在她必须要做的,就是让江日落赶紧滚到医院来,对洪霞负责。   可江日落的电话怎么打都是“暂时无人接听”,浪漫绝望了!直接一个电话call给自己的老公吴琼。   对面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秒,浪漫才突然想起,吴琼三天前说去出差,现在并不在本地。   找他也没用。   何况他也烦。   浪漫索性摁了电话,不去吵吴琼,一个电话拨给了关君。   关君先是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他也联系不上江日落,而后听说洪霞在医院,便说他马上来。   李浪漫“喂?喂?”地喊了好几声,心想,找不到江日落,你来有个毛用啊!   当关君和孟飞俩人一齐神色凝重地出现在浪漫面前,她才有些明白,似乎事态比她想象得还严重。   “嫂子,你别急。先听我说。”   李浪漫看得出,关君也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什么都没有洪霞的身体重要,我们先合计一下,现在要不要手术?”   “手术?!”李浪漫满腔怒火,“孽是江日落造下的!就算是做手术,也得他来点个头吧!不然手术万一出现问题,谁来担这个责?”   孟飞小心翼翼道:“洪霞妈妈不是赶来了吗?她可以签字的。”   李浪漫狠狠瞪了他一眼,仿佛要把孟飞硕大的身躯给瞪穿!   “这要你告诉我?!”   “嫂子,你别生气。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关君拉了一下李浪漫的袖子。   浪漫忿忿甩开他的手:“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见到江日落!洪霞的手术不能等,你们赶紧让他滚到医院来!!”   李浪漫要亲眼让江日落看看,就半年多的时间,他把好好的洪霞给害成什么样了!   “他真的来不了。”关君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妥协。   “你!!”浪漫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还是打给吴琼。   关君严厉地走过来,一把按住她的手,用异常笃定的口气说道:“别打了,嫂子。老大他……”   “他什么他?!”浪漫正在气头上,“这事儿他要不管,我就和他离婚!”   “老大他……他也来不了。”   关君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拼了命一般地从嘴里挤牙膏般地挤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双更 第七十五章 尘封往事   “什么叫来不了?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李浪漫屏着红红的一张脸质问关君。   关君吞吞吐吐,完全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浪漫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吴琼别说是出短差,就算是去郊区,那行程也是按时按点地向李浪漫汇报。   比如“老婆,我到嘉定了。”“老婆,路上堵车,我今天晚一个小时回去。”“老婆,我全家买个饭团垫垫,等你加完班回来我们一起晚饭。”   但这次,吴琼除了刚走的时候,给浪漫发了几个消息之外,便杳无音讯。   吴琼说他三五天就回来,浪漫信了,也没当回事儿。   此时关君说话的态度,仿佛一只爪子直接戳破她的胸膛,伸进她的肺腔,将她拳头大的心脏给揪成一团。   “你说!”   李浪漫嫌关君太磨蹭,直接转头厉斥畏缩在一旁的孟飞。   孟飞:“嫂、嫂子……日落、江日落公司出事了。老大他……他是担保人……”   平日里气若洪钟的糙汉子孟飞,此刻说起话来如蚊子哼哼。   浪漫抿唇咬牙,回手就猛推了关君一把!   “说,往详细里说!”   关君重重拧着眉,知道挨不过去,只得开口道:“日落的竞争对手,买通了他们公司其中一个合伙人,拿走了关键文件,先一步发布了app产品。”   “然后呢?”   浪漫气哼哼,拿走文件不至于她老公回不来。   “然后对方告日落剽窃知识产权、非法集资、做假账偷税漏税。”关君低垂着眼睑,看着地上说道,“当时贷款的时候,是老大给做的担保。而且老大是除了江日落以外,目前公司最大的控股人。他俩都被约谈了,但竞争对手提供了‘关键证据’,目前的情况听说的情况是涉及诈骗……”   李浪漫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听完,深深猛吸一口气!   这口气,一直从鼻孔通到丹田底。   她整个人都被这口气给胀满了。   而后,她闭目,轻轻又将这口气给吐了出来,转身走进病房,拉起洪霞妈妈就往护士台走去。   “阿姨,签字。出了事,我和你一起承担。”   浪漫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在闷吼。   洪霞妈妈看了看承诺书上的“该手术存在风险,手术后果由本人及家属承担”的字句,颤颤巍巍地握着那支黑色水笔,怎么也落不下去。   “阿姨,快签。”李浪漫按捺着极大的压力开口催促。   洪霞妈妈拿着笔,突然默不作声地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李浪漫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洪霞妈妈,那个几乎蜷缩成一团的枯瘦躯体。   她一脸冷静,毫无要拉阿姨起来安抚的意思。   关君见李浪漫反应异常,在她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谁知,就是这一拽,浪漫终于爆发了!   “你特么现在拽我有用?”   她回头,依然是如蚀骨寒冰般的冰冷言辞。   浪漫第一次明白,电视里那些遭遇晴天霹雳女人便撒泼打滚哭到晕过去的情节,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   如果要发生,也是有男人在场。女人做给男人看。   现在搞这些还有意义吗?   如今,洪霞躺在病房里,洪霞妈妈的天几乎已经塌了,她也只是在默默啜泣。   而浪漫,身负着手术失败,有可能被洪霞妈妈恨死怨死的压力,她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阿姨,起来,签字吧。时间不等人。”   “嫂、嫂子……”   孟飞和关君的脸色都不好,俩人站立不安,想帮忙却完全插不上手。   他们很佩服李浪漫,洪霞手术的事,他俩都不敢插手,帮阿姨做决定,就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俩日后没法向江日落交代。   在医院里,替人出主意,是担着巨大责任的。人命关天。   浪漫噙着眼泪,几乎把嘴唇的皮咬破,上前一个用力,架起洪霞妈妈,握住她的手,“唰唰唰”地在承诺书上签下了名字。   “不手术就是死。现在的手术基本上都很安全,承诺书是医院要走个形式。阿姨,你放心,进去陪着洪霞吧,医生这边,我来沟通。”   李浪漫冷静得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完全没有办法。   洪霞妈妈一走,李浪漫就急切地问关君道:“江日落的事,洪霞知道吗?”   关君摇头:“知道一部分。但约谈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后面的事,她如果知道半个字,你和孟飞,这辈子就是我李浪漫的仇人。”浪漫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狠狠盯着他俩。   “知、知道。”   “知道了,嫂子。”   关君陪着李浪漫去找医生,拜托完人家,敲定手术时间之后,浪漫便拉着关君走上到医院的天台。   李浪漫吹着初冬的冷风,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竟然一个字都对着关君说不出来。   她高高昂起头,就是想稳住眼眶中不能掉落的泪。   关君也是一脸憔悴,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浪漫,从这事儿有苗头,他就已经一直在四处替他们奔波了。   但日落的竞争对手,摆明就是要搞死他,还是要看着他咽完最后一口气的那一种。   “为什么给江日落担保的是吴琼?”   半晌,李浪漫迎着寒风问。   关君垂下头,说了实话:“日落的这个项目,太高精尖了,几乎是国内独一无二的,做出来就是垄断。当时老大和我说,重利当头,必然风险重重,肯定会碰上觊觎的人。所以他让我投点钱意思一下,不用押上全部身家。可我觉着,和日落的交情毕竟不一般,才和孟飞商量着各人卖了一套房。”   “吴琼他……早就知道风险?”浪漫诧异地问。   “嗯。”关君点头,都现在了,可不敢再瞒她。   “吴琼和日落就那么好么?”   李浪漫知道,此时此刻这就是一句废话,但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关君重重叹了口气,也望着远处的蓝天,回答道:“老大这辈子都是个精明的人,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愿意被日落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关君的言语中尽显无奈。   “不是第一次?”李浪漫疑惑地攥住关君的外套刨根问底,“怎么说?”   “唉……”   关君一声长叹,似乎要用这一声叹息抖开接下来蒙蔽在尘封往事上的灰尘。   “嫂子,你知道吗?本来老大也是能上好大学的。”关君回忆道,“不说像日落一样上交大,就凭他当年的成绩,所有老师都说,他将来上211大学绝对没问题,甚至搏一搏的话,交大师大都有希望。”   “那他……”   “高考前两个月,老大打球把腿给扭伤了,骨折。”关君顿了顿,才补充道,“是日落好胜,抱球硬撞的!”   “他!!”   李浪漫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恨江日落了,那种没由来的讨厌,都裹挟在过去未知的命运之中。   “嗯,当时连校长都惊动了!日落给叫去,从头到脚狠狠批了一顿!吴琼爸爸更是跑到学校,扬言要追究责任,不然就拆了体育馆。”   关君继续往下说。   “最后还是老大自己站出来说,他不追究江日落的责任,影响了高考,后果他自己承担。那年高考,老大是帮着石膏,由我和日落抬进考场的。”   “高考前两个月?”浪漫沉吟了一下,极富书生气地说道,“那也影响不了多少成绩啊?”   关君泯然了,他低下头,眼眶有些潮潮的。   在浪漫的印象里,关君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很少有情绪爆发外露的时候。   这一秒,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当着浪漫的面流着泪回忆过去。   “英语!是英语。”关君似乎在和痛苦的回忆做着剧烈的斗争,“我们的考场在五楼,教学楼没有电梯。那天老大先是脚滑,在楼梯转角摔了一跤,又崴到了原先伤了的那根筋。他挣扎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再出发的时候,考试已经快开始了。老大几乎是边呵斥边骂着,把我和日落骂着先进了考场,他自己才在监考巡场老师的又搀又扶下,一瘸一拐地跳进了考场。但等他坐下来的时候,听力单选题都已经播完了……”   关君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浪漫竟然满脑海浮现的都是——   结婚后,她常常自恃学历高,调侃她和吴琼是学霸和学渣的结合。   每每这时,吴琼总是抬起他眯着的笑眼,附和她:“是啊,我就是学渣。娶你就是为了改善下一代的基因。”   吴琼从来没和浪漫解释或是掩饰过自己为什么高考没考好,只进了一个二本三本。   对于浪漫在学业上的骄傲,他永远都是充当着最好的捧哏。   “那他没复读?”浪漫问。   “老大说,这就是命。他这辈子不是个做学问的命。”   “那他没找江日落算账?”   “老大说,命是天定,日落只是帮老天爷完成了本该完成的事。日落也是无心的,他不怪日落。”关君道。   这些话确实很像出自吴琼之口,但真的在现实中遇到这样不公的事,又有多少人能不苛人,淡然处之?   浪漫埋下头,视线滑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盯着地上自己黑漆漆的影子。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一直活在阴影里,而有一些人,却永远活在阳光下。 第七十六章 一分不少   “吴琼什么时候能出来?”   浪漫问。   “我已经活动了半个月了,对方证据咬得很死,加上老大对公司业务一直不过问,很多问题他根本交代不清楚。”关君道。   “那江日落呢?”   “日落他……”关君用更为无奈的语气说道,“他肯定是打死都不认啊!就他那个头铁的性子。”   李浪漫长吁一口气,蹙眉对抗着顶楼刺眼的眼光,转身换了副口气,对关君道:“该请律师请律师,该活动活动,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别心疼钱,只求你一条,别让吴琼受苦。”   “这我知道。”关君点头。   李浪漫用刚竭力理好的思绪,继续说道:“日落的公司不能散,散了这事儿更说不清楚了。现在洪霞病了,公司里谁坐阵?”   “孟飞已经去顶了两天了,说起来他也算是个股东。只是他懂得比老大还少,过去纯属纸老虎充样子的,下面的员工心里估计都不买账。大家还是更服洪霞,她虽然只来了几个月,但是人缘好,对业务也熟悉。“浪漫抿了抿唇:“那就让孟飞继续顶着,顶到洪霞出院。明天我跟你去趟江日落的公司,看看情况再说。”   “嗯。”关君点头,而后又道,“但公司的对公账户已经被冻结了,马上就15号了,这个月工资该发了。”   “这钱我先垫上。”浪漫坚定地说。   “我垫也行。”   “不用。你先下去看看洪霞。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关君离开,李浪漫转身,她把着顶楼冰冷的栏杆,硬着劈头盖脸的冷空气,深吸一口。   正是吸进去的这一股子寒流,让她越发冷静。这天儿,怎么说降温就降温了呢?   晚上,洪霞手术。   李浪漫攥着洪霞妈妈的手,等在手术室外头。   关君孟飞倚着墙站着。   大家都神色凝重,静肃的氛围下,没有人交谈。   所幸,洪霞的手术很成功,她被推出来的时候,麻药还没有全过去。   但躺在移动床上,李浪漫弯腰的时候,还是清楚地听见,她嘴唇边溢出的低微呢喃声。   她喊的,是“日落”。   洪霞妈妈见浪漫肚子都显怀了,仍在医院里奔波了一日,十分过意不去,一进病房,就催促浪漫回去休息。   浪漫没有坚持,点了点头,说明日再来看洪霞。   她又交代孟飞:“给阿姨送一床被子一个抱枕和一些日常洗漱用品来。”   孟飞点了点头,浪漫走的时候,他又不放心地拉住她。   “还有事儿?”浪漫回看了他一眼。   孟飞道:“嫂子,你也别太急了……”   浪漫没吱声,甩开他,直接走了。   回到家,徐老师和吴妈焦急地迎了上来。   “漫漫,这一天去哪儿了啊?发你微信不回,打你电话不接,急死我们了!”   “就是说呀!吴琼出差了,你一个大大皮别乱跑。万一有点什么事,我们都不好交代的。”   浪漫只觉得头重脚轻想休息,她拨开两个妈,径直走进了主卧,关上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似乎还有吴琼留下的味道。   这时候,浪漫才抱着肩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去找吴爸!   浪漫想起她那个万能的公公,中年就开始经商,应该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   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打过去,电话和语音都无人接听。   浪漫心中不好的预感又加重了,但她仍竭力安慰自己,可能在忙。   浪漫拉开金丝楠木柜子的小抽屉,里面躺着几张银行卡,就是吴琼前几天交代她的那几张。   浪漫伸手把卡拿了出来,两张卡之间,竟然掉出一张卡片!   她费力地弯腰捡起来,竟然是吴琼手写的。   卡片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漫漫,遇事别急,先想一想。∞。   浪漫握着卡片,眼泪水夺眶而出!   吴琼啊吴琼,你到底是预见到会出事,还是防患于未然才留下了这张卡片?   浪漫捏着卡片的一个角,几乎要将这薄薄的一张纸给捏碎。   那字迹太熟悉了,尤其是那个“∞”。   躺着的8,都什么时候了,吴琼还有心思画这种鬼画符。   浪漫绝望中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   第一次的,她的小腹有了感觉,是胎动。   好吧,浪漫静静地抹去眼角的泪,决定先休息。   明天以后,都是硬仗要打。   如果生活吻你以痛,那你忽它巴掌呀!   浪漫,别怂。   李浪漫摸了摸肚子,对自己说。   ……   “爸!开门!开门呀!”   李浪漫在吴爸的豪宅前拼命锤门!   “爸,我是浪漫!我有急事!快开门!”   浪漫对着铜门又是敲又是摁门铃。   “你是谁啊?别敲了。”   浪漫一回头,见是一位阿姨。   “我是他儿媳妇,你是……?”浪漫疑惑道。   阿姨穿着朴素,挎着一个超市的布袋子:“我是他家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浪漫仿佛拽到了救命稻草,“你知道门的密码对不对?这样,你开门,我进去等我公公。”   阿姨狐疑地打量了浪漫一番,感觉她不像是坏人,又抬头看了看监控,警示李浪漫别撒谎。   打开门,只见客厅一切如旧,只是所有陈列太过规整,一尘不染的台面映出淡淡的日光。   整座房子冷静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我公公呢?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李浪漫拽住阿姨问道。   阿姨很奇怪:“你是他儿媳妇你都不知道?你公公每年这时候都会出去旅游度假,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一个月。我每天来给他抹抹桌子,遛完狗就走。”   “旅游?度假?”   浪漫懵了!!!   这真的是亲爹!!!   吴爸啊吴爸,你怎么能在这时候去度假呢?   “嗯,这次听他说是去冰岛,前两天还让我去把干洗的厚羽绒服给拿回来呢。”阿姨边抹桌子边说道。   难怪吴爸联系不上,要么在飞机上,要么就是国外信号差。   李浪漫告辞,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医院。   今天洪霞已经醒了,见浪漫进来了,挣扎着坐起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漫漫,日落呢?我刚打他电话,怎么不通啊?”   浪漫心头一紧,瞎话一时间无法从头脑里滑到嘴边。   她支吾道:“那个……公司有事儿……忙!”   洪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便默不作声了。   浪漫怕她多想,忙又装作若无其事道:“他你还不知道啊?工作狂。昨天半夜还给吴琼发微信,让我早上给你送早点来呢!喏~”   浪漫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里面是徐老师一早起来熬的红枣黑米粥。   就这么点儿人情,还都转给了江日落。   “漫漫,我以后会不会生不了孩子啊?”洪霞问,“如果我生不了孩子,日落他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瞎说什么呢!”李浪漫竭力控制住面部表情,“第一,医生说了你没事儿!第二,就算退一万步说,你真生不了,不还有江小白的嘛。他还怕断子绝孙啊?干嘛不要你?来,喝点粥。”   洪霞见浪漫说话实在,便也渐渐宽了心。   趁着她喝粥,洪霞妈妈悄悄把浪漫拉出病房,小声问道:“漫漫,江日落最近真的不能来看小霞吗?”   浪漫看了病房的门一眼,点了点头:“阿姨,江日落他……进去了。这事儿你可千万瞒住了!洪霞要问,你就说公司忙,或者说洪霞休息的时候他来过了。”   “进去了?”洪霞妈妈疑虑,“进哪里去啊?”   李浪漫神色凝重地眨眨眼,洪霞妈低垂着头丧了口气,秒懂。   喝了粥,洪霞睡下了,浪漫正碰上关君和孟飞过来送东西。   她直接道:“东西搁下,我正好搭你们的车走。先去银行,再去江日落的公司。”   浪漫跟车,先去银行取了十万现金,又随关君他们第一次来到了江日落的公司。   江日落的公司不大,写字楼里小小的两间,挤满了工位。   浪漫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十点半了,可工位才坐满了1/3都没有。   浪漫闭上眼睛,用二十秒的时间想了想,问孟飞道:“HR在吗?”   HR是个小姑娘,闻声走过来:“我就是。”   浪漫低头看了看她,竟然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一了解才知道,公司经费有限,人手紧张。   小姑娘不光是HR,还兼着行政、前台、采购、跑腿儿等其他工作。   草台班子的既视感。   “你公司群里发消息,把所有人喊回来开会!这都十点半了,你们不考勤的吗?”浪漫道。   小姑娘神色为难:“姐,这不是公司最近有点情况,所以……”   浪漫抿了抿唇,此时此刻脑海里只浮现出吴琼平时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事情“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吴琼也经常遇到以各种理由拖延,欠钱不还的人。   但,他私下另外帮这些人归帮这些人,该还的钱天打雷劈也一分钱不能少。   这,就是原则。   “你群里发消息,问他们,离职手续都办完了吗?没办完,就按时按点滚回来上班!”浪漫极尽严厉地说道。   小姑娘被浪漫的气场震慑住了,掏出手机。   浪漫道:“你用HR的话术拟一下措辞。我现在就坐到会议室等他们。”   大约四十分钟后,公司的大部分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可以用肃杀来形容。   员工们各个低着头,不用说,摆明了各怀心思。   浪漫让关君和孟飞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后,她坐在长桌的中间位置说道:“我是吴琼的太太,江日落和洪霞的朋友。关君和孟飞是公司的股东,他们所有人都委托我,在公司暂时遇到困境的这段时间,由我代管。”   所有人都不吭气,不吭气就代表着不服。   浪漫的心有些虚,但平时吴琼自信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常说,要怂家里怂,上阵就别退缩。   “今天把大家叫来开会,是有几件事和大家说下。”李浪漫强撑着说道,“第一件,是发工资。”   说到发工资,底下的人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一半人放下手机抬起头。   “今天是10号,我刚了解了,咱们一般是15号发工资。不过无所谓,现在公司特殊情况,提前发也无妨。我就是想告诉大家,无论公司面临怎样的困境,钱,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第七十七章 空头支票   “你说不少,那倒是发呀!”   “就是啊,说得好听。江日落人都不见,对公账户也封了,谁给我们发工资?”   “哎呀,现在公司已经沦落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指点江山了吗?”   “就是说,滑稽伐?”   底下的人故意很大声地“窃窃私语”,每一句话都流入了浪漫的耳中。   李浪漫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瞥了关君和孟飞一眼,二人的目光中皆是无奈。   浪漫很想退缩,本来她就不喜欢江日落,凭什么自己挺着大肚子还要来替他擦屁股?   但她闭目想了想躺在病床上面白如纸的洪霞,又想了想吴琼素日里待自己好的样子,她默默咬牙对自己说:撑下去浪漫,撑下去。   浪漫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袋儿,里面是刚取出来的十万现金。   她“哗啦”一下全部倒在桌上!   十沓红艳艳的钞票,散开如零落的花朵,又似染血的刀刃。   “公司一共28个人,除了没来的,在座一共18位。每个人5000,自己拿吧。”   浪漫站起身,手扶着桌沿道。   员工们先是面面相觑。   随后,不知道是谁发出“噗嗤”一声的冷笑,紧接着就有人捻起桌上的一沓钱,开始对浪漫冷嘲热讽。   “十万?一人五千?遣散费就这么点儿?”   “就是啊,我工资税后两万!江总在的时候,让我技术入股。现在竟然拿五千块打发人?果然,这公司要倒闭不是没有道理的。”   “行了行了,有五千也是好的。她今天不来,我们不一样也是个散。拿钱走人吧。”   “唉,五千。还等着工资交房租呢,这下凉凉。玩完。”   “这也太欺负人了。五千,简直是笑话!我接单私活儿都比这个多。当初要不是被江日落忽悠,谁会来这个公司啊!”   “别提了,我还是从大厂降薪来的。都是中了老板的邪。”   等众人抱怨得差不多了,浪漫才铁青着一张脸,跟HR小妹交换了一下眼色。   HR小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会议桌上的手机,陆续有提示音响起。   “谁说这5000是工资了?”浪漫压足了底气,提高了音量,“工资必须纳税!所以还是得走银行卡。各位可以看一下自己的手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收到入账短信了。”   众人将信将疑地抬起各自的手机,果然工资一分不少地躺在银行账户里。   “那这5000……?”   刚才叫嚣得最响的那位老员工,立刻有些惭愧,举起桌上的钱看向李浪漫。   浪漫道:“最近公司经历了一些事,让各位跟着担心了。所以这5000,算是我给大家的补贴。不分级别,不分岗位,人人都有。孟飞,你给大家分一下。”   大家收了钱,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浪漫心里慢慢有了信心,这也是吴琼教她的。   “要想别人听你说话,光靠声量高一点用都没有。要先许以利益,别人才会有听下去的耐心,然后再用共同利益将你们的关系捆绑,他才会配合你。”   吴琼的说服之道的确管用,见众人安静了,浪漫开始实施第二步——利益捆绑。   “公司的事,想必大家都比我这个外人清楚。”浪漫走下椅子,在会议室里慢悠悠地开始踱步,“到底是你们老板犯了事,还是被人陷害,大家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   浪漫说着,大家手里握着热辣辣的一沓钱,脸上却逐渐露出为难沉重的表情。   渐渐地,大家又回到了之前垂着头的状态。   浪漫闭嘴抿唇,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大姐!不是我们不懂事!”   终于,一位从一开始就跟着江日落的老员工开腔了。   “我是江日落交大的学弟,大学时候就认识他了,他什么人品,我能不清楚?”老员工道,“可我也说句实在话,他江日落就是个搞技术的,人太直接又单纯。这回他就是被人算计了!但……但光我们知道他是什么人有用吗?凡事讲证据!他这次想要翻身怕是难了。”   “就是说。”另一位员工也痛心地附和,“我们不是不挺老板,可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这次对方公开提交的证据,我们都看了,根本翻不了身。而且最可气的是,源代码也被他们拿到了。江日落就算是出来,咱们这公司也开不下去了。”   “你们是在怪江日落吗?”李浪漫抱着胳膊冷冷地反问。   虽说拿人的手软,但五千块确实不足以让大家闭嘴。   最先发声的老员工,摔下手里的那沓钱,起身道:“这钱我不要了!我现在就要离职,谁爱干谁干!我还觉得吃亏呢!在这亏了两三年的青春,最后啥都没捞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他人也踟蹰着,也有丢下手里的钱,蠢蠢欲动的。   李浪漫伸出一只胳膊,拦住那个即将出走的员工,斜了他一眼道:“要离职可以!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   “你说。”   “我问你们是不是在怪江日落?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浪漫雷厉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念着旧情,不想在这时候怪他。但是我做不到!”   嗯?!   众人抬头。   这女人是什么画风?   刚才还摆出一副前来料理后事的模样,怎么这时候又和他们同仇敌忾了?   关君和孟飞对视了一眼,也不安起来,他们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他们的大嫂又犯病了!   唯有浪漫波澜不惊,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吴琼平日里要债的样子。   吴琼平日里去收债,要钱总是难得,那些欠钱的除了卖惨说自己如何如何没钱,就是痛骂债主如何地为富不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每当这时,吴琼总是先顺着他们说,有时还会跟他们一起骂,骂得热火朝天。   浪漫继续说道:“他江日落一个做技术的,偏要出来创业!创业就创业吧,还把身边所有信任的人都拉下了水。我不知道,他和你们在座的各位是什么关系?但我老公、关君、孟飞,都是江日落的发小,公司早期的融资从哪儿来,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家卖了一套房,关君孟飞也各自卖了一套房!不瞒各位,我怀孕了,我家的那套房,本来是打算卖了,作为学区房的首付,如今也全泡汤了!要说恨,要说怨,我比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恨江日落!毕竟,我本人和他有没有交情。”   浪漫说完这段话,现场所有的人鸦雀无声。   连刚才气冲冲要走的老员工,也弱了气焰,叹了口气,弯腰伸手拖过来椅子,重新坐下。   浪漫仰头抬眼看着头顶冰冷的日光灯,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十万块,是我私人的钱,我自己的小金库。今天为什么拿出来给大家?我希望大家想一想。公司是出现了问题,可是离开了这个公司,你们又能去哪儿?你们说得没错,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生计考虑。现在外面的就业环境,就不用我恐吓大家了吧?前段时间我也刚失业,这是我注册的打勾账号,大家可以看一看——”   浪漫点开自己的手机,滑到会议桌上。   “我前后投了几十家公司,给我回音的寥寥无几!刚才哪位说,你是日落交大的校友?惭愧,本人也是毕业于林大,林大的研究生!可是,现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也并没有因为我的学历,就给我更多的就业机会。”   吴琼讨债第三招,现身说法。   浪漫一天都在活学活用。   “我这么说,不是否定在座各位的优秀,而是,岁月不饶人。在座的各位,都跟了日落两三年。两三年,读书的时候,也许就是弹指一挥间。而对于职场来说,2535之间的每一年都是黄金岁月。更何况,我们还是做app,做互联网的。”   会议室里越发安静。   关君和孟飞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吴琼的眼光没有错,他们的大嫂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犯病。   “那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有员工对李浪漫发问。   浪漫抿唇,抬起眼眸,回答他道:“腿长在你们脚上,是走是留,各自选择,我不会强求。但是既然现在是我代管公司,按我就把我自己的计划和大家分享一下。”   “你快说。”   “这时候选择辞职的,公司按N+1给予补偿,HR小姐姐会全力配合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完所有离职流程。”浪漫发话道。   “N+1?现在公司这种情况还能拿到N+1?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都是天杀的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害老板,我们也不用走!”   “你拿N+1吗?算算也小十万块了。可她说的也没错,现在就业环境是严峻,这点钱说实在的也抵挡不了多久。”   “有的拿就拿吧。谁知道明天公司什么样子?拿吧。”   李浪漫看得出员工们的心情很纠结,毕竟大家当初都是抱着共同的梦想,在江日落的牵头下聚在这里。   两三年间,有他们太多的付出,精神上的,体力上的。   看洪霞就知道了,他们都是陪着公司996、007过来的。   “不想走的——”浪漫朗声许诺道,“原工资、股权、待遇不变,下个月开始,留下的涨薪30%。年底三薪。”   “三薪?那还是别走了。这都快年尾了。”   “待遇不变,还涨薪30%?要么先看看再说,反正现在出去也没那么快找到工作。”   “我毕业就来了,工作经历就这里一条,公司要真倒闭了,回头我简历都没法写。算了算了,挨一天是一天吧。”   “老板什么时候出来?公司还有希望吗?”   浪漫坐回座位,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   她心里默念,她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个程度了。   如果江日落和吴琼出来了,怪她她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公司就算保住了,下个月的钱从哪儿来,她也丝毫没有把握。   反正空头支票是已经开出去了。   吴琼从不失信于人,结婚后也是这样潜移默化浪漫的。   浪漫觉得自己像被命运架在火上烤,浑身热辣辣的不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七十八章 忽它巴掌   众人散去,浪漫收拾收拾东西,低头叹了口气,也准备离开。   她去楼梯间丢垃圾,恰巧碰见之前的那位老员工正蹲在角落里靠墙抽烟。   她走了过去,老员工叹了口气,识趣地起身,要掐烟头。   “你怀孕了是伐?个么我不抽了。”   浪漫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如果一点二手烟都扛不了,它怎么出来应对这个复杂痛苦的世界。”   老员工仍是叹气,踩了眼,抬起眼,似乎想和浪漫说两句。   正好,浪漫也想听一听。   老员工道:“小姑娘,谢谢你。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公司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证据确凿,天王老子来都没用。但我们就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这两年,就差没睡在公司了,所有的心血都扑上去了,谁知是这么个结果。悔也来不及了。你来得正好,一番话假装大家还有的活。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知道,就跟个判了死刑的人,拖一天是一天罢了。等到拖不下去了,我们自己也会走的。”   面对面的,浪漫站住脚,盯着老员工的眼睛。   半晌,她亲启朱红色的嘴唇,用尽了最后的冷静说道:“你们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只要我还有存款,就会让这个公司一直拖下去。只有拖下去,我老公才有机会说清楚。别的我不敢担保,因为我不懂,可偷税漏税,以我对我老公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这样贪小便宜的人品。”   “都是那个副总害的!”老员工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听说竞品给了他一千万的股票!这TM就能被收买,我也是服!”   浪漫道:“人吃五谷,难免有糊涂的时候。您辛苦,请继续做该做的事,其他的事,我一定会和关君他们处理好的。对了,那个副总的人事资料,HR那有吗?有的话,copy一份给我,我带回去好好看看。”   “有。我带你去拿。”   浪漫拿到副总的资料装进包里,跟着关君的车,去某个见不得人的去处,看吴琼。   隔着不锈钢窗,吴琼走出来的时候,浪漫都惊了!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他整个脸就又瘦了一圈儿。   吴琼脸色不好,泛黄,眼眶下面黑黑的。   浪漫一阵鼻酸。   他抬头看了看监控,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而是垂立双手,很平静地在浪漫对面坐下。   “老公!到底怎么回事?”   浪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立马泣不成声。   这些天来的委屈、疑惑、气恼,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餐巾纸挡不住的,是成颗成颗往外涌的眼泪与不甘。   “都是这天杀的江日落!他要死,没人拦着他!拉上你干嘛?!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浪漫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看到吴琼憔悴的脸,她大脑一片空白。   吴琼没有激动,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哭,眼看着时间不多。   吴琼才抬起眼,手伸过不锈钢栅栏,紧紧握住浪漫。   “不要怕,不要怨,不要烦。浪漫,我相信你。”吴琼道,“你听我说,有一个……”   透过婆娑的泪眼,浪漫看出吴琼的嘴型应该是在说“u盘”。   “一定要找到。然后,遇事不要急,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切都能处理好的。”   浪漫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吴琼的手冰凉,她的心也冰凉。   很快,时间就到了。   “浪漫,如果生活吻你以痛,别怂,你忽它巴掌啊。”   这是吴琼留给浪漫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他转身往里走去,浪漫听见铁门发出刺耳的“哐当”一声。   关君走过来,扶起浪漫。   浪漫一路哭,一路哭,一直哭到车上。   关君在前面开车,时不时地盯着反光镜,等浪漫平静下来,问道:“嫂子,接下来咋办?”   浪漫拿餐巾纸掖了掖眼泪,想起吴琼的那句“生活吻你以痛,你忽它巴掌”的话,竭力平静了情绪。   她看着呼啸而过的窗外的风景,瞬间明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面对。   所有的女生都希望能嫁一个无所不能又细心备至的“霸总”,浪漫运气好,她遇到了也得到了。   可现在“霸总”有难,她只有挺直了腰杆,把这摊事接过来,处理顺。   “霸总”出来了,她还能是以前的李浪漫。   “先送我回家。”浪漫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用力抿了抿,“你这两天也请了不少假,回单位点个卯吧。公司让孟飞盯着,告诉他,公司里哪怕有一个人在上班,他都不能走。晚饭给大家叫顿外卖,吃点好的,再加班。”   “好的,嫂子。”   关君把着方向盘,往吴琼家开去。   浪漫回到家,推开门,只见日子一如往常,徐老师在厨房煲汤,吴妈在客厅里哼着歌涂指甲油。   “妈,您过来坐,我有事儿找您。”   浪漫放下包,神色严肃地呼唤吴妈过来。   吴妈没当回事儿,纹丝不动地继续道:“什么事儿啊,宝贝儿?我这正涂脚趾甲油呢!你过来说呗。"浪漫无奈,走过去,把吴琼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   “什么……?!”   吴妈不敢相信,指甲油刷子直接插进瓶里!   “你说吴琼……”   “是的,妈,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大家一起想办法吧。”浪漫已经没有力气陪她惊异了。   “我的意思是,您明天就买机票,去趟冰岛,请吴爸回来帮忙。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浪漫道。   “去冰岛没问题!吴琼他爸我还不知道,住来住去么,就是那几家酒店。可是……”   吴妈不无担心地站起来,抚了抚浪漫的肩膀:“你一个人能行吗?”   “妈,你卡上还有钱吗?”浪漫抬头问。   吴妈面露难色:“钱是有,但都在吴爸那。你现在就帮我定机票,我有申根签证,明天就能找到他。”   吴妈的反应,令李浪漫多少有些讶异。   她本以为娇滴滴的婆婆会受不了这件事的打击,怎么着也会哭闹一阵,谁知她竟如此的冷静。   吴妈似乎看出了浪漫心中的疑惑,轻轻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吴爸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没少惹事,都是我给他擦屁股。吴琼跟他比,算好的了,你才头一次。”   “Jessica……”浪漫咽住。   “我呀,就是给他擦屁股擦烦了,才离的婚。”吴妈轻轻坐了下来,“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对你是千好万好天好地好,可这一出事,他就抛下万事,凡事都得靠咱们女人自己。我扛过,明白这种苦。你跟着吴琼,有千日的好,也得承受着一日的不好,懂么?”   浪漫的眼眶又潮热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吴琼说,让吴妈把钱交给吴爸,她会眼睛都不眨地点头,那样义无反顾。   信任与忠诚,吴妈和吴爸的感情被现实最终磋磨成了信任。   “啪当!”   一声巨响,碗盘碎裂的声音。   浪漫和吴妈同时回头,是目瞪口呆的徐老师。   “漫漫,你再给我说一遍!女婿、女婿他……怎么了?”徐老师声音急切,面目狰狞。   浪漫无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徐老师听了,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就回了自己屋。   半晌,她拿出自己的一本存折,硬塞给浪漫:“要做什么你就去做,钱你不要考虑。要办事,就得花钱,不行咱们老家还有一套房子……”   “妈!你说什么呢?”浪漫喝断她,“还没到那个程度。”   吴妈也帮着劝:“就是啊,亲家母。我明天就去冰岛,把吴爸找回来,我们俩有钱。”   一听说吴妈要去冰岛,徐老师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你去冰岛?带你那个小男友去吗?”   “什么……小男友?”吴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愣了。   浪漫怒瞪徐老师!   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说话嘴上还不带把门的。   “呃……”   浪漫欲解释。   徐老师反倒像自己占了理似的说道:“就是你那个小年轻男朋友。吴琼和浪漫,就是怕你的钱被他骗走,才叫放在吴爸那儿的。”   “妈!!!”   浪漫彻底无语,恨不能用桌上的指甲油把徐老师的嘴给塞住。   偏生吴琼出了事,徐老师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生生地就冲吴妈去了!   “你干嘛不让我说?!结舌卡!我不怕你生气。”徐老师歇斯底里,“咱们都是当妈的,你就吴琼这么一个儿子,我就浪漫这么一个闺女!当妈的,谁不为自己的儿女好!要是我,一把年纪了,我就不找小的,钱被骗光了不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要被骗了感情还能活?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吴琼想!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年纪轻轻,抛下自己的儿子出国享福去了!年纪大了,回了国,还要儿子媳妇拿你当菩萨一样供着。老了老了,还只顾自己潇洒,对自己儿子不闻不问,现在吴琼出了事,你这个当妈的竟然一点都不心疼!还不如我这个丈母娘!怎么有这么心狠的女人……”   浪漫拦不住,却也听明白了。   还是三观的问题。   徐老师虽然心热,和吴妈在同一屋檐下处成了闺蜜。可吴琼一受苦,她就想起吴琼小时候受的苦,替吴琼怨着吴妈呢。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徐老师都义无反顾地陪在自己身边,浪漫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徐老师母爱的伟大。   在她的世界里,儿女就是全世界,最大的爱,就是陪伴。   李浪漫是幸福的,结婚前有徐老师和李爸的疼爱守护,婚后有吴琼接过了责任的接力棒,继续宠爱着他。   可徐老师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这样愿意牺牲的妈妈,还有很多的身不由己的妈妈。   爱有很多种,吴妈也许不是不爱吴琼,不然她还回来干嘛?   她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第七十九章 红色炸弹   浪漫本以为徐老师这回又该捅了马蜂窝了,一会儿就该满屋子蜜蜂嘤嘤嘤了。   谁知,吴妈本人听了这番话,倒是出奇地淡定,只是眨巴了眨巴刚嫁接完假睫毛的眼睛。   “什么小男友?徐老师,你在说什么?”   见吴妈一脸无辜,李浪漫拿眼神狠狠去瞪徐老师!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是怎么想起扯这些着三不着五的皮的?   要不怎么说,家庭矛盾就是复杂呢?   每每碰上事儿,每家每户只要有徐老师这样的中老年妇女,总能带出点陈芝麻烂谷子来。   “就是……”徐老师还想说。   李浪漫狠狠一把把她拽回沙发上坐好,厉声斥道:“别瞎说话!明天Jessica还要飞冰岛!”   吴妈也是不依不饶,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把刚才徐老师拍在地上的那番话捡起来,仔细嚼了嚼。   浪漫紧张地直抿嘴唇。   半晌,吴妈竟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反应过来道:“你们跟踪我?”   “谁……”徐老师又是还没开口,嘴里的话被李浪漫堵上了。   浪漫不好意思地自己解释道:“就是之前和吴琼出去,撞到过一回。吴琼嘴大,回来就跟我妈说了。妈,您别生气。我妈是土鳖,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   “谁土鳖?”徐老师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看不惯的东西,早晚都要拿出来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都一把年纪了,别人还不是看中她的钱?要不是你们担心结舌卡被骗,她也不会把钱给吴爸。这会子,漫漫你不就不用为了挪钱操那么多心了?还怀着孕,真是作孽。”   吴妈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徐老师不爽的点,还是为了儿女。   她走过来,在徐老师身旁坐下来,笑道:“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不妨都告诉你。小男友呢,是有——”   “你看你看。”徐老师见她承认了,很痛快。   “但是吧,也不是什么固定男友。”吴妈轻轻拍了拍徐老师的肩膀,“老姐姐,我没你那么命好,走哪儿都有个贴心的老伴儿陪着说说话。我那个前夫,你更是知道的,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三天五天的都不着家。和你说句实话吧,这么多年,我着实寂寞得很。”   徐老师无语地侧目。   吴妈继续道:“尤其是我亲爱的去世之后,这感觉就更强烈了。我作为一个女人,就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虽说这有儿子吧……”   吴妈顿了顿,抬眼瞟了对面的浪漫一眼。   “虽说这有儿子吧,但我也不能成天霸着儿子陪我。你说漫漫和吴琼新婚燕尔的,我这个当婆婆的,成天插一杠子,吃饭跟着看电影也跟着,多不合适。”   浪漫没说话,她没料到吴妈看着娇滴滴的不靠谱,居然心里其实大道理门儿清。   “所以我就想啊,得找个人陪我。”吴妈继续说,“可老姐姐你是知道的,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实在是不愿意迎来送往地敷衍别人。若不是知心知意的,在一起也是没劲,反倒平白浪费了时间精力去陪不相干的人。”   “所以……”徐老师疑惑地望着她。   “所以,我就花钱!雇人陪我!陪我吃饭,陪我说话,陪我看电影,哄着我。”吴妈揭开谜底,“那我既然都花了钱了,我干嘛不雇个帅的?能陪我,还养眼,延年益寿!”   噗,延年益寿。这些天来,浪漫终于难得地笑了一声。   但很快,她又敛起神色,现在还不是笑得时候。   徐老师嘴巴张大,惊讶地看着吴妈,不知道该说啥。   她自己看着挺厉害,千防万防,精明都放在嘴上;其实人家吴妈才是高级玩家,从游戏心态上就出尘绝世了。   “结舌卡,我……”徐老师欲辨忘言,“嗨!原来是雇的啊……那不当真,不当真的。”   话说开了,吴妈却又突然伤感起来:“吴琼出事了,亲家母你心里着急,我明白。可这事儿不是急就急得来的。年轻的时候,吴爸就是个树大招风的性格,他自己又不知道收敛,我为他擦屁股的事儿多了,后来真的是烦了,倦了,累了,看不到希望了。一气之下,才出的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比年轻时候成熟多了,知道生活本就是如此,不遇到这样的事,也会遇到那样的事。我早不怨他爸了,可就是觉得对不起儿子,真的对不起。这次回国,我看吴琼长得这么好,又娶了漫漫这么好的soulmate,我心底真为他们高兴的。明天我去冰岛,找到吴爸,我们就立即回来帮吴琼和漫漫。”   “妈……”   浪漫紧紧捏住吴妈细润纤瘦的手。   徐老师眼中盈盈,道:“那我能做点什么?”   浪漫想了想,仔细叮嘱他妈道:“小白!江小白!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吴琼、江日落和洪霞的事!”   徐老师猛点头。   漫漫又思忖道:“你把我爸喊过来帮几天忙,家里人多点,小白就不会那么敏感吴琼为什么老不在。”   安排好一切,浪漫钻进房间帮吴妈整理行李。   吴妈一如既往地精致,生活用品一件不落地多要带上。   她边收拾边对浪漫道:“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照顾好自己。饭要按时吃,觉要按时睡,不为别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妈。”浪漫让她放心,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这几天听吴琼说起过他有个U盘么?”   “什么U盘?”   显然,她不知道。   浪漫又直着脖子,喊话客厅里的徐老师:“妈,你这两天在家里有看到U盘吗?"徐老师凑过来,也是摇头:“没有啊。怎么?那东西很要紧么?”   浪漫站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间,一通翻箱倒柜,就差没把地板给掀起来了。   还是连个U盘的影子都没看见。   现在都云存储了,用U盘的机会本来就少。   “漫漫,汤好了。”   徐老师推门看见浪漫创造的战场,嫌弃道:“哦呦!~不过了?抄家啊?”   浪漫起身,接过保温壶,把残局交给徐老师收拾。   “妈,我去医院了。剩下的东西你帮我收拾,如果看见U盘,你拿出来,放客厅茶几上。”   “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小心。哎呦,啧啧……你们怎么这么多东西!”   浪漫叫车赶到医院,站在住院部门口,她抬眼看了看头顶巍峨的大楼,深深吸了口空气。   她走过旋转门,对着玻璃,收拾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淡然中挂着一丝微笑。   李浪漫一推开门,却发现今天洪霞的病房出奇地热闹。   病床边坐的竟然是一位故人——林淑淑?!   浪漫提着电热饭盒,心里一阵嘀咕,她怎么知道洪霞生病的?   别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吧。   “哎呦,还是浪漫啊!我就说嘛,洪霞生病了,你怎么可能不来?”林淑淑来医院还化着大浓妆,一开口满嘴的阴阳怪气。   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浪漫脸上硬挤出来的一丝微笑消失了。   她径直走到洪霞床边,硬把林淑淑挤开,俯身问洪霞道:“怎么样?今天好点儿了没?”   洪霞笑笑:“比刚做完手术好些了。你怎么又来?不是跟你说了,我妈在这,放心放心。你个孕妇别瞎跑。”   浪漫打开饭盒,给洪霞盛汤。   林淑淑又莫名其妙地插嘴道:“是啊,咱们都是孕妇!得注意些。漫漫,你平时手脚就毛糙,现在怀了孩子,更是要当心起来,你孕妇课程上了没?没上,我介绍我那个老师给你。”   说着,她很刻意地摸了摸也隆起来的肚子。   李浪漫把汤递给洪霞的同时,不搭话,只顺带瞥了她肚子一眼。   哼,看这月份,果然传闻不假,她和陆熠鸣早就珠胎暗结了。   现在这种情况,浪漫压根没空为这贱人的风流韵事生气。   只是,洪霞刚做完清宫手术,她当着洪霞,一口一个孕妇的,太不合适了吧?   这不是当着矮人说短话吗?   存心刺激人?   洪霞的身体要紧,浪漫懒得继续敷衍她,看似无意地侧脸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洪霞生病的?大着肚子,还追到医院来了?”   林淑淑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地从包里掏出一只红艳艳热辣辣的信封,递给浪漫:“你说巧不巧?我联系洪霞给你们快递结婚请柬。结果洪霞说,生病了,来不了。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住院呢。我心想,老同学,怎么着也该来看看,顺便送货上门,把请柬给她。偏巧又碰到了你,请柬我就一并发了,还省得回去快递了。”   浪漫难以置信地接过烫金信封看了看,打开就是林淑淑和陆熠鸣的婚纱彩照,果然是喜帖。   她一回头,这才发现,病床的床头柜上,早躺了一张,摆明了是洪霞的。是她刚才没注意罢了。   李浪漫都无语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林淑淑这是脑袋被驴踢了吧,送请柬竟然送到病床上来了,也不问问李浪漫和洪霞到底想不想去?   “漫漫,我家熠鸣说,让你带你老公一起来,我们定了50桌,位置坐的下!”说着,她无比亲昵地拍了拍洪霞被窝里伸出来的手,“下个月8号,洪霞也来,带上你那个什么日落。”   什么什么日落?!   林淑淑连洪霞男友的名字都叫不全,是怎么好意思喊人家去随份子的?   李浪漫成功被她给恶心到了。   别说现在吴琼出事了去不了,自从上次找工作的事情之后,林淑淑就被她移出了朋友的清单,加入了人生黑名单。   有钱有闲也不会去!何况现在?   浪漫深吸一口气,准备毫不客气地怼人。   吴琼以前对她说过:如果想怼人,先评估一下,如果影响不到自己的未来,又能承受和这个人的关系崩盘,就往死里怼!   每个人的社交空间有限,垃圾人,不配活在她的世界里。   林淑淑早就不是浪漫的朋友了,吴琼忒不待见她。   那还怕什么,放肆怼!   最近有点事。这本书11月应该可以完本。感谢大家支持! 第八十章 怒赶绿茶   李浪漫将灼手的请柬轻蔑地撇在一旁,费力地扶起洪霞,又在她被后面加了一只枕头。   “结婚吗?那恭喜了。”她并不看林淑淑的脸,边拾掇边淡淡地说道,“我和洪霞最近事情都挺多的,就不去现场祝贺你了。说句你不中听的,我还第一次见到送请柬送到病床前来的,人都这样了,你别是存心来添堵的吧?”   浪漫本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但一看到林淑淑那触气的一张脸,便再也忍不住。   今日她俩的恩怨,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欸,你怎么说话呢?”林淑淑是吃素的,如果是,她今天就不来了,“大家同学一场,认识十几年了,我结婚邀请你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啊。我是个讲礼数的,来不来是你们的事,请我还是要请的。再说了,要是真有心,人忙不能到场,礼也可以到的。李浪漫,我这就要结婚了,你这突然地甩脸子,到底谁给谁添堵啊?”   “哼,礼到人不到?”浪漫冷哼一声,“亏你说的出来!要搁在平时,我可能还真会包个几百意思一下,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可现在,你也看见了,我和洪霞都困难,我的钱得留着多买几斤燕窝给她补补,实在是没有闲钱给外人!”   说到这,浪漫不卑不亢地瞥了林淑淑一眼,显然她的表情又狰狞了。   浪漫无所谓地收回眼神,替洪霞将被子掖好,继续道:“你说大家同学一场,行吧,上天安排的我认了。但你也别偷换概念,‘认识十几年’和‘有十几年的交情’可不是一码事。你说你讲礼数,行,那我问你,去年我和吴琼结婚,你来了吗?份子又随了多少?礼尚往来,只要你报的出一个数,我随双份!”   “你……”   林淑淑被噎。   浪漫满不在乎地斜了她一眼,心里阵阵冷笑。   浪漫去年结婚的时候,想着在魔都的老家人不多,便给几个同班的发了请柬,而且她和吴琼说好,同学的礼金当天先收下,事后李浪漫再一一单独请他们吃饭,背后退给他们。   大家在魔都打拼,谁都不容易,这样面子里子便都全了。   喜宴当天,连管飞都来了,还随了五百块钱。   可林淑淑呢,心眼小,怕随份子,舍不得钱,编了个拙劣的加班理由不来也就算了,还在小群里到处散播,说李浪漫故意这么高调摆酒,就是为了赚份子钱。   事后这话被李浪漫听着了,差点没气昏过去,还是吴琼开解了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她才逐渐放下。   而如今,林淑淑却大摇大摆地成了那个“赚份子钱”的人,她还那么理直气壮。   人都是相互的。   其实上次浪漫找工作的事,只要林淑淑肯出手拉她一把,帮着内推个简历,成与不成,浪漫都愿意往事一笔勾销,和她把过去的交情续上。   但林淑淑偏生没珍惜这个机会,拜高踩低,把她俩的关系又往下践踏了一层。   吴琼多次和李浪漫重申过林淑淑的问题,这种不能为人生创造产值的垃圾人脉,不如早点拉黑。   浪漫要是再忍着性子去参加她和自己前男友的婚礼,那不真成软骨头和冤大头了嘛。   “嗨!你原来是计较这个啊。”林淑淑突如其来地又换了副绿茶面孔,假意解释,“那时候,我单身,成天忙着拼事业,不是因为加班才没去的嘛……”   “礼到人不到。”李浪漫至直接打断她。   要想打败傻笔,唯有用傻笔自己的逻辑。你用正常人的逻辑,傻笔听不懂。   这也是吴琼日常教的。   林淑淑确实瞬间尴尬。   她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理亏,可还是硬着头皮来请李浪漫和洪霞,这里头不能说的原因有二:一,这些年,她林淑淑各方面一直被李浪漫比下去了,这回她终于攀上了陆熠鸣这么个潜力股,陆熠鸣还是李浪漫的前男友,林淑淑想当着她的面好好风光风光,把面子给挣回来;二来,林淑淑不知道吴琼的事,她仍然把浪漫当成是阔太太,想着她只要肯来,出手肯定不会小,就浪漫那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肯定不会同学里头做矮子,他们俩口子多收个大红包也不亏。   毕竟认识十几年的老同学,不是人人有这个勇气拉的下脸,说不来的。   “哎呦,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林淑淑忍着对李浪漫的恨,轻轻拍了拍浪漫的手,“从这次开始,咱们重新开始算嘛!你来我婚礼,我保证出席你宝宝的满月酒,省的你觉得自己吃亏……”   李浪漫严词拒绝,说:“不。”   且不说林淑淑预产期和李浪漫差不了多久,能不能来还是个问号,就算她来了,回头她宝宝满月,这钱又得给送回去,还是亏。   李浪漫现在因为江日落公司的事,现在头顶日日顶着根高压线,现在钱要花在刀刃上,能不出的钱一分钱也不能流出去。   过去吴琼让她做却碍于面子不敢做的事,现在不得不做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林淑淑见自己这么放低身段,李浪漫还是跟吃了石头一样,不禁黑了脸。   李浪漫才不管她黑不黑脸,捻起床头柜上的一盒牛奶冷笑道:“林淑淑,这不会就是你探病带来的礼物吧?这盒牛奶我知道!天猫超市,45.9,领券还能再减10块。35块9,你可真会过日子,还不如帮洪霞点杯奶茶拎来呢,看把你这孕妇沉的。”   “你……”   “你什么你?我说得不对吗?”李浪漫冷笑,“好歹陆熠鸣现在也是三甲医院的主任大夫了,一个月挣得也不老少。你怎么这结了婚还是跟以前一样抠抠搜搜的,是不是陆熠鸣的钱没交给你管啊?要真是这样,那你可得当心了,夫妻经济上不一条心,这日子啊,绝对过不长!”   浪漫故意先发制人,转移话题。   但没成想,真戳到了林淑淑的痛处。陆熠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仓促结婚,所以钱的事压根就没提过。   挑钻戒的时候,林淑淑有意无意地下意识地提过要管钱这个话题,但也被陆熠鸣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给驳了回去。   林淑淑这几日正犯心病,没想到李浪漫竟然一针往她心上扎得如此狠准。   李浪漫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她说这些话,真是纯为了讽刺而讽刺。   因为她自己的婚姻,谁管钱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讨论。李浪漫管不管钱都一样,她只要手心向上,要多少,吴琼都如数奉上。   林淑淑气急,随后想了一下,也发出一声冷笑:“李浪漫,你不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还没忘了我老公呢?所以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吃不到葡萄?”浪漫发自内心地哈哈笑出声,“带球上位,还是捡的我不要的,如果这叫吃不到葡萄的话,那看来我天生就葡萄过敏,受用不了。什么动物才喜欢吃葡萄,抱着葡萄就不撒手呢?我想想,哦,对了!狐狸!狐狸最喜欢吃的就是葡萄。林淑淑,你别是狐狸精转世吧?难怪见着陆熠鸣那么一串葡萄,也不管是谁吃剩下的就上。”   “洪霞……”林淑淑从未见过浪漫如此伶牙俐齿,见说不过她,又拉住洪霞的手求援,顺道再往李浪漫头上扣了只屎盆子,“霞霞~你看漫漫她越说越不靠谱了,她是不是孕期抑郁症啊?看什么都不顺眼?”   洪霞很为难,她倒不是被林淑淑挟制住了,而是确实刚刚术后气虚,没有心力陪她勾心斗角。   浪漫拎起那盒牛奶,毫不客气地拽起李浪漫道:“你别烦洪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从高中开始,我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那,这是你拎来的东西,和两张请柬,还给你!大家从此以后情断义绝,我们不收你东西,也不去你的婚礼。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什么都不要说了,请回!”   “欸?你怎么撵人啊?”   林淑淑还挣扎着不想走,但浪漫心意决绝,直接连拉带搡地把她“送”出了门外。   “啪挞!”一声,牛奶往地上随手一丢。   “这都快过期了,你带回去自己喝吧。你现在也是孕妇,多补补,尤其是脑子。”   说完,李浪漫关上病房的门,按上了反锁键。   她神清气爽地拍着手坐回洪霞的床边,想也知道现在林淑淑在外头是怎样的一张便秘脸。   “你这么对待一个孕妇,是不是过分了?这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洪霞术后容易伤感,担忧道,“毕竟大家老家还是一个地方的,你就不怕回头她背后又乱说?”   “流言止于智者。她是孕妇,我也是孕妇,你还是病人,凭什么就非得咱们惯着她?”   李浪漫也是最近才明白,人只有在风调雨顺的时候,才会去计较那些人际关系中虚无缥缈的有的没的。   当你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一切的小人,都成了路人。   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浪漫扬了扬眉:“洪霞,其实这贱人我早想收拾她了。上次你是没看见,我去求她帮忙找工作的时候,她那个令人作呕的嘴脸,尾巴就差没翘到天上去了。哼,咱们还去她的婚礼?钱多烧的吗?反正今天我挺痛快的,跟这垃圾人分割清楚了,以后的日子便少了一份麻烦!说到底,还是她的损失更大。我的人际圈子里,拔除了一个小人;而她呢,失去了一个正直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洪霞“扑哧”一声笑了:“贫吧你就!还背上课文了!”   见她终于舒心地笑了一回,浪漫觉得再没时间可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于是浪漫抓紧机会想将预防针给洪霞打下。   “洪霞,江日落他……”   “你不用说。”洪霞猛然发力,死死攥住浪漫的手,“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   浪漫愣了!她都知道点什么?   洪霞幽幽道:“日落出事了,对不对?被竞争对手举报了是不是?所以他这些天才没来看我……”   “呃……”浪漫卡壳,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她本在来的路上,已编好江日落出差招聘的谎话,如今洪霞一嘴,她腹稿又全作废了。   “日落是个负责任的人,以前他工作再忙,每天睡前都会一条微信问候我。”洪霞道,“这次我开刀,他一次都没来过,一条消息也没有,我就知道……漫漫,其实我病倒前,公司就有前兆,我就已经很担心了。”   “洪霞……”   “不过现在确定了也好,心反而比之前定了。前段时间,我总觉得暗处有人在蹲我们,冷不防地就会冲上来捅一刀。整日里惴惴不安,觉也睡不好。如今既然真的被捅了,那也就只能想想该怎么办了。”洪霞道。   浪漫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洪霞,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再继续瞒着你也没什么意义。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在检察院判决前,我们能提供有力的证据,证明吴琼和江日落是被人陷害的……”   “什么?吴琼?”洪霞一骨碌坐直,“不是只有日落吗?这事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吗?连吴琼都卷进去了?!”   浪漫安抚着她,心平气和地劝道:“江日落和吴琼,就和我俩的关系一样,那不是一般的交情。吴琼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很多事情上还替他做了担保,而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江日落很多事背后都是和吴琼商量的,他想要不被卷进去是不可能的。”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洪霞一下就急了,“还有江小白!对了,小白现在还在你家吗?他好吗?最近有没有问起我们?!” 第八十一章 我能做到   “小白你不用操心,我妈看着,好着呢。”浪漫按住她道,“对了,洪霞,我问你,你再想一想U盘的事,就没有见过一个很重要的U盘?”   “U盘?”   洪霞很惊异地又仔细回想了一下。   半分钟后,她才拧着眉回答:“你说的是不是日落平时钥匙扣上别着的那个蓝色U盘。”   “我不知道。但是有可能。”浪漫实言道,“我只知道现在事情进入僵局,想要破局的话,U盘很关键。这是吴琼告诉我的。”   “嗯……”洪霞低头泯然沉思了一番,“我住院前,大概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看到江日落那个U盘了。你今天这么一说,确实像是某个链条断了一截。”   浪漫心急如焚,希望洪霞能像救世主一样,赶紧把U盘变出来,又或是告诉她个地方,她可以去翻找。   可她不能逼洪霞太狠,逼太狠,倒引得洪霞乱想,误以为江日落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虽然现在已经很严重了。   “反正你要是看到了,就告诉我。”说完这句,浪漫抬手看了看表,“今天不早了,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漫漫!”洪霞猛然拉住她的手,“接下来……”   浪漫拍了拍她拉住自己手的手背,淡然笑道:“日子总要过下去,公司和家里的资金链都不能断,我得赶紧找到工作,让每个月的现金流转起来。就算是杯水车薪,也好过坐吃山空。”   “可你……”   洪霞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浪漫隆起的小腹,这孕妇还能找到工作?!   浪漫明白她的疑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出门了。   这个世界,不合常理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唯利益永恒。   浪漫相信,只要她能带资源过去,AT早晚都能接受她。   资源的优劣和份量,决定了浪漫和AT之间谈工资的筹码。   出了医院的大门,浪漫掏出手机,打给小鹿,问道:“上次你说的那个郦教授新书的发布会是什么时候?”   小鹿道:“就在明天啊。怎么?漫漫姐,你要去?”   浪漫默默抿了抿唇,回道:“看明天时间吧。”   但其实,她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必须去!   自己栽的树,自己种的果,凭什么给不相干的人摘了去?   “漫漫姐,你明天要是能来就太好了,我和老于都去看热闹。社里这次可重视这次的活动了,不仅重金邀请郦教授本人来站台,还准备了好几万的车马费,邀请了各路媒体,连融媒体都邀请了。”小鹿说。   “嗯。”浪漫挂了电话,裹紧大衣,趟着冷风回了家。   到家后,浪漫估摸着这个点儿,吴妈应该已经到冰岛了,于是拨了微信视频过去,结果却是没人接!   这还真不是信号不好,吴妈心急如焚地赶到冰岛,也确实通过几家熟悉的酒店,很快就联系到了吴爸。   可谁知老吴上午说要去滑雪,下午说要去雪地看飞机残骸,晚上又说要去看极光,忙得就是没空搭吴妈要他赶紧回国解救吴琼的茬儿。   吴妈娇滴滴地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老吴一天。毕竟曾经做过夫妻,她很快就看出来了,这老顽童怕是成心拖着不回去,还想接着撒欢儿。   于是晚上在酒店,吴妈翻脸道:“吴沪民!你可以啊!我算是看错你了!原来这辈子你背着我,在外头还有儿子啊你!你真是风流得可以!”   吴沪民一听这话就炸了!   “谁有儿子了?!这辈子我就和你这个死老太婆有儿子!外头有个毛!一根毛都没有!”   “那你为啥不回去救儿子媳妇儿?”吴妈反问他,并且重重锤了他一下!“还有,你说谁是死老太婆?”   吴爸架住她的手,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吴妈很怕看到他脸上的这种表情,一般顽童开始认真,多半是憋着个惊世骇俗的大招儿!   就像坏孩子突然学乖了,说不定心里盘算着怎么炸学校呢。   果然,吴爸对吴妈道:“我现在是不会回去的!我反而很庆幸,吴琼和浪漫是在我出国的这段时间出的事儿。你想想,这是吴琼第一次和朋友合伙创业,一遇到困难,就让老子出钱出力地去替他擦屁股算怎么回事儿??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他的事,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我劝你这个当妈的也别管,随他们去!”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吴妈成功被吴沪民激到。   他年轻时只顾创业,不管家里的委屈,隔了半世,立刻又泛上了吴妈的心头。   她拿纤细的手指,指着吴沪民的鼻尖,跳脚道:“你这是要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抓进牢监啊?!儿子现在有困难,咱们能帮就帮一把!你攒着那么多钱,难不成真留着买棺材板儿啊?!”   “这不是棺材板儿的事!”吴沪民的声音也越发高了,“这是给吴琼一个锻炼的机会!如果这次他趴下了,那我看,他以后也是别创业的好!总不能挖一个坑就叫我去帮他填,挖一个坑就叫我去帮他填!那样是无底洞,多少家私都不够败的!”   吴妈完全听不进去,赌气道:“行!你管不管,都随你!我的钱呢?拿来,我要回去救儿子!”   “你神经病啊!”吴沪民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不留情面地开始喷吴妈,“我的钱填坑和你的钱填坑不是一回事?!我说的是这个道理,碰到人生的坎儿,得儿子媳妇自己站起来,老的跟着后头托底,他们就永远站不起来!你放心!经济案件判不了死刑!吴琼要真被人搞进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就让他在里头好好反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捋,吃了谁的亏,着了谁的道,想明白,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你……”吴妈立即拿出杀手锏,高八度地“嘤嘤嘤”,“吴沪民!你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你不是人!我这辈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跟你这种人生了儿子?!!我亲爱的对我那么好,后来我都没给他生,就想着这辈子不想让吴琼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大道理唱得好听?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的那些,真的能做到的有几个人?”   “我能做到。”吴沪民平静的说。   他放开手机,打开微信,划出浪漫向他求救的信息给吴妈看。   他得到消息比吴妈早,但就是愣憋着一条微信都没回给儿媳!   靠天靠地靠运气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来的踏实有用。   吴妈趴在阿尔托椅把手上哭了半晌,终于把吴沪民的心给哭化了。   他挺着高大的身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吴妈的后背,换了副绵软的口气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都追到冰岛来了,咱们就好好看看风景,不要再想前半辈子不开心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么?”   吴妈抖开他:“谁要和你看风景?我要儿子平平安安!”   “看,极光。”   冰天雪地的小屋里,透过玻璃幕墙,吴爸指着不远处变幻莫测摇曳不定的极光,叫吴妈抬头看一看。   人生就像极光一样无常,但就算是极光,也只会出现在极圈里。   万变不离其宗,吴沪民从心底相信自己儿子媳妇,一定能挺过这道坎儿。   “你看一看嘛。”   “不看不看!”   “来来,看一眼,就一眼。你听我的,没错的。”   ……   浪漫左等右等收不到吴妈的反馈,便也死了心,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明天出席活动的衣服。   她没有收到邀请函,无端出现一定会成为现场最不受欢迎的人。   但受不受欢迎,目前已经不是李浪漫要考虑的问题,她的出场,一定要炸,要能博眼球。   浪漫选了一件正玫红的羊绒大衣,又拿出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连衣裙放在床头,宽松的设计,正好遮住她略明显的孕肚。   第二天早上七点,浪漫化了淡妆,涂上TF16,先去医院接洪霞出院,然后便杀往郦教授新书宣传会的现场。   等她出现在水晶灯下,现场已经是人潮攒动,后排架满了记者的长枪短炮。   会议厅的主席台上,一共坐了六个人:新闻出版总署请来的领导,郦教授,社长,市场部主任,科室主任,还有就是丁晓玲。   李浪漫选了第二排中央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丁晓玲不经意间瞥见了浪漫,她在台上的表情明显微怔,眼皮极其不自然的跳动了一下。   社长看见李浪漫,也是满头苍蝇,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社长权当眼里没有她这个人,心里再慌,面儿上不能露。   台上只有一个人,是真心欢迎里浪漫的。   这个人,就是郦教授。   她不经意扫到李浪漫时,脸上浮现出的表情里竟然有一丝惊喜,当着聚光灯和众人的面儿,她故意冲这边笑了一下。   李浪漫在台下也挥手向她致意。   小鹿和于老师见李浪漫真的来了,也兴奋地将座位换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地给她打气。   小鹿小半年没见到浪漫了,竟然轻轻抚摸着浪漫鼓起来的小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肚子怎么一下就这么大了?”   浪漫淡然一笑,冲台上努了努嘴,意思小点声儿。   于老师也在浪漫耳边说:“可惜啊!本来主席台上坐的人应该是你……现在这搞的,不伦不类!”   我老公实在太稳健了这周内即将完本!欢迎大家继续支持作者的新书女神的当打之年!   女神的当打之年新书已发,可点击作者朗朗的头像或通过搜索书名加入书架,请大家多多支持!   新书的发表,不影响老书的完本!请大家放心。 第八十二章 答记者问   “好了,我们对郦教授这本畅销书的介绍就到这里。现场的各位记者朋友,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篇大幅的领导讲话结束之后,司仪终于通知大家进入了记者提问环节。   今天本来请的很多都是文化版的记者,但奈何郦教授自从上了节目之后,人气太旺,于是会场里还不知不觉地地混进了几个娱乐版的记者。   记者们抢着提问:   “郦教授,您不是轻易不出版书籍的吗?为什么这次会将这本书的出版权交给公元出版社呢?”   “郦教授,这次这本书的选题,是您受约写的,还是自己有了想法之后,跟出版社报的选题?”   “公元社的丁社长您好,请问郦教授的畅销书是否帮助贵社扭亏为盈了呢?”   “编辑您好,您有预计到这本书会大爆吗?请问您当时是冲着郦教授的名气去约稿的吗?”   ……   记者们问题太多,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丁社长给丁晓玲使了一个颜色,意思是这些问题让她来回答。   虽然丁晓玲实现已经预演了几个公关问题,但奈何会场里实在太混乱,记者们同时铺天盖地地抛过来无数的问题,把她的脑子砸成了浆糊!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从这本书选题伊始,她就没能理清逻辑,专业水平更是跟不上。   答记者问光靠死记硬背公关稿,这些老记者们是不会满意的。   社长和主任见她支支吾吾,渐渐也不高兴起来,毕竟现在她的话语权代表了整个出版社的颜面,怎么几句话都说不清楚。   这时,李浪漫坐在台下,和小鹿还有于老师对视了一眼,然后笃定地缓缓站起身,往主席台上走去。   丁晓玲在聚光灯下手足无措,见李浪漫不请自上台来,更是暴怒无比。   她冷脸扭头对身后的李浪漫说道:“你做人也该有个限度,说都不说一声,就跑来现场,你想干嘛?”   李浪漫捋了捋耳边的一卷碎发,无惧无畏地说道:“那好,我现在就说一声!请你起开!这个位置我来坐。”   丁晓玲面前支棱着一支话筒,所以她俩的对话被全程扩音,公放到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女的是谁啊?怎么突然就上台了?”   “是啊!这个发布会简直一团糟!编辑一问三不知,现在还有不相干的人上台瞎捣乱。”   “就是啊!都说公元社管理混乱,果不其然。要不是郦教授这本书,估计他们社今年又是业内垫底。”   “这么好的选题,这么好的作者,我还想待会儿回去发稿抢咱们朝花版的头条呢!这倒好,这编辑就跟复读机一样,来来回回就那么没营养的几句话。”   “哎呀,算了算了!拿了车马费,咱们回去随便网站发一条得了!以后公元社再请我,我可不敢来了,出不了有深度的稿子,没业绩的。”   “先别说那么多了!上头那个很好看的女的,到底是谁啊?”   ……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李浪漫利用强大的气场继续逼迫丁晓玲起身。   连郦教授都忍不住发话了:“要不,浪漫,我起来,你坐我这儿?”   “这女的是谁?”   “郦教授好给她面子哦!”   “是啊,谁啊?”   大家都很好奇。   迫于无奈,社长给丁晓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起身让浪漫。   李浪漫坐下,挪了挪话筒,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李浪漫,是郦教授这本书的责任编辑。”   “责任编辑?!”   台下的记者们又炸锅了!   “那刚才那女的又是谁?”   “难怪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责编!”   “我翻书看看哈!丁晓玲?名牌是写的丁晓玲没错吧?原来只是个挂名的特约编辑。”   “公元社这在瞎搞啥呢?早就应该让责编坐上去了啊!弄个特约编辑糊弄我们算怎么回事儿?”   “纯浪费时间!”   有一位胆大的记者,直接拉起嗓门冲台上喊话道:“早就应该让责编上台了!现在可以重新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吧?”   “就是啊!我们还等着回去发头条呢!三点钟截稿了要!”   浪漫整理了一下表情,在台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又从容地冲台下按了按手。   吴琼曾和她说过,与人谈判,别人越是急,你就越是不能被人也逼的急。   虽然那位记者嚷嚷着下午三点截稿,但现在才早上十一点,高科技社会,浪漫仔仔细细地把问题回答清楚了,完全来得及。   “各位记者朋友,稍安勿躁。一个一个来。作为本书的责编,我就先回答,当初约稿我们是不是冲着郦教授的名气?”   郦教授和李浪漫打过交道,对她的业务能力和人品都非常放心,于是也不用担心自己需要像刚才那样,不停地开腔补充,而她只需要也像个观众一样,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听李浪漫说就OK了。   “那到底是不是啊?”   “当然不是。”李浪漫回答得十分肯定,“虽然郦教授现在红遍大江南北,在文化界炙手可热,但公元社作为老牌的文艺出版社,也是十分注重书籍内容质量的。不瞒各位,在文化类选题之初,我们其实也构思过多位候选人,但是后来,通过我阅读郦教授的论文和观看她在电视节目上的表现,最后确定了,必须请她成为这个将诗词通俗化表达给大众的选题的作者。郦教授在古诗词上的造诣和她的学术深度,也许在电视节目上,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在逻辑性内容性极强的出版物中,却能得到更多的展现。可以说,这个选题的诞生到最后书籍的出版,是我们出版社和郦教授之间的强强联手。出版社在这一文化领域的深耕是土壤,而郦教授将古诗词当代化的思想内容是树苗,只有这样,选题才最终成长为了‘参天大书’。”   “滴水不漏啊。”   “这个回答我满意,记下来。”   “可以可以。总算说了点干货。”   台下的记者满意地点起了头,掀起了采访的第一个小高潮。   郦教授也很高兴,毕竟方才李浪漫又不动声色地将她吹捧了一番。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很乐于回答和本书相关的专业性的问题。”   “有的!有的!李编辑,我想问一下……”   “我也想问一下……”   正常的记者提问,一轮回答下来,李浪漫说得口干舌燥,有种舌战群儒的感觉。   最后,记者们都获得了他们想要的素材,发布会延迟了40分钟结束。   而全程,被赶下台的丁晓玲,都全程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忿忿地瞪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李浪漫。   发布会结束,郦教授第一个走过来,主动和浪漫拥抱、握手!还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说笑。   几个没走的记者,几乎对她们俩是怼脸拍照,捕捉着郦教授难得的生活化的画面。   和郦教授寒暄完,把她客客气气地送上车,浪漫挥了挥手,才放松下神经。   这时,社长和主任迎了过来,似乎想和李浪漫说点什么。   谁知,浪漫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们,直接掉头就走掉了!   这也是吴琼以前反复纠正李浪漫的,千万不要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心软。有些人碍于颜面,明明心里恨某个人恨得要死,还不得不面儿上做做样子,强行打招呼。   以为是自己修养好,其实不过是不敢跟现实翻脸罢了。   社长和主任都已经和李浪漫是不相干的人了,何况今天她又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何必委屈自己?   社长又吃了个鳖,脸色铁青!   主任却在一旁心里暗笑:也就这个李浪漫,能回回让社长踢到铁板!连离职了都不放过他!   社长也是活该,谁叫他平时背后也不是一碗水端平的。   都是报应。   浪漫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徐老师心疼地立即端了红枣枸杞鸡汤过来,给她补元气。   这时,李爸接完江小白,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日常见到江小白,李浪漫本没有感觉,但突然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U盘的事!   会不会那只U盘,江小白见过?!   于是浪漫搁下鸡汤,拉江小白到小房间,神情严肃地问他道:“小白,干妈认认真真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好好回答。”   “干妈你说。”江小白放下书包,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情。   “最近你有没有见过你干爸拿过一个U盘?那个U盘可能是深蓝色的,也可能是别的颜色。”   “U盘……”江小白拧起稚嫩的眉毛,表情用力地开始回忆……   半晌,他用手挠了挠头,又挖了挖鼻孔道:“干妈你为什么问我这个?深蓝色的U盘,好像是有一个来着!”   “真的吗?小白,你真的记得?那那个U盘现在在哪儿?快告诉干妈!”李浪漫蹲下,用力晃荡江小白的肩膀。   江小白被她摇得说不了话,很快李浪漫也意识到了,赶忙松了手。   “我记得……上次学校作业口算听力,音频老师发在班级群里,结果笔记本没装那个播放软件,我干爸就是用一个深蓝色的U盘帮我拷进台式机里放的。”   “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我干爸拔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U盘了。”江小白有点被吓到,表情谨慎地告诉李浪漫。   李浪漫刚被燃起来的希望,又瞬间破灭了。   “那你告诉我,上次拷贝录音是什么时候?”她不死心地问。   江小白查了一下作业备忘录本,抬头告诉她:“是16号!上上周四。”   “上上周四?”李浪漫嘴里重复嘀咕了一声,立马联想到,17号,吴琼去市中心的那栋房子里收过房租!会不会是掉在那里了?!   那天自己还在楼下打电话不停地催吴琼下楼来着,有没有可能是忙中出错,丢在老房子里,被租客捡到了?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她明天专程去市中心那套房子里走一趟。 第八十三章 头条新闻   第二天一早,浪漫刚睁着惺忪的睡眼,进卫生间洗漱,手机便“噔噔噔!”响个没完没了!   浪漫咬着牙刷,随手拿起来刷了刷,竟然是各路好友发来的各种链接!   #郦教授新书#的词条已经冲上了头条热搜!   浪漫随手打开几个链接,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在最后用了李浪漫和郦教授的合影!   郦教授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浪漫有没有看到新闻?   浪漫客气地对郦教授表示感谢:“谢谢教授!这本书是您的心血著之,畅销是必然的。我是沾了您的光。”   郦教授在那头爽朗一笑,道:“浪漫啊!你和我这么说,就太客套了!这次这本书我很满意,已经有版局的朋友向我透露,说这本书今年图书奖有望。浪漫啊,像你这样的人,不当编辑真是可惜了。我的书,只怕是以后再想出版,就没沟通这么顺畅的编辑咯!~”   “郦教授,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浪漫啊,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找我来!我虽然忙,但还是很乐意找时间和你多聊聊的。”   “谢谢教授!”   浪漫笑着和郦教授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其实她何尝不想在继续从事出版工作,只是,她目前家里的现状,不得不先考虑生计。   这时,浪漫的电话又响。   她急忙忙抹了把脸,就又接了起来!   居然是AT的文艺男。   显然,文艺男也看到了新闻,这也正是浪漫辛苦跑这一趟的最终目的所在。   “李浪漫同学,恭喜你啊!今天都上热搜了。”文艺男情绪高昂地在电话那头调侃。   浪漫笑道:“嗨,搭郦教授的春风而已。”   “李浪漫,实在不好意思,前一段时间,我们组一直都挺忙的,所以给你offer的事,就搁置了。经过我们和HR的沟通,最终还是决定,虽然你怀着孕,但确实这样的人才,AT不能放弃,必须纳入旗下。所以,你看,给你的offer,我们发到哪个邮箱?简历上那个OK吗?”   “OK的。那薪资……”   “薪资我们是按这个岗位的最高标准来的,税后一万八,加年终奖,工作满一年,根据业绩还能给你配备期权。你看你满意吗?”文艺男一下子豪爽了,跟前几天那副便秘挤牙膏的样子判若两人。   浪漫道:“可以。那我最快什么时候上班?”   文艺男道:“考虑到你现在怀孕了,所以我们也人性化管理,对你的打卡要求肯定是比别的同事低的。只是,浪漫,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看能不能接受?”   “你说。”   “我们AT很看中郦教授的资源,她的著作现在在出版界反响不错,我们想在网站给她同步开设一个专栏,另外希望引进她的书的电子版权。你看如果这个项目,你近期能谈下来的话,居家办公也是可以的。”文艺男开门见山,丝毫不隐藏,之所以这么快给李浪漫offer,完全是看中郦教授的资源。   难怪当年,浪漫在家酸,她走了之后,出版社还大肆宣传这个选题,吴琼就劝说她,其实对浪漫来说也是好事。出版社不是浪漫的资源,郦教授才是。   浪漫点了点头,回道:“好的,我先办入职,然后就跟郦教授联系。”   “好嘞!~等你。”   说完,文艺男挂了电话。   浪漫的工作算是一下子有了着落,每个月的工资也翻了一倍到手,至少现在整个家庭的日常开销得以保障了。   李浪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浪漫的offer就到了,她随手截了个屏,扔在朋友圈儿里,配了个文:Newstart。   短短几分钟,她就获赞无数!   甚至连以前的科室主任都给她点了赞!郦教授也给她留言:加油。   丁晓玲看到李浪漫的这条状态,因为主任点了赞,她不方便评论,心里却柠檬精一样的酸。   林淑淑更是气炸了,在下面故意评论留言:对方没看出来你怀孕?隐瞒入职?   浪漫还没回她,就有几个老同学看不下去了,给她评论各种擦汗和翻白眼的表情。   浪漫无所谓地统一回复了一条:谢谢AT的赏识,允许我在孕期入职,唯有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努力工作,才能不负新东家,不负自己。   林淑淑捏着手机,看完了李浪漫写的最后一个字,直接气哼哼地把手机掼在沙发上!   陆熠鸣正对着镜子刮胡子,见林淑淑一大早又气哼哼地,便不耐烦地问了句:“又怎么了?”   “李浪漫去AT上班了!”林淑淑横眉竖眼。   “去就去呗。”陆熠鸣无所谓地停顿了一下,“她不是怀孕了吗?”   “就是说!怀孕了还能找到工作!也不怕累死。”   其实林淑淑就是酸,她也在互联网公司工作,这次因为怀孕,职位和手头的业务已经被同事顶掉了,她整个孕期,都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中。   她甚至担心,等自己休完产假,说不定就会被公司裁员。   偏偏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在这种时候,李浪漫再次用实力证明了,孕妇也能玩转职场,各方面都比她强!   “行了,管别人那么多,吃早饭吧。”陆熠鸣好心劝道。   谁知林淑淑直接把一肚子的愤懑撒在他身上!   “别人?李浪漫是别人吗?她不是你前女友吗?”   “又来了!”陆熠鸣懒得理她,面对这种老生常谈,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拿起外套连早饭都没吃就甩门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让着她的了,这女的就是孕期心理有毛病。   “你!……你心里没鬼跑什么呀?!”林淑淑眼含热泪,仍扯着脖子不依不饶地冲门嚷,“你心里就是放不下那个李浪漫!你有本事再去把她追回来呀!你别忘了,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55555……”   ……   浪漫收拾停当,按照手机里存的地址,找到市中心的那座房子。   浪漫结婚前就知道这套房,但却一直没来过。她实在是太懒了,吴琼经常为了收账,在外头一跑跑一天,可家里房子收租的事儿,她就愣是没搭把手。   甚至连租出去的房子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走进小区,浪漫便仔细开始观察小区里的硬件设施。   吴琼把郊区的几套房都卖了,投给了江日落,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极有可能最后竹篮打水血本无归。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俩买学区房的愿望,肯定就要落空了。   在吴琼所有的房子里,唯有市中心的这套房子,是有对口学区的,虽然不是特别好的学区,但胜在离附近的一家私立幼儿园很近。   浪漫想,如果吴琼的钱,真的拿不回来了,那么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今天来,一来是找U盘,二来也是想跟房客谈谈,能不能租到今年年底就不租了。   这套房离医院也近,浪漫想,干脆从老房子里搬出来,孩子出生就抱来这儿算了。   浪漫心里打着未来的算盘,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出租房门口。   她刚靠近那扇防盗门,就听从防盗门的气窗里传出一位老人很大声的叫骂声。   “我不吃!这东西能吃吗?你们就是见我老了,拿这次猪食糊弄我!去,把吴琼给我买的猴菇饼干拿来!我要吃那个!”   “还有厕所那个灯!你叫吴琼赶紧来修?……什么找物业?!你给房东打电话!”   浪漫仿佛听见一个阿姨的声音:“修个灯不用找房东吧?”   “为什么不找?!我付了房租的!我要见吴琼!去!你去打电话!”   听到这儿,浪漫赶紧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果真是一位保姆模样的阿姨,她看见浪漫,疑惑地问:“请问你找谁啊?”   浪漫道:“哦,我是这个房子的房东,今天从这路过,就过来看看!我刚听说……厕所灯坏了,要不我找人来给修一下?”   阿姨把李浪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她年龄和吴琼相仿,料着有可能是房东老婆,于是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说道:“嗨!您别当回事儿。这老头子,天天作妖,谁都不相信,就相信吴琼。一点小事儿,就烦人家来,吴琼跑这里都跑怕了!挣得点房租还不够辛苦钱呢?”   浪漫心头一震,她没想过,在她看来十分简单容易的事,背后都有着十成十的艰辛。   再回想,吴琼每天回家时都阳光灿烂满脸正能量的脸,浪漫的眼角又潮热起来。   “谁呀?!怎么在外头说话?”   里面的老头很快带着怨气,也杀了出来。   他一见是个不认识的女的,满是沟壑的脸上,立马露出极度不悦的神色,道:“这谁啊?”   回头,他又蛮横地斥责保姆:“别什么人来都开门!这是高档小区!不欢迎推销的和送小广告的!”   “叔叔,我不是推销的……”浪漫竭力解释。   谁知,那鹤发鸡皮的老头子竟然直接“哐当!”一声,摔上了防盗门!   冷空气怼了浪漫一脸。   莫名其妙!   到底谁是房东?!   浪漫只得又重新敲门,那个老头第二次开门的时候已经完全气急败坏了:“说!什么事?!”   “你好,我是这个房子的房东……”浪漫小心翼翼地解释。   老头子直接怒不可遏地打断她:“你不是房东!这个房子的房东是吴琼!”   说着,他又要关门,完全不讲道理。   浪漫按住门道:“你先让我进去!我是吴琼的老婆,我叫李浪漫。”   “你有什么事?!”老头子把住门,没有让浪漫进门的意思。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浪漫注意到了老头子如枯柴一样的手,又黑又瘦又干!简直就像是一副枯骨。   “你先让我进去!”李浪漫坚持道,“你不是说厕所灯坏了吗?好歹让我进去看一看。总没有不让房东进门的道理吧?” 第八十四章 倔老头子   浪漫简单在房子里转悠了一下,这是一间三居室,南北通透,全方向朝南。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在位于18层的这套房子里,她仍然感觉到有一丝太阳晒过的温暖。   浪漫有些不明白,这么好的房子,吴琼为什么要租给这么脾气诡异的一个老头子,租给外国人,白领,有孩子的家庭,它不香吗?   “你别到处乱看!”老头子见李浪漫自从进屋,两只眼睛就四处在扫,心里十分不乐意,“就算这房子是你们的,可现在里面堆了很多我的私人物品,你这么乱看,就是侵犯别人隐私!”   浪漫连忙道歉:“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看看房子有没有哪里需要维修的。”   但其实,她没有说实话,浪漫放眼之处,完全就是在搜寻U盘。   “要修的地方多了!让你老公来!”老头子一听要维修,明显来了精神,眼睛里似乎还有某种渴求。   逮了个空,阿姨把李浪漫拉进厨房躲着对她说道:“你别听老头子的!他就是想吴琼来陪他下棋!每次你老公来,他都拖住他半天不让走!也就是你老公这样的房东脾气好,不然换了一般人,早把他给轰出去说不租了。”   浪漫疑惑地问道:“那老大爷的家人呢?他说的是本地话,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租房子住?”   阿姨瞟了外头一眼,愈发压低了声音:“嗨,老头子的几个子女谁都不想赡养他!又惦记着他的那套老房子,生怕老头子死在老屋里,房子卖不出去。这不,才连哄带骗地租了这么个豪华的房子,稳住他。”   “啊?还有这样的?”浪漫一听,浑身一凉!   这房子可是浪漫打算留给新出生的孩子当学区房的!   这老头子的家属铁了心要让他死在里面,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噢,他们怕自己的房价跌,就不怕他们的房子房价跌了?   自己的房子是房子,别人的房子就不是房子了?   他们忌讳,李浪漫和她即将要出生的孩子就不忌讳了?   真是自扫自家门前雪,还要把自己家门前的扫完的雪挥到别人家房梁上。   “那吴琼……也同意?”浪漫问阿姨。   阿姨叹了口气,又“啧啧”地摇了摇头:“一开始吴琼是不知道,后来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吵过几次,但回回这死老头子都爬到阳台上威胁吴琼,说他要是敢轰自己走,不用等死,立马就从这儿跳下去!”   “还有这样的?”李浪漫都震惊了,联想到那天吴琼急匆匆从楼上赶下来汗涔涔的样子,心中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什么这件乌苏事,又是她不知道的?   吴琼真是把所有的苦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从来没有所谓的岁月静好,一切安稳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吴琼还没能洗脱冤屈,浪漫也只好把房子的事情放一放,先找U盘。   于是她悄声问阿姨道:“阿姨,您见到过一个U盘吗?大概是深蓝色的?”   阿姨搓了搓抹布,想了想道,“是不是长方形的?”   “应该是!”浪漫立即回道!“你见过?”   “嗯……”阿姨想了想,说,“好像有阵子吴琼来,别在腰里的门禁卡上。有一回,他爬到高处修灯,我在下头扶着他,看见过的,有点印象!但你说在家里哪儿见过,那我倒是没有的。那东西要是重要,你不妨问问老头子。”   浪漫抿了抿唇,越发确定,应该就是这个U盘。   如果这个U盘不重要,像吴琼这样不怎么用到电脑的人,是断不会随身携带的。   “问问老头子?”浪漫不解。   阿姨点头道:“是啊。这老头子,几次三番为了留吴琼多陪他会儿,故意把他随身的东西藏起来,引得吴琼回来找!”   “喂!你俩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快出来!”   老头子不耐烦的叫喊声,打断了浪漫和阿姨的谈话!   她们俩不得不从厨房钻了出来。   浪漫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劈头盖脸地就问老头道:“老先生,吴琼有个蓝色的U盘,你见到过么?”   老头子一听脸色就变了,直接跳着脚就暴怒地开骂:“你居然敢跑到我家来,污蔑我是贼!我郑阿旺堂堂正正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人觉得我人品有问题!”   得!   整个就一不讲理的倔老头子。   李浪漫感觉很无奈,想撤退。   撤退前,她把自己的想法也跟老头子说了:她一个孕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能生活在这座房子里。   谁知那老头子听完竟然冷笑道:“来得及!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的命!我死了,它来,一前一后,一退一进,很好!”   李浪漫被气得脸色都不好了。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对老头子下最后通牒道:“反正就这个月,您想搬也得搬,不想搬也得搬!除了押金,我再退您两个月押金。”   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道:“我就不搬!我是和吴琼签的合同!有本事你上法院告我去!等官司判了,估计我已经蹬腿儿了!要么你现在就报警!我倒要看看警察会不会站在你那边?!”   “不可理喻!”   李浪漫带着一肚子火气,摔门而去。   回到家,徐老师、李爸和江小白一起,帮着浪漫把家翻了个底朝天!   仍然不见U盘的踪迹!   浪漫心情郁闷,独自一人窝在房间里,跟洪霞语音。   浪漫把今天去收租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洪霞吐了槽,最后她无奈地说道:“霞,你说这以前,吴琼在家的时候,我看他做什么都很轻松。怎么轮到我自己,东西东西找不着,钱钱收不到,一出门就遇到烂人,吵架都吵不赢!你说,我是不是水逆?”   “你再水逆,有我水逆?”洪霞也很焦心江日落什么时候能出来。   浪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绝望地对着天花板长啸:“哎呀!我的天!那个U盘到底在哪儿啊?!我愿折寿三天,换得U盘立马出现!”   “对了,浪漫。”洪霞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提醒她一下,“你说,那个保姆说,老头子有藏吴琼东西的习惯?”   “是啊!也不知道这个吴琼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签这么个租客!做善事也不是这么个做法的。他是房东,又不是义工。吴琼要是早告诉我,房子是租给这种人,我肯定会过问一二的。”浪漫叹气,“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要不……让关君和孟飞再去房子里问问那老头儿?”洪霞道。   “没用的。他要是拿了,我今天问了,就该交出来了。”   “那如果他存心不拿呢?”   “那不可能!U盘才几个钱!那老头子看着连手机都不会用,拿U盘干什么用?”   “……”   不对!   浪漫突然想起那老头热切想见吴琼的态度,说不定真有可能是他故意藏起来了,为的就是逼吴琼去跟他见面。   想到这儿,浪漫对洪霞说道:“要不我再去老头那儿问问?”   “你别自己一个人去!怀着孕呢,不安全。”洪霞提醒。   浪漫“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而后,她按吴琼的提醒,把今天去房子里所有的事,先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   那老头子虽然一直在咒骂她,但人却离她很远,也没有什么夸张的肢体动作,似乎忌惮着她的肚子。   想清楚了,浪漫便也不怕了,洗漱睡觉,准备明天自己再去一趟。   临入睡前,浪漫怀着忐忑的心情,又给远在冰岛的吴妈发了一条消息:“妈,你和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吴妈在炉火旁收到微信,举着手机怼到吴爸眼前,赌气道:“喏,你看,这怎么办?”   吴爸定睛看了一眼,用一根手指搓了搓鼻子底下,道:“你就回她,在山里遇到雪崩了!”   “冰岛这里哪有山?我们又不是在瑞士!”吴妈白了她一眼。   “你别担心!浪漫现在在国内肯定是焦头烂额了,她想不到这么多的。”吴爸坚持。   吴妈坐在单人沙发上,狠狠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着手机打字:浪漫,我们在冰岛遇上雪崩了,天气恶劣,机场也停了,暂时回不去。你自己要撑住,注意身体。   吴爸走过来,斜坐在沙发把手上,用手温柔地揽了揽吴妈的肩膀。   吴妈忍不住,合上手机,就靠在吴爸身上哭了起来。   吴爸劝慰:“好了好了!年轻的时候,我哪次出事,你不是以为我就要死了,我们家就要完蛋了!最后不都挺过来了吗?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在你面前!你说,年轻的时候,你是不是自己吓自己?”   吴妈抹了抹眼泪,锤了他一拳:“那你是你!你福大命大!你佛祖保佑!你额骨头遇上天花板!可吴琼呢?他怎么办?人到现在还没弄出来呢!”   吴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吴琼是谁?是我吴沪民的儿子!咱这辈子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经商,大大方方捐款,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给子孙后代积德!你别闹!我相信,吴琼和浪漫肯定能靠自己挺过这一关的。”   吴妈眨巴着含泪的眼睛望着他,半晌,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吴爸可劲儿给她拍着,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劝慰她。   第二天。   浪漫一大早就起来了,去菜场买了一箱草鸡蛋,拎去了市中心的房子。 第八十五章 我是房东   浪漫刚拎着鸡蛋,出现在老房子的楼道里,就又听到那房子的防盗门里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走近了,她听清楚了,这次不光是倔老头子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似乎屋里还有一大堆男男女女,他们一个喉咙比一个高!   浪漫停住脚步,听了一会儿,而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先悄悄打开录音模式,然后才敲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还是昨天那个阿姨,阿姨已经脸色煞白了!   “您怎么来了?”   阿姨边问浪漫边冲里头悄悄摇了摇手,示意她别进去趟这浑水。   但浪漫今天必须问到U盘的下落,所以她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往客厅走了进去。   原来来的都是倔老头的子女,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儿,一个女儿带着女婿,虽只有五六个人,却感觉涨满了整个屋子。   “你是谁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抬眼瞥了浪漫一眼,就质问道。   浪漫看不惯她跟人说话的样子,于是也没好气道:“我是房东!”   中年妇女道:“我们在谈家事,现在不需要你这个房东在场!”   李浪漫也是个暴脾气,直接就开腔怼道:“你们谈家事去自己家谈!跑到我房子里来谈什么?”   其余的几个亲戚本来正吵得不可开交,但一见突然插进了李浪漫这个陌生者,又都心照不宣同仇敌忾地想先把她打发走。   “哎呦!你房子租给我们了!管我们在里面干嘛?又不是没给你房租!”   “就是啊!没看我们这儿正忙的吗?走走走!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   “房子租给我们就是我们的!有本事你别租,空关着多清净!还不是为了赚钱!”   浪漫看了他们一眼,气鼓鼓坐在沙发上,她身边的老头子,已经整个脸都青了,枯瘦如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浪漫的同情心一下子就上来了,放下鸡蛋,就抚了抚老头子的胳膊。   她看了老头儿一眼,又摸了摸他手上的皮,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浪漫不忍,抬眼对其他人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要谈,今天我必须在这儿!现在老头儿这个状态,怕是谈不下去!你们要现在逼死他,我是房东,人死在我房子里,就跟我有关系了!”   其余几个五大三粗的亲戚看了李浪漫一眼,又瞧了瞧她隆起的肚子,知道这个硬茬儿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走。   于是那个叫嚣得最响的中年妇女又吼道:“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别说话就行!”   吼完浪漫,中年妇女又用粗壮的拳头锤了锤桌上的一沓A4纸,逼迫老头签字道:“今天这个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人死了钱也带不走!你总不想便宜了银行吧!”   老头子气得肩膀直打颤,浪漫拈起那张纸粗粗翻阅了起来。   这TM简直就是霸王条款!!   浪漫都快被这帮不肖子孙给气吐血了!   原来,老头子也不知道是留了个心眼还是怎的,这几个月去银行开了张新卡,并且把所有的养老金都转进去了,还跑去公证了,非本人,这笔钱谁也不能替他取出来。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五万多。   现在三个子女要求老头子签份文件,在他死后,这十五万,三个子女平分,一人得五万块钱。   就为了五万块的利益,他们这些做儿女的,能把自己风烛残年的亲爹往死里逼。   浪漫轻轻抚了抚自己身边坐着的老头子的背,想安抚他,谁知老头子猛地一抖,而后便如原地爆发了一般,挣进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说道:“我不签!你们都给我滚!我房子已经给了你们!剩下的这点棺材本,凭什么要分给你们?!”   “哎呦,爸,您可不能这么说。这么些年,您看病、养老、请保姆花了多少钱?还不是我们几个负担的。现在生活压力大,我们也都有子女。您放心,这钱,您生前我们不要,您只需要立个字据,在您走了以后,我们几个平分就行。”   “就是啊爸!死了罢辽。难不成您还能带着这些钱到底下去花?烂死在卡里,又便宜了谁呢?“”可不是爸,现在骗子可多!万一要是您身边的阿姨啊、房东啊,甚至楼下水果摊的摊主动点歪心思,您的这点钱很有可能就被人给骗走啦!我们可是您的骨肉至亲,您就是不为我们想,也得为孙子孙女想嘛!”   李浪漫突然听见他们cue自己,先是一脸懵逼,而后感觉脚底的火就往头上冲!   她是孕妇,本来火气就大,被这帮不肖子孙再一激,更是想举起凳子跟对方干。   若是换在以前,李浪漫那个不管不顾的性格,她早就不分轻重地直接发飙了。   但如今,她和吴琼在一起实打实地生活了一年多,经历了很多,从老公身上也学到了很多。   现在她肚子里又怀了他的孩子,不得不遇事先强行冷静下来。   “哼。”   浪漫站起身,冷笑着扶老大爷先坐回沙发上,然后不卑不亢地抬头,扫视了一遍他们不堪的丑陋嘴脸。   她高声冷笑道:“哎呀!都说人这辈子最惨的事儿,是人死了,钱没花了。今儿我算是真见着未雨绸缪的了。”   “有你什么事儿?你说什么酸话?一边儿去。”   浪漫私下轻轻拍了拍老大爷的手,然后继续对他们笑道:“你们双方僵持不下,再这么吵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再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现在就去见阎王,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你们这未雨绸缪的心?”   “你!!”   中年妇女想和浪漫吵,却被那神色猥琐的老公给拉住。   总算现场还有一个有脑子的,能听出李浪漫这话是有意向着他们。   于是猥琐男劝道:“你让这小姑娘说下去!她说得也未必全没道理。”   “这么滴吧!”李浪漫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坐下,说道,“我说个办法,看你们双方能同意吗?”   空气冷静了半分钟。   终于,他们其中一个子女同意了,表示听听也无妨,“你说。”   “这老头子不把钱给你们是不对的。”浪漫撇着唇笑道,“大家说得没错,‘那边’用的钱,能和‘这边’用的钱一样?”   见浪漫完全向着他们这边说话,几位子女竟然脸露得意之色,一下子飘飘然起来。   看来这房东还是怕没人交房租,不敢得罪他们这些老头的子女,毕竟老头子两腿一瞪,剩下的钱还是得找人去要的。   如此看来,“他们”应该属于同一阵营。   于是,中年妇女也放下了戒心,对老头道:“爸,您看看!连人家房东都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公道话了!您就松手吧,签了字,我们就走!我还得去接孩子呢!”   老头见这群人人多势众,他一拳难敌四手,只有在沙发上气得发懵的份儿!   越是这种时候,老头子就越念及起吴琼的好来。   之前这群不像样的儿女也来闹过几次,都是老头儿一个电话,叫吴琼来帮忙摆平的。   想到这儿,他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瞪了李浪漫一眼,不禁老泪纵横。   “姑娘,你接着说!”   “对对!接着说!”   这下,那群儿女来劲了。   浪漫冷笑着,继续不咸不淡地往下说:“要我说,老头子这钱必须得拿出来!但是——”   她顿了顿,扫视了众人一眼,故意留了个白。   “但是,平分不公平!”   哗——   她此言一出,整个客厅里立即鸦雀无声!   所有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全部被收进了风婆婆的口袋。   所有人都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浪漫,包括老大爷。   不一会儿,中年妇女第一个回过神儿来,跳起来叫道:“对!平分不公平!以前爸是我们照顾得多,我们应该得大头!我拿十万,剩下的五万,你们两家分!”   “你放屁!爸,明明是我们照顾得多!我每个月来看爸,都给他买东西,你们呢?”   “我呸!你每次买一把烂香蕉四个拳头大的苹果也叫孝顺?!要孝顺得算我!我平时来得最多!”   “得了吧!你来得多,还不是因为每次来都跟咱爸拿钱……”   “不行!我拿十万!剩下的你们分!”   “我才应该拿十万!”   “呸!要我说,二姐二姐夫你们都不该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   现场立马又失控了,原本团结一致对付老头的几个子女,瞬间起了内讧,五六个人吵吵嚷嚷,你推我搡,闹作一团。   趁他们争执推搡的当儿,李浪漫让阿姨拧了把热毛巾过来,浪漫亲自动手,先给老头擦了擦头脸。   老头子毕竟历经半世沧桑,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遇过,到了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吴琼那样一个通透大器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唯利是图人事儿不懂的老婆?   这李浪漫和吴琼一样,是来帮他的。   等那群不肖子孙吵够了吵累了!   李浪漫才又发话道:“我看不如这样,这钱也不用分了!谁肯把老头子接回家去?这十五万就全部都是谁的?不是我说,这五万块,在魔都够干什么的?买房子还不够一个平方呢?倒是这一笔十五万,够换台新车了!老头子活不了几个月了,几个月得十五万,还是挺合算的。”   几位子女面面相觑,突然间,又不吵不闹了,各自心底拨弄着各自的小算盘。 第八十六章 仗义出手   “要不咱们把老头子接回去?”   中年妇女有些心动,跟身旁的猥琐男商量道。   猥琐男贼眉鼠眼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   放弃的理由很简单,老头子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挂了。要是现在把人弄回去,回头死家里了,那自己家房子跌的可就不止十五万了,而且住着也膈应。   见猥琐男不发话,中年妇女有些火大,狠狠捅了猥琐男一胳膊,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爸今天跟不跟我们走?”   猥琐男“嘿嘿”一笑,鸡贼地对李浪漫道:“其实吧,咱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以我的意思吧,还是三个人平分。”   中年妇女很不服气地打断他:“凭什么平分?他们俩才管了咱爸多少?!”   猥琐男狠狠瞪了中年妇女一眼,叫她闭嘴,而后舔着脸笑道:“我们只要自己那份,不想独吞。”   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他们站在自私的角度,的确此时表态进退两难:若是想独吞,就得把老头子接回去;可若是这时候又回到先前的平分,那刚才撕破脸地吵了半天又为哪般。   白浪费中午吃的饭嘛。   但利益当前,这群人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脸可以不要,先把老头子的遗产落袋为安才重要。   挣扎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没脸没皮地叫道:“平分就平分!大不了我吃点亏!”   “明明是我吃亏!”   “我吃亏我吃亏我吃亏!”   “你好意思讲伐?噶不要面孔!”   “侬才不要面孔!”   李浪漫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群猴子上蹿下跳的表演。   皮球又被踢回来了。   浪漫拧着眉,脑海里,积极盘算着对策!   老头子已经几乎被气得石化,恨不能即刻离了这群畜生,寻阎王佬儿图清净去。   但老头子再气,这个口也不能开,只要今天把这个钱分了,那他的死活真就没人管了。   可他这总不松口也不是个办法,自己的子女自己了解,他们这帮人游手好闲,肯定会没完没了地耗在这儿闹下去。   “爸,快签吧!别磨叽了!”   “爸,签吧!我那一大家子人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拖来拖去还是要签的,早签大家早放心,您也能休息不是。”   “爸,签吧。就算是为了孙子孙女。这钱给他们交学费了。”   “签吧签吧!爸,别犟了!签!”   几个子女“苦口婆心”地继续对老头洗脑。   更有脾气急躁的,摁住老头子枯柴一样的手,像强迫杨白劳按手印一样就要把着他的手硬签。   浪漫都快听见“咔咔”的骨节声了。   “我不签!不能签啊!”老头子老泪纵横地无力反抗着。   老头子虽然倔强,但到底一把年纪了,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子女左右架着,几乎动弹不得。   他除了嚎叫和挣扎,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无奈。   保姆也看不下去了,上来想拉,却被一个力气大的子女甩到一旁的角落里。   浪漫想上去帮忙,但看了看那人的力度,也知道自己冲上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别忙没帮上,自己还闹点意外,现在吴琼和全家人都指着她继续往下过呢。   但不管,浪漫又着实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从没见过这样欺负一个孤苦老人的。   情急之下,浪漫急中生智,抱起桌上那盒子草鸡蛋,掀开盖子,就劈头盖脸地冲沙发上所有人的头顶倒去!   一时间“啪嗒啪嗒”声响起,鸡蛋雨淋了一地!蛋白和蛋黄糊得到处都是。   那一沓A4纸也被溅得“飞黄腾达”,就跟个千里江山图似的。   “你干什么?!”   几个子女火了!   有穷疯了的想冲过来找浪漫算账。   浪漫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掏出手机,伸出来,冲所有人大喊道:“再闹!再闹我报警了!刚才从我进门,我全程录音了!”   她的一声呵斥,噤住了所有人!   趁着他们发愣的空,浪漫按了转发键,又拿对话框对着他们道:“录音我已经发送给我妈了。你们再闹,咱们就去派出所评理。我是孕妇,要是因为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家里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浪漫又放下手机,环视了一下客厅,道:“你们看,我家有这套市中心的房子闲置着出租,来头肯定是有的。为了五万块钱,闹出个社会事件,你们觉得合算吗?刚我听了,你们也都还有小孩,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下一代想,这条录音要是铺出去了,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的!所以……所以你们还是先走吧!”   几个子女被浪漫这么一吓,刚才发热的脑袋,即刻都凉了下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浪漫会留有先手,先录音。   浪漫则心里暗暗庆幸,辛亏之前吴琼告诉过她,每次要债,就算他再胸有成竹,和被要债人关系再好,也会先备下录音笔。   这叫做,没有证据,就自己创造证据。   众人看了看桌上已然污秽不堪的文件,这文件就算今天老头子签了字,估计法院也不会认的。   而且浪漫今天录音在手,他们想要再像之前搞掉老人的房子那样随心所欲地摆布老人,就很难了。   他们虽不甘,但也只得先暂时撤退!   猥琐男临走前还很不甘心地指着浪漫的鼻子,恐吓她道:“小姑娘,你给我等着!会玩阴的了不起啊?我倒要看看,回头老头子死你房子了,你这房子还怎么出手?”   浪漫望着他头顶的草窝里正挂着几枚鸡蛋壳,于是往后退了一步道:“你离我远点儿!我嫌脏。房子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爸要真死在我房子里了,我认!不过,我也倒想看看,他的冤魂到时候是会去找你报仇,还是待在这儿徘徊?”   “你!!!”猥琐男气死了。   浪漫一脸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腕:“快走吧!别待会儿赶不上公共汽车了。”   ……   待众人走后,浪漫跟阿姨一起,开始帮老人收拾屋子。   老头子则一个人默默地走到阳台的躺椅上,独自望着阳台外的天空,默默了好久好久。   直到浪漫他们把客厅收拾得如没来过人一样,老头儿才开口喊浪漫过去。   “小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老头子羞愧的脸上带着悲凉。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浪漫费力地半蹲下劝慰道。   “你上次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U盘?”   老人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块蓝盈盈的东西。   “是我拿的。最后一次吴琼来看我,我偷偷从他身上摘下来的。”老人眼角残留着冰冷的泪,缓缓吐字道,“你老公,真是个好人。我自从住在这里,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可他每回都不跟我置气,来了就给我带东西,陪我说话下棋。”   浪漫听老人说起吴琼的事,不自觉的眼眶也开始潮湿。   “我自知时日无多……那帮畜生!”老人咬着牙齿,“那帮畜生也知道。所以就把我扔在这里等死!不过你们放心……”   老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狠狠咬了咬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绝对不会死在你们的房子里!等我觉得自己不行了,就叫阿姨把我推到街心花园去,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浪漫听得凄凉,轻轻握住老人冰冷的手,道:“大爷,您别这么说……既然吴琼,吴琼表过态,同意您……您就安安心心的。啊?”   这世上多的是可怜人。   浪漫最近家里一堆糟心事,老公未来是光明还是暗淡,她一无所知。   在这种同病相怜的孤苦之下,浪漫竟然生出沦落人之感。   于是,她幽幽地对老大爷坦白道:“大爷,其实、其实这个U盘也不值钱!只是……吴琼最近被抓了,这个U盘里可能有洗清他冤屈的证据,所以我才不得不多次上门来询问。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什么?吴琼被抓了?”老人家显然很惊讶,“我说他怎么这些天没来看我?要换了之前,三五天,他必然过来转一趟的。我知道,他不顺路,就是纯好心,可怜我这个孤老头子罢了。”   浪漫一个劲儿地垂泪。   这些天,在家她哭不得,在公司她也哭不得,在徐老师面前哭不得,在洪霞面前也哭不得。   今天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她反倒是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了。   老头子扶起浪漫,耐心地问道:“为了什么事啊?”   浪漫呜咽道:“他跟人合伙开公司,给人担保。公司被竞争对手给恶意告了,说他们诈骗,还提供了‘证据’……”   “不可能!”老人坚定道,“绝对不可能!以我对吴琼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诈骗!他是个好人,是这世界上难得的不糊涂的好人。”   “嗯。”浪漫拼命点着头。   老人把U盘塞到浪漫手上,劝道:“好孩子,快拿着东西回去吧!早点把吴琼给弄出来!我还想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呢。”   浪漫含泪捏紧U盘,哽咽着跟老人告辞。   她刚走到门口,老头儿又叫住她!   他踩着蹒跚的步子追了上来,硬将一张硬硬的银行卡往她口袋里塞:“好孩子,打官司要钱,这钱你拿着!密码是六个7。”   “不行!大爷!您别闹了!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您别是糊涂了?不行不行!你快收回去!”浪漫竭力推诿,她不能要这烫手的银行卡。   老人眼睛一瞪,下死命一跺脚:“难不成你希望,我把这些钱留给那群畜生不成?!”   哎呀,气死我了!我为什么要写这一段!   真是自己把自己气到了! 第八十七章 再等一等   “大爷,您就别跟我闹了,我这身子不方便。”浪漫坚决拒绝,“您这钱,自己留着花。说句不该说的,您都现在这情况了,还有什么愿望未实现的,就赶紧去实现。别留有遗憾!”   “我就一个愿望!想和吴琼再杀一盘棋。”老头儿捏着银行卡,满眼殷切的希望。   浪漫鼻子一酸,手一推,银行卡掉在地上,强行先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浪漫看着天,心里各种滋味交融。   吴琼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每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过目难忘的?又是怎么做到,连房客都与之深交,念念不忘的?   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相逢不等茶水凉,吴琼的性格却是能帮就伸手帮一把。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和在浪漫面前展露不尽的笑脸。   到这一刻,浪漫才深信,自己这辈子是挖到宝了。她这辈子一直遗憾,对自己老公没有一见钟情的悸动,但吴琼这个宝藏老公,却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无尽的惊喜和感动。   浪漫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只见江小白正在客厅里无辜地咬着奶酪棒。   浪漫走过去,无声地一把抱住小白,仿佛搂住了希望。   江小白眨巴着一双小眼睛,望着浪漫热泪盈眶的样子,知道是天亮了,于是特别懂事地问道:“干妈,是不是U盘找到了?”   “嗯。”浪漫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猛力点头。   徐老师和李爸忙赶过来,问怎么了。   浪漫还未开口,江小白却先拉起浪漫,对他们说道:“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干妈,我们走!”   说着,江小白拉浪漫来到里屋,主动搬出银灰色的笔记本,用小手指一秒摁开。   浪漫也顾不得别的,毫不犹豫地掏出今天那枚U盘插了上去。   “干妈,先复制文件。”   浪漫正想打开文件夹,江小白却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浪漫看了他一眼,点头,照办。   浪漫在屋里从头到尾地浏览文件,江小白就像一个小卫士一样,守在她身边。   “小白,给你关爸、孟爸打电话!”   浪漫看着U盘里的内容,一下子从心底腾出无穷的信心!   天真的亮了。   不一会儿,关君和孟飞就火速赶到了。   三个人关在江小白的小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商量。   “太TM好了!这回证据确凿,我看那帮狗日的往哪儿跑?”孟飞咬碎了牙,紫涨着一张憋屈多日的脸。   “就是,敢暗害我们?!他们真以为老大和日落是吃素的?”关君捏紧拳头,忿忿说道。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派出所啊!”   “先把证据发律师一份!走!咱们现在就去把吴琼和日落捞出来!”   “走!接爸去!”小白鼓着小胸脯在一旁起哄。   “走!!!”   关君蹲下身,迅速给江小白套上小外套。   孟飞也摩拳擦掌,准备待会儿直接接了老大们,就带他们去洗澡,去去晦气。   “不行。”   此时,唯有浪漫很冷静地说了一句“不行”,打断了他们熊熊燃烧的热情。   “不行?!”   关君和孟飞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怔怔望了李浪漫一眼。   都说一孕傻三年,大嫂这怕不是高兴傻了吧?   但三人见浪漫眼神坚定,完全不像是在闹,便也心头一沉,重新坐了下来。   “嫂子,现在还有什么是比捞人更要紧的?”孟飞问。   “是啊,再怎么,得先把人给捞出来。老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何况日落身板弱,洪霞也急等着他出来呢。”关君补充道。   浪漫深深叹了口气,揽过江小白,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   “现在拿着证据去派出所,只能证明吴琼和日落无罪。”浪漫缓缓说道,“而暗害他们的人,无非是说一句‘弄错了’,便可以向法院撤诉。他们是完全得不到任何惩罚的。”   浪漫一语,让方才刚兴奋起来的关君和孟飞,瞬间觉得肩头又一沉!   是啊,这事儿……浪漫说得对,难不成老大和日落这回就白遭罪了吗?   江小白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死死攥着自己的小拳头,不停挥舞起来:“这帮人太可恶了!!应该打死他们!”   孟飞和关君又何尝不想,但他们也明白,江小白说的不过是孩子话。   “你们看,这个文件夹里,除了账目,还有一个文件夹叫‘源代码’。”浪漫指着笔记本里的一个文件夹道。   孟飞和关君凑过去,又点开看了看,全是一大堆他们看不懂的符号文件。   “大嫂……”   他俩同时看向浪漫,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浪漫道:“我今天去见了一个房客,他对我评价起吴琼,说他是一个不糊涂的好人。”   “说的没错啊。”孟飞和关君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浪漫此时此刻突然提起这个。   “我觉得他这个评价很对!吴琼是好人,更难得的是他不糊涂。你们俩认识他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见他不明不白地吃过亏?”浪漫平静地看着他们问道。   关君“嗯”了一声,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孟飞听了,那不确定的眼神去瞟关君。   “所以,我今天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捋了一下。”浪漫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吴琼和日落早就备下了这个U盘,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给想害他们的对手致命的一击。但是不巧,吴琼在进去前,U盘意外丢了,所以……”   听了浪漫的推测,关君和孟飞默言沉思了良久。   要说江日落初次创业会被人坑,但吴琼应该不太会,他大学里就开始混社会了,行走江湖多年,他不害人,但确实也鲜少被人害。   “嫂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嗯。”   “所以,我猜……”   得到了关君他们的支持,浪漫继续大胆推测道:“这一串源代码应该对app的上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技术方面我不懂,关君你现在赶紧拿着这个代码去趟公司,找技术主管问问。”   “好。嫂子,听你的。”关君点头。   浪漫又吩咐孟飞道:“你现在把这个账目重新拷在你手机里,明天一早,就带上律师去有关部门说明情况。诈骗不诈骗的,可以慢慢将清楚。偷税漏税的事情,必须先给吴琼和江日落摘干净。”   孟飞先是点头,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浪漫道:“哦对!明天一早,是竞争对手盗用我们app上线的日子。你们都别忘了看新闻。”   李浪漫和关君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成人的世界太复杂,现场唯有江小白仍不解,他抬头问浪漫道:“干妈?怎么?又不救爸爸他们了吗?”   李浪漫摸了摸他的头,言语坚定地说道:“救!当然要救!他们本来就是好人。但小白,你也要记住,在大人的世界里,从来不用‘打他们一顿’来解决问题。我们只会让那些害你爸爸还有干爸的人,付出更为沉痛的代价,这代价绝对比打他们一顿还让他们难受!”   “嗯。”江小白相信浪漫,死命点了点头。   晚饭时分,浪漫在饭桌上,把事情的进展给徐老师他们说了。   徐老师听得直抚胸口:“哎呦!我的乖乖!这么惊心动魄的。女儿啊,都这时候了,你还玩什么无间道啊?赶紧把女婿捞出来要紧。”   “妈!!”浪漫觉得前面的话都对她白说了。   李爸这次无条件站在女儿这边,对徐老师道:“你呀!就烧好你的饭,其他事别管!浪漫有数。”   徐老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而后忿忿不平道:“我是不想管,可什么事都让浪漫一个人扛,能扛多久?我说句公道话!这亲家公和亲家母也真是!叫他们回来帮忙,这倒好!一个逃出去了,把追的也饶进去了!这么多天了无音讯,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办法去了,还是逃到国外躲清净去了!”   浪漫正欲反驳。   谁知李爸这次直接雄起了一回,回击徐老师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帮上了什么忙似的?成天除了烧饭,我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办法?对人要求不要高!薄责人,厚责己。你是不是还嫌女儿不够烦,这时候说这些挑拨离间?!”   徐老师瘪嘴,但她心里的确对吴爸吴妈这次的举动表示不服。   出国而已,又不是去外太空了,打几个电话回来安慰安慰浪漫,有那么难吗?   这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谁啊?!”徐老师不耐烦地丢下筷子,“天天快递,没完没了的快递。人都出国了,还买快递!我都替她收得烦死了!”   徐老师气哼哼地拉开门,只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帽子、围巾、大衣,包裹得厚厚实实的吴爸和吴妈。   “你们……”   徐老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背后,真不能说人。   “你们怎么回来了?!”   愣了几秒,徐老师就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仿佛见到救星一样,冲屋内大喊:“漫漫!老李!亲家公亲家母回来了!!”   吴妈不好意思地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吴爸则急忙忙地进屋去看浪漫和江小白。   “干爷爷!”   江小白一下从桌上跳下来,扑了过去!   李爸不自然地端着饭碗,嘀咕了一句:“这小兔崽子!对他再好有什么用?还是爷爷好!当阿公啊,真是么意思,么意思啊!”   浪漫抿唇笑着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这老头儿,这时候了还吃醋。 第八十八章 耗子尾汁   “结舌卡,你还真把亲家公给拽回来了?”徐老师热情地帮吴妈提行李,“可是怎么去了一个星期?浪漫一个人在家,都快急死了。”   吴妈不好意思地绯红了脸,然后把徐老师拉到一旁小声对她吐槽道:“都是那头死倔驴,不肯回来。哎,说来话长,这一路把我给气得!”   “走!那去房间说。”   说着,徐老师就把吴妈的行李往自己房间里搬。   李爸不满地伸头问了一句:“那今天晚上我住哪儿啊?”   徐老师没好气地回了句“沙发”,就“砰!”地一声把房间门给踢上了。   吴妈这几天不在家,没个娇声娇气的人和她拌嘴,徐老师竟然觉得寂寞得慌。   吴妈一边把机场给徐老师买的东西给她,一边也跟解除了封印似的,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吐槽吴爸一场了。   “哦呦,徐老师,你是不知道!就那个老吴,真的!我这辈子都真没法跟他过日子!儿子都这样了,我千里迢迢追到冰岛去,你晓得他跟我说什么伐?”   “说什么?”徐老师直愣愣地问。   “他说!小孩子的事情应该小孩子自己解决,不应该找我们大人。”吴妈道,“我一到冰岛,他就把我给扣下了。钱也不给我,也不让我回来!你说说,有这种人伐?”   “这么狠心的啊?”徐老师觉得不可思议,“吴爸他就不担心吴琼?”   “担心个P的!这几天我看着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睡着了,打呼放屁说梦话一样不少!绝对得深度睡眠。”吴妈想起来就心烦,边说边直摇手。   “可吴琼万一镇有什么事,留下案底,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吴爸再潇洒,也不能做这么绝吧?”徐老师也记恨地忘了客厅一眼,说道。   “他非说没事,你有什么办法?”吴妈道,“老吴说他相信吴琼,不可能出事;他也相信浪漫,不会让吴琼出事;说就算退一万步,他们真出了事,也能靠自己爬起来。”   “哎呦,乖乖!这心能多大啊!啧啧,吴琼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徐老师直咂舌。   吴妈听了最后一句,不悦地瞪了徐老师一眼。   徐老师自知失言,坐在床沿上,刚忙把浪漫跟她说的事情的进展告诉了吴妈,有些细节她说不清楚,但吴妈还是能听出来,似乎是事情有了转机。   看来吴爸的预判也不是毫无道理。   吴妈掏出一张银行卡,在徐老师面前晃了晃,道:“事情没结束之前,总要多备点钱在身上。这卡里有一千万,是我从老吴那要回来的。我想好了,不管这次的事情,最后是怎么个结果,这卡都是浪漫的。要是花完了,我再给她,女孩子还是要留点钱在身上傍身的。浪漫,她确实太辛苦了。”   徐老师握着吴妈的手,含泪点了点头。   只要吴家人明白浪漫受的苦,那这个苦她就不算白受。   最怕的就是,浪漫在外头,把腿都跑细了,婆家人还各怀着自己的小心思,不领情。   客厅里。   吴爸和李爸面对面坐着,吴爸怀里搂着江小白。   浪漫把事情和自己的打算说了,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吴爸拧着眉,沉思了良久,抬头对浪漫道:“这你可得想好,明天对家公司的app就要发布了,一旦用户数起来了。它就是盗版,别人也会继续用的。竞争对手只要能盈利,未来就能洗白。你真的要赌一把吗?”   李爸也很担心,道:“要不见好就收吧。今天直接把材料递交派出所,证据确凿,直接可以抓人的。何必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app发布呢?”   浪漫轻轻摇了摇头,对两位爸爸说道:“我相信吴琼。他做事一向留有后手,不可能让自己陷于孤注一掷的境地。吴琼被冤枉,就是我被冤枉;他受苦,就是我受苦;他的仇,就是我的仇。爸,爸,我想过了,如果现在在里面的是我,我也一定会为了更大的胜利忍耐的。”   “嗯……”吴爸望了浪漫一眼,不便再多加言语。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李浪漫在奔走繁忙,他就算心底仍有一丝担忧,也不便此刻站出来干扰浪漫的决定。   吴爸是相信自己的儿子。   更难得的是,儿媳李浪漫,也能选择如此毫不犹豫地相信吴琼。   “行,接下来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吴爸松口,“这几天,你就好好忙你的事。吴琼妈妈和江小白,我就先带回去了。”   “带回去?”   李浪漫和李爸面面相觑,什么叫带回去?   怎么?   吴妈不住这里了?   只见吴爸站起身,跺着马丁靴就往房间去敲门:“Jessica!走了!跟我回家!”   吴妈正跟徐老师说着话,一听声音,俩人都觉得奇怪无比。   “回家?回哪儿去?这就是我家。”吴妈道。   “是啊,我刚把结舌卡的东西放好!这又是要到哪儿去?”徐老师帮腔。   吴爸则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推门闯了进去,拉起吴妈就往外走。   “当然是回家!去我那儿!”   “我为什么要去你那儿?”吴妈赶忙甩手,“老吴,你不要瞎讲八讲!亲家公和亲家母都在呢!我和你早就离婚了,现在除了儿子,咱俩之间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走吧!”吴爸死拽活拽,“别讲这些傻话,让亲家公亲家母笑话!几十年前就是夫妻,你去我那住两天怎么了!别留在这里添乱了!你赖在这里,让人家两口子怎么住?难道你真的要让亲家公去睡沙发啊?”   一通撕扯之后,吴妈终于满脸绯红半推半就地跟吴爸走了。   吴爸一手行李箱,一手江小白,“砰!”地一声合上防盗门!   李爸和徐老师都被一震!   半晌,徐老师指着门,怔怔地问道:“这就走了?”   李爸道:“可不是。”   徐老师又道:“他们回来解决什么问题了???”   李爸站起身摇了摇头,去把桌上刚喝剩的茶给倒了。   吴妈在冰岛终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一通寻死觅活,才把吴爸给逼回来了。   但吴爸这只老狐狸,果然还是时刻践行着自己的价值观,把回来的动静折腾得汹涌澎湃,却依然没有动用自己的任何资源和人脉,来帮助浪漫和吴琼。   他的这番苦心,浪漫虽不明白,可也从没对他做过多的指望。   好在,最苦最痛的时候,她已经独自熬过来了。   ……   第二天。   竞品公司的app发布会早上十一点在线上召开。   从十点多开始,浪漫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脑。   十点半,app试上线。   因为日落的公司前期做了大量的运营,竞品公司利用这波运营,又推波助澜了一把!   所以,一下子app里涌进来数以千计的用户。   等到线上发布会召开,用户活跃数已经达到了五万。   线上发布会召开之后的半小时,用户活跃数直接突破了百万!   各大行业媒体,也纷纷涌入直播间,采集数据,撰写今天科技版的头条。   对这版app,弹幕间里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   有的说,这款app填补了国内这一领域的空白;还有的说,这款app将会直接大爆,拉高竞品公司母公司的股价。   浪漫在屏幕前冷冷盯着这一切,手指下意识地捏紧鼠标。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关君的声音传来:“嫂子!代码李工看了,是一组新的源代码和补丁程序!李工说,源代码和原先那版差不多,只是做了修改和最后少了点东西。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再等一等。”   浪漫紧紧握住电脑的鼠标,死死盯着app的用户数和下载数。   她抿紧嘴唇,牙齿几乎要在唇上印出血口子来。   又过了十分钟,用户活跃数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浪漫忍不住伸手,进入线上发布会的直播间,开始了疯狂的弹幕攻击。   “骗子!剽窃犯!这款app明明是剽窃江日落团队的。”   “偷别人的东西挣钱,还把别人搞进牢里,你们就真的能心安吗?”   “到底谁才是诈骗犯?竟然上线别人的app,给自己赚钱!互联网界的耻辱!”   关君在电话里喊:“嫂子,你疯了吗?怎么能在弹幕间这样喊?”   “没事。你们也一起做水军,掩护我。”   浪漫紧盯着屏幕,丝毫没有停止打字的意思。   关君无奈,只得各种无脑跟帖。   不一会儿,直播间里的节奏就被李浪漫他们给带起来了。   竞品显然想都没有想到,今天会有人过来搅局,所以后期的直播维护没有跟上,导致被各大行业媒体截了屏。   就在这时,突然直播间大屏幕上,正在活跃运营的app画面,一片漆黑!!   就像有人远程按动了遥控器的遥控键一般!   所有五彩斑斓的画面瞬间暗灭,留下的只有一团漆黑,和混乱滚动着的代码。   “怎么回事?!”   隔着屏幕,浪漫都听到直播间里的主持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而后,现场便是乱成一团!   弹幕区,更是直接就疯魔了!   “不会吧,刚上线就崩盘?这什么垃圾app!”   “产品和后期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打补丁维护啊!”   “垃圾app!居然熄屏?太特么恶心了。不会真的是抄袭的吧?”   “有可能,这个app早期就不是这家公司开发的。”   “日了鬼!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app上线即熄屏!我祝这家公司,耗子尾汁!”   “耗子尾汁!”   “耗子尾汁!”   …… 第八十九章 完美结局   竞品公司的app彻底崩盘!   很多新用户只是刚刚注册,并没有绑定银行卡和往里面充钱。   竞品公司纯粹是花钱赚了个热闹,最后啥好都没有捞到,还砸碎了自己的招牌!   原来,吴琼和江日落的确是故意的!   这一切早就是布局好的。   给恶意竞争的对手,剽窃过去的,是一份有问题的代码。   最后的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就是今天这场闹剧的源头。   不管吴琼U盘丢没丢,他们人进去没进去,今天的这场发布会上,竞争对手的app都一定会崩盘。   至于,吴琼是怎么发现内鬼的,浪漫无需多加脑补,她完全相信自己老公有这个实力和能力。   “嫂子,怎么回事儿?!”   关君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说话都咬舌头了!   浪漫平静地回道:“你们现在过来接我,咱们一起带着证据去接吴琼他们吧。”   “对了,顺道载上洪霞。”浪漫提醒道。   关君在那边,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虽不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听浪漫的语气,也知道,厄运应该是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顺着他们的期望发展。   “哐啷啷啷……”   是铁门拉开的声音。   吴琼和江日落,两只单薄的身影,一人背着一只帆布包,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吴琼瘦了,整个人都单薄了,胡子拉渣的。   浪漫满眼含泪,飞奔着跑了过去,在铁门门口紧紧拥抱住了他!   吴琼的味道没有变,他的体温仍然是热的。   他抚了抚浪漫的后背,而后露出的,依然是那张自信的、充满温情的笑脸。   “你这只猪!”   此时此刻,浪漫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数日来的委屈一下子喷薄而出。   她像是提着一口气的钢铁女战士,在这一秒,所有的毅力都化为绕指柔。   吴琼出来了,她就不用再苦苦支撑了!   她又可以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李浪漫了。   吴琼抱着她,轻轻扶起她的脸,热情地深吻了一下,回答道:“我是猪。老婆,你受苦了……”   浪漫望着略显憔悴的吴琼,泪眼婆娑了视线。   她真想伏在他宽厚温热的肩头好好哭个痛快!   “你是狗!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浪漫高兴得心都乱了,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开始嗔责吴琼。   “我是狗。应该早点向老婆汇报工作,不应该让老婆为我担心受苦。”   吴琼永远认错态度良好!   他在浪漫面前,态度就是这么好,说猪是猪,说狗是狗。   而经过了这么多事,李浪漫也决定,这辈子是嫁猪随猪飞,嫁狗随狗走。   关君和孟飞也跑了过来,一时间,大家抱头哭成一团!   待大家都冷静了,浪漫发现,唯有江日落的脸上毫无泪痕。   他紧紧搂着洪霞,五只手指几乎要嵌进洪霞今天穿的马海毛毛衣里去。   “江日落,你是不是人?大家都掉眼泪了,就你没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浪漫脾气又上来了,怪起他来,“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要搞那么个破公司,把我们所有人都坑进去了!洪霞刚从医院里出来,为了你,她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以后你要是敢不对她好。我!我……”   想了想,浪漫指了指江日落身后的铁门,“你要是敢对洪霞不好,我就再把你给送进去!”   江日落一脸淡定,提了提手里的行李,道:“李浪漫,就你凶!吴琼,你老婆就是这么迎接我的?你作为生死之交也不管管!在里头这些天,是谁把鸡腿都给你吃的?”   吴琼踢了日落一脚,越发搂紧了浪漫,飞过去一个白眼:“我不喜欢吃鸡腿。怎么和你大嫂说话呢?!道歉!”   “道尼玛。”   夕阳下,两辆车,大家都带着凶潮涌动的情绪,各自回了家……   ……   (两个月后)   妇幼保健院病房门口。   “结舌卡!浪漫都进去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事啊?!”   徐老师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不会的!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你以为还是我们那个年代啊!”   吴妈紧紧握住徐老师的手,安慰她。   吴爸和李爸排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吴爸忍不住对徐老师道:“亲家母,你能不能坐会儿?我这头都快被你绕大了!”   李爸帮腔:“坐会儿吧。你这么来回绕,就能把孙女给绕出来?”   徐老师停住步子,焦急地望着楼梯口道:“我这不是心急吗?你们看,浪漫生孩子这么大个事儿,这吴琼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   一旁的洪霞回答:“阿姨,日落和吴琼今天要报送IPO,下半年他们的公司就要上市了。这会让应该快完事儿了,马上就过来了。”   吴爸道:“这么快就IPO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洪霞解释道:“叔叔,那是因为日落他们开发的app太火了,现在会员注册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万!日落想早一点上市,接下来开发更新的版本。”   吴爸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拉过吴妈得意地对她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儿子,福大命大,比我牛掰多了!听见没有?IPO上市,以后吴琼就是上市公司总裁了,比我这个小打小闹了一辈子的个体户可强多了!”   吴妈白了他一眼:“这时候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现在我只关心,我的宝贝小孙女什么时候出来?她出来了以后,我一定要带她去环游世界!”   “那你就不带我去啊?”吴爸开玩笑道。   吴妈却认了真:“带你去干吗?你是会冲奶粉,还是会换尿布啊?!”   “你小瞧我!不会我不能学?”   正当他俩逗着闷子,突然不远处,吴琼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奔了过来!   由于速度极快,迎面吹来的空气,高高扬起吴琼的夹克衣摆。   他的脸额挂满了盈盈的汗珠。   “臭小子!怎么才来?”吴爸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公司有事。爸,我先进去了!”   说着,吴琼便推开吴爸冲进了病房。   只见浪漫正在一位助产士的帮助下,躺在床上做着准备活动。   “才开了一指!家属先去消毒,换衣服。”助产士回头吩咐吴琼。   就在这时,江日落也拉着江小白和关君孟飞赶到了病房门口。   “医生说了,只能进去一位家属。吴琼刚进去!”徐老师回头看了一眼,拦住他们。   浪漫躺在床上,拼命地深呼吸努力。   吴琼换好衣服走过来,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老婆,别怕,放松!”   “老公,我好怕!我肚子好疼。”浪漫死死噙住泪,疼得死去活来。   “你放松,才开了一指还早呢。你们夫妻间说说话,或是看看手机分散分散注意力也行。“助产士道。   吴琼心疼地不停拿餐巾纸给浪漫擦着汗,另一只手,几乎快被浪漫掐出血印子来。   吴琼把手机递给浪漫,道:“放首歌喜欢听听,放松一下心情。老公在这里,你别怕!”   浪漫伸手去接手机,却不知怎的,误触到了微信未读消息,还是一条语音消息。   “浪漫,郦教授的项目,流程过了,你再确认一下。下周就可以上线了。”是AT文艺男的声音。   吴琼见浪漫疼得死去活来,心里恨文艺男一个洞!   他拎起手机就想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没见过追KPI,追到产房里来的!   项目再急,还能有生孩子急?!   谁知浪漫却挣扎着半坐起来,伸手对吴琼道:“把手机给我!我要钉钉上过一下流程!”   吴琼微微发愣,自己老婆什么时候这么有事业心了?!   这时候,过流程?!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浪漫挣扎着夺过手机:“你快给我!”   吴琼怔怔的,只得先扶起浪漫,陪着她钉钉上过流程……   病房门外。   “哟,洪霞?”   林淑淑戴着帽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脚上踩着一双厚拖鞋,从洪霞面前经过。   陆熠鸣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后。   “这么巧,你也来这家医院生孩子啊?”洪霞心不在焉地随口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林淑淑刚生产完,脸色十分憔悴,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驻足找李浪漫的事儿。   陆熠鸣似乎只关注孩子,两只眼睛的视线完全停留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他见到洪霞也并不十分讶异,猜也能猜到,此时病房里的一定是李浪漫。   林淑淑当初为了和李浪漫攀比较劲,非也要订这家医院。   这下好了,一前一后俩人还真撞上了。   “浪漫还没出来啊?开了几指了?要时间长,就选择剖腹产吧,还少受点罪。”林淑淑说。   洪霞还没开口,江日落先冷不丁地提前怼了她一句:“慢工出细活儿。吴琼在里头陪着浪漫呢,你瞎操什么心?”   林淑淑反唇相讥:“我还不是关心浪漫嘛。她以前身体素质就一般,哪儿能像我似的,一个多小时就顺产完了。”   关君和孟飞都听不下去了。   还是江日落生猛,直接一句话把她给怼死了:“一般不是头胎,都快!”   “你……”林淑淑气炸了,还想和江日落理论。   陆熠鸣则想息事宁人,抱着孩子在她身后不停地劝她快走。   临走前,林淑淑还不忘显摆一把:“洪霞,满月酒你可一定要来。我跟陆熠鸣生的可是儿子。”   一听“儿子”两个字,吴爸的内心也不舒服起来!   现在,产房门口,他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儿子!”   他不想要“儿子”,他只迫切地想要孙女!   想要一个结合了吴琼和李浪漫俩人优点的孙女。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孙女。   吴爸想孙女都快想疯了。只见他一跺靴子,站起身,抖了抖腿。   走过来,吴爸热情地先看了看林淑淑的孩子,然后直夸:“这孩子长得好!虎头虎脑的!”   “是啊!儿子嘛!大多比丫头要大一些。”林淑淑还搁那儿显摆呢。   吴爸直接冷笑了一声:“噢?儿子嘛?你这么喜欢儿子,是家里有王位要继承?”   林淑淑脸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吴爸还觉得不过瘾,又捅了捅陆熠鸣的胳膊,讥笑道:“还是你家有?”   陆熠鸣脸上挂不住,撺掇着林淑淑赶紧灰溜溜地抱孩子逃了。   他俩走后,大家都戳着他们的脊梁骨,直咂嘴。   产房里。   吴琼竭尽全力撑着浪漫,陪她钉钉上批完了流程。   流程批完了,浪漫总算松了口气,一下子摊在吴琼的怀里。   助产士大声喊:“开了三指了,再用点力!”   浪漫靠在吴琼身上,继续拼命用力。   “老婆,你要觉得疼!就掐我!掐,没事儿,我不疼!”吴琼焦急地直咬唇,恨不得他能替浪漫受这份苦。   浪漫最相信吴琼了,可不就真掐嘛。   不一会儿,吴琼的手掌肉就沁出了殷红的血路子。   “啊!!!——”   最后,浪漫下了死力气,一挣,只听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   吴琼不先去看孩子,而是死死抓住浪漫的手,用殷切的眼神唤着她:“老婆,老婆,你没事儿吧?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孩子生出来,浪漫也缓了口气。   只要有吴琼在,她总是安心的。   她狠狠锤了老公一下,道:“看你平时挺稳的一个人,这时候了,怎么不知道分清主次,先去看看孩子!”   吴琼温柔地替浪漫擦了擦汗,稳稳道:“你就是主!孩子抱出去了,看它的人多的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受苦了,老婆。”   浪漫甜甜地冲他一笑,假嗔道:“快去帮我看看,男孩儿女孩儿?”   这时,只听病房外,传来吴爸喜出望外的一声大吼——   “江小白!你媳妇儿有了!”   浪漫和吴琼对视了一眼,彼此握着对方的手,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老公实在太稳健了全文完!)   感恩,也恳请大家继续支持朗朗新书——女神的当打之年,已在豆瓣阅读火热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