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假坏 作者:喻言时   文案:   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医闹事件层出不穷。大伙儿调侃说这年头当医生的都得配个律师才保险。   为着这句话医学院院草夏君岱和法学院院花南絮在一起了。   院草大人那一大票女友粉表示非常的欣慰,男神终于有永久的法律顾问了!   可惜好景不长,大四毕业前夕,院花把院草给踹了。   为此众人唏嘘不已。   五年后,昔日的院草和院花狭路相逢。   夏君岱是惠仁医院史上最年轻的院长,帅气多金,清冷矜贵,是无数女人的心头好。   而南絮则成为双南律所的创始人,财团千金,律政佳人,追求者无数。   两位势均力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吃瓜群众纷纷预测:“这年头谁刚得过律师啊!何况还是前女友。这两人保准没戏!”   然而不久之后职工大会,夏君岱牵着南絮的手现身,对着众人得意地笑,“幸不辱命,把永久的法律顾问给找回来了。”   吃瓜群众: “……”   划重点:   1、美女律师VS院长界扛把子(眼科医生)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南絮,夏君岱 ┃ 配角:傅婧娴,南柳 ┃ 其它:甲乙丙丁,喻言时   一句话简介:假坏与真乖!   立意:医者仁心 第1章   南絮这个月简直背到不行。打了三桩官司,没一桩是赢的。   而此刻还光荣地负了伤。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南絮已经懒得去深究了。   一群小混混来律所闹事,混乱之中,有一个不明物体径直朝她飞来。犹如子弹一般,急速飞驰,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左眼眼皮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重重的一记,她顺势滑到在地,不能动弹。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伸手去捂住左眼。锥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开,眼泪夺眶而出,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絮姐,你怎么了?!”黑暗之中助理薛晚晚焦急的嗓音一直萦绕在耳旁,是唯一清晰可闻的。   南絮疼得要命,听力似乎都出了问题。两只耳朵旁各种杂音都有,嗡嗡作响,她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分外不真实。   “絮姐你还好吗?你别吓我啊!”薛晚晚半蹲到地上,赶紧伸手去扶起她。   “晚晚……我……我眼睛疼,被东西砸到了……”因为疼痛,她声音嘶哑,咬字含糊。   “哎呀,流血了!”薛晚晚一声惊叫,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吼完,紧接着又是刺耳凌厉的一句,突兀地划过清冷的空气,“柳柳姐,絮姐受伤了!”   “许许,你伤到哪儿了?”堂姐南柳直接扑过去,尾音颤抖。   “有人受伤了!”   “完了,闹大了!”   “出事了,快撤!”   ……   现场一度失控,混乱到极致。   闹事的小混混们见有人受伤了,顿时一慌,四处流窜,做鸟兽散。   南柳倒还冷静,大声喊:“赵坚,快打120,赶紧送医院!”   律所的实习生赵坚沉声说:“来不及等120过来了,我送絮姐去医院!”   说完直接将南絮背到背上,塞进车里。   “我也去!”南柳赶紧跟上去,转头叮嘱薛晚晚:“晚晚,你留在这里等警察过来。”   “絮姐不会瞎吧?”南絮伤到眼睛,薛晚晚急得不行,泪水在眼眶子直打转,呼之欲落。   南柳:“……”   南柳面色一冷,出言呵斥:“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放心,你絮姐不会有事的。”   南絮的一双眼睛完全睁不开,用力去看也只模糊地看到左手手掌有一丝丝红。   她应该是流了挺多血,左手手心黏糊糊的,清晰可感。鼻尖还纠缠着一股浓郁的铁屑味儿,久久不散。   鲜血的味道,浓稠黏腻,混着滚烫的热泪。   也分辨不出是血多,还是泪多。   南絮心慌意乱,神经紧绷。   薛晚晚情急之下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   眼睛都流血了,她不会瞎吧?   她还这么年轻啊!这是她执业的第五年,好不容易才和堂姐创办了自己的律所,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可不能瞎啊!她还有抱负没有实现,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她万万不能瞎!   她疼得受不住,温热潮湿的液体拼命往外涌,不止脸颊,连脖子都沾染了不少,湿滑黏腻的触感压都压不住。   赵坚一脚踩下油门,“附近哪个医院最近?”   南柳翻开导航,音色沉稳,“惠仁医院。”   赵坚:“这是家私立医院吧?”   南柳:“救人要紧,管它公立还是私立!”   赵坚开车很稳,银色小车车轮翻滚,一路疾驰,穿梭不止。   太阳掉进车内,匆匆一束,短得就像一阵缥缈的烟雾。   日光之下,南絮的那张脸白得彻底,瞧不见半分血色。   她疼得受不住,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咬得重,几乎都要破了皮。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不那么疼。   南柳不敢看她,心疼得要命。   可这边还要不断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许许,咱不怕哈!放轻松,会没事的,马上就到医院了。”   许许是南絮的小名,是她奶奶给取的,身边亲近的人都爱这么叫她。   “姐,千万不要告诉奶奶。”南絮眉头紧锁,呼吸不稳,声线微抽。   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旦得知她受伤,免不了胡思乱想。   南柳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好,我不告诉奶奶,你安心躺着,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姐,也别告诉娴娴,她快生了,不能让她为我担心。”想起好闺蜜傅婧娴,她更不放心。   南柳心疼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她这个傻妹妹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眼下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姐,我眼睛疼……特别疼……”南絮抽泣着,小声哀鸣。   南柳哄她:“许许乖哈!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赵坚,还要多久?”南柳心里着急,目不转睛盯着车窗外的建筑,恨不得下一眼就能看到惠仁医院的招牌。   赵坚握紧方向盘,“过了前面这个红绿灯就到了。”   “姐,你们坐好,我再开快点!”赵坚目视前方,再次加速。   银色小车在路上漂移,愣是给开成了赛车。   “到了!”赵坚踩下刹车。   车停稳后,他绕到后座,把南絮背出来,“絮姐,我们到医院了!”   南柳在后面扶稳南絮的背,“直接去急诊!”   赵坚奔跑起来,“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有人受伤了……”   疼得太厉害,南絮逐渐意识涣散,思绪越飘越远。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有人这么背着她,那个人有最宽厚坚实的后背……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大厅,谁都顾不得模样狼狈不狼狈了。   人来人往,人声喧闹。生死场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拼命灌入鼻腔,南絮的胃里翻江倒海,直作呕。   “病人什么情况?”护士来了。   南柳:“眼睛被东西砸到了。”   护士把轮床推来,吩咐:“来,帮我把她扶上去!”   小护士扯着嗓子喊:“赶紧通知眼科刘医生来急诊!”   “我来!”一个响亮有力的男声突然横.插进来,打破原本的喧闹。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南絮记忆里的声音。   一切都太过久远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是她的大学,她的青春,她的前半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她居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一身笔挺的白大褂,气质卓然,像极了医疗剧里的男主角。   南絮想睁开眼睛去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睁眼。她拼尽全力也只看到了一抹刺目的白。   那是白大褂的颜色,医院到处都是。   “院长,已经去通知眼科刘医生了。”小护士面露恭敬,轻言轻语。   “这个病人交给我。”男人倏然转头,威严毕现,不容置喙。   小护士心下一惊,忙说:“那我通知刘医生不用过来了。”   “哪只眼睛?”医生举着医用手电,声线沉沉。   赵坚抢着回答:“左眼,她左眼伤到了。”   “怎么伤到的?”   赵坚继续抢答:“被东西砸到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现场人很多,特别混乱。”   医生斜了赵坚一眼,眼风径直扫过去,“你是病人家属?”   犀利的眼神,锋芒毕露,毫无温度。   赵坚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是她下属。”   不知道是不是赵坚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男医生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南柳指了指自己,“医生,我是病人的姐姐。”   她焦急地追问:“我妹妹没事吧?”   医生垂下眼帘,“我先看看。”   南絮横躺着,清凉的棉球覆盖在左眼眼皮上,交杂着一股厚重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刺鼻万分,一点都不好闻。   “嘶!”药水刺激伤口,她眼皮发颤,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医生压低声音问:“能睁眼吗?”   她完全睁不开眼睛。不止受伤的左眼睁不开,就连完好的右眼她也睁不开。   “医生,我会瞎吗?”慌乱之中,南絮紧紧抓住医生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拽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这根浮木能救她的命。   拽得太紧,过度有力,女人指节微微泛白。   那医生的手生得极好,手掌宽厚,指节分明,指骨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指尖微微发凉,虎口处还带着一点薄茧。   这是一双标准的外科医生的手,是天生适合握手术刀的手。   抓住这只手,南絮突然就安心了。满头满脑的焦虑和害怕顷刻间一扫而空,她的内心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放心,你瞎不了!”   属于年轻男人特有的低沉温润的嗓音,质感醇厚,像是攥紧了一把沙子,稳稳地钻进了南絮心里。   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一种保证。   周围熙熙攘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晨间的菜市场,嘈杂过了头。   而南絮置身其中,在最喧闹杂乱的中心。   可是很奇怪,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好像耳膜自动过滤掉了一切杂音,只留下了这个男医生的嗓音。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嗓音,字正腔圆,吐字飞快却清晰,连尾音都是一样的。和她记忆里那个久远的声音完美重合。   这个声音太容易让人信任了,她徒然生出了无数勇气。她相信她一定不会瞎的。   “是你吗?”她还在固执地拽住医生的手,声音微微发颤。   那人一言不语,只是反手握住她。   ——   外伤导致的视网.膜.脱落,需要紧急手术。   南柳赶紧去缴了费。   南絮被推进手术室。   南柳握住她手,给她力量,“许许,医生说是小手术,没事的,姐姐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赵坚也鼓励她:“絮姐,你是最棒的,加油!”   南絮其实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她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内心平静。   那个男医生的声音,早已成功安抚了焦躁不安的她。   手术室里鸦雀无声,无影灯透亮。   “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黄主任。”   “开始手术!”   这不是南絮信任的那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续贷CP来辣!冲鸭!   强强联合,相爱相杀,絮絮子和岱哥你值得拥有!   文中的专业知识全部来自度娘,一切为剧情服务,请勿深究!   前二十留评送小红包哦!   下本开《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学医狗VS老中医,同样也是小甜文,可以提前收藏。   文案:大四离校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全班同学聚餐。   初羡给自己灌了一大瓶烈酒,借着酒劲跟导师傅枳实表白,“傅老师,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非你不嫁。”   年轻的男人莞尔一笑,“毛都没长齐,就学人表白了?”   初羡表白失败,黯然离校。   半年后,傅枳实去临市出差,在高铁上偶遇初羡,两人邻座。   他一眼就认出了初羡,“初羡?”   小姑娘抬头打量他一眼,一脸茫然,“你谁啊你?”   傅枳实:“……”   说好了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非他不嫁的呢?   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2章   第2坏   三月,春寒料峭。   早春的天气,复杂,多变。   一个小时前,蓝天白云,阳光绚烂。   一个小时后,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下午四点,天色阴郁,浓云盘旋,窥不见半分日光。   一场春雨在悄然酝酿。   至于这雨什么时候能下下来,谁都猜不准。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现代化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满目繁华。   一扇门成功隔绝掉外头的喧哗,更衣室内静谧无声。   年轻的男人身穿绿色手术服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站如青松,面容沉峻,表情沉寂。   站得久了,夏君岱觉得嗓子眼又干又涩,痒得厉害。   烟瘾骤然蹿上心头,毫无预兆。   就像他的前女友,以最狼狈的姿态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线——   分手后的第五年,在人声喧嚣的急诊大厅,下午三点二十八分零四秒,他从院办到3号楼拿资料,中间路过急诊大厅。   那个女人就躺在轮床上,鲜血糊了一脸,触目惊心。   在此之前无半点预兆,他全然没有准备,久别重逢的戏码居然被搬上了荧幕。   电视剧里风花雪月的重逢桥段总归还是不适合现实。他们的重逢居然如此惨烈,如此血腥,如此厚重。   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在急诊大厅,他看不到那一幕,他也就不知道了。   可是他又庆幸被他碰到了。她最疼的时候,他参与了,就在她的身边,哪怕是以这样卑微的方式。   想到这里,夏君岱下意识去摸烟盒。   烟瘾一旦上来,总得压制。   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手术服,身上压根儿就不会有烟。   没有烟,焦躁的情绪根本就得不到缓解。   夏君岱心提着,放不下来。   不久之前发生那一幕蓦的涌上心头,不断在他眼前回放,犹如凶猛澎湃的潮水,席卷而来,泛滥成灾。   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手……   她抓住他的手,那么用力,完全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从医多年,他的手被太多病人抓过。人在最无助的那刻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抓住什么,这是一种本能。   他们抓住医生的手,想求生,都当医生是救命的神仙。   很多时候他早已麻木。   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南絮也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是你吗?”   原本这台手术是他上的,他应该就是在那一刻泄了气,然后节节败退。   兀自站了一会儿,他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号码,果断拨出,“喂初尘,能不能帮我查件事……”   ——   终于红灯灭,手术结束。   黄主任最先从手术室里出来,径直去了更衣室。   “怎么样黄老师?”听到脚步声,年轻的男人霍然转身,嗓音轻颤,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担忧。   黄主任抬手摘下医用口罩,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声线浑厚,“你放心,手术很成功。”   夏君岱焦灼不安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缓解。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下来了。   “那姑娘是谁?”   “什么?”   “手术室躺着的那姑娘是谁?”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会不敢上这台手术?”黄主任明显不信,“角膜脱落你还搞不定?难不成你在剑桥这些年都是混日子?”   夏君岱:“……”   “我不是不敢上,是不想上。”他垂下眼帘,话中似有几分无奈。   黄主任冷哼一声,“你就扯吧你,护士说你连手术服都穿不好,手一直在抖。一个普通朋友值得你向我开口?这种级别的手术医院哪个眼科医生上不了?”   夏君岱:“……”   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见夏君岱沉默不语,黄主任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个姑娘肯定是他重要的人。   长者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当年你毕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们拿手术刀的医生,只有给最爱的人做一次手术,才能算真正出师。照这么算,你还没有出师。”   年轻的男人张了张嘴,声音略显嘶哑,“黄老师,辜负您的栽培了。”   黄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君岱,医生不是神,我们都是普通人,有软肋并不丢人,慢慢来吧!”   “她何止是我的软肋,她是我的命。”   ***   手术后,南絮就一直缠着厚重的纱布,住进了单人病房。   律所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南柳回去收拾。不过她已经顾不得了。照顾南絮要紧。   “许许,你感觉怎么样啊?”南柳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松懈不了。   “姐,我好多了。”南絮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回想那个熟悉的男声。听声音,应该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医生。   “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你说你的眼睛要真出点意外,我怎么跟叔叔婶婶交代啊!”南柳心有余悸,眼眶发热,带着哭腔。   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强撑着,到了现在终于绷不住了。   南絮心里感动,哑声道:“姐,辛苦你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南絮:“姐,刚才急诊的那个男医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个男医生,南柳就激动,“许许,我跟你讲那个医生真是人间极品,帅爆了,吴彦祖那个级别的男神。”   “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听小护士喊他院长,应该是惠仁的院长吧!跟三甲医院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比,这人简直是院长届的颜值担当啊!”   说完南柳蓦地意识到什么,暧昧地看着南絮,“许许,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南絮:“……”   “怎么可能!”南絮下意识否认:“我连脸都没见到。”   南柳:“那你干嘛问起他?”   “我听他的声音特别熟悉,好像是个熟人。”   “谁?”   “我前男友。”   南柳:“……”   “不可能,你想多了。你前男友远在英国,怎么可能会是惠仁的院长。再说这个世界上声音一样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那个人的确在英国,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回国。她应该放心的。   ——   傍晚时分,薛晚晚来了趟医院,给两个姑娘带来了事件进展。   闹事的那群小混混已经被警方行政拘留了,案件正在调查。   南柳狠狠地咬了咬牙,泄愤一般,“许许,姐姐答应你,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刚动完手术,南絮还在输液,她嘴唇发白,整个人瞧着都没什么精气神,病态明显。   “姐,这事儿就算了吧。”她声音虚弱,没什么力道。   “怎么能算了呢!友佳那几个杀千刀的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真当咱们南家人好欺负啊!”   “我接友佳那案子之前就想到可能会被报复。”   “那你还接?”   “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看你就是傻!”南柳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事儿绝对不能算,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这伤不能白挨了,我非得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不可!”   南柳一向护犊子,且睚眦必报。有人胆敢欺负她家里人,她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南絮精神不济,她不想纠结这桩破事儿。   她还在想着刚刚在急诊大厅给她会诊的那个男医生。   那么熟悉的声音,她不相信是巧合,也不相信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听错了。   “姐,你帮我给娴娴打个电话。”她还是求证一下才放心。   南柳面露不解,“不是说不告诉她么?”   “我有别的事情问她。”   南柳拿南絮的手机给傅婧娴拨了语音电话。   南絮握住手机,开门见山,“娴娴,夏君岱是还在英国吧?”   电话那头傅婧娴倏然一笑,反问一句:“他不在英国难不成在青陵啊?”   ——   南絮受伤,南柳不敢告诉家里人,一直都是她贴身照顾。   为了照顾南絮,她还专门找了个护工。   南絮听护士说她的手术是眼科黄主任亲自主刀的。手术做得非常漂亮。   不过她的管床医生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姓苏,叫苏寒影。据说还是上任院长的千金。   听南柳描述这位苏医生长了张娃娃脸,特别可爱。   吃过晚饭,苏医生又来查房了。   她来得很勤快,下午手术距今不过四个小时,她就已经跑了两趟病房了,平均两小时一次。   她又向南絮交代了一些事项:“趁着麻药还在赶紧睡,等麻药过了,能忍则忍,要是实在忍不住就跟我说,我给你开点止痛药。今晚我值班,就在办公室,到时候叫护士叫我就行。”   南絮点头说好,柔柔一笑,“谢谢苏医生!”   苏寒影的视线落在年轻女人的脸上,一时间居然有些慌神。   南絮笑起来太美了,她是个女人都招架不住。即使双眼被纱布层层裹住,脸色也略显苍白,然而半点都没影响到这个女人的颜值。   这是一张古典美人的脸,修眉端鼻,薄薄的嘴唇,尖俏的下巴,秀雅脱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美人贵在气质。   南絮却是两者兼有。美则美矣,气质绝佳。   都说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挑剔又苛刻。苏寒影是个女人,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南絮是真的美,美到骨子里,能轻易就勾人魂儿。   难怪师兄会招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岱哥是田螺姑娘!哈哈哈~   久别重逢,偶尔会涉及一点过去,不过不会有大篇幅的回忆。   卑微作者求个文收和作收。   前二十留评送小红包哦!冲鸭! 第3章   第3坏   同一时间,院办十九楼,院长办公室。   夜色浓沉,远处堰山大桥灯火绚烂,宛若游龙。   八点刚过,檐下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细雨缠绵,伴着暖橘的灯光,雨丝缥缈又迷离。   这场春雨足足酝酿了好几个小时,眼下终于下了。   春夜喜雨,空气被润湿,树木正在默默汲取水分,抽芽吐绿。   春生来得悄无声息。   百叶窗押了一条缝,冷风携裹细雨破窗而入,带进丝丝春天的气息。   窗台处一左一右立着两盆薄荷,枝叶在凛凛春寒里摇曳。   这间冷感十足的办公室,因为有了这点绿色,神奇地生出了希望和生机。   男人坐在窗边,身上这件白大褂规整禁欲,纯净的颜色被晕暖的灯光灼染出一股暖调的黄。   他的右手正端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杯子里的白开水盛了一半,水汽氤氲在杯壁上,化成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   很明显,这是一杯冷了很久的白开水,热气早已散尽,只留那么一丁点余温。   头顶吊灯璀璨,柔和明亮的光束四处流散,填满整个空间。   灯光打在他身上,居然没能将他沉寂的表情融化半分。   这人是真的冷,身上自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清浅的光线掉进他眸中,好似有人悄悄捉了一捧流萤养在水池里,闪闪发亮。   “铃铃铃……”刺耳的铃声划破清冷无垠的春夜,突兀异常。   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兀自响起,屏幕闪烁。   他轻抬眼皮,瞟一眼屏幕。当即捞起手机接通电话。   “喂,初尘?”手机贴在耳郭,微微发凉。   电话那头是个同样年轻的男声,不紧不慢地灌进耳膜,“君岱,我找人替你问过了,说是南律师之前替一群农民工讨薪,官司打赢了。有几个开发商心有不甘,想报复她,今天就找了一群小混混到律所闹事。那群小混混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   男人修长的手指紧贴着手机后盖,无意识地婆娑,淡声问:“谁这么不要命?”   明明是最稀松平常的口气,可言语中流露出的狠厉却不容忽视。用最轻松的姿态说出了最狠的话。   这就是夏君岱,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狠厉。   “友佳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辛苦了初尘。”他安静听完,表情多了几分冷冽。   “需要我出面吗?”   “就不麻烦余大厅长了,好久没跟季检出去钓鱼了,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里沁出年轻男人爽朗的笑意,“你还别说你这前女友是真的刚,农民工的问题历来都是烫手的山芋,别的律师都不敢接。她不仅接了,官司还打得贼漂亮,为那些民工争取到了最大的赔偿。”   男人不禁轻嗤一声,冷笑道:“她就是傻!”   执业也有五年了,还跟个愣头青一样,接案子全凭喜好,不计得失,只看值不值。很多时候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弃之不顾。   “南家的女儿,就算你不出手,南家人也有的是法子对付那群不长眼的家伙。”   “这么点小事还犯不着南家人沾手,在堰山,我们夏家说了算!”   接完电话,手机适时进来一条微信。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查看——   苏寒影:【师兄,南小姐那边没大碍,有我盯着,你就放心好了。】   夏君岱:【知道了,谢谢!】   苏寒影:【师兄,你和南小姐……】   问题没问完,留了一半,夏君岱却心知肚明,小师妹是想问他和南絮的关系。   男人手指微顿,久盯着屏幕,免不住陷入沉思。   他和南絮是什么关系呢?   夏君岱:【没有关系。】   没错,他和南絮什么关系都没有!   ***   苏医生交代过,最好趁着麻药还在赶紧入睡。不然等到麻药的药效过了,她就很难再入睡了。   南絮其实很想睡。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件件糟心。她也很想好好睡一觉。睡着了,一切烦恼抛至脑后,什么都不去想。   可惜她发现她根本睡不着。   视线模糊不清,眼前黑黢黢的。   她很疲倦,身心俱损的那种。可就是毫无睡意,思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清明。   南絮做了五年律师,从助理律师做起,一点一点积累,慢慢成长,到如今双南的创始人,业内的金牌律师,她几乎每天都在熬夜。   熬夜熬久了,生物钟自然形成了,短时内根本不可能扭转。   按照往常,这个点她还在电脑前挑灯夜战,不是在查资料,就是在翻卷宗。   麻药渐渐失去了药效,疼痛一丝一缕找上她,如影随形,纠缠不休。   南絮慢慢有些扛不住。   她痛觉神经敏感,从小就怕疼。平时擦破点皮都会疼得龇牙咧嘴。   她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呜鸣。   夜阑人静,也因为南絮看不见,置身黑暗,所以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的听觉神经似乎都变得敏感了起来,病房里只隐约可见均匀的呼吸声。   堂姐南柳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小混混到律所闹事,接着南絮又负伤,紧急入院,然后手术……   这一桩桩,一件件,南柳跟着忙前忙后,神经紧绷,早已精疲力尽。她陪床陪到后面实在架不住瞌睡虫侵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长雨不止,雨声澜澜。风里都带着一股清爽的水汽。   雨声伴着呼吸声,南絮有些出神。   太疼了,眼睛一抽一抽的疼。带起了全身的痛觉神经,身体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片皮肤似乎都会疼。   她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意识也慢慢开始涣散……   苏医生说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去找她拿止痛药。她还先扛着一阵看看。   不过她好像就快扛不住了。   眼前有无数晕眩感,她好像睡着了,也开始做梦了。   梦里总有个小娃娃一直追在她身后,甜甜地喊她“姐姐”……   一只橘猫乖巧地趴在窗台处,蓝色的眼睛亮得发光,仿佛一团漩涡,深不见底。   小娃娃,女人,橘猫,画面来回切换。   梦境浮浮沉沉,她置身其中,几乎无力挣脱。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拽她,要将她拽入无尽的深渊。   南絮哭了,眼角悄然滑出几滴眼泪。   她抬手去擦掉。指腹悄无声息地划过眼底的泪痣,泪水冰凉透骨。   南絮这颗泪痣并非生来就有,而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哭得太多,才长出了这颗泪痣。   这个时候,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悄悄推开,有医生进来了。   南絮看不见,但是她听到了开门声。   “苏医生……我疼……”她以为是她的管床大夫苏医生。   她嗓音嘶哑,脸色有些发白。   “哪里疼?”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点嘶哑,像极了刀片划过磨砂发出的细微声响,质感醇厚。   也有点像古寺里的钟声,冗长又深醇。   熟悉的,让人过耳不忘的声音。   南絮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白天在急诊大厅遇到的那个男医生!   她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站在了她的病床边,低头看着她。   黑暗里他的双眸明亮深邃,炯炯有神,嵌满流萤。深谙的眼底仿佛有星辰大海。   可惜南絮看不到。   她探出右手,一把拽住男医生的白大褂袖口,迫切地问:“你是谁?”   男人倏然一震,呼吸凝滞,瞬间僵在原地。   他退开两步,努力维持着理智,声音沉稳,“哪里疼?”   “眼睛疼……脑袋也疼……哪里都疼……”她小嘴撅起,呜咽着,声音软趴趴的,模样可怜又无助。   夏君岱胸腔狠狠一抽,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重重敲在心口,一阵钝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给你开止痛药。”   视线落在那只瘦白的手上,窗外灯火飘进来,她手背上的那点皮肤沾了点光,近乎透明,莹白如玉。   视线再上移,她巴掌大的小脸早已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表情相当痛苦。   脸皱成这样,看来真是疼得不行了。   她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血迹斑斑,血水和泪水糊了一脸,触目惊心。   这得多疼啊!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男人英气的两道眉毛不自觉拧成川字,褶皱不平,难以舒展。   “松手。”他缓慢地闭上眼睛,又艰难地睁开,稳住声线,“你松开手,我去给你开止疼药。”   南絮这才慢慢松开手,语气有些冲,“你是谁?凭什么给我开止疼药?”   夏君岱:“……”   黑暗里,南絮清晰地听到了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她心里那个可怕的想法没压下去多久,这会儿居然又神奇地复苏了。   有些想法最好别冒头,不然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让苏医生给你开。”转身欲走。   南絮迅速坐直身体,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夏君岱,是你吗?”   她视线受阻,眼前隐约感受到一点点细微的光,余下的就是大片模糊,大片黑暗。   她胡乱地抓,漫无目的。居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左手。   也不知是他没躲,还是她真的运气好。   他的手,她并非紧紧握住不动,而是在摸索。摸他的手背,手指,手腕……然后在左手无名指上摸到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素戒,戒圈上什么字母和图案都没有,朴素地近乎简陋。   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凉的,震颤得她指尖微微发麻。   一瞬间,只一瞬间,南絮直接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的嗓音又涩又哑。   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难得糊涂,便想糊涂到底。只可惜清醒是常态,她好像永远理智,永远冷静。仅仅凭着自己心里那点自欺欺人的小心思,凭着那份孤勇,她想放任自己糊涂,最终也维持不了太久。   不管他是不是夏君岱,都不重要了,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他不是夏君岱最好。如果是,他现在结婚了,那她更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岱哥就是口嫌体正直!哈哈哈……   昨天吃了鹅厂的瓜,笑死我了,我再也不怕写不好商战文了。哈哈哈哈哈……   安利我鹿老师的新文《全世界我最贪恋你》,好看哭了,我也一直在追。   老规矩,前二十留评送小红包哦!冲鸭! 第4章   第4坏   很快苏医生来给南絮开了止痛药。她就水服下,然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薛晚晚早早就来了医院。给南絮带了一大堆她爱吃的早餐。   她这个助理跟了她一年,算不上多得力,但对她好却却是真的。她的一应喜好,薛晚晚都了解地一清二楚。   薛晚晚来了,有人陪着南絮,南柳就抓紧时间去了趟警局。昨天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得去处理。   事情闹得还蛮大的,外界都传开了。   所幸家里人都不知道,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好闺蜜傅婧娴在糖水镇养胎,暂时也不知道这件事。这点让南絮觉得非常欣慰。   薛晚晚刚喂南絮喝完粥,一大群医生就来病房查房了。   为首的是眼科的黄主任,后面跟着是主治和住院医,还有好几个实习生。   黄主任特地问了南絮:“姑娘,感觉怎么样啊?”   南絮轻声答:“我感觉好多了。”   黄主任:“好好养着,有事就找苏医生。”   “昨天手术辛苦黄主任了,一直都没跟您道谢。”南絮轻言轻语,诚挚道谢。   黄主任高深一笑,往队伍最后面瞟了一眼,故意提高音量,“姑娘,你可别谢我,本来那台手术就不是我的,是之前那个医生心理素质不行,强塞给我的。”   南絮:“……”   这位黄主任是不是太敢说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意,“总之谢谢您!”   黄主任细细打量南絮两眼,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性子温婉。   长辈大多喜欢这种温婉乖巧的女孩子,他对南絮的印象分一下子就拔高了。   他叮嘱一句:“好好养伤!”   一群医生匆匆来,匆匆去。   病房一恢复安静,薛晚晚就开始在南絮耳边念叨:“絮姐,絮姐,刚才那群医生里面有个男医生长得特别好看,制.服.诱.惑啊!尼玛,贼带感!”   南絮:“……”   薛晚晚这姑娘花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絮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靠在床头,忍不住揶揄:“比起你云神呢?”   云神大名穆流云,是薛晚晚的偶像,电竞圈大神,女友粉无数。   薛晚晚童孩歪着脑袋思考了下,一板一眼地说:“云神是人间理想,刚才那医生是人间极品。”   南絮:“……”   呵,评价还挺高!   她莞尔而笑,神情放松。   在南絮心里称得上人间极品的就只有一个人。   她冷不丁想起昨天那个男医生。   会是夏君岱吗?   ***   一大群医生查完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夏君岱跟着黄主任进了办公室。   年轻的男人径自走向窗边,侧靠着一旁的储物柜,身形瘦削挺拔,将窗台处的那排绿植都衬得养眼了许多。   黄主任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扯着浑厚的嗓音开口:“挺漂亮一姑娘,看着也乖,你小子眼光不错嘛!”   年轻的男人的唇边不自觉勾出一抹弧度,音色也愉悦,“漂亮是真的,至于乖不乖那就另说了。”   黄主任:“……”   他和南絮认识的时候,这姑娘是法学院的院花,长了张初恋脸,清纯可人。她那会儿是真乖,老师和同学眼中的乖乖女,连去酒吧都不敢。   可惜后面就被他给带偏了,在夜店比他玩得还嗨。   “这年头僧多粥少,你还嫌弃别人姑娘不乖?人姑娘还不定看得上你呢!”来自恩师的吐槽最致命,半点不留情面。   夏君岱:“……”   他扶额笑,有些无语,“黄老师,您私底下数落我也就算了,以后千万别当那么多人面吐槽我,好歹也是一院之长,我不要面子的啊!”   黄主任冷哼一声,拧起眉毛,“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你是不是心理素质不行,不敢上台?”   夏君岱:“……”   男人的嗓音压得低,“她是意外。”   面对自己恩师,夏君岱没什么好隐瞒的。   手术台上那个沉着冷静,游刃有余的夏君岱都是表象,凡事只要一牵扯上南絮,那他就会变得怯懦胆小,失去分寸。   黄主任轻抬眼,忽的瞅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困惑不已,“什么时候搞了个戒指戴起来了?”   夏君岱闻言下意识去摸了摸那枚戒圈,音色徐徐而清淡,“挡烂桃花。”   黄主任:“……”   “有用?”黄主任全然不信。   医院那群小护士还不是前仆后继,天天夏院长长,夏院长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往院办凑。   他勾唇轻笑,语气淡然,“聊胜于无,骗骗傻瓜。”   昨晚那个傻瓜好像就信了。   黄主任:“……”   “刚接手医院还适应吗?”   “摸石头过河,不适应也得适应。”   “惠仁总归是你们夏家的基业,苏院替你扛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倒下了,你总要挑起重担的。”   “我知道。”所以即便不喜欢,即便很艰难,他也在努力适应,努力做好。   ***   晌午过后南柳才从警局回来。   见她回来,南絮便问:“姐,警方那边怎么说?”   南柳柔柔一笑,“圆满解决了。”   说完又觉得遗憾,“本来我都想狠狠地教训教训友佳那帮人,结果有人替咱们出气了。友佳被举报了,不仅克扣底下人工资,还偷税漏税,中午检方的人都把几个高层给带走了。”   南柳遗憾中又透着解恨。虽然没有手刃仇敌,不过看仇敌落马也是非常解气的。   南絮心下一惊,只觉得惊讶,昨天上午小混混到律所闹事,今天友佳就出事了,这速度堪比火箭。   “姐,你告诉家里人了?”这是她第一个反应。   “没有啊!”南柳摇摇头,“双南是双南,南家是南家,对付这几个渣渣,我还犯不着去麻烦家里人。”   南絮:“那就是家里人知道了,替咱们出面了?”   “不可能!”南柳直接否认:“你受伤他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对付友佳。”   “那会是谁呢?”   “你管他是谁,恶有恶报,就该是这种下场。你看着吧,友佳这次保准翻不了身了。”   ***   南絮在医院住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苏医生替她拆掉了厚厚的纱布。   她重获光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医生。   堂姐一点都没说错,苏医生果然是一个萌妹子。娃娃脸肉嘟嘟的,笑起来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苏医生和助理薛晚晚一样,都是可爱挂的。南絮向来对这类女孩子没有抵抗力。   苏医生柔声告诉南絮:“再观察两到三天,要是没出现感染的话,你就可以出院了。”   南絮一听高兴坏了。她在医院都快躺发霉了。   长久以来都是高强度的工作,这突然之间闲了下来,被迫整天躺在病床上,看不见不说,行动更不便,做什么都得麻烦别人。这种生活她完全适应不了。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赶紧出院。   “苏医生,这对视力有影响吗?”南絮问。   苏医生:“伤到视网膜,对视力肯定是有影响的。看你后期恢复怎么样,想恢复到从前应该是不太可能了。短期内畏光,流泪,有时候睁不开眼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自从南絮摘下纱布,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男医生的声音。   有时候她都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那个男医生只是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他的声音有恰好和她记忆深处的那个声音完美重叠。   他们是两个人,又好像是一个人。他们一起存在,又好像谁都不复存在。   到了后面几天,南絮也懒得去深究了。   一直瞒着家里人和好闺蜜。可他们后面还是知道了。   不过好在都被南絮给成功安抚住了。   还有那几个朴实的农民工,得知南絮因为替他们讨薪而惨遭报复,负伤住院。他们自发组织去医院看望她。   淳朴的乡下人,土鸡、土鸭、土鸡蛋各种土特产,甭管值不值钱,愣是拿了一大堆来。   南絮哭笑不得。不愿拂了他们的心意,她挑了一两样收下,其余都让他们拿回去了。   ——   南絮住了九天院,才终于出院了。   本来一周就可以出院的。但是堂姐不放心她,又让她多住了两天。   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   这么好的天气,似乎在庆祝着南絮的新生。   南柳,薛晚晚,赵坚,来接她出院的人不少。   一大群人将病房都给围满了。   南絮换上了休闲的卫衣套装,外面套了一件牛油果绿的长风衣。鲜艳夺目的颜色,衬得她的肤色愈加白皙透亮。   南柳怕她受寒,连渔夫帽都给她安排上了。   这一身包裹得可真够严实的。   薛晚晚和赵坚站在一旁聊天。两个年轻人因为一桩离婚官司争执不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两个社会新人对案子总有使不完的激情。   南柳在替南絮收拾行李。   她本人则坐在窗边喝水。   窗帘拉了一半,太阳却照进了不少,一线线光束里细小的尘埃悬浮,满室明媚。   早春的太阳比不得夏日毒辣,温柔似母亲的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觉得特舒服。   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苏寒影进了病房,手里拿着一张纸。   南絮忙站了起来,柔柔一笑,“苏医生你来啦!”   苏寒影举了举手里那张纸,“出院证明我已经签好了,拿上这个就可以下去办出院手续了。”   南絮接过,“谢谢苏医生!”   苏寒影摇摇头,“不客气啦!”   她又向南絮交代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虽然相处不久,不过南絮真心喜欢这个可爱的女医生。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轻声细语的,特别好相处。   她比别的医生负责多了,对自己总是格外上心,一天之内要跑好几次病房。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苏医生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南絮感谢苏医生的尽心尽职。   苏寒影撩起刘海,浅浅一笑,“不用谢我,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别忘了定期来医院复查。”   说着就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来,“南小姐,你加下我微信吧,出院以后有任何不舒服,或者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南絮惊讶于这个女医生的体贴入微,不仅管病人住院,还管出院。   她赶紧点开微信扫了苏医生的二维码,两人互相加了好友。   苏寒影把手机揣进白大褂衣兜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病房。   南柳瞅了眼苏寒影的背影,压低声音问南絮:“许许,你有没有觉得苏医生特别关照你啊?”   南絮并未深想,脱口而出:“她是管床大夫,照顾病人不是应该的嘛!”   南柳:“你不觉得她热情过头了吗?”   她拧了拧眉毛,“姐,你想说什么?”   “苏医生一天跑这么多次病房,比别的医生都勤快多了。而且出院还主动让你加她微信,不舒服找她。哪个医生能做到这样啊?”   “所以呢?”南絮不解。   南柳语出惊人,“这苏医生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南絮:“……”   南絮嘴里那口水险些喷了。   “姐,人苏医生是女孩子!”她一头黑线,简直无语死了。   南柳悠悠道:“女孩子怎么了?谁规定女孩子就不能喜欢女孩子了,而且我们家许许沉鱼落雁,风华绝代。别说男的,很多女的也抵抗不住呀!”   南絮:“……”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好了姐,赶紧下去办出院手续,我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南柳从她手里拿走出院证明,“我这就去办。”   一切手续搞定,一大群人离开眼科住院部。   南絮坐进车里,银色小车扬长而去。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水逆退散,生活善待她。她可不想再去医院报道了。   ***   这边眼科楼五楼,医生办公室。   夏君岱捏着手机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银色小车驶离自己的视线。   黄主任从外面进来,嗓音浑厚,“君岱,我听寒影说那姑娘今天出院了?”   年轻的男人转了个身,表情淡漠,“嗯。”   黄主任微眯着眼,“不去送送?”   “没必要送。”没有关系,更没有立场。   黄主任:“……”   黄主任不由竖起大拇指,“佩服,你小子定力真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也不去追。”   “我和她没关系。”   “哼,没关系你每天让寒影跑那么多遍病房?”   夏君岱:“……”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黄主任的眼睛!   “承认一下会死啊?”黄主任毫不客气地数落他:“嘴这么.硬,活该你单身!”   夏君岱:“……”   “黄老师,我等会儿还有台手术,先去准备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夏君岱懒得和恩师扯嘴皮子,麻溜走人。   “你小子说不过我就知道跑,出息!”黄主任指着夏君岱的背影开骂。   刚走出办公室,手里突然震动两下,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苏寒影:【师兄,我加了南小姐的微信,要不要推给你?】   夏君岱:【犯不着,我和她没关系。】   苏寒影:【别后悔!】   后面附带一张翻白眼的表情包。   呵,他才不后悔! 第5章   第5坏   出院以后南絮就开始了她的长假。   南柳不放心她,不让她上班,让她在家里多养一段时间。律所的事儿也不让她操心,就好好养身体。   南家就两个女儿,两人年纪相仿,感情也好,跟亲姐妹没两样。南柳是真疼她,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很照顾她。   家里人让南絮回老宅养身体,让管家张姨好好给她补补身体。她没同意。   老父亲忙着挣钱,成天不着家,就想着让南家富一点,再富一点。   母上大人倒是懂得享受她的晚年生活,和小姐妹们满世界旅游,今天在泰国,明天在英国,后天又跑加拿大去了。也就逢年过节才见得到她人。   南絮从小就和奶奶亲近,可惜老人家还在法慈寺待着。怕老太太担心,她这次眼睛受伤都不敢告诉她。   现在她回老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待在她自己的小窝。   不过母上大人倒也贴心,专门把张姨从老宅叫过来照顾她的起居。   张姨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和家里卫生。她不在家里住,每天到饭点了过来给她烧饭,烧完饭就离开。   薛晚晚也跑得勤快,隔个一两天就会来一趟家里。给南絮带一堆好吃的。   她对南絮也是真爱,给她花钱从来不眨眼。南絮很多时候都在想要不要给她涨工资,就她那点工资还真不够她霍霍的。   不过南絮从来不会白收薛晚晚的东西,每次都会以别的方式回报她。   她自立门户三年,换了好几个助理。薛晚晚是她用得最顺手,也是对她最掏心窝子的。虽然这姑娘常常犯二,爱八卦,业务能力也有待提高。   南絮工作拼命,往常连年假都休不到几天。长时间高频率的工作,作息也混乱。这突然清闲下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在家里待了一周就待不住了,就想回律所上班。   不过她知道堂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压根儿都不用开口。   在家待到第九天,南絮捡到了一只流浪猫。   那天傍晚她从超市购物回来,一只橘猫浑身透湿,可怜兮兮地蹲在家门口,蓝色的眼睛幽深发亮。   小家伙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的冲刷,身上湿哒哒的,地上掉了一滩水渍。它蹲在地上,不断用舌头舔自己的绒毛,模样可怜。   照理猫怕人,也怕生。可是这只橘猫似乎不怕南絮,它见到她也不躲,只是怯生生地冲着她叫:“喵呜,喵呜……”   不止模样瞧着可怜,连声音都是凄惨的。   南絮很多年前养过一只橘猫,毛色和这只很像。后面那只猫出事了,她就再也没有养过猫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只猫和她记忆里的那只非常相像,她动了恻隐之心——她回屋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鱼罐头,打开,放在它面前。   小家伙探出鼻子嗅了嗅,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止撸猫快乐,看猫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南絮弯唇微笑,心情大好。   放完鱼罐头,她回了家,就没在管它了。   虽然这只猫被淋湿了,不过它毛发干净,体态肥硕,行为温顺,对人也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应该不是流浪猫。估计是附近人家哪家的猫,想必只是在她家门口短暂停留,很快就会离开。   她关上房门,把购物袋里的水果和零食一样一样填满冰箱。   ——   南絮压根儿不知道这只橘猫在享受完这盒鱼罐头后,噗呲一下就跑上了楼。   它飞奔向九楼最右侧的903室。抬起爪子在门口扒拉两下,“喵呜,喵呜……”   不一会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身休闲得体的家居服。他的喉咙里滑出笑意,“任务完成了?”   “喵呜!”橘猫迅速跳到男人怀里,在他怀里打滚,水渍沾了他一身。   “她给你吃鱼罐头了?”夏君岱的鼻尖捕捉到一股腌鱼的味道,气息浓烈。   “喵呜。”   “她可真舍得。”   “喵呜。”   “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她,有鱼吃。”   “喵呜,喵呜。”   “不愿意?”   “喵呜。”   “你必须愿意,不然你恐怕又要再洗一次澡了,从头浇到脚,我亲自为你服务。女性对弱者有着天生的怜悯,你越可怜,她就越同情你。”   “喵呜,喵呜……”肥硕的橘猫瞬间发出两声惨叫,直接从夏君岱怀里逃窜走,蓝色的眼眸愤怒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好像在说:“你是魔鬼吗?”   ***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一只相似的橘猫,南絮当晚又做梦了。梦境和以往大同小异。她养的那只橘猫就乖顺地趴在窗台上,蓝色的眼睛明亮有神……   那种窒息感始终存在,如影随形。   这些年她总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她压抑沉重,无法挣脱。   她为此还专门去找心理医生咨询过。   青陵富有名气的心理医生魏双笙。南絮早前打过一桩高校性.侵官司。她的当事人也就是受害者,一名大二女生。魏医生就是受害者的心理医生。   因为这样,两人认识。   魏医生告诉她这是典型的创伤性后遗症(PTSD)。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始终无法遗忘和释怀,心魔仍在。   再醒来天已大亮。   难得的艳阳天,天朗气清。   卧室抖落进大片阳光,窗明几净。   她躺在榻榻米上,身披阳光。梦中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似乎都被太阳融化干净了。她身心舒畅,心情愉悦。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薄荷浇水。   南絮家里养了不少薄荷,规矩地立在窗台处,犹如一排哨兵,威风凛凛。   这些薄荷被她养得很好,葱绿蓊郁,生机养眼。   洗漱完,餐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家里纤尘不染,垃圾袋都换上了新的。   很显然张姨已经来过了。   一个的早餐,悠闲自在。南絮吃得很慢很难。一顿早餐吃了大半个小时。   吃完早餐,南絮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拿上手机,出门去拿个快递。   门一开,竟然意外地发现昨晚那只橘猫还在。见到她,小家伙乖巧地冲她叫:“喵呜!”   “你怎么还在啊?”南絮惊讶了。   它身上的毛已经干透了,油光水滑的,比昨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精神了了多少。   小猫围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脚边嗅来嗅去,还用爪子拍她的鞋子,姿态亲昵。   南絮蹲下.身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温柔地问:“你的主人呢?”   “喵呜!”   “饿不饿啊?”   “喵呜!”   南絮回屋又给它拿了一盒鱼罐头。   她家就只有这一样东西猫能吃。   给它投食完,南絮出门取快递了。   再回来,那只猫依旧没走。   大概是两次投食积攒下来的好感,它见到南絮更亲热了。蹭着她的裤脚,像是在撒娇。   一连两天,那只橘猫就蹲在她家门口。平时也不叫,就安静地蹲着。   南絮给它喂了两天鱼罐头。然后家里没库存了。   第三天早上,南絮一开门,那只猫就直接窜进了她家里。趾高气昂地在客厅打了个转,然后窝在餐桌底下不动了。   南絮:“…………”   有奶就是娘,猫也不例外。南絮觉得它好像是“讹”上自己了。   她去了趟物业调监控。能给这猫找到主人最好,找不到她就自己先养着。她觉得她和这只猫也是有缘。   可惜这几天小区监控出了问题,工人正在维修,什么都没拍到。   南絮在楼道口挂了失物招领。等着猫主人联系她。在此之前她决定先养着这只肥猫。   养猫是复杂的工程,南絮先带猫去了趟宠物店,给它做了驱虫。还买了猫砂、猫粮、零食、罐头等东西。   满载而归,从此开始了一人一猫的同居生活。   “我以前养的一只猫叫斑斑,所以你就叫斑斑吧!”她撸撸猫脑袋,轻言轻语,“斑斑同志,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斑斑同志非常配合地叫了一声:“喵呜!”   一人一猫就这么顺利地达成了主仆协议。   ***   同一时间九楼903室,年轻的男人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吐字清晰,“谢了。”   他穿一身休闲的棉质家居服,姿态懒散,软趴趴地躺着,像是没有骨头。   相比他的冷静和闲适,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就暴躁多了。   对方扯着破锣嗓子咆哮:“夏君岱,我堂堂电竞圈神话,你居然让我去黑小区监控,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你知道我直播五分钟多少钱吗?不带你这么侮辱人的!”   男人勾唇微笑,施施然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干活的。”   那边的人傲娇地说:“没有六位数,休想收买我。”   “给你七位数。”他音质醇厚,气息平稳。   “真的啊?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那边的人语气惊喜,声线顿时提高了一度。   殊不知下一秒男人就平静地扔下炸.弹,“我让舅舅转给你。”   “……”   “为兄长办事是我的荣幸,咱们都这么熟了,谈钱多伤感情啊!哥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尽管吩咐就是!”   “别啊,说好了七位数的,我怎么能让你白忙活呢!云神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现在都是按秒算了,一秒钟多少钱来着?”   “我错了哥,您老就放过我吧!我一分钱不要!”   “是你自己不要的,别说我没给你哈!”   “不敢不敢。”   “哥,我可以申请见一下我女神吗?”   “见她干嘛?”   “这么多年没见,怪想念的。”   “等她成为你的嫂子,天天让你见。”   “……”   一切搞定,男人愉快地收了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开门大吉,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一切按计划进行,现在就希望他的“间.谍”能够给力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岱哥:只要我够不要脸,我连猫也不放过!哈哈哈~   正面对手戏就要开始啦!   前二十留评送小红包哦!冲鸭! 第6章   第6坏   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南絮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铲屎官的工作是琐碎麻烦的,不过撸猫却是快乐的,一时撸猫一时爽,一直撸猫一直爽。   斑斑同志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它温顺,亲和,几乎没有小脾气。作息和生活习惯也都非常好,是个特别省事的喵星人。看来它的前主人将它调.教得非常好。   南絮只需要负责孩子的一日三餐,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小家伙很受欢迎,南柳和薛晚晚来家里和它玩了一次就爱上它了。薛晚晚更是主动申请要当斑斑同志的干.妈。她把对南絮的爱全部转嫁到了斑斑身上,在网上买了一大堆玩具零食。时不时就来家里撸猫。   就连上了年纪的张姨也喜欢斑斑,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它准备猫饭,用心至极。   小家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   半个月后,南絮才正式去律所上班。   上班第一天薛晚晚和赵坚等人还特意给她办了个复工仪式,庆祝她返岗。   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赵坚转正。原本三个月的实习期,他不到一个月就正式转正了。   那天若不是他及时送她去医院,恐怕就耽误治疗了。   这份恩情南絮铭记于心。   手术后短期内畏光,流泪,有时候睁不开眼,这些南絮通通都经历了。而且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苏医生给她开了很多维生素,她每天都在坚持吃。   她不能像过去那样高强度工作了,她放缓了节奏,少接了好多案子。   因为替农民工讨薪而被报复,南絮一度成为青陵律师届的名人,被评为“年度十佳优秀律师”。   她是个实在人,很少在意这些华而不实的称号,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   转眼间四月就到了。   青陵的四月,下雨是常态。   细雨绵绵,如牛毛,似花针。整座城市隐匿在一片迷离水汽之中,氤氲潮湿。   春天到了,斑斑同志也开始不安分了。大晚上在胡乱地叫,南絮被吵得头疼。   她寻思着要找个时间带小家伙去医院做个绝育。   昨晚有些失眠。吃了安眠药还是不抵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真正睡着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了。   睡得晚,却早早就醒了。   六点起床,收拾了半个小时。   收拾完,又抓紧给薄荷浇水。   整七点,她开车出门。   时间还早,她特地绕去慧仁医院看望好友傅婧娴。   傅婧娴预产期已经超了一周了,加上胎位不正,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待产。   慧仁医院中心院区位于堰山区,是青陵市最大的综合性私人医院。股东们非常舍得砸钱,不止医疗器械和各方面的硬件设施跟三甲医院不相上下,而且医护人员的实力和医疗水平也紧随其后。近两年在青陵崛起迅速,外界风评也越来越好,声名在外。   傅婧娴看重了惠仁医院的优质服务和良好的隐秘性,这才就近生产。   南絮住在市区,开车直接上了堰山大桥。   浪江波平如镜,烟雨弥漫,远处停泊的几艘渡轮时隐时现。   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医院。在车库停好车,南絮一点没耽搁时间,直接乘电梯去了产科楼住院部22楼。   这个点还很早,电梯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刚值完夜班的小护士,一脸的倦色。   她们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刚走出校门,清秀的脸上还能看见朝气,一双眼睛特别亮。   也只有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才会有这么有神的眼睛。像南絮这种被社会摧残蹂.躏了好几年的人,眼神早就暗淡了,哪里还看得见一丝光。   南絮自觉地站在角落里,手心里捏着手机,盯着那串不断跳转的红色数字微微出神。   昨晚没睡好,眼皮直打架,整个人也倦怠得十分厉害。   两个小姑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好兴奋呐,今天下午开职工大会,又可以在线嗑夏院长的神颜了。我跟你讲,自从咱们惠仁换了新院长,我每周最期待的就是周一,嗑完帅哥,神清气爽。”   “可不是嘛,和三甲医院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相比,太子爷简直是院长界的颜值担当呐!多少女孩子是冲着他那张脸去的,不然谁愿意去听院办那群老头念经啊!”   “你说太子爷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看他无名指戴着戒指,这可是已婚标志啊!”   “我可不信,就咱太子爷那神颜,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配得上他啊!”   “甭管什么天仙,咱们就别想了!”   “讨厌,瞎说什么大实话!”   “哈哈哈……”   ……   南絮无意听人墙角,可两个小护士的对话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她法律条文背多了,记忆力惊人,她不止听进去了这些话,甚至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原来惠仁医院的院长也姓夏。   两个小护士在18楼就下了。   电梯里只剩南絮一个人,冷清寂静。   电梯门快速合上,继续上行。   红色数字终于跳到22。   “叮……”   下一秒电梯门应声打开。   南絮提了提肩上的包,倏然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好看的眼眸。   这双眼睛大而明亮,漆黑深邃,炯炯有神。深谙的眼底仿佛有星辰大海,波澜壮阔。   南絮活了二十七年,只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是记忆里那个人的。   她似乎有所预感,呼吸猛地一歇,心跳不自觉加速。   身体本能的反应预示着即将有一场风暴,她避无可避。   视线迅速上移,不偏不倚地对上夏君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电梯外站着七八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年纪各异,他站在最中间,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惹眼的那个。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飘,合着汹涌狂热的心跳,呼吸急促。   头顶清粼粼的灯光映照着男人身上的白大褂,纤尘不染,修身禁欲。这身衣裳丝毫没能掩盖掉他身上疏离淡漠的气质,反而平添几分冷硬,气场强大。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南絮脸上,只有一两秒,转瞬间便已经离开,不易察觉。   面沉如水,难辨喜怒。   南絮被这样的目光给烫着了,下意识拽紧了手机。手机在她手心里都被捂热了,微微发烫。   五年了,她不是没设想过和夏君岱重逢的戏码。即便不是电视剧里那些文艺的套路,也断然不会是眼下这种情形。   正面重逢猝不及防,她毫无准备,方寸大乱。   她在考虑要不要跟夏君岱打个招呼。   虽然当年不欢而散,但总归也是熟人。这么多年没见,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   可惜对方的眼神太过凌厉,也太过冷漠,比陌生人都不如。   他应该也是不愿搭理她的吧?   南絮犹豫了。   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医生站在夏君岱左手边。比他足足矮了大半个头。   男医生扶了扶眼镜,脸上二两横肉抖动,轻声征询:“夏院长,咱们现在去神外?”   夏君岱的视线越过南絮,轻轻点头,音色冷淡,“好。”   一群人快速涌入电梯。原本空荡的空间顿时变得逼仄狭小起来,就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不再流淌。   南絮内心复杂,脑子晕晕乎乎的,思绪早已游离到了千里之外。   电梯门眼瞧着就要关上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去的22楼已经到了。   她心下一慌,抬手去扒电梯门。   电梯门承受到外力,再次打开。   她赶紧跑出了电梯。始终都不敢再回头看夏君岱一眼。   背后电梯门重新合上,徐徐上升。   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堆皮肉。   敢情这就是传闻中院长界的颜值担当啊!   南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她住院期间遇到的那个男医生就是夏君岱。   她早该想到的,声音那么像,除了他还有谁呢!   他果然还是去了他最喜欢的眼科。   所以之前他故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不想再和她有所牵扯吧?   他原来还是恨她的。   ——   撞见夏君岱,南絮思绪万千,和傅婧娴说话都心不在焉的,全然不在状态。   她第N次走神,傅婧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担忧地问:“许许,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怎么老走神呢你?”   傅婧娴瞅着南絮那张漂亮的脸蛋,脸色并不好看,略显苍白,没什么气血。   南絮牵扯嘴角笑了笑,胡诌:“昨晚熬夜处理了个案子,没怎么睡好,我没事。”   傅婧娴不疑有他,语气关切,“让你别熬夜,你就是不听话。案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的眼睛刚好,能不能别那么拼?”   两姑娘是大学同学,又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关系铁得要命。傅婧娴只比南絮大了半岁。别看只有半岁,傅小姐愣是把自己活成了老妈子,在南絮面前,甭管大事小事总爱念叨两句。   “好啦娴娴,你就别给我念经了,好好待产,给我生个漂亮的干女儿。”   “我也希望是女儿,以后可以给她穿美腻的小裙子。”提起腹中孩子,傅婧娴一脸母性光辉,眼神温柔得都能溢出水来,“都超预产期一周了,这小家伙还不出来,是在里面住上瘾了!”   南絮掩面笑,“豪华VIP套房,多住一天都是好的,我干.女儿懂得精打细算。”   傅婧娴:“……”   “你也别急,没准今天就生了。”   “我巴不得今天就生,我在医院都待得发霉了。”   傅婧娴和南絮说起别的事儿,“我这两天一直听护士议论惠仁医院半个月前空降了个颜值爆表的院长,才二十八岁,把一票女孩子的魂儿都勾走了。”   南絮:“……”   “你见过了?”南絮心一提,呼吸被撞乱。   她本就不平静的内心,似乎又被人吹了一口气,泛起了波澜。   “我到哪里去见?”傅婧娴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护士都不让我四处走动,说我随时会生。”   南絮忍不住叮嘱她:“为了我干.女儿,你就安安静静待着,别四处八卦。”   “八卦又不犯法,这年头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怎么可能少得了!”傅婧娴给自己剥了根香蕉,姿态放松,“我还听说这新院长是惠仁的太子爷,老爷子就这么一根独苗,哪个女孩子要是嫁给他,不得乐死啊!”   南絮和夏君岱谈了两年恋爱,她居然都不知道他是惠仁的太子爷。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他家里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出身小康家庭。没想到也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家里有矿的。   如今回想,她其实压根儿都不了解他这个人。他俩的那一段,开始得稀里糊涂,结束得匆匆忙忙,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唯有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正面重逢辣!对手戏来了! 第7章   第7坏   看完傅婧娴,南絮直接回了律所。   她本科就读于A大法学院,毕业后跟着堂姐南柳进华辰律所干了两年。   那两年姐妹俩积累了不少经验和人脉。两人果断撸起袖子单干——一起合开了这家双南律师事务所。   南家是青陵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祖上是红顶商人,传承百年,有的是金钱和人脉。而南絮和南柳姐妹两本身也是国内顶尖法律名校毕业的。专业能力过硬,撑起一个律所不在话下。   加之好友傅婧娴当初为了支持她创业,也在律所投了一笔钱,将傅家的人脉关系替律所给打通了。   背靠南家,又有傅家保驾护航,双南律所一路绿灯,顺风顺水。注册不到三年,却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   南絮到的时候,律所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就位了。   她一放下包,直奔茶水间。   她拿来玻璃杯到饮水机上接了杯温水,靠在高脚椅上慢悠悠地喝。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杯白开水,她的脸上却不知不觉会流露出那种极尽享受的表情。让人不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喝的不是白水,而是绝世好茶。   助理薛晚晚看到南絮喝水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絮姐,白水也这么好喝?”   “好喝啊!”南絮曲起修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杯沿,旋即满足地笑起来。   她一笑,眼底那颗细小的泪痣越发显眼。   在她这里白开水胜过一切奶茶和饮料。   薛晚晚受她的笑容感染,居然也径直跑去接了杯白水。   低头喝一口,直接皱眉。寡淡无味,哪里好喝了?   “白开水的情怀你不懂。”南絮被小姑娘的动作给逗笑了,声音细细软软,温柔好听。   她安静地将玻璃杯里的白开水喝完,然后踩着高跟鞋回到了办公室。   椅子还没坐热,堂姐南柳就迎面给她拿了份文件进来,“许许,来活了!”   “什么案子?”南絮伸长手臂接过文件,手动翻阅。   南柳随意地往沙发上一瘫,揉揉眉心,“倒也不是什么案子,惠仁医院新一季度的法律顾问委托了咱们律所。院方那边在等回复,我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接了。”   南絮:“……”   闻言南絮心一沉。   “呵……有意思!”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浅笑,晦暗不明,“惠仁医院的合作伙伴不是一直都是华辰么?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双南这种后起之秀了?”   华辰律师事务所是青陵一家老牌的律所,是业界的老字号,声望和名气在整个南方地区都是名列前茅的。因而惠仁医院的官方合作律所一直都是华辰,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现如今惠仁突然更换法律顾问,找上双南,个中缘由不明,这难免令人猜疑。   南柳没想太多,推测道:“你也知道咱们双南是后起之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院方想必是看中了这点。”   南絮兀自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抬眸睨一眼堂姐,音色清冷,“我的好姐姐,双南几斤几两你这个老板不清楚啊?”   南柳:“……”   确实,比起老大哥华辰,双南不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落了一大截,委实不是惠仁医院的首选。   “许许,你说好端端的,惠仁怎么就找上咱们了?”南柳困惑不已。   南絮耸耸肩,“谁知道呢!”   说完她的目光掉落在惠仁医院的资料上,上头的黑体字硕大而醒目——   现任院长:夏君岱。   眼神蓦地深了几分。   所以会是这人授意的吗?   这个想法一窜出来,就立即被南絮否决了。   当年她把他甩了,他那么骄傲的人,怕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做人呐,还是不要太自恋!   窗外微雨飘摇,冷冽的春风破窗而入,带进丝丝春寒。   窗台处显眼地立着一排薄荷,枝叶扶疏,葱绿盎然。   办公桌临窗摆放,南絮松散地靠在椅子上,突然之间觉得脊背发凉,寒意无声无息地从脚底攀升,顺着四肢百骸蔓延,遍及全身。   她莫名觉得冷。身上厚厚的外套都不顶用了。   “许许,那咱们是接还是不接呢?”南柳远远望着堂妹,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   她在等南絮的意见。   双南律所笼统两个合伙人,南柳出钱出力,跑腿揽活儿,在决策方面拿主意的多数是南絮。南絮比她更果决。   南絮几乎没怎么思考,抬手合上文件,声线沉而稳,“接!”   南柳笑,“不怕对方下.套?”   “那也得他们有本事才行!”她满不在意,“有钱不赚是傻子!”   甭管是不是夏君岱授意的,也不管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惠仁的佣金可是明码标价写在这里的。这么一大串数字,南絮不会傻到跟毛爷爷过不去。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有钱赚就行,谁还管这奶是亲妈的还是后妈的。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呗!   南柳扬眉一笑,面露赞许,“许许,姐姐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真不愧是咱南家的女儿,有魄力!”   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办公室外头走,边走边说:“我这就去给院方回消息,过两天你去跟他们接洽一下,把合作给落实了。”   南絮:“……”   南絮不禁翻了个白眼,“姐,你干嘛不去?”   南柳的高跟鞋踩得咯噔作响,清淡的话语飘进来,“惠仁的新院长帅得人神共愤,你去见见,没准是你的真名天子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人天天催,自己也要上点心!”   南絮:“……”   呵,她堂姐可真为她着想!   ——   南絮觉得自己的嘴巴开了光。傅婧娴在晚饭时分羊水破了,进了产房。   她接到电话直接从律所赶去了惠仁医院。   她赶到医院时,傅婧娴还在产房里没出来。   一大群人在产房外等消息,坐立难安。   傅婧娴的老公白彦进去陪产了。产房外的是两家父母和亲戚。四个老人紧张得站不住脚,踱来踱去。   七点整傅婧娴诞下一个女婴。五斤三两,母女平安。   南絮喜提干.女儿一枚,高兴坏了。   傅婧娴一出产房,她就给好友发了个大红包。   傅婧娴美滋滋地收下,“生孩子疼是疼,不过有红包收,我就觉得值了。”   南絮:“……”   南絮笑话她,“真是财迷!”   “小公主的名字取了没?叫什么呀?”南絮目不转睛盯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眼神怜爱温柔。   每个小宝宝都是天使,能够治愈人心。   见到这个孩子,南絮焦躁的思绪光速消散了干净。   傅婧娴躺在病床上输止血针,虚弱地说:“大名她爷爷取的叫白漪澜。”   南絮抬了抬眼皮,“哪两个字?”   “涟漪的漪,波澜的澜。”   南絮:“……”   她抿嘴一笑,“这么复杂的两个字,等上学以后,别的孩子都开始答题了,你闺女还在写名字。”   傅婧娴:“……”   “我也觉得这两字复杂,可老爷子找算命大师取了这个名字,说必须得用。”   南絮:“……”   老一辈人迷信,倒也可以理解。   傅婧娴:“大名有了,你给取个小名怎么样?好歹也是你干.女儿,干.妈得做点贡献。”   南絮点头说好,“你让我想想。”   她歪头想了想,脑海里蓦地爬上一个名字,“就叫梵声吧!”   “梵声?傅婧娴扭头看她,“佛家术语?”   “嗯。”南絮点点头,“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这两个字很美好。”   傅婧娴渍渍两声,深表佩服,“还是你有文化,当年不愧是咱们法学院的院花。”   南絮莞尔,“院花和有才搭边吗?分明是颜值决定一切好吧?”   傅婧娴:“……”   “那就叫梵声吧。”傅小姐一锤定音,“你怎么想的这个词啊?”   为什么会想起这个词了呢?大概是今天见到夏君岱,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   有些记忆刻骨铭心,一张脸就轻易带出了无数过往。   南絮和夏君岱的初遇就是在法慈寺,在草木幽深的禅房,青灯古佛,梵音袅袅。   她轻轻推开禅房的门,猝不及防撞见一位翩翩白衣少年。   惊鸿一瞥,再无退路。   当时只道是惊艳。经年后回首方后知后觉,那一场遇见是宿命。   那一天,她该就要踏进那间禅房,该就要遇见他,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她避不开,也逃不掉。   ——   南絮陪好友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乘电梯到住院部一楼,大厅里喧闹得厉害,熙熙攘攘。   料峭的春寒里,雨丝飘飘摇摇。不远处就是不夜城,万家灯火,家家都有不同的故事。   南絮站在住院部大门口,冷风迎头直吹,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包里有折叠伞,不过雨不大,她懒得打伞,径直跑到车库取车。   停了两个小时,交了二十元停车费,不贵。   刚一坐进车里,耳旁蓦地飘过一个熟悉的男声,刺入耳膜,“奶奶,我下班了,正准备回去……”   南絮心一紧,下意识往车窗外看过去,不远处,间隔了两个车位的地方,夏君岱正靠在车边打电话,姿态慵懒,低沉的嗓音忽远忽近。   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型低调,车牌号倒是张扬,成串的6和8,简直让人过目不忘。   他白衣黑裤,休闲简约。一手拿手机,一手拿车钥匙,姿态随意又慵懒。   昏黄的灯光掉在他身上,将他周身包裹住,镶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精致立体,轮廓清晰硬朗,一笔一划勾勒完美。   皮肤很白,近乎透明。光照下一双黑眸波平如镜,清澈见底,可又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   这张迷倒众生的脸当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姑娘。而今颜值依旧,反而多出了几分久经岁月沉淀的味道。   白开水放上几年,俨然已然是烈酒了,令人不自觉为之着迷。   南絮怔怔盯着这张脸微微失神。   对面的人忽有所觉,他打完电话,手机揣进裤兜,眼神直直扫过来……   南絮心头一紧,呼吸被冲乱,猛地垂下脑袋,把自己藏在方向盘下面,一动不动。   她不免唾弃自己,躲什么呢?不就是前男友嘛,有啥好怕的?   真是够没出息的!   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又忍不住想她刚才躲得那样快,那样及时,他应该没看见她吧?   南絮屏息以待,竖起双耳,认真听着车外的声响。   可惜对方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不是准备回去吗?怎么还不开车呢?他究竟在磨蹭什么啊!   南絮不断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人赶紧离开。   她猫着身体,不敢动弹。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才终于听见了发动机的嗡鸣声,这道刺耳的声响戳破清冷寂静的夜色。落进南律师耳朵里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她悄悄探出点脑袋,亲眼见到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她车前经过,缓缓驶离车库。   “呼……”南絮重重呼出一口气。   危险解除,她安全了。   她重新坐直身体。猫得久了,身体泛酸。   她舒展两下僵硬的老腰,忍不住在想她干嘛要躲夏君岱呢?双南马上就要和惠仁医院合作了。以后她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总归是要见面的,完全没必要躲啊!   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点火,发动,车身扑腾抖动起来。   南絮握着方向盘往车前一看,顿时傻眼了,她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隔壁车位的车主没停好车,车身超出一半库位线,车还停斜了,车头拦住了她的出路。   一看就是新手停的车,半点水平没有不说,还给别人招惹麻烦。   南絮的驾照拿了有好几年了,可倒车入库永远是她的弱项,出库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老司机能开出去,她就只能干瞪眼。   两辆车挨得太近了,她这种半吊子水平,车子一动搞不好就剐蹭到人家的车了。   南絮只觉得头疼。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联系隔壁车主挪车,另一种是找个老司机来替自己把车开出去。   南絮选择了后者。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傅婧娴打电话,让白彦来江湖救急。   语音电话接通后,她三两句就交代完了。   傅婧娴撂下话:“你在车里等着,我这就让白彦过去。”   语音电话堪堪挂断,车窗玻璃从外面被人敲响,毫无预兆。砰砰两声,脆脆的发响。   她心下一怔,猜不透会是谁。   条件反射地抬头,隔着一方透明的玻璃,夏君岱那张妖孽般的脸出现在眼前,低沉舒缓的声线重重地敲进她心里,“下车,我替你开出去!”   南絮鼻头泛酸。原来不止两种选择,还有第三种。   作者有话要说:  奥利给,岱哥英雄救美了!   明后两天高考,宝宝们都要加油鸭!   感谢小可爱的雷,么么哒~ 第8章   第8坏   南絮僵在主驾上半晌没动。   震惊大于一切。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已经开车走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去而复返了?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走?刚才那辆宾利就不是他的?   可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车库光线昏暗,男人的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光影交错间,他面无表情,近乎冷漠。   南絮了解他,他这人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说明他心情不好。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到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降下车窗。   夏君岱的那张脸顿时清晰了几分。   她在思考下一步自己该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忽的开进来一辆车,大摇大摆从两人身旁开过。大灯近距离扫射过来,光束强烈而刺目,似乎要生生撕破整个空间。   南絮条件反射地伸手去遮眼睛。   她的眼睛刚动过手术,本能地畏惧强光。   男人的反应明显比她更敏捷,远远一看到车灯,他快速移动脚步,前倾,整个人靠向主驾车窗,用上半身替南絮挡住。   两人离得近,呼吸交叠。   要不是隔着车门,夏君岱几乎都要以为两人的衣料相互摩擦到了。   他的鼻尖成功捕捉到一抹清淡温和的香气,是清凉的薄荷味儿。应该是女孩子身上的香水。   车轮碾过,伴着发动机一阵阵嗡响,车灯一晃而逝。   灯灭,他立马退回去,站直身体,恢复自如。   整个过程快得离谱,在几秒钟内完成。那是他本能的动作,就跟膝跳反应一样。   南絮双目紧闭,毫无察觉。   “还愣着干什么,下车啊!”男人冷硬的声线自头顶响起,几乎没温度,“你干坐着不动,车子它能自己出去?”   南絮:“……”   这人以前脾气就不好,没想到现在一样坏,不见半点收敛。   “哦……好!”南絮仿佛被人摁了重启键,这会儿突然活了。   她撒开手,恢复视线。赶紧麻溜拉开车门下车,自觉地站在角落里。   他替她把车开出去,她得给他腾地儿,不能碍事。   夏君岱屈身坐进主驾,熟练地调整靠背和座椅,又把安全带给扣上。   南絮站在边上瞅见他这一系列动作,心想这人还挺有安全意识。不过就是替她挪个车,他连安全带都给系上了。   男人的手摸上方向盘,娴熟地转动两下,车子就顺利出了库位。   “谢谢……”以为他会停车,南絮赶紧麻溜跑过去道谢。   谁知这人踩下油门一溜烟把车开出了车库,汽车尾气喷了她一脸。   南絮:“…………”   这人干啥呢?   要不是她认识夏君岱,她都差点以为他要讹走她车了。   南絮有些蒙,思维断了一两秒。   待反应过来,她忙踩着高跟鞋去追。   ——   夏君岱一股脑把车开出地下车库,然后平稳地停在路边。   南絮这车很好开,他完全不用适应,直接就能上手。   车窗外惠仁医院硕大鎏金的招牌在浓沉如墨的夜色里分外醒目。   在堰山这块招牌有多少分量,谁都清楚。   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姑娘正朝他这个方向追过来。   她小小的身影嵌入后视镜里,慢慢移动,慢慢变大……   长腿细腰,身段窈窕,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墨绿色长裙融入夜色,肤色白到发光。   雨丝淅沥沥地筛在她身上,映衬着身后橙黄的路灯,光束飘了很远很远。   她在雨中小跑,高跟鞋明明踩得很稳,他却瞧出了几分狼狈。   他懒洋洋地靠在主驾上,瞅见她追车的模样,兀自笑了。   男人甭管多大年纪,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幼稚,逮住机会逗逗她都是过瘾的。   夏君岱四下打量车内的空间,车里陈设简单,东西很少。属于女孩子的那些零碎的小物件几乎没有。连车饰摆件都看不到一个。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一盒抽纸,用了三分之一。   南絮这点随他,一贯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吃穿用度,一应寻求简单。   不像小师妹苏寒影,车里光抱枕都不下六七个,杂七杂八的东西随处乱放。她的那辆车他坐过一次,过后再也不想坐第二次。   再转头,看到副驾上躺着南絮的手机。   手机壳是清新的薄荷绿,后盖干干净净,一个图案都没有。   屏幕黑着,安安静静。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喜好还是没变过,依旧这么喜欢绿色。   这姑娘喜欢一切的绿色。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她今天的裙子也是绿色的,暗沉的墨绿,很像他今天的心情。   盯着那手机,夏君岱的心思微妙地转了转。   探出手,捞起来,摁亮屏幕。   一气呵成,中间不带任何停顿。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过去二十八年所学,除却治病救人那套,别的都尽数用来对付她了。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   南絮小跑了一段路,远远看到自己的车。   银色小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几棵抽芽吐绿的合欢树在车子后面迎风摇曳,沙沙作响。   堰山这一带随处可见合欢树。多了也就不起眼了。每年花开的时候,成片成片的绯红,浓密瑰丽,千丝万缕,都有点泛滥成灾了。   当初律所选址,南絮和堂姐选了好几个地址,市区都看了七.八家工作室。最后定在了堰山。   因为母校就在堰山。   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矫情得近乎偏执,总想试图去留住点什么。好像只有这么做她才会心安。她和过去并未离得太远。   她是个恋旧的人。都说恋旧之人最长情。   所谓恋旧,所谓长情,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南絮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她突然不急于去追了。   他没道理会把她的车开走。刚才是她心急了。   二十岁出头的夏君岱常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他喜欢逗她,喜欢看她错愕,看她惊慌,看她无助,看她狼狈,甚至是被逼急了怒目圆睁的模样。   他把这些统统归为恋人之间的情.调。他很有分寸,且拿捏得非常好,只是逗她,不会让她真的生气。过后又能迅速哄好她。情场老手深谙这套,他从未失手。   如今二十八岁的夏君岱,成熟如他,显然也没能彻底根治掉这毛病,偶尔也会幼稚个那么一两次。   男人天性如此,无可厚非。   她应该原谅男人偶尔的幼稚。   南絮不紧不慢走到车旁,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她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显——我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她心里清楚夏君岱只是想替她把车开出车库而已,顺带逗一逗她。   不,应该说他纯粹只是想逗逗她,这才自作主张地替她把车开出车库。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种幼稚的把戏自然也该适可而止了。   出乎预料,车门没开。   车窗被人从里面摇下,男人探出那张俊颜,语气冷清,不容置喙,“上车,我送你回去!”   南絮;“……”   这下南絮彻底懵逼了。这人不止替她开出车库,居然还要送她回家?   她刚想拒绝来着,手机突兀地响了。熟悉的微信铃声径直从车里传了出来——   有人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她下意识往车里瞟了一眼,副驾上她的手机正在响,屏幕微闪。   刚才给傅婧娴打完求助电话,她就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上,也没记得拿。   夏君岱转头,盯着手机屏幕,说出上面的名字,“白彦,谁?”   南絮告诉他:“娴娴老公。”   男人睨她,揶揄:“防狼防火防闺蜜,傅婧娴不防你?”   “瞎说什么呢你!”南絮面色一冷,瞪他一眼,“麻烦把手机给我。”   傅婧娴让白彦替她挪车,白彦估计这会儿找不到她人了。   夏君岱捞起手机递给她。   南絮先接了语音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白彦的声音,“南絮,你车停在哪儿呢?我到车库了,怎么没看到你人?”   南絮特不好意思,小声说:“车我已经挪出来了,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白彦:“……”   那头静默一瞬。   随后白彦的声音又钻进耳朵,“挪出来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娴娴那里离不开人。”   她胸腔里堆满歉意,“你先忙吧,实在不好意思啊!”   白彦:“没事。”   接完电话,南絮冲车里人招手,“夏院长,谢谢您替我挪车,我自己开回去,就不劳您费心了。”   “夏院长”,“您”,这两称呼可真够生分的,听着巨刺耳。   当年那么黏他的姑娘,如今已是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了。   时过境迁这个词你别用,用就是伤感。   夏君岱面色微沉,不太舒服。   他心里一旦不痛快,就得做点什么才好。   男人喉结滑动,嗤笑一声,“和穆流云一起拿的驾照,那小子现在都开赛车了,你连出个库都这么难。”   南絮:“……”   得,这下是公然嘲笑了!   穆流云是夏君岱的表弟,他舅舅的儿子,和南絮同届。当年南絮和他是同一个教练教的,两人同时拿证。   没想到时隔多年,人穆流云都已经开赛车了。而她连出库都艰难。果然,人和人是没法比的。   南絮不顾他的嘲笑,平静地说:“也不是人人都能开赛车的,我能把车平安开回家就够了。”   “你这技术,难说!”夏君岱细细打量着女人那张白皙细腻的小脸,晃了晃脑袋。   南絮:“……”   嫌弃都摆到明面上了,丝毫不客气。   这家伙真的非常欠扁!   这人要是当律师,就凭他这张嘴,估摸着会被人打死。   男人非常坚持,“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开回去,不敢麻烦夏院长!”南絮站着没动,全身都在拒绝。   让前男友送自己回去?她想想都可怕。她还想多活两年。   “南絮。”男人突然抬起头,正视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南絮长睫一颤,莫名心慌。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很冷,甚至带着一股肃杀,不见半点温情。   只听到他冷泉一般的嗓音,清冷中更透着凉薄,语出惊人,“当年你把我甩了,怕我报复你?”   南絮:“……”   不等她回答,他又面无表情地扔下话:“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女子无车便是德,尤其你眼神还不好,我不想你去祸害别人。”   南絮:“……”   麻蛋,这厮的嘴真特么毒!   作者有话要说:  岱哥,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哦!哈哈哈~   这应该是我笔下最有心机的男主了。   每次写到堰山大桥都忍不住想起沈叔叔,那是最好的沈轻寒呀!   今年这届考生实在太难了。不管怎样,努力过就好了。高考加油鸭!   PS:安利好基友吟爷的文《帝都灵修院》,都去看看撒! 第9章   第9坏   南絮不情不愿地坐进副驾。   夏君岱发动车子,声音低得惊人,“住哪儿?”   南絮瓮声瓮气,“泰禾西苑。”   他装模作样地开了导航,输入目的地。   语音导航迅速为他规划了最佳路线。   南絮知道他在英国飘了好些年,最近刚回国接手惠仁医院,对于如今的青陵应该是半点都不熟悉。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堰山这块变化巨大。   她告诉他:“上堰山大桥抄近路,那边车少,不堵车。我给你指路。”   夏君岱扭头瞟她一眼,施施然反问一句:“你赶时间?”   她摇头,“不赶。”   “那就跟着导航走。”   南絮:“……”   这人是故意和她对着干吗?   “早点到不好吗?”   “我刚回青陵,想四处看看。”   南絮:“……”   这个理由听着就很没有说服力啊!   南絮懒得跟他争,干脆闭嘴。   夏君岱的车开得很稳,匀速前行。   两侧路灯不断洒进车内,低柔不明。   微雨之中,灯火缥缈。   南絮僵坐着,浑身不自在。   手机捏在手心里,拽得紧,手机壳后盖沾染了她的体温,微微发热。   “我没那么可怕,别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男人轻斥一声,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   南絮:“……”   她不满,“谁怕你了!”   “那你紧张什么?”   南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   夏君岱抿嘴冷冷一笑,懒得拆穿她。正襟危坐,抬头挺胸,人小学生都不会这么坐。   气氛尴尬,两人也没太多交流。   他的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沿,随意又懒散。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不紧不慢的,一派气定神闲。   车内灯光细碎,匆匆忙忙几束,转瞬即逝。他曲起手,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被光打了个正着。   她正巧扭头,看得分明。   朴素无华的钢圈儿,上头什么字母和花纹都看不见,低调的近乎简陋。铂金的质感,折射出淡淡的冷光。   这戒指她不久前还亲手摸过。   两人谈恋爱那会儿,最是年少情浓。她也没想过买个戒指给他戴。在她之前,院草大人换女人就像换衣服,前女友个个都是院花级别的。他有花心的“前科”,她却从来没想过绑住他。   因为她很清楚像夏君岱这样的男人,他是一匹烈马,桀骜不驯,狂放不羁。除非他自己停下脚步,否则没有人可以真正驯服他。   而今这匹烈马真就为了某个女人停下了脚步,无名指套上了戒指,心甘情愿入了那围城。   她恍然想起今早在电梯里两个小护士的谈话,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天仙才降服了夏君岱。   想到这里,她胸腔郁结,心里滚过几丝奇怪的味道,像是过了醋的土豆丝,酸溜溜的。   从堰山开到市区,走堰山大桥只要二十分钟。夏君岱跟着导航走,愣是多开了十分钟。   车子开进泰禾西苑,平稳停进车库。   两人一道下了车。   车库外,雨丝翻滚,路灯恍惚。   长风侵袭,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夏君岱的心情像极了今天的天气,阴沉,冷冽。   “谢谢你送我回来!”南絮礼貌道谢。   “嗯。”他抬了抬眼皮,压下两道褶皱,视线却没在她身上。   她继续问:“你怎么回去?”   “不用你管!”夏君岱根本没看她,一头扎进雨雾里。   比什么都冷淡,似乎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虽然南絮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说些什么。可他拿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她,她又觉得难受。   鼻子发酸,莫名想哭。   很快男人瘦削挺拔的身影淹没其中,不见踪迹。   南絮站在原地望了许久。久到额前刘海都蒙上了一层水汽,氤氲潮湿。   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把雨伞。刚才应该拿给夏君岱的。   ***   夏君岱冒雨跑出小区,走进一家超市买了把雨伞。   雨势渐大,雨滴砸在伞面上脆脆的发响。   慢腾腾地走回单元楼,再乘电梯到九楼。   这样故意绕一圈,也难为他有耐心。   不过他并不觉得麻烦。对付南絮这样不听话的小孩,光有手段还不够,还得有耐心。   他要做就做最有耐心的猎人,不动声色布局,然后暗中等待他的猎物入局。待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903室外,苏寒影和纪岑靠在门口,人手一个手机,一个刷小说,一个打游戏。地上堆了两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满满都是食材。   一个小师妹,一个发小,倒是默契十足。   夏君岱收了伞,雨水顺着伞尖无声无息往下渗,敲打光洁的地板,留下点点水渍。   苏寒影听到脚步声,最先看到他,“师兄你可算是回来辣!”   “你们等很久了?”他走过去输密码。   垂眸,长睫沾染雨丝,欲落未落。   摁下门把,房门应声而开。   他开了灯,吊灯万千辉光瞬间铺散开,璀璨明亮。   纪岑收了手机,提起塑料袋踏进屋,“也没等多久,也就二十来分钟吧。”   苏寒影跟着进门,“师兄,你去哪了?打你电话都不接。”   夏君岱言简意赅,“刚去办了点事。”   两人是第一次来夏君岱的新家,冷淡的北欧风,入目大片灰白,设施齐全。   看似低调,可无形之中又流露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奢华。奢华是真的奢华,冷也是真的冷。空荡冷清,了无生气。   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架庞然大物,用红色绒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很是惹眼。   “好端端的别墅不住,非得搬到这地方来,这户型看着也不大啊!”纪岑四下参观,明显不太满意。   这小地方配不上夏君岱的这层身份,未免寒碜了他。   “180平足够了,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住500平的大别墅啊!”苏寒影斜了纪岑一眼,冷声道:“你家大的就跟皇宫似的,也没见你整个三千佳丽,你一个人住着不瘆得慌啊?”   纪岑:“……”   “女人麻烦,我一个人清净。”   “得了吧,你就是死抠,不舍得给女孩子花钱,活该是单身狗!”   纪岑:“……”   纪岑冷哼一声,反唇相讥:“说得你好像不是单身狗一样!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嘛你!”   苏寒影不甘示弱,“主动单身和被动单身它能一样吗?”   纪岑:“……”   这两人最好别见面,一见面准掐架。   夏君岱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了两口。   苏寒影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某个小可爱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师兄,你家斑斑呢?”   男人往衣帽间走去,低沉的醇厚的嗓音传过来,“出去浪了,还没回来。”   苏寒影:“……”   “你刚搬到这里,你就放心它出去啊?不怕丢啊?”苏寒影面露震惊。   “就在楼下,它都乐不思蜀了。”   苏寒影:“……”   夏君岱回房换了套家居服出来。蓝白条纹,颜色素雅清新,将他气质都衬得温润了。   苏寒影远远瞟了一眼,这人是天生的衣架子,哪怕披块破布在身上,他同样也能赏心悦目。要不是她心有所属,她非得把师兄收入囊中不可。这样的人间极品放任自流,可不就是祸害别的女孩子嘛!   苏寒影和纪岑已经把火锅食材摆好了,汤底也烧上了。   顶着料峭的春寒吃火锅,虽说比不得大冬天过瘾。但三个好友相聚,围炉酣饮,秉烛夜谈,也不失为一件人生乐事。   夏君岱和纪岑同岁,苏寒影要小两岁。年龄这东西它好像也有界限,且泾渭分明。二十五岁之前还能有自己的生活。二十五以后,除去工作就是感情。   朋友间的话题无非就围着这两项打转。   苏寒影最近被家里人催婚催得严重,一头烦恼。   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再想随心所欲就难了。不结婚好像就得罪了全天下。   夏君岱和纪岑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三人小酌两杯,各自倒了倒苦水。   夏君岱话不多,几乎都在听。   苏寒影微微有了醉意,借着酒劲大胆向夏君岱提问:“师兄,说说你的感情呗!”   多年师兄妹,苏寒影知道夏君岱的性子。他从来不跟人推心置腹聊感情。聊生活,聊工作都可以,就是不能聊感情。   他这个禁忌,谁都不能碰。   搁到平时,苏寒影根本就不会提这茬。现在无非就是酒劲儿上来了,胆子也大了。   袅袅雾气,蒸腾而上,包裹住偌大的空间。男人清隽的面庞藏在雾气之下,柔化了冷冽的线条,只留下柔和。   他微微抬眸,眸光清亮,出人意料地反问一句:“你想听什么?”   纪岑没想到夏君岱会应这茬,当即逮住机会提要求:“初恋,我要听初恋。”   “没有初恋,只有爱情。”他的初恋他连脸都想不起来了。   苏寒影生怕他反悔,立马接话:“那就说爱情。”   男人端起高脚酒杯,杯子里半杯殷红的红酒。他不紧不慢地递到唇边,细细品一口,神态怡然自得。   他似乎很浅显地笑了下,音色深醇,“我的爱情在楼下睡觉!”   ——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后已临近十点。   夏君岱将烂摊子收拾完,又去洗头洗澡。忙完躺在床上早已十一点过后。   夜深人静,外头雨声潇潇,霓虹灯璀璨。   少了某只傲娇的猫,家里比以往都要来得冷清。   他点开一个微信号——NX0612,头像是一盆葱绿的薄荷。   她的朋友圈并未设置三天可见。可是他从头到尾翻完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大多都是与法律相关的内容。   别的女孩子在朋友圈成天晒自拍,晒生活。她倒好,朋友圈愣是没半点与生活有关的动态。   南絮出院那天,苏寒影想把南絮的微信号推给他,被他直接拒绝了。只能说他这个小师妹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想要到手的东西总有一套他自己的法子,压根儿就不需要假借旁人之手。   手指紧贴着屏幕,盯着这个号码微微出神。   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挨过本心。他发了个笑脸过去。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有反应,估摸着是没看到。   略感失望,但好像也能忍受。   他扔了手机,直接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心机boy请签收!   放心夏院长会为他的毒舌付出代价的。   给年轻男人一个忠告,没事别乱戴戒指,当心追妻火葬场哦! 第10章   第10坏   后面几天,南絮在堂姐南柳的授意下和惠仁医院医务处的主任纪岑取得了联系,大致聊了聊双南和惠仁的合作事宜。   几次过后,合作基本敲定下来。双方定在一周后正式签约。   合同一旦生效,双南律所就正式成为惠仁医院的官方合作律所。   双南之前也接过不少医闹案子,胜诉的也挺多。然而毕竟是年轻的律所,创始人的资历也让人犹疑。这是双南第一次正式担任医院的法律顾问。对于南絮这个老板来说意义巨大,同时挑战也是少不了的。   周一上午,南絮带着助理薛晚晚早早就到了惠仁医院位于堰山的中心院区。   堂姐为了她的个人大事着想,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堂姐也真是煞费苦心,铆足了劲儿让她去见惠仁的太子爷。她估摸着她堂姐已经脑补了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   可惜太子爷是夏君岱,两人没半点可能。   堰山一带多山,绿化覆盖率高。早春四月,草木吐绿,万物奋力滋长,满城生机。   之前那桩离婚纠纷案很是棘手,拖了大半个月。南絮熬了好几个通宵,又是调查取证,又是四处找关系的,愣是没解决。后面她眼睛受伤,就给耽搁下来了。   昨晚重拾这桩案子,不小心又熬晚了。   加之斑斑同志又闹腾得厉害,害她根本就没睡好。   律师这行工作量太大了,她常年缺觉。   没睡好,人自然没精神。偏偏今早姨妈还跑来报道,小腹隐隐作痛,老腰也酸疼得要死。   刚才来医院车还是薛晚晚开的,她坐在副驾上睡了一路。   现在站在电梯里她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   薛晚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絮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南絮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姨妈来了,没大碍。”   薛晚晚听她这样一说顿时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的脸色很难看吗?”南絮赫然睁眼,心下一惊。   薛晚晚点点头,“姐,你快补个口红吧,提点气色。”   她一听赶紧从包里翻出气垫,对着小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女人脸色泛白,眼袋浮肿,眸光黯淡,黑眼圈厚重的连粉都盖不住了。   说实话南絮都被自己这副鬼样子给吓到了。果然女人就是不能熬夜,太伤皮肤了。   她赶紧补上口红,又上了层粉底。   “我听说惠仁太子爷也是A大毕业的,絮姐你认识吗?”薛晚晚提了提手里的公文包,小脸隐隐流露出兴奋。   这位太子爷近来在青陵风头正盛,坊间有关他的传闻出了各种版本。他的很多信息自然也就被人给扒了出来。   薛晚晚这姑娘是典型的八卦体质,最热衷刷这些小道消息。   南絮拧下银管,把口红收进包里,淡声道:“听过,不熟。”   薛晚晚一听知道从南絮嘴里是挖不出什么料了。   薛晚晚:“姐,惠仁和咱们双南合作,是不是以后都能看到太子爷了?”   她不咸不淡地说:“你想看可以天天跑医院看。”   薛晚晚:“……”   “人家可是院长,也不是咱想看就能看到的。”薛晚晚瘪瘪嘴。   南絮:“院长也要出门诊的。”   “什么科?”   “眼科。”   薛晚晚:“……”   薛童孩想想自己标准的5.0视力顿时就非常忧伤了。连看近视都看不了。   签约地点在院办十九楼。   南絮走到接待处说明来意,当值的护士联系了院领导。然后柔声告诉她:“南律师,你稍等片刻,宋助理马上就来。”   她点头说好,和薛晚晚退到一旁安静地等。   等人的过程往往是枯燥乏味的。好在薛晚晚话多,解了南絮的烦闷。虽然这姑娘的话题永远围绕着惠仁的新院长转。   恍惚间,南絮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夏君岱是A大的名人,那会儿寝室的另外三只就天天在她耳边提到他。不过大多都是些花边新闻,无外乎就是院草大人和哪个院花分了手,又找了哪个院花。   楼层高,视线开阔。玻璃窗外是大片钢筋混泥土丛林,大厦巍峨。青山延绵,映衬着波平如镜的浪江。堰山大桥横跨两岸,腾龙飞跃,仿佛悬浮在袅袅云端。   惠仁医院的选址讲究,选取了堰山这带的风水宝地,繁华喧嚣之余,又偏偏独享一份寂静。   南絮今天穿了一双五厘米高的小羊皮高跟鞋,清新的水蓝色,鞋面一圈亮片,闪闪发光。   区区五厘米,跟并不高。对于常穿高跟鞋的职场女性而言,五厘米完全是小儿科,毫无压力。可是今天她没站一会儿就觉得双腿有些发麻。小腿肚酸涩难耐,几乎站不稳。   明明平时都不会这样的。大姨妈太虐人了。   看看,对于女人来说,这位亲戚多么可怕!   好在值班小护士口中的“宋助理”很快就出现了,没让南絮等太久。不然她都打算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养养腿。   宋助理一身素净的白大褂,率先伸出手,态度谦和有礼,“你好南律师,我是院长助理宋塬。股东和院领导已经就位,请随我来!”   “你好,宋助理。”南絮客气礼貌地回复,浅笑吟吟,可声线沉凉,听不出多少情绪。   宋助理走在前面,南絮和薛晚晚跟在后面。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对面就是院长办公室。百叶窗开着,窗台处摆着两盆薄荷,枝叶悄悄探出来,颜色鲜亮,生机蓊郁。   南絮不自觉脚步一顿。   会议室的门大开着,宋助理抬步进去,对身后两人说:“二位请进!”   南絮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大家好,我是双南律师事务所的南絮!”   长腿,细腰,魔鬼身材,配上那张古典美人的脸,堪称完美。一个女人最引以为傲的条件,南絮都完美地拥有了。   这样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轻而易举赚足所有人的目光。   女人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扫视一圈,偌大的会议室没坐几个人。两个股东代表,身穿黑色西装,神色严肃。五个院方领导,清一色素白的白大褂,一团和气。   主持会议的是惠仁医院的医务处主任纪岑。南絮一早就在电话里同他联系过。年轻的声音,人也同样年轻。   纪岑见到南絮,忙起身招呼道:“南律师请坐!”   “谢谢!”南絮找了个空位坐下。   薛晚晚就坐在她边上,有条不紊地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平铺在桌面上。整洁的A4纸,纸张顺滑,密密麻麻全是文字。该备的资料一样都没落下。   南絮手里捏着一支黑色钢笔,正襟危坐,眼神四下逡巡,却一直没往上方看。   她知道他就坐在那个位置。   纪岑目视最前方,淡声问:“夏院,可以开始了吗?”   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身笔挺的白大褂居然穿出了医疗剧男主角的效果,帅气惹眼。   他神态怡然,气定神闲,“开始吧。”   ——   股东旁听,并不发言,南絮和院方领导接洽。   三个院办的领导轮番轰炸。   还好都是一贯的流程,没什么难度,南絮应答如流。   短短半个小时,一个职业律师所具备的能力——过人的口才、专业性、敏捷的反应、良好的职业素养等,表现得淋漓尽致。   五年时间,稚气褪去,沉稳、冷静、果敢,岁月将南絮打磨得越发优秀。   夏君岱端坐着,姿态懒散,全程静默。   看似全然不在意,事实上南絮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   他认识她的时候,这个姑娘就是法学院数一数二的学霸,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天赋,是天生吃律师这碗饭的。   五年时光淬炼,她这块钻石只会愈加闪耀,璀璨夺目。   ——   和院方交涉完,南絮觉得胸腔沉闷,口渴得厉害。   正准备拿起面前的矿泉水喝一口。可指尖一碰到瓶身,冷冰冰的触感震地她指尖微微发麻,手立马就缩了回去。   垂眸瞥一眼,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在春寒料峭的四月只会更凉。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姨妈造访,还是不要喝凉的。何况她一向也不喝冷水。   虽然眼下口很渴,却也不愿将就,委屈自己。   夏君岱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他伸手招来身侧的宋塬,压低嗓音细细吩咐:“去给南律师倒一杯热水。”   宋助理心里困惑,但也不会傻到开口询问。点头应下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就端着一只一次性纸杯走进会议室,满满一杯开水,雾气腾腾。   他悄无声息地把杯子放到南絮手边。也不说话,放好就迅速退开。   南絮盯着那杯开水,整个人倏然一怔。眼神根本不受控制,径直往最上方的那个位置飘。   规整的白大褂,里头是同样白色的衬衫,衬衫纽扣扣得一丝不苟,蓝黑相间的条文领带镶嵌其中,整个人看着斯文又正经。   很少有人能把白大褂穿得如此禁欲好看,完美重现了医疗剧里的男主角。   他以前很少穿衬衫西装,打领带更是从来没有过,他嫌麻烦。永远都是简洁舒适的T恤和运动衫,清一色的黑灰白,胸前一个花纹和字母都不能有,纯粹地近乎偏执。   即便是最简单的装束,他依然是学校里最耀眼的那颗星,光芒万丈,走在哪里都不乏目光追随。   而今时过境迁,她曾经喜欢的少年也变成了穿衬衫,打领带的成年人,一身高定,处处精致,处处矜贵。   男人手里捏着一枝黑色签字笔把玩,一派自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南絮心湖翻涌,思绪万千,血液滚烫而热烈地沸腾起来。各种念头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勉强按下纷繁复杂的心绪,端起纸杯慢慢呡一口。   热水下腹,胃里一下子就暖了。她觉得肚子好像都不胀了。   夏君岱注意到她的动作,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和院方接洽完,很快就到了签合同的环节。   夏君岱是惠仁医院现任院长,又是太子爷,这份合同理应由他来签署。   两人面对面坐着,男人面无表情,南絮也是一脸平静。   明明是正常的流程,可在场众人却敏感地察觉到这气氛有些微妙。可具体的谁都说不上来。   南絮握紧手里的钢笔,手心居然有些冒汗。   这份合同一旦签了,只怕以后她会频繁地见到夏君岱了。   签完,两人一同站起来。   南絮主动伸出手,“夏院长,希望双南能与贵院合作愉快!”   出人意料的,夏君岱并未和她握手。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双眼皮压出一层褶皱,语气低沉又凉薄,“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欧耶,公费谈恋爱副本开启!   日常一问:今天岱哥作死了吗?哈哈哈   感谢心动影子小可爱的打赏! 第11章   第11坏   签约仪式结束后,纪岑代表院方送南絮和薛晚晚出门。   两人并排走,薛晚晚落后。   纪岑亲善和气,善于交际,一看就是个自来熟。   他随意和南絮攀谈起来:“听说南律师也是A大毕业的?”   南絮点点头,“是的。”   “A大人才辈出,惠仁有不少医生都出自A大,我们夏院长就是。”状似不经意间提到夏君岱,可分明又是刻意为之。   这位纪主任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   南絮撩起一缕散落的刘海,右眼眼底那颗细小的泪痣显露出来。她的长相和气质都符合古典美人的特质,这颗痣则是点睛之笔,美人柔而不媚,媚而不妖。   “夏院长高我一届,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可惜没机会认识。”她音色寡淡,全然是旁人的态度,无懈可击。   纪岑高深地笑了笑,“现在认识也不晚。”   南絮笑,“谁说不是呢!”   “南律师,需要给你叫车吗?”纪主任礼貌又绅士,走到电梯旁抬手摁了下行键。   她微笑摇头,“纪主任不用麻烦了,我们有开车过来。”   纪岑熨帖地说:“那二位开车注意安全。”   “再见!”   两个姑娘一同走进电梯。电梯门很快合上,极速下降。   纪岑转身,却见男人就站在身后。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他学着南絮的口气复述一遍:“夏院长高我一届,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可惜没机会认识。”   夏君岱:“……”   “怎么办,人家美女说不认识你呢!”纪岑不止表情欠扁,语气也欠扁。   “他就是当年甩了你的法学院院花吧?”纪主任秒变八卦体质,逮住机会追问。   夏君岱:“……”   夏君岱赏了对方一个白眼,“你不说话,咱们还能是朋友。”   他这态度,纪岑完全可以断定南絮的身份了。   “我就说嘛,难怪华辰的合约一到期,你打死都不续约,非得找双南。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纪岑冲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公费谈恋爱,不愧是咱们夏院长,牛逼!”   夏君岱:“……”   他晕死,公费谈恋爱是这么用的么?   “人丑就多读书,别一开口就暴露你的沙雕气质。”   纪岑:“……”   纪岑也不恼火,继续数落他:“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恋爱脑,会不会气得拿拐杖敲你?”   “夏家就我这么一根独苗,他舍不得的。”老爷子就算要敲,也会掂量掂量力度。   ***   电梯徐徐往下降,红色数字不断变换。   这个时间点电梯人进人出,拥挤而错乱。   薛晚晚姑娘憋了一肚子的话愣是没机会问出口。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两个姑娘一同走出电梯。   薛晚晚抱着公文包,眼神考究,“絮姐,你真的不认识惠仁的太子爷吗?”   南絮拽了拽包带,音色淡漠,“不认识。”   薛晚晚有些不信,“我看太子爷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   “怎么说?”她心头一震,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晚晚童孩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我感觉太子爷好像对你怨念很重,就像你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还好你说你不认识他,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得罪他了。”   南絮:“……”   他应该还是恨自己的吧?   想想也是,像夏君岱那么骄傲的人,当年被她甩了,铁定恨死她了。   南絮敲了敲薛晚晚脑袋,板起脸教育她:“没事别总这么八卦!好奇心害死猫,总有一天你会折在这上面。”   薛晚晚吃痛,“我说的都是实话。”   “什么实话!分明就是你眼神不好,看错了。”   薛晚晚:“……”   “絮姐,直接回律所吗?”得到南律师的教育,晚晚同志变乖了。   南絮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十。十点四十,临近中午了。   “晚晚,你把我的车开回去,我朋友在这边住院,我去看看她,等下自己回去。”   “是傅小姐吗?”   “嗯,她生孩子。”   “车你留着吧,我打车回律所。”   “我昨晚没睡好,今天不敢开车。”   “好吧,那我替你开走。”   两人在6号楼门口分开。   南絮掉头去了产科住院部。   傅婧娴生完孩子已经第三天了,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病房们半开着,白彦正在喂傅婧娴吃饭。   傅小姐靠在床头,跟个大爷似的。   白彦则化身老妈子,耐心十足。   傅婧娴不靠谱了二十多年,唯一靠谱的一次就是找了白彦做老公。把她宠成了孩子。   南絮静悄悄推门进去,扬声开口:“吃着呢!”   看到好友,傅婧娴惊喜万分,眉开眼笑,“许许你怎么来了?”   南絮:“来看看你。”   “快来坐许许!”傅婧娴看向白彦,“我不吃了。”   白彦收起保温盒,主动给两个姑娘腾场地,“你们聊!”   傅婧娴亲切地握住南絮的手,“大中午的你怎么有时间来医院了,律所不忙啊?”   南絮:“今天上午和惠仁签约,结束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你们双南要和惠仁合作啦?”傅婧娴一听,顿时就激动了。   “合同签了,双南以后就是惠仁的法律顾问了。”   “可以啊许许!”傅婧娴坐直身体,八卦体质显露无疑,“惠仁的太子爷见过了吗?帅不帅?”   南絮:“……”   南絮有些好笑,“敢情你住院这么多天,连太子爷的面都没见过啊?”   “人家可是院长,日理万机的,我上哪里去见。”傅婧娴逮住南絮继续问:“怎么样?帅不帅?”   “还不都是两条腿的男人,能有多帅?”南絮没好气地说。   傅婧娴:“不能够啊!这群小护士个个被太子爷迷得五迷三道的,成天聚在一起八卦,太子爷长,太子爷短的,怎么说也是吴彦祖级别的。铁定是你眼光太高!”   “三人成虎你不知道啊?”   “也是,你泡过夏君岱那种极品,普通男人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南絮:“……”   南絮懒得和傅婧娴继续讨论太子爷,“我干.女儿呢?”   傅婧娴:“护士抱去洗澡了。”   她有些失望,“本来还想抱抱我闺女的。”   “你再坐会儿,马上就抱回来了。”   “不了,下午还有个案子要跟,我得走了。”   傅婧娴数落她:“好歹家里也是有矿的,成天还这么拼命!像我一样做个混吃混喝的富二代不香么?”   南絮:“……”   她莞尔一笑,“真是服了你了,啃老也说得这么得意!”   “本来就是,又不缺钱,这么卖力干嘛?”   南絮扬了扬眉毛,“让我干.女儿做富三代呀!”   傅婧娴态度秒变,“南律师还缺女儿么?我能不能申请一下?”   “滚!”   “哈哈哈……”   两个姑娘闹腾一番。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天呐,院长好帅啊!”   傅婧娴耳朵尖,捕捉到关键词,“院长?”   南絮心一提,夏君岱来了?   傅小姐双眼发亮,“是太子爷!”   她掀开被子下床,“我要去看看!”   刚生完孩子,傅婧娴还在坐月子。   南絮担心她,一把拦住她,“淡定点,别忘了你是病人!”   “产妇才不是病人呢!”傅婧娴拽住南絮的胳膊,“多好的机会啊!我要去一睹太子爷的庐山真面目!”   南絮面色寡淡,给好友泼冷水,“你恐怕要失望!”   “管他呢,看了再说!”   南絮赶紧去扶住她。   两个姑娘走到病房口,看到四五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出现在护士台。   虽然夏君岱背对着南絮站着,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挺拔修长,清隽如松,光一个背影就够花痴的女孩脑补一整部言情小说了。   不止傅婧娴,其他病房的产妇也杵在门口,坐等瞻仰太子爷的神仙颜值。   南絮嫌丢人,自觉地站在好友身后,尽量不暴露自己。   “是站在最中间,最高的那个吧?”傅婧娴抬起手臂远远指了指。   南絮没看,没好气地说:“一个背影,我哪知道?”   傅婧娴非常肯定,“肯定是那个没错,就那个背影符合太子爷人设。”   南絮:“……”   “可惜看不到脸!”傅小姐很是忧伤,用力拍南絮的手背,“许许,你扶我去护士台吧!我想看正脸!”   南絮:“……”   “娴娴,花痴也要讲究个度。”南律师全身都在拒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傅婧娴为帅哥拼命,值了!”   南絮:“……”   真是无语,说得还有理有据的!   南絮扶着好友还没走两步,一群医生就迅速离开了。   匆匆来,匆匆去,中间不过逗留了几分钟。   傅婧娴:“……”   傅小姐僵在原地,失望至极。   她忍不住仰天长叹,“看来我这辈子都与帅哥无缘了!”   南絮忍俊不禁,冷不丁提醒好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孩子妈了,得摆正自己的态度。”   “孩子妈怎么了?老娘七十岁照样还喜欢帅哥!”傅小姐盯着南絮看,“别说你不喜欢帅哥啊?”   还没等南絮回答,这姑娘的话就跟炮仗似的,一股脑就全炸了出来,“也是,你都睡过夏君岱那种人间极品了,这些个凡夫俗子你哪里还瞧得上!”   南絮:“……”   南絮:“你家白彦颜值也不差,好歹当年也是一堆女孩子追着送情书的。咱能不能别这么贪心?”   傅婧娴叹口气,“婚姻就是养猪场,你看看白彦那肚子,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   南絮:“……”   听傅婧娴这么一说,南絮真心觉得岁月实在是太善待夏君岱了,那家伙没受到半点荼毒,仍旧帅得人神共愤。   ——   下午还要去见离婚纠纷案的当事人,一个遭受丈夫婚内出轨的年轻妈妈。   她接案子很少考虑钱,更多关注的是当事人和案子本身。大概是同为女性,她会尽可能地为女性维权。   南絮没在医院耽搁太久。   走到电梯口,她抬手摁了下行键。   等了一两分钟,电梯停在22楼。   “叮……”一声脆响略过耳畔。   下一秒电梯门应声而开。   夏君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电梯里,一身笔挺的白大褂,修身又禁欲。   他手里捏着手机,视线聚焦在屏幕上,似乎对于外界发生什么都全然不在意。他就是有这种气质,入世,又出世。   南絮根本就没想到这会儿还会碰到夏君岱。本能地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狂热有力。   全身气血翻涌,心跳鼓噪。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底气不足,还是害怕面对夏君岱,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躲。   可一想到今早双南刚和惠仁医院签了合同,她以后免不了要和夏君岱打交道,她也就不躲了。   横竖都是要见面的,何必躲躲藏藏?那样反而显得矫情。   男人似乎有所感应,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准确无误地落在南絮脸上。   一眼就看到了她右眼眼底的那颗泪痣。   小小的一颗痣牵扯出了无数过往,某些片段见缝插针往脑海里直钻。   他吻过这双漂亮的眼睛,也吻过这颗泪痣。   南絮掐了掐手心,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   她撩撩头发,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好巧,夏院长!”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需要,今天双更,晚八点还有一更。   没想到我们的夏院长居然是恋爱脑!哈哈哈……   尼玛,这两只的对手戏我咋写得这么得劲呢! 第12章   第12坏   比起南絮的假笑,夏君岱的态度明显更恶劣,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面无表情到底。   他这态度也不知是不屑和她接触,还是幼稚。   南絮自觉地站在角落里,尽量不碍着这位太子爷。   电梯里只有夏君岱一个人,空间宽敞。可是南絮却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地方站,浑身不自在。   明明离他也有一段距离,可男人气场强大,似乎无处不在。   电梯密闭,空气凝滞,任何细枝末节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南絮心弦紧绷,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几乎无力喘息。   22,21,20,19,18……   红色数字跳转到1。   “叮……”熟悉的声响再次响起。   电梯门慢慢打开。   终于到了!   南絮重重呼出一口气。   太煎熬了,总算是解脱了。   “夏院长再见!”南絮转头对着男人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冷漠到底,可她却还需要维持表面的客套。毕竟有合作在,总不至于横眉冷对。   都是成年人了,真没必要。   她也不去看他的反应,迈开腿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南絮只感到手腕处猛地传来一股力……   有排山倒海之势,极其具有压迫感。   她身心震撼,好像被命运掐住了喉咙。   男人反手关上电梯门,随手摁了一个数字30。   这是最大的数字,也是最高的楼层。   电梯继续上升,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像是在放电影。镜头切换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   南絮措手不及,睁大双眼,表情无辜又无助。   她被禁锢在一角,背靠冰冷的电梯,男人温热宽阔的胸膛近在咫尺。   夏君岱一看到女人这副表情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全身上下的暴虐因子尽数被唤醒。   他的手臂横在她胸前,玲珑的曲线紧贴着他的皮肤,是衣料所无法遮盖的柔软。   两人别扭地僵持着,男人的体温真实,触感清晰。南絮冷不丁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他们究竟有多久不曾离得这么近了?   俊颜缓慢压下,沉重的呼吸全数喷洒在她脖颈间,烫得她发慌。   电梯持续上升,中间居然没有在任何楼层停留,扶摇直上。   “没机会认识我?”他咬牙切齿,是碾磨,更是嘶啃,“嗯?”   沉重的尾音,强悍有力,震颤人心。   男人炙热的吻从她唇上压过,嗓音近乎嘶哑,“南律师,现在重新认识一下。”   女孩子的腰又细又软,以前他握着,从来不敢用力,好像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它就会就此折断。   可是这一刻,他却很想将她全部揉碎了,嵌进骨血里,他们融为一体。   一时间心湖翻涌,掀起万丈波澜。   南絮浑身紧绷,整个人心慌意乱。从一开始就忘记了挣扎。   再挣扎,却无力动弹,只是在做无用功。她认命地闭上眼睛,长睫洒下一层阴影。   男人的唇依然在流连,压迫感太强。   “许许,我是谁?”似乎觉察到她整个人软了下来,他放缓了力道,变得温柔,近乎诱哄。   记忆仿佛被人生生撬开了一道口子,那些久远的片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过去的过去,他们有过无数次的亲近。极致的欢.愉,他总有这种恶趣味,总是一遍一遍地向她求证他是谁。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印证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她是怎么回答的?   夏君岱?   君岱?   老公?   好像都有。   南絮鼻头泛酸,被回忆击败,心一丝丝抽痛。   “我是谁?”对于这个问题他总是特别执着,势必要深究到底。   “夏院长。”   很显然男人并不满意这个称呼,复问:“我是谁?”   “夏君岱。”   “我是谁?再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回答。”这人霸道得过分。   “前男友。”   夏君岱:“……”   “叮……”熟悉的声响打破静谧尴尬的气氛。   南絮下意识往电梯口看,红色数字已经切换成了30。   下一秒,电梯门赫然打开。   男人仿佛如梦初醒,突然就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俊颜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眼神还特别凛冽,仿佛藏着刀子。   “很好!”他拧了拧秀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倒映着南絮的脸,“南絮,记着我是你前男友,所以别再来招惹我!”   说完大步流星,出了电梯。   南絮双腿发软,不自觉滑到地上。   好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一堆皮肉。   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疑问——她好像没有招惹他吧?   明明是他来招惹她的。他都结婚了,还来招惹她。他背着老婆吻前女友,这人未免也太渣了吧?   她支起身体,伸长手臂艰难地摁了数字1。   她只想赶紧逃离,离他远点。   ——   南絮一口气跑出医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律所。   她和当事人约好了下午在律所见面。   出租车疾驰,惠仁医院被甩在身后,巨大的招牌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哪怕远离医院,南絮心中那股厚重的压抑感却始终存在。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微眯了一小会儿,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微信好友里的一个号,给那人去了条消息。   南絮:【魏医生,我不太舒服。】   ***   夏君岱则径直爬上天台。   高楼之上,风声刮得尤其紧,猎猎作响。   早春的清寒如影随形,环绕周围,无孔不入。   他背靠着栏杆,伸手扯掉领带,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根。   打火机蓝色火苗在风中摇曳,青烟燃起,徐徐缭绕。   烟雾之下,男人的那张脸晦暗不明,似乎藏着无尽的情绪。   身为一名优秀的眼科医生,夏君岱非常自律。平时滴酒不沾,烟也很少抽。烟酒会麻痹人的神经,影响外科医生握手术刀的精准度。他一般都不去碰。除非实在压力太大,他扛不住了,才会抽根烟。   上一次抽烟还是半个月前。   南絮刚动完手术,那天晚上,他悄悄进病房看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被她抓了个正着。   从医院回去,他失眠了近一夜,一个人坐在窗前抽了一整包烟。   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过渡到天将破晓,微微泛起鱼肚白。   而今天他似乎又有些扛不住了。   这种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来的疲惫感比一切都能击垮他。以前轮台三十多个小时都不会感到这么累。   原来她亲口同自己撇清关系才是最致命的。   就着滤嘴狠狠吸了几口。手指不自觉覆上下嘴唇,唇上似乎还沾染着她的温度。   他摸了摸,指尖停留了一抹橘调的红,是南絮的口红。   他不受控地回忆起刚刚的那个吻。   他对她的渴望那么明显,清晰又直白。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放任自己,寻求更多。   一根烟抽了一半,纪岑的电话急促打进来。   他不耐烦地接通,“说!”   纪岑:“怎么还没到?菜都点好了。”   夏君岱这才想起他和纪岑约了去吃午饭。   他猛地掐掉烟,“这就来。”   ***   青陵的四月,天好像破了洞,接连几天都是阴雨天气。   天空灰雾蒙蒙,细雨缠绵,让人本能地觉得压抑。   南絮一贯就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太影响人心情。   周五上午傅婧娴出院。   南絮在律所工作到十点半,然后开车去了惠仁医院。   傅大小姐出院,她要是不去接她,以后可都看不到她的宝贝干.女儿了。   好友出院,两边的长辈亲戚来了十多个,将病房都围满了。   一堆大人围着一个小孩,欢声笑语不断。   傅婧娴套着宽大的法兰绒睡衣,戴着红色毛线帽,靠在床头。   比起前两天,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双颊红润,人也精神。   南絮笑,“挺热闹啊!这么多人。”   傅婧娴哼了一声,音色冷淡,“都是来看孩子的。”   南絮从这位新晋母亲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失落。   这好像是每家每户的常态,孩子只要一出生,全家上下通通围着孩子转,孩子妈都被扔到了一边。   南絮之前还打过一桩离婚官司。妻子因为丈夫过度关心孩子,重视孩子,而忽略了她,导致她产后抑郁。她向自己的丈夫提出了离婚。   南絮伸出手臂,一把抱住傅婧娴,“好娴娴,我可是来看你的,你比我干.女儿重要。”   傅婧娴不为所动,瓮声瓮气,“你就会嘴上说说,一点诚意都木有!”   南絮:“……”   她无奈,只好拿出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诚意——给傅婧娴发了个微信红包。   傅小姐美滋滋地领完,态度秒变,眉开眼笑,“许许,我爱你!”   看看,什么叫塑料姐妹花?这个就是!   “财迷!”南絮抬手刮她鼻子,笑话她,“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至于这么见钱眼开么你!”   傅婧娴得意地笑,“谁会嫌弃毛爷爷多啊!”   南絮:“……”   “可以走了。”白彦很快就办好了出院手续。   他是行动派,出院手续分分钟搞定。   傅婧娴突然之间忧伤起来,“这就要出院了,太子爷都没看到。”   南絮:“……”   她晕,这姑娘还惦记着太子爷呢!   南絮冷声道:“相信我娴娴,就是个两条腿的普通男人,没多帅!”   傅婧娴却明显不信,“要是不帅能把那群小护士迷成那样?个个都成花痴了。”   南絮:“……”   南絮心想夏君岱这货人气可以啊!   不过他的那张脸也确实能迷惑小姑娘。   两个姑娘随意聊了几句,护士长就来了病房,跟傅婧娴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末了掏出一个信封给傅婧娴,轻声说:“傅小姐,这是我们夏院长托我交给你的。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他上午有门诊抽不开身,就不来送你出院了。”   傅婧娴:“……”   傅婧娴拆开信封看了一眼,直接傻眼了。里面厚厚一沓红纸。   南絮在听到这句“夏院长”时,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傅婧娴一脸茫然,“你们夏院长是?”   护士长:“夏君岱,我们惠仁的新任院长。”   傅婧娴:“……”   “草!”傅小姐直接爆了粗口,转头看向南絮,直接吼:“南许许,你这丫头藏得够深的啊!胆肥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们夏院长天天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真怕有一天亲妈都救不了他!   阿江抽得我都没脾气了,新章足足发了五分钟才发出去。我太难了!   一般都是日三,特殊情况加更会提前通知的。   感谢金主爸爸188同志的打赏,笔芯! 第13章   第13坏   南絮去了眼科楼2号楼。   坐自动扶梯到三楼。   夏君岱今天出一天专家门诊。   找到值班的小护士,道明来意:“我找夏院长。”   小护士礼貌地告诉她:“夏院长正在出门诊,您有什么事情吗?”   南絮想了想,从包里拿出那只信封,“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   小护士瞅一眼那鼓鼓囊囊的信封,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她立马把信封推回给南絮,像是在扔烫手的山芋,“抱歉小姐,您还是自己交给院长吧!”   看小护士这反应,南絮就知道她想歪了。   她轻声解释:“你放心,我不贿赂他。”   小护士:“……”   里面是钱没错,可都是夏君岱本人的钱,她可没那心思去贿赂他。   小护士却很坚持,“不管是什么,您亲自拿给当事人会比较稳妥,您也更放心不是吗?”   小护士态度这么好,南絮只觉得无力,想发脾气都发不了。   她抬手摁了摁眉心,没由来觉得烦躁。   她就不应该答应傅婧娴来还钱。   夏君岱给她女儿的见面礼,要还也是她自己来还啊!她凭啥来跑腿?   南絮抿唇问:“门诊什么时候结束?”   “十二点。”小护士始终维持着应有的礼貌,态度好得不得了。   难怪惠仁近年来风评这么好,医务人员的态度简直没话说。   南絮:“那我在这里等他。”   小护士:“您请便。”   南絮把信封揣进包里,走向一旁的候诊区。   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不就是等人吗?她等就是了。又不是等不起!   ——   见南絮坐到一旁的候诊区,护士小张走进诊室。   诊室内夏君岱正在给一个老人做复查,他刚做过白内障手术。   老人忐忑地问:“医生,有什么毛病没?”   年轻的男人坐在电脑前,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快速敲下一行行专业术语。   “术后恢复得很好,回家继续养着,问题不大。”一贯深醇的声线,低而沉,像是人手心里拽紧了一把沙子。   老人听了非常高兴,“医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送走老人和家属,夏君岱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小张,叫下一个患者进来。”   小张:“夏院,外面有位女士找您。”   男人拖鼠标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淡声说:“让她等着吧。”   小张:“……”   怎么都不问问是谁?   ——   十二点过五分,门诊结束。   夏君岱换下白大褂,到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衣领。   走出诊室,一眼就看到了南絮。   她坐在候诊区,怀里抱着包包,正在闭目养神。   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她浑然未察,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她好像很累,一直缺觉。在人多口杂的医院居然也可以睡着。   她等了自己多久?   大概有一两个小时吧。   本想晾晾她,可看她这么累,他又有些后悔了。   只要一碰到南絮,他就永远这么纠结矛盾。他早就不像他了。这个女人早就打破了他的原则和底线。   ——   南絮是太累了。手头这桩离婚官司很是棘手。男方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名下产权无数。女方想要男方净身出户,谈何容易。   她连续熬了好几个晚上。今早又工作了一上午,这会儿真的疲倦得厉害。   这段时间,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不停地转。机器一直运转还好。就怕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满身的疲惫感接踵而至,势不可挡。以至于在等人的这一个多小时她都能睡着。   律师这碗饭真心不好吃。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打死她都不会再学法律。她就应该跟傅婧娴一样守着父辈的基业,当个合格的米虫。   倏然睁眼,眼前一片混沌。   静坐一两秒,感官清晰如常。   人来人往的医院,生死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眼前是白茫茫刺眼的白。   “醒了?”   年轻男人熟悉的,低沉的,凉薄的声线。   冷不丁冒出的男声,南絮被吓了一跳。   一转头就对上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深谙的眼底似乎有星辰大海。   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曲起二郎腿,姿态无比随性散漫。   这人永远都是这种坐姿,软趴趴的,像是没有骨头。南絮早已见怪不怪了。   “医院这么多人你也睡得着,佩服!”一开口就是男人嘲讽的语气,一点都不友好。   南絮伸手揉了揉自己肿胀酸涩的太阳穴,温声细语,“最近工作太多,有些疲倦。这点你们当医生的应该深有感触啊!从手术台上下来,席地而睡不是很正常?”   对于医生来说确实很正常。可问题是南絮不是医生,她是律师。   男人双手抱臂,“钱是挣不完的,何必这么拼命?”   女人摊摊手,故作无奈,“不拼命不行啊!不好好打官司,就得回家继承家业。我对做生意又不感兴趣。”   夏君岱:“……”   “口水擦擦。”他冷声提醒。   南絮:“……”   南絮面上一囧,下意识伸手去摸嘴角。   却发现嘴角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夏君岱是故意在逗她。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对方一脸无辜,实在欠扁得很。   这家伙有些时候幼稚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总要逗逗她才过瘾。就像那天帮她挪车,明明开出库位就行,非得自作主张把车开出车库,汽车尾气喷了她一脸。她现在想起来都想揍他一顿。   南律师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他计较,“你门诊结束了?”   “不然你以为我有时间坐在这儿听你废话?”   南絮:“……”   这人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只要一开口就夹枪带棍的,语气恶劣。   男人耸耸肩,不耐烦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南絮从包里翻出信封,“娴娴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她说你俩还没那么熟,没必要。”   夏君岱:“……”   “这是给孩子的。”   “钱是给孩子的没错,可人情是记在大人身上的。”南絮话锋一转,直接呛他:“夏院长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大几万,娴娴她也不敢收啊!”   南絮:“……”   夏君岱倒也不意外,转手就接了信封,放进白大褂衣兜里,“我再财大气粗也比不得南律师,令尊可是直接给我甩支票的。”   南絮:“……”   南絮没想到这段陈年旧事夏君岱还记得。   当年两人谈恋爱,老父亲南桥不喜夏君岱,嫌弃他花心,怕女儿被骗。确实跟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直接拿钱砸他——一张没填数额的支票,金额由夏君岱随便填,就是想让他离开南絮。   夏君岱没收,把支票原封不动退还给南桥,平静地说:“除非南絮自己甩了我,否则没人能让我和她分手。”   大四毕业前夕,南絮真就亲自甩了他。   两人那段过往轻易触碰不得,一碰谁都不开心。   南絮脸一沉,反讽:“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想到夏院长还记得这么清。”   “必须记清啊!你也知道我这人睚眦必报,你最好离我远点。”   南絮:“……”   “你放心,我也不想往你跟前凑,我本想让护士转交给你。可她好像觉得我在贿赂你,不敢帮忙。”   “那是我们护士敬业。”   “所以你该给她们加工资。”   “工资是公司发的,我可加不了。”   “太子爷是白叫的?”   夏君岱:“……”   “我这个太子爷混吃等死,游戏人间,我爷爷大权在握,他才是能说话的那个。”   南絮:“……”   呵呵,这人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到位!   大学那会儿这位爷就是这副德行,花花公子一个,成天不学无术,专门游戏人间,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家里人逼他学医的不瞒。   南絮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夏家人逼他学医就是为了让他回来继承惠仁的。   “惠仁不和华辰续约,而选择我们双南,我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南絮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想要一探究竟。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夏君岱赫然睁眼。   她薄唇轻启,扔出简单的两个字:“好奇。”   “选择双南是董事会共同的决定,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完全置身事外。   女人紧盯着男人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逐字逐句缓慢地问:“和你有关系吗?”   她在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想从这张清俊招人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东西。   为着自己那点小心思,她有些自欺欺人地认为惠仁和双南的合作,夏君岱想必是起了作用的。   可惜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也不知是他掩饰地太过完美,还是压根儿就和他没有关系。   想想当年分手的惨烈,又想想重逢以来他对自己的态度,那么恶劣,那么不待见自己,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他授意的呢?   “没有。”男人否认地极为迅速,一派坦然,“别把我想的那么厉害,我这个劳什子太子爷还没那么大的权力。”   果然是这样!跟他没有关系。   南絮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是。”她扬眉笑了笑,音色清淡无波,“夏院长也不是那种恋爱脑,一码归一码,想必还是分得清的。”   夏君岱:“……”   她终于放心了,“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之后我堂姐会负责惠仁,我就不来碍你眼了。”   说完南絮提包走人,干脆利落。   女人的背影纤瘦苗条,风姿绰约,银色镶钻高跟鞋踩在光洁干净的地板上,咯噔作响。   就像当年两人分手,一刀切,比什么都干脆,半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明明性子那么软的姑娘,分手的时候居然可以那么决绝。说分手就分手,一点商量余地都不给他。任凭他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   她乘坐自动扶梯下楼。扶梯徐徐往下,女人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玩脱了吧?”身后传来纪岑那家伙欠扁的声音。   夏君岱站在原地,薄唇紧呡,不发一言,神情凛冽。   纪岑:“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又是和双南签约,又是给孩子送见面礼,无非就是想找借口见她。可偏偏这张嘴不饶人,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男人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沉声道:“我心里有数。”   ***   从医院离开,南絮直接回了家。原本还想再回律所工作的。可经过这么一搞,她整个人疲惫不堪,不剩半点精力,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到家以后,看到张姨正在打扫客厅。   南絮提前回家了,按到往常,这个点她还在律所上班。   “许许,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呀?”   “律所没事,就先回来了。”   “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不用了张姨,我还不饿。”   “张姨,家里有扫地机器人,您就别自己动手了。”   张姨笑了笑,“那玩意哪里有人仔细,还是自己扫干净。”   南絮不置可否。老人家总有她自己坚持的一套。就像她奶奶,家里很多高科技她都不用,放着堆灰。   许是听到了她的说话声,斑斑同志直接从卧室钻了出来,扑进她怀里,喵呜,喵呜两声,像是在跟她撒娇。   小家伙对她总是格外的热情。   南絮揉揉它脑袋,“有没有想我啊?”   斑斑:“喵呜!”   张姨笑着说:“这孩子太喜欢往人跟前凑了。早上我带它出去买菜,在电梯里碰到一个小伙子,它就使劲儿蹭人裤腿。好在那小伙子也喜欢猫,还挺有耐心,逗它玩。”   南絮板起脸教育斑斑:“以后不许往人跟前凑,听到没?”   斑斑:“喵呜!”   张姨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许许,你是不知道那个男孩子长得可真俊,浓眉大眼的,比电视上的男明星还好看。应该是同一栋楼的。”   南絮随意听了一耳朵,完全没放在心上。傅婧娴还是最了解她的。她睡过了夏君岱那种人间极品,其他男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眼。   她打了个哈欠,“张姨,我困了,先去补个觉。”   说着就去了卧室。   刚躺到床上,她就接到了好友傅婧娴的电话。   傅小姐在电话那头兴奋地问:“许许大宝贝,和老情人叙旧叙得怎么样啊?”   南絮不咸不淡地回答:“不怎么样。”   傅婧娴:“……”   “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你俩没坐下来好好谈谈?”   “都分手这么多年了,和前男友有什么好谈的?!”南絮困得厉害,眼皮子直打架,“不跟你说了娴娴,我要睡觉了。”   说着就掐了电话,倒头就睡。   再醒来已是十点过后,夜深人静,霓虹绚烂。   大城市的灯火飘飘渺渺,无数人醉生梦死,无声无息。   张姨早就离开了。餐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南絮口渴得厉害。   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玻璃杯递到唇边,脑海里冷不丁想起那天和惠仁签约时,宋助理及时送上的那杯热水。   那杯水多半是夏君岱授意的。白开水的情怀只有他知道。   想到这里,自然又难以避免地回想起夏君岱的态度,胸口莫名堵得慌。   明明这么不待见自己,又为何在意她的喜好?   一口气喝下半杯,这才舒坦。   把杯子往茶几上随手一放,她躺到沙发上,给堂姐南柳发微信。   南絮:【姐,惠仁那边你去负责吧,我不想负责了。】   南柳最近都在横桑出差,替泰安制药打侵权官司。这个点还没睡,秒回。   南柳:【怎么了许许?】   南絮:【得罪了太子爷。】   南柳:“……”   南柳被吓到了,语音电话立马追过来。   “许许,你怎么得罪惠仁的太子爷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南柳:“……”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悠着点啊,别作得太过。亲妈觉得你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哈哈哈~   感谢墨西小可爱的累,么么哒~ 第14章   第14坏   电话那头南柳顿时就激动了,音量瞬间拔高,“许许,你居然认识惠仁的太子爷?!”   南絮平静地扔出一颗炸.弹,“他就是我前男友。”   南絮:“……”   “别逗了,怎么可能!”南柳明显不信。   她比南絮大三岁,毕业于横桑C大,只知道自己堂妹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男友,别的一概不知。南絮这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半会儿都消化不了。   “姐,你还真不信,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玄幻!”合作的甲方偏偏就是自己的前男友。   南絮是大一那个暑假认识夏君岱的,彼时他是医学院的院草,人气爆表,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个个都是院花级别的。人送“院花收割机”。只知道他家很有钱,天天开跑车来学校上课,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却想不到豪成这样。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南絮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茶几上。   她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抬手轻轻揉捏自己的太阳穴。   年轻的女人表情淡漠,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根本就瞧不出什么异样。她语气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是在说着哪个陌生人的事情。   “靠,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南柳拍案而起,绝了!   “可不是么!”南絮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转身遇到的都是熟人。   听说惠仁的太子爷就是堂妹的前男友,南柳八卦体质更严重,“许许,和前男友重逢什么感受啊?”   南絮回想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感受,只能用一个成语形容:“天崩地裂。”   南柳:“……”   南絮:“所以惠仁那边我就不方便负责了,只能你去了。”   南柳勾唇笑,“让你去面对你的前男友也确实为难你了,不过打医闹官司一向都是你的强项,我没你在行啊!”   “一家私立医院哪有那么多的医闹,姐你可以的。”南絮鼓励堂姐。   南柳思考一瞬,说:“既然你不想面对太子爷,那惠仁那边就交给我好了。等泰安这边的官司结束,我就回去负责惠仁。”   对于唯一的妹妹,南柳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爱你,老姐!”南絮美滋滋地挂了电话。   一想到不用负责惠仁,摆脱了夏君岱,南絮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   南絮是行动派,第二天一早就在电话里向纪岑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纪主任,我近来精力有限,唯恐耽误了贵院。所以后续的工作都将由我堂姐跟进。她的能力远在我之上,纪主任可以放心。”这话说得委婉熨帖,滴水不漏。   纪岑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自然知道南絮这些都是托辞。她必然是不愿意面对夏君岱,才把工作推给她堂姐的。   纪岑本想劝劝南絮,替夏君岱挽救一下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但想起那家伙总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高高在上的模样,嘴巴还不饶人。他决定让他吃点苦头。   话到了嘴边,愣是咽了回去。   纪主任爽朗一笑,“我尊重南律师的决定。”   挂了南絮的电话,他就把电话打到了院长办公室。   夏君岱接起内线电话,音色沉凉,“说!”   纪岑幸灾乐祸地开口:“刚南絮给我来了电话,明确表示不再继续负责惠仁,转交给她堂姐了。”   夏君岱闻言微微挑眉,“你同意了?”   纪岑:“我必须同意啊!咱们得尊重人乙方的决定啊!再说了人家就是出于礼貌,象征性地来通知我一下。我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合同又没规定必须由哪个律师负责。”   “嘟嘟嘟……”一阵忙音。   纪岑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撂了电话。   纪岑:“……”   纪主任忍不住开骂,脾气这么差,活该单身!   ***   夏君岱挂完电话,胸口窝了一团火,一阵烦躁。   天阴沉得可怕,雨丝缠绵。   窗台处两盆薄荷沐浴在微风细雨之中,枝叶扶疏,正在奋力汲取养分。   在窗前静站一会儿,他坐回去。   手里捏一支钢笔,漫无目的地旋转。   转了一会儿,还觉烦躁。把钢笔扔进笔筒。   就在这个时候,助理宋塬进办公室给夏君岱汇报当天的行程。   “您上午有个学术调研,下午要召开职工大会,晚上要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双目微阖,像是没睡好,这会儿正在补觉。   为此,宋助理音量都不敢提高。   夏君岱安静听完,施施然道:“酒会让纪主任替我去。”   这种走过场的场合,他一贯最烦,能推则推。还是适合纪岑那家伙。   宋助理点头应下:“泰安的酒会,我通知纪主任去。”   “泰安?”夏君岱耳尖,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宋助理:“这次酒会是泰安公司举办的,好几家医院的负责人都会参加。”   他霍然睁眼,眸光清亮有神,“就是跟咱们医院长期合作的那家医药公司,老总是沈渌净?”   “就是这家。”宋助理不知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双南正在替泰安打侵权官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泰安,双南,电光石火之间,夏君岱倏然惊觉。   只见男人扬眉一笑,轻声道:“酒会我会亲自参加,让纪主任跟我一起去。”   宋助理:“……”   院长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宋助理心下困惑,但绝逼不敢问。他点头道:“好的。”   ——   晚七点,夜色撩人,灯红酒绿。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泰安制药主办的酒会在南岱酒店准时开场。   这场酒会旨在庆祝泰安新药上市。不止各路医药公司,就连和泰安合作的三甲医院也会派代表参加。   夏君岱和纪岑盛装出席,两人一身高定,西装革履,处处矜贵。   主宴会厅男男女女,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泰安是医药界的大佬,它举办的酒会,自然有不少人前来凑热闹。   侍应生从两人身旁经过,一人拿了杯香槟。   纪岑无比奇怪,“你不是最烦这种酒会的么?怎么今天要来参加了?”   年轻的男人晃了晃杯子里晶莹的液体,高深一笑,语气轻快异常,“我来自然有我的目的。”   纪岑:“你小子想干嘛?”   夏君岱没答,而是扫一眼人群,问:“怎么没看到沈渌净?”   纪岑不甚在意,“大人物当然要压轴出场。”   说完又猛地意识到什么,忙追问:“你要见泰安的老总?”   夏君岱直言不讳:“今晚抽时间安排我和这位沈总见个面。”   纪岑面露不解,“你见他做什么?”   夏君岱:“自然是有求于人。”   纪岑:“……”   ——   酒会开始不久,泰安的老总沈渌净携夫人谢微吟压轴出场。俊男美女,羡煞旁人。   纪岑从中斡旋,夏君岱和沈渌净得以见面。   惠仁和泰安历来就有合作,之前一直都是苏院长负责接洽。夏君岱和沈渌净也是第一次见面。   两个同样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起,气质卓然,难分伯仲。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起喝了一杯。   强者之间天生自带磁场,惺惺相惜。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不出半小时,这两人就已经称兄道弟了。   夏君岱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他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沈总,实不相瞒,夏某今日来见你是有个不情之请。”   沈渌净端着半杯红酒,微微一笑,“夏院长但说无妨,只要在下办得到,一定在所不辞。”   夏君岱:“我听说双南在替贵公司打侵权官司?”   “夏院长消息很灵通,确实是双南的南律师在负责泰安的这桩侵权案。”沈渌净语气舒缓,“我也听说贵院的合作律所也是双南,是另一位南律师负责的。”   “看来沈总的消息也不输我。”夏君岱端起酒杯和沈渌净碰了碰。   沈渌净:“都在同一个圈子里游走,消息自然都是共通的。”   夏君岱仰头呡一口,酒香醇厚浓郁,他似乎在回味。   “不知道双南有没有这个荣幸担任贵公司下一季度的法律顾问?”   “双南两个南律师,夏院长为哪个?”沈渌净人精一个,轻易就看出了这背后的门道。   “小的那个。”夏君岱并不隐瞒。   沈渌净听完竟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南柳律师。”   “大的负责泰安,小的那个才可以一门心思负责惠仁。不懂事的小孩总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沈总你说是不是?”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线条柔和。   说完还特意扭头看了一眼人群中央。   此刻沈渌净的夫人谢微吟正和一群名媛站在一起,举杯畅谈。   众所周知,沈渌净当年娶这位太太可是没少动心思。   “看来都是同道中人。”沈渌净远远看着和人相谈甚欢的小妻子,目光温柔,“夏院长的诚意是什么?我是个商人,一切都可以谈。”   “沈总报个数。”夏君岱轻抬眼,眼神锐利,锋芒毕露,“在我这里,一切也都可以谈。”   沈渌净放下酒杯,伸出右手比了个数,“我觉得泰安和贵院的合作应该再续五年,长久互利,实现双赢。”   “成交!”夏君岱想也未想,直接应下。   三言两语,两个男人就这样达成了合作。   沈渌净:“为了一个女人,夏院长都把身家压上了,不怕夏老拿手杖敲你?”   “男人嘛,但凡想要抓住点什么重要的,就总得吃点苦头。这点想必沈总更有发言权。”   这位沈总当初为了追小娇妻,包下了天成大厦一整座广告牌为她庆生。满屏都是“谢微吟我爱你”,“谢微吟嫁给我”。如此高调,人尽皆知。着实挨了沈老爷子一顿毒打。这事儿在整个南方地区可不是什么秘密。   沈渌净哑然失笑。这个梗怕是要被外人说上个几十年了。   他主动端起酒杯,“祝夏院长早日拿下美娇妻!”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合着年轻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承沈总吉言!”   ——   回程的路上,纪主任化身夏院长的临时司机。   夏院长则靠在副驾上闭目眼神,一派悠闲自在。   小车疾驰,车轮无情地碾压过一滩滩水渍。两侧建筑倏忽而逝,快得只剩下几道阴影。   “为了不让南柳接手惠仁,你居然让泰安困住她。如此一来,南絮就必须负责惠仁了。夏君岱,你特么太狠了!”纪岑深深为之折服。   比狠,没人干得过这家伙!   纪岑都有点同情南絮妹妹了,被夏君岱这种疯子看上。   为了对付她,这家伙不止用上了毕生所学,还搭上了整个身家。   这么恋爱脑,不知道过几天老爷子收到泰安的续约合同会不会抽死他!   他想想都觉得可怕。   “喂,你听没听我讲话?”身旁人久不吱声,纪岑面露不耐。   匆匆几束暖橘的灯火飘进车厢,好似一层漂浮的萤火斑驳地错落在男人精致的眉眼间。脸上光影变化,却不见表情变化。   这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见此情形,纪岑干脆闭嘴。   对面跳出红灯,他及时刹车。   夏君岱赫然睁眼,眼神幽暗深邈,语调沉而稳,“好的爱情,至少有一部分是阴谋,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不在乎用点手段。”【注】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就是疯子,别跟疯子计较。他太狠了,心疼絮絮子三秒钟!哈哈哈~   沈渌净和谢微吟的文在隔壁《我眷恋这世界》的番外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点开我专栏看看。   零点入V,放七千字大肥章。卑微如我,半杯奶茶钱。码字不易,还请小可爱们能多多支持正版!   顺带求个作收哈!作收太虐心了,哭鸟!   V章第一章有红包领哦!冲鸭!   鞠躬感谢钟易小可爱的打赏,笔芯~   PS:【注】:改编自利昂.弗里德曼。原话是:好的婚姻,至少有一部分是阴谋。 第15章   第15坏   接连下了一周雨, 天终于放晴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太过泛滥就不值钱了。   南絮不喜欢下雨天,容易让她心情不好。   她的心情接连阴郁了一周,总算也跟着外面的天气好转了。   一大早开车到律所上班。   同事们一人一句“南律师早”,无比热情。   南絮心情大好, 微笑回复:“早上好!”   虽说双南是个年轻的团队, 可这是一个团结友善, 积极向上的班子。   当年和堂姐创立双南时, 律所的这些律师有南絮的老同事, 也有校友, 还有一些是她高薪从别的律所挖过来的精英。   双南就像是她的孩子, 她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朝气而富有活力的团队。   在办公室放好包, 南絮先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站在落地窗旁不紧不慢地喝, 姿态放松又享受。   29楼,放眼望去, 远山青戴,巍峨延绵, 整个堰山区都匍匐在脚下。   薛晚晚总调侃, 看南絮喝白开水都感觉是在享受山珍海味,比什么都有滋味。   水堪堪喝了两口,就见赵坚进茶水间泡咖啡。   “絮姐,早呀!”阳光的大男孩冲她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早。”南絮微微一笑,抬手撩撩额前散落的刘海,露出眼底的泪痣。   明明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落在赵坚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南絮的美嵌进骨子里,与生俱来, 美而不自知。   他不禁有些晃神,手里的咖啡粉都洒到了桌上。   南絮见状,忙出言提醒:“看着点,倒到外面了。”   “呀!”赵坚倏然回神,老脸莫名一红。   南絮瞟到,深觉这孩子脸红得有些莫名其妙。   赵坚也出自A大法学院,是她的小学弟,要到今年六月份才正式毕业。   去年十一月份校招,是她亲自招进双南的。他勤奋上进,舍得吃苦,她一向也挺关照他。   他刚来双南就是她亲自带的。后面她眼睛受伤了,就把他转给了同事季许卿。   赵坚匆忙泡完自己的咖啡,勺子潦草搅拌两下。冲南絮扬了扬手里还剩下的一包咖啡粉,“絮姐,黑咖啡,无糖减脂,你要不要试试?”   南絮摇了摇头,晃了晃杯子里的水,“我喝白水就够了。”   赵坚看向她手里的玻璃杯,“你好像特别喜欢喝白开水。”   除了白开水,就没看过她喝别的饮料。   她莞尔一笑,“白开水的情怀你不懂。”   赵坚:“……”   “跟着季律师怎么样?还适应吗?”   “季律师人挺好的,教了我很多。”   “季律师美国名校毕业,是我高薪挖过来的人才。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好好干!”   “那是必须的。”   两人说话间,对话里的主人公就从外面进来了。   “说什么呢你俩?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季许卿扬眉一笑,表情放松。   南絮端着水杯温柔地笑,“夸你呢,季大律师!”   季许卿探过脑袋,好奇地问:“夸我什么?”   南絮:“当然是夸你美辣!”   季许卿:“别唬我了,小南律师你才是我们双南的门面担当。放眼整个律师界,小南律师说第二,绝逼没人敢争第一。”   南絮:“……”   双南两个南律师,为了区分南家姐妹,同事们一个叫大南律师,一个叫小南律师。   季许卿带头,茶水间的其他同事跟着起哄,“小南律师天下第一美!”   南絮:“……”   “别闹!”   三人插科打诨一番,很快谈到正事。   季许卿说:“我早上问了柳柳姐,她说泰安这案子稳了。”   南絮:“这次如果胜诉,泰安下个季度的法律顾问咱们双南就能分一杯羹了。”   泰安制药,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医药公司,名下还有好几个分公司。大公司的佣金,光想想都诱人。   赵坚一听更激动了,“柳柳姐太牛逼了!”   打侵权官司一向是堂姐的强项,南絮一点都不意外。   季许卿满脸兴奋,“刚拿下惠仁医院,又来一个泰安,咱们双南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呀!”   上天不上天南絮不知道,反正今年双南应该是不缺业务了。   ——   满满一杯白开水全部喝完,一滴不剩。   南絮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储物架上取下水壶给那几盆薄荷浇水。   这些薄荷都是她的宝贝,她爱惜得紧。   做完这些,薛晚晚那姑娘才赶到律所。   每天都火急火燎的,连妆都来不及化。南絮早已习以为常。   她对自己严苛,对手下的人却一向宽容。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她一般都不会太苛责。   南絮从办公室走出去,“晚晚,准备一下,等下跟我去法院。”   之前那桩离婚纠纷案,南絮前前后后一共准备了半个月,今天终于要开庭了。她的心血会不会白费,就看开庭了。   薛晚晚往脸上抹气垫,“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南絮看着薛晚晚那张惨白的脸,忍不住提醒一句:“够白了,别往上抹了,再抹都不能见人了。”   薛晚晚:“……”   ——   十一点整庭审结束,法院的判决书也下来了。   南絮的原告方大获全胜。男方婚内出轨,净身出户,孩子判给女方。   从法院出来,南絮对薛晚晚说:“走,姐请你吃饭,犒劳犒劳你!你最近辛苦了。”   这是南絮一贯的作风,每打赢一桩官司她就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助理。她是一个非常大方的上司。   薛晚晚也一点都不跟她客气,“我想吃法餐。”   南絮很大方,“好,去堰山最贵的那家餐厅。”   两个姑娘美滋滋地坐进车里,准备大搓一顿。   车子刚开出法院不到一百米,堂姐南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南絮连上车载,接通电话,“喂姐,泰安的案子打得如何?”   南柳:“赢了。”   果然堂姐打侵权官司就没输过。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这边还要收尾。”南柳言语兴奋,“许许,我刚接到消息,泰安下个季度的法律顾问已经定了咱们律所。”   南絮一听高兴坏了,“真的啊?我猜到泰安可能会委托咱们双南,但没想到这么快。”   南柳:“我也没想到这么迅速。上午庭审一结束,泰安的负责人就通知我明天过去签合同。”   “老姐你的这场官司打得这么漂亮,对方一定是看到了咱们双南的实力。”双南拿下了泰安的法律顾问,南絮同样高兴,“姐,你回来负责惠仁,我过去接手泰安,咱姐妹俩双剑合璧,完美!”   “泰安那边指定了由我负责。”谁知南柳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连心都是冷的。   南絮:“…………”   南絮的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他们居然还挑人?”南絮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南柳:“泰安的侵权纠纷很多,对方需要一个在这方面顶尖的律师。”   南絮愤愤不平,“我又不是打不了侵权官司!”   “你最擅长的还是医闹官司和家庭纠纷,你还是继续负责惠仁吧。”   南絮:“……”   “不行!”她坚决不干,“我让季许卿去。”   她实在不想继续面对夏君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觉得她都要窒息了。她当初就不应该为了那笔高额的佣金而接下惠仁。   “别想了!”南柳光速掐断南絮的期待,“季律师正在替素问大神打版权官司,大几千万的影视版权纠纷,又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她现在一门心思攻这个案子,根本不可能替你接手惠仁。”   南絮:“……”   双南够格的律师也就这么几个,总不能拿别的律师过去充数。南絮眼下已然是进退维谷,彻底没了退路。   “许许,为了钱低头吧。”南柳语重心长劝她:“你最多熬三个月。等三个月合同一到期,咱们拿钱走人,打死都不续约。再说了一家私立医院哪有那么多的医闹官司,只要没官司你就压根儿不用去医院,自然也就见不到你前男友了,你说是不是?”   南絮闭上眼睛想了想合同上的违约金,一大串的零,她认命了。   很好,这下连美食都不想吃了!   ***   南律师心烦意乱,而夏院长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大早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你马上回一趟老宅。”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听着没什么情绪,也不等他回答,光速就撂了电话。   夏君岱早有预料。老爷子表面放权,退居二线。可医院里有那么多他的心腹,他的消息比什么都灵通。和泰安的合作,老爷子铁定已经知道了。   他倒也平静,不慌不忙地给纪岑打了个语音电话,“爷爷让我回趟老宅。”   纪岑:“…………”   这么快就要受死了?   睡梦中的纪主任简直如遭雷劈,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着急忙慌地说:“君岱,我现在就出发去老宅,咱俩在老宅碰面,一切看我指令行事。老爷子心脏不好,你千万别跟他刚。骂你,打你,你也必须给我乖乖受着!”   夏君岱:“……”   明明他才是惹事的那个,纪岑这家伙却比自己还害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老爷子派纪岑看着自己。可他却在纪岑眼皮子底下惹了事。难保老爷子会治他一个“监督不力”的罪名。   挂断电话,夏君岱不敢耽搁,麻溜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三两下倒腾完,马不停蹄开车去老宅。   老爷子脾气不好,一贯来也没什么耐心,等久了他更没好果子吃。   ——   夏家老宅位于堰山社区。这一带完好地保留了上个世纪的老建筑。一栋栋低矮的小洋房,地势高低不平,小路纵横捭阖,杂乱无章的电线横亘在半空中,各色衣裳随风招展。   古朴陈旧,烟熏火燎,沧桑感扑面而来,很有老青陵的味道。   堰山社区是青陵市政府重点保护的项目,近几年逐渐开发成了旅游区。很多学艺术的学生都会来这里写生。一些剧组也会来这里取景。   住在这里的都是青陵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都是青陵顶顶有钱的人。   夏家老宅在半山腰,一栋年岁久远的老房子。宅子里种满了高大挺拔的树木,其中以广玉兰和法国梧桐居多。草木葳蕤,绿荫环绕,筛去闹市区的喧嚣和嘈杂,独享一片寂静。   老爷子嫌他碍眼,夏君岱平时很少过来。除非老头传唤,不然他绝对不来老宅打卡。   夏君岱前脚刚到,纪岑后脚就到了。   纪主任匆匆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一头鸡窝,凌乱不堪。   一向最注重形象管理的家伙,今天居然这样不修边幅。看来真是急得不行了!   两人碰面以后纪岑出言叮嘱:“不管老爷子等下说什么,你都不能回嘴,一切交给我。”   这爷孙俩,性子一个比一个火爆。到时候真干起来,谁都劝不住。   夏君岱面无表情,冷言冷语,“先理理你那两根毛吧!”   纪岑:“……”   “你进去别说话,当个安静的哑巴,这样对咱两都好。”纪岑抬手扒拉两下头发,囫囵理平。心里还是不放心,老妈子附体,絮絮叨叨的。   夏君岱:“……”   夏君岱想想他爷爷的脾气,深觉自己前路堪忧。即使安静地当个哑巴,老头铁定也不会放过他。   车子停在铁门外,夏家的管家袁叔来给两人开门。   见到夏君岱恭敬地说:“少爷,老爷在院子里等您。”   纪岑忍不住试探一句:“袁叔,老爷子心情怎么样啊?”   袁叔摇摇头,“看着不太好。”   纪岑:“……”   怎么办啊?纪主任觉得自己的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软得厉害。   两人一道去了后院。   老爷子年过古稀,两鬓斑白,不过精神矍铄,脊背挺直,丝毫不见老态。   他保养得好,又懂得养生,这两年反而越发年轻了起来。   他身穿黑色长衫,门襟处一排刺绣,针脚细密,图案张扬。   夏君岱远远瞟了一眼,看出那图案是一条青龙。   老人家手里拿着一小碟鱼食,正站在鱼池边喂鱼。   一群红鲤鱼在水中抢食,场面凶狠,惊起一池涟漪。   “夏爷爷,我来看您了!”纪岑扯着轻快的嗓子,率先迎了上去。   夏君岱走在一旁,落后两步。他一脸冷漠,眼里只剩下鄙视。   论起谄媚,没人比得过这位纪主任!   “我们岑岑来啦!”   老爷子听闻声音,最先见到纪岑,脸上霎时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纪岑暗暗观察着老爷子的脸色,笑容灿烂,“最近医院太忙,都没时间来看您。您身体怎么样啊?苏医生有没有按时来家里给您体检啊?”   “我这身子骨好着呢!”   “知道您身子骨好,可例行体检还是不能少。”   “放心吧,苏医生都记着呢,少不了。”   “我听说您叫君岱回老宅,我就跟他一起回来看看您。”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夏君岱。   他动了动嘴唇,不咸不淡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没看他,也没吱声。而是转身坐到石桌旁,丢了手里的那小碟鱼食。给自己沏了杯茶,并冲纪岑招手,“坐,岑岑!”   “好的夏爷爷。”纪岑听话都坐到老爷子身边。   夏君岱跟着纪岑一起坐下。   “让你坐了?”老爷子犀利的眼神径直扫过去,半点面子都不给他。   夏君岱:“……”   夏院长只好麻溜地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站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岑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呢!   老爷子亲切地招呼纪岑:“岑岑,你快尝尝这茶,可香了呢!”   纪岑笑着说好。   “这茶香是香,就是有点苦。”   “涑茗茶都这样,不苦就不地道了。多品品,后面就甜了。”   ……   一老一少讨论茶叶讨论了半天。   纪岑越坐越慌,老爷子这也不像心情不好啊?   他摸不准老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总觉得这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果然,和纪岑讨论完茶叶,老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切入主题,“我听说医院和华辰的合约到期了没续?”   纪主任手剧烈一抖,险些没拿稳杯子。茶水顺势从杯子里洒了几滴出来,落在平整的石桌上,水渍斑斓。   他心想:完了,这是要两件事一起算总账的节奏啊!   “夏爷爷这事儿……”纪岑刚想开口。   老爷子脸一拉,语气沉冷,“让君岱说。”   纪岑:“……”   老爷子的心腹全在院办,但凡医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第一个知晓。   惠仁和华辰的合约到期没续,老爷子肯定一早就知道了。之前一直按兵不动,连问都不问一句。夏君岱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老爷子默许了他的做法。毕竟如果老爷子不点头,董事会那群老顽固也不可能同意他换合作律所。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没想到老爷子还留了这一手——等着和他一起算总账。   好在夏君岱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回答:“华辰这两年担任惠仁的法律顾问,费用不低,可官司却没打赢几桩。咱们犯不着死磕华辰,试试别的律所,兴许比华辰好。”   “就这样?”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子,压出两道褶子。   看表情就知道夏君岱的解释他半点都没信。   爷爷不信,夏院长也不慌。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语调平而稳,“双南是南家人创办的,傅家的女儿还入了股,关系和人脉这块不比华辰差,有些地方反而更方便。”   “我看你小子就是冲着人南家的女儿去的吧?”老爷子冷哼一声,一语道破。   夏君岱:“……”   不等他为自己辩解,老爷子又下狠手刺他,“怎么,以前被人甩了,不服气,想讨回来啊?”   夏君岱:“……”   当年他和南絮那段不止整个A大传得沸沸扬扬,两边长辈也都知道。   “爷爷,我没那么恋爱脑。”他这下脸一沉,神色不满。   这是夏君岱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梗,他自己尚且不愿去回忆。甭管是谁,一碰,他准炸。   “你还不够恋爱脑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语气不善,“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泰安那边怎么回事?”   夏君岱:“……”   果然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夏君岱:“爷爷,泰安在业内的声誉和名气都是有目共睹的。放眼偌大的南方市场有哪家医药公司能和泰安抗衡?这几年惠仁有近十款药都是泰安供应的,他家的药严控质量,从来没出过事。两家的合作一早就在。我只是将合作延长,从而达成长久互利共赢的模式。这对于医院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换家医药公司,不见得有这种成效。”   摆事实,讲点理,有理有据。说得一套一套的。   “任凭你把理由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动机不纯的事实。”老爷子显然不会听信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夏君岱:“……”   他柱起手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面,面无表情,“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我不点头,别想起来!”   夏君岱:“……”   纪岑坐在一旁目睹祖孙俩表情,他觉得这面无表情绝逼是夏家祖传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套。一言不合就罚跪。夏君岱早已习惯。   就在他准备去祠堂领罚时,老爷子接了个电话。   接完,表情不悦,声色沉沉,“先别忙着跪,你奶奶让你去趟法慈寺。”   夏院长如蒙大赦,暗自窃喜。心想他奶奶还真是给力,生死关头救他于水火。   不然依到老爷子的性子,他不跪上个几个小时,肯定起不来。到时候两条腿不废也得残。   老爷子似看透他心思,冷冷砸下话:“先欠着,回来接着跪!”   夏君岱:“……”   ………………我是萌萌哒的章节分界线………………   南絮正为惠仁的事烦心。关键时刻老太太的事分走了她一部分心思。   上午她和薛晚晚跑了趟检察院。   回程的路上接到堂姐南柳的电话。   电话那头南柳音色轻柔,“许许,奶奶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想回家了,让我去接她。不过我人在横桑,你替我跑一趟法慈寺好伐?”   半年前爷爷突发脑溢血,人没救回来。老太太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消沉了好几个月。   法慈寺的静慈师太是老太太的故交,见她这样消极度日,就邀请她去寺里小住,换换心情。   这一去就住了好几个月。连过年都没回家,都是在寺里过的。   去的时候是南絮送的,回来叫南柳接。老太太一碗水端平,两个孙女谁都不让她闲着。   可惜南柳人在横桑,泰安那边的案子还没收尾,她暂时回不了青陵。分.身乏术,自然只能由南絮代劳。   南絮欣然应下:“我忙完手头的活儿就过去。”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她昨晚刚跟老太太通过视频电话,一老一少聊了大半个小时,也没听老太太说想回家呀!今天怎么突然就想回家了呢?   不过转念想想老太太也确实住得挺久了,想家也正常。   领了差事,南絮挂了电话。   一直在律所伏案工作到下午四点半,南絮这才开车前往法慈寺。   错开晚高峰,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两个小时后,南絮顺利抵达法慈寺。   三四月份正是青陵的旅游旺季,游客众多,停车场里车子都排满了,其中不乏许多豪车。   南絮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南絮就拿了个手机,包也没背,捞起渔夫帽往脑袋上一兜,直接下了车。   ——   南絮一个人慢悠悠地进了庙里。   青陵市多山,郊区一带地势陡峭,层峦叠嶂。法慈寺临山而建,寺内参天古树众多,浓阴蔽日,比外面不知道凉快了多少。   每年一到盛夏总有很多当地人要来法慈寺避暑,这里面简直就是天然的避暑圣地。   比起百年古刹永安寺,法慈寺的名声小了很多。不过青陵人信它,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的寺庙,不比永安寺差。当地人初一十五总爱来庙里上香。   来的人多了,这香火自然就旺了。   南絮在路上跟老太太通过电话,轻车熟路往禅房方向走。   穿过大雄宝殿和济公庙,她脚程快,一点没耽搁时间。   禅房建在半山腰,地势更高,一百多级青石阶,曲折绵延。石阶尽头迎着天光,流云盘桓,久久不动。   两侧种着大片茶树林,低矮的树丛,蓊郁的枝叶,斑驳的日光照在上面,鲜绿的颜色看得人眼前一亮。   南絮顺着石阶往上看,一眼望不到头。日头有些刺眼,她不自觉眯起双眼,抬手将帽檐压低几分。   南絮一个人拾阶而上。   古树林立,细碎的阳光错落有致,在青石板上落了不少,光影悬浮,俏皮可爱。   她踩着光斑往上爬,丝丝缕缕凉风环绕四周,送来阵阵舒爽。   有风,爬台阶倒也没那么热了。   正当年轻,精力旺盛,腿脚也有力,没一会儿南絮就爬完了全部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后面就是一间间规格一致的禅房,红砖白墙,灰黑色屋脊映衬着蔚蓝纯净的天空。   比起五年前,这里变化不少。房屋都统一翻新了一遍,刷了新漆,颜色素净。院门刷了红漆,门外立着一块木牌子,黑体字硕大显眼——   游客止步。   禅房是法慈寺师父们住的地方,游客一般进不去。   南絮站在院门外,檐角轻挂两只风铃,在风中飘摇,铃声脆脆的发响,悦耳动听。   风铃声与远处的梵音交叠,轻一声,重一声,好似从人心底飘过,平添几分庄严肃穆。   她摁了门铃。   等了一两分钟,一个小和尚来给她开的门。   小和尚与南絮一般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身穿黄色僧袍,剃光头,眉目舒朗,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明明稚气犹在,却是少年老成。   衣袍被风卷起一个角,他双手合十,对着南絮颔首,“施主您找谁?”   南絮礼貌回礼,点头致意。她快速道明来意:“我奶奶是静慈师太的朋友,在这里小住,今天我来接她回去。”   “原来是南小姐。”小和尚了然于心,“师父一早就交代过了,您进来吧。”   小和尚主动侧开身体,让南絮进去。   两人擦身而过,南絮闻到了几丝清淡的檀香。   檀香庙里随处可闻,稀松平常。   “老施主住在203房间,需要我带您过去吗?”小和尚礼貌地问。   南絮摇摇头,“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小和尚:“那您自便。”   还是在年前送老太太来的庙里,那天寒风凛冽,寒意袭人。南絮大包小包背上山,委实累得够呛。老太太着急和静慈师太叙旧,话都没跟她多说两句,就直接打发她走了。   可怜她是院门都没进。   她边走边打量四周环境,脚步轻快。   虽然房屋翻新了,不过院子里的陈设倒是没怎么变,还是有昔日的影子,她觉得熟悉,也亲近。   没了遮天的大树,太阳渐渐现身,日光浓烈。禅房沐浴在一大片夕阳的余晖之中,院子里白玉兰肆意绽放,花枝摇曳,不止不休。   这个季节正是白玉兰的花期,白色小花长势凶猛,生机葱郁。   院子不大,却格外的清幽宁静。花木葳蕤,树影婆娑。红砖白墙,屋檐深深。   偷得浮生半日闲,岁月静好,扑面而来的祥和。南絮置身其中只觉得内心沉静,心平气和。   怪不得老太太乐不思蜀,在这里住着多惬意啊!要她也能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禅房里师父们进进出出,三三两两。南絮就像是一个不速之客,显得格格不入。   每个人从她身旁经过都要驻足停留,双手合十,冲她颔首,礼貌地说一句“施主好”。   她回以微笑,“你好。”   光这两个字她就说了不下五次。   她觉得有些时候太过有礼貌也不好,她好累。   南絮顺着门牌号一排排找过去,终于找到了203房间。   她站在房门外理了理衬衫裙的裙摆,将帽檐拉高几分,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老太太喜欢看她精神饱满,衣着得体的样子。   做完这些,她才抬起手臂敲门。   “进来,门没锁。”屋子里传来老人家和蔼慈祥的嗓音。   得到首肯,南絮轻轻推开房门,完全没想到会见到那张她熟悉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祖传的面无表情可还行?   老爷子先替咱们絮絮子虐一波夏院长,祠堂跪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说一遍,男主是疯子,千万别跟疯子计较!   这章素问大神(半糖微醺男主)刷了个脸熟。季许卿姑娘是素问大神老师的女儿。有姑娘还记得吗?   这章留评前二十送小红包哦!姑娘们冲鸭! 第16章   第16坏   满室静谧, 远处梵音若有似无,不绝如缕。   南絮鼻子灵,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儿,忽远忽近, 忽淡忽浓。   待看清椅子上的那个人, 南絮直接愣住了。   她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夏君岱。   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 衣着精致。面容清隽, 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沉寂, 眼神更是清冷, 眉宇间似乎蕴藏着北极延绵无尽的皑皑白雪。   他以前坏归坏, 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冷。现在是真冷, 时常面无表情, 连眼神都是冷的。   四目遥遥相对,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缥袅的檀香,南絮像是被什么烫着了, 全身的气血开始往脑门上直冲,僵在原地。   手里的包险些拿不住。她用力拽紧包带, 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一个支点。她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厉害。   同一间禅房, 同一张椅子,同样一个人,现实与记忆完美重叠,她的思绪不受控制,一下子就飘走了……   她和夏君岱的初遇就是在这里。   那年夏天,南絮跟着老太太到法慈寺参加盂兰盆节法会,顺带在寺里小住。   草木幽深的禅房,她轻轻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一个翩翩白衣少年, 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乖张不训。   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色浅淡,五官精致到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近乎完美。   如此精致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却是一种凌厉凉薄的面相。再配上少年人身上特有的痞气,很显然这是一张游戏人间的脸,帅气有余,妖孽级别,走到外面定是祸害了不少小姑娘。   南絮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生,可是这样好看的实属少见。   惊鸿一眼,从此再无退路。   少年端坐在一旁,并非中规中矩,而是随意慵懒。身体软趴趴的,好似骨头散了架,没半点坐姿。   显然可见,他坐不住。   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碍于长辈在场,又不敢掏手机。眼神四处逡巡,游离散漫。   他身后挂着一副八骏图,出自名家之手,水墨渲染,落笔飘逸又大胆,线条张扬而凌乱。   骏马驰骋,声势浩大,栩栩如生。   那是二十一岁的夏君岱,是一匹烈马,桀骜不驯,狂放不羁,似乎没有人可以驯服他。顶着院草的头衔不学无术,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个个都是院花级别的,过得张扬又肆意。   看到有来客,少年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往门口瞟了一眼。   匆匆一瞥,全然不在意。   后来的后来,南絮变着法子问起夏君岱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问他对自己什么印象。   夏君岱循着回忆回答:“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好纯啊!”   二十岁的南絮是乖乖女,清纯可人,长了张初恋脸,是法学院新晋院花,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当年曾有一则热帖在A大贴吧风靡一时——   【医学院院草夏君岱何时将法学院院花南絮收入麾下?】   底下的帖子跟了一楼又楼,被顶得火热。   男才女貌,医生配律师,格外登对。吃瓜群众们天天跪求这两位男神女神在一起。院草大人的那群小迷妹们更是操碎了心,就想着男神拿下法学院院花,从此以后就有了永久的法律顾问。   一开始两位当事人都嗤之以鼻。想着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殊不知命运神奇,后面两人都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岁月悠长,大学肆意的时光转瞬间也变成了回忆。   南絮猛地回想起过去,不仅恍惚,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果然,回忆这种东西轻易碰不到。一碰,除了伤感就不剩下什么了。   夏君岱沉凉的眼风扫到南絮脸上,转瞬间又移开,不动声色。低头继续品着杯子里的热茶。   小小一只木质茶杯,外表顺滑,杯壁一圈细小的花纹。他仔细瞧了两眼,也没看出具体是什么。   都说这上好的涑茗茶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品出它真正的味道——初尝苦涩,片刻后回甘。   可他尝出的只有苦和涩。   或许是他不谙茶道,亦或许是他心境作祟。   段翠竹和静慈师太坐在主座上,慈眉善目,相谈甚欢。   似乎完全没觉察到两个小辈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段翠竹见到自家孙女,脸上的笑意更甚,忙把南絮招至跟前,“快来许许,坐到奶奶身边来。”   南絮乖巧地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和夏君岱面对面。   男人的目光根本没在她身上,他只顾盯着角落里那盆薄荷。   顺着他的视线,南絮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不止有薄荷,还有绿萝,芦荟,豆瓣绿,洋紫荆,长寿花,还有一些植物她压根儿就叫不上名字。   老太太平时很少摆弄花草,这些盆栽不可能是她种的。南絮猜想多半是静慈师太养的。   她远远看着那盆碧绿的薄荷,心里不由在想:这薄荷叶用来做柠檬蜂蜜水想必不错。   段翠竹怜爱地问孙女:“许许,开车过来累不累啊?路上有没有堵车呀?”   “奶奶我不累,还没赶上晚高峰,一点都不堵车。”女孩子的嗓音细细小小,轻柔好听,尤其还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听得人骨头发酥。   夏君岱默默听了一耳朵,觉得这个声音真要命。   两人年少情浓那会儿,他最怕的就是南絮用这个声音跟他说话。他非但扛不住,还特想把命给她。在床上就更不得了,他一定发狠地折腾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嵌进骨血里。   南絮自然不懂夏君岱的心思,她看着静慈师太礼貌问好:“师太好。”   “真懂事!”静慈师太眉眼带笑,语气亲切,“你这孩子我好些年没见过了,就想着见你一面。正好你奶奶就在寺里,我就让她把你喊来了。也没来得及事先通知你一声,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南絮心想难怪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柔柔一笑,“怎么会呢师太,我这么多年没见您,也怪想您的。”   南絮嘴甜,从小最会哄长辈。静慈师太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静慈师太指了指坐在边上的夏君岱,笑着说:“我们家君岱前段时间回国了,你俩正好也见见,这么多年没见,叙叙旧也好嘛!”   南絮往对面位置扫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地说:“师太,我们律所和惠仁医院有合作,我已经见过学长了。”   静慈师太:“啊?原来你们都见过面啦?那敢情好!”   段翠竹:“都是老熟人了,这么多年没联系,多见一面有什么关系。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在一起交流交流嘛!”   南絮:“……”   两位长辈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奶奶糊涂也就算了,静慈师太怎么也跟着一起糊涂了呢?   夏君岱都已经结婚了,还安排他俩见面干嘛?徒增尴尬吗?   连夏君岱也犯傻了么?他为什么还来见她?   还是说他也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被长辈叫到了这里?   南絮百思不得其解。   静慈师太目光慈爱,“许许呀,我听你奶奶讲你前段时期伤到了眼睛,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的师太,您别担心。就是被东西磕了一下,不碍事的,现在都已经好了。”女孩子的声音放得低,不疾不徐。   静慈师太:“眼睛多重要啊!你可得仔细点,千万不能大意晓得吧?君岱就是眼科医生,让他替你看看,放心点。”   段翠竹顺势接话:“我就是这样想的,让君岱替我们家许许再检查检查,万一留点后遗症以后可就麻烦了。趁着年轻,身体素质好,赶紧看好,别等老了这里疼那里疼的。”   南絮:“…………”   两位老太太一唱一和,别提多默契。   “主刀医生很厉害的,你们二老就不用担心了。我的眼睛已经好全了。”南絮苍白无力地解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静慈师太示意夏君岱:“君岱,你抽时间再替许许检查检查听到没?好好检查,千万不能落下病根。”   夏君岱敷衍地应下:“知道了奶奶,下周她复查,我替她看看。”   南絮:“……”   当着她的面这事儿就敲定好了?确定不用再问问她的意见吗?   她简直头疼。   等等,夏君岱怎么知道她下周复查?   ——   两个小辈陪着长辈坐了大半个小时。段翠竹和南絮赶着回去,不便多聊。   静慈师太送祖孙俩出门。   临走之前照旧让南絮挑一盆花走,“你这孩子打小心思细腻,能沉得住性子,适合养花。我这里的花,你看上哪盆,带走就是了。”   南絮道了谢,往院子里扫一圈。花花草草,红红绿绿,品种繁多。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这里都有。   她最后挑了盆葱绿的薄荷。   静慈师太眯了眯眼,“选好了?”   她点点头,“就这薄荷了。”   “喜欢薄荷?”   “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它好养活。”   静慈师太:“……”   段翠竹笑话南絮实诚,“傻丫头,你静慈师太这里多的是名贵的花种,你也不挑,专门拣了盆不值钱的薄荷。”   南絮倒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我觉得薄荷就很好啊!味道清清爽爽的,很好闻。”   还能拿回去做柠檬蜂蜜水呢!多实用啊!   段翠竹轻轻拍拍她手背,“你喜欢就好。”   ——   目送一老一少下山,拐过台阶,没了身影。   静慈师太这才慢腾腾收回目光,面露嘉许,“真是个好孩子!”   “呵!”夏君岱杵在一旁,轻轻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以为意,“挑盆薄荷就是好孩子了?”   静慈师太斜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姑娘简单纯粹,有一说一,喜欢就是喜欢,没那么多的花花肠肠。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满屋子名贵的花草,她就挑了一盆最不起眼的薄荷。现在还是这样,看来这姑娘心性没变。”   他心想老太太看人还挺准,南絮就是这样的性格。   男人双手插.兜,立在一旁,目光悠远深邃,轻飘飘说:“没准她就是喜欢薄荷呢!”   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冷冷的眼风扫射过去,“能够从一而终最是难能可贵。你该庆幸她是这样的性格,不然你现在就没戏了。”   夏君岱:“……”   “奶奶,这人我也见了,我能回去了吧?”夏君岱没心思听老太太夸南絮。   此刻,他只想开溜。   静慈师太面露嫌弃,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反正我这小庙也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夏君岱:“……”   这一前一后态度截然不同,区别对待简直不要太明显!   夏君岱昨天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今天能休息休息。一大早就被老爷子叫去老宅劈头盖脸一顿训。   末了,又被他奶奶一个电话叫来法慈寺。说是要见个故交。   老太太藏着掖着,他问也问不出名字。以为自己藏得好,殊不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南絮。   他和南絮分手五年,老太太这些年愣是没死心,逢年过节就给他打越洋电话,让他联系南絮。他一次都没有答应。   而今他回来接手医院的工作,和南絮在同一座城市,老太太逮住机会还想着撮合他俩。   从老宅出来,他挣扎了大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决定去趟法慈寺。   他还是想见她,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感情不像手术,表皮坏死,组织坏死,挥刀切掉就是。有些人入了心,长在骨血里,切掉皮肉还连着筋骨,照样存在,疼也照样会疼。   何况他家这位老太太,很早就遁入空门,远离红尘,终年与青灯古佛为伴。祖孙俩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两面。他想着去趟法慈寺,顺带看看奶奶也好。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人,他也该走了。庙里清苦,每天都是素斋,他吃穿用度一切讲究,半天都待不住。   夏君岱准备下山。   老太太还不忘叮嘱他:“别忘了给许许检查眼睛。”   “奶奶,南絮的眼睛就是在惠仁动的手术,黄主任亲自主刀。”男人轻抬眸,双眼皮轻薄,眼尾蓄着光。   言下之意她的眼睛没半点问题。   静慈师太赫然扭头,“你没上?”   “上不了。”手抖,手术刀都握不住。   老人家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世人千万,个个都难逃感情债。”   谁说不是呢!   夏君岱心想他和南絮,这辈子也不知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   这边南絮专注开车,银色小车快速驶离法慈寺,平稳地上了盘山公路。   法慈寺一带丛山峻岭,地势高耸,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见尽头。   路旁几棵野生枇杷树,整齐立着,枝叶鲜绿,叶面脉络清晰。   南絮专注开车,视线转到副驾上那盆薄荷,不自觉弯起嘴角,心情都变好了。   这趟法慈寺多少还是有收获的,她从静慈师太那里得了这盆薄荷。   老太太坐在后座上刷了会儿抖音。似是看得累了,她摘掉老花镜,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南絮说话:“许许,你觉得君岱那孩子怎么样啊?”   南絮:“……”   老太太真是太上心,三句话不离夏君岱。   “奶奶,我知道您什么想法,您就别瞎折腾了,我和他不可能的。”既然提起了这茬,她就索性一次性跟老太太说清楚,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老太太很不解,“怎么不可能了?君岱那孩子挺不错的呀!”   南絮:“您就别瞎点鸳鸯谱了,人夏君岱都结婚了。您这么做,让人家多尴尬啊!”   段翠竹:“……”   “你说什么,君岱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太顿时拔高音量,明显震惊到了。   “医院的人都这么说。”   “不可能!他要真结婚了,静慈不可能安排你俩见面的。”   “兴许静慈师太也不知道呢!”   段翠竹:“……”   老太太一听就着急了,“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静慈问问清楚。夏君岱真要是结婚了,你可不能去凑热闹,这不是胡闹嘛!”   “奶奶,您先别慌着打电话,听我把话说完。不管夏君岱有没有结婚,我和他都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   “以前就没走到最后,分开这么多年就更不可能了。再说了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关你你爸什么事?”   “我爸嫌夏君岱花心,不待见他。”   段翠竹:“……”   段翠竹冷哼一声,“你爸就知道瞎裹乱!哪个男孩子读书的时候不花心啊!你爸读书那会儿谈过的女朋友还会少吗?最后遇见你妈,还不是照样收心了。男孩子花心很正常,就是还没遇到能降伏他的那个人。”   南絮忍俊不禁,“您对您孙女就这么有信心啊?您觉得我能降伏夏君岱?”   那可是一匹烈马,除非他自己停下脚步,否则没人能真正降伏他。   段翠竹:“我听静慈说他和你分开后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南絮却不怎么相信,“这些年他远在英国,谈十个八个的,家里人也不知道啊!”   老太太:“……”   老太太觑她一眼,轻声试探一句:“你俩当年分手是因为他花心?”   她脸一冷,摇头,“不是。”   老太太追问:“那因为什么?”   南絮目视前方,下意识抓紧方向盘,“我觉得他没那么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双方家长助攻可还行?   这两只分手原因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后面会交代的,我一直有埋伏笔哦!   剧透一下哈,下章对手戏很甜哦!   阿江出了了抽奖功能,我也随大流搞了一波,订阅百分百,30个名额,17号九点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两天都是零点更。 第17章   第17坏   从盘山公路下来, 南絮驾车上了中河高架,直接进了市区。   进入市区,高楼林立,车流肉眼可见地密集了起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尽, 夜色悄无声息降临。   眼看着就要下高架了, 可惜突然就堵车了。车子堵在半道一动不动。   老太太搁下手机, 眉头一皱, “许许呐, 前面怎么回事啊?”   南絮摇摇头, “不知道。”   她也是一脸懵。   她摇下车窗, 听见旁边车道的两个司机在议论, 说是出车祸了, 交警正在处理。   高架上出车祸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只能先耐着性子等。   南絮抱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交警举着喇叭在喊:“现场有没有医生?是医生的请下车!伤员需要紧急救治!”   都在公然征集医生了, 想必是救护车还没到,伤者伤得很严重。   老太太心有余悸, “看样子撞得蛮严重的。”   交警同志喊了一两分钟,南絮就看到右侧应急车道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色衬衫被昏黄的路灯灼染成暖调的黄。   她匆匆瞟了一眼, 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许许,刚那个是不是君岱呀?我好像看到他了。”   南絮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点头,“是他。”   老太太:“他是医生,肯定救人去了。”   从法慈寺回市区,想要节省行程,中河高架是必经之路。在这里见到夏君岱南絮并不奇怪。   他迎着夜风奔跑的模样, 身形矫健又敏捷,犹如一阵闪电,嗖的一下,迅速就跑没影了。   在这一刻他是医生,他赶着去救人,在和死神争分夺秒。   夏君岱学医的初衷并不见得有多高大上,所谓的医者仁心和救死扶伤都是虚的。他之所以会学医完全是被家里人逼的。他真正喜欢的是艺术。   当时他提起这些总是愤懑不平,对家里人的决定充满了怨恨,学业也不见得多上心,能混则混,混不过去了才勉强捡起书本学点东西。   也不知是他天赋过人,还是生来就适合当医生,那些枯燥的病理,深奥的医书,复杂的手术,他居然一样都没落下。   初衷不佳,结局却出人意料。   而今时今刻,南絮却觉得他早已和这个职业和解了,他真正爱上了这个职业,在他潜意识里他就是一名医生,只要有病人需要他,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奔跑起来。   南絮本想下车看看,可想到自己啥忙都帮不上,过去只会裹乱,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   高架上路灯明黄,成串成串的车子堵着,水泄不通。为了给救护车让道,几乎所有的车子都靠两边挪,把中间车道留给救护车。   南絮使劲儿往前面望也只看到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几个身穿荧光马甲的交警混迹其中。   想来那就是事故中心的。   可惜事故中心的具体情况她压根儿就看不到。   周遭闹哄哄的,有司机在聚众聊天,也有人摇下车窗抽烟。   夜风寒凉,空气里浸染着一股清淡的烟草味,挥之不散。   南絮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绪焦灼,纷乱嘈杂。她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拿眼看她,笑着说:“许许,君岱是去救人,又不是上战场,你担心什么?”   南絮:“……”   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倏然一怔,脸色微变。当即掩饰道:“谁说我在担心他?我是烦堵车。”   被奶奶戳破心思,她也不愿意承认。   老太太了然地笑了笑,懒得再多说。心思都在脸上写满了,偏偏还要嘴硬。   黄金四分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南絮一直以为她会从人群中听到掌声,可惜她没有。   生命有时顽强到能与命运抗衡,有时又脆弱得可怕,分秒即逝。   周围沉默得诡异,只有偶尔穿梭而过的夜风,带来丝丝春寒。   这样一个夜晚,注定嘈杂又煎熬。   随后便传来救护车的呼啦声,急促又清晰。   南絮看到有人陆续往回走,惋惜低语:“可惜了,十来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刚那医生那么拼命,脸都憋红了,可惜那孩子实在伤得太重了,没救回来……”   南絮心一沉。   很快交警清场,恢复交通。   等前面的车离开后,南絮把车开到应急车道。   夏君岱面无表情地走回来,白衬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触目惊心。   见到夏君岱,老太太忙从车里下来,“君岱,很累吧?”   循着声音,夏君岱才看到了老太太,而南絮则坐在车里,低头摆弄手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夏君岱顾不上身上的血渍,声音虚弱,“就做了个心肺复苏,谈不上累。”   事后云淡风轻,一笔带过了过程中的艰难。和死神抢人,争分夺秒,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可惜他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   那个小男孩不知道有没有满十岁。   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膀,轻柔安慰:“君岱,你尽力了,不是你的错。”   男人沉默地点点头。   ——   和老太太道别以后,夏君岱就先行离开了。一身的血渍,还得回去换衣服。   南絮开车紧跟在他车后面。   他走最右侧车道,速度很慢,不紧不慢地开着。   南絮跟他一样的速度。   车流穿梭,路灯掉进车内,匆匆一束,短得像是一阵烟雾。   回忆不合时宜地爬上脑海,见缝插针往眼前钻——   夏君岱大五实习,在青陵一院。   他第一个轮的科室就是急诊科。带他的老师是急诊的大主任。   他实习第一天就真正直面了死亡。同样也是车祸,一个年轻人躺着进医院,没扛过黄金四分钟,人没了。   这件事给夏君岱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个185的大高个,平日里游戏人间,对什么都不上心。居然抱住南絮哭得像个孩子。她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   下了高架,车子开到能停车的地方,老太太善解人意地开口:“许许,你靠边把我放下来吧,我打车回去。”   南絮一门心思追着前面那辆宾利,有些茫然,“怎么了奶奶?”   老太太说:“那么小的孩子没救回来,君岱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开车跟着他,千万别出事才好。”   她那点心思老太太一清二楚。这孩子嘴硬心软,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又在意地要命。   此处距离南家老宅也就一两公里的路程,不算远。虽然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打车回去,可她更不放心夏君岱。   南絮说:“您别打车了,我给李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您。”   南絮说完就给李叔去了电话,发了自己此刻的定位。   等她打完电话,前面的宾利突然停了下来,兀自停在了路边。车里的人也不知道在干嘛。   南絮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的车不动,她也不动。   李叔迅速,麻溜开车过来,把老太太接走了。前后只用了十多分钟。   老太太被李叔接走后,前面的宾利又莫名其妙地启动了。   南絮赶紧跟上。   夏君岱的车七拐八拐,绕了好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了泰和西苑外头。   怎么开到她家小区来了?南絮蒙了。   正迟疑,夏君岱从车里下来了。   他走得急,衣摆带风,身上的血迹干透了,在昏黄的路灯下变了个颜色,不过依然触目惊心。   他径直走到南絮车边,屈起手指敲玻璃。   “砰砰砰……”沉闷用力的声响,在清冷的夜色里像是一记记闷棍重重地敲在南絮心里。   南絮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她自认为藏着好,殊不知他早就察觉了。   她硬着头皮把车窗摇下,男人低沉舒缓的声线窜进耳朵,“跟了我一路好不好玩?”   ——   不等南絮回答,男人复说:“开车门!”   命令的口吻,不容反驳。   这位爷天生骄傲,气场强大,让人不自觉感到心慌。   南絮手有些抖,吧嗒一声,解了车锁。   他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一坐下,兜头直问:“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南絮用力抓着方向盘上沿,矢口否认。   “我带你绕了大半个市区,需要我给你数数都走了哪几条路么?”他盯着她似笑非笑,语气轻快。   南絮:“……”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想想也是,他的心情能不好吗?故意带她绕路,看她蒙在鼓里,他指不定偷着乐呢!   “不放心我?”开口是疑问语气,可表情却分外笃定,早已洞悉一切。   南絮最讨厌他这种洞悉一切的样子,高高在上,稳操胜券,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像当年两人谈恋爱,外人都道法学院院花配医学院院草,预备律师配预备医生,郎才女貌,势均力敌,养眼登对。   殊不知在那段感情里,她永远都是劣势的一方。院草大人万花丛中过,情场老手一个,深谙一切男女相处之道,撩人而不自知,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他更是早就吃透了。   可是她却是新手,在感情上懵懂无知,唯一坚守的就是喜欢。这样的两个人,她好像一直都在他的鼓掌之中。   想来唯一一次脱离他掌控,就是南絮甩了他,没有回头。   “夏君岱你不要自恋。”南絮语气不善,火气窝在胸口,亟待疏解。   男人闻言笑了下,很浅很浅的一抹笑,轻易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这一刻冷冽褪去,眼角眉梢遍布温柔。   他自顾说话:“我当医生好几年了,不是没见过生离死别。今晚没能救回那个男孩固然可惜,可是我再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夏君岱了。”   见多了生离死别,已然麻木。对于生命的离去,会难过,会心痛,可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什么年纪会做什么事。她见过他最肆意妄为的年纪,也见过他哭。   真正成熟的男人没有资格哭。在生死面前,眼泪分文不值。   南絮早该想到的。他从医多年,哪里还会像刚实习那会儿一样畏惧死亡,对于生命的逝去会难以遏制的哭泣。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一名优秀的医生,心理素质过硬,早已学会坦然面对生死。   可是她还是本能地担心他,害怕他会难过得无法自拔。   她低估了他的抗压能力,始终觉得他是那个脆弱无助的少年。   她真的好傻啊!   空间密闭,空气凝滞,她觉得自己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南絮缩在主驾上,侧着脸,难得把长发束起来,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纤长的脖子干干净净,莹润的耳垂,精巧的下巴,再往下就是漂亮的锁骨,胸口处那抹雪白肌肤……   夏君岱盯了数秒,觉得眼睛发热。   “南絮,这些年你也只是徒增年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公然嘲笑,公开处刑,嘴上半点不饶人。   话音未落,他伸手扯掉了她的发圈,柔软顺滑的长发瞬间铺散下来。   南絮:“…………”   车窗半开,一阵夜风扫过,长发飞舞。额前的一缕碎发盖住她右眼眼底的那颗泪痣,欲遮未遮。   发梢擦过他的侧脸,一阵酥麻,心尖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夜色,长发,一张古典美人的脸,这样的南絮有种张扬凌乱的美,惹人犯.罪。   夏君岱喜欢看她这样。只有他才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乖乖女。所谓的乖不过都是假象,她和他一样,骨子里是不羁的,是野性十足的。   “夏君岱你混蛋!”南絮气急,抬起手臂巴掌就欲招呼过去。   谁知男人反应更及时,一把钳制住她手腕,拉过她的手,递到唇边,吻她纤细白嫩的手指。   南絮:“…………”   “我是混蛋!”   温热的唇覆上去,打了个烙印。   南絮浑身僵硬,烫得发慌。   周遭的空气一下被点燃,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却兀自笑着,表情愉悦,气定神闲。   那双对众生都淡漠的眼睛,在面对她时却生出了温度,眼尾透着光。   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把她逼到绝路,看她无力挣扎。   “很好笑吗?”南絮皱着一张小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胸腔胀得厉害,酸涩难耐。她就是不长记性,就是要担心他,活该被他嘲笑。   “闭眼。”他的嗓音又轻又软,是诱哄,格外蛊惑人心。   南絮不明所以,长睫轻颤,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不好笑,我只是高兴。”男人毫无预兆地探出右手,覆上她白嫩的脖颈,脑袋缓缓移动,吻印下去。   他吻上了她的眼睛,吻了她右眼眼底的那颗泪痣。   有种不安的,燥热的气氛在涌动。   那是宿命的馈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嘛,稳手指,稳泪痣,我们夏院长太会了!亲妈都被撩到了呢!   周四上夹子,更新放到晚八点。以后都是晚八点更文。   感谢小可爱一只大柠檬,QAQ快面试吧两位小可爱的打赏,爱你们呦!   也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朋友们! 第18章   第18坏   闷声干大事, 这是夏君岱一贯的风格。他总能在南絮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击,让她措手不及。   她心里掀起万千狂澜,波涛汹涌。   这一刻,她像是岩缝里的一株青苔被迫暴晒于烈日之下, 她无处遁形。   又更像是一下子被人推到了悬崖边, 面前是万丈高崖, 迎面吹来荡涤呼啸的山风, 她无路可退。   “啪”的一声, 清晰异常。南絮脑子里那根绷了一晚上的弦, 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断裂了。   一个小小的吻, 轻易就带起了无数过往。   夏君岱最喜欢的就是南絮的这颗泪痣。他总说这是一颗美人痣, 只有她才担得起。他好像对这颗痣有执念。亲密时, 他最喜欢亲的就是这颗痣。   格外温柔的一个吻, 却不简单,带着“夏君岱式”的掠夺, 强势又狂野。   南絮心中骇然大变,一时间竟方寸大乱, 忘记阻止他。   然而始作俑者似乎并不满足, 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覆上她饱满莹润的双唇。   南絮涂着脏橘色的口红,色泽鲜艳,莹润饱满,像极了树梢上成熟的果实,等人采撷。   他迫不及待。   夏君岱是个霸道得人,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来不问她同不同意。   就像现在,他想吻她便吻她, 压根儿都不问她要不要。   因为知道他知道她反抗不了,也不会反抗。   在过去那场男女之间的拉锯战里,他始终牢牢地把控全局,他是真正的主导者,能够主宰一切。   而她永远都处于弱势一方,被动,无助,慌张,无措,好像都失去了自我。   南絮一直觉得他没有多爱她。一段好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很爱他。   可惜现在她的自尊已经不会纵容自己再次犯错了。   何况他都已经结婚了,还来招惹自己。他怎么可以这么渣?   “夏院长就是这样背着老婆吻前女友的?”女人的声音平静又冷清,仿佛兜头砸了一场冰雹,让人猝不及防。   下一秒,巴掌直接招呼在男人脸上,不偏不倚,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   南絮回了自己的住所。   她把静慈师太送给她的那盆薄荷叶带回了家。   把那盆小东西摆到窗台上,和其他的薄荷待在一起。   薄荷家族又添一名新成员。   她摘了几片薄荷叶自调了杯柠檬蜂蜜水。   柠檬的酸甜混着清冽的薄荷香,南絮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一下子就放空了。   斑斑同学乖巧地趴在她脚边,一点一点梳理自己的毛发。时不时“喵呜”两声,模样享受。   看到这些绿油油,富有活力的小东西,南絮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从夏君岱那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这小东西太能治愈人心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养薄荷的呢?算起来已经好多年了。   还是她和夏君岱初遇那天,静慈师太送了她一盆薄荷。   那盆薄荷被她精心养了一个暑假,开学以后又带到学校去养。   傅婧娴听说那盆薄荷是法慈寺师太送的,顿时就崇敬了起来,把它当菩萨给供了起来,有事没事就拜一拜。   那年九月开学,夏君岱刚和艺术院院花分手。分手现场无比惨烈,惊天动地。机缘巧合之下,南絮有幸目睹全局。   艺术院院花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拼命挽留夏君岱。南絮一个女生看着都觉得心疼。可惜当事人却是一脸冷漠,丝毫未曾动容。   南絮当时就觉得夏君岱这人以后就是注孤生的命,太特么无情无义了!   自此,A大所有学院的院花都通通沦陷了,只剩下法学院一根独苗——南絮岌岌可危。   寝室的另外三个姑娘就天天对着薄荷大神祈祷,希望南絮能平安无事毕业,千万别被夏君岱那厮祸害。   事实证明薄荷大神并未显灵,法学院院花最终还是上了夏君岱那条贼船。   不过她并不后悔。年少时不遗余力地爱过一个那么惊艳的男孩子,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她也觉得是自己赚到了。   ——   第二天一早,中河高架发生的车祸就上了热搜。而夏君岱救人的视频也跟着走红了。   南絮很少刷微博,看热搜。还是薛晚晚捧着手机问她:“姐,视频里这男医生是不是太子爷?好帅啊!”   她瞟了一眼,视频里他正熟练地给伤者做心肺复苏。拼尽全力,和死神争分夺秒,一张脸憋得通红。   南絮心想:他救人的样子真帅!   又不禁想起他吻她的样子。渣也是真的渣!   ***   短暂地晴了两日,到了第三天又开始下雨了。   春雨未散,满城水汽。   天气预报预计这雨还得再下一个月。   雨下得多了,浪江水位肉眼可见地上涨了。下游已经做好了开闸泄洪的准备。   周一上午夏君岱主持院办领导会议,下午又要召开全体职工大会。   每个周一往往都是他最忙碌的一天。   从早忙到晚,到了傍晚时分才真正空闲了下来。   想起南絮的复查时间快到了,他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她。他从手机通讯录翻出那个久违的号码。   这个手机号是南絮大学那会儿用的。当年分手的时候,扣扣,微信,照片,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他都给删掉了。唯独留了一个这个手机号,一直舍不得删。   他给这个号码备注成“XX”,许许,她的小名。   他试着拨出去。   一秒,两秒,三秒……   通了!   “喂,你好?”熟悉的女声,轻轻柔柔的。   他呼吸一滞,并未出声。飞速地把电话给挂了。   是她,她一直没有换号码。   上次替南絮挪车,她的手机就放在副驾上。他拿过来不动声色地加了她的微信号。当天就给她发了一个笑脸,可惜对方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发现她的这个微信号绑定的就是五年前的这个手机号。   也就是说着五年她不仅没换过手机,连微信号也没换过。   以前穆流云总说南絮是长情之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长情的表现。   他通过这个微信号给南絮发了一条消息。   夏君岱:【下周二记得复查,我出一天门诊。】   发完这条消息他不自觉呼出一口浊气。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   双休结束,眼看着周一逼近,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对方毫无反应。   夏君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如果不是南絮故意不回复,那就是这个微信号有问题。   苏寒影有南絮的微信,一问便知。   夏君岱:【把南絮的微信推给我。】   苏寒影:【之前我说推给你,你还信誓旦旦说不要的,怎么后悔了啊?(鄙视)】   夏君岱:【我找她有事。】   苏寒影:【给她打电话啊!她是我们医院的法律顾问,你还会没有她手机号?】   夏君岱:【不想给她打电话。】   苏寒影:【那就给她发短信。】   夏君岱:【不想发短信。】   苏寒影:【不给。】   夏君岱:“……”   夏君岱:【开个价!】   苏寒影:【别想拿钱收买我,我没有骨气的啊!】   夏君岱:【开个价,一切好谈!】   苏寒影:【A家的新款。】   夏君岱:【微信转账100000。】   苏寒影美滋滋地收了款,果断就把南絮的微信号推给了夏君岱。   十万买个微信号,苏医生觉得这笔买卖真是太特么划算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早早就找南絮要了微信号。师兄的钱不挣白不挣。   十万买个微信号简直血虐。不过夏院长已经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钱了。   他拿到了南絮的微信号。和之前那个果然不一样。   头像一致,朋友圈的动态明显多了一些。   他估摸着之前那个是工作号,这个是私人号。   之前苏寒影主动把南絮的微信号推给他,他果断拒绝了。那天替南絮挪车,机缘巧合之下,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拿到了她的微信号。殊不知那是她的工作号。绕了一圈还是得回到苏寒影这里。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嘴贱说不要呢?   果然人都是要为自己的嘴贱而付出惨痛代价的!   夏院长添加过后就安静地等南絮通过。   ***   南絮今天一整天都挺忙的。上午去了趟检察院,找同系的一个师兄拿了点资料。下午则在律所忙了一下午。下班以后她直接开车去了傅婧娴家,她想她干/女儿了,就想去见见小家伙。   在车上才有时间好好看会儿微信上的消息。   这个号是工作号,同行和客户加了好几百号人,经常消息成串成串发过来,狂轰滥炸,很多她都来不及查看。   微信翻了一圈,看到一条好友请求。   她以为是客户找她咨询,想也没想就通过了。   通过以后,对方很长时间也没发消息过来,她直接给搁置了。   到了傅婧娴家,第一件事就是却看她的干/女儿。小梵声躺在婴儿床里睡觉,粉粉嘟嘟的,别提多可爱了。   孩子在睡觉,南絮也不好抱她,就趴在婴儿床边眼巴巴地看,越看越觉得喜欢。   小宝宝是天使,太治愈了,她一整天的疲倦在见到孩子以后都一扫而空了。   傅婧娴生了孩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丰腴了起来,母性光辉十足。看来最近一段时间休养得很不错。   “许许,这么喜欢小孩,找个男人生一个去啊!”傅小姐靠在床头调侃南絮。   南絮一百个拒绝:“还是别了吧!孩子都是别人家的香,自己生一个铁定是大型灾难现场。我还是不遭那罪了!”   傅婧娴忍俊不禁,“人间真实,我现在看我女儿就挺嫌弃的。”   “我们家小梵声真可怜,刚出生就被亲妈嫌弃了。”南絮盯着孩子粉嘟嘟的脸颊,细细打量两眼,压低嗓音问:“你说你闺女像谁多一点啊?我都看不出来。”   傅婧娴:“我也看不出来,他们都说像白彦。”   南絮仔细瞅瞅,得出结论:“眼睛嘴巴像你,别的像白彦。”   “像谁不重要,以后别长残了就行。”   南絮:“……”   “你这亲妈能不能盼着点人家好?”她简直无语死了,“不管像你还是像白彦,这孩子以后的颜值一定差不了,毕竟你俩基因在这里。”   傅婧娴扬声笑,“你要是和夏君岱生一个,那颜值铁定逆天,你俩都是人间绝品。”   南絮:“……”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夏君岱了?   南絮面色微变,冷声道:“下辈子吧,下辈子估计可以,这辈子就别想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   “他结婚了。”   傅婧娴:“……”   “真的假的,不能够吧?”傅婧娴明显不信,“我一直认为必须得是个天仙才配得上夏君岱那种妖孽,除了你哪个女的担得起?”   南絮:“……”   呵呵,傅大小姐对她的评价可真高!   “集美,你别太看得起我!”   “你听谁说他结婚了?他自己告诉你的?”   “他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是我自己猜的。”   “怎么说?”   “我看到他无名指戴戒指了。”   傅婧娴猛拍大腿,音量瞬间提升了好几度,“南许许,说你傻你还不信,这年头谁还信这个啊!没准就是用来挡烂桃花的。”   南絮耸耸肩,“无所谓了。”   反正她和夏君岱是没半点可能了。   傅婧娴骂她:“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在意地要死,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南絮:“……”   她瘪瘪嘴,“谁在意他了。”   傅婧娴冷哼道:“谁嘴硬谁知道!”   ——   两人说话间,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客人来家里了。   两个姑娘从房间里走出去一看,傅婧娴面露惊喜:“爸,妈,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傅妈妈笑容满面,“你爸说两天没见孩子了,想得紧,就让你大哥送我们过来。”   傅枳实浅笑道:“我也来看看我外甥女。”   傅家中医世家,祖上创办的医馆仁和堂是青陵的老字号,传承几代,在江浙一带名气很大。傅枳实是仁和堂的第五代传人,是医馆的负责人。   傅枳实人长得白净,气质也温润,给人一种翩翩世家公子的感觉,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许仙。比起夏君岱那个张扬的家伙,傅枳实不知道温和了多少。   南絮和傅婧娴这么多年的闺蜜了,傅家人她每个都见过,也都很熟悉。   傅家父母亲切和蔼,傅枳实温润如玉,都是好相处的人。   和他们打过招呼,南絮就想走人。她是唯一的外人,坐着也不自在。   可傅婧娴不让,“阿姨都烧饭了,吃过晚饭再走。”   南絮:“不了,回家还要工作。”   傅婧娴:“天天就知道工作,能不能放松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南大律师缺钱缺疯了。我不管,我已经叫阿姨烧你爱吃的菜了,你今天必须留在这里吃饭。”   南絮:“……”   看来是走不成了,只得留下。   傅婧娴偷偷和南絮咬耳朵:“我哥还单着,既然你和夏君岱没可能了,考虑考虑我哥呗!咱俩从闺蜜升级成姑嫂,也是相当给力的嘛!”   南絮:“……”   这事儿傅婧娴早就说八百遍了,从读大学那会儿就动了这年头。天天卖力地向南絮推销亲哥。可惜南絮都不为所动,最后愣是上了夏君岱那条贼船。   这两年倒是消停了,很少提及了。没想到今天又旧事重提了。   南絮:“你大哥那么好的人,我可不敢祸害他。”   傅小姐倒是大方,“随便祸害,他也欠女人收拾!”   南絮:“……”   “我还没彻底放下夏君岱,你不觉得这样对你大哥不公平吗?”   傅婧娴全然不在意,“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孩子,谁还没个刻骨铭心的前任啊!又没让你俩马上在一起,先试着接触接触嘛!从朋友先做起。”   南絮略做思考后点头说:“你来安排吧。”   她以前一直没松口,是还放不下夏君岱,心存侥幸。如今看来,他俩是彻底没希望了。还不如挥刀斩情丝,重新开始。   “真同意?想清楚辣?”傅婧娴没想到南絮会答应,以前就一直没同意,她今天也是随口一提,压根儿没指望好友会同意。   南絮轻声说:“要是真能和你大哥对上眼,我又不亏。”   傅枳实那么优秀的人,真要是成了,是她赚到了。   是谁说的,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夏君岱都结婚了,她也应该往前看了。人哪能一味沉溺在过去呢!   ——   南絮在傅家蹭了一顿饭。吃完再回家。   在路上收到魏医生的微信。   魏医生:【这周要是有时间来趟诊所。】   南絮:【好的。】   到家以后洗头洗澡,脏衣服通通扔进洗衣机。   做完这些都快十点了。   自从伤了眼睛,她就一直在克制,不要熬夜,早睡早起。   十点整南絮躺到床上。   睡前刷了会儿手机。在微信上给客户回了几条消息。   回复完,微信适时进来一条消息。   ?:【下周二记得复查,我出一整天门诊。】   南絮倏然一怔。   是个陌生的微信号,昵称是问号,头像一片空白。也不知是没上传头像,还是就是一张白色底图。   这个号她之前完全没印象。不过在看到这条微信的这一瞬间她好似有所预感,心跳骤然加快。   她赶紧点开头像,对方设置了朋友圈三天可见,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看不到。   不过她知道这是夏君岱,很肯定。   下周二复查,还说他出一整天门诊。几个意思啊?   这人难不成要亲自给她复查?她还以为他当着两个长辈的面答应给她复查,只是一种敷衍。没想到他真就言出必行了。   南律师表示自己真的惶恐啊!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面对他,两人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他应该也是不想见到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别去招惹他,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去招惹他。   既然这样干嘛给她复查?   南律师打算当鸵鸟了。她没回复这条微信,假装自己不知道。然后果断在惠仁医院的微信小程序上预约了黄主任下周二下午的专家号。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絮絮子真棒,巴掌招呼得好!让你作死戴戒指!   夏院长,十万买个微信号香不香呀?   哼,让你傲娇,活该!   说一下哈,男主在女主之前确实是花花公子,但是在遇见女主以后就收心了,他就是坏,不渣!   男主没结婚,没结婚,没结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再强调一遍,男主就是疯子,大家别跟疯子计较。写多了温柔挂的男主,这次想写点不一样的。   这章提到的傅枳实,官配是初羡小可爱,《我喜欢你是寂静的》的女主。下本开这个,喜欢可以提前收藏。   麻烦大家看完文再说话,别张口就骂。任何设定都是为剧情服务,请别深究。接受不了,不看就是了,别互相伤害。   以后都是晚八点更,特殊情况会请假。 第19章   第19坏   春夜缠绵, 一夜风雨飘摇,氤氲迷离。   整座城市隐匿在无数潮气里,湿漉漉的,黏腻得厉害。   夏君岱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入睡, 一夜却没怎么睡好, 梦魇不断。   再醒来雨已经停了。   细雨初歇, 外头天色依旧阴郁, 昏暗无边。   昨晚睡前忘记拉窗帘了, 室内微光乍现, 不堪明亮。   原以为时间还早, 看一眼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八点多了。   九点上班, 都快迟到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等南絮的微信。昨晚不知不觉又等到凌晨。   可惜那条消息石沉大海, 手机安安静静, 对方一条回复都没发给他。不知究竟是没看到,还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所以吝啬到只言片语都不愿意给他。   一直没等到,后面竟然握住手机沉沉睡了过去。   夏君岱很多时候都会陷入沉思, 这些年他和南絮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当年明明是她毫不留情地将他甩了, 毅然决然地将那段感情画上句号,从他的世界离开,没有回头。   时隔多年,现在他这么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是无解的。   好像一切都是无解的。凡事只要牵扯到南絮,那都是剪不断理还乱,总也理不清明。   没有耽搁,夏君岱一股脑翻身而起,囫囵洗漱一番,直接开车去医院。   惠仁医院在堰山大桥这头, 他住在那头,开车十五分钟。   晨光熹微,雾霭沉沉。   夏君岱出门才发现起了雾。堰山大桥笼罩在大片轻薄朦胧的雾气中,路灯昏黄。   也不知是没等到南絮的回复,还是没睡好,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沉着脸到了医院,小护士见到他这副模样,跟他问好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他。   院长大人平时就冷,不过也并非全然高冷到底,偶尔还是有那么点温度的。不过今天却是真冷,全程面无表情到底。看来真是心情不好。   一到办公室首先给那两盆薄荷浇水。   小东西立在窗边,葱绿的叶片映衬着外头昏沉沉的天色。大厦仿佛都漂浮在了云端,尤为不真实。   这两盆薄荷是他的宝贝,他一直悉心照顾着。   养薄荷是他跟南絮学的。   想来也是神奇,谈恋爱没谈两年,她的习惯他倒是学了不少。   转眼间一周就结束了。   他给南絮发的那条微信,对方没给出任何回应。他也摸不着她今天会不会过来复查。   上午九点,夏君岱准时出现在诊室。   他今天出一天专家门诊。   独立的专家诊室,窗明几净。头顶日光灯明亮,万千辉光洒落,一室透亮。   办公桌设在窗边,办公桌上一应物品陈设有致,井然有序。   医生多多少少都有点轻微洁癖,所到之处整齐划一,纤尘不染。   手边摆放着一只透明的水杯,里面盛了一半的温水。   他端起杯子呡一口,暂时压制住满腔混乱的思绪。   护士小张从外头走进来,“夏院,咱们开始吗?”   男人放下手中的水杯,淡声道:“开始吧。”   第一个病人,第二个病人。第三个病人……   一直到上午十一点整,南絮始终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诊室。   他忍不住开始多想。是她没收到他的微信吗?   是忘记今天复查吗?   明明告诉她他今天出一天门诊,人哪去了?   还是有事耽搁到了?要下午才会来?   还是说她压根儿就不想见到自己?   这个微信号是苏寒影推给他的,他花了十万块钱买的,照理没有问题。这应该就是南絮的微信号。   他盯着那个微信头像,心情浮躁。   ——   护士小张发现今天的夏院长有些反常,一上午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   是在等电话,还是有急事?   第N次看到夏君岱查看手机,她忍不住问:“夏院,您是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吗?”   听到提问,男人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一下子摁灭屏幕,“不是。”   小张:“那您是有急事?”   夏君岱再次摇头,“我没有急事。”   小张不解,“那您怎么老看手机,一上午都看八百回了。”   夏君岱:“……”   小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您是在等人对吗?您太太吗?”   夏君岱:“……”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戒。现在整个医院的人都在传他结婚了。挡烂桃花的目的好像达到了。   “去叫下一个病人进来。”他修长漂亮的右手覆上鼠标,“好好工作!”   小张瞅瞅男人的脸色,她猜对了吗?夏院真的在等他太太?   天呐,夏院真的结婚了吗?   ***   南絮在律所忙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才开车去了惠仁医院。   先在眼科楼一楼门诊大厅的自助机器上取了号。然后乘电梯去了三楼。专家门诊在三楼。   门诊已经开始了,她坐在候诊区等叫号。   她的号排在后面,她估摸着要还要等好久才能轮到自己。   律师是真忙,即使在候诊区候诊她也没闲着。客户的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好像没完没了了。   ——   苏寒影刚刚结束了一台角膜穿孔的手术。一忙完就赶紧去眼科找黄主任。   她最近在评职称,写的论文还需要拿给黄主任过目。   师出同门,她和师兄夏君岱一样,手术都是好手,就是不爱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路过候诊区就看到南絮站在角落里打电话。   一件牛油果绿的薄纱衬衫,颜色清新惹眼。黑色包臀半身裙勾勒出女人完美的曲线,两条纤细修长的美腿暴露在空气里,这是腿精本精。不止男人喜欢,女人都想据为己有。   南絮身上有古典美人特有的气质,在一众女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就是这份独特才吸睛。哪怕置身人声喧嚣的医院,她依旧可以让你一眼就注意到她。   苏寒影算了算时间,今天应该是南絮来医院复查的日子。   她抬头瞅了一眼报号显示屏,上面果然挂着南絮的名字——   【南絮,黄长华专家号第20号。】   这姑娘没挂她师兄的号,而是挂了黄主任的专家号。   苏寒影突然有些心疼她师兄了。花了十万块大洋从她手里买了南絮的微信号,结果人家宁愿挂黄主任的号,也不愿意挂他的号。摆明了就是在故意远离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夏君岱更可怜的人了吗?   苏寒影于心不忍,毕竟刚从师兄手里“讹”走了十万块钱。她决定帮帮他。   她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报号显示屏拍了一张照片,直接发给夏君岱。   苏寒影:【买一送一,这是赠品。师兄,师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真诚的微笑)】   ***   南絮压根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卖了。她还在傻乎乎地叫号。   眼瞅着到20号了,诊室里走出来一个短发小护士,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南小姐,急诊送来一个危重病人,需要黄主任过去会诊,这边给您安排了别的医生复查,您看可以吗?”   南絮:“……”   南絮虽然觉得很意外,不过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医生遇到的紧急情况实在太多了。黄主任还是个厉害的专家,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她轻声说:“我没问题。”   眼睛复查,哪个医生都可以,就是别是夏君岱就可以了。   小护士说:“那您跟我来,我带您过去。”   南絮点头说好。   小护士把她带到了三楼B区,之前是在A区。   小护士对另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护士说:“小张,病人带到了。”   南絮看着这小张护士很是眼熟。   她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拽紧包带,弱弱地问:“我想请问一下,是哪个医生给我复查啊?”   小张冲她眨眨眼睛,“南小姐,我们夏院长亲自给您复查哦!”   南絮:“……”   南絮简直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怕遇见夏君岱,没想到就是这人给自己复查。   她觉得自己走不动道了,一双腿就跟灌了铅块一样沉重。   护士小张见南絮犹疑,以为她不放心夏院长的医术,忙给她吃定心丸,“南小姐,你放心,我们夏院长医术很高的,他本科就是黄主任手把手教出来的,又去英国留学,特别牛逼,很多病人都专门找他看病。”   南絮心里苦啊!她一点都不放心啊!   “我能申请换个医生吗?”南律师委屈地想哭,声音细细小小,又轻又软。   小护士语重心长地劝她:“还换什么医生啊!我们夏院长对病人很好的,特别有耐心,人还长得那么好看。南小姐你找他看病是赚到了啊!”   南絮:“……”   对病人很好?很有耐心?   呵呵,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她犹犹豫豫地走进诊室。   年轻的男人刺喇喇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见到她,吝啬地眼神都不愿意给她一个。   南絮心中忐忑,迟疑地说:“我没想麻烦你的,是黄主任去急诊会诊了,医院安排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夏君岱心里窝着的那团火就烧得更旺了。从早等到晚,也不见她来。一声不吭挂了黄主任的号。他还傻傻的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耽搁到了。如果苏寒影不告诉他,他还在傻等。   男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音色沉冷,“废什么话,挂号单先给我。”   南絮就知道他对她一点都不好,完全没耐心,还总凶她。果然是这样,他的好都悉数给了病人,把坏全留给了她。   ——   复查的环节并不复杂,一整套流程走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   不过南絮和夏君岱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这人一直冷冰冰的,话很少,看上去也没什么耐心,对南絮凶得很,一言不合就怼她。   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南絮也有自知之明,全程静默,压根儿就不去招惹他。   这两人像极了仇人,气氛剑拔弩张的,很是微妙。   护士小张越观察越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儿,肯定有猫、腻。   “维生素继续吃,注意眼部卫生和用眼频率,少熬夜,定期复查。”男人冷冰冰地交代完,直接关了电脑。   南絮是夏君岱今天下午最后一个病人,她这边结束了,全天的门诊也就结束了。   南絮“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拎包欲走人,却被他叫住:“南絮。”   她转头看他,“夏院长还有事?”   他自然地说:“带你去吃饭。”   南絮:“……”   他说什么?   要带她去吃饭?   她没听错吧?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干净清爽的白衬衫,反手取下撑衣架上的西装外套,麻利套上。   “到饭点了,请你吃个饭,有问题吗?”做完这些,他转头看向南絮,语气熟稔自然,似乎没觉得半点不妥。   南絮:“……”   当然有问题!   前男友请自己吃饭,南律师很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怕是要辜负夏院长的美意了。”南絮撩起前额的刘海,露出一只小巧可爱的耳朵,莹白如玉。   右眼眼底那颗小巧的泪痣也成功显露出来。美人痣,点睛之笔。   男人懒洋洋地挑了挑眉,语气似有不悦,“怎么,南律师不肯赏脸?”   “夏院长,我们好像没有熟到一起共进晚餐的地步吧?”   男人闻言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轻飘飘地反问:“曾经躺在同一张床上,你说熟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又要挨打了!哈哈哈哈哈   抽奖已经结束了,中奖的童孩举个手呀!   感谢眷,QAQ快面试吧,两位小可爱的打赏,抱住亲一口! 第20章   第20坏   这么不要脸的话, 这个贱人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自然?   不得不说这人不要脸的程度,再次刷新了南絮对他的认知。   夏君岱果然是夏君岱,他语出惊人的能力从来就没让她失望过。   “一.床.之友,南律师你说咱俩熟不熟呢?”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言语露骨, 笑得分外痞气。   他好像特别有耐心, 故意同她磨。   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不止坏, 他还痞, 彻头彻尾的浪荡公子一个。一张嘴最会说, 时常撩得女孩面红耳赤。不然当年也祸害不了那么多的院花。   南絮无奈, 只好随便寻了个理由搪塞他:“我晚上和人约好了, 赶着过去。”   “什么人这么重要?连晚饭都不让你吃?”   “相亲对象。”   夏君岱:“……”   他听完脸一沉, 火气嗖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当即就冷嘲热讽:“南律师还需要相亲?”   南絮煞有其事地回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相亲是捷径。”   “睡过我, 你觉得你这辈子还找得到合适的吗?”欠扁的语气,狂傲得过分。   南絮:“……”   这厮真特么不要脸!   南絮气急, 发狠地刺激他:“找不到也不吃回头草!”   夏君岱:“……”   “别闹!”他突然就放低了姿态, 一把抓住她右手,一下一下摩擦她掌心,同她撒娇:“我饿了许许,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都在叫了。”   南絮:“……”   变脸简直不要太迅速!   这人俨然就是奥斯卡影帝,情绪切换自如,变脸游刃有余。   男人的手温热,手指修长而干燥,就这么在她手心里画圈, 酥酥麻麻的触感,惹得她一阵颤栗。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右手,却是徒劳。   南絮了解他,他这人但凡想做一件事情,不管你同不同意,他就可劲儿同你磨。磨到最后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不得不承认,这人太会了!   他把她吃得死死的。   这么看来这顿饭好像是躲不掉了。   南絮安慰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就是和前男友吃顿饭吗?顶多就是尴尬一点,还能恐怖到哪里去呢!他总不会吃了她吧?   她最终妥协,“吃什么?”   好像还是狠不下心来。   目的达成,夏院长心情大好。   “跟我走吧!”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走在前面。   南絮提了提包,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诊室。   夏君岱面容沉静,唇边一抹笑意久久不散。   小张发誓她从来没见过夏院长这么笑过。这心情也未免太好了吧!   小护士们看到这两人几乎一致的步伐,一致认定:这两人绝逼有猫.腻!   这些小护士们可个个都是夏院长的脑残粉,天天就围着他转。她们绝对不会放过院长大人身边的任何一个女性,包括负责院长办公室的保洁阿姨。   纪岑和苏寒影两人一同下班,两人路过三楼B区就看到小护士们围在一起热切地讨论什么,场面相当的热闹。   “干嘛呢你们?”纪岑站在身后,蓦地出声。   见到纪岑,小张麻溜找他打探消息:“纪主任,这南律师和咱们夏院什么情况啊?”   纪岑摸了摸下巴,高深一笑,“他俩的情况有些复杂。”   “这年头最复杂的关系莫过于前男友和前女友了。”小张可是人精一个,一猜一个准。   纪岑:“……”’   纪主任抿唇轻笑,“小张,你这么聪明是要挨打的呦!”   “真是前任啊?我说这两人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小张面露可惜,“可怜我夏院都结婚了,不然医生搭律师,配一脸呐!以后都不愁打医闹官司了。”   纪岑:“……”   苏寒影:“……”   “我师兄结婚了?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苏寒影和纪岑面面相觑。   小张:“夏院都戴上戒指了。”   她早上问他是不是在等他太太,他也没否认。可不就是结婚了嘛!   “你们呐都被我师兄骗到了。他大龄未婚,连女朋友都没一个,你们都有机会。”苏寒影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喷了。   居然真的有这么多傻瓜相信她师兄结婚了,仅凭一枚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摆明了就是挡烂桃花呀!   一听说夏君岱未婚,她们还有机会,小护士们顿时就激动了。   “先别忙着瞎高兴,有南律师在,你们觉得自己还有戏么?”比起其他小护士,小张还是比较清醒的,看得清眼下的形势,不紧不慢地给众人泼冷水。   小护士们:“……”   “我们怎么就没机会了?”护士小刘明显非常不瞒,“这年头谁刚得过律所啊!还是前女友。相信我,这两人保准没戏!”   护士小丁:“就是,夏院那么温柔的人,哪里怼得过律师啊!找个律师不是找骂么!”   “说得有道理!”   纪岑和苏寒影默默听了一耳朵,心想:你们怕是对温柔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夏君岱温柔?   呵呵,不存在的!   夏君岱怼不过律师?   呵呵,不存在的!   ***   傍晚五点多,天还很亮。路上的路灯却已经渐次亮了起来。   合欢花的花期到了,争相绽放。医院附近成片成片的绯红,花朵点缀在枝头,千丝万缕,摇曳生姿。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堰山的合欢花就开始泛滥成灾,一直要持续到七.八月。   看到这些花,南絮心想五月就快来了。   浪江的支流从惠仁医院北门穿过。一条护城河,水不深,沿岸小路蜿蜒曲折,杨柳低垂。   几个行人沿河散步,有人交谈,有人遛狗。   一群老头热衷钓鱼,从早坐到晚,哪怕一条鱼都没钓上来他们也是高兴的。这些人钓的是一种情趣。   南絮恍然想起夏君岱也蛮喜欢钓鱼的。两人在一起那会儿,他隔三差五就带南絮到浪江边钓鱼。   浪江鱼不多,他其实很少能钓到鱼。他喜欢钓鱼的气氛,静坐,等待,沉思。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钓的是一种情怀。   想来他真正钓到的应该只有南絮这条傻鱼了。   夏天找个阴凉地,他钓鱼,她玩手机。时不时又聊聊天。两人坐个一下午,悠闲惬意。   冬天就有些苦逼了,尽在江边吹冷风。南絮时常冻得够呛,一双耳朵红扑扑的。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愿意陪着他。热恋的时候,陪喜欢的人吹冷风都是甜蜜的。   他把她的手捂在口袋里,两人抱着取暖。抱着抱着就开始接吻。有时兴致高涨,干脆就在附近找个酒店过夜。   只要跟夏君岱出门,夜里一般都是在酒店度过的。   喝酒,打牌,蹦迪,肆意挥霍青春。   夏君岱那个时候是真疯,肆无忌惮,放纵不羁。而南絮也跟着他疯。把什么都给他,毫无保留,义无反顾。   回想起两人那一段,南絮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疯狂。   她头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乐意当个乖乖女,让长辈省心。   二十岁那年遇见夏君岱,她突然就不想当乖乖女了。跟着他疯了两年。   等他俩分手了,她又当回了她的乖乖女。   真乖和假乖,也就那么几年。   大概每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都会遇到这样一个坏男孩。他在你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掀起了不一样的浪花。他来过天崩地裂。此后的很多年你都走不出来。   ——   夏君岱领着南絮抄小路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大连锁木槿花餐厅。   这家店总部在云陌,发展迅速,口碑极佳,近几年将分店开到了好几座南方城市。   他找店员要了个包厢。   包厢装修雅致,清幽宁静,很适合朋友之间聚餐。   两人一坐下,夏君岱就拨出了一个电话,“我们到了,你人呢?”   南絮坐在他对面,低头鼓捣自己的手机,也没刻意去听电话那头是谁。   “等你,速度点!”只听见夏君岱匆匆就撂了电话。   好像还有人要过来。   具体是谁,她也不问。有人要过来才好,光她和夏君岱两人吃饭才尴尬。   堪堪过了五分钟,来人就姗姗来迟,黑衣黑裤,黑帽子,黑墨镜,一身黑,包裹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打劫的。   南絮还在猜测这人是谁,对方一进包厢就摘掉了帽子和墨镜,咧嘴憨笑,“不好意思女神,我来晚了。”   南絮瞅着这张清秀好看的俊颜,忍不住捂住嘴巴,惊讶万分,“穆流云?!”   这人不是别人,是夏君岱的表弟穆流云。读大学那会儿和南絮同一届,计算机系的。如今是电竞圈大神,M&K俱乐部的创始人,粉丝无数,江湖人送“云神”。   助理薛晚晚就是穆流云的脑残粉,天天在南絮耳边念叨。听得她耳根子都生了茧子。   大学毕业,南絮就没见过这家伙了。这么多年没见,穆流云还是憨憨一个,笑得特别傻气。   穆流云朝南絮敞开双臂,“女神,这么多年没见,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吧!”   南絮忍俊不禁,刚想去拥抱他,却被夏君岱呵斥住:“都是中国人,别整外国人那套,握个手得了!”   穆流云:“……”   穆流云转头瞪夏君岱一眼,“小气!”   然后一把抱住南絮:“女神,我好想你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夏君岱:“……”   拥抱是必须要拥抱的。   “我都挺好的。”老朋友会面,南絮自然高兴,眉眼弯弯,眼尾透着光。   “菜点了吗?”抱完南絮,穆流云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模样悠哉。   刚才高兴,南絮也没注意他声音。这次细听才注意到他嗓音粗噶沙哑,嗓子败了。   她关切地问:“流云,你这声音怎么哑了?”   穆流云:“别提了,昨天三场直播,嗓子直接废了。”   夏君岱冷声提醒他:“钱是挣不完的,别英年早逝。”   穆流云:“……”   “没办法啊,不好好直播就得回家继承家业,我对做生意又不感兴趣。”   夏君岱:“……”   南絮忍俊不禁,心想这不是她怼夏君岱的台词么!   穆流云催促,“赶紧点菜吧,我饿死了都!”   夏君岱:“不是老早就让你出门了吗?怎么还迟到?”   穆流云摆摆手,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别提了,行踪泄露了,被粉丝堵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南絮莞尔一笑,“云神现在出趟门不容易啊!”   穆流云:“全副武装都可能被人认出来。”   夏君岱轻嗤一声,声色沉沉,“谁没事裹这么严实,你这一看就有问题,你大大方方出门,看看有几个人认识你?”   穆流云:“……”   穆流云瘪嘴道:“哥,你是不知道你弟弟现在有多火,微博粉丝都快破亿了,一堆私生饭四处堵我,我出趟门我容易吗我!”   电竞圈数一数二的大神,穆流云的人气可不是盖的。   南絮:“我助理是你粉丝,还得麻烦云神帮我签个名呗!”   穆流云特好说话,“女神开口,别说一张,就是一百张都没问题。”   夏君岱招来服务员点菜,“你们看看吃点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你看着点吧!”   夏君岱:“……”   夏院长随便点了几个菜。   多年没见,穆流云立马加了南絮的微信。拉着她说了很多话,问了她的近况和工作。   两人老朋友聚在一起,气氛愉悦。   穆流云和南絮同届,两人因为学车认识,后来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只是她和夏君岱分手以后,就和穆流云断了联系。五年没见,如今再见到,居然没有任何陌生感。   穆流云晚上还有比赛,他是瞒着经纪人跑出来的,赶着回去。一顿饭没吃多久,他就走人了。   大神不好当,得到了许多,势必也会失去一些。   穆流云离开后,这顿饭自然就吃不下去了。   夏君岱结了账,两人一起走出饭店。   晚七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空蓝得很有密度,几片浮云游弋。   路两旁路灯晕暖,昏黄古旧,匆匆几束洒到人肩头,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南絮的车还停在医院车库。她要走回去取车。   两人并排走,谁都没有说话。   对面跳出红灯,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斑马线前行人少得可怜,三三两两几个站在那儿等红灯。   南絮无意识地提了提包带,盯着正前方跳转的红字。   10,9,8,7,6……   眼看着就要跳到绿灯,对面路口突然窜过来一辆三轮车……   光影迷离间,三轮车大灯光线强烈而刺目,不偏不倚地朝南絮扫射过来……   手术的后遗症,本能地畏惧强光。她几乎完全来不及伸手去挡眼睛。   怔忪之际,她清晰地感受到腰间传来一个力道,有只大手一把扣住她腰,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里。   左手扣腰,右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脸颊埋在他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一问:今天的夏院长挨打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小可爱墨西和QAQ快面试吧,两位亲的打赏,么么哒(*  ̄3)(ε ̄ *)!   也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童孩! 第21章   第21坏   南絮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的下巴抵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贴着柔软顺滑的布料。   他身上的味道清爽干净,特别好闻。这是她一直熟悉的。   “闭眼!”耳廓划过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   她本能地闭上双眼。   眼前陷入黑暗,周围的一切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清晰异常。   南絮呼吸急促, 合着男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片薄而软的羽毛擦过心尖, 撩拨了心弦。   那年法慈寺初遇, 檐角风铃摇曳, 铃声阵阵。   她轻轻推开禅房, 猝不及防撞见一个翩翩白衣少年。   那一天, 少年把她的心拿走了。   她有些自欺自人地想:这一刻, 这个男人是我的, 谁都抢不走!   她要抱久一点, 再久一点。   三轮车径直从两人身旁呼啸而过,车速快, 轮胎摩擦着粗噶的地面,一阵刺响。   然后在路口处被一位身穿制服的交警给拦住了。   “抱上瘾了?”熟悉的男声自头顶响起, 一如既往的低沉, 揶揄明显。   南絮倏然回神,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鬼迷心窍只在一瞬,清醒是常态。   那一刻,她无比嫉妒那个可以拥有夏君岱的女人。   南絮冷下脸,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声音生硬异常,“没事别随便乱抱。”   夏君岱:“……”   他没好气地说:“刚那三轮车大灯扫过来,我怕你被照瞎。”   原以为南絮会领情,没想到她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开口就呛他:“瞎了也不用你负责。”   夏君岱:“……”   夏院长懵逼了,这女人变起脸来都这么迅速的吗?   刚都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开始甩脸子了呢?   “得,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板起脸,语气不快。   南絮:“你本来就是多管闲事,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   夏君岱:“……”   短短几分钟,两人竟然就干上了,简直不要太神奇!   “南絮,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你啊!”夏院长无语至极。   “你还会得罪的少么?”不说别的,光背着老婆和前女友纠缠不清这一条就足够开罪南絮了。   ——   两人不欢而散,南絮回了家。   踩着高跟鞋从电梯出来,耳旁隐隐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听出是莫扎特的《小夜曲》。   邻居家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学艺术的,今年高考。   艺考已经考了,算算时间马上就要高考了。   南絮进屋脱了外套,直接往沙发上瘫着。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却觉得很累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以往伏案工作到凌晨她都没觉得有怎么累。   果然,比起身累,心累才是最可怕的。   斑斑童孩跳上沙发,钻进南絮怀里,拿爪子挠她手背,一下接着一下。   一反常态,她不为所动。她太累了,精疲力尽,完全没心思撸猫。   斑斑叫了几声,见南絮没跟它互动,大概是觉察出主人心情不好,它讪讪然地跳下了沙发,躺到角落里去了。   这是一只会察言观色的猫。   南絮兀自瘫了一会儿。只想暂时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过了大半个小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滋滋振动两声,提示她有新消息进来。   她捞来手机,点亮屏幕查看。   傅婧娴:【许许,周六晚上和我哥一起吃饭吧,我来安排。】   她盯着屏幕想了想,答应了。   南絮:【安排好了,你跟我说一声。】   自从她那天送了口,傅婧娴就开始热衷忙活起给她和傅枳实牵线。   给傅婧娴回复完消息,又适时进来一条。   ?:【到家了?】   南絮一直没给这个微信备注,因为觉得没必要。可她却认识这个微信。   她自顾盯了一会儿,没回复。   要断就断得彻底点,最好把自己心底那点侥幸全给掐灭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南絮,该醒醒了!”[なつめ獨]   ***   同一时间,903室灯火通明。   和南絮吃完饭到现在,夏君岱的心情都是烦躁不堪的。   只要一想起那个女人冷硬的态度,他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无处宣泄,偏偏穆流云那小子还要给他添堵。在微信上明目张胆挑战他,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穆流云:【哥,十万大洋买的微信香不香呐?】   夏君岱:“……”   得,这是公然的嘲笑了!   苏寒影那个大嘴巴,她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   刚吃饭的时候,穆流云加南絮的微信,一加就加到了。他当时心里就不舒服了。没想到这小子还要故意发微信过来刺激他。一个两个就知道给他找不痛快。   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他不好过了,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夏君岱:【舅舅要是知道你背着他闹出了认命,你说他会怎么解决你?】   这条微信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扒门。   他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赶紧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门缝,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就窜到了夏君岱的怀里,冲他喵喵喵直叫。   男人满身的凛冽在见到小东西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夏君岱惊喜一笑,抬手揉揉斑斑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斑斑:“喵呜。”   “她在干嘛?怎么放你出来了?”   “喵呜。”   “她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喵呜。”   “女人真是神奇的物种,脾气上来了一切生物都不敢靠近。”   夏君岱撸了会儿猫,抱着斑斑出门,“赶紧回去,不然她该找你了。”   他走到楼梯口,斑斑就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径直冲了下去。   南絮家的门半开着,押了一条门缝。   他就知道是她忘记锁门了,不然斑斑也跑不出来。   回到家给南絮发了条微信,提醒她锁门。   消息一发出去,屏幕上方就出现了一行细小的文字——   【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添加为好友。】   夏君岱:“…………”   很好,南絮已经把他拉黑了!   夏院长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各种丰富多彩。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十万块钱泡汤了!   ***   第二天一早南絮把穆流云的签名签名照拿给薛晚晚。   “谢谢絮姐,我爱你!”这孩子激动地抱住南絮转了一圈。   南絮忍俊不禁,“淡定点晚晚。”   薛晚晚:“絮姐,你哪里来的?我抢都抢不到。”   她特自然地说:“昨晚和云神吃了个饭,找他拿的。”   薛晚晚:“……”   说完又补充一句:“忘记跟你说了,我和云神是朋友。”   薛晚晚:“…………”   薛晚晚顿时惊为天人,一把抱住南絮的腰,“天呐,絮姐你居然和我男神是朋友,我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南絮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   不等和傅枳实吃饭,南絮又被另一件事情分走了精力。   双南拿下了泰安下一季度的法律顾问。南柳处理好后续,马上飞回了青陵。   大公司,诱人的佣金,整个律所就像是在过年,沉寂在欢快的氛围中。   南柳高兴,中午在江南府邸定了包厢庆祝。律所所有的律师都去了。   饭吃到一半,张姨的电话不期而至。   南絮瞥一眼屏幕,心中疑惑。张姨很少会给她打电话。   她接通电话,“喂,张姨?”   电话那头传来张姨崩溃的嗓音,“许许,你赶紧带斑斑去做个绝育吧。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太吵了。邻居家的小姑娘马上高考了,斑斑影响到她复习了。人家妈妈都上门来了。”   南絮:“……”   斑斑同志的春天是真的到了,已经连续叫了好几个晚上了,一天比一天凄惨。不止晚上叫,白天也开始叫了。它一叫,附近还有公猫呼应。一时间简直是噪音现场。   南絮不堪其扰。她都失眠好几天了。   小姑娘高考是大事,她不敢耽搁,扔下话:“张姨,我这就回去带斑斑去医院。”   说完就提前走人了。   绝育听着有些残忍,让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都不完整了,也失去了当母亲的能力。可为了拯救她的睡眠,也为了邻居小姑娘的艺考,南絮还是必须狠狠心。   最近的宠物医院距离小区五百米。南絮不打算开车,猫背包把斑斑童孩装上就出门了。   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失去女性尊严了,一路非常欢快。   虽然是工作日,可宠物医院的人却挺多,不是抱着猫,就是牵着狗。各路铲屎官不约而同在医院就位。还有个小姑娘领了只巴马香猪,简直不要太拉风。   南絮挂了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叫号。   斑斑同志对于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觉,它对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她窝在南絮怀里,乖顺无比,蓝色明眸滴溜溜打转。   老母亲一边给孩子顺毛,一边拿着手机听奶奶的语音。   老太太不习惯打字,基本上都是发语音。每次都是一大串语音炸.弹,她光听语音都得半天。   她调大音量,一条条听。   老太太从法慈寺回来,心情好了不少,每天都会给南絮发语音。吃饭,睡觉,出门遛弯,刷剧,不管做什么都要跟她报备一下。   语音听了一半,温顺的斑斑童孩突然从南絮怀里挣脱,跳到地上,飞快往走廊跑去。   南絮不明所以,一下子慌神了,揣起手机,拔腿就去追。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走出两个年轻的男人。   一个穿西装,一个穿白大褂,两人年纪相仿。   斑斑径直跑向穿西装的男人,围在他脚边左嗅嗅,又嗅嗅,喵呜,喵呜一连喊了好几声。姿态亲昵,像是在跟他撒娇。   南絮只觉得丢人,这熊孩子对谁都这么热情吗?   待看清男人那张脸时,她停下脚步,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自己养的猫喜欢自己的前男友,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   作者有话要说:  南絮:让你不做人,拉黑你!   今天的絮絮子夏院长已经高攀不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鞠躬感谢宁吖小可爱的地雷! 第22章   第22坏   南絮真的很想掉头就走, 不想认这只猫。   这只见色起意的猫,不配做她南絮的猫。   她看向夏君岱,对方却没往她这个方向看,他的注意力被斑斑吸引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忧伤, 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只喵星人。   只见男人蹲下.身揉揉孩子的脑袋, 眼神温柔。   夏君岱这个人天性凉薄, 也没什么爱心, 不见得多喜欢小动物。他以前真是一点都不喜欢猫, 他嫌猫粘人, 也嫌它麻烦, 更没那耐心去料理宠物。   可是南絮喜欢小动物, 从小兔子乌龟养了一堆。她尤其喜欢猫, 大学期间学校里的流浪猫她都定期去喂, 耐心好得不得了。   大三开学,南絮就没住学校宿舍了, 而是搬出去和夏君岱一起住。   她不止养了许多薄荷,她还养了一只橘猫。   他开始嫌弃得要命, 碰都不碰。后面才慢慢好转, 学会了给猫喂食铲屎,给它剪指甲,给它刷牙。   南絮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猫,有薄荷,也有夏君岱。   斑斑使劲儿蹭夏君岱裤腿,姿态亲昵,好像他才是它的主人。   蹭完,然后恋恋不舍地跑回了南絮身边。   南絮弯腰抱起它,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啊夏院长,我这猫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教它。”   没事往人家脚边瞎凑什么?难不成连猫都喜欢帅哥?   “它生病了?”男人抬了抬眼,双眼皮压出两道深浅不一的褶皱。   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一贯的漠视众生。   南絮直摇头,“那倒没有,我来给它做绝育。”   夏君岱:“……”   “它惹麻烦了?”夏君岱以为这猫祸害了别人家的无知少男。   “叫.春,吵得要命,领居家有小孩要高考,耽误人家学习了。”南絮提起这个就头疼。   边上的男医生见这两人互动,扶了扶镜框,“两位认识?”   夏君岱:“南律师是惠仁的法律顾问。”   男医生主动伸出手,笑容温和,“幸会南律师,我是这家宠物医院的院长秦问。”   南絮微微一笑,“你好,秦院长。”   她秉承了南方人所有澄澈的气质。温婉的瓜子脸,两道很提气质的柳叶眉,双眸含秋水,有一种温淡灵气的美。很像旧时文人墨客笔下的美人。   可惜美人天生清冷,对谁都不甚热络。   秦问细看两眼,觉得有些眼熟。   “我在电视上见过南律师,前不久有你的报道。你本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秦问想起不久前的报道。   南絮不甚在意,寡淡一笑,“谢谢秦院长。”   都是客套话,谁都不会当真。   闲聊两句,碍于夏君岱在场,南絮显得尤其敷衍。   小护士及时出来喊:“32号。”   正好解了南絮的尴尬。不然这样的尬聊还指不定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瞟了一眼手中的挂号单,“到我了,我先过去了,两位慢慢聊。”   她抱着猫,踩着高跟鞋,背影匆忙,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秦问赫然一笑,语气戏谑,“看这样子,美人不怎么待见太子爷呢!”   夏君岱:“……”   “如果还想让这家医院维持下去,你最好少说话。你知道的,一家连续亏损两年的医院,我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它是不是有经营下去的必要。”男人的声线冷冷清清,听不出什么温度。   秦问:“……”   秦问心想你如果都是拿这种态度面对女孩子,活该你单身!   心里这样想,嘴上绝逼不敢说出来。   “要想征服一个女人,首先从宠物开始。太子爷这招高啊!”秦问满面笑容,深表佩服。   见风使舵,态度立马就变了。   男人赫然一笑,语气徐徐而温润,“主人不听话,只能从宠物下手了。”   秦问竖起大拇指,“比狠没人比得过你,人云神都屈尊替你去黑小区监控了。”   夏君岱:“……”   秦问好奇,“你家斑斑这么听你话?”   在秦问印象里,夏君岱家的那只橘猫可是傲娇得很的,它有自己的脾气,很多时候美食都诱惑不了他。   年轻的男人轻飘飘道:“打一顿就听话了。”   秦问:“……”   果然,狠还是太子爷狠,连一只猫都不放过。   ——   在护士的协助下,医生下刀稳准狠,斑斑同志成功变成了小可怜,再也不能为猫母了。   它戴着头套,昏睡着,缩在南絮怀里,一动不动。   抱着斑斑走出诊室,她意外地发现夏君岱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医院喧闹,他就自顾坐着,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周遭的一切完全不能影响到他丝毫。他在世,又似乎出世,超尘脱俗。   他身上总有一种超脱年纪的安然。哪怕是在最肆意飞扬的年纪,他都可以做到遇事不慌,宠辱不惊,搁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都是最气定神闲的那个。   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学医,才适合去握那把手术刀。   “结束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嗯”了一句,弯了下嘴角,“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下。”   夏君岱瞅一眼斑斑,淡声开口:“我来抱吧!”   他顺势从她手里抱走斑斑,动作特熟练。   这不禁让南絮怀疑这人是养猫专业户。   刚做完手术斑斑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两人就留在医院等。   南絮用手机计了时。   等待的过程自然是漫长的,甚至有些煎熬。尤其两人这样干坐着,更显尴尬。   坐了一会儿,南絮实在绷不住了,开口:“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等。”   夏君岱:“没事。”   南絮:“……”   “你今天怎么会来宠物医院?”   “这家宠物医院是惠仁旗下的产业,我来找秦院长谈点事。”   南絮:“……”   果然夏家家大业大,堰山这一带好多都是夏家的产业。她当年究竟是什么眼神,居然会觉得他出身小康家庭?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夏君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南絮只好委婉地说:“我要带它回家了。”   “嗯。”他抱着斑斑不撒手,往外走。   南絮:“……”   这人什么意思?是要送她回家吗?   南絮赶紧追上他,酝酿着开口:“那个……我自己抱吧!”   “我来抱,别弄疼它。”   南絮:“……”   走到医院外,夏君岱轻声问:“开车了吗?”   “没有。”她摇摇头,“我家就在附近。”   他自然地说:“那坐我的车。”   南絮:“……”   根本就不容她拒绝,他直接坐进一辆蓝色的保时捷,颜色沉静养眼。   这车不是她之前见到的那辆宾利。不过比起那辆宾利,这辆保时捷也毫不逊色。光看个车身就知道价格不菲。   太子爷家大业大,有个几辆豪车再正常不过了。   男人坐进副驾,把车钥匙扔给南絮:“你来开车。”   南絮:“……”   南絮都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给弄懵逼了。僵着半天没动。   这人到底想干啥?   见她不动,他问:“不会开?”   问完又兀自笑了,“也是,连出库都困难,让你开车真是为难你了。”   南絮:“……”   麻蛋,出库的梗是过不去了吗?非得揪着不放,要说一辈子了吗?   南絮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经不起激,别人一激她,她准炸毛。   “谁说我不会开的!”她弯身坐进主驾,麻溜点火。   不就是开车嘛,谁不会啊!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嘛!   夏君岱这车比南絮那辆贵,硬件自然好了不少。可惜不太好上手。好几百万的跑车,愣是被南律师给开成了龟速。   “你给点油门,现在油价没那么贵,你别舍不得。”   南絮:“……”   “我严重怀疑你当年考驾照给考官塞烟了,就你这技术,竟然也能拿驾照?”   南絮:“……”   “你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上路,该紧张的是路人。”   “夏君岱,你特么闭嘴!”南絮直接吼过去,“别给老娘叨逼叨!”   夏君岱:“……”   吼完,这人果然就安静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夏院长知道不能再刺激这姑娘了。   没人在她耳边叨叨,耳根子都清净了。她车都开得更顺手了。   蓝色小车在平坦开阔的柏油路上匀速前进,两侧的合欢树倏忽而过,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她的车速很快就上去了。看来是已经上手了。   果然女人是需要鼓励的,打击只会适得其反。   大二上学期,南絮和穆流云一起考的驾照。她运气好,四科全部一次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到,驾照就考下来了。   驾照一下来,穆公子把夏君岱的车借来上路,两个新人练手,老司机坐在副驾上给两人壮胆。   穆流云开了几圈,平安无事。然后换南絮练。   结果她方向盘都还没摸热,就撞倒了路边的护栏。一车的人被吓了个半死。   当时夏君岱就扶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女子无车便是德,你不适合开车,以后别出去祸害路人了。”   他说到做到,两人谈恋爱谈了两年,他一次都没让她摸过方向盘。   再后来,他们分手,南絮参加工作,老父亲给她买了辆小宝马。她拉着堂姐陪她练了一周,自己才敢正式上路。   所以说,开车一直都是她的硬伤。她开她自己那辆车每次都是谨小慎微的,唯恐出事。   一恍神南絮发觉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她其实甚少回首往事,怕徒增伤感。但是只要和夏君岱待在一起,她就忍不住会想起过去。有些是一件小事,有些是久远的片段,有些则是一成串的往事。   她和夏君岱的那一段,开始的稀里糊涂,过程轰轰烈烈,结束的又匆匆忙忙,即便是这样依然足够刻骨铭心。   这不仅仅只是一段感情,它是南絮的大学时代,是一段旧梦,一段青春。   ——   车平安开到南絮家楼下,夏君岱也没打算离开。抱着斑斑童孩一起乘电梯上了楼。   南絮都惊呆了。她压根儿就没邀请他去她家里,他居然如此自来熟。   她站在门外迟疑了一小会儿。心里暗暗祈祷张姨已经离开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张姨解释夏君岱的身份。   家里人让张姨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除了真担心她的身体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好好监督她,顺带给长辈通报她的个人问题。   她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家里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提了多少次,早有让她相亲的意思。可是每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了。   张姨带了家里人的使命,时不时也会在南絮耳边提一嘴,不过她很少在意就是了。   见南絮不开门,夏君岱疑惑问:“钥匙没带?”   余光瞟一眼门把,这是指纹锁,也用不着钥匙啊!   “不是。”南絮开了门,先走进去。   下意识往家里四周扫了两眼,并未看到张姨的身影,想来已经回去了。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换完,她直起身体,淡声道:“家里没你穿的拖鞋。”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这么明显的拒绝,一般人肯定都听得懂。   可是太子爷明显不是一般人。他站在门口,语出惊人,“我穿你的。”   南絮:“…………”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狗夏院长要登堂入室了,凑不要脸! 第23章   第23坏   “尺码不对。”南絮忍不住扶额, 无语死了。   夏君岱这家伙倒是没脸没皮,无赖到底,“将就一下。”   南絮:“……”   这是将就的问题吗?这人难道听不懂别人拒绝的话?   还是说他听懂了也故意装作听不懂?   似乎看出南絮的犹疑,夏君岱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斑斑同志, 声线沉冷, “你放心, 我把它送到猫窝就走, 你不用这么不欢迎我。”   南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南絮也不好做得太过, 那样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她只好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没开封的女士拖鞋, 直接放在他脚边。   185的大高个穿37码的女士拖鞋, 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关键拖鞋还是粉色的, 鞋面上印着两只可爱的Hello Kitty, 滑稽得很。   本来这人强行登堂入室,南絮就有点不高兴了, 可看到他穿女士拖鞋这么滑稽,她又没忍住笑场了。   夏君岱僵硬地走了两步, 步伐别扭, 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还是光脚吧。”他迅速踢了脚上的拖鞋。   南絮家是小户型,装修风格特别小清新,轻快养眼。   最吸引目光的莫过于窗台处那一排薄荷,葱绿生机,威风凛凛。   这么喜欢薄荷的,也就南絮这一人。   家里干净整洁,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是有专人打理的。   夏君岱随意打量两圈,四目所及之处没看到任何男性用品。夏院长表示自己非常满意。   他把斑斑放进猫窝, 自顾往沙发上一瘫,神态怡然自得。   不是说好了放好斑斑就走的么?   南絮不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在这人才是主人,她是客人。   身为真正的主人,南律师反而有些局促不安。   她整不明白这人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根本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有主人的自觉的,来者是客,礼数总归还是要尽到的。   “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他摆摆手,声音懒洋洋的。   这位登堂入室的先生看起来特别的放松,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完全不见客人该有的拘谨。   他不喝随他去,南絮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顺手放在茶几的一角。   然后她把包和外套放进了衣帽间。   等她从衣帽间出来,发现夏君岱这家伙开了客厅的电视,正在看一档综艺,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还真是自来熟,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   南絮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外头的天早就黑了,满城绚烂的灯火,璀璨渺茫。   说好马上就走的某位先生到现在都没离开,看样子一点都没要走的打算。   南絮有点饿了。   张姨早就把她的晚餐做好了,就放在餐桌上,用东西盖着。她拿微波炉热热就能吃。   几乎同一时间,夏君岱也感到饿了。他扬声问:“有吃的吗?”   南絮看着餐桌上的饭菜,冷声道:“没你的份。”   张姨就做了她一个人的晚餐。   谁知这人特不要脸,笑嘻嘻地说:“你少吃点,就当减肥了。”   南絮:“……”   南絮觉得这人太恶劣了,不但登堂入室,还要抢她的晚餐。   南絮叉腰,噘嘴道:“吃可以,付钱!”   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晚餐!   这人冲她痞气地笑,“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把我抵给你要不要?”   南絮:“……”   臭不要脸!   南絮脸一沉,恶狠狠瞪他,“不要!”   她要不起!他都是别人的人了。   南絮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好。   张姨烧了三菜一汤,都是小分量。梅干菜鸡爪,青菜火腿,酸溜土豆丝,外加一个丝瓜汤。   南絮和夏君岱都是青陵人,口味偏清淡,张姨的菜符合两人口味。   南絮本来是饿的,可和夏君岱坐在一起吃饭,她就没什么胃口了。反倒是夏君岱这家伙,吃得比什么都欢。   吃完饭,这位爷还算自觉,主动揽了洗碗的活儿。   他背对着她站在水池旁洗碗,水声澜澜,他的背影清隽修长,挺拔料峭,像极了早春拔节的竹子,高耸入云。   他动作娴熟,冲洗,擦干,放进碗橱,一步到位。水声伴着碗碟相互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居然都会洗碗了。他究竟什么时候学会做在这些的?他是为了他太太才学的吧?   她承认她嫉妒得过分。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刚刚吃的那盘土豆丝,酸溜溜的。   ——   饭后南絮抱起手机看邮件。   夏君岱继续看他的综艺。   “眼睛刚好,少看点手机,瞎了可不好。”耳边响起年轻男人低沉清冷的声线。   南絮:“……”   “我瞎了也不用你管。”   “我是以一名眼科医生的身份来善意地提醒你。”   “你又不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只听我主治医生的。”   夏君岱:“……”   南絮这句话戳到了夏君岱的痛处。本来那天那台手术应该是他亲自上的,可惜他握不了手术刀,只能临时让黄主任来救场。   是她让他意识到自己学医多年却连出师都出不了。   他瞬间沉了脸,“我这就让你的主治医生来治你。”   南絮:“……”   南絮还没整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他气呼呼地掏出了手机,直接拨通了苏寒影的手机号,劈头盖脸一顿吼:“提醒一下你的病人,让她少玩点手机,别到时候眼睛瞎了又来怪医生没提醒她。”   苏寒影:“……”   电话那头苏寒影一脸蒙圈,“师兄,你吃错药啦?”   男人把手机往南絮手里使劲儿一塞,“自己跟你的主治医生说。”   南絮:“……”   睚眦必报的男人,真是小气到了极点。南絮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依旧不解气。恨不得暴打他一顿才好。   她握住手机,“不好意思啊苏医生,你师兄喝多了。”   苏寒影:“……”   “南小姐?!”苏寒影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卧槽,你和我师兄在一块?!”   这两人进展神速啊!   南絮轻咳一声,弱弱地说:“这是意外,我可以解释的。”   苏寒影摸着下巴笑,“我懂的南小姐,你少看手机和电脑,注意用眼卫生,定期复查。”   苏医生交代两句,果断挂了电话。   南絮:“……”   男人双手抱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你的主治医生都开口了,记得遵医嘱。”   南絮:“……”   她气得想把他扔出去!   她说不过他,干脆闭嘴。   对付痞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冷暴力,她不搭理他就是了。   她去看了看斑斑。小家伙还在沉睡。   看样子夏君岱暂时是不打算从她家里离开了。她索性任由他去。反正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人不要脸的程度每次都让她刮目相看。   南絮一个人去了书房,有工作还要处理。堂而皇之地把夏君岱扔在了客厅。   见南絮离开,夏君岱自顾看他的综艺。   ——   两个小时以后斑斑童孩醒了。而夏君岱这家伙居然就在她家待了整整两个小时。   斑斑小可爱看南絮的眼神也充满了哀怨。   南絮知道这家伙是怪自己伤害了它。   她也很无奈啊!它的女性尊严,她的睡眠,她自然倾向后者。   斑斑一见到夏君岱就开始在窝里乱蹭,蓝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摆明了是想寻求安慰。   小家伙对着他喵呜,喵呜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向他控诉南絮的罪行。   他顺顺毛,“它叫什么?”   南絮:“斑斑。”   他捏捏斑斑的爪子,“斑斑,疼不疼?”   斑斑:“喵呜!”   “你妈也是为你好,你要理解你妈。”   斑斑:“喵呜!”   “别怕,明天就不疼了。”   斑斑:“喵呜!”   这一人一猫居然沟通得很是和谐。   南絮自觉地退到一旁,打扰他们互动。   等她再回到客厅,她看到夏君岱正端着玻璃杯喝水。正是她之前喝了三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二的那杯温水。   南絮:“…………”   堂堂太子爷,惠仁医院的院长,又是医生,他都不讲究卫生的吗?她喝剩下的水,他为什么还喝?   南絮看不下去,重新拿了个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边。   男人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瞟一眼,没接。   反而轻飘飘地说:“睡都睡过了,还在乎这个?”   南絮:“……”   “夏君岱你不要脸!”南絮直接开骂。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微眯着双眼,痞里痞气,“南絮,咱们接过多少次吻,你数过吗?口水还会吃得少?”   南絮:“……”   这人骨子里坏得要命。她认识他那会儿他就是情场高手,阅人无数。各种荤段子信手拈来。   南絮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他一撩就脸红,从来就招架不住。   如今年岁涨了,脸红倒不至于,不过还是接不了话。在法庭上慷慨陈词,和对方律师据理力争的南律师,在他面前很多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痞子总有他的一套说辞,法庭上对付对方律师的那套根本就不顶用。   南絮冷冷一笑,微讽:“你这些话要是让你太太听见,她作何感想?”   夏君岱:“……”   他垂眸,见南絮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的那枚素戒上,一动不动。   心下了然,勾唇轻笑,“吃醋了?”   南絮:“……”   是问句,可语气笃定,分明早已知晓答案。   南絮心里酸得要命,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完全不理会夏君岱的话。她现在就是炮仗,一点就燃,直接开骂:“读大学的时候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现在背着老婆调戏前女友,夏君岱你怎么可以渣得这么专一呢?”   夏君岱:“……”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一条铁律,南律师不知道?”看她这个样子,夏君岱只觉得好笑,顿时起了玩心,就像逗逗她。   “渣男就是渣男,把理由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他渣的本质。我家不欢迎渣男,请你现在马上出去!”   夏君岱:“……”   把夏君岱赶出家门,南絮没有骨气地哭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放着家里的美娇妻不管,又来调.戏前女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夏院长被虐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第24坏   被南絮赶出门, 夏君岱讪讪然地回了自己家。   家里空荡冷清,一室寂静。   他瘫在沙发上,揉揉肿胀的太阳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一旦离了人, 一旦独处, 空洞如影随形, 锥心蚀骨。   他忍不住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从戴上那枚戒指开始, 他就想赌一把。赌南絮的态度, 赌她究竟还在不在意他。   几次三番不解释, 就是想彻底逼她一把, 把她逼急了, 看她真正的反应。他太了解她了, 她这个人一贯会口是心非,不逼她一把, 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   今天看她的反应,他好像赌赢了。可是他又不太确定。   他喜欢把控全局, 稳操胜券的感觉, 这样的不确定让他心慌。   可是看到她难过,他好像更难过。   凡事一旦牵扯到南絮,他就总是这么矛盾。   他给奶奶发了一条微信。   奶奶一直在留心他和南絮的进展。他私下也都会跟她报备。   夏君岱:【我是不是做错了?】   静慈师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说你做得对不对?】   是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确实得不偿失了。   物极必反,他做得过了,那一切就脱离掌控了。他不能让自己陷进这种被动的局面。纪岑说得没错,过头了, 只会把南絮越推越远。   夏君岱果断把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给摘掉了。   他翻出南絮的微信号,想跟她解释清楚。   点开她的头像,又想起她一早就把自己拉黑了。   他只能重新发好友请求,等她那边通过。   事态发展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必须做点什么补救,不然他就真的凉凉了。   他给南絮打电话。可是对方愣是没接。   他只好给她发短信。   夏君岱:【我没结婚。】   他等了大半个小时,也没见对方有任何回应。   他想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南絮解释清楚不可。   ***   五月,青陵的雨水总算是少了,晴天渐渐多起来。堰山一带的合欢花开得格外热闹,满城绯红。   五月一到,六月就不远了。   南絮的生活和工作照旧没什么不同,忙碌是常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激情可言。   可能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就是生活本身的样子,忙碌,平淡,琐碎,枯燥。轰轰烈烈注定只属于小部分人。   斑斑同志自从做了绝育以后就安分了。邻居小姑娘每天勤奋复习,她的父母再也没上门投诉过。   小姑娘似乎状态不错,紧张的复习之余,还能坚持练琴。南絮经常听到悠扬的琴声从隔壁传出来,贝多芬,莫扎特,肖邦的钢琴曲都听了个遍。   ***   周六南絮和傅枳实吃饭,傅婧娴定了檐外听雨的小包厢。   檐外听雨,名字取得别致诗意。一家古色古香的小资饭店,城北余家名下的产业。近两年在青陵炒得非常火,一席难求,来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没点身份,你还真进不来。   这家店南絮和傅婧娴来过几次。傅婧娴图清净,她则钟爱店里的评书。傅小姐时常调侃她骨子里有文艺女青年的特质,专门喜欢些文艺的东西。   虽说和熟人吃饭,但也是闺蜜的大哥。为显郑重,南絮还是化了个精致的妆容。黑色真丝衬衫,泡泡袖,后面镂空,一圈蕾丝点缀。再搭阔腿裤,一双细跟高跟鞋,知性温婉的穿搭。   得体的衣着和精致的妆容是对朋友的一种尊敬。   傅枳实倒是穿得休闲简约,短袖T恤,休闲裤,外面套一件薄薄的藏蓝色棉质外套。   “等很久了吧?”南絮有些不好意思。   路上堵车,她晚到了几分钟。   傅枳实微微一笑,“我也刚到。”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怕你等久了。”   傅枳实:“能等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荣幸。”   檐外听雨,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栋,年代久远。   置身其中恍然误入民国,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台上请了师傅讲评书,吹拉弹唱,气氛活络。   “白眉徐良怒冲冲走下酒楼,直接赶奔长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见着那姓贺的,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来,他要不当面认错,我决不能轻饶他……”【注】   南絮随意听了一耳朵,听出台上讲的是一出《白眉大王》。   她旋即就说:“我们坐散座吧。”   “喜欢听这里的评书?”聪明如傅枳实,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她点点头,“读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文学素养》,授课的老师经常给我们放小品相声,评书也听了不少。《白眉大王》听过几回。今天听到还蛮怀念的。”   傅枳实抿嘴问:“你那个老师不会是贺清时吧?”   南絮一听惊了,“你怎么知道?”   傅枳实了然一笑,“整个A大也就贺清时那个老古板会叫学生去听评书了。”   南絮:“……”   她哑然失笑,“我都忘了,你也是A大的老师。”   傅枳实淡声说:“医馆那边太忙,我今年已经不上课了,就带带本科生的论文。”   散座离台上更近,评书自然也听得更认真。   身穿素色旗袍的女服务员来给两人上了茶水。   白瓷盖碗,外面一圈雕花,花纹细小,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涑明茶,第一口苦涩,过后慢慢回甘。   涑明茶是岑岭一带的名茶,因稀少而昂贵。青陵人独独偏爱这茶。   散座泡的都是这般名贵的茶叶,檐外听雨这家店在青陵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   南絮扫一眼在座的客人,果然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时常出现在报纸新闻上的人物。   涑明茶是需要人耐住性子,静下心来细品的茶。   南絮心境不平,总是尝不出它真正的味道。   囫囵呡几口,全当白水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见傅枳实看着她,她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让傅大哥见笑了,我不懂茶。”   “犯不着懂,白水自有白水的美妙之处,干净而纯粹。把茶当白水喝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傅枳实温和轻笑,有股风流云散的意味。   南絮偏爱白开水,大抵也是偏爱那白开水情怀。这种情怀或许只有学医的人才懂。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他酩酊大醉,肆意挥霍人生,却会孜孜不倦叮嘱你多喝水。   两人随便点了几个菜。   吃什么不重要,交谈才重要。   两人就像是老朋友,相谈甚欢。   傅枳实温润,儒雅,谈吐不凡。   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南絮觉得身心放松。   雅致文艺的地方适合傅枳实这样温和的男人。不像夏君岱,过去带她去的不是酒吧就是游戏厅。   ***   夏君岱那群发小组了个局,挑的是余家人自己的地儿。   檐外听雨,文绉绉的名儿,场地也同样文艺。古旧的四合院,年代感扑面而来,台上不是讲评书,就是演京剧。   那么文艺的地方,夏君岱是半点都不喜欢。他这人俗气,简单粗暴,最不屑整文人墨客那一套,很多在他看来都是附庸风雅。还是酒吧和迪厅这些声色场所才更适合他。   但奈何要迁就好友余初尘。余大厅长如今身居高位,有些活动难免不方便。外面的地儿大家伙也不放心,还是自家的场地才不会有顾虑。   天刚黑下来,夏君岱和纪岑才到。   都是大人物,店长亲自去迎接,满脸笑意,领两人去二楼包厢。   临窗的长廊,一通到底。廊下几盏玉兰壁灯,光束晕暖,将环境衬得愈加文艺,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檐角轻挂几串风铃,微微摇曳。   在一串脆声中,夏君岱看到南絮坐在人群中,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身陷人间烟火,低眉婉转,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岁的南絮。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   南絮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容清俊,五官精致立体,一笔一划镌刻完美,鬼斧神工。   都说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毒辣而苛刻。夏君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颜值和自己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南絮和他相谈甚欢。   所以这个男人是谁?   他们在干嘛?   相亲吗?   一时间疑问爬满脑海。   他眼睛发热,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里的手机。   “怎么不走了?”纪岑见夏君岱突然停下,面露不解。   顺着夏君岱的目光,他成功看到了南絮。   “那不是南律师么?”纪岑远远望了一眼南絮对面的男人,勾唇轻笑,“呵,傅家的公子,这两人绝逼是在相亲呐!”   “傅家的公子?”夏君岱双眼微眯,眼神锐利,寒意四起。   “咱们青陵还会有第二个傅家么?这是傅婧娴的大哥傅枳实,仁和堂的继承人。”   纪岑转头瞅一眼夏君岱的脸色,故意刺激他:“红顶商人南家配中医世家傅家,旗鼓相当,这两位很般配啊!”   夏君岱:“……”   “呵!”夏院长轻笑一声,犀利的眼神径直飞过去,凉飕飕的,全是冰刀子,“怎么,是我夏家站得不够高么?”   纪岑:“……”   纪主任小心脏剧烈一抖,赶紧识趣地闭嘴。   他心想不是夏家站得不够高,是您老自己太作了呀!   夏君岱最后往散座看了一眼,他看到南絮端起白瓷盖碗呷一口茶,弯唇微笑,姿态放松。   他忍不住想南絮有多久没对自己这么放松地笑过了?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喝酒,聊天,打牌,无拘无束。   夏君岱却精神恹恹,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致。自顾坐在一旁玩手机。   秦问邀他打牌,他也回绝了。   男人置身人群,却又格格不入。   这位爷平日里最会玩,也最玩得开,今天反而一改常态安静了下来。余初尘只觉得奇怪。   他悄悄和纪岑咬耳朵:“太子爷今儿是怎么了?瞧着情绪不高啊!”   纪岑抿嘴笑,“受刺激了。”   余初尘:“……”   余初尘一听顿时就乐了,“求内、幕。”   纪岑:“他前女友和傅家的公子在相亲,就在楼下。”   余初尘:“……”   “南家的女儿?”   纪岑:“余大厅长这都知道?”   余初尘故意提高音量,旁若无人地说:“咱们太子爷当田螺姑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夏君岱:“……”   包厢里闷得慌,夏君岱拿了手机到外面透透气。   他倚靠在二楼扶手处,姿态懒洋洋的。   傅枳实不在座上,就南絮一个人坐在那里。   桌上四五道菜,几乎没怎么动。两人没点酒,桌上只有茶水。   她的手机放在桌角,一抹清新养眼的薄荷绿。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真丝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锁骨往下大片白皙的肌肤……   穿得这样好看,还化了妆,看得出来她对这场相亲很重视。   那双对众生都淡漠的眼睛,此刻竟也藏了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   他承认他嫉妒地要命。   原来她说相亲根本就不是胡诌,她是真的在相亲。   他摁亮手机屏幕,给她发了条微信。   ——   傅枳实到一旁接电话去了。南絮撑着脑袋耐心听评书。   这出《白眉大王》已经讲了一半了。她听得津津有味。   一声轻响,手机震动,屏幕瞬间被点亮。   南絮随意地瞟了一眼手机,她以为是傅婧娴来问进展的。她这个闺蜜比自己还激动。没想到不是。   进来一条短信,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188xxxxxxxx:【睡过我这种人间极品,你看得上别的男人?】   南絮:“……”   “夏君岱氏”狂妄的口气,欠扁得要死。一看就知道这串号码背后是谁。   南絮真想暴打他一顿。   她不想跟蛇精病计较,半个字都没回复,权当没看到。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追踪过来——   188xxxxxxxx:【南絮,你怎么变得这么慌不择食了?】   显然可见,对方不愿放过她。   南絮把手机往桌上使劲儿一盖,眼不见心不烦。   很快,对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刺耳的铃声,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头,就看见始作俑者靠在扶手处,眼神遥遥望过来。   黑衣黑裤,气质凛冽,很像外头暗沉的天气。   锋芒毕露,可又气定神闲,痞气十足。   南絮接了电话,直接开骂:“疯子!”   然后果断拉黑了夏君岱。   不止微信,连手机号也拉黑了,这下总算能清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更晚了。   你们要的相亲火葬场来辣!夏院长要疯了。   我们贺教授打了个隐形酱油。哈哈哈哈   看你们都在骂夏院长我就放心了。我一开始就说过他是个疯子,他这人过度自信,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所以一直在试探絮絮的底线,就是想印证她是不是还在乎他。不过很显然,他翻车了。所以你们放心,后面肯定会狠狠虐他的。   而絮絮就凭一枚戒指就误会夏院长已经结婚了,我承认是有点武断。但是爱得越深就越在意这些细节,也不敢亲口去问。怕输了底气。   感谢墨西小可爱的雷,么么哒~   PS:【注】:来自《白眉大侠》。 第25章   第25坏   散座热闹, 都是冲着店里的评书来的,位子都坐满了。男男女女,熙熙攘攘。   明明是个风雅文艺之地,上流社会的圈子, 却因为这点评书而生出了一些烟火之气。   南絮恰好独独偏爱这点烟火气, 让她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 存在于这世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窗外传来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长风潇潇。   雨悄无声息就下了。这个季节, 青陵的雨停了下, 下了又停, 断断续续, 像极了京剧里那长长的腔调, 总也断不干净。   檐外听雨,倒是出奇的应景。   本该是充满诗意, 放松又闲适的一个夜晚。南絮却听出了满头愁绪。夏君岱那家伙搅得她心烦气躁。   傅枳实那个电话接了大概四五分钟,回来时神色匆忙, 面露歉意, “南絮,不好意思,有个学生出了点意外,我得赶过去处理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南絮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心情被搅乱,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心里藏着事,不管怎么和人交谈,总觉得敷衍,会对不起人家。   她体贴地说:“没关系的傅大哥, 你先去忙。”   傅枳实捞起外套欲走人,绅士地说:“今天很抱歉,我先送你回去吧。”   南絮摆摆手,“不用了,你的事更重要,我等下自己回去。”   傅枳实:“那下次补上。”   南絮点头说好。   傅枳实匆匆离开,她反而轻松了。她坐在座位上打算将那场评书听完。已经临近尾声了,不听完可惜了。下次再过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台上慷慨陈词,南絮集中注意力听。渐渐入神。   “你的相亲对象撂下你走了?”某位不要脸的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自顾坐到南絮对面,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痞里痞气的。   “不要你管。”南絮瞪他一眼,小脸鼓鼓囊囊的。   这家伙一坐下就捞起碟子里的蚕豆往嘴里送,一脸的气定神闲。   这蚕豆是店里送的免费小食,南絮和傅枳实都没动。倒是便宜了夏君岱这家伙。   他这人特复杂,平日里嘴挑得要命,许多珍馐都入不了他口。可有时候又接地气得很,饭店送的小食他都能吃得非常欢快。他好像什么都挑,又什么都不挑,无比矛盾。   “你这个人眼光一向不怎么样,这次倒是靠谱了。可还是不行,傅枳实比起我,没半点胜算。”一开口就无比自大,是他一贯欠扁的语气。   南絮:“……”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唾弃:“夏君岱,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自大的毛病?”   “相信我,你跟傅枳实没戏,别白费心思了。”   “你家住海边的吧?管得这么宽!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别有事没事往我跟前凑。”   夏君岱:“……”   男人脸色微变,一两秒钟后又恢复自如。   “你难道都不好奇怎么哪儿都有我呢?”   “那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你走哪儿我都知道。”他痞气十足,不要脸地笑起来,“南絮,你逃不掉的。”   南絮:“……”   “蛇精病!”南絮端起手边的半盏茶水,泼了夏君岱一脸。   夏君岱:“…………”   泼完,麻溜拎包走人。   这件事她很早就想干了。   今天付诸实践,真特么爽!   ——   夏君岱被泼了茶水,倒也不恼,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一下。有火气,但更多的是无力。   原以为信心满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想逼南絮一把。把她逼急了,听她说实话。可是现在看来,他失算了。   她转头就跟别人相亲了。如果是一般男人也就算了,他完全不会放在眼里。偏偏傅枳实这个男人无论是家世人品,还是颜值,都优秀得过分。这是一个非常有竞争力的男人,让他很有压力。   事态发展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承认自己有些慌了。他这么骄傲的人,真的非常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夏君岱面无表情地拿纸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回了二楼包厢。   包厢里灯光昏黄,美酒佳肴,飘飘渺渺。   迷离恍惚的光线下,那几个发小在砌长城,人手一根烟,吞云吐雾,姿态放松又随意。   他们这群人什么都玩,什么都会一点,都不太上心。唯独对国粹情有独钟。只要是兄弟间聚会,总会坐在一起,摸上几圈。   男人的局,倒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群人会玩,但也懂得分寸。   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太子爷就变成了落汤鸡,模样狼狈。兄弟们个个面面相觑。   余初尘只觉得奇怪,“你这是怎么了?衣服湿成这样。”   年轻的男人兀自往沙发上一躺,声线不疾不徐,“和人打了一架。”   余初尘:“……”   纪岑丢出一张二条,语气肯定,“铁定是被南律师教训了。”   余初尘的弟弟余初和闻言一笑,“稀奇呦!这年头居然还有女人敢教训我们太子爷!”   “姓南?南家的女儿?”宋家老大宋雁书,嘴里叼一根烟,语调含糊,“君岱大学那个小女友?”   纪岑冷哼一声,扯开嗓子公开吐槽:“除了那个,还有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太子爷,万花丛中过,最后栽在了一朵小白花身上。”   宋雁书朗声笑起来,“你还真别说南家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火辣。老大南柳也是刚得不行,之前差点被她整惨了。”   余初和:“这么牛逼呢?”   “那可不!”宋雁书心有余悸,“打官司一套一套的,半点情面都不讲。”   余初尘想起之前某件事,徐徐说:“小的这个更刚,给农民工讨薪眼睛都不带眨的。后面被人家报复了,还是我们太子爷出面摆平的。”   “南家什么背景,还用得着太子爷出面?”宋雁书屈起手指,抖落大块烟灰,丹凤眼狭长,似笑非笑。   纪岑的嘴角噙着笑意,欲笑未笑,“我们太子爷热衷当田螺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君岱:“……”   秦问坐在角落里玩手机,手机玩到一半,及时补刀:“要比狠,还是我们太子爷狠,连自己家的猫都不放过。我还听说都让人堂堂云神去黑小区监控了。”   夏君岱:“……”   自家兄弟,吐槽起来也是毫不客气,一个比一个狠。   “什么猫?”纪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玩你的手机!”夏君岱扫了秦问一眼,抬腿狠踢他一脚。   秦问弯唇轻笑,“看看,我们太子爷坐不住了!”   有太子爷警告在,任凭纪岑怎么问,秦问都只字不语。   论起求生欲,他还是满满的。   笑话,他又不傻,谁敢得罪太子爷。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停了他的宠物医院怎么办!   余初尘笑,好言相劝:“君岱,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这张嘴怕是要吃苦头哦!”   夏君岱摸了摸手机后盖,“我有数。”   纪岑骂他:“你有数个鬼,你就可劲儿作吧你,有你哭的一天!”   男人收起手机,眯了眯眼,眼里寒光乍现,“你们谁让我摸两圈?”   “君岱,你玩两圈,我出去抽根烟。”余初尘隐隐闻到了腥风血雨,赶紧主动让贤。   夏君岱刺喇喇坐下,眼神锐利,锋芒乍现,一贯漠视众生。   一个小时以后,包厢里鬼哭狼嚎,一片凄惨。   纪岑直接哭了,主动求饶,“大哥,我错了,您老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不好?真输不起了,再输底裤都输没了。”   太子爷一派悠闲自在,轻飘飘地扔出话:“要多少,我借你,继续玩!”   纪岑:“…………”   纪主任欲哭无泪,夏君岱这家伙实在太狠了,睚眦必报,千万不能得罪他!   秦问深表欣慰,看看他多有求生欲。纪岑这家伙就是太没眼力劲儿,活该被虐!   ***   十一点过半,兄弟间的局散场。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夏君岱赢得满钵响。其他人被血虐,个个鬼哭狼嚎的。   尤其是纪岑,被太子爷虐得体无完肤,渣都不剩。   纪主任欲哭无泪,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吐槽夏君岱。这家伙真特么狠!   散场后,各自回家。   从热闹的地方离开,再回到冷清的家里,夏君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房缺失了一角,塌陷得厉害。   这些年他远在英国,在大洋彼岸,有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总有这种感觉。   苍白,无力,孤寂,黑暗如影随形。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却时常会产生这种无力感。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麻木荒芜的。就像是荒野之上的一小捧磷火,孤零零地亮着,将灭欲灭。没有期待,也没什么盼头,每一天得过且过,虚无度日。   大五离校前,南絮和他提了分手,无比决绝。   他不同意,她却没回头,只说两人不合适。连分手的理由都这么苍白,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其实不想出国,想留在青陵。但奶奶劝他:“离得远了反而会好些,你需要专注事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觉得奶奶是对的。然后他只身出国。一飘就是五年。   这五年他一次都没回国。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很少,仅限于逢年过节的几个越洋电话。   到了第四年,家里人纷纷劝他回国。老爷子一直都有让他接手惠仁的打算。可是他没同意,就一直拖着。   一个人在外面飘得久了,反而就不敢回来了。所谓的近乡心怯大概就是这种心态。要不是苏院长突然倒下,他被老爷子紧急召回国接手医院。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就在大洋彼岸那么飘着,就像那无根的浮萍,永远漂浮在水面之上,风一吹,四处逃窜,飘到哪儿算哪儿。没有此岸,也不会有彼岸,更没有归处。   檐下长雨不止,雨声澜澜,水汽氤氲。   夜色迷潆一片,灯火飘摇。   几棵合欢树在风雨里瑟缩摇摆,花枝落了一地。   夏君岱站在落地窗前,衣服都懒得换。   玻璃上映出迷离的水渍,整座城市沐浴在细雨之中,万籁俱寂。   客厅里那件庞然大物摆在那里好久了,愣是没碰过。   他悄声走上前,轻轻掀开绒布,手指敲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沉闷的声响,打破一室夜阑人静。   好像连声音都变了,没过去那么好听了。   有些东西许久不碰,不止生疏,也找不到感觉。   夏君岱不得不承认,他离这一行已经很远很远了。   他不紧不慢地把绒布重新盖上。   他时常在想,如果不学医,他的人生应该会是另一种光景。   但不论怎样,他都希望他的人生里会有南絮参与。   他走到阳台外,楼下的灯亮着,明黄的一捧光,落入眼里,他似乎又找到了几分慰藉。   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大概就是南絮这种。他明明阅世已深,却依然愿意为她折腰。   余初尘说女孩子是要哄的。好嘛,他哄就是了!   ***   南絮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有人在摁门铃。   斑斑同志蹲在门口,一个劲儿在挠门,看上去格外焦急。   她心中不解,忍不住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带着疑惑,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夏君岱那家伙,正在门外锲而不舍摁门铃,东张西望。   南絮呼吸一滞,心里顿时就开始七上八下的。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要找她报仇?毕竟晚上在檐外听雨,她刚泼了他一脸茶水。   依到夏君岱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上门来找自己报仇。   一想到这里南絮就有些慌了。打死她都不敢开门。   斑斑见她不打算开门,就跑到她脚边使劲儿蹭她裤脚,喵喵喵叫个不停。   那样子别提多焦急了。   斑斑蹭了一会儿没用,它又开始拼命扒门了,爪子不断脑门板,一下接着一下,一点都不觉得累。一边挠门,一边可劲儿叫,吵得她头疼。   南絮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家猫这么火急火燎的。它就这么喜欢夏君岱?   她只觉得奇怪。其他人来她家,斑斑都不会这样的,规规矩矩地窝在角落里,比谁都安静。   薛晚晚就总说斑斑为猫冷漠,对谁都不上心。   如今看来,它只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看它对夏君岱就这么热情。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地摁了会儿门铃,知道里面的人是故意不开门。他索性就不摁门铃了,改叫门了。   “南絮,我知道你在家,别当听不到。我找你有事,你先开门,咱两好好谈谈。”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必须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晚上泼了我一脸茶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把门打开,我保证不找你麻烦。”   ……   南絮心狠到底,从头到尾都没开门。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悠哉悠哉,别提多享受了。   斑斑同志由最开始的满眼期待和兴奋,渐渐冷却,到最后彻底失望。   等门外终于没了声音,恢复安静。斑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门口。   小家伙扭着身体经过南絮身边,满满都是失落。   南絮喊住斑斑:“斑斑宝贝,早点睡。”   小可爱居然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冲她愤怒地喊了一声:“喵呜。”   南絮:“…………”   那么怨恨,充满怨念。   南絮忍不住怀疑人生了,这究竟是谁的猫?居然喜欢夏君岱胜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磨刀霍霍向夏院长,要开始屠龙辣!哈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第26坏   这些年南絮总是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只要白天心情不好, 亦或者受了刺激,到了晚上她就一定会被梦魇纠缠。   梦里总有个小娃娃一直追在她身后,甜甜地喊她“姐姐”……   一只橘猫乖巧地趴在窗台处,蓝色的眼睛亮得发光, 仿佛一团漩涡, 深不见底。   小娃娃, 女人, 橘猫, 画面来回切换。   梦境浮浮沉沉, 她置身其中, 几乎无力挣脱。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拽她, 要将她拽入无尽的深渊。   一夜梦魇不断, 南絮睡得并不安稳。   闹钟在上午八点准时响起。   她倏然睁眼, 眼皮子厚重得几乎撑不开。   梦魇纠缠,她明显感觉脑袋很重, 几乎都抬不起来。思绪更是混乱,昏昏沉沉的。   这些年她一直试图摆脱在这个噩梦, 也定期接受魏医生的心理治疗。可惜成效甚微, 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她靠在床头,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囫囵喝了两口水。然后静坐半晌,等意识慢慢恢复清明。   每天也就这个时间点她能够静静思考。   现代人的生活总是格外的忙碌,忙碌到我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每天一睁开双眼,就意味着新的战斗打响了,我们不得已被生活拽住拼命往前跑,从来就不曾停下来好好思考。   静坐,沉思变得难能可贵。   南絮以前一直不明白夏君岱为什么那样喜欢钓鱼。等到自己工作了, 每天疲于奔命,她才终于明白,他喜欢钓鱼只是喜欢静坐,沉思,放空自己。   一天之中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给家里的薄荷浇水。   浇完水,南絮就去给斑斑喂食。   取来饭盆,倒好猫粮,放到斑斑面前,招呼一声:“斑斑,快来吃饭了!”   没想到小家伙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就跟没看到一样。   平时只要南絮一给它喂食,小家伙别提多激动了,往她跟前使劲儿蹭,那叫一个热情,   而今天面对自己的口粮,它完全不为所动,对南絮也是爱答不理的,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   很显然这只喵星人还在生气。它非常记仇,还在怪她昨晚不给夏君岱开门。   南絮活了二十多年,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记仇的猫。一个晚上过去气都没消。   同样都是橘猫,都叫斑斑,她以前养的那只可就乖多了,特别好打点,从来不会闹脾气,耍小性子。不像这只猫,这么难伺候不说,还跟她闹脾气。   果然猫和猫也是相差甚远,没法比较的。   这是一只有自己想法的喵星人。   南絮伸手揉揉斑斑童孩的脑袋,轻声安抚:“好了斑斑,别生气了,吃饭要紧,你不吃饭,饿到了怎么办啊!”   她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一只猫计较。   没想到这只高贵冷艳的喵星人竟然吝啬地过分,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南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   南絮:“…………”   这架势像极了夏君岱那家伙。那人傲娇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一人一猫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不要太像。   她愤恨地想这只猫应该拿给夏君岱养,这两货实在是太契合了。他们要是待在一起,绝逼天下和谐,共建大同社会。   南絮本来就被夏君岱搅得心烦气躁的,偏自家的猫还要这么刺激自己,她委实气到了。   她板起脸色,冷冷地丢下话:“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娘还不伺候了!”   说完她自顾去化妆了。   等她化好妆,换完衣服,准备出门上班,路过猫窝,特地去看了一眼斑斑的饭盆,还是满满一坨堆在那里,一动没动。   那孩子压根儿就没吃那些口粮。   呵,脾气还挺大!   也挺有骨气的!   看这架势是在跟她闹绝食,要冷战到底了。   南絮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还会跟一只猫冷战。想想都觉得神奇。   她把饭盆一拿,音色沉冷,“不吃就饿着!”   她倒是要看看这只猫能绝食到什么时候。她有的是耐心,她就跟它耗到底,看谁先求饶。她就不信在生存面前,骨气能大过自己的肚子。   斑斑撅着屁股,无声抗议。   南絮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浅绿色细跟凉鞋换上,背上包,出门上班。   门一拉开,南律师委实吓了一大跳。门口居然蜷缩着一只庞然大物——夏君岱那家伙刺喇喇地靠在墙角,双手抱臂,脑袋歪到一边墙壁上,睡得酣熟。   他还是穿着昨晚那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没任何形象可言。   南絮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人为了找她报仇,未免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吧?居然蹲在她家门外蹲了一夜。   她承认自己吓到了。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他睡得熟,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软趴趴的大熊,憨态可掬。   她不禁压下嘴角,笑了起来。   她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准镜头,咔嚓一下拍了一张照片。   她得意地想不知道夏君岱的那群女友粉们看到这张照片会作何感想。她们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她们的夏院长还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吧?   一想到这点,南絮就忍不住想笑。   怕吵醒他,她硬生生给憋住了。   她提了提包带,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连高跟鞋都不敢踩出声。   ***   夏君岱是被一个大妈叫醒的。   昨晚在南絮家门口守到很晚很晚,他没看手机,估计都有一两点。到了后半夜实在扛不住了就睡过去了。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没熟。   他好像刚闭眼,没过多久就被人摇醒了。   咋一醒来,头顶声控灯光束刺眼,照得他眼仁生疼,本能地伸手去遮。   双眼朦胧微眯,一阵迷糊,完全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记忆断层,一时之间蒙得不行。   大妈和蔼慈祥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他不禁吓了一跳。   “小伙子,你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好在大妈的声音听着亲切,不然夏君岱铁定会被吓个不轻。   “阿姨,您是?”他头重脚轻,僵硬地扭动两下脖子。   手疼,脚疼,腰疼,脖子疼,全身都疼。   张姨抬手指指门牌,轻言轻语,“我是这家的保姆。”   夏君岱这才认出这是照顾南絮饮食起居的张姨。   他垂眸看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毫无怨念,南絮已经走了。   他睡得太死了,南絮走了他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南絮这丫头是真狠,生生关了他一夜。他叫门不算,就连斑斑求情都没用。   这样被人叫醒,夏君岱只觉得丢人。   他麻溜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替自己解释:“昨晚喝多了,门都没认对,我说怎么一直打不开门。”   张姨一听没半点怀疑,柔声说:“你们年轻人还是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呀!”   夏君岱点头如捣蒜,“以后不敢喝了。”   ——   夏君岱赶着去上班,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医院。   纪岑难得看到好友这么邋遢,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上班。   不止如此,整个人还没什么精神,像是一夜没睡。   “你昨晚干嘛去了,做贼啦你?”   夏君岱自然不会告诉纪岑自己在南絮家门口蹲守了一整晚,不然绝逼会被嘲笑死。   他抿嘴轻声道:“昨晚偷猫去了。”   纪岑:“……”   夏院长心想他家“间谍”真是太没用了,枉他煞费苦心把它按.插在南絮家。必须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它不可。   ***   为了夏君岱,斑斑那只记仇的猫愣是和南絮冷战了好几天。   南絮只觉得神奇。如此记仇的猫,前所未有。她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跟堂姐和薛晚晚提起这件事,她们都一脸不相信。从来没听说过猫还记仇的。   南絮哄了两天,斑斑同志也对她爱答不理的。她知道这是哄不好了。干脆不哄了。爱咋咋地,她每天忙得要死,她才懒得费那功夫专门去哄一只猫。   周日上午,南絮回了趟南家老宅。   她每周都会抽时间回去看老太太,一周两到三次。   近来青陵雨水多,周末难得是个大晴天。天空蔚蓝纯净,几朵棉花云游弋,近在眼前。   老太太和张姨正在晒书,去去潮气。   青陵今年雨水这么多,家里很多东西都发霉了。一书房的书可全是老父亲南桥的宝贝。他人在外地出差,还特意打电话回来让张姨替他晒书。   南絮帮着张姨把余下的书都给搬到院子里。   那么一大堆,一本一本摊在草坪上,南絮简直累得够呛。李叔不在,这些体力活真不是女孩子干的。   晒完书,一老一少坐在院子里喝茶。   老太太钟爱金骏眉,南絮陪她一起喝。张姨还做了蛋挞和榴莲千层。   金骏眉,入口回甘。和涑明茶有点相似,不过涑明茶后劲儿更足。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院子里种了不少蔷薇和绣球,花团锦簇,花枝张扬,这个季节正开得热闹。   五月还未入夏,天气也怡人,是一个温柔的月份。   遮阳伞下大片浓阴,老太太靠在藤椅上,蹬着小腿,身心放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老太太提起了南絮的生日,“许许,这都五月底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今年你打算怎么过啊?”   下个月12号是南絮的生日。一年一度的生日,南絮没什么期待。往年都是老太太.安排的。   “您看着安排吧,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得了,没必要整那么大排场。”   “你爸妈前两天还跟我说起这件事,说今年无论如何都会回来陪你过个生日,往年都错过了。”   南絮静静听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生日,每年都有,犯不着这么重视。”   “胡说!”老太太嗔怪道:“我们家许许的生日就是南家的大事。”   她不甚在意,淡声说:“您和李叔张姨他们看着弄吧,我都行的。”   老太太:“等下个月月初我就让李叔和张姨张罗起来。”   南絮:“嗯。”   “许许,君岱给你检查了眼睛没啊?”   祖孙俩又聊了点别的,老太太话锋一转,转到了夏君岱身上。   上来就问夏君岱,她家奶奶简直不要太上心!   南絮觉得头疼,不耐烦道:“检查了。”   “没毛病吧?”   “恢复得很好。”   “你俩有联系没?”   “没有。”她脸一沉,声音冷硬。   “怎么不联系呐?君岱那孩子挺好的呀!”   “没什么好联系的。”   “我跟你讲我都问了静慈了,君岱他没结……”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南絮手机突兀地响了。   是堂姐南柳的电话,铃声急促。   南絮握住手机,音色沉稳,“我先接个电话奶奶。”   老太太点头说好,“你赶紧接吧。”   她麻溜接通电话,“喂,姐?”   “许许,你快看新闻,惠仁出事了。”电话那头南柳声色着急。   南絮:“……”   能让南柳亲自打电话过来的一定是大事。   南絮不敢耽搁,点开新闻页面,首页赫然挂着惠仁医院的大字——   【花季少女在惠仁医院跳楼自杀】   南絮眉心紧蹙,径直扔下话:“奶奶,惠仁医院出事了,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絮絮子真是好样的,把夏院长关了一夜。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有小伙伴问涑明茶,这是之前写《早春》杜撰的一种茶叶。 第27章   第27坏   南絮开车离开老宅, 给薛晚晚打了语音电话,让她火速赶往惠仁医院,两人在院办碰面。   在路上,纪岑和宋助理相继给她打了电话。   上午十点自杀事件发生, 不过一个小时, 事态就已经发酵得这么严重了, 眼下全网报道, 人尽皆知。   不论事实真相如何, 这对于惠仁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负面新闻, 影响巨大。   在车库停好车, 南絮从车库出来。薛晚晚和她一同到。   薛晚晚手里提着公文包, 迎面碰到, “絮姐。”   “先去院办。”南絮步伐沉稳, 高跟鞋咯噔响。   两人老远就看到出事地点2号楼——眼科楼住院部被警方的人封锁了现场。   虽然围观的群众早已散得差不多了,可现场血迹仍在。那么一大摊, 触目惊心。   南絮远远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23楼,嗖的一下, 直接倒地。血肉模糊, 可想而知现场有多恐怖。   薛晚晚心有余悸,小声和南絮咬耳朵:“才十九岁,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跳楼啊!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跳楼,血肉模糊,多难看啊!死了还要被这么多人围观,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昭告天下。我宁愿吞安眠药, 安安静静离开,也绝对不跳楼。”   南絮催促一句:“行了,少说两句,别忘了咱们是来干正事的。”   两个姑娘直接去了6号楼十九楼。院方领导正在2号大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2号会议室就是南絮之前和院方签合同的那间,对面是院长办公室。   百叶窗半开,窗台处那两盆薄荷照旧生机葱绿,惹人目光。   薛晚晚顺着南絮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问:“絮姐,那是薄荷吗?”   “是。”南絮点了点头。   薛晚晚抿嘴笑,“没想到还有人和絮姐你一样喜欢养薄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盯着那薄荷看,不禁陷入了沉思。夏君岱什么时候也开始养薄荷了?   见到南絮,纪岑忙起身招呼,“南律师到了,快入座!”   南絮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对面就坐着夏君岱。   白大褂纤尘不染,修身禁欲,妥妥的制服诱惑。   他并非中规中矩坐着,而是随意慵懒。身体软趴趴的,好似骨头散了架,没半点坐姿。   不止坐姿懒散,他表情也淡漠,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他一贯就是这样的。   漠视众生,又偏偏成为了救死扶伤的医生。也不知是不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人骨子里不仅痞,还坏。这么多年都没变。   南絮一直都觉得这人当医生可惜了。他就应该去当演员,去演警匪片里的痞子,铁定是本色出演。   如今当院长就更是可惜了。   可就是这种骨子里的痞气,骨子里的坏深深吸引着南絮,那是致命的诱惑,她一栽就是很多年。   都说乖乖女都架不住痞子。以前南絮总不信,遇到夏君岱之后她信了。   她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多看了两眼。   对方似乎有所觉察,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视线径直扫过来。   南絮莫名觉得底气不足,迅速调离目光,落在了投影仪幕布上。   投影仪幕布上标题醒目,主题明确——   【本院522事件研讨会】   5月22日,就是今天。   南絮一坐下,宋助理就给她送上一只一次性纸杯,里面一杯温水,纯净透明。   她颇为意外,低声道谢。   视线四下扫一圈,发现其他人面前摆的都是瓶装矿泉水。   薛晚晚凑过身子,在她耳旁低语:“絮姐,你说这是不是特殊对待啊?”   南絮坐直身体,斜她一眼,“好好开会!”   她的手不自觉覆上一次性纸杯,温热的触感沿着杯壁渗出,似乎在灼烧着她的手指。   这次会议室眼科大主任黄鸣主持的。南絮一到,纪岑就对黄主任说:“黄主任,你给南律师简单介绍一下事件始末。”   黄主任搓搓手,看向南絮:“好的,那我就给南律师简单介绍一下。”   经过眼科黄主任的简单介绍,南絮大致了解了522事件的始末。   出事的姑娘名叫许岚,是青陵一中的一名高三学生。于两个月前被确证为眼扁平上皮癌,俗称眼癌。医生建议手术治疗,切除病灶。许岚于本月15号入院,并于20号进行手术,由眼科刘岩医生主刀。手术很成功,术后指标一切正常。谁都没想到小姑娘会在今天上午十点跳楼自杀。悲剧自此酿成。   病人毫无预兆地在医院自杀,这件事院方的确有责任,也确实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不过深究起来,医院并未有太大过错,顶多监管不力。   事实是这样没错,就怕病人家属那边会闹事。   结束后,南絮和薛晚晚提包欲离开。却被黄主任叫住:“南律师,请留步!”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到黄主任和夏君岱并排走过来。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轻声问:“黄主任还有事儿?”   黄主任堆着一脸和蔼的笑容,郑重地说:“这件事就麻烦南律师多上心了。虽然院方已经在极力安抚病人家属情绪,也在积极和对方协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怕遇上家属难缠。”   南絮亦笑,笑容很淡,客气地回复:“黄主任您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我自当尽心。”   黄主任:“有南律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南絮提了提包带,“律所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黄主任面露担忧,“君岱呐,这姑娘这么年轻能行么?”   夏君岱目光平静,语气清淡,“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   两个姑娘一起乘电梯下楼。   薛晚晚提着公文包,一脸困惑地说:“明明手术都已经成功了,这小姑娘咋这么想不开要自杀呢?才17岁,还这么年轻,以后人生一片大好,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真是太可惜了呀!”   南絮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那杯温水上,脑子里有无数念头在飘闪。   两次来惠仁开会,宋助理都给她准备了白开水。而别人桌上放的却是瓶装矿泉水。唯独她是例外。   宋塬是夏君岱的助理,这事儿多半是夏君岱授意的。他们都分开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记着她只喝白开水,从来不喝矿泉水。   明明那么不待见她,说话句句带刺,狂傲得要死。她每次都被他气个半死,上次在檐外听雨吃饭还泼了他一脸茶水。   这么恶劣的一个人,为什么又偏偏记得她的喜好,还让助理给她准备白水?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脑子里晃来晃去,一秒都不能消停。南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压根儿就没把薛晚晚的话听进去。   薛晚晚童孩自说自话,说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南絮的回应。一扭头发现她的絮姐正神游太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跟她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跺了跺脚,不满地说:“我的絮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嗯?”南絮倏然回神,赶紧收起满头心绪,“晚晚,你刚说了什么?”   薛晚晚:“……”   “絮姐,我发现你今天很不对劲儿欸,老是走神。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南絮歉意地笑了笑,“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说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自杀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你说她爸妈得多崩溃啊!”   南絮音色沉稳,“你当律师也快两年了,这些事还会看得少么?医院就是典型的生死场,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生死离别。好了,别感慨了,赶紧做正事要紧!你回去马上把死者的详细资料给我找出来。我们现在代表的是医院。家属明事理不闹最好,一旦要闹,就该咱们上场了。”   ***   事情一出,老爷子的电话都打到了院办。   老爷子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下班以后回趟老宅。”   夏君岱应下:“下班就过去。”   纪岑那个老妈子生怕老爷子会问责夏君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一起回去。   夏君岱开车,纪岑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   “君岱啊君岱,你说你是不是点背啊?你这刚接手医院没多久,医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提起今天的事情,纪主任也是一脸的无奈。   夏君岱:“……”   夏君岱目视前方,扶住方向盘,不以为意,“小概率事件,跟运气有什么关系!”   纪岑调侃:“是小概率事件没错,可为什么偏偏让你碰到了?苏院长在任十多年可都没出现过一件自杀事件。”   夏君岱:“……”   他冷冷斜了对方一眼,“你不说话的时候还像个人。”   纪岑:“……”   纪主任摸摸鼻子,忍不住叮嘱他:“你等会儿态度可得好点,老爷子指不定要骂你。”   男人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沿,姿态随意又松散。   他满不在乎道:“老爷子要骂就骂吧!这事儿又不是医院的责任。医院能管病人生死,还能管他们的求生欲啊?一个没有求生欲的人,谁都守不住她。”   纪岑:“……”   这话虽然难听,可却也是大实话。   在车库停好车,两人直接去了后花园。老爷子正在花园里逗鸟。   他养了只虎皮鹦鹉,毛色鲜亮,机灵鬼一只。在老爷子的调|教下,这只鹦鹉已经会说话了。   一见到夏君岱和纪岑靠近那鹦鹉就开始嚷嚷:“坏人来了!坏人来了!”   夏君岱:“……”   纪岑:“……”   两人面面相觑,居然被一只鹦鹉给骂了。   夏院长顿时化身三岁小孩,对着鹦鹉扮了个鬼脸,冷声警告:“小心我炖了你!”   老爷子今天穿了件烟灰蓝的棉质短袖,衣衫宽大,身材健硕。   他逗着鹦鹉,一脸和蔼可亲。   纪岑走到鸟笼前,蓦的出声:“夏爷爷,您这只鹦鹉都成精了。”   老爷子慈祥地看着鹦鹉,会心一笑,“就数它最皮。”   “爷爷。”夏君岱喊了一声。   老爷子转头见到他,脸就拉下来了。   “拿回去吧!”老爷子对着袁叔说。   “好的老爷。”管家袁叔拿走鸟笼。   那只傲娇的鹦鹉冲着夏君岱龇牙咧嘴直叫:“坏人,坏人,坏人!”   夏君岱:“…………”   纪岑憋住笑,“原来这坏人是指你啊!这鹦鹉真有眼力劲。”   夏君岱牵扯下嘴角,咬牙切齿道:“迟早要把这只臭鸟炖掉。”   “我先把你炖了。”老爷子举起手杖就是一棍子。   夏君岱:“……”   夏院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老爷子往石凳坐下,问起522事件,“处理得怎么样?”   夏君岱接话:“医务处各方面都跟进了,警方和媒体那边也早就打点好了。”   老爷子神色凛然,沉声叮嘱:“盯紧点,这个时候安抚病人家属最要紧,咱们不在乎多花点钱,争取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可倘若对方执意要闹,咱们也奉陪到底。正好我也能看看南家的那个女儿到底有几斤几两。”   ——   谈话半个小时,夏君岱被批了半个小时。老爷子逮住机会就训他,各种冷嘲热讽。   旁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夏家的真实情况,他这个太子爷的生活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天天被老爷子敲打。   从老宅出来,夏院长就跟霜的茄子一样,垂头丧脑,蔫儿吧唧的。   纪岑告诉他:“初尘喊我们一起聚聚。”   夏君岱:“在哪儿?”   “檐外听雨。”   “不去。”夏院长拒绝地那叫一个干脆。   一想起南絮前不久和傅枳实在檐外听雨相亲,他这心里就不舒坦。连带着就更讨厌檐外听雨那个地方了。   “干嘛不去?心情不好去喝两杯,心情就变好了。”   “你几时看见我喝酒了?”夏君岱这人平日里滴酒不沾。   纪岑:“……”   “那你先送我过去。”   “自己叫车去。”   纪岑:“……”   车子一驶离夏家老宅,夏君岱就把纪岑扔在了路边。   纪主任气得牙痒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活该单身!”   夏君岱不顾纪岑骂骂咧咧,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车刚开出一两百米,他收到余初尘的微信。   他垂眸匆匆瞟了一眼,微信界面里余初尘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夏君岱眉心一蹙,猛地踩下刹车,立即掉头。   ***   南絮一直在密切关注522事件。惠仁医院的公关还算给力,第一时间做出了紧急公关。   可即便是这样,网上的风波依然没有平息。很多网友都在关注这件事。   警方迅速成立了专案小组,对此展开调查。   南絮托了在市局的熟人打听了一些细节。   折腾完也到了下班时间了。   刚收拾好东西,傅枳实的微信就进来了。   傅枳实:【下班了吗?我过来接你。】   南絮这才想起早上傅枳实约她吃饭。   两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联系。上次傅枳实临时有事离开,他说下次补上。这次真就补上了。   傅枳实折去律所接了南絮,两人一起去了檐外听雨。   南絮爱听评书,傅枳实定的是散座。   台上这回讲的是一出《京城神探》,慷慨激昂,引人共鸣。   比起上次的高朋满座,散座这次倒是略显冷清。三三两两几桌客人,散落各处。客人们应该都去了包厢。   客人少了,耳旁的喧闹声都少了许多。   回廊曲折,风铃轻摇,铃声悦耳。   玉兰壁灯发出微微晕暖的光束,平添几分烟火气。   两人刚一坐下服务生就来上了茶水。   这次不是涑明茶了,而是换成了西湖龙井。   “我听娴娴说你们律所今年担任了惠仁医院的法律顾问?”傅枳实呷一口茶,气定神闲。   南絮找服务生要了一杯白水,端在手上,“没错,前不久刚接的。”   “今天惠仁出事了,你很忙吧?”   “我倒还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医院嘛,免不了的。”   傅枳实笑,“你倒是心态好。”   南絮:“这件事医院没大过失,顶多就是监管不力。”   “只要人在医院没的,就不会是小事。”   “傅大哥你说得没错,我得做好万全准备,搞不好就要对簿公堂了。”   两人就522事件简单聊了聊。没想到隔壁9号桌两个中年男人也在聊这件事。   “惠仁的事儿听说了没?”   “网上都传遍了,谁还不知道啊!小姑娘可惜了!”   “私立医院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惠仁这么些年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太子爷一上任就出事了。你说邪乎不邪乎?”   “太子爷哪能和苏院长比,他还嫩着呢!我听说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在国外飘了几年,转头就回来接手医院了,你说能有几斤几两?能管得好医院才怪!”   “家族企业,人家不接手,难不成便宜外人啊?说到底还不是投了个好胎,夏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   南絮无意听人墙角,可是座位离得近,这两个中年男人的对话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了。   散座不比包厢,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着两位大叔简直是柠檬精本精,牙都要酸掉了。   外界对于富二代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充满了敌意。好像他们这群人除了出身好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太子爷空降惠仁,外界对他褒贬不一。不过在我看来,能在这个圈子混的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傅枳实的话却说得十分中肯。   最近几个月他听了不少相关的新闻和言论,很多人其实并不看好这位太子爷。可他倒是觉得夏君岱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学无术。   南絮想起夏君岱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音色沉凉,“他有能力不假,可惜他是个疯子。”   “看不出来,南律师对我意见很大呐!”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从后背蓦地窜起,径直钻进南絮的耳朵,犹如惊雷坠湖,瞬间炸起一池涟漪。   南絮:“…………”   作者有话要说:  絮絮子和傅大哥第二次吃饭了,我们夏院长真的慌了!哈哈哈哈哈   这两天吃瓜吃到心慌。已婚的姑娘都对老公好点,未婚的姑娘单身保命呐! 第28章   第28坏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南絮心下一惊,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扭头,只见夏君岱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顶着那张危害人间的脸, 似笑非笑。   神色看似平静, 可眼神却格外冷冽, 仿佛粹满寒冰, 毫无温度。   这种眼神, 南絮觉得自己都快被冻死了。   店里冷气四下流窜, 将偌大的空间包裹地密不透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脊背凉飕飕的, 直冒冷汗。   被人当场抓包可还行?   她要不要这么点背啊?   从三月伤到眼睛到现在, 她的运气就没好过。   夏君岱盯着南絮看了一两秒, 施施然开口:“南律师不解释?”   南絮自顾坐在位置上, 握紧手中的一次性水杯,努力维持冷静。   “没什么好解释的。”话一出口, 倒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重逢以来南絮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言笑晏晏, 礼貌妥帖。她并不想和夏君岱撕破脸, 因为双南和惠仁还有合作。两人弄得剑拔弩张,硝烟弥漫,那样没意思。都是成年人,没必要跟小学生那样幼稚。   可是很显然夏君岱不是她这样的想法。他却并不待见她,说话句句带刺,狂傲得要死,一点都不想和她和平相处。   自打上次在檐外听雨泼了他一脸茶水,又将他关在门外,两人已然撕破脸皮, 南絮也犯不着对他客气了。现在她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屑去维持。   男人微微一笑,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没再继续看南絮,而是朝傅枳实伸出右手,“幸会傅公子,我是夏君岱。”   傅枳实一贯绅士,语气谦和有礼,“夏院长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两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竟然难分伯仲。   夏君岱压下唇角,勾起一抹笑,自嘲的语气,“傅公子当真折煞我了,跟您相比,我就是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渣渣,您看南律师貌似对我意见都很大呢!”   南絮:“……”   果然,这家伙语出惊人的能力从来不会让南絮失望。   这人当真睚眦必报!   话都被夏君岱说死了。   傅枳实打破尴尬,温声说:“南律师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无恶意,夏院长千万不要介意。”   夏君岱轻飘飘地说:“我当然不会介意,她更恶劣的样子我都见过。”   傅枳实:“……”   南絮:“……”   猝不及防,又是一记惊雷。   “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这人来得突然,走得也匆忙。   轻轻的他来了,轻轻的他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   “我就说怎么改变主意了,原来是为了南律师。”纪岑毫不客气地数落他:“看看你刚才的样子,醋王附体,公然挑衅,哪里还有半点成年男人该有的素养?也就人傅枳实脾气好,不然早就动手揍你了。”   夏君岱毫不在意,语气傲娇:“我只是让他趁早打消念头,谦谦君子,大片森林,何必找棵歪脖子树。”   纪岑:“……”   纪岑:“夏君岱你真是出息了,居然说南律师是歪脖子树,你这张嘴单身一辈子都不为过。要我是南律师我也选傅枳实,你就继续当你的单身狗吧你!”   夏君岱:“趁我还没发火,赶紧闭嘴,不然把你知道我的脾气的。上次还给你留了条底裤,这次绝逼让你裸.奔!”   纪岑:“……”   纪主任顿时就感到一双腿软得厉害。   ***   被夏君岱搅合了心情,南絮再和傅枳实说话,总觉得自己敷衍,对不起人家。   反倒是傅枳实,什么都没问,之前什么样儿,现在依然什么样儿,没受到任何影响。   这个男人的涵养好得过分。   南絮心浮气躁,有些坐不住了,她要出去透会儿气。   她说:“我去下洗手间。”   傅枳实:“去吧。”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一路走过去,一排廊灯亮着,光束昏黄,晕暖缥缈。   南絮还没来得及踏进洗手间,她就明显感受到左手手腕处传来一记力道,男人五指微热,紧贴着她的皮肤,烫得人心慌。   面色骇然大变,吓了一大跳。   待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已经被来人抵在走廊墙壁上,后背一阵寒凉。   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严丝合缝。她心尖震颤,丝毫动弹不得。   他一手撑住墙壁,形成一个强大的包围圈,她处在他的臂弯之下,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男人的嗓音低且沉,带着一股迫人的力度,压榨她的耳膜,“我是疯子?嗯?”   他眼睛发红,不等她回答就径直吻下去,“只有疯子才敢吻你,他傅枳实敢吗?”   炙热的吻压在南絮唇上,犹如疾风骤雨,极其具有压迫性。她被动承受,避不可避。   大手在腰间游移,沿着肩脊线一路往上,捏她柔软的耳垂,天鹅颈修长,皮肤细腻又光滑。   这个手感简直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但好在理智尚存一丝,他始终有所克制。   其实在这一刻,嫉妒早已掩盖掉所有情绪。   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相亲,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他们相谈甚欢,夏君岱就嫉妒得要死。上一次在檐外听雨他的眼睛都红出血了,要不是有所收敛,只怕早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而今天竟然又让他撞上了。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说来也是凑巧,惠仁今天出了事,他被老爷子紧急召回老宅。毫无悬念,自然又是一顿训。   从老宅出来他的心情就不太晴朗。余初尘组了局,喊他一起过去。他本不想来,但余初尘给他发了一张檐外听雨今晚的定座名单,上头就有傅枳实的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他顿时就不平静了,掉头就来了檐外听雨。   一进店里就看到南絮和傅枳实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起有说有笑的。   那一刻嫉妒爬满脑子,心里窝着一团烈火,烧得他心慌意乱。   在夏君岱这里,南絮一直都是他的死穴,千万碰不得,一碰就炸。   两次都被他撞见南絮和傅枳实在檐外听雨吃饭,这不是一般的局,而是男女之间的相亲局。他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就受不了。   一时间夏君岱想得有些多,再一回神就感觉到下嘴唇一阵刺痛,紧接着就尝到了铁屑味儿。   南絮下手狠辣,直接咬破了他的嘴唇。   “嘶!”他嗷嗷大叫:“南絮你是属狗的吗?”   女人咬牙切齿地骂:“渣男!”   骂完还不忘狠狠踢他一脚。   夏君岱:“……”   “你说谁是渣男?”他顾不得去收拾自己破损的嘴唇,钳制住南絮的手腕,“把话给我说清楚!”   “这里就咱两,你说我骂谁是渣男?”南絮冷笑一声,“背着老婆三番两次调.戏前女友,你不是渣男是什么?骂你渣男都是客气的,你都不配做男人!”   夏君岱:“……”   男人气急,胡乱解释:“我没结婚。”   “我可真心疼你太太,谎话连篇。”他的解释,南絮半点都没听进去,坚持己见。   夏君岱:“……”   “我无名指戴个戒指你就说我结婚了,南絮,你看问题能不能不要这么武断?”他简直头疼。   “我管你结没结婚,跟我又没关系。”南絮抽出自己的手,抬起高跟鞋用力踩了夏君岱的一脚。   然后走人。   南絮这一脚用足了力道,细高跟碾在脚背上,夏君岱的脚指头几乎都要断掉了。他吃痛,脸色都白了一片。   南絮这丫头下手实在太狠了。   这下好了,不止破相了,连脚也废了。   ——   这副鬼样子自然是不能回包厢了。不然余初尘那些人指不定怎么嘲笑他。   他翻出手机给余初尘打了个语音电话。   “君岱去哪了你?”电话那头是余初尘爽朗的声音,“去了这么久,不会和你前女友打起来吧?”   “我先走了,南絮那桌记我账上。”   “怎么走了?场子都还没开始呢!”   “你们玩吧,我没心情,先回去了。”   余初尘还欲再问,但察觉出夏君岱确实心情不错,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了,只说:“那你开车慢点。”   夏君岱“嗯”了一声,“别忘了给9号桌多开几瓶好酒。”   余初尘只觉得奇怪,“9号桌?谁啊?”   夏君岱:“两个嘴碎的人。”   那两个不长眼的家伙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那他就必须让他们出出血。   他们大概忘了,惠仁的太子爷不仅不学无术,他还睚眦必报。   ——   南絮的好心情全被夏君岱搅合干净了。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回到座位上。   好在傅枳实礼貌妥帖,多少缓解了南絮的不自在。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结束后傅枳实主动买单。   却被前台告知:“夏先生说这顿饭他请。”   傅枳实摸了摸钱包,了然一笑,“夏院长很大方。”   两人一道走出店外,傅枳实取了车,送南絮回家。   十五分钟以后,车子平稳地南絮家楼下。   南絮解了安全带,转头跟傅枳实道谢:“傅大哥,今天谢谢你了。”   傅枳实:“南絮,我听娴娴说你大学谈过一个男朋友,是惠仁的太子爷对吧?”   南絮揪了揪包带,“是的。”   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傅枳实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和你相处非常愉快。”   南絮点了点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真的狗。对比之下,我傅大哥简直就是正人君子。 第29章   第29坏   薛晚晚的办事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许岚详尽的个人资料整理好了放在南絮桌上。   南絮翻了翻,知晓了个大概。   许岚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父母在养殖场工作,替雇主养鸭。这两年养殖业不景气, 养殖场效益不好, 老板就辞退了一批员工, 其中就包括许岚的母亲。只留他父亲一人继续在养殖场工作。母亲失业至今。家中只靠许岚父亲一人支撑, 家境拮据。   许岚还有一个弟弟, 今年十岁, 在斯顿小学读三年级。   许岚学习优异, 刻苦上进,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非常喜欢她。   南絮向来不打没把握的官司, 有些东西光靠这资料上的东西是看不出的, 还是需要实地走访。   她叫来薛晚晚,“跟我去趟一中。”   薛晚晚:“絮姐, 我们是要去走访许岚的母校吗?”   南絮点点头,“嗯, 有些情况还得我们亲自去问。”   薛晚晚赶紧拿上录音笔, 背上包,“好嘞絮姐!”   ——   南絮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总是频繁做梦,且梦魇不断。   她精神不怎么好,安全起见,让薛晚晚开车。   她则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律所到青陵一中,驾车二十分钟。   陌生车辆进出一中都要登记。   车被门卫拦下,做了登记。   曾经奋斗了三年的地方,时隔经年再回来, 早已变成外来人员,都需要登记了。所谓的“母校永远对你敞开怀抱”都是假的。   在停车场停好车,两个姑娘一起去了教工楼。院长办公室在五楼。   教工楼在高三楼对面,中间只隔了两个大花坛。这个季节月季和木绣球开得格外热闹,花枝乱颤。   两人从高三楼横.抄过去。   两栋楼面对面,学生们站在阳台上轻易就能看到对面的院长办公室。   而历届的一中校长又偏偏喜欢往高三楼巡视,时不时就往阳台一站——   来自校长的深情凝视,就问你怕不怕?   下午三点,高三的学子们正在上课,做考前最后的冲刺。楼层上横幅火红,标语鲜明——   【多考一分,干掉千人!】   哪怕已经毕业多年,南絮看到这些横幅,心里依然有股紧迫感,好像回到了当年高考前。   薛晚晚同样心有余悸,眉飞色舞地说:“絮姐,我到现在还会梦到高考,英语答题卡都涂完了,最后发现多出了一个空,我都给吓死了。你说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南絮:“……”   时间过去太久远了,南絮对于高考的记忆已然模糊,唯一记得的她当年是学霸,好像并不怎么怕高考。   多年过去,教工楼彻底翻新了一遍,气派恢弘。   楼前立着两面公告栏,一面公布消息,一面则是历届的优秀毕业生——个个都是高考状元。   南絮不怎么感兴趣,匆匆瞟了一眼,完全没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倒是薛晚晚对历届的状元们很是膜拜,一个学渣对学霸真正的仰视。   她站在公告栏前把一个个状元们都欣赏了一遍。   南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和王校长约的是三点半,时间还早,就没阻止薛晚晚童孩膜拜状元。   她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四周。   “絮姐,絮姐,你快过来,你看这是谁?!”薛晚晚童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激动异常。   “怎么了?”南絮赶紧走过去。   薛晚晚指着公告栏上的一张老旧照片,惊喜道:“絮姐,是太子爷呢!没想到他这么厉害,还是状元呢!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这么牛逼哄哄的吗?个个都是学霸!”   照片上男生剃寸头,眉目舒朗,面容俊秀,青涩未脱。   南絮算了算时间,那是十年前的照片,夏君岱是他那届的理科状元。   他高她一届,也不知是他太低调,还是南絮当时太专注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根本就没听过有夏君岱这号人。   等她进了A大,这个名字就开始频繁出现在她耳边。院草大人高调极了,她想忽视都难。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在法慈寺。   原来他们曾经都是一中出来的。她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现在回头想想,她和夏君岱的那两年,谈恋爱好像谈了个寂寞,她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惠仁的太子爷,更不知道他俩同一个高中。   他很少提到这些事情,她也从来没刻意去问过。   他们那两年究竟做了什么呢?   好像基本上都在玩,他带着她一起玩。喝酒,打牌,泡吧,蹦迪,打游戏,钓鱼,爬山,旅游,蹦极……所有好玩的地方都去过了。   对了,他们还一起养了一只橘猫。   想想年轻真好啊!可以肆意疯玩,无所顾忌。头一天晚上泡了一夜网吧,第二天她照样可以精神抖擞跑去考试,然后毫无压力地拿到奖学金。   ——   522事件发酵迅猛,一中全校师生都已经知晓了许岚跳楼自杀的消息。   南絮要拿一手的消息,怕校方不配合,她只好让老父亲南桥出面打点。   一中的王校长亲自接待的南絮。并把许岚的班主任姚老师和许岚的同桌王莹莹都叫到了办公室。   姚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温声细语的,面色不佳。   南絮轻声开口:“姚老师,能具体跟我说说许岚的情况吗?”   姚老师满面忧伤,言语里透露着浓浓的惋惜,“我是教英语的,许岚是我的课代表,特别努力的一个孩子……”   姚老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有好几次都哽咽得说不下去。   南絮默默听着,薛晚晚在一旁记录。   从姚老师的口中南絮了解到许岚是个刻苦上进的孩子,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如果她没出意外,她可以自信从容的奔赴高考考场。   南絮:“姚老师,你知道许岚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吗?”   姚老师被问住了,怔了怔,“她家里的情况我倒是有了解一些,听说家里并不怎么宽裕。但是她也没申请过助学金。我跟她提过两次,让她申请,她说让给更需要的同学。她高中三年,她父母一次都没有替她开过家长会。我每次问起,她总说父母工作忙。再具体的也问不出来。你也知道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思敏感,心理又脆弱,怕她尴尬,我也不太敢多问。”   父亲养殖场工作忙,不能参加女儿的家长会,这也可以理解。可是许岚的母亲失业至今,究竟在忙什么,女儿的家长会一次都不参加?   和姚老师短暂地聊完,南絮又和许岚的同桌聊了聊。   许岚性子孤僻,寡言少语,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她的同桌。   许岚的同桌叫王莹莹,是个微胖的女孩,穿宽大的短袖T恤衫,扎着高马尾,模样可爱。   小姑娘对于许岚的家庭关系的了解明显比姚老师这个班主任要多一些。   王莹莹眼眶通红,明显刚哭过一遍。   她一坐下来就一把拉住南絮的手,激动万分,“姐姐,许岚一定是被她爸妈逼得自杀的!”   ——   办公室向阳,午后阳光恣意洒进来,光影朦胧间,尘埃悬浮。   明明有太阳照着,身披阳光,可南絮却觉得冷。寒意从脚底攀升,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她不自觉抱紧双臂。   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进去的地方。在这些地方,总有人会很冷,在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南絮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两年经手的一个案子,她的当事人,一个大三女生,同时也是魏医生的病人。   她从顶楼纵身一跃的那刻,应该也和许岚一样绝望吧?   执业五年,被社会捶打,人情冷暖,人性美丑,阳光的,阴暗的,好的,坏的,沟沟壑壑,她见了不少。   原以为早已习惯,可很多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无力。那种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来的无力,似乎比一切都能击垮她。   她学法的初心是什么?   “学法,识法,懂法,普法,实现法。”   这是她进入法学院上的第一堂课,曾经她最为敬重的那个人告诉所有学生的。   这些年她一直谨记这句话,并且付诸实践。   她满怀热情踏入这个领域,总是越挫越勇,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可惜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除了血还是热的,还剩下什么?   好像真的不剩下什么了。很多时候,一个律师能做的微不足道。   办公室静默无声,一片死寂。   王莹莹在小声抽泣,悲恸万分,情绪一时间都很难恢复如初。   从她口中南絮听到了另一种人生。   南絮等王莹莹情绪相对稳定一点,让薛晚晚从她手机里拷走了她和许岚的聊天记录。   临走之前对王校长说:“王校长,建议给这孩子也做个心理疏导。”   王校长点头说好,“我来安排。”   ——   从一中出来,两个姑娘并排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这个点学生们已经下课了,校园里热闹多了,熙熙攘攘,全是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充满朝气,活力四射。   如果许岚那孩子没有出事的话,那她就是这些学生里的一员。在不久以后,她将和这些学生一起奔赴高考考场,参加那场对于他们一生都意义非凡的考试。   可惜她去不了。   看到这些学生,薛晚晚耷拉着脑袋,无比痛惜,“她再坚持几个月,等高考结束了,她去外地读大学,她就自由了。怎么就这么傻呢!”   薛晚晚到底心性单纯,她不知道绝望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它来自每一个煎熬无助的日夜,日积月累,然后在某个时间节点彻底爆发。   从此覆水难收。   许岚的眼癌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人身处黑暗久了,如果没人及时伸手去拉她一把,她注定是等不到黎明的,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   薛晚晚边走边问:“絮姐,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南絮本想再去许岚家看看,问问她家邻居,多去了解一些情况。可是她抬头一看,天色阴郁,乌云盖顶,久久不散,很有下雨的征兆。   青陵最近的天仿佛被人捅了窟窿,雨一下就是一整天。简直像极了京剧里长长的腔调,扯得老长老长的,总也断不干净。   天色不佳,她想想还是作罢。万一等会儿大雨兜头砸下来,两人都无处可躲。还是不要这么拼命,明天上午抽时间再去好了。   南絮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快下班了,我先送你回家。”   薛晚晚问:“不回律所了?”   南絮:“今天提前下班。”   薛晚晚咧嘴笑起来,“絮姐你真好!”   两个姑娘慢悠悠地走在校园清幽宁静的小路上,几棵木槿花立在路旁,粉紫色小花点缀在树梢之上,花枝乱颤。   南絮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嘱咐薛晚晚:“你今天回去翻翻许岚的微博账号和扣扣空间,上面的每一条动态都给我仔细看,并且都截图下来。”   薛晚晚面露惊讶,“我们都不知道她的社交账号啊?”   南絮淡声答:“我刚找王莹莹拿了。”   薛晚晚:“……”   这速度可以说非常迅速了哦!   薛晚晚拍胸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   南絮把薛晚晚送回家后,然后去了趟宠物店。斑斑同志的口粮快没了,老母亲得给她屯点口粮。   这只猫乖得都不像猫,完全不需要南絮费心思去打理它。除了之前因为夏君岱斑斑给她闹了点脾气,其余时间它都非常听话。   都好几月过去了,也不见有人来认领斑斑。不来也好,反正南絮已经把它当自己猫养了,这孩子就是家里的一份子。   一口气屯了三袋猫粮,又买了一些小零食。   从宠物店出来,她又开车去了趟小区附近的超市。   张姨最近几天去乡下老家了,家里有急事要处理。南絮这两天午饭点外卖,晚饭就自己回家烧。   早上翻冰箱,发现没存货了,等着补给。   刚找到停车位停好车,人都还没下车,就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夏君岱穿一身休闲的卫衣套装,正扶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超市走出来。   南絮整个人僵在主驾上,一动不动。   那个女人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挺着半大的肚子。南絮目测一下,应该有六七个月了。   所以这是夏君岱的太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马上解除误会了! 第30章   第30坏   果然夏君岱的眼光就没差过, 她历任女朋友都非常漂亮,个个都拿得出手。   而眼前这位不止有张姣好的脸蛋,气质也绝佳。明艳中透着张扬,温婉中又不失性感。   南絮胸口憋了一口气, 她酸酸地想, 这个女人和夏君岱真的非常般配。   两人从超市门口一起走到停车位, 在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前停下脚步。   那辆车距离南絮的车只隔了两个停车位。她坐在车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切。   这不是夏君岱常开的那辆宾利。不过太子爷有的是钱, 车库停个几辆豪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辆红色的保时捷没准就是他诸多豪车中的一辆。   夏君岱绅士地给那个女人开了车门, 女人屈身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 男人突然抬头, 眼神径直探过来……   南絮本能一慌, 这次完全来不及躲。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 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身上。   只见他摸出手机, 摁亮屏幕……   说时迟那时快,南絮搁在储物格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平日里熟悉舒缓的铃声此刻落入双耳, 只觉得刺耳,成串成串的噪音, 搅得她头皮发麻。   她似有所感, 心慌意乱。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显示的是一串同城的号码。这串数字南絮比什么都熟悉,一直长在她心里。   她心浮气躁,取来手机,掐断电话。   对面的人收了手机,转头坐进副驾。红色小车扬长而去。   ——   南絮没有任何心情逛超市了。   她游魂似的离开了超市。   银色小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宽阔马路上,后视镜里倒映出一棵棵合欢树,生机蓊郁,花朵千丝万缕, 绯红绚烂。   五月底,合欢花仍旧热闹。这份热闹估计会维持到七|八月。   夕阳披在车身上,流光溢彩,仿佛镀了一层鎏金。微风携裹热浪滚进车厢,南絮的额头不禁浮现出一层薄汗。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麻木地一直往前开。   一双手僵硬地扶住方向盘,踩油门和刹车全凭本能。   脑海里总是反复回放一个场景——夏君岱扶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超市出来。   看到戒指和看到真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内心深处仅存的那点自欺欺人被彻底撕碎。   那个女人的肚子,那么大的肚子,里面有个鲜活的小生命……   南絮似乎又身处绝望的深渊,有人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无法呼吸,无力反抗,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   “救救我!”   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声音在不断叫嚣,压榨她的神经,搅乱她的思绪,消磨她的意志,撕裂她的理智……她头痛欲裂。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人行道上行人匆匆穿过,三三两两。   一个老太太推一把婴儿车,斗篷遮住阳光,七|八个月大的小孩坐在车内,他咬着自己手指,远远对着南絮笑。   她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了,一阵刺痛。忙不迭移开目光。她不敢看那个小孩。   南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红灯跳转到绿灯,前面的车流有序离开。她却半晌没动。   直到后面的车狂按喇叭催促,她这才如梦初醒。   银色小车驶离十字路口,她打了方向盘,然后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南絮从包里翻出手机,给魏医生发了条微信——   南絮:【魏医生,我好像又不好了!】   魏医生回复得很是及时。   魏医生:【你现在在哪儿?如果离得近来一趟诊所。】   南絮不再回复微信了。   她不想去诊所。   这几年她一直沦为情绪的奴隶,被它操控。她积极就医,配合魏医生的治疗,她以为自己已经好全了。殊不知一个女人和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一下子就把她打入了地狱。   她深陷泥淖,无力挣脱。   没人来救她,她只能自救。   她不喜欢这种感受,太特么糟糕了!   她不想被情绪掌控,失去自我,只能依靠魏医生。   她很怕有一天连魏医生都救不了自己。   南絮使劲儿掐着手臂上的细肉,过度用力,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一道一道鲜明的指甲印,隐隐泛起了红血丝。   可是她一点都察觉不到疼,已然麻木。   南絮眼下这种状况根本没法把车开回去。   她在APP上叫了代驾。   不到十分钟,代驾小哥就到了。   小哥跟南絮确认目的地:“您是去泰禾西苑吗?”   南絮点头,“是的。”   代驾小哥:“泰禾西苑就在前面,五百米不到。”   南絮从主驾上下来,“我喝酒了,开不了。”   小哥替南絮把车开回家。   她一到家脱了鞋,猛灌了一大杯白水下腹。   然后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还是忘不了刚才那一幕。   太清晰了,像是烙印在她脑海里,洗都洗不掉。   不行了,南絮觉得她必须干点什么才好。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她拿上手机,又出了门。   她去了朵爱酒吧。   她走路去的,只有一两百米。   酒池肉林,声色场所,灯红酒绿,美酒加美女,奢靡放纵。   这一刻只有酒精才可以给她慰藉。   今夜适合买醉。   点完酒,南絮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喝。   她其实很少来酒吧。   她来酒吧全是被夏君岱带起来的。太子爷爱玩,泡吧蹦迪是他的强项。   两人分手以后,她怕伤感,很少去酒吧。   以前心情不好她就叫傅婧娴陪她喝酒。两个姑娘也不去酒吧,就在家里开好多瓶酒,胡乱一通喝。   喝醉了,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成年人的奔溃和绝望往往都发生在晚上。夜幕降临,孤寂如影随形,绝望无处遁形。黑夜将人层层包裹,让人彻底卸下伪装,肆意地醉一场,哭一场。待黑夜散去,白昼来临,我们又不得不重新戴上面具,继续疲于奔命,继续游走在各行各业,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   可是好友刚生完孩子,她不可能叫她来陪自己喝酒。她一个人又在家里待不住,孤独和绝望会彻底吞噬掉她的。她想要到声色场所找点人气。   好像那点人气能够给她温暖。   她不想总是靠魏医生,总是依赖药物。   酒喝了几口,碰到和朋友来酒吧玩的赵坚。   赵坚的朋友热情,邀请南絮一起。   男男女女,七八号人。   都是些刚出校门的孩子,个个都比南絮小,左一口絮姐,又一口絮姐的。嘴也甜,各种夸她漂亮。   见到这些人,南絮烦躁焦灼的情绪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   她喝了不少酒。   她的酒量都是夏君岱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喝了这么多,也没见她酔。   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短暂地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活在今时今刻。   赵坚看出南絮心情不好,伸手拿掉她的酒瓶子,“絮姐,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家。”   南絮赶紧抢回来,冲赵坚嫣然一笑,“我没事。”   赵坚眼看着她又喝了好几杯。   这会儿南絮终于有了醉意。   她拿起包站了起来,含糊道:“你们好好玩,我走了。”   赵坚不放心她,赶紧扶住她,“絮姐,我送你回去。”   “不用!”南絮拍掉他的手,“我没醉,我自己回去,你和你朋友好好玩!”   她不让他送,赵坚哪能真的不管她。酒吧这么乱,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喝了这么多酒,怎么看都危险。   赵坚赶紧跟着她出了酒吧。   南絮身形摇晃,步伐不稳。在酒吧门口,没看准路,被台阶绊了一下,高跟鞋摇摇欲坠,险些摔倒。   赵坚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她,握住她的两条胳膊。   “谢谢啊!”南絮扶住赵坚的手腕,让自己站稳,孩子气地嘟囔一句:“这台阶害人!”   赵坚觉得她应该是喝醉了。   “赵坚,你别管我了,快进去吧!和你朋友好好玩,难得放松,别浪费了。”南絮冲他直摆手。   她再转身,一头扎进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   “对不起啊!”她忙不迭退开。   再抬头,望见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深谙的眼底仿佛有星辰大海,波澜壮阔。   她傻兮兮地咧嘴一笑,“夏君岱,你来了啊!”   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凛冽,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南絮,你长本事了啊!”   都敢学人到酒吧买醉了!知不知道这多危险!   他把人揽到怀里,架起来就走。   赵坚:“……”   赵坚一下子就慌了,忙追上去,“嗳嗳嗳,你干嘛呢?赶紧把人给我放下!”   夏君岱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青涩的男生,认出他是南絮的下属。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记忆力不输南絮,一般见一面,就能记住脸。何况这个男生很特殊,南絮受伤那天,他问什么,他都抢着回答,好像对南絮特别上心。他很难不记住他。   “我的人,我带走,你有意见?”男人一开口就极其嚣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赵坚:“……”   夏君岱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气场冷硬又强大。   在他面前,赵坚这种刚出社会的新人哪里经受得住,顿时底气就消了大半了。   “你你你……你是那个医生!”赵坚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人是惠仁医院的医生。南絮伤到眼睛那天,在急诊就是他接诊的。   “你不能带走絮姐!”男生张开双臂,拦住两人去路,态度坚决。   赵坚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陌生人当着他的面带走南絮。这要是出事了,他怎么跟南絮交代。   夏君岱微微挑眉,懒洋洋地反问:“我偏要带走呢?”   赵坚握拳强硬地说:“那……那我就报警!”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南絮缩在夏君岱怀里,自然地搂住他的的脖子,呢喃细语:“夏君岱,有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叫,吵死了,我们快点走吧!”   赵坚:“……”   这下是彻底醉了,而且醉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年轻的男人敛了敛神色,弯唇轻轻一笑,身上凌厉的气势似乎都褪去了大半。   他沉声扔下话:“我是惠仁医院的院长夏君岱,我把南絮带走了。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报警!”   赵坚:“……”   可怜的小赵同志感受到了绝对的碾压,不管是颜值方面还是气场方面。   他终于回过味来了,难怪那天在急诊这个男医生的眼神那么犀利,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   夏君岱把人放进后座,南絮半躺着,一路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   这姑娘酒品好,从不发酒疯,很好打点。   这也是夏君岱过去爱带她出去玩的原因。   开车之前,夏君岱给南柳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干脆直接,“南絮我送回家了,麻烦你跟她的下属解释一下,谢谢!”   南柳:“……”   电话那头南柳一个激灵,大声质问:“你谁啊你?居然敢带走我家南絮!”   夏君岱:“我是夏君岱。”   南柳:“……”   南柳秒怂,“许许的下属?”   夏君岱:“一个男生,头很长,长得跟机械怪物一样的。”   南柳:“……”   南柳深深感受到了太子爷对赵坚满满的恶意。   ——   小车疾驰,窗外暖橘的灯光匆匆掉进来几束,微光乍现,一闪而逝。   年轻男人的那张脸藏在阴影下,轮廓模糊不清。   南絮的脸颊和耳根绯红一片,早已酔得不省人事了。   她紧靠在他身上,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粘着他。一路半扶半抱,好不容易将人从车里架出来。   从电梯出来,他被成功闷出一身汗。   夏君岱拿起南絮的右手,挨个试指纹。   门一开,斑斑同志率先冒了出来。几日不见,这孩子又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斑斑围在夏君岱脚边打转,蹭他裤腿,喵喵喵直叫。那样子真心热情。   把南絮弄到沙发上,她嘟囔一声:“夏君岱,我热。”   说完就把外套给扒掉了,单穿一件黑色线衫。   衣服贴身,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材。   线衫领口又宽大,胸口处一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风光旖旎。   夏君岱瞟一眼,眸色渐深。   她脱完外套似乎还不过瘾,嚷嚷道:“还是热!”   抬手就准备扒线衫了。这件衣服脱了,里面是什么,夏君岱心知肚明。   他赶紧伸手阻拦她。   他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穿着衣服他尚且很难控制自己。要是她衣服脱了,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   南絮的手被他钳制住,僵在半空中。她挣扎几下,无果。   她没了耐心,大喊:“夏君岱,我特么热死了!”   夏君岱哄她:“许许乖,我去给你开空调。”   他一哄,她立马就乖了。   她垂下手,软绵绵地说:“那你快去开空调。”   确定她不会再脱衣服了,夏君岱这才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   南絮的东西喜欢分门别类。所有家电的遥控器全部放在茶几抽屉里。   两人同居过近一年,他了解她这个习惯。他找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翻出空调的遥控器,开了客厅的空调。   冷气透过扇叶徐徐涌出,室内没过一会儿就凉了下来。   南絮也安分了下来,不喊热了。   他正准备去拿条毛巾给她擦擦脸。谁知这姑娘毫无预兆地抓住他的右手,死活不让他走。   她拽得非常紧,手指上那点温热的触感瞬间传递给他。   他浑身一僵,整个人怔住,拧起眉毛,“怎么了?”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开始骂人了:“夏君岱是混蛋,垃圾,臭男人,无耻小人!他言而无信,说话不算数,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他欺骗我感情……”   夏君岱:“…………”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被骂了,太过瘾了。   我可能不是亲妈。哈哈哈哈哈   电脑充电线落在我妈家了,拿手机码了四千字,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了。我需要爱的抱抱! 第31章   第31坏   整整五分钟, 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南絮咬牙切齿,那架势恨不能将夏君岱大卸八块。   看得出来,这姑娘对他的怨念真的非常重。而且是积怨已久,非一日所成。   若不是亲耳听到, 夏君岱还真不敢相信南絮对他的意见居然这么大。   夏院长有些哭笑不得。   她喝醉了才是真性情, 把平时不会说的话一股脑通通倒出来了。   好在他大度, 懒得和醉鬼计较。   他真应该收回她酒品好的话。就这酒品, 差到爆了。   骂完, 这丫头又开始哭了。   眼泪从眼角悄然滑出, 顺势流到脸颊上。   她整个人小声抽泣着, “他结婚了……他居然结婚了……”   男人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南絮的眼泪。她一哭, 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就知道她误会了。   他面色稍霁, 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好像那枚戒指戴错了。一早就不能和她开这个玩笑。   一开始不过是想逗逗她,验证一下她是不是还在乎自己。可后面用力过猛就翻车了。再给她解释, 她就听不进去了。   这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不过男人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这么在意,就说明她还放不下他, 她还爱他。   南絮骂完了, 就彻底安分了。   夏君岱到卫生间取了条湿毛巾给南絮擦了擦脸。然后又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她一躺下就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   夜风破窗而入,吹得窗帘徐徐摆动。   卧室内映出大城市璀璨的灯火,稀疏缥缈的几束,仿佛离得很远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一伸手都能抓到。   回青陵也有好几个月了,夏君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这座南方城市的夜晚。   在他小时候, 老青陵温婉知性,就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柔和,文化底蕴厚重。这十来年发展迅猛,跻身现代化大都市行列,商业气息越来越浓厚。他都快不认识这座城市了。   青陵的夜生活向来不缺热闹。   在英国留学的那几年,学业很重,教授要求又严格。夏君岱的课余时间其实很少。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找了一份兼职。经常从早忙到晚。回到家倒头就睡。醒来以后又继续忙碌。   忙碌的学习和生活反而是他所喜欢的,让他有一种充实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时间去想起南絮。   每到一些重大的节日,学校放假,兼职也不用去做,他清闲下来,那才是他真正孤独的时刻。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面对满城绚烂多彩的灯火,他忍不住会想南絮。会在想她和谁在一起,正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是哭还是在笑。   他们分隔两地,不曾面对同一片夜空,也不曾面对同一片灯火,他们离得很远很远,好像永远都无法聚首。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南絮当初为何铁了心要和自己分手。一句“不合适”就把他打发掉了,不解释,也不回头,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在遇到南絮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性潇洒的男人,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只有他甩别人的份儿,根本没有女人甩他。他交了很多女朋友,每一个都很漂亮,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走进他心里。他好像永远不会为了哪个女人停下脚步。很多人都骂他渣。他也承认自己渣。   到了南絮这里,他翻车了,一切都反了反。这么多年他始终没能放下她。   她没那么优秀,可他就是非她不可。   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唾弃自己。但感情就是这样,入心了就是入心了,轻易割舍不掉。不像手术,还能一刀切除病灶。   “喵!”一声猫叫,划破清冷的夜色,同时也打断男人的思绪。   斑斑童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脚边,拿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的脚踝。软绵绵的触感,酥酥麻麻的。   夏君岱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得有些远了。   他赶紧伸手拉上窗帘。   隔绝掉外头的灯火,卧室大团漆黑。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斑斑的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夏君岱没开吊灯,就开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微微柔光,晕暖暧昧。   他把光线调到最暗,转头对斑斑说:“非礼勿视,你麻溜出去。”   斑斑:“喵!”   小家伙接收到指令,扭动浑圆的身子,一下子就窜走了。   夏君岱开始慢腾腾地给南絮换睡衣睡裤。   光线不足,淡淡一捧光,光照之下女人的肌肤白皙细腻,泛着淡淡的光泽。   怕自己定力不够,他尽量不去看。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胸前傲人的曲线,顿时头皮一紧,心猿意马。   男人眼神炽热,喉咙干涩,呼吸渐渐不畅。   过去的过去,有很多个夜晚,他回去地晚,她早已熟睡。他经常把她弄醒,拉着她一起做坏事。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时刻,合二为一,密不可分。她热切地承受着,一边骂他,一边又给他回应……   那时的日子奢靡又放纵。一切全凭本能,不问得失,更不计后果。   身体一阵鼓噪,他对她的渴望昭然若揭。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躺在自己面前,只要他轻轻俯身,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吻到她,然后寻求得到更多。   她喝醉了,他太容易做坏事了。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也不会趁人之危,行小人行径。   他想在她清醒的时候和她做。他要名正言顺,要她心甘情愿。   夏君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   替南絮换完睡衣睡裤,他又折腾出一身汗。   一换完衣服,他就逃到了卫生间。   女孩子的卫生间,各种瓶瓶罐罐和小玩意儿一大堆。南絮收拾得好,一点都不占位置。   他开了水龙头,水声澜澜。自来水清凉,能让人心静。   镜子里男人眼底的潮红一点点冷却,身体的燥热也逐渐消失,慢慢恢复平静。   再多待一会儿,怕是要手动解决某些需求了。   再进卧室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以后了。   南絮踢掉了空凋被,整个人暴露在清凉的空气里。   这姑娘睡相不好,四仰八叉不说,还特喜欢踢被子。他大晚上给她盖被子都是常有的事儿。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样爱踢被子。   夏君岱替她把被子重新盖好。再把卧室的空调调高了两度。   做完这些,他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静静打量南絮。她睡得很熟,面容安详,右眼眼底的那颗小泪痣清晰异常。   男人的眼神温柔似水,缱绻非常。心底莫名生出了许多感动,整颗心仿佛那充盈的湖水,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究竟有多久不曾这样安静地端详她的这张脸了?   他们又有多久不曾离得这么近了?   很多时候,她明明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他根本就抓不住她。   夏君岱没忍住低头亲了南絮的那颗泪痣。   ——   夏君岱照顾了南絮一夜。   这姑娘前面还很安静,挺好打点。到了后半夜就开始不安分了。   大半夜居然做起了噩梦,她深陷梦魇,无法自拔。表情痛苦不堪,呓语不断。   这一夜他基本上都没怎么睡。微微天明时分,他才回了楼上自己家。   ***   南絮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宿醉一夜,自然是不好受的。   醒来后头痛欲裂,脑袋完全抬不起来。   昨晚喝断片了,记忆断断续续的,怎么都拼凑不整齐。她好像去酒吧喝酒了,见到了赵坚……   后面呢?后面发生什么了?   她低头瞅一眼身上的睡衣,谁送她回家的?赵坚吗?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喝酒误事,她以后真不能喝酒了。还好没出什么意外,不然被人卖了都毫无意识。   她扒拉两下蓬松杂乱的头发,好一阵懊恼。   随后赶紧拿来手机给赵坚发了条语音。   南絮:【昨晚是你送我回家的吗?谢谢啊!】   赵坚那边回复的很是及时。   赵坚:【絮姐,是惠仁的夏院长把你从酒吧接走的。】   南絮:“…………”   夏君岱送她回家的?   所以她身上的睡衣也是他换的?   那她喝醉酒的那副鬼样子岂不是全暴露在他面前了?   天呐,公开处刑!杀了她吧!   她死死盯住自己的手机屏幕,足足盯了一分钟。好想原地阵亡啊!   她丢人都丢到前男友的面前去了。这特么是神马人间疾苦啊!   沉淀了好久,努力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南絮这才扔了手机,到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水喝了一半,她才注意到茶几上有一枚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走近一看才看出是素戒。   南絮把这枚戒指捞起来,掂在手里细细看了两眼。她记性好,认出这是夏君岱平时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   看到这戒指,南絮自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在超市门口见到的那个年轻女人,那么漂亮,挺着半大的肚子。   心里一阵酸涩,嫉妒得要死。   不然昨晚她也不可能那么失控。   这戒指怎么会在她家?是夏君岱忘了吗?   南絮越看它越不顺,把它放进自己包里,准备找时间还给夏君岱。   ——   赵坚是个很有眼力劲的孩子,对于昨晚的事情他只字不提。南絮也不问。虽然她喝大了,对于昨晚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根本没什么印象。想来也不会有多光彩,过了就过了,不提也罢。   傍晚下班,南絮去了趟东霆心理咨询诊所,去见魏双笙医生。   昨天傍晚情绪奔溃,她给魏医生发了微信。魏医生让她去趟诊所。她当时没去,就改到今天了。   这家诊所的创始人是魏医生的恩师郑东霆,业界的大拿,享誉盛名。魏医生继承恩师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青陵人气非常高。   诊所位于堰山社区,南絮开车二十分钟。   找到停车位停好车,她直接去了魏医生的诊室。   魏医生忙了一下午了,刚空闲下来,这会儿就等着南絮这个不听话的病人。   两人一见面,魏医生微微一笑,“刚下班路上很堵吧?”   南絮笑着摇头,“还好,今天不怎么堵。”   她放下包,往沙发上一靠,揉了揉太阳穴。   魏医生给南絮泡了杯茶,“我们不急着开始,先喝杯茶。”   “谢谢。”南絮伸手接过,端在手里,小小一只玻璃杯,里面是明黄色透明的液体。   她一递到唇边就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柠檬香,混着薄荷的清爽。   “柠檬蜂蜜水,南小姐应该喜欢喝。”魏医生蓄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眉宇温淡,笑容亲切。   南絮第一次见魏医生,就觉得她很亲切。在后面的接触中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位女医生比许多人都值得她信任。   南絮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柠檬水。   她表情平静,心情放松。   她把杯子悄声放在手边,轻声开口:“魏医生,我们可以开始了。”   魏医生坐在南絮对面,“好。”   “南小姐,能说说昨天发生什么了吗?”这是魏医生的第一个问题。   南絮:“我昨天傍晚在超市见到我前男友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絮絮子的假想敌是谁呀!   你们心疼我不能给我打负分啊!哭鸟! 第32章   第32坏   后面两天, 南絮带着薛晚晚悄悄去了许岚家。从她家邻居那里打探了一些重要消息。得到的信息和王莹莹口中听到的大同小异。   南絮让薛晚晚抓紧时间将所有的材料整理了一遍,然后发给纪岑。   有了这些材料,院方和许岚父母谈判也会更有筹码。   诚如傅枳实所说的,人只要是在医院没的, 那就是大事。许岚事件, 惠仁医院想要不花钱肯定是不可能的。国内很多类似的案件, 医院往往都处在被动位置, 很多都是拿钱息事宁人。   但是他们没想到事态会爆发得这么快。不等南絮把资料发给纪岑, 也不等院方和许家人协商, 许家人就已经自导自演了一出医闹。   南絮料想的一点都没错。许岚的父母压根儿就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来钱渠道——许岚父母联合许家的亲戚来医院闹事。   夏君岱和纪岑等人被堵在院办, 许家人拉起横幅——   【黑心医院害死花季少女, 还我女儿!!】   纪岑亲自代表医院出面和许家人协商, 可惜对方蛮不讲理, 拒绝协谈,只会一味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场面轰动, 都出动了保安,险些还报警。   影响恶劣, 南絮被紧急召唤回医院。   她和薛晚晚赶到的时候, 现场围了一堆的人,场面嘈杂又轰动。   而许家人则彻底成了泼皮无赖,嘴脸丑恶。   夏君岱被保安护在身后,眼神清冷,漠视众生。   哪怕置身这样的环境,他依然不为所动,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他入世,又好像出世, 遗世独立。   傅婧娴就总调侃夏君岱是注孤生的命。   南絮以前也总说他这人生性凉薄,缺乏悲天悯人之心,不适合从医。   他倒是毫不辩解,大方地承认:“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其实南絮心里清楚,在手术台上,在生命面前,他绝对不是这样的。   从医非他所愿,但他从未愧对这个职业。   “害死你女儿的不是医院,而是你们做父母的。是你们亲手逼死了你们的女儿。”   年轻的女人穿过喧嚣的人群,声线清亮而沉稳,刺破凉薄的空气,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冷不丁冒出来的女声,众人倏然回头,只见漂亮的女人踩着干跟鞋款款而来,步伐沉稳,气质干练。   纪岑和黄主任见到南絮,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夏君岱站在保安身后,面沉如水,不辨喜怒。然而那双漠视众生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丝浮动。   “你胡说!明明是医院逼死我女儿的,你们就想推卸责任。”许岚的母亲,年过四十的女人,满脸褶皱,蓬头垢面。   因为愤怒,中年女人面部狰狞,表情扭曲。   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得到了无限放大,直白裸|露。   南絮给薛晚晚递眼色,“晚晚,放语音!”   薛晚晚比了个手势,“ok!”   “莹莹,我好难受,我没地方去说,我只能跟你说。你知道吗?我从一出生就是错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一个不被父母所喜的孩子,她就不该出生。从我弟弟一出生,我就给他洗尿布,陪他玩,带他睡觉,每晚睡前给他讲故事。他上学了,我又要给他辅导作业。我还要做家务,洗衣服,烧饭,打扫房间,喂鸡喂鸭,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是我爸妈还是不满意,每天都要骂我,说我是赔钱货,贱骨头,说我烂命一条不值钱,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我想我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弟才是亲生的。我弟弟从一出生我爸妈就疼着,宠着,把爱和陪伴都给了他。哪怕全家人饿着,他也要吃最好的,穿漂亮的衣服,上贵族学校,学钢琴,学跆拳道,上培训班,从小不缺零花钱……”   “可我呢?我连买一本辅导书我妈都不舍得,说我败家,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高的书,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读书就是浪费钱。高考考不考也无所谓。只要我弟弟会读书,他以后考上好大学,挣大钱就够了。我被查出眼癌,我爸妈吓死了,唯恐我拖累了这个家,耽误我弟弟前途。他们一听说是眼癌,立马就不想给我治了。我的手术费是我爷爷奶奶的退休工资,他们找别人七凑八凑的……我生病以后我爸妈天天骂我,说我烧钱,说我败家,把我弟读书的钱都给败了……”   “我每天都拼命读书,我就想着高考结束,我考到外地去读大学,然后彻底摆脱我爸妈。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好累,我好像坚持不到高考那天了……”   “外面的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进来了,暖洋洋的。可是莹莹,我好冷……你说太阳为什么不来温暖温暖我?我真的好冷好冷……”   很长很长一段语音,是许岚自杀前最后发给同桌王莹莹的。可是当时王莹莹正在上课,手机放在家里,错过了许岚的语音。   阴差阳错,这也成为了这个姑娘一辈子的隐痛——没能救到自己的好朋友。   而许岚那个可怜的女孩最终也没能等来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次高考。   南絮之前打过不少医闹官司,病人家属撒泼耍赖,咒骂卖惨,甚至挥刀刺向医护人员,比今天更过分的都有。医院其实就是一面放大镜,人性丑恶,在这里往往会被无限倍放大,体现地淋漓尽致。   但是她却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冷。那天在一中办公室,亲口听王莹莹讲述许岚的生活,她就觉得冷。寒意从脚底攀升而起,脊背发凉,牙齿打颤。   后面她看许岚的微博和空间日志,女孩的字里行间绝望深深印刻,根深蒂固,无法根治。   绝望日积月累,最终压垮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南絮觉得无力是因为在国内重男轻女的家庭还有很多很多,有太多像许岚这样的女孩子深陷人间炼狱,父母的区别对待,兄弟的盘剥和压榨,打骂,攻击,刀刀凌迟。   她们无法喘息,无力挣脱,近乎窒息。   薛晚晚说只要许岚坚持到高考结束,到外地读大学,远离父母,她就自由了。   事实上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你以为她远离父母就自由了。殊不知一个重男轻女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她这一生都被束缚了。   原生之罪,有太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治愈。   一个人身处黑暗久了,哪怕他顽强地扛过了,最后也难免会带上烙印。这烙印打在心里,是一辈子的。   ——   一场闹剧,上场地轰轰烈烈,结束地无声无息。   无数人围观,议论,拍照,录视频,有人唾弃,有人鄙视,有人同情,有人心疼,还有人事不关己,麻木不仁……留下无尽的感叹和唏嘘。   最后无外乎只有一个结果——遗忘。   繁华的城市,压力与日俱增,每个人都在奋斗,想要活得体面,活得自由,活得有尊严,我们就必须付出全部心力。活着就已经很累很累了,早已无暇顾及他人。尘归尘,土归土,大脑自动做了筛选,最终选择遗忘。   今天的夕阳落幕,明天的太阳照旧会升起。这个世界上还是会存在那么多阳光照不进去的角角落落,那里黑暗腐|败,阴影密布,孤独和绝望在漫无止境滋长,很多人深陷泥淖,渴望重生,却始终无力摆脱现实。   一个律师,一个医生,能做其实非常有限。   等人都散开,纪岑笑着对南絮说:“南律师,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南絮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笑容苍白又敷衍。   “今天这事儿必须感谢南律师,我让夏院和纪主任请你吃饭。”作为眼科的大主任,主要负责人,黄主任最近几天也被许家人闹得头疼。   “君岱,听到没?请人南律师吃饭,好好感谢人家。”他往人群里扫一眼,却没看到夏君岱的人影,奇怪道:“咦,君岱人呢?”   纪岑也奇怪,“刚还在这里的,应该回办公室了。”   黄主任交代纪岑:“你等下跟君岱说一下,一定要请南律师吃个饭。”   纪岑应下:“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南絮:“……”   南絮全身都在拒绝:“不用了黄主任,别那么麻烦。”   “这顿饭必须请!”黄主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稀疏几根,早就不剩下多少了。   南絮不经意瞟到了黄主任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猛然想起自己包里的那枚戒指,她还没还给夏君岱。   这几天都在忙522事件,她都忙晕了。哪里还顾得到给夏君岱还戒指。   这人也是搞笑得很,戒指丢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来找。   这戒指他那么宝贝,天天戴着,想来应该是婚戒。丢了怕是不好跟他太太交代吧?   南律师真心觉得她这个前女友做得太到位了,还要考虑前男友的处境。   南絮扭头对薛晚晚说:“晚晚,你先回律所,我还有点事要办。”   听她这么说,薛晚晚就先离开了医院。   南絮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窗明几净,几缕夕阳越上窗台,光影朦胧。   办公室里宋助理正在给夏君岱汇报工作。   夏君岱背对着南絮站在窗台处,手里拿一只小小的水壶,给薄荷浇水。   那两盆薄荷被主人养得极好,枝叶扶疏,颜色葱绿,生机蓊郁。   夏君岱的薄荷丝毫不输南絮的薄荷。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养薄荷了?   夕阳的余晖穿透百叶窗掉进来,一线线水花,折射出几道浅浅的光芒。   光影交错间,男人身形颀长,轮廓镶了金,低柔而优雅。   南絮自觉地杵在门口,没进去。打算等宋助理汇报完工作再进去。   见南絮来了,宋助理很自觉地开口:“南律师先请进。”   她摆摆手,“你先忙,我不着急的。”   宋助理笑了笑,“对我们夏院来说,南律师的事就是大事。”   南絮:“……”   这话让她怎么接?   宋助理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给两人带上门,可以说非常体贴了。   “宋塬你继续说。”男人专注给薄荷浇水,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他的声线一贯低沉舒缓,波澜不惊,仿佛拽紧了一把沙子。   话音落了几秒也没听见宋塬回应,心中奇怪,夏君岱霍然转头,却见南絮就站在自己身后。宋塬早已没了身影。   夏君岱:“……”   “宋助理呢?”他问。   南絮耸耸肩,“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南絮的出现,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面色无波,难辨喜怒,话语间也听不出太多情绪。   “给你送东西。”南絮从包里翻出那枚素戒,“你的戒指落在我家了。”   “嗯。”男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却不见他拿。   南絮把戒指放在他办公桌上,“那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去。”   男人轻挑眉梢,音色冷清,“还知道是我送你回家的,喝得烂醉如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絮:“……”   南絮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问的赵坚,才知道是夏君岱送自己回家的。   她如果当时有意识,绝对不会同意夏君岱送自己。都丢脸丢大发了。   夏君岱给薄荷浇完水,转头看她,“为什么喝酒?”   双眸漆黑深邃,眼神锐利,寒光渐起。   “喝酒还需要理由么?想喝就喝了。”南絮抬手撩起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眼底的泪痣显露出来。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风情万种。   “南絮,你真是长本事了,都学会酒吧买醉了。”   “必须呀,这些年我总不能徒增岁数啊!”   夏君岱:“……”   “戒指也给你送到了,我走了。”   “替我把戒指戴上吧。”男人语出惊人,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菜场买菜,和人讨价还价呢!   南絮:“……”   南絮脸一冷,语气不善,“夏君岱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家伙居然让前女友替他戴戒指?   她真想一巴掌招呼过去,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世险恶。   “南絮,和你分手以后我没睡过别的女人。”冷水下油锅,直接炸开。   南絮呼吸一滞,心狠狠一提,微微张了张嘴,“所以呢?”   “我没结婚。”   掷地有声,惊起一池春水。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嘛,终于解开误会了,太不容易了!   感谢ID41522601 小可爱的雷,么么么哒! 第33章   第33坏   “我没结婚。”   这句话是夏君岱第二次对南絮说了。这次冷静又克制, 语气严肃而郑重。   南絮觉得她该信了。   她为什么仅仅凭借一枚戒指就断定他结婚了呢?   武断,片面,甚至盲目。   奶奶,傅婧娴, 静慈师太, 身边的人都告诉她夏君岱没有结婚, 她为何就是不相信呢?   她连开口向夏君岱求证的勇气都没有。越爱一个人就越是在意这些细节, 她一旦开口就输了底气。她是个骄傲的人, 输什么都不能输底气。   “你们都说我渣, 但我也不至于背着老婆撩前女友。我不是好人, 但也有底线。”男人撑起眼皮, 似有些恨铁不成钢, “南絮, 你连开口向我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   啊南絮掐了掐手心,努力稳住声线, “不重要,这跟我没关系。”   “呵!”夏君岱轻嗤一声, “你这个女人口是心非的能力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佩服!”   也真不是道是谁大晚上喝醉了哭得不成人形。夏君岱真后悔当场没给她录下来,现在把视频往她面前一放,看她还怎么狡辩。   夏君岱扔掉水壶,脱下白大褂,单穿一件浅色衬衫。   “走吧,请你吃饭。”话锋一转,无比自然。   南絮:“……”   南絮站着没动。   他抬了抬眼,语气清淡,“黄主任交代了必须请你吃饭。”   南絮:“……”   “我能不吃吗?”   “不能。”他径自拉起她的右手走出办公室, “我要请客,你没法拒绝。”   真特么霸道!   ——   说是请她吃饭,南絮没想到夏君岱居然把她带到了超市。   她家小区附近的超市,那天她在超市门口遇到了夏君岱和那个漂亮女人。   男人熄了火,解了安全带。   “下车!”   “来超市干嘛?”   “买菜。”   “你要做饭?”   “你看我这双手像是会做饭的吗?”   南絮:“……”   是啊,眼科医生的这双手多金贵,哪里会沾阳春水!   “那买菜干嘛?我又不会烧饭。”   “让穆流云烧。”   南絮:“……”   所以这是要到穆流云家蹭饭?   傍晚五点,很多上班族刚好下班,超市里人很多,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在这座偌大的城市,最具烟火气的只有两个地方——晚高峰的街道和超市。   以前南絮就时常和夏君岱一起逛超市。两人都不会做饭,逛超市一样食材都不会买,专门买一大堆零食。每次都是一大袋一大袋往回提。   夏君岱在超市入口取了辆推车,沉声问:“想吃什么?”   南絮:“我想吃的穆流云都能给我做?”   夏君岱:“他不会的,他家保姆会。”   南絮:“……”   她歪头想了想,“我想吃筒骨煲,黄豆焖猪脚,肚包鸡,红烧鲈鱼。”   好家伙,全是硬菜!   “吃怎么多肉不怕长胖?”他转头觑她,视线往她胸前扫了扫,暧昧一笑,“你也不胖,该长肉的地方一点没长。”   南絮:“……”   南絮直接瞪他,“我喜欢吃肉你管得着嘛你!”   夏君岱照着南絮报出的菜名一样一样买了食材。   结账的时候,两人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夏君岱瞅一眼冗长的队伍,“别在这里挤了,到外面等我。”   南絮点点头,“好。”   南絮自觉退到外面等他。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一身白衣素净,置身喧嚣的人群,做着最普通的事情,居然一点都不违和。   结完账,夏君岱提着一袋重重的食材出来。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   天色将晚,天空蓝得很有密度,一朵浮云都寻不见。超市周围的路灯渐次亮起,暖黄的光,平添几分温柔。   两人走到车旁,对面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突然亮起大灯,光线强烈刺激,径直扫射到南絮的眼睛。   南絮觉得无比刺目,左眼隐隐生疼,尤其不舒服。还来不及闭眼,一只大手毫无预兆覆上她的眼睛,与此同时低沉清润的嗓音拂过耳郭,带着难得的温柔,“闭眼。”   南絮长睫轻颤,下意识闭上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她听到对方平和均匀的呼吸声。   短短的几秒钟,她的心里过了无数个念头。   “好了。”   眼前没了覆盖物。南絮倏然睁眼,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面包车已经开走了。   “眼睛还是这么怕光?”夏君岱解了车锁,拉来后座把食材放进去。   南絮:“比之前好多了。”   夏君岱叮嘱:“抽空再去医院做个复查。”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夏君岱打方向盘,车子驶离停车场。   “我的手术是你请黄主任主刀的吧?”车里安静,南絮打破静默。   夏君岱扶方向盘的手条件反射一紧,淡声答:“是。”   他没否认。   “为什么不是你主刀?”   “南絮,你躺在手术台上,你觉得我下得了手?”   ——   穆流云为躲粉丝和记者,把房子买在了堰山社区。   这一片都是老房子,烟熏火燎,满目人间烟火。   南絮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就是住在这边的。后来为了她读书方便,父母就去市区买了大别墅。   偶尔路过这一带,她都会停下来看看,一个人走一走。每次都觉得非常亲切。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两人下了车。   中式风格的独栋别墅,占地面积很广,古朴典雅,后面还带一个大院子。   夏君岱站在铁门外摁了门铃。   来开门不是被人,就是那个让南絮嫉妒了好久的年轻女人。   她扶住浑圆尖|挺的肚子,冲两人亲切地笑,“哥哥,嫂嫂,快进屋!”   南絮:“……”   南絮着实被这声“嫂嫂”给吓到了,一脸懵逼。   夏君岱凑到南絮耳边小声解释:“这是穆流云的太太严知夕。”   南絮:“……”   她只觉得头秃。好家伙,这是闹了多大的乌龙啊!   薛晚晚心心念念的男神居然英年早婚了,而且即将升级当爹了。不知道晚晚童孩知道会不会哭。   夏君岱提着食材进门。   客厅宽敞,家具摆放有致,中式装修风格,端庄大气。   穆流云围着围裙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他听见说话声赶紧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把锅铲,怎么看怎么违和。   南絮从来没想到电竞圈人狠话少的云神还会有这么接地气得一面。   还好她忍住了,不然就笑场了。   穆流云见到南絮特热情,挥舞着锅铲招呼:“女神,随便坐哈!就当自己家。”   严知夕提醒他:“铲子收收,晃来晃去,吓到嫂嫂。”   穆流云一听忙把锅铲往身后一缩,讪笑,“呵呵,没注意。”   夏君岱把食材往穆流云跟前一扔,“南絮想吃的,你给弄弄。”   穆流云:“……”   穆流云满脸都是笑意,“我女神想吃,必须搞定!”   “嫂嫂,喝点什么?”严知夕招呼道。   南絮特惶恐,“叫我南絮就好。”   嫂嫂神马的,她听着瘆得慌啊!   夏君岱抬了抬眼,“给她倒杯白水。”   两个姑娘是第一次见面,难免尴尬,彼此都有些放不开。随意聊了两句,严知夕便说:“我去给穆流云打下手。”   迅速把客厅留给了南絮和夏君岱。   南絮有些好奇,“严小姐做什么的啊?”   夏君岱:“游戏解说。”   电竞大神配游戏解说,标配啊!   “那天穆流云去超市接老婆,没想到泄露了行程。粉丝蹲点,他不敢下车,就坐在车里。他俩还没官宣。”   依到云神的人气,一旦公开,必然全网瘫痪。   那天南絮目睹了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全靠她脑补。难怪会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说到底她还是胆怯,怕泄了底气。一句话就能问清楚的事情,愣是误会了这么久。   南絮想吃的菜,穆流云真就都给她烧了。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南絮总算是理解薛晚晚为何那么迷穆流云了。这人简直是人间理想,宝藏男孩啊!不止游戏打得好,还会烧饭,又顾家,十项全能。   不像夏君岱,厨房小白一个,五谷不分。   席间气氛融洽,宾客尽兴。   南絮的车被薛晚晚开走了。回家自然是夏君岱送的。   他不赶时间,开得不紧不慢。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   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带。   南絮拿起包,“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人扭头看她,音色不疾不徐,“南絮,你还爱我对不对?”   是问句,可语气肯定,他早已知晓答案,就等南絮亲口承认。   她下意识抓紧包带,呼吸不畅。   “算了!”他凭空冒出这么一句。   “嗯?”南絮整不明白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他探过身体,捧住她脸,吻住她唇。   “我还爱你。”   ——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南絮简直措手不及。   夏君岱果然是夏君岱,不论是过去那个妖孽少年,还是如今的一院之长,他永远都会给你制造惊喜。   南絮今晚收到了太多震撼。先是夏君岱向她解释他没有结婚。然后带她去了穆流云家,见到了严知夕。现在他又亲口告诉她他还爱她。他吻了她。   阴影投射下,她被他强悍的气息所包裹,严丝合缝,难以透气。   他的唇是炙热的,混合着车厢里的冷流,那种温度足够震颤人心。   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攻城略地。   他仿佛发起了千军万马,将她逼到绝路。   兵临城下,而她单枪匹马,实力悬殊太大。   摆在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缴械投降。   可是南絮却觉得她终于赢了夏君岱一次。他亲口承认他还爱她。   在她之前,他所有的前任都没超过三个月。她是例外。他们在一起两年。   整整两年,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哪怕在最亲密的时刻她都不曾从他口中听过。   恋爱中的女孩子尤其患得患失,在那段感情里她总是缺乏安全感。他对她很好,极尽宠爱,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但是少了这三个字,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二十来岁,爱胜过一切。   而今时过境迁,南絮再听到这几个字,她除了有一种胜利的愉悦感,再无其他。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虽然她依然爱他,可是爱已经不是她的全部了。   “夏君岱,我好像不怎么爱你了呢!”   夏君岱听到了女人冷冷清清的嗓音。   ——   南絮回了家,精疲力尽。   她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   斑斑现在变乖了,只要南絮回家没第一时间叫它名字,它就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它就会乖乖缩在角落里,不去打扰她。   这只猫体贴地过分。   她忍不住回想夏君岱的吻,他的那些话。   刚刚下车前,夏君岱喊住她,快速从储物格里翻出一只红色的丝绒锦盒。微弱的一小束光照进车厢,盒面上中峻公司的logo硕大而醒目。   他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双对戒,铂金的质感在夜色里悠悠发光。   原来夏君岱的这枚戒指还有女款。   他的声音低而沉,“咱们在一起那两年,你给了我绝对的自由和空间,从来没有干涉过我的隐私,我的家庭,我的家人,我过去的情史,你通通都没有过问过。你总说你不想套牢我,你说我是一匹烈马,得我自己停下脚步,否则没人能够束缚我。可是南絮,其实我心甘情愿被你套牢。”   他停顿一两秒,继续说:“你大四毕业前,我找人定制了这对戒指,打算送给你当毕业礼物。我想告诉你在我的未来里,我早就已经把你规划进去了。我不仅心甘情愿被你套牢,我更想套牢你。”   “可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低到了尘埃里,“可是这枚戒指没有送出去……”   南絮论文答辩结束,那天晚上,她跟夏君岱提了分手。   然后迅速离校。毕业典礼都没参加,毕业证书还是傅婧娴替她领的。   ***   五月匆匆而逝,六月接踵而至。   堰山的合欢花依然开得格外热闹,满城绯红,绚烂生姿。   六月一到,南絮的生日也就近了。   母上大人依旧满世界旅游,尽情享受她的晚年生活。她的朋友圈总是格外的丰富多彩。她们都固定的太太圈,她和她的那群小姐妹,今天在西欧,明天在北美,上午巴黎,晚上伦敦,好不惬意。   母上大人的行程那么满,也难为她还抽得出时间给南絮打越洋电话。   “许许,我再去趟南极,你生日之前肯定赶回来,今年妈妈保证陪你一起过生日。”   南絮笑了笑,只说:“妈,您好好玩。”   齐女士的话她并不抱太多期待。   老父亲照旧忙碌,动不动就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南絮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上个月。父女两个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两句。   傅婧娴依旧热衷安排南絮和傅枳实见面。   见了两次,每次都是在檐外听雨。   南絮独独钟爱店里的评书。   傅枳实是个十足的绅士,礼貌,温柔,熨帖,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   和这样的人相处,南絮感到非常愉快。   两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相谈甚欢。聊生活,聊工作,聊书籍,聊电影……从来不缺话题。   南絮知道也仅仅只能到这里了,不会向前了。   傅枳实很好,可惜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傅婧娴再安排她和傅枳实见面的时候,她拒绝了。   “傅大哥是个很好的人,他值得遇见更好的。”这是南絮的原话。   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的时间都非常宝贵,既然一早就知道结局,就不该浪费对方的时间。   傅婧娴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了笑,“我哥也看出你对他不感冒,不过不妨碍你俩成为好朋友。”   南絮:“替我谢谢你哥。”   “许许,这辈子你就栽夏君岱身上了。”   书上说:“有些人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   南絮觉得她得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猜到絮絮子的假想敌是穆流云女朋友的小可爱实在太聪明了,夸奖一下。   男主真的不完美,但对女主的爱却是真的。骂他的小可爱们请多读几遍文名——假坏。(微笑脸)   亲妈相信他能治得好的。 第34章   第34坏   6月12日, 南絮二十七岁生日。   她又往三十岁迈近了一步。   为了给她庆生,老太太在老宅给她摆了几桌。张罗了一堆亲朋好友。   女人一旦到了一定年纪就不爱过生日了,一个生日就意味着她又老了一岁。   这个生日南絮过得乏善可陈。   礼物收了一堆,红包收了一堆, 祝福收了一堆, 她却开心不起来。   庆生晚宴还没结束, 南絮这个寿星公就提前离场了。   她先回了家。   也不开灯, 就僵坐在客厅沙发上, 一动不动。   室内黑黢黢, 玻璃外的灯火映进来, 寡淡的几束, 若有似无, 缥缈遥远。   万家灯火, 南絮心里的那团火总也亮不起来。   她想起薛晚晚这周请假了,她要找个人接替她的工作。找谁呢?赵坚应该可以……   她想起昨天的庭审, 她应该多为她的当事人争取赔偿的……   她想起好长时间没去傅家看小梵声了,小宝宝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她想起张姨的儿媳妇生小孩, 张姨回乡下老家照顾儿媳妇坐月子去了, 这几天她都要点外卖了……   太多了,她要烦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众生皆苦,各有不同的苦法。   微弱的光线下,窗台处的薄荷规矩得立着,扶疏的枝叶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摇摇。   看到这些薄荷南絮如梦初醒。   这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她还有个约定没有兑现。   这一刻她卸下伪装,不再是南律师,也不再是南家的女儿,她只是南絮。   寒意急速爬上脊背, 孤独席卷全身,她好像被人扔进了海里,马上就要被海水一点点吞噬掉……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整个人忍不住颤抖。   南絮再也坐不住了。   她打车去了浪江。   晚九点,两岸灯火绚烂。堰山大桥好似腾飞的巨龙匍匐在浪江之上,恢宏巍峨。   堰山区最负盛名的,一是堰山,二是堰山大桥。   浪江边散步的人有许多,结伴同行,三两成群。   几个老人在江边钓鱼,笔直的鱼竿伸向江里,静候傻鱼咬钩。   南絮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什么都不做,就看这几个老人钓鱼。   刚一坐下,包里的手机滋滋振动几下,一前一后进来两条消息。   南桥:【闺女呐,爸爸正在云陌出差,就不回去陪你过生日,有你奶奶陪你也是一样的。发笔生日基金给你,你和朋友好好庆祝。】   母亲:【许许大宝贝,生日快乐哦!妈妈正和小姐妹在巴厘岛度假,来不及回去给你过生日了。妈妈给你买了A家的限量款,给你寄回来了,记得签收哦!】   南絮早有所感,并不意外。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下来,这两人默契值丝毫不减当年。每年给她发生日祝福都是同一时间,前后不会相差一分钟。   她收了父亲转账,给这两人一人回复了一句谢谢。   你说他们不爱她吧,可他们又都能记住她的生日。   钓鱼的老人都是青陵本地人,吴侬软语,语调软糯,地方腔很重。   聊的无非是家家最难念的那本经,日常琐事,三两众生。   青陵话晦涩难懂,也只有本地人才听得懂。   南絮随意听了两耳朵,并不觉得琐碎无趣,反而有些怀念这样的生活。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父母已经很多年不曾为了生活的琐事而争执不休了。一个热衷挣钱,一个喜爱旅游,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两面,互不干扰。   他们疼爱南絮的方式就是给钱。有事没事打笔钱给她。她的钱包里永远不缺钱。   晚风轻轻吹拂,带着一股江水的潮气,温柔又清爽,好似母亲的手轻抚脸颊。   江面上有船只经过,细碎缥缈的一串灯火,鸣笛哀嚎。   南絮静坐着,不与任何人交谈。   旁边有人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视若不见。   江风卷起南絮的纱裙,里面柔软的浅色内衬一晃而过,紧贴着她白嫩的小腿肚,肤色白净惹眼。   一个小时候后,钓鱼的人收起鱼竿,拎着鱼筐,往归处走。   路上碰见熟人,别人就问:“不再钓会儿?”   那人摆摆手,朗声道:“不钓了,不钓了,再不回去婆娘骂死哩!”   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似乎所有人都有归处,而归处有人在等。   那她的归处又在哪里?   明明入世,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体验人世百态,饱尝人情冷暖。可是却好像活在了众生之外,格格不入,彻底成了例外。   缺了一个人,人生总归是不完整的。   越接近零点,南絮就越焦灼。   零点一到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就过去了。   可是约定还没有兑现。   他们曾经迷信地对着薄荷大神许过的约定。   她清醒地认识到那个约定不可能兑现了。   她真的好想忽略掉那点微薄的自尊心,随便找个拙劣蹩脚的借口去问问他,那个约定还作不作数?   可是她不能。   成年人连放纵都要克制。   这是不是另一种悲哀?   “南律师在思考人生?”熟悉的男声灌进耳膜,南絮被人当头一棒。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岁月昭昭,她过往二十七年的人生倏忽而逝,什么都没留住,好像只剩下一个他。   他一点都不好,坏得要死,却独独是他惊艳了时光。   只是可惜她又没抓住他。   ——   晚风轻轻,江面上的渔火飘然而远去。   夏君岱穿一件休闲的亚麻衬衫,竹青色,更加映衬出他白净的肤色。   他一直偏爱浅色系的衣服,简单纯粹,干净清爽。   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精瘦硬实的小臂,麦色皮肤在灯下漾着一抹清浅的光泽。   他长身玉立,整个人挺拔又瘦削。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也不知是南絮坐得太久,还是她思绪飘远了,在见到夏君岱的这刻,她不免产生了几分恍惚感。   眼前这个人,连带着他身后的背景都变得模糊了。   蔚蓝澄澈的江水变成天然的画板,映衬着远处的渔火,是画家笔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怎么,不认识我了?”看她这么蒙,夏君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喝酒了?”南絮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下意识拧起秀眉。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一开口全是酒气,几乎都能把人熏酔。   “嗯。”他自顾往她身边坐下,抬手揉揉太阳穴,语气清淡,“和医院几个领导吃饭,免不了要被灌几杯。”   南絮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太子爷应酬真多。”   他不甚在意,“走个过场,”   他其实很少喝酒,但有些应酬总归是推不掉。谁叫他肩上担了惠仁的责任?   中国是人情社会,少不了酒桌上的应酬。   “你这是在思考人生?”夏君岱转头看她,光打在他清隽的脸庞之上,柔化了线条,徒留无数温柔。   南絮何止是思考人生,她是怀疑人生。   “还钓鱼吗?”她的目光投转平静的江面,远处还有钓鱼的人没有收鱼竿。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问题,夏君岱一愣。   他顺着南絮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了然。   他轻轻勾了下嘴角,“不钓了,最傻的那条鱼已经被我钓到了。”   再钓就没那个必要了。   是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夏君岱钓的是一种情怀。   南絮这条傻鱼早就上钩了。明明知道那是陷|阱,她依然紧紧咬住鱼饵,没松口。   “忙完了吗?”他问。   “嗯。”事实上她压根儿就没忙什么。   这样的庆生晚宴每年都有,老太太传统,每年都惦记着给她生日,邀请一大堆的亲朋好友给她庆生。老太太说人多热闹,图喜气。   然而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却是年年都缺席。   每年的生日都是一个模式,她早已习惯。按时参加,露下笑脸,和亲戚长辈们寒暄一番,结束后离场。只是今年她提前走人了。   这样的生日,她总是提不起多大热情。像是一年一度的一项任务,做给外人看,好让奶奶安心。   “那把时间留给我吧!”夏君岱说完就牵起南絮的手,拉着她奔跑起来。   她竟也不问他要带她到何处,就这么跟他走。   就像很多年前,她在众人面前狼狈不堪,他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沉声砸下话:“从今天起,法学院院花我罩着!”   说完冲她倏然一笑,“跟我走!”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心性,三分痞气,三分骄傲,四分不可一世。   然后南絮就真的跟他走了。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能牵起你的手,坚定地带你走的人,这一生或许只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有这样的好运气能把这个人留到最后。   夜风鼓鼓地吹,裙摆簌簌摇摆。   南絮的长发胡乱贴在脸颊上,黏腻地厉害。她却记不得伸手去撩开。   夏君岱叫了辆车,把她带到了堰山度假山庄。   浪江从堰山中间穿过,而堰山大桥联通南北。   堰山大桥是著名桥梁设计大师沈轻寒先生早年主持修建的。独一无二的设计风格,和悠久的历史,使其成为桥梁界的典范。   然而这座大桥却在08年遭遇特大泥石流,桥体坍塌。当时有很多桥梁专家、建筑师,以及工程师参与抢修。有一些活着离开了灾区,功勋卓著,成为时代的楷模,受到无数人赞扬。而有些人则永远地被埋在了桥下。包括沈轻寒先生本人。   政府为了纪念这些逝去的英魂,将这座大桥列为国家重点保护项目。   堰山大桥也因此吸引了世界各地游客的目光,很多人慕名前来观赏。   而华宇集团则是看重了堰山大桥的名气,耗费巨资修建了这座度假山庄。   堰山度假山庄依托堰山和浪江修建,依山傍水,得天独厚,是华宇重点开发的项目,耗资无数。山庄内景色怡人,设施齐全,是旅游度假的好去处。   这个地方南絮来度过几次假。但是没想到夏君岱会带她过来。   他究竟想干什么,她也不过问。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今晚她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是前男友也行。   夏君岱明显是常客,一张vip卡一切搞定。   堰山度假山庄内设施齐全,两人坐观光电梯去了顶层旋转餐厅。   光华璀璨,奢侈无度。   十一点四十五分,餐厅里却热闹如常,男男女女,个个衣着精致,姿态优雅。   还有十五分钟南絮二十七岁的生日就结束了。   45层高层,足以俯瞰整座城市。   夏君岱定了靠窗的位置。   侍应生上前服务,他却把人给打发走了。   两人就静坐在位置上,不点吃的,也不点酒。   南絮盯着窗外的夜景看了一会儿。   待她回神,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正奇怪时,悠扬的琴声突然自台上倾泻出,扯动人心。   年轻的男人坐在钢琴前,十指翻飞,行云流水。   跳跃的音符在琴键上起舞,悠扬轻快。   是了,夏君岱如果不学医,他应该会是一位很成功的音乐家。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吉他,他会很多种乐器。   太子爷一身绝活,不然也泡不到A大那么多位院花。   一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结束,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在场客人不论男女,似乎都沉醉了。   最后一个音符合着年轻男人温润舒缓的嗓音,“送给我的女孩,生日快乐!”   南絮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还差一分钟十二点。   夏君岱的生日祝福赶在她生日快结束的最后一分钟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院长追妻路漫漫呀! 第35章   第35坏   零点一到, 南絮的二十七岁的生日就过去了。   南家的生日宴,她完全没胃口,什么都没吃。一直拖到这个点真有些饿了。   夏君岱招来侍应生,给南絮点了些吃的。   食物精致, 让人很有食欲。   南絮先吃了一份小份的蔬菜沙拉。   牛排上来后, 夏君岱先替她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切得格外细致。   他做这些特别自然, 以前就常做。   都说他坏, 他渣, 可南絮却见过他最细致温柔的一面。   一个男人有针对性的体贴才最能击垮女生。   等南絮吃完蔬菜沙拉, 牛排及时端到她面前, 她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动动叉子。   牛排七分熟, 口感劲道,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 模样享受。   窗外夜空璀璨,星河绚烂。   餐厅环境优雅, 音乐悠悠环绕耳旁, 不绝如缕。   南絮积压了一晚上的坏情绪突然就消失殆尽了。她整个人放松又闲适。   夏君岱靠在沙发上,身姿懒散,笑得格外放松,“评价一下,我刚才那首曲子弹得怎么样?”   南絮专注嚼牛排,“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夏君岱:“当然是真话了。”   南絮:“一点都不像钢琴十级该有的水平。”   夏君岱:“……”   “你倒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男人哑然失笑,“很多年没碰琴了,手生得厉害。”   她嗔怪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都不知道提前练练, 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痞气一笑,懒洋洋道:“我以为你要求不高的,钢琴六级就可以了。”   南絮:“……”   “你有多少前女友是被你的钢琴曲俘获的?”   “一个都没有。”   “不会吧?”   “颜值够了,看什么才华!”   南絮:“……”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那份牛排南絮就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夏君岱问:“不吃了?”   南絮:“吃不下了。”   “食量真小,斑斑都比你能吃。”   南絮:“……”   “斑斑胖了很多了,我最近在给它减肥。”   “它贪吃减不下来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斑斑?”   “猫都一个德行,跟你以前养的那只一样。”   南絮读大学那会儿养的那只橘猫和斑斑很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非常像。可惜那只猫出意外没了。   南絮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没拿。   她从左手边进去,一男一女从右手边出来。   擦身而过,她听到两人的对话。   “等会儿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这个男声有些熟悉,她猛地抬头,往走廊张望,来人却已经走远,一个背影什么都看不出。   南絮猛地拍了怕脑袋,她真是糊涂了,大半夜产生了幻听,她居然听到了白彦的声音。   人呐,还是要按时睡,一熬夜听力都不正常了。   等她从洗手间里回来,餐厅的客人明显少了很多。   夜已深,觥筹交错结束,很多人回了归处。   夏君岱买了单,两人乘电梯离开顶楼的旋转餐厅。   电梯里冷清,只有他俩。深夜空气寂静,机器运转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兀。   “困不困?要睡吗?”夏君岱轻抬眼,双眼皮悄悄压出两道褶皱。   “不困。”南絮意识清明,半点睡意都没有。   “那送你回家?”   “不想回家。”   回家也是一个人,面对空荡冷清的房子。   白日喧嚣,谁都可以伪装,假装忙碌,假装热闹,逃避孤独。可是在深夜,尤其还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她没法自欺欺人。   红色数字快速跳转到1,一楼到了。   “叮……”一声脆响,彻底划破午夜沉凉的空气。   他执起她的手,“那跟我走吧。”   “去哪儿?”   “去爬山。”   南絮:“……”   这是2019年的6月13日凌晨。距离南絮二十七岁的生日刚刚过去几个小时。此时电视剧《隐秘的角落》还没有热播,张东升的爬山梗并未红透全网。   南絮如果提前知晓这个梗,她恐怕不敢直视夏君岱了。   两人叫车去了堰山。   孤男寡女凌晨去堰山,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五十来岁,一脸和善。他看两人的眼神都不单纯。他透过后视镜偷偷瞄了夏君岱好几眼。   南絮忍不住想笑,夏君岱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恰好这时广播里正推送一则夜间新闻——   “青陵某高校女生被弃尸郊外,凶手目前不明,警方正全力调查……”   司机大叔轻轻咳嗽一声,“那个……女孩子晚上出门还是要注意安全呀!现在这社会太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有些长得人模人样的,偏偏不是好人。”   夏君岱:“…………”   夏院长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膝盖莫名中了一箭,疼得厉害。   南絮使劲儿憋住笑,说:“现在坏人都看不出来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太多了。”   夏君岱:“……”   临近山脚,车流越发稀疏。   夜空沉静,几颗星星点缀。   出租车停在山脚,夏君岱扫码付车钱。   司机大叔为人热心,探出脑袋,提醒南絮:“姑娘,大半夜的多注意安全呐!”   南絮笑了笑,“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一直以来,她信任夏君岱胜过她自己。况且她相信夏君岱也绝对不会让她出事。   堰山区因堰山而得名。山不高,却是当地的名山,是人们休闲游玩的好去处。   A大老校区就在堰山,南絮读了四年大学,没理由没爬过堰山。   她第一次爬堰山就是和夏君岱一起爬的,夜半三更,他在山顶给她放了一整个夜空的烟花。   那是南絮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烟花,远远胜过一切的烟花展。   凌晨四点,山脚空无一人。   两人徒步上山。   树木葱茂,周围静谧无声。   台阶一侧安了一排照明灯,灯柱笔直,灯具形状是可爱的天鹅,灯光微黄晕暖。   光晕轻轻笼罩住两人的身形,狭长的影子照在地上,静谧如画。   六月,白日炎热,凌晨却格外清凉。越往上风声越大,荡涤的山风吹拂,树木哗啦啦响在耳旁,仿佛有人在夜半高歌。   这一晚上南絮的情绪都不太对劲儿。时好时坏,晕头转向。   此刻涛声阵阵,山风一吹,她的内心渐趋平静。心中那点自欺欺人的偏执,那点未经深思的冲动也彻底被风带走了。   她清醒如常。   她执业至今,大大小小的官司打了不少,从未有过失误。清醒是常态。   曾经为冲动买过单,此后才会更加清醒谨慎。   那个约定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谁都没必要守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原地踏步。人应该往前看。   堰山一共1588级台阶,一口气爬完不现实。   两人爬到一半,停下休息。   夏君岱及时递上一瓶矿泉水,替她拧开了瓶盖。   南絮惊讶问:“这水你什么时候买的?”   夏君岱说:“刚从山庄出来就买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   路灯不堪明亮,南絮的心思全在脚上,压根儿就没注意过夏君岱。   也就是说他拎着两瓶矿泉水爬了这么久。   南絮这些年工作忙,疏于锻炼,爬一半就吃不消了,直喘粗气。   额头渗满汗珠,累得够呛。   反观夏君岱,他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一身轻松。   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差距巨大。   南絮忍不住想,如果夏君岱真是坏人,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里,她估计会死得很惨吧!   夏君岱靠在灯柱旁,夜风灌满裤管,一身清寒。   他拧开自己那瓶,喝了两口。见南絮盯着她看,不明所以,“看什么?”   南絮握住冰凉的瓶身,淡淡笑了笑,像是在开玩笑,“我在看你是不是坏人。”   夏君岱:“……”   他只觉好笑,抿唇反问:“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但好像总看不透你。”   “南絮,应该说是我看不透你,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他屈起一条长腿,皮鞋抵在石板上,语调不疾不徐。   话说得随意,可几分探究,几分关切,几分执念,不得而知。   南絮呼吸一颤,长睫一动不动。   她下意识捏紧手机,什么话都没说。   半晌,她听到他的声音,“我不是好人,但没对你坏过。如果有,那也是假坏。”   一次次的试探,忽视,冷漠,恶语相向,都是假象。这背后隐藏的是他一次次的患得患失和不甘心。无非就是固执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证明在这段偏执的感情里,他不是一个人。   “南絮你太狠了。分手那么干脆,连理由都那么敷衍,一句不合适就把我打发了。我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曾经一遍一遍说服自己放弃你,可是我做不到。”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谈了那么多个女朋友,好像每一个都可以轻易放开,就像衣服,不喜欢就扔掉。我过后连她们的脸都想不起来。可是南絮,到了你这里我发现不行。五年了,我对你的渴望和肖想,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我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踩着灯光,迎着风声,他的声音清晰入耳,“我要的很简单,就是你心里有我。”   为了这个,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对她用手段。他过往二十八年所学,除去治病救人那套,余下的都尽数用来对付她了。   甭管幸与不幸,他都认了。   ——   南絮体力不足,一路走走停停。爬山爬了四十分钟,到达堰山山顶临近五点。   这个点太阳早就出来了。   朝霞盖顶,太阳金灿灿的,霞光四袭。   南絮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看过日出了。每天都在疲于奔命。好像很忙,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可内心空虚,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或许就是当代年轻人的普遍状态——假忙。   天渐渐变亮,周围的景致也肉眼可见地清晰起来。   远山青黛,巍峨雄浑。   山顶空旷,整座城市都匍匐在脚下。高楼变得渺小,浪江穿梭山谷之间,堰山大桥横跨两岸。   也不知是不是南絮的错觉,她好像还看到了惠仁医院。   站在山顶,风声穿梭,南絮的纱裙翻飞起舞。她整个人逆光站着,身姿窈窕,纤柔唯美。   南絮身上有古典美人特有的一种温淡的美,与生俱来。她的美纯粹直接,不具备任何攻击性,让人过眼不忘。   她身披阳光,被光晕笼罩,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很远。   夏君岱忍不住伸手,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细密的发梢,他这才找回一些真实感。   比起五年前,南絮变了很多。不仅仅是性格,很多时候她明明真实存在,他却感觉她很飘忽,是浮在半空中的,踩不到实处。   他们分开五年,她身上应该藏了不少秘密。他渴望亲手剥开假象,一探究竟。   在此之前,他需要有耐心。现在的南絮就像是乌龟,缩在龟壳里不敢见人,他一碰,她就躲。他必须不动声色,慢慢布局,让她走进他的局里。   “冷吗?”夏君岱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温柔。   南絮冲他摇了摇头,“不冷。”   山风吹在脸上是温柔的。   有太阳照着,是温暖的。   多么庆幸,她还能站在太阳底下,沐浴阳光。   两人在山顶的凉亭坐了一会儿。   夏君岱的手机响了。   整六点,纪岑的电话不期而至。   这个点打来电话,多半是有急事。   “怎么说?”   “君岱,医院出事了!”   他拧紧眉头,“我马上到。”   南絮忙站起来,“怎么了?”   夏君岱言简意赅,“医院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   她沉声说:“那我们赶快下山吧。”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中间没停,一下子就到了山脚。   天虽早,附近居民已经来晨练了。几个大爷爬山,一个比一个卖力。   这个点南絮正愁拦不到出租车,打算在APP上叫车。谁知他们刚到山脚,宋助理就开车出现了。   宋助理摇下车窗,对南絮礼貌一笑,“南律师早。”   南絮回以微笑,“早。”   两人坐进车里,夏君岱吩咐:“先送我去医院,再送南律师回家。”   南絮歪头问:“是什么事?我需要过去吗?”   他摇摇头,“小事,我过去处理就可以了,你先回家休息。”   南絮服从他的安排。   宋助理车速飞快,十多分钟以后就开到了惠仁医院。   夏君岱看向主驾方向,“宋塬,你把南律师送回家以后,直接回医院。”   宋助理点头说好。   他下了车,倚着车门,身后是大团明媚的阳光。   南絮听到他问:“南絮,我们的那个约定还作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不会那么快在一起的, 夏院长还得使劲儿追妻呢! 第36章   第36坏   一晚上没睡, 南絮是真有些困了。   一到家她直接拉上窗帘,扑进她家大床的怀抱。   她这两天没新案子,律所也不忙,她打算休息半天。   窗帘的遮光性能很好, 一拉上, 室内就陷入阴暗。   躺在床上, 神经松懈下来, 困意席卷而来。   一晚上, 情绪起起落落, 时好时坏, 到了现在才终于得到了纾解。   这几年, 她唯一的修行就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情绪的奴隶。可很多时候还是难免会力不从心。   她应该感谢昨晚夏君岱救了自己。   ——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 午休的闹钟准时响起。   南絮沉溺在睡梦中,被吵醒。   她微眯着一双眼睛, 囫囵摸到自己的手机,关了闹钟。   一股脑坐在床上, 隐隐感觉小腹一阵酸痛。   她似有所感, 往床单一看,果然看到一小块殷红。   没错,大姨妈来拜访了!   姨妈来的第一天,势头凶猛,这会儿正虐人。今天一整天她怕是要深受折磨。   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   昨晚一夜没睡,姨妈又造访,南絮并没有睡好。噩梦纠缠,她的大脑一直负荷严重,她一直没得到真正的休息。   以前是失眠, 整宿整宿睡不着。后面倒是能睡着了。可是梦魇不断,睡眠质量也同样不行。   成年人,就连整晚、高质量的安睡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   刚醒来,眼睛酸疼,尤其是受过伤得左眼酸涩难耐。   南絮闭眼静坐了好一会儿。   等到眼睛舒服一点了,她才睁开。   去卫生间处理干净,换了干净的床单。南絮准备吃个午饭去律所上班了。   刚想拿出手机点外卖,就听见有人在摁门铃。   门外是外卖小哥,往南絮手里塞一袋食物,匆匆忙忙,“祝您用餐愉快!”   话音一落,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南絮:“…………”   南絮都懵了,她压根儿就没点外卖啊!   她往包装袋瞅了瞅,是木槿花餐厅的LOGO,餐盒一共四个,里面的菜色红红绿绿。   单子上写的又确实是她的名字,手机号码也正确。   所以这份外卖是哪个田螺姑娘给她点的?   南絮把食物放到餐桌上,取来手机查看。   从起床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查看手机。   通知栏好几串没来及看的微信消息。   南絮点开一一查看。   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条熟悉的消息。   ?:【给你点了外卖。】   南絮:“……”   这人究竟什么时候又把她的微信给加回来了?   她想了想应该就是在旋转餐厅,她中途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没拿。他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自作主张加的。   不得不佩服,夏君岱这家伙真是狗得可以。   这条消息是在十五分钟前发送的。   这外卖还真是夏君岱给她点的。   除了夏君岱的消息,律所工作群里还有几条消息。   除此之外大学班群里三条通知尤其醒目。   班长:【重要通知,1班于下周六晚上七点举行同学聚会,请同学们准时参加。】   学习委员:【重要通知,1班于下周六晚上七点举行同学聚会,请同学们准时参加。】   辅导员:【重要通知,1班于下周六晚上七点举行同学聚会,请同学们准时参加。】   这是怕不够正式,连辅导员都出动了?   大学的同学会年年都组,可惜年年都没组起来。大家伙天南海北的,时间都合不上。   今年倒是组起来了,班长和学习委员早就把通知发到了群里。   南絮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看完微信消息,堂姐南柳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   “许许醒了没?等下去趟惠仁医院。”   南絮顿时拧起眉毛,“怎么了姐?”   南柳:“惠仁的一个眼科医生打了病人,被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去了。”   南絮眉头紧皱,凡事一旦闹到网上去就不会是小事。   不得不说惠仁医院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522事件刚过去没多久,转头又出事了。偏偏每次都是眼科。   夏君岱这个院长又该头痛了吧?   南絮向堂姐简单了解了一下事件始末,然后问:“这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南柳:“今天早上五点钟。”   她心里有数了,原来在山顶夏君岱口中的急事就是这件事。   她皱眉道:“姐,早上发生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   南柳暧昧一笑,“我倒是想早点告诉你啊,不过人太子爷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别打扰你睡觉,我也不敢呐!”   南絮:“……”   不等南絮说话,堂姐就开始八卦,“许许,老实交代你和太子爷昨晚究竟干什么了?大白天睡觉。不会是战况太激烈,今早爬不起来了吧?”   南絮:“……”   南絮扶额,无语死了,她家堂姐要不要这么会脑补啊?   “姐,我先吃饭了。”她快速掐断电话。   她没敢耽搁,麻溜吃饭。   木槿花餐厅的菜,都是南絮喜欢吃的,很合口味。   吃完饭直奔医院。   赵坚接到南絮的通知已经提前到了惠仁医院。   薛晚晚这姑娘请假回老家了,请了一周。这一周都是赵坚代替她。   两人会合后一起去了院办。   院方一大早就紧急召开了会议,夏君岱亲自主持的。   医务处第一时间约谈了当事人,眼科主治医生苏寒影和护士张甜。   南絮到院办的时候,医务处对两个当事人的约谈刚刚结束。   几人在走廊迎面碰到。   见到苏寒影她直接惊了,敢情她就是打人的那个眼科医生?   南絮起码有一两个月没见过苏寒影了。之前听夏君岱提过一次,苏医生好像去宛丘进修去了。这两天刚回来。   乖乖,这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个医生打病人,还被人录了视频,发到网上去了。甭管事实真相是什么,人们总是会先入为主认为是医生有错在先。这对她以后的职业生涯必然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苏寒影倒是心态好,这会儿好像还没什么心理负担,就跟没事人一样。她还对南絮笑,有些歉意地说:“南律师,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南絮淡声道:“有位业界前辈曾经说过,医生脱下白大褂就可以打人,我相信你。”【注】   苏寒影直接被南絮逗笑了,“你还别说,我打人的时候还真没穿白大褂,穿的是常服。”   南絮:“所以咱都不带怕的!”   站在一旁的赵坚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二位姐们心态真好!   比起苏寒影,另一位当事人张甜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了。小护士眼眶通红,表情委屈。   看她这样子肯定哭了好几遍了。   张甜勉强冲南絮扯了扯嘴角,委委屈屈,“都怪我不好,是我连累苏医生了。”   一开口声音嘶哑,欲哭未哭。   南絮瞧着这位护士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自己之前见过她,在夏君岱的诊室,她是配合夏君岱工作的护士小张。   之前只知道她姓张,不知道全名。   苏寒影搂住张甜肩膀,“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人太恶心,我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真应该打得他满地找牙。”   南絮:“……”   这姐妹也是相当虎啊!   南絮安慰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   ——   宋助理直接把南絮带到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除了夏君岱在,还有纪岑和医院的几位领导。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白大褂素净,眼神锐利,锋芒毕现。   这人也一夜没睡,这会儿居然还这么精神。   其余几个领导坐在沙发上。   宋助理给南絮搬了把椅子,就放在夏君岱对面。   南絮心想宋助理一定是故意的。   坐在夏君岱对面,她压力山大啊!   赵坚很有眼力劲儿,主动坐到角落里,离南絮远远的。   事情出在眼科,眼科黄主任摸了摸自己头顶几根稀疏的毛,活络气氛,“南律师,咱两见面着实有点频繁啊!”   南絮:“……”   南絮笑,“我也不想的。”   医院有事南絮才过来,如果风平浪静她这个代理律师就赋闲了。其实她也不乐意有案子,这大热天的,她在律所吹吹空调不香么?   黄主任向南絮阐述了一遍事件经过。   早上和堂姐通电话,南絮了解了大概,具体细节还不清楚。   黄主任娓娓道来:“本来69床病人是不归张护士管的。说来也是凑巧,张护士昨晚值大夜,正好69床的管床护士闹肚子临时要去卫生间,就让张护士替她看会儿。这时69床病人摁铃,张护士就去了病房。哪里想得到病人会见色起意。碰巧当时苏医生经过病房,听到了张护士的呼救声。她想都没想,立马就冲进去救人。你也知道苏医生那个暴脾气,从小又是练跆拳道出身,几下就把病人撂趴下了。”   南絮:“……”   南絮:“病人报警了吗?”   黄主任:“他要报警,不过被我们给压住了。这事儿真要报警可就闹大了。”   “当时在场有几个人?”   “病人,我们的医生护士,就他们三个人,没别人。五点半,还没开始交接班,别的医护人员都在各自的岗位。”   “那视频谁录的?”   “苏医生冲进病房救张护士,两人大打出手,病人就大喊医生打人了,隔壁病房的病人迅速跑来围观,应该是病人录的。”   “病人那边什么态度?”   “这种丑事,对方当然不会认了。病房里没有监控,他抵死不承认。他情绪激动,还嚷嚷着要告医院,说我们的医生打人。”   “应急方案呢?”   纪岑告诉南絮:“应急方案已经实施了,就是这个病人有些特殊。”   南絮反问:“怎么个特殊法?”   纪岑压低声音说:“病人是沈厅的小舅子。”   “沈厅?”南絮的印象里青陵现任的领导班子好像没有姓沈的这号人物。   纪岑:“现任宛丘警察厅厅长沈万钧。”   南絮:“……”   宛丘沈家,沈万钧,沈万方,沈轻寒,沈渌净……哪个拎出来都是大人物。何况还有背后的盛家,谢家。   这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凡事牵扯到大家族就简单不了。   纪岑说:“这还不算特殊的,关键是沈厅的这位小舅子是‘外面’的。”   南絮不解:“什么叫外面的?”   纪岑:“沈厅娶了两位夫人,小的那位没公开过。”   南絮简直秒懂。   “这不是对咱们更有利吗?”   “虽说没公开,可关系是实打实的啊!”   南絮冷冷一笑,“沈厅如今的地位非一朝一夕,他现在应该比咱们头疼,有一个这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小舅子。”   她倒是冷静,“这件事绝对不能任其发酵,网上的视频必须拦截住。其实到现在打人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病人的真实身份。能不能赢,就看咱们怎么利用这点了。”   纪岑问;“南律师的建议是?”   南絮:“我的建议是最好和病人和解,闹大了,对双方都不好。两个医护人员的职业生涯是我们应该着重考虑的。我们的医生救死扶伤,冲在最前面,不能因为几个人渣而让她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几人谈话间,眼科那边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   夏君岱接起电话,“说。”   一分钟不到,他放下电话。他看向南絮,“病人的代理律师到了,要求见我们的律师。”   南絮收起资料,沉着冷静,“那就去会会他们。”   纪岑忙站起来,“南律师,我陪你去。”   南絮刚想道谢,却听到对面的人声色沉沉,“我陪南律师过去。”   南絮:“……”   纪岑赫然一笑,“有我们夏院陪南律师过去自然再好不过了。”   ——   南絮和夏君岱进了电梯,赵坚自觉缩到角落里。   论起求生欲赵坚童孩还是满满的。   夏君岱压低嗓音问南絮:“你换助理了?”   南絮:“薛晚晚请假了,赵坚顶替她一周。”   “还是女助理好。”   “额?”   “女助理我放心。”   “我堂姐说我男女通吃。”   夏君岱:“……”   “我点的菜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米饭有点硬。”   “下次换一家。”   南絮:“……”   什么,还有下次?   这两人明明也没说什么,站在角落里的赵坚童孩却觉得自己被强行喂了满嘴狗粮。   眼科住院部二十三楼,2322病房,独立的VIP病房。   病房里围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足足七八号人。   南絮飞速扫了两眼,最先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事件当事人,沈厅的大舅哥,段旭飞。   这人四十来岁,蓄着一头短发,身材肥硕,脸上二两横肉抖动,一脸的富态油腻。   被这样的人打主意,张甜那姑娘该恶心死了吧!   南絮他们一到,病房顿时鸦雀无声。   夏君岱先开口:“这位是我们医院的代理律师南絮,南律师。”   段旭飞一听到惠仁的律师到了,忙转头瞪南絮一眼,对着自己左手边的中年男人激动开口:“常律师,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明明是那个小贱人卖弄风骚,主动勾引我,现在居然倒打一耙。那个该死的女医生还敢打我,真是作死!”   年轻男人背对着南絮站着,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一管浑厚有力的男声,“段先生你先别这么激动,一切有我。”   有些熟悉的男声,好像在遥远的过去。可是南絮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怔忪间,对面的男人已经转过身来,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乱,乌黑发亮。   他主动朝南絮伸出手,说:“南絮,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位男士是谁呀?   【注】:引用自网络。 第37章   第37坏   午后太阳炙烤大地, 热浪四处席卷。   道路两旁的合欢树卷起枝叶,蔫不拉几的,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六月底,青陵早已迎来了炎炎盛夏。最热的月份即将到来。   春天雨水泛滥, 也不知今年夏天会不会温柔一点。   病房里冷气打得足, 寒意侵袭, 丝丝缕缕, 无孔不入。   看到来人, 南絮直接愣住,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常遇?!”她简直难以置信。   相较于她的惊讶, 对方显然平静多了, 熟稔依旧, “是我。”   “你去华辰了?”   “嗯。”常遇微微点头, “没想到咱们老同学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现在是华辰的高伙, 也是段先生的代理律师。”   南絮:“……”   常遇是南絮的大学同班同学。毕业以后他去了云陌工作。一晃两人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她偶尔还能听到一点消息。听说他混得蛮不错的。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形。   果然世事无常,谁都预想不到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   南絮微笑道:“以常大律师在业界的地位, 华辰有你加盟, 是他们赚了。”   常遇:“你也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律所。”   “我那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的。”南絮半开玩笑的语气,“所以我现在挖墙脚还来得及吗?”   常遇:“那就看南律师能出多少钱了。”   “肯定不会低于华辰。”   “正好,我这人爱钱,看来可以考虑一下了。”   “哈哈哈!”   “真没想到咱们同学一场,居然也有对簿公堂的一天。”   “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常遇微微一笑,“我也很期待这场老同学之间的较量。”   两人说话间, 夏君岱不着痕迹地把南絮拉到自己身后,宣示主权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强势地打断两人的对话:“二位是熟人,这寒暄也寒暄过了,我们就开始走正常流程吧。”   这人霸道到从来不屑于察言观色。   站在角落里的赵坚清晰闻到了浓浓的醋味,熏死人了都。   夏院长这醋味未免太浓了点。   同学一场,再说太子爷当年在A大又高调,常遇哪里会不认识夏君岱。   他当即顺着夏君岱的话往下说:“夏院说得对。这座城市就这么大,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在一时,还是办正事要紧。”   这话听得夏院长贼不舒服。这人还想叙旧?叙的是哪门子旧?   双方代理律师会谈,南絮出奇的冷静放松,你来我往,应答如流。   短短四十分钟,唇枪舌战,硝烟味儿十足。   结束后,常遇和南絮道别。   常遇面露赞许:“这么久没见,南絮你远比我想象的优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南絮笑了笑,“再说了,常大律师你也不差呀!”   “过几天1班同学聚会,你要参加吗?”两人互相客套一番,常遇问起下周同学聚会的事情。   南絮不甚在意,淡声道:“到时候再说吧,有时间就参加。”   话这么说,可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打算参加。   双方的人离开,擦身而过,常遇突然冒出一句:“南絮,有时间一起去看看雨菲吧,叫上傅婧娴。”   久违的名字,伴着久远的记忆,当头一棒。   南絮脚步一顿,呼吸猛地歇了歇。   一瞬间面色大变,“刷”的一下,白了一大片。   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小腹一阵绞痛。   她定了定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的。”   ——   不止小腹疼,双脚也酸涩难耐,几乎站不住。大姨妈的后劲儿居然在这会儿全展现出来了。   南絮暗自后悔自己今天穿高跟鞋出门。   “你怎么样?”夏君岱及时扶住她,眼神担忧。   南絮虚弱地说:“亲戚来了,不太舒服。”   他当即决定:“我扶你去我的休息室坐会儿。”   她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你还要工作。”   “你比工作重要。”男人根本不由她拒绝。   知道拒绝不了,南絮只好同意。   她转头叮嘱赵坚,“你也看到了,对方律师是常遇,业内大拿,咱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赵坚点点头,“絮姐,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和柳柳姐商量对策。”   夏君岱把南絮带到他的办公室,他换下白大褂,单穿一件薄衬衫。   他从撑衣架里取了件西装外套,也不问南絮要不要直接罩在她身上。   这还不算,他拿了自己的拖鞋放到她脚边,“高跟鞋别穿了,换上拖鞋。”   南絮想起自己酸涩难忍的小腿肚,没拒绝。乖乖换上拖鞋。   男士凉拖,很大,一点都不合脚。但比起高跟鞋,实在舒服太多了。   拖鞋是深灰色的,衬得她脚背上的那点皮肤特白。她白嫩的脚丫子露在外面,碧绿的指甲油很是惹眼。   南絮披着夏君岱的西装,穿着他的拖鞋,他手里还替她拿着高跟鞋。一路上回头率杠杠滴,简直不要太拉风。   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窃窃私语,“这二位啥情况啊?复合了?”   “谁知道啊!”   夏君岱目不斜视,沉声扔出一句:“好好工作!”   领导的八卦你别问,问就是好好工作!   ——   两人一进门,斑斑同志热情地迎了上去。直接忽视掉南絮,使劲儿蹭夏君岱的裤腿,喵叫不止,态度亲昵。   南絮有些吃味儿,不满道:“我怎么觉得斑斑更喜欢你啊!对你贼热情。”   夏院长脸不红,心不跳,凑不要脸地说:“三观跟着五官走,谁叫我长得帅!”   南絮:“……”   她唾弃道:“色猫!”   肚子难受得厉害,她一到家就躺到了床上。   “家里有红糖水吗?”   南絮指了指一旁的柜子,“你去翻翻,应该还剩了一些。”   柜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了不少。他一样一样拿出来,仔细翻了翻。   终于在最下面翻到了红糖。与此同时,最底层掉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他伸手拍掉上面的灰层,照片里一大群人,男男女女,五.六个。   南絮,他,傅婧娴,穆流云,常遇……都是熟悉的面孔。和常遇紧挨着坐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扎着高马尾,五官清秀好看,样子斯文。   所有人都对着镜头哈哈大笑,龇牙咧嘴的,就她笑得最委婉,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夏君岱对照片上所有人都有印象,唯独这个女孩子没太多记忆。   他仔细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叫詹雨霏,南絮的大学室友。   这张照片是南絮大二那年冬天照的。那会儿他们刚确定关系,南絮把她的好朋友们介绍给他认识。大家伙找个机会聚聚,也是“娘家人”对他的一种考验。于是就组了那个饭局。   他仔细瞅了瞅常遇和詹雨霏,这两人姿态亲昵,表情甜蜜,应该是一对。   当时他和南絮的这些朋友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家伙都还很生疏,也没注意到这两人。   看到这张照片夏君岱终于放心了。常遇应该对南絮没意思。   可转念一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常遇会不会移情别恋呢?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不放心了。患得患失,想东想西,还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找到了吗?”南絮的声音远远从卧室传出来。   “找到了。”夏君岱应一声,然后把那张老照片又塞进柜子的最底层。   南絮应该是不想触景伤情,才会把这张老照片塞在这角落里的吧?   翻出半包红糖,他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   大夏天喝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委实不舒服。南絮硬着头皮喝完。   “你先回医院忙吧。”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南絮盖上清凉的空调被,神经彻底松懈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见她熟睡,夏君岱这才悄声离开。   ***   从南絮家离开,夏君岱又立马回了医院。   这么会儿功夫,未接电话好几个,有老爷子的,有苏院长的,也有医院股东的。   他一一回拨。   老爷子就是来训话的。他好脾气地受着,一句话都没反驳。   苏院长那边自然是为了小师妹苏寒影的事情。   苏院长几个月前中风以后就一直住在疗养院。他年过半百,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惠仁,替夏家担了这么多年的重担。临了为了女儿还给他打电话道歉。   夏君岱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其实今天的事苏寒影一点没错。那种人渣,如果是他,只怕下手会更狠。   想起小师妹,夏君岱赶紧去眼科。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黄主任这会儿肯定是在训苏寒影。   果然,他刚到眼科,护士站的小护士悄悄告诉她:“主任都训大半个小时了,夏院您赶紧进去救救苏医生。苏医生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再拖下去她胃病该犯了。”   黄主任骂爱徒,谁都不敢劝,只能求助夏君岱。   夏君岱挥挥手,“我去看看,你们先工作。”   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押了一条门缝。   他隔着虚掩的门缝,看到黄主任吹胡子瞪眼的,头顶油光可鉴,几根毛全竖起来了。   “你救人就救人,动什么手?!”   “你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知不知道?”   “这件事影响有多恶劣,你不会不清楚吧?”   “你说你们这一个个的,成天就知道气我,早晚得被你们气死……”   黄主任那破锣嗓子,吼起来门板都要被震裂。   夏君岱和苏寒影都是黄主任亲手带出来的,手把手教,一点一点学,两人都是好苗子。爱之深,责之切。主任有多看重小师妹,这会儿就会骂得有多狠。   他推门进去,淡声开口:“好了黄老师,别揪您那几根毛了,本来就不剩多少了,再揪真就秃了。”   黄主任:“……”   黄主任瞬间被气笑,瞪他一眼,“给老子滚!瞎说什么大实话。”   夏君岱:“您就别再训她了,一切有南律师,再不济还有我顶着,天还没塌下来。”   有了师兄撑腰苏寒影顿时就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地说:“南律师说医生脱下白大褂就能打人,我打人的时候没穿白大褂。”   黄主任:“……”   “这是什么说法?”黄主任脸一拉,呵斥:“你不穿白大褂就能改变你是医生的事实了?”   苏寒影满不在乎道:“大不了就不当医生了,回疗养院照顾我爸!”   黄主任训她:“说什么胡话!你爸把你交给我带,就是要让你在这行好好干下去。你要是不当医生,对得起你爸吗?对得起我吗?老子为了你,愁白了多少头发?”   苏寒影愤慨万分,“我知道您对我上心,也教会了我很多。可是您看看如今的大环境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医患关系越来越恶劣,医生越来越难当。您去问问,我们这群小辈学医的初心还剩下多少?不妨跟您兜个底,早就磨干净了。”   她话音一落,黄主任就沉默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环境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个医护人员都深有感触。   隔了一会儿,黄主任才语重心长道:“大环境又不是一两个医生就能改变的,需要社会各界的努力。既然当初选择了这行就该有心理准备。”   苏寒影瘪瘪嘴,没好气地说:“当初学医又不是我愿意的,还不是我爸逼的。”   “苏寒影!”黄主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给激上来了。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杠起来,夏君岱赶紧出来调和:“黄老师,您也训了这么久了,让寒影去吃饭吧。等她吃饱了,您再接着训。”   黄主任:“……”   他摆摆手,嫌弃道;“滚吧滚吧,这一天天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师兄妹一前一后走出主任办公室。   夏君岱说:“寒影,你今天做得很棒,师兄请你吃大餐。”   苏寒影:“师兄你不忙啊?”   他不甚在意,“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院办那些老头子。”   苏寒影:“……”   “师兄你真好!”苏医生的心情立马阴转晴。   “你想吃什么?”   “去吃日料吧,好久没吃日料了。”   “那去咱们常去的那家。”   “好啊!”   两人直接走出医院。   夏君岱开车,苏寒影靠在后座。   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来了一句,“师兄,你和南律师真挺像的。”   夏君岱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怎么像了?”   “今天所有人都在怪我不该打人,只有你和南律师让我别怕,你俩让我相信我这么做是对的。”   “知道我和南絮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夏君岱静默一瞬,再开口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苏寒影睁大眼睛,面露惊讶。夏君岱很少会提及自己的感情。   她激动万分,“师兄你快说。”   “当年A大贴吧有一则热帖,题目叫做‘医学院院草夏君岱什么时候拿下法学院院花南絮’。这年头医患关系紧张,医闹事件层出不穷,大家伙调侃说现在当医生的都得配个律师才保险。因此当时所有人都很看好我和南絮。后面我俩就真在一起了。”   苏寒影听得津津有味,一脸羡慕,“哇,师兄你和南律师被全校看好,也太幸福了吧!”   “这不是重点。”男人声线低沉,不疾不徐,“重点是南絮会是我们惠仁永远的法律顾问,一切有她。再不济还有我,还有医院,还有董事会。寒影,你要相信,你不是孤身一人在奋战。”   作者有话要说:  絮絮子的秘密在一点点揭开辣!   你们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放心,白彦和絮絮子的过去没关系。   等这本写完我一定要好好哭一场,每天写得贼几把累!   感谢小可爱7Bu不不不不不不不的打赏,爱你(づ ̄3 ̄)づ╭?~ 第38章   第38坏   从医院回来, 南絮睡得并不安稳,梦魇不断。   醒来额头还布满一层薄薄的汗珠。   睡衣透湿,黏腻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窗帘紧闭, 卧室里一点点微光扑闪, 南絮整个人被大团黑暗包裹。   她不知道几点,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久睡得后果就是她很难受, 浑身无力。   她开了灯, 爬起来冲了个澡, 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   大姨妈狂虐了她一整天, 这会儿还不消停。   她靠在沙发上, 斑斑小朋友迅速跳到她怀里。   她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给斑斑喂食。   等她到猫窝一看, 发现有人已经替她喂过了。猫粮和水都还剩很多。   南絮拿来手机点外卖。   微信里还有几条消息, 全是夏君岱发过来的。每隔一个小时就发一条,问的都是同一句话——醒了吗?   南絮回复:【醒了。】   片刻, 那边的视频电话直接追了过来。   南絮切换成了语音通话,刚起床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不想让夏君岱看见。   “干嘛不视频?”手机那头沁出男人一贯低沉的嗓音。   南絮扒拉两下乱糟糟的头发, 音色低迷, “刚睡醒太丑了。”   睡了一觉,但好像还是没什么精神。   “又不是没见过你素颜的样子。”他温声细语,“饿吗?”   南絮摸了摸肚子,“有点。”   她也正打算点外卖吃。   “想吃什么?”   “我想吃长寿面。”她的生日刚过,连一碗长寿面都没吃到。   “等着。”   “你要给我做吗?”   “眼科医生的手太金贵,不适合做饭。”   南絮:“……”   她躺在沙发上抠手指,空欢喜一场。她还以为夏君岱要动手给自己做长寿面呢!   对面的人保证:“一定让你吃到长寿面。”   对于她,夏君岱一向有求必应。   太子爷搞定一碗长寿面,分分钟!   南絮放松地瘫着, 脸上是吟吟笑意,“我等着夏院长的长寿面。”   ***   这边夏君岱挂完南絮的语音电话就把视频拨给了他奶奶。   对面老太太一接通视频就好一阵抱怨,“臭小子,这么久都不跟奶奶对视频。”   “最近医院忙。”   “忙忙忙,就你忙,这小子就会敷衍我。”   “奶奶,长寿面怎么做?”   “你要下厨?!”老太太惊为天人,“给许许吗?许许生日到啦?”   夏君岱:“她想吃长寿面。”   老太太深表欣慰,“你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怎么做?”   “你把手机开着,我教你。”   ***   南絮吃到了她这辈子最朴素的长寿面。   白花花的,不见葱花酱料,甚至都看不见半点酱油。   面,油,汤,寡淡得近乎简陋。比起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特色面,夏君岱的这碗面可以说朴实得过了头。   “这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南絮哭笑不得。   夏君岱傲娇地说:“本少爷亲自下厨,感不感动?”   南絮:“不敢动。”   她不敢动口啊!她对这碗长寿面的味道很怀疑啊!   卖相不怎么样,但好在面煮得劲道,味道也还过得去。   主要是她不怎么挑剔,吃什么都可以。   “你怎么这么速度啊?”她一口一口吃掉碗里的面。   和她通完语音电话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他不仅做好了面,还送到了他家。   夏君岱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低头呡一口,淡声道:“我家离这边不远。”   南絮盯着碗里的面,没抬头,只问:“你家住哪儿?”   这是她第一次问夏君岱的住处。   明明她没在看他,可他还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胡诌:“徐子谷那边。”   “哦。”她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怎么放在心上。   话题告一段落。南絮的面吃到一半,傅婧娴的视频电话进来了。   她悄悄瞅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夏君岱,果断把视频通话切换成了语音电话。   要是被傅婧娴看到夏君岱在她家,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语音电话接通后,傅婧娴劈头盖脸问道:“南许许,你干嘛不接视频?”   南絮随便寻了个理由搪塞:“刚洗完澡,影响市容,不能给我干|女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婧娴:“……”   “你就扯吧你!”傅婧娴明显不信,八卦兮兮地试探:“老实交代,你家是不是有男人?”   南絮:“……”   “没有。”南絮小心瞄一眼夏君岱,捂住手机赶紧去了卧室。   傅婧娴这丫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要是被夏君岱听到可太尴尬了。   “瞧你那心虚的样子。”傅婧娴嗤笑一声,调侃:“就算现在夏君岱躺在你家床上,我也不会感到半点惊讶。都一大把年纪了,有点生理需求,可以理解。”   南絮:“……”   她晕,傅小姐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南絮正色道:“好了娴娴,别贫了,找我什么事儿?”   傅婧娴收起玩笑,轻声说:“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问问你下周六同学会去不去?”   又是同学会的事情。下午常遇刚问过她一遍。   “我还不确定,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同学会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一个人也没意思,那群同学都说不上话。”   虽说是一个班的同学,可每次都是上课匆匆见一面,下课就各自作鸟兽散,真正能说上话的压根儿就没几个。   “那我这边定下来再告诉你。”   “你尽快定下来,我好提前安排。”   “你一个全职太太,家里三个保姆伺候你和孩子,你还会没时间么?”   “参加同学会我不得打扮啊?我必须艳压群芳呀!”   南絮:“……”   南絮换了只手拿手机,“娴娴,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傅婧娴:“谁啊?”   南絮:“我今天见到常遇了。”   “常遇?!”傅小姐惊讶万分,“好几年没听过他的消息了。他不是一毕业就去了云陌么?现在回青陵啦?”   南絮不紧不慢说:“他现在是华辰的高伙,老牛逼了。他这次是病人的代理律师。”   傅婧娴:“……”   “我靠!”傅婧娴拍案而起,“老同学对簿公堂,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可不是么!”   两个姑娘聊了一会儿,傅婧娴着急忙慌说:“我要哄我女儿睡觉了,先不说了。”   南絮奇怪道:“你家白彦呢?每天不都是他做这些事情的吗?”   傅婧娴:“公司最近要投个大项目,白彦天天加班。每天都忙到很晚,我就让他睡公司了,省得来回折腾。”   “那你先去哄梵声睡觉。”   通话结束,南絮回到餐桌继续吃剩下的面。   夏君岱摆弄手机,一派泰然。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接个电话还故意躲开他。   冷不丁冒出一句,明显不悦。   她心尖一颤,弱弱解释:“我怕娴娴误会。”   麻蛋,怎么就这么没底气呢!   “有什么好让她误会的,咱两做什么了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南絮,下巴贴着南絮的右边侧脸,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到她颈间。   南絮:“……”   她呼吸一歇,扭头避开,生硬道:“夏君岱你坐好。”   下一秒腰被人掐住,他微微垂下脑袋,径直咬住她耳垂。   薄唇划过,潮湿温热,酥麻难耐。一下一下,用尽了耐心,似乎是在故意消磨她的意志,   南絮被烫得发慌。   此刻她特想把自己的耳垂摘掉,太特么折磨人了!   她心慌意乱,下意识拽紧手里的筷子,双颊涨得通红。   睡衣宽松,他的大手不知不觉往下滑,她腰间一点的细肉,平滑细腻,手感好得出奇。   指尖发烫,好似带了引火的种子,所到之处烈火焚烧,灼热难当。   下巴偏移,找到她的唇,封住。   他好像只为逗她,亲得很轻,也很慢,嘴唇擦过,带起一阵战栗。   南絮长睫煽动,一时间忘记反抗,自然也不会有回应。   他的唇很热,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她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瞄!”斑斑同志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南絮如梦初醒。   一把推开他,抬手狠狠抹了下嘴唇,瞪着他,“夏君岱,你别耍流氓!”   男人低低笑出声,音色愉悦动听,“亲都亲完了,你这个时候喊停,是欲拒还迎?”   南絮:“……”   “等咱两真做点什么,她再误会也不迟。”夏君岱坐直身体,姿态懒散,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屈起修长的五指一下下敲桌面,继续气定神闲道:“再说了男未婚,女未嫁,名正言顺,轮得到外人误会?”   “神经病!”南絮瞪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面。   经过这么一闹,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面。   脸上的热度过了好久都没散去。   看在他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的份儿上,她懒得找他算账。   夏君岱那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随意和南絮攀谈起来,“傅婧娴找你干嘛?”   南絮挑起碗里的面,“问我去不去同学会。”   “你不许去。”   南絮:“……”   “你凭什么管我?”   男人眯了眯眼,眼里寒光四起,“在我之前,你们寝室都在撮合你和常遇是吧?”   她无语死了,“那都是娴娴她们开玩笑的。常遇喜欢的是雨菲。”   “那谁能保证他不会移情别恋?”他声色沉沉,“南絮,不要低估男人的嫉妒心,我今天下午已经非常客气了。”   南絮:“……”   ——   吃完这碗长寿面,南絮二十七岁生日才真正画上了句号。   夜色深沉,灯火忽闪。   快十一点了,可某人却好像没有离开的自觉。   南絮无奈只好提醒他:“那个……谢谢你的长寿面!挺晚的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男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姿态懒散。   只见他薄唇微动,发出简单的两个字,“不急。”   南絮:“……”   他并不急于走,他在等一个答复。   人生茫茫虚无,谁都寡情务实,只顾当下快乐。他却偏偏贪心,不止要当下,还想要未来。他想要有南絮的未来。   见他不走,南絮似有所感,心生不安。   果然,不等她抚平忐忑的情绪,男人低沉清润的嗓音急速刺破寂静的夜色,“许许,我早上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他喊的是“许许”,而不是南絮。   今天早上在惠仁医院门口,夏君岱下车的时候给她留了个问题——   “南絮,我们的那个约定还作数吗?”   他们的约定究竟是什么呢?   南絮思绪翻飞,好像回到了过去。耳旁是男孩和女孩遥远的声音……   “夏君岱,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那你想几岁结婚?”   “二十七岁吧,等我二十七岁,你娶我。”   “好。”   那年南絮二十二岁,大四。   夏君岱二十三岁,大五。   两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年轻男女,不曾被社会毒打,亦不曾遭受岁月的磨砺,却早早就将以后的人生做了规划。   幼稚,却真挚。   天真,却美好。   南絮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夏君岱,慢吞吞地说:“夏君岱,你看过《半生缘》吗?”   很多年以后,曼桢和世均再见面,曼桢对世均说:“我们回不去了,世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梦像一团火,生活却是一池水。”【注】   当年的梦有多炙热,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糟糕,多无奈。   梦醒了,遍地是泥沼,南絮深陷其中,爬都爬不起来。   现在的她像是一只被扒光利刺的刺猬,瑟缩起光秃秃的皮肤,伤疤结了痂,伤害却一直在。活着就已经很难很难了,她拿什么爱他?   何况整整五年,岁月的洪流早已错开了彼此,中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们又如何放下心中芥蒂再度相守?   她用力掐了掐手心,轻言细语,“夏君岱,我们不止是错过了一时……”   “南絮!”男人强势地打断她的话,掷地有声,“别拿言情小说的那套搪塞我,你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信这些。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岁月就从来没有辜负过我。在你这里也一样,不会有例外。”   骄傲,不可一世,却又偏执得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只当年分手的原因大头在絮絮身上。   【注】:来自网易云评论区。   感谢墨西小可爱的雷,爱你(づ ̄3 ̄)づ╭?~ 第39章   第39坏   后面几天, 南絮一直在忙医院的事情。她和常遇私下聊过,这件案子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私下和解,真要是闹到法庭上对双方有不好。   医院声誉受损,对两位医护人员的职业生涯多少也会产生影响。事发当时病房里并没有监控, 苏寒影和张甜拿不出实质的证据指控病人性|侵。   而在病人这边, 性|侵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再者他身份特殊, 也不宜声张。   常遇那边的态度也很明朗——他会力劝他的当事人跟医院和解。   即使这样, 南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有惠仁的案子在, 她根本无法松懈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惠仁的案子, 她手里暂时没有别的案子。专攻一个案子能省力不少。   一忙起来完全把同学聚会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本来这件事她压根儿就没上心, 容易忘记也正常。   周六下午, 南絮抽了半天时间去临水镇。   近来炎热, 日日都是大太阳。气温居高不下。直接窜到了三十七|八度。   顶着大太阳出门非她本意。近来思绪不宁,容易想东想西, 好像只有去趟临水镇她才可以安心。   临水镇和糖水镇毗邻,近两年政府大力推广, 又有糖水镇带动辐射, 也迅速发展成了旅游名镇。   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青石板路蜿蜒,雨巷悠长,白墙黑瓦,烟火人间。深深浅浅的旧时光,诗情画意,吸引了很多年轻人。   临水镇南絮好久没过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年腊月。她开车来这边见一个当事人, 顺带折去詹家看了看。   这几年她其实不常过来,逢年过节也大多是电话同詹家人联系。她自顾不暇,每一天都在和情绪抗争,一不小心就会被坏情绪打倒。这个地方她过来也只会徒增伤感。除此之外,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每次登门也专挑寻常日子,每逢佳节和过年,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越是普通的日子,越是不会勾起艰涩的回忆。詹家人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够治愈一切。南絮也是近两年才愈加深刻地认识到时间不仅不是良药,它还是毒药。有些痛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它一辈子都无法抚平。   南絮的车前两天出了点小意外,送去修理了。她借了堂姐的车。大红色的卡宴,外形张扬又扎眼。   从市区开车去临水镇要一个小时。   南絮车开得很慢,似乎一点都不赶时间。   在路上她收到夏君岱的微信消息。没头没脑的一条消息——   夏君岱:【今天晚上不许去参加同学会。】   南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就是1班的同学聚会。   南絮本来也没打算去参加。   一个小时后,车子平稳停在一栋老房子前。   两层小楼,好几十年,年代感厚重。   前两年外墙刚刚翻新过一遍,刷了一层白漆,可还是难以掩盖老楼的沧桑。   午后太阳明晃晃高挂天空,浓阴下,几只家猫缩在角落里打盹,模样惬意。   院前一棵茂盛的石榴树,枝叶清透,鲜绿生涩的小果子藏在叶子后面,时隐时现。   今年石榴长势好,树梢上硕果累累。   六月,石榴还没成熟。到了八九月石榴就应该可以吃了。   今年的石榴定然会丰收。   这棵石榴树每年都会开花结果,果子每年也都会成熟。可是人呢?人会回来吗?   小镇就这么大,人来人往,南絮的车又惹眼,她一到就引来了左邻右舍的目光。   有老人认识她,笑着同她打招呼,满脸慈祥。   南絮微笑地回应:“阿婆好!”   屋里的两位老人听到外头的声响,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詹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一见到南絮立马露出笑意,惊喜道:“许许,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南絮笑容清丽,“过来看看您和阿姨。”   “许许,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这么大太阳,快进屋!”詹母身材消瘦,老态明显,笑着迎南絮进屋。   她从后备箱里取了东西,提着几袋水果和保养品进屋。   大半年没见,两位老人居然以惊人的速度在衰老。岁月无情,谁都没挨过。对于詹家不止无情,更是苛刻。   家里的陈设万年不变,一如当初。   儿时父亲工作忙,母亲又专注她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谁都无暇照顾她。有很多个暑假,她都是在詹家度过的,和詹雨霏躺在同一张床上。那时的日子肆意又酣畅,无忧无虑。   那会儿家里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半点变化。   她四下扫了两眼,照旧没看到一张詹雨霏的照片。   詹叔叔一家应该也是和她一样怕睹目思人吧?   老旧的八仙桌,南絮坐下方,詹父坐上方。   桌上压了一块和桌面同样大小的大理石。大理石光滑平整,手肘轻轻擦过,顿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詹父给南絮泡了热茶。   她闻一口茶香,熟悉的味道,又是涑明茶。   最近一两个月,涑明茶她已经喝了好多次了。   太苦涩了,她不止喝不惯,心里还直泛酸。   都说涑明茶初尝苦涩,过后回甘,需要饮茶之人耐住性子细细品味。   可是南絮却等不到它回甘。就像很多人的人生,少时艰涩,苦难常伴。以为长大成人后借着自己的努力会苦尽甘来。殊不知人生没有最难,只有更难。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尝不到片刻甜。   詹父说:“这茶是常遇那孩子送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   “我前几天刚见过他。他现在是青陵一家老牌律师的高级合伙人,非常厉害。”那杯茶南絮一口都没喝。她的内心已经够苦了,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了。   杯子放在桌上,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摁住杯沿,漫无意识地摩挲。   提到常遇,詹母插.话进来,“常遇那孩子回青陵了?”   南絮点点头,“听说两个月前刚回来的。”   詹母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常遇那孩子懂事,雨菲离开以后他时不时就来趟家里,看望我们老两口。每次过来都带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每年清明冬至也会过来给雨菲扫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落下。”   说到这里詹母轻叹一口气,伤感道:“这么好的男孩子,是我们家雨菲没福气。”   詹母给南絮切了西瓜,招呼道:“许许,别光顾着喝茶,快来吃西瓜。这西瓜是你詹叔叔自己种的,没打农药,绿色健康。”   南絮笑,“詹叔叔你还自己种西瓜呢?”   詹父:“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倒腾院子后面两块地,打发打发时间。”   南絮挑了一块小块的西瓜。轻轻咬一口,汁水四溅,甜入人心。   明明很甜很甜,她却很想哭。   詹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拿一把芦苇秆子编织的大蒲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跟南絮说话:“许许,我和你詹叔叔吃的穿的都不缺,我们老两口花钱的地方很少,你就不用给我们寄钱了。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攒起来。”   南絮人不常来,钱却没缺过。   她笑了笑,“我不差那点钱。”   詹母:“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可我和你詹叔叔不是你的义务。你的心意我们都清楚。你是在替雨菲孝敬我们。”   詹父也说:“这么些年你和常遇就总惦记着我们,我和你阿姨也都很感激。可是你们还年轻,应该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南絮打断:“詹叔叔您说的我都明白。”   有些话题太过诛心,再说下去谁都承受不住。   离开的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可留下的人背负的一点也不少。   “不说了,不说了。”詹父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和你王叔叔前不久也来了家里,给我们带了好多吃的。家里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王叔叔?”南絮猛地抬眼,被惊了下。   詹父抬手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应该叫王老师,你和雨菲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她的呼吸被堵住,近乎窒息,“他回国了?!”   詹父:“说是回来探亲。”   “他什么时候来的?”   詹父说:“就上个月月初,雨菲的忌日过了两天。”   那个人居然还敢来詹家,还是和老父亲一起来的!   是詹雨霏入了他的梦了吧?   还是午夜梦回他睡得不踏实了呢?   客厅里,掉漆的吊扇吱呀作响,噗嗤噗嗤响个不停。   冷风吹在身上,南絮脊背发凉,手臂起了成串成串的鸡皮疙瘩。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詹父再跟她说的内容,很多她都没听进去。   “许许?”詹父唤她。   她猛地回神,“詹叔叔您说。”   “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你爸爸忙公司,你妈妈到处旅游,这两人谁都顾不上老人家。老太太上了年纪,你得上心点。”詹父给南家当了十多年的司机,对于老东家总有浓厚的情谊。   南絮笑了笑,“奶奶的身体我一直很上心。”   “听你爸爸说你也不找个男朋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詹父拿起水壶给南絮添水。   不论她几岁,在詹父眼里她始终是孩子。长辈总爱操心小辈的事情。   她哭笑不得,“詹叔叔,我有数的。”   詹父:“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有主见了,才让做父母的这么操心。雨菲要是还在,我和她妈妈也指不定该怎么操心呢!”   詹母及时打断丈夫,“年轻人有她们自己的想法,你瞎裹什么乱!”   南絮没久留,坐了坐就告辞了。   这栋房子太压抑了,待久了,她怕自己受不了。   坐进车里,她挂倒挡把车倒出去。透过挡风玻璃,她再一次看到了院子里孤独立着的那棵石榴树。   她记得这棵石榴树下还有一只秋千,她坐这头,詹雨霏坐那头。   院子里满树浓阴,静谧如画,微风送来两个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南絮再也没有听过比那更动听的笑声了。   ——   车子驶离詹家老屋,南絮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   她没理会,只顾开车。   没过一会儿,语音电话就直接追过来了。   那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一点都安耐不住。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她抬头瞥一眼,没接。继续开车。   铃声响了一瞬,停掉。   一两秒过后,又响了起来。   平时熟悉的铃声在这会儿只觉得刺耳,一声声,不间断地压榨她的神经。   她烦躁不堪,猛地踩下刹车,“嗤”的一声,轮胎与路面摩擦,红色小车停在路边。   南絮接通电话,“说。”   手机里沁出男人熟悉舒朗的嗓音,“在哪儿?”   她气急败坏道:“不知道。”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愣,继而压低嗓音,“给我发个定位。”   很显然,态度都放软了。   南絮倏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她不该迁怒夏君岱,把坏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值得我们善待。   她敛起神色,声音变软,“我去了趟詹雨霏家,现在回去了。”   夏君岱的语气不容置喙,“许许,你听我说,把车停在路边,不要开了,我过去接你。”   南絮想想自己的情绪,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她这个状态委实不适合开车。   她给夏君岱发了个定位,就没再继续开车了。   她坐在车里给傅婧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去参加同学会了。   看一眼手机,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   火烧云掩映天际,红艳欲滴,入目皆是绚烂。   远处白墙黑瓦,房顶炊烟袅袅。   小镇的人饭煮得早,堪堪五点,家家就已经是饭香了。   乡间小路穿过大片大片农田,绿油油的水稻,一眼望不到尽头。   风过,惊起蛙声一片。   几个干完农活的妇人从车旁经过,嘴里在讨论晚餐的菜肴,不知是吃苋菜还是空心菜。   民以食为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活无非就是一日三餐,四两炊烟。   虽然不常来,但这一带的景致南絮还是熟悉的。   儿时,詹雨霏总带着她四处疯玩。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小镇就这么大,角角落落都去过无数遍。   插|过秧苗,割过稻子,钓过青蛙,捉过蝴蝶,摸过鱼,抓过虾,偷吃过别人瓜田里的西瓜……   詹叔叔把青春都奉献给了南家,而詹雨霏则给了南絮无数陪伴。   临到了却是她害了人家。   这么长时间以来,詹雨霏一次都没入她的梦。吝啬到连梦都不给她一个。   是还在怪她吗?   她的胸腔堵着一口气,憋闷地厉害,亟待疏解。   车里闷,南絮待不住。   她从车里下来,傍晚的风混杂着稻香,带来丝丝夏天的气息,吹在脸上是温柔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呼出。   她坐在路边打了两局排位,对方队伍实力参差不齐,她赢得很轻松。   排位赛结束,远远就看到夏君岱常开的那辆宾利露出了张扬的车牌号。   他迎着晚霞而来,似要义无反顾地走进黑夜。   南絮远远望着,随即退出游戏界面,站了起来。   宾利车适时停在她脚边,宋助理摇下车窗,露出笑意,“南律师。”   这位助理先生永远都这么随和,脸上充满笑意。   南絮朝他点点头。   夏君岱从后座上下来,白衣黑裤,英气儒雅。   “宋塬,你先回去吧。”   “好的夏院。”   宋助理掉转车头,先行离开。   紫色针织短袖,格纹长裙,腰身纤细,不堪一握。长发在风中乱舞,几乎都要盖住整张小脸。   凌乱,却有几分张扬的美感。   右眼眼底那颗细小的泪痣他看得分明。   她好像浮在半空中,踩不到实处,夏君岱似乎永远抓不住她,哪怕紧紧抱住她,也少了该有的真实感。   他毫无预兆地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努力找回几分真实感。   他说:“南絮,你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章为止,文里的重要人物已经全部登场了。 第40章   第40坏   一瞬间, 南絮心湖翻涌,眼眶发热。   谁说这俗世充满疼痛的?   又是谁说众生皆苦的?   这粗粝糟糕的人生中不还有温暖吗?   哪怕知道自己很难抓住这点温暖,这一刻她还是想要努力去抓住。   她窝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五年了,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呼吸交叠, 心贴着心。   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不带有任何情浴色彩。单纯到好像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拥抱, 在安抚她。   良久之后, 夏君岱松开南絮。   两人面对面站在路边, 晚风轻轻, 吹起两人的头发, 发梢处似乎还残留一抹夕阳的余晖。   淡淡的光晕, 温柔地落在眼睑处, 打出细细的阴影。   白昼以最快的速度落下帷幕,黑夜粉墨登场。   夜色仿佛刺激了南絮的双眼, 这一刻,她脆弱又孤独。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游走在这世间的的鬼, 孑然一身, 没人能真正看透她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一颗空洞沉寂的心。   这一刻,夜色放大了这份孤独。   她想要抓住一点温暖。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   对她来说这点就够了。   人哪能永远都那么清醒呢?   南絮蓦地抓住他的手指,嗓音低迷,“夏君岱,我是个自私怯懦的人……”   因为自私,因为怯懦,她才擅自做主结束了那段感情,就连分手理由都说得那么敷衍。一句“不合适”就将他打发掉了。   事实上他什么错都没有。   没有没脑的一句话, 被他打断。   “我知道。”他会意,反手握住她手,两人十指紧扣。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吻落了下去。   果然,茫茫人海,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夏君岱。   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她开口。   那两年他们不是白在一起的,不知不觉,默契早已形成。   这个吻强而有力,在一开始就得到了回应。   风吹草动,心火在燃烧。   鼻尖抵住鼻尖,夏君岱下巴很干净,然而南絮还是感受到了细微的一点胡渣。   这点粗粝的摩擦放大了她感官的愉悦程度,一切变得真实又飘忽。   茫茫人生,痛和磨难常伴,唯有快乐最难能可贵。   男人的气息在四处游走,吻也在绵延。   一手扣腰,一手与南絮十指交握。   他手心干燥,手掌温热有力。她几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   南絮以前看过夏君岱的手相,爱情线很长很长,笔直往下绵延,中间不见半点分叉。   老一辈人都说这种手相的男人长情专一。   以前南絮从来不信。院草大人的女人可一直没断过。   后来才渐渐明白,他的长情分人。在她之前他还没遇到真正能让他长情的女人。   乡路幽静狭长,一个路人都看不到。似乎谁都不愿意去打扰到这两位年轻的男女。   静静地亲吻,感受彼此的心跳。   南絮的内心居然神奇地被他抚平了。   夏君岱难得安分,手掌就没移动过位置。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倒也不是他对南絮没肖想。而是他有意识地在克制。   场合不对,南絮的情绪也不对劲儿,在这一刻他怕做多了不好收场。   意乱情迷容易,过后的冷静才难。   倘若他不收敛,南絮应该下不了车。   过后,两人都有些喘。尤其是南絮,胸口起伏不定。   他微微敛眸,深谙的眼底情浴慢慢褪去。   她却一直盯着他的领口看。   他穿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常年没被太阳晒过,那点皮肤白得晃眼。   比起很多男人,他的肤色偏白,好像永远都晒不黑。   锁骨嶙峋,一条浅浅的弧度,往下就是大块坚硬的腹肌。他经常锻炼,腹肌硬实。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声带振动,低低一笑,“要摸吗?”   南絮:“……”   南絮觉得他这话可真煞风景。   本来还挺煽情缱绻的场景因为他这句话硬生生变成了喜剧片。   她嘟囔一句:“谁要摸!”   她又不是斑斑那只色猫,见到南絮就往他身上使劲儿凑。   他逗她,“留着以后摸。”   南絮:“……”   经过这么一闹,南絮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她知道夏君岱是故意逗她笑。他知道她不开心。   夏君岱瞟一眼路边的红色小车,“你换车了?”   南絮摇摇头,“我姐的车。”   他笑了笑,调侃:“你姐的眼光比你好。”   南絮:“……”   两人坐进车里,一起回市区。   夏君岱专注开车。窗外的农田和村庄飞速被甩在身后。   夜幕渐沉,月亮早早现身。   对于她今天为什么会来临水镇,为什么会来詹家,他只字不问。   他们在一起那两年,他说她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空间,从来不过问他的过去。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两年,他们彼此依赖,可又相互独立。   南絮一直觉得那才是情侣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夏君岱,你还记得詹雨霏吗?”车子驶出乡间小路,进入327国道,南絮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夏君岱轻点头,“记得,你同寝室的室友,见过几面。”   A大宿舍不论男女都是四人间。南絮的寝室是例外,只住了三个女生。她,傅婧娴,詹雨霏。   詹雨霏总是忙着兼职,忙着学习,夏君岱只见过她两三次。印象里是个很文静,很斯文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其实她不止是我的室友,她父亲是我家司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自尊心强,怕她自卑,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我和她的这层关系。”   “我俩关系非常好,每年寒暑假,我就会去她乡下的家里玩,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总是赖着舍不得走,非得等到开学了才走。到了高中,乡下的教育条件不好,我爸就把她接到了市里读书,就住在我家。我俩高中同班,大学一起考入A大,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寝室。我们几乎同步……”   余下的话南絮说不下去了。她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而詹雨霏却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南絮重重吸了口气,“不好意思啊,说得有点多了。”   他瘫了一口气,软声细语,“你愿意说总是好的,就怕你什么都憋在心里。”   ——   很快进入市区,上了堰山大桥。   车流密集,两侧路灯微黄,光束温暖。   从堰山大桥下来,夏君岱就问:“饿不饿,要不要找家饭店吃饭?”   南絮中午就吃了半份三明治,可到了这会儿也没感到饿。她没什么胃口。对食物提不起兴趣。   她说:“我不想吃。”   “多少吃点。”   夏君岱改了路线往徐子谷方向开去。那边好几条美食街,饭店林立,想吃什么都有。   他一边开车一边往外头看,思考去哪家店吃饭。   路过西子人家,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晚上的同学会还参加吗?现在进去还来得及。”   南絮:“……”   “嗯?”南絮一愣。   往车窗外瞟了瞟,成功看见西子人家鎏金的招牌。   她忍俊不禁,这人还惦记着同学会这茬呢?   “不去了。”   最没意思的就是同学会了。   夏君岱重重踩一脚油门,“你想去我也不让你去,我可不想让你去见你们班那群虎视眈眈的男同学。”   南絮:“……”   “所以你专门跑来接我,就是为了不让我参加同学会?”   “没错。”   南絮:“……”   她笑着骂他:“心机狗!”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话虽这么说,夏君岱还是把车停在了西子人家的门口。   南絮见他熄火,不明所以,“你干嘛?”   夏君岱:“我可不会剥夺你参加同学聚会的权利,所以我打算和你一起进去。”   南絮:“……”   她哭笑不得,无语死了,“我根本就不想参加这同学会。”   所谓同学会,早已变成了大型炫富现场,混得好的意气风发,各种吹嘘。混得不好的默默躲在角落里当陪衬,不发一言。还有的人干脆就不露面。   一点意思都没有!   何况詹雨霏走了,1班永远少了一个人,如何聚得起来?   夏君岱转头看她,“真不进去啊?你们1班毕业五年一次都没聚过吧?”   “不去!”南絮没好气地说:“里面都开始了,现在进去是想成为全场焦点吗?”   他勾起笑意,施施然反问:“法学院的院花还会怕成为焦点?”   “我可没有院草大人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那就走吧!”见她心意已决,夏君岱便不再坚持。   他正欲发动车子离开,南絮正好摇下车窗。   不远处居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西子人家的大门口。   路灯昏黄,年轻的男人立在灯下,指尖燃一根烟,猩红的火星子在夜色里闪烁。他狭长的身影落在地上,独孤又落寞。   今天同学聚会,雨菲没有出席。常遇是不是想起她了?   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在思念她?   詹叔叔说常遇每年清明冬至都会到临水镇给雨菲扫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落下。   詹叔叔说他时不时就来家里看望老两口,每次过来吃的喝的用的拎一大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下雨菲?   都说男人是大猪蹄子,普遍薄情寡义,一旦有了新欢,旧爱转头就抛诸脑后了。可为什么她认识的男人都这般长情?   可怜的常遇连雨菲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南絮拽紧手里的手机。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她打开车门欲下车。   夏君岱及时拉住她手腕,“干什么去?”   南絮挣脱开,“我去跟常遇说几句话。”   夏君岱看着南絮下了车。暖橘的灯光下,她背影纤瘦窈窕,却有股子毅然决然。   他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忍不住陷入沉思,是不是南絮的秘密就是詹雨霏?   ——   南絮连手机都没拿。   她迎着夜色悄悄走过去。   对面的广告牌画面不断切换,当红明星的脸换来换去。   常遇背对着广告牌,荧光打在他后背上,沥青色的短袖忽的变了个颜色。   他手里的烟燃了一大半,青烟缭绕,火光微闪。   “常遇。”她从身后叫他。   对方听闻声响,霍然转身,眼里的哀伤完全来不及隐藏。   “南絮?!”他面露意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刚在包厢都没看到你。”   说话间常遇早已恢复自如。   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谁都善于伪装,谁都善于掩饰。我们最会的就是戴着面具示人。   南絮轻声说:“我没打算参加同学会,下午去了趟雨菲家,这会儿刚回来。刚才路过西子人家,远远看到你,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常遇赶紧把手里的烟掐掉,轻轻笑了笑,“里面怪没有意思的,我抽根烟也准备走了。我应该跟你学的,这同学会就不该来。”   寡淡的笑容,绕是他伪装地再好,也难掩眼底的落寞。   一个人心若是空的,眼神永远都是空洞暗淡的,找不到光。   所谓如沐春风,所谓谈吐自如,一切皆是假象,无非是强颜欢笑。   南絮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再次开口:“常遇,有些话我今天只说一遍,以后不会再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请认真听完。”   常遇站直身体,“南絮,你说,我听着。”   “这几年咱两一直没联系,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走出来。雨菲在那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他挑了挑眉反问:“那你走出来了吗?”   “我走出来了。”南絮极力稳住声线,不让自己泄露情绪。   常遇愣了愣,迅速扯出笑容,音色嘶哑难耐,“那很好啊!我也会努力的。”   强颜欢笑,南絮看着真心心疼。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像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尽数显得苍白了。   她张了张嘴,说了一句加油。   这句话是万金油,任何场合都可以用。可是对于一个内心枯萎多年的男人来说,这句话只会显得敷衍,毫无诚意。   加油,他还加得起来吗?   ——   片刻以后南絮回来了。   她淡然开口:“走吧。”   夏君岱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我怎么看他好像要哭了。”   南絮:“我让他加油。”   夏君岱:“……”   她看向窗外,常遇依然站在路灯下,佝偻着身体,半晌没动。   这么多年没见,他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她哑声道:“让他哭的不是我,而是这罪恶糟糕的俗世。”   车子七拐八拐,夏君岱带南絮去了青陵的一家老字号粥店——一粥一饭。   “知道你没什么胃口,带你吃点清淡的,粥养胃。”车子停在粥店外的停车位,他熄了火。   南絮解了安全带。   就在这时手机滋滋震动两下,通知栏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常遇:【全世界的人都忘记她了,只有我还记得她。】   南絮盯着发亮的屏幕,双眼瞬间被刺痛。   她下意识摸了摸右眼眼底那颗泪痣。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哭了多少次。   她在心里说:“不,还有我。”   哪怕全天下都遗忘了詹雨霏,南絮却永远记得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话可说,姑娘们晚安! 第41章   第41坏   南絮很认真, 常遇那边也上心,在和病人积极调解。经过一周,613事件得到了合理妥善的解决——病人同意私下和解。   一旦达成共识,后面的就简单了。后续的很多事宜也已经在收尾了。   对方做了错事, 却可以全身而退, 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南絮这边谁都不太满意这种结果, 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若是闹上法庭, 漫长的诉讼期不说, 连取证都非常困难, 两个医护人员的声誉还会大受影响。   长大以后才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 还有很多中间地带。很多时候, 我们谁都不愿意妥协, 可又不得不妥协。   惠仁接二连三出了医患纠纷, 南絮只希望这样的纠纷以后能少点。   苏寒影和张甜在家歇了一周也回了医院继续上班。   613事件收尾后,南絮就空闲了下来。她暂时没有接新的案子。   然而即使工作不忙, 她和夏君岱的联系还是非常微弱,断断续续的。   两人眼下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温和了很多, 不会像初时那样剑拔弩张。可要说有多亲近也没有。   她内心抗拒和他有实质的进展,眼下的状态——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就挺合适的。   偶尔见一面,吃吃饭,聊聊天就很好。   不过很显然,夏君岱不是这样想的。   在一段关系里,一个人被动,另一个人就必须主动, 不然这段关系只会一度陷入死胡同,难以维系下去。   难得的周六,南絮难得休息,只想在家躺尸,好好睡一觉。   偏偏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扰人清梦——门铃被人摁得直响。   她烦躁地扒拉两下自己蓬松杂乱的头发,认命地跑去开门。   一般这时候上门的不是快递就是物业。她都准备告诉对方,以后别这么早上门,实在太打扰人休息了。   可惜以上两种情况哪种都不是。   门外立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男人一身休闲宽松的运动装,身材颀长,气质温润。   南絮扶住门,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两眼,没好气地说:“周六一大早扰人清梦,夏院长不怕被骂?”   夏君岱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现在都快九点了,一点都不早了。”   他语气很冲,“在我这里不到中午十二点就都算早。”   夏君岱:“……”   他气定神闲站在门外,“不让我进去?”   她杵在门口一点没动,生硬地问:“来我家干嘛?”   他施施然反问:“没事就不能来了?”   “不能!”   他莞尔一笑,这姑娘起床气还挺大!   斑斑童孩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飞速从屋里窜了出来,冲着夏君岱直撒娇。   夏君岱抱起斑斑,目光怜爱,“孩子,你又长胖了。”   斑斑舔他的手背,“喵喵。”   他摸摸斑斑的脑袋,故作委屈,“你主人不让我进去。”   斑斑同志一听这话,顿时龇起牙,恶狠狠地瞪着南絮,凶狠地叫了一声:“喵!”   南絮:“……”   她真是服了,她家的猫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对自己的主人吹胡子瞪眼?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喵星人呢!   男人见状,得意地笑,“南律师,看来你家的猫非常欢迎我!”   “色猫!”南絮忍不住唾弃斑斑,一点节操都没有。   这人一派泰然,还故意征求南絮的意见,“南律师,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南絮真想连人带猫一起关在门外。如此见色起意的猫不要也罢!   “进来吧。”她冷冰冰地扔下话,径直往卧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记得把门关上。”   瞧着她这样子是还要继续回去睡觉。   夏君岱一手抱猫,一手关门。   站在玄关处换鞋。一边换鞋一边朝着南絮的背景说:“别睡了,洗漱一下,陪我去趟疗养院。”   南絮身形一顿,蓦地转身,奇怪地问:“去疗养院干嘛?”   夏君岱:“看苏院长。”   “苏院长?”   “寒影的父亲。”说完又补充一句:“寒影邀请你去的。”   南絮:“……”   苏寒影什么时候邀请她去疗养院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赶紧回卧室拿手机。手机昨晚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她一直就没看过。   点开微信界面才发现苏寒影在一个小时前确实给她发了消息,请她去下疗养院,说她的父亲想见她。   南絮猜想多半是为了613事件。   既然人家诚意邀请,又是长辈,她不可能不去。   她只好到卫生间洗漱,“给我半个小时。”   “不急,你可以慢慢弄。”夏君岱瘫在沙发上撸猫。   斑斑肉眼可见地胖了,肉嘟嘟的,都快走不动道了。   都说科学养猫,显然南絮不是。各种罐头零食给班班吃了一大堆。就这样喂食,它能不胖吗?   他不由有些担心,真怕南絮把斑斑养成一只大胖子。   南絮在卫生间洗漱,里面水声澜澜。   不等她从卫生间出来,门铃居然神奇地又想了。   夏君岱抱起斑斑,“走,我们去看看是谁来了。”   南絮刚洗完脸,就听到夏君岱在敲卫生科的门,“南絮,你出来一下。”   她不明所以,扬声问:“怎么了?”   外面的人温声说:“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赶紧关了水龙头,抬手囫囵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穿着吊带睡裙走出来,皱眉不瞒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眼神在客厅逡巡,待看沙发上的人时,她当场愣在原地,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张了张嘴,弱弱地喊一声:“爸,您这么来了?”   老父亲这个时候登门,好巧不巧的夏君岱还在,她的惊吓简直不是一点点呀!   老父亲南桥的冲击也丝毫不亚于女儿。   他工作忙,到处出差,难得来女儿这边。一来就让他撞见这不该看到的一幕。   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南絮运气太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家女儿还穿得这么清凉,他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   他抬眸扫一眼女儿身上穿着的真丝吊带睡裙,脸一冷,沉声道:“你给我赶紧进去换一件衣服,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哦。”她郁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南絮一走,客厅里只剩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徒增无数尴尬。   这猝不及防就见了未来岳父,夏院长表示自己真的亚历山大。   他赶紧取来水杯,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白水,放到南桥手边,“叔叔,您喝水。”   水放好,就退开,规矩地站在一旁。   “谢谢!”老父亲这心里一肚子不痛快,但良好的素质还不至于让他对一个年轻人当场发火。   他手里端着水杯,装模作样地呷一口水,余光落在年轻人脸上。   咋一看他只觉得非常眼熟。   再仔细打量两眼。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试探:“夏君岱?”   年轻人淡然回答:“是我,叔叔。”   南桥:“……”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自家闺女倒好,愣是啃回头草上瘾了。五年前是这个臭小子,五年后还是这个臭小子。   南先生脸一黑,这下对夏君岱的不瞒连压都压不住了,那嫌弃的眼神是半点都不见收敛。   他不是那种思想不开明的家长,他并非反对女儿谈恋爱,也不反对婚前同居。让他真正不高兴的是女儿这次的恋爱对象居然还是当年那个臭小子。   五年没见,眼前的年轻人张开了不少,长相没太变化,可气质却变了很多,规矩沉稳了许多。   往人跟前一站,只觉得惊艳。   可一个人的人品是看不出来的。光有颜值可不够。南桥还是不满意。   几番心理活动,他意识到未免对夏君岱有些严苛,这才微微收敛起神色。   他可不想做那种恶人。   他看向年轻人,“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夏君岱一动不动,恭敬道:“叔叔,我站着就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   “眼科医生,在惠仁医院工作。”   “惠仁是私立医院吧?”   “是的。”   “待遇怎么样?”   “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一个男人的担当可仅仅只在于工作和工资。”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争取在各个方面完善自己,好让许许没有后顾之忧。”   纵然夏君岱的话说得诚挚,可老父亲显然并未当真。大话男人都会说,可丝毫不影响他们渣。   他在生意场上浸染多年,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被几句话糊弄。他还是对夏君岱有意见。   ——   不敢让这两人独处,南絮匆匆套了条连衣裙就出来了。连头发都来不及梳一下。随意用手扒拉两下。   客厅里寂静无声,静默地诡异。两个男人没有任何交流。   越是平静,南絮就越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气氛凝滞,暗涌横生。   老父亲以前就不待见夏君岱,眼下又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场景,饶是谁都容易误会。何况她爹本就喜欢脑补。   这两人撞到一起,绝对是灾难现场。   “爸,您看您,要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南絮努力扯出一抹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   老父亲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说:“提前告诉你,你好收拾你的烂摊子?”   南絮:“……”   “爸,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絮:“……”   “爸,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不听。”老父亲头一扭,傲娇得像个小孩。   南絮:“……”   纠结这个话题没意义,她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您从云陌回来了,是那边的项目结束了吗?”   南桥:“哪有那么快,我今天还得过去。下午一点的飞机,走之前过来看看你。”   “我都挺好的,您不用惦记我。”   南桥扫一眼站在一旁的夏君岱,嗓音冷冷清清的,“你确实挺好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南絮:“……”   老父亲这波暗讽的水平简直一流。   高高兴兴来看女儿,没想到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南桥的好心情半点都没了。他没坐一会儿就准备走人了。   走之前悄声叮嘱南絮:“许许,你现在大了,爸爸不想过多干涉你,尤其是感情生活。但是你做事情一定要有分寸,别为了一棵歪脖子树,就放弃了大片森林,你的选择不该这么单一。”   南絮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好。当年父亲就瞧不上夏君岱,他嫌他花心。现在依旧看不上他。他始终以为当年是夏君岱辜负了女儿,她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然而事实上,在那段破碎的感情里,夏君岱并没有错。反而更多是因为她的自私。   她站在门外,声线忽低忽沉,“爸,您是过来人,难道不知道有些选择是不由人的吗?”   ——   南父不期而至,对两人的冲击都非常大。   可震惊之余,行程却不能受到影响,疗养院该去还是得去。   南父走后,两人开车去了堰山疗养院。   这个疗养院位于堰山山脚,规模很大,也是惠仁集团投资的,耗资巨大。惠仁医院的一些医护人员都住在这里疗养。   堰山一带群山环绕,环境优美,植被覆盖率高,空气清新。这里的水土养人,非常适合一些病人休养。   别看南絮是土生土长的青陵人,在青陵待了这么多年,可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疗养院。   越往堰山走,车流就越是稀疏。树木也肉眼可见地葱郁起来。道路两侧成排健硕挺拔的水杉,高耸入云,笔直升向天际。   不止水杉,合欢树、梧桐树、银杏树,青松翠柏,入目葱绿。   黑色小车穿梭于无数树木之间,晌午的阳光被枝叶割碎,一线线光柱悬浮,尘埃粒粒分明。光斑掉进车里,匆匆几束,快得好似一阵炊烟。   车里冷气打得足,南絮被太阳一照,整个人直犯困。   等终于到了,夏君岱熄了火,他扭头,发现南絮已经靠在副驾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去给外公扫墓了,晚了点。   夏院长猝不及防就见老丈人了,哈哈哈哈 第42章   第42坏   上午十点整, 阳光明媚,遗落无数寂静。   车子停在疗养院的停车场。停车场旁种了几棵参天大树,成串成串的花絮挂在树梢,像极了一挂挂风铃。   夏君岱仔细看了几眼也没认出这几棵究竟是什么树种。   大树遮天蔽日, 成片的浓阴洒下, 完全罩住整个车身。   微风飘过, 花絮脱离树梢, 扑簌簌抖落, 径直砸到天窗上, 就在南絮的头顶。   可副驾上的人却睡得酣熟, 毫无知觉。   南絮的脸型很小, 尖俏的下巴, 挺翘的鼻子, 长睫毛乌黑浓密,自然垂下, 轻轻洒下细细的阴影。眼底的那颗泪痣是点睛之笔,他最喜欢。   一张古典美人的脸, 身上总有一种江南人特有的温淡的美感。不说倾国倾城, 却足够惊艳。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场景,他和南絮最平常的相处。然而夏君岱却恍惚窥见了某种岁月静好。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总有无数次撞入心扉的感动。   就好比现在,他注视着南絮安静的睡颜,内心突然之间充满了感动。   人生虚无茫茫,磨砺常在,感动却不常在。   他和南絮缺失的那五年,这样的感动一次都没有。   大概是缺失了太久,偶然的一次竟会觉得这般难能可贵。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恋。   难得感动的时刻值得被纪念。   夏君岱没敢打扰南絮。   他摇下一半车窗, 手肘伸向窗外,夏日炎热的风从指缝间穿过,无声无息。   他下意识握拳,总想要抓住点什么。   握拳,再松开,手心里却什么都没有。   静静等了一会儿,手机滋滋震动两下。   苏寒影:【师兄,你们到了吗?】   夏君岱:【到了,在停车场。】   这条微信消息发出去没过多久,苏寒影就小跑着过来了。   “师兄,我爸在等着你们呢!”清亮的女声,突兀地传来。   “嘘!”夏君岱比了个手势,表情温柔,“她睡着了。”   苏寒影往副驾瞄一眼,看到南絮歪着脑袋,双目微闭,睡得正熟。   她发誓她从来没见过她师兄这么温柔过。   他们相识那么多年,所有人都说夏君岱凉薄无情,和温柔这个词半点不沾边。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他的的温柔分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识他的温柔。   有区别的温柔才最值钱。   夏君岱压低嗓音对苏寒影说:“她昨晚没睡好,让她先睡会儿。”   苏寒影点点头,“那我先回去。”   以为南絮还要再多睡一会儿,没曾想话音刚落她便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呀?”赫然睁眼就看到苏寒影站在车外。   “苏医生。”她有些蒙圈,“这是到了吗?”   苏寒影笑着说:“早就到了,是师兄没叫你。”   南絮赶紧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睡好,困得很。”   苏寒影:“南律师你要是还觉得困,可以再眯一会儿。”   她摆摆手,“不睡了,再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苏寒影带头,“那跟我走吧,我爸爸在病房等你们。”   苏院长年过五十,中风以后行动不便,就只能依靠轮椅。   他跟南絮的父亲差不多年纪,可明显比父亲苍老多了,脸上皱纹横生,两鬓早已斑白。   听说夏君岱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以后,夏老爷子上了年纪,就是苏院长接手了院长一职,扛起医院的重任。他把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惠仁。   “南律师,冒昧让寒影请你过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苏院长行动不便,可精神矍铄,和蔼亲切。   南絮:“您言重了。”   “寒影的事得你尽心处理,我这个做父亲的应该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您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君岱年轻,又刚接手惠仁的工作,很多时候难免力不从心。你也看到了,我眼下这副模样,已然是帮不到他太多了。大环境日渐不好,医院和医护人员的处境也越来越尴尬,尤其是私立医院。惠仁走到现在委实不容易。我们只是希望君岱他能不负所托,把惠仁好好经营下去。有些方面还望南律师你能多多上心,也多提点君岱一些。”   听苏院长这口气俨然是把南絮当成夏君岱的女朋友了。   她委实惶恐。她的能力有限,除去专业领域,她能帮到夏君岱的其实非常有限。   她不紧不慢道:“专业方面,您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和苏院长聊完,苏寒影带着南絮四处逛了逛。   夏君岱想跟着,苏寒影却说:“我们女孩子要说悄悄话,你个大男人跟着做什么?”   夏君岱:“……”   “放心,不会把南律师拐走的。”   疗养院很大,草木茂盛,蝉鸣声不绝入耳。   惠仁集团舍得砸钱,疗养院里康复设施非常齐全,应有尽有。   参观完,两人沿着遍布浓阴的小路往回走。   烈日当空,可有风,走在浓阴下,南絮并不觉得太热。   “你别看这么大个疗养院,病人也蛮多的,其实一直不怎么挣钱,去年还赔了一笔。收益不行,本来董事会是准备停掉的。是师兄一直坚持办下去的。就是想让我们一些得了大病的医生护士有个好去处。”苏寒影今天似乎都很多话要跟南絮说。   “师兄当年一直不想学医,是夏爷爷逼着他学医的,毕竟偌大的惠仁得有人继承,他是夏家的独苗。他父母走得早,奶奶又早早出了家,是爷爷带大的。老爷子的教育方式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这才养成了他这么坏的脾气。成年以后花心得要死,女朋友一个一个换。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嘴巴坏得要死,很多时候我都不爱搭理他。我一直以为他这人是不懂温柔的。直到见到南律师你,我才明白,他的温柔分人。师兄他真的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   “你眼睛受伤,本来那台手术是他自己上的。可是上手术之前,他的手一直在抖,连手术服都穿不好,更别提握手术刀了。这才临时让黄老师来救场。他说你是他的命,他下不了手。”   ——   午饭是在疗养院的食堂吃的。   菜色清淡,但胜在味道不错。   南絮的胃口居然很不错。   下午夏君岱陪苏院长下棋。苏寒影则拉着南絮在疗养院做义工——陪几个小朋友做游戏。   小孩子的世界纯真,非常治愈。南絮一下午的心情都非常好。   等太阳下山了两人才告辞。   非常充实的一天,很有意义。   从疗养院出来,夏君岱征询道:“这附近有健身会所,要去游泳吗?”   既然人都带出来了,他不想就这么放她回去。   南絮想了想说:“还没吃饭。”   他勾唇笑,“中午见你吃得挺多的,就饿了?”   南絮说:“这都快七点了,早就到饭点了。”   夏君岱一锤定音,“那先吃饭再去游泳。”   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健身会所。一楼就是餐厅。   七点过后,夜幕浓沉。一轮弯月悬挂于天际,好似一把镰刀。   两人随便点了些吃的。   南絮点了一份意面和芝士焗土豆。   夏君岱吃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汤。   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两样东西都只吃了一半。   晚上的胃口还不如中午的。食物越是精致,就越是没什么胃口。反而想念简单朴素的菜肴。   ——   这家健身会所的泳池很大,池水蔚蓝澄澈,温柔地就像一匹蓝色锦缎。人徜徉其中,仿佛是裹住锦缎在安睡,说不出的惬意。   八月中旬,天气炎热,正是游泳的好时节。泳池里游泳的人很多,水花扑腾荡漾。   夏君岱换了泳衣,戴上泳镜,先下水游了两圈。   他常游泳,娴熟无比,宛如一条游鱼在水中直线穿梭。   南絮换好泳衣出来,他正从水里上来,身上湿哒哒的,直望地板上掉水。   她已经挑了最保守的泳衣了,可惜依然包裹不住她的好身材。贴身的泳衣,胸是胸,腰是腰,身段分割鲜明,身材火辣。   她一出现,周围的男人纷纷朝她投去目光。   南絮本就生得美,眼下又穿了泳衣,她纤瘦,可该有的一样不少。回头率自然是杠杠滴!   她视若无睹,径直下水。   她游得很慢,在水中徐徐前进。   池水温度适宜,泡在水里十分惬意。   游完一圈,她气喘吁吁。   这几年总是忙于工作,疏于锻炼,一下水就容易喘。   南絮披上毛巾,躺在躺椅上休息。   这么会儿功夫,周围男人打量的目光就没断过。   夏君岱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会带南絮来泳池游泳。这么多男人虎视眈眈。   “跟我走。”男人面露不悦,拉上南絮就走。   南絮不明所以,“怎么了?”   “人太多了,不舒服。”   南絮:“……”   夏君岱找工作人员换了个比标准池还大的泳池。这里空旷无人,池水沉静。   见他换了泳池,南絮多少回过味儿来了。在某些事情上,这人不知道有多小心眼。   知晓他这点小心思,她也懒得戳穿他。   室内安静,少了无数喧哗声。夏院长非常满意。   两人相继下水。南絮游不到夏君岱那么快,她落后了半圈。   他提前游到了池对岸。摘掉泳镜,懒洋洋地靠着池壁,在等南絮。   南絮以龟速前行着,两只白皙的手臂有节奏地前后滑动,在蔚蓝的池水里翻出串串水花。   动作慢归慢,还有些笨拙。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游泳。以前他就经常带她出去游泳。她以前就游得很慢很慢。   五年过去,依然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她身上很多特质都还停留在五年前。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可他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他以为他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她彻底敞开心扉的那天。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了。   为什么看到她安静的睡颜,他会那样感动?   为什么想抱她,想亲她,想看她对自己展露笑颜?   因为爱还在,肖想还在。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南絮慢腾腾地游到对岸。   夏君岱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室内明亮,一线线光束掉在池水里,反射出醉人的色调。   这样一个夜晚,温柔、寂静、缱绻、不受打扰,一切都美好地不像话。适合醉生梦死,也适合干点什么。   几乎不等南絮有所喘息,他便已经反手摘掉她的泳镜,扔到岸上。一把揽住她腰,精准地找到她的唇,吻落下去。   脸透湿,水珠挂在上面,脸上的肌肤被放大,似乎毛孔都能看见。   亲近至此,南絮怔了怔。好半晌都没反抗。   在夏君岱眼里,她不反抗就等于默认。   他瞬间受到鼓舞,亲得凶狠起来。   “许许,我太想你了。”男人的嗓音低迷沉醉,灼热的气息悉数洒落。   双眸明亮,蓄着暗夜里的篝火。   渴望无数,肖想无数,一遍又一遍,说不清,道不明。整整五年,不曾停止。   漫长的等待,漫长的想念,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慢慢熬成了毒,锥心蚀骨,满目疮痍。   池水横过两人的肩膀,水波一层连着一层,漂浮不止。   像极了南絮当时摇摆不定的心绪。   鼻尖相抵,呼吸纠缠不清。男人的气息越来越紊乱,越来越厚重。   他说:“许许,我不怪你了!”   不怪她自作主张将他们的那段感情画上等号;不怪她吝啬地连个像样的分手理由都不给他;不怪她给了他希望,又残忍地亲手将希望打碎;不怪她让他这五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在那段支离破碎的感情里,她击败了他全部的骄傲和自尊。她让他变得偏执,变得霸道,变得口不择言,变得患得患失,满身戾气,千疮百孔……   他如今的这副样子,全都拜她所赐。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怪她。比起这些,他更害怕的是失去她。没有目标的等待比什么都能击垮他。   他说:“许许,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放下执念,放下戾气,放下一切的不甘和不满,从头再来。   南絮被压在池壁上,池水环绕身体,夏君岱身上熟悉的气味将她蛊惑。理智和冷静被击散,一点点往下沉。   她有些无助地想,他换泳池就就是想对她做坏事吧?   年少轻狂的年纪,快乐最真实。这样的小把戏他做了不少。每次她都是默许的。这次也一样。   人哪能永远理智,永远清醒呢?   今晚她偏偏不想理智,也不想清醒。她想要放纵,想要循着本能爱一次。   “走吧。”南絮张了张嘴。   “去哪儿?”   “开|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刚好写到这里。(顶锅盖跑) 第43章   第43坏   夏君岱在前台开了房间。   拿上房卡, 两人乘电梯上楼。   迫不及待,意乱情迷。他们在电梯里拥吻。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将缺失的那五年给补回来。   电梯密闭,机器运转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感官的愉悦让两人轻易忽视了一切声响。   摸索着刷开房门,南絮被抵在门板上, 两人十指紧扣。   他沉重的呼吸萦绕耳畔, 火烧一般。   他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语, “许许, 过了这扇门, 你可就没退路了。”   事到临头, 他却偏偏煞风景。   她轻咬他的耳垂, “今晚我不要退路。”   理智, 退路, 通通见鬼去吧!   夏君岱勾唇一笑, 打横抱起她。   身体双双陷进柔软的床垫,他的手一直没放开, 紧紧握住她的。   唇再次被人封住。   稳准狠,比他握手术刀还要干脆利落。   他对南絮有瘾, 戒不掉。   最好不要独处, 但凡独处他就没法控制自己。   这样一个夜晚,酒店,大床,南絮,一切都在引诱他犯罪。   唇齿纠缠间,呼吸不畅。   浴火在静静燃烧,悄无声息。   南絮认命地闭上眼睛。今晚是她自己要跟着他走进这间房间的,不怪他。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都是成年人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要谈。还不就是这些俗不可耐的事情——情浴,激情。   理智完全沉到了谷底,只想循着本能。   撕扯间,南絮的衣裳被剥落。   寒凉的空气侵袭而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脚指头。   夏君岱眯了眯眼,双眸猩红一片,火网密布。   “冷?”他的声音低得过分,近乎嘶哑。   南絮点点头。   他覆上去,抱紧她,“还冷吗?”   火热的胸膛,哪里还会冷。她僵硬地摇摇头。   南絮早已被人架上刑场,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她就受刑。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然而她迟迟没等来。   她赫然睁眼,眼神迷茫。   夏君岱伸手捞起薄被裹住她,“你亲戚来了。”   南絮:“…………”   刚才两人坦诚相待南絮都没害羞,这会儿直接把自己煮熟了,双颊绯红,红得滴血。   男人眼底的炽热迅速消失,恢复清明。   他麻溜套上衣服,淡声道:“你去处理一下,我出去给你买东西。”   言语之间听不出半点尴尬。   夏君岱离开房间,南絮拍了拍自己的脸,烫得慌。   想想还真是神奇,她和夏君岱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她早就做好了把自己交给他的准备。事到临头,她姨妈造访。两个年轻人措手不及,无比尴尬。   没想到五年后同样的情形居然再现了。   没做成,南絮反而松了一口气。   人在冲动时做出的举动往往欠考量,缺妥帖。冲动容易,等冲动完再面对现实就尴尬了。眼下两人的关系这么微妙,要是再搞到床上去,真就说不清了,对谁都不好。   她坐在床上有些发愣。   室内密闭,她觉得热得慌。   刚才只想着直奔主题,谁都没顾上开空调。   她找来空调遥控器把空调给开了。   房间里的气温渐渐冷却下来。她的内心也渐趋平静。   ——   十分钟以后夏君岱回来了,给南絮买了新的内|裤和姨妈巾。   两人谈恋爱那会儿,夏君岱没少替南絮买姨妈巾。那时年少情浓,甜蜜异常,她不会觉得半点尴尬。   可是现在,夏君岱变成了前任,同样的事情他再做,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尴尬。   南絮红着脸道谢。   夏君岱睨她一眼,调侃:“害羞什么,我什么没看过。”   南絮:“……”   处理完,南絮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出来。   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总有股不真实。   一双腿软绵绵的,好像使不上力道。   夏君岱给她倒了杯温水。   南絮接过哑声说了句谢谢。   玻璃杯握在手心里,光滑温热。   她坐在床边,一双脚悬空,一下一下摇晃。   小巧可爱的脚丫子,鲜亮的绿色指甲油,异常惹眼。   夏君岱瞥一眼她白皙的脚背,眼神晦暗。   本来心火都压下去了,这会儿居然又神奇地窜上来了。   果然这孤男寡女就不该共处一直。   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姿态慵懒而闲适。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室内静谧无声,呼吸声交叠。   “我没想到会这样。”南絮终于开口。   他语气轻快,开玩笑:“好事多磨,下次补上。”   南絮:“……”   还有下次?   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   “肚子疼吗?”他问。   她摇摇脑袋,“不疼。”   姨妈刚来,没什么感觉。   他旋即起身,拿掉她手中的玻璃杯,吻再次扣下去。   南絮:“……”   这人总是出人意料,让人措手不及。   “夏君岱……我不方便……”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混沌不明,低沉暧昧,“不碰你。”   但亲还是要亲的。   火热灼人,极尽缠绵。   南絮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的视线往下飘,看到鼓鼓囊囊的东西。   心里忍不住在想:这人不是在折磨自己么?   “我洗澡去了,你困的话就先睡。”   夏院长落荒而逃,一头扎进卫生间。   南絮继续喝完半杯水,终于有了困意。一躺到床上,眼皮子直打架,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夏君岱手动解决完需求,这才舒坦。   他对南絮有瘾,看得到,吃不到,简直太磨人。   他迅速冲了个凉水澡。   皮肤冷却,心情也平静下来。   等他裹着浴袍出来,南絮已经睡着了。   小小的身体陷进白色的被子里,只留一个脑袋。   他这么难受,这姑娘倒是睡得香。   夏君岱拿来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他走带窗边拉开一半厚重典雅的窗帘。外面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浪江,江面平静,灯火阑珊。堰山大桥威武地横跨在江面之上,宛若游龙。   夜阑人静,满城人间烟火。   夏君岱倚靠着窗户发了会儿呆。   稀里糊涂的一个晚上,刺激又好笑。   他躺到她身侧,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这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勉强眯了几个小时,睡得并不安稳。   六点刚到,科室的电话匆匆打进来。   苏寒影焦急的嗓音灌入耳膜,“师兄,来了个危重病人,需要我们眼科会诊,我搞不定啊……”   “我马上到。”   夏君岱翻身而起,套上外套。   床上南絮睡得正熟。   他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好好睡,我的女孩!”   ——   南絮那一晚睡得出奇的安稳。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昨晚竟然难得安睡了一整晚。   身侧空空,夏君岱已经走了。   南絮暗自庆幸,他走了更好,不然醒来大眼瞪小眼更尴尬。   微信里他给她留了信息。   夏君岱:【医院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夏君岱:【我昨晚说的都是真心话。许许,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姨妈造访,小腹不舒服,老腰也酸腾得厉害。南絮一直躺到中午才退房。   回到家先泡红糖水。   到客厅的柜子里翻红糖。上次夏君岱替她泡过红糖水,还剩下一点。   翻出红糖,也顺带翻出了最底层的一张老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人,南絮呼吸猛地一滞。   照片上的男男女女,鲜衣怒马,肆意飞扬。   如果时间定格,那么他们将永远活在二十岁。   夏君岱昨晚说既往不咎,从头开始。可是真的能做到吗?   ***   稀里糊涂的一个晚上,就是一个小插曲,好在谁都没放在心上,没有再提。南絮和夏君岱还是如往常一样相处,偶尔联系,偶尔在一起吃饭。   夏君岱的院长工作也渐入正轨。肩上担着惠仁的责任,还有眼科的门诊和手术,忙碌是常态。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九月初。   立秋已过,可青陵依然还在盛夏,高温持续,感受不到半点凉意。   在青陵,不到十月中旬,天是绝对不会凉下来的。   周一,夏君岱如往常一样出一天的专家门诊。   上午门诊结束,他换下白大褂,正准备去职工食堂吃饭。苏寒影突然出现在诊室,“师兄。”   他没什么意外,抬了抬眼皮,压出两道褶皱,“找我吃饭?”   “吃饭先放放。”苏寒影一脸纠结,“师兄,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男人不甚在意,音色清淡,“既然犹豫,那就别说。”   苏寒影:“……”   苏寒影咬了咬牙,“算了,还是告诉你吧。至于要不要告诉南律师决定权在你。”   事关南絮,夏君岱眼皮子一紧,催促:“别藏着掖着,快说!”   苏寒影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夏君岱看。   照片里一男一女,女人穿一件宽松的碎花连衣裙,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裙子宽大,看不见肚子。   男的西装革履,黑色鸭舌帽压得低,倚靠着车门,伸手扶住女人,笑容满面。   照片是正面照的,角度找得好,画面非常清晰。   男人的那张脸夏君岱无比熟悉。   两人没什么过度亲昵的举动,可背后的建筑却是妇科门诊楼,这由不得旁人阴谋论。   夏君岱神色一敛,“这张照片你哪儿来的?”   “我拍的。”苏寒影轻声说:“我刚去妇科找杨护士长,在一楼看到的。本来我也没在意,我不认识这一男一女。可是杨护士长说这男的是南律师闺蜜的老公。这照片里的女的却不是南律师闺蜜。我当时就留了心眼,赶紧拍了照片。”   夏君岱:“……”   这么巧?   “师兄,你说会不会真是咱们想的那样啊?”   “你怎么想的?”   “出轨啊!”   “没查证的事情先别那么早下定论。”夏君岱沉声说:“把这张照片发给我,你先别声张。”   苏寒影赶紧把照片发给夏君岱,“我听杨护士长说南律师闺蜜就是在咱们惠仁生孩子的。如果这张照片真是咱们想的那样,那这男的也忒大胆了点,他是觉得咱们医院没人认识他是吧?居然让小三到咱们医院做检查。南律师的闺蜜也是实惨,哺乳期丈夫还出轨!”   夏君岱凛起神色,“一切还是未知数,我不发表任何评价。”   他和白彦不熟,只有几面之缘,他并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光从一张照片他不好下定论。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好像都不会感到太意外。浮躁的社会,纸醉金迷的大城市,诱惑那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行差踏错。   在白彦这件事上,他始终都是最清醒的旁观者。他只是希望南絮也能和他一样当个清醒的旁观者。   ——   下午门诊之前,夏君岱抽时间去了趟妇科。找到当天上午值班的妇科医生。   他先问了出专家门诊的三名医生。   原以为不会那么顺利,没想到问到第二位李医生,她就说:“这姑娘是我看诊的,我有印象。”   夏君岱:“她什么情况?”   李医生:“这姑娘年纪蛮小的,好像才二十一岁。怀孕四周了,今天过来做产检。一般像她这么小的年纪,很多女孩怀孕都不要的。可她说她马上要和男朋友结婚了,就打算把这孩子留下。我印象挺深的。”   夏君岱默了默,“我知道了。下次她再来产检,你们通知我一声。”   李医生扶了扶眼镜,面露探究,“夏院您认识这姑娘?”   夏君岱笑了笑,温声道:“一个朋友,怕麻烦我,来医院产检也不告诉我一声。”   ——   下午门诊结束,夏君岱直接去了双南律所,去接南絮下班。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南絮说一声。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她提前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太子爷大驾光临,律所的律师们一个塞一个激动。太子爷的神颜实在太好嗑了。   南絮手头的工作还没忙完,薛晚晚就冲进办公室激动地说:“絮姐,你猜谁来了?”   她对着电脑,脑袋都没抬一下,不甚在意,“谁啊?”   薛晚晚笑眯眯地卖关子,“是个帅哥哦!”   南絮完全提不起兴趣,“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薛晚晚:“……”   “絮姐你怎么都不好奇的!”薛晚晚嗔怪:“是人间极品。”   南絮听到这个称呼才抬起脑袋,眉头一皱,“他怎么来了?”   然后继续埋头干活,轻声吩咐:“请太子爷去休息室,我手头还有工作,让他先等我一会儿。”   薛晚晚暧昧道:“我都还没说是谁,你就要猜到是太子爷了。果然絮姐,在你心里只有太子爷才担得起人间极品这四个字。”   南絮:“……”   南絮倒是没否认,“我吃太子爷的颜。”   薛晚晚八卦兮兮,“你俩是不是在约会啊?”   南絮;“……”   “薛晚晚,你如果觉得很闲,我可以让你加班的。”   薛晚晚:“……”   “我走了絮姐!”下一秒晚晚童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薛晚晚把夏君岱请去了休息室,泡了杯热茶,礼貌地说:“絮姐还有工作,让您先坐一会儿。”   夏君岱却没服从南絮的安排,“我去办公室等她。”   薛晚晚:“……”   薛童孩面露犹豫,“夏院长,这不太好吧?絮姐在工作呢!”   年轻的男人云淡风轻,“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就自己去了南絮的办公室。   看着太子爷潇洒的背影,薛晚晚花痴附体,心想真特么帅啊!   这么帅的男人只有他们絮姐才配得上!   让薛晚晚把夏君岱安排到了休息室,南絮继续专注工作。心思全放在电脑上。   听见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她敲着键盘,直接说:“还有什么事?”   她以为是薛晚晚那姑娘。   谁知熟悉的男声划过耳郭,“南律师很忙?”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第44坏   南絮心尖一颤, 下意识抬头。本该在休息室的男人此刻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表情似笑非笑,眼角眉梢遍布温柔。   这人还真是不服从安排,不是让他到休息室等她么?   男人绕到南絮身后, 兀自展开双臂圈住她, 一双手就放在她办公椅的扶手处, 下巴就抵在她肩膀上, 两人脸贴脸, 姿态暧昧。   他轻挑眉梢, 故意压低嗓音低声说:“这都下班了, 南律师还这么忙, 是想把大家伙的钱都赚完吗?”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 酥麻难耐。   南絮忍不住全身战栗。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撩她。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皱眉道:“夏君岱你坐好!”   “哪里没坐好了?”他不仅不动, 还愈演愈烈,又往她这边贴近了几分。   南絮:“……”   这般肆无忌惮!   夏君岱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她偏头避开, “别闹, 我还有工作没收尾!”   “你继续,我不影响你。”温热的气息环绕,挥之不散。   南絮:“……”   这人倒是说得轻巧!他这个样子她还怎么继续工作?   这家伙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她认命地关了电脑,“走吧!”   夏君岱勾唇得意地笑,“不工作了?”   南絮没好气地地说:“不工作了!”   她正欲起身,脑袋撞到他的下巴,重重一下,她又反弹坐了回去。   夏君岱吃痛,忙伸手去捂住下巴, 委屈巴巴道:“许许,你真狠,不让你工作你就报复我。”   南絮:“……”   南絮一点都不心疼他,“你活该!”   言语间甚至有些得意。谁叫他这么坏的,活该!   他顾不上揉揉下巴,脑袋偏移过去,语气危险,“本来是想逗逗你,不过现在我好像改变主意了。”   南絮:“……”   男人的大手覆上她的脖颈,额头紧贴她的额头,鼻尖抵住鼻尖,“许许,别忘了上次出师未捷,你还欠着我。”   南絮:“……”   南絮简直秒怂,瞬间不敢动弹了。她太了解夏君岱这家伙了,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见她这样子,他又觉得好笑。这姑娘怂的可以。   你说她这么怂,个性这么软的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有勇气跟自己提分手的,而且那么毅然决然,不会回头?   南絮只感受自己的额头上被人印下一记,一个清凉的吻。   温柔,却不带有任何情欲色彩。   夏君岱退到一旁的沙发上,“你把晚上的时间都留给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南絮掀起眼帘,长睫煽动几下,“什么事儿?”   夏君岱:“大事。”   她不太相信,“你口中的大事多半就不是大事。”   “这次真是大事。”   他往沙发上坐下,“你把工作收尾掉,我不打扰你了。”   南絮电脑都关了,“懒得开电脑了。”   ——   从律所出来南絮才发现天空飘起了稀疏的雨丝,千丝万缕。   青陵已经晴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点雨。她居然生出了无数感动。   原本不太喜欢下雨天的,这会儿竟然觉得这小雨格外亲切。   夏君岱说要带南絮去吃饭,她也不问这人要带自己去哪儿。   车子启动以后,她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他扭头看她,面露心疼,“这么累?”   她抬手揉揉太阳穴,“天热了,人没精神。”   “真吃不消就请假休息两天,钱是挣不完的。”   “我当律师又不是为了挣钱的。”她很少接企业的案子,企业的案子佣金才高。她总是接一些难打,钱又没有多少的案子。   “很多弱者的需求得不到诉求,我想为他们发声。”   她说完这话,夏君岱忍不住想起南絮几个月前接的农民工的案子。那是烫手的山芋,钱又没多少,吃力不讨好,很多律师都不接,就她义无反顾接了。   她学法,当律师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为了钱。   “傅婧娴和白彦如今的公司是他们夫妻自己创立的,还是傅家的产业?”不知怎的,居然聊到了这二位身上。   南絮自然地回答:“当然是傅家的产业。白彦和傅婧娴结婚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连婚礼都是傅家出钱办的。两人结婚以后傅伯伯就把傅家比较挣钱的这个广告公司交给了白彦打理。白彦也算争气,这两年公司景气,挣了不少钱。”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说完觉得有些奇怪,夏君岱很少会问到傅婧娴和白彦的事情。   他平稳开车,“随口问问。”   南絮没太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小眯了一会儿,就听到夏君岱说:“到了。”   南絮赫然睁眼,看一眼窗外,檐外听雨古旧质朴的招牌映入眼帘。背后是遥远的灯火,隔着雨雾,缥缈朦胧。   “怎么来这儿了?”她惊讶地问。   夏君岱:“就许你和傅公子来,不许我带你来?”   南絮;“……”   这话听着醋味就很大呐!   今天店里没评书,台上唱的是一出京剧,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没评书听,南絮就不坐散座了。跟夏君岱去了二楼包厢。   檐外听雨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坐在散座。这二楼包厢她还没上来过。   二楼别有洞天,环境更为清幽雅致,一个个独立的包厢分散在走廊两边。一排古旧的壁灯,光束昏黄晕暖。   包厢安静,服务员很快上了茶水和小食。   茶水是现烧的,一只小小的壁炉,里面一捧烛火,火光舔舐着上面的茶壶。茶壶里几片青绿色的叶子,茶水清透碧绿。   南絮闻一口茶香,不是涑明茶。是她没有闻过的茶香。   “这是什么茶?”   “桑叶茶。”   “桑叶?”南絮觉得神奇,伸手掀开壶盖,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好几片桑叶。   “桑叶清凉去火,适合夏天喝。”   “我前几次过来都没喝到这茶。”   男人的唇角压出笑意,忽悠道:“这是包厢才有的待遇,散座可没有。”   南絮:“……”   南絮不以为意,“别欺负我不懂茶,涑明茶比桑叶贵多了好吧?”   男人傲娇道:“这桑叶茶是我找让店里专门准备的,我的心意无价,多少涑明茶都换不来。”   等了一小会儿茶水冒泡,夏君岱关了炉火,小心地给南絮斟了一杯。   “桑叶茶你今天要多喝几杯,省得等会儿上火。”他音色清润。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南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君岱是话里有话。   他不置可否,只说:“先喝茶。”   桑叶的清香混在茶水里,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过南絮并不排斥。   小的时候镇上的有些人家就种了桑树,每年一到夏天桑葚成熟,詹雨霏就会带着她去采桑葚。殷红的小果子,酸酸的,甜甜的,嘴唇都会被染红。   或许是有这样一段记忆,南絮再看手里的这杯桑叶茶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刚烧上来的茶,很烫。南絮晾了晾,想等它凉了再喝。   这会儿功夫夏君岱已经点好了菜。   他自顾吃着碟子里的蚕豆,怡然自得。   看他这副样子,想来他要跟她说的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等她喝完一杯茶,服务员已经来上了第一道菜了。   夏君岱还是不说是什么事情。   他是卖关子的一把好手,淡声道:“先吃饭。”   “这茶也喝了,饭也吃了。这下可以说了吧?”   夏君岱在微信上给南絮发了张照片,“你先看看照片。”   南絮看完,脸色大变,生硬地问:“你哪里来的照片?”   夏君岱:“寒影今天中午拍的,当时白彦和这女的就在我们医院。”   他安抚道:“兴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南絮:“你能这样说服自己?”   这张照片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误会。   这就是说那天晚上她在旋转餐厅的洗手间外碰到的一男一女就是照片上的这两人。   当时是在凌晨,光线又暗,她没看到正脸,只听到一个声音,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南絮代理了不少离婚官司,多的是男方婚内出轨。她倒也冷静。   “我们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如果是真的,只怕我就要替娴娴打离婚官司了。”   “如果是真的,傅婧娴就一定会离婚吗?”   南絮冷声道:“非离婚不可,娴娴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孩子还那么小,一个妻子哺乳期都要出轨的凤凰男,不离婚难不成留着过年不成?”   “我已经跟妇科那边打过招呼了,下次这女的来产检,医生会通知我的。凡事要讲究证据。”   “等不到这女的下次来产检了,我私下调查。如果是真的,我不能让娴娴一直蒙在鼓里。”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忍心看她一直活在枕边人精心编织的谎言中,像个傻子一样。   这样的情况她一刻都不能容忍。   “找谁查?”   “私家侦探。”   “交给我吧,我来安排。这方面我的人脉比你广。”   “好。”南絮点点头,“在此之前,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让娴娴察觉到不对劲儿。”   “我办事,你放心。”   “假设白彦真的出轨了,傅婧娴那边你准备怎么告诉她?”   “我当然不能亲口告诉她,只能引导她自己去发现问题了。”   夏君岱暗自松了一口气,南絮远比他设想的要冷静许多。他就怕她关心则乱,一时冲动就直接跑去告诉傅婧娴。他这才犹豫要不要提前告诉她。   ——   在檐外听雨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回去。   时间尚早,到家也不过八点。   将南絮送到家门口,男人眉梢轻挑,似笑非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南絮才不想引狼入室。这家伙要是真进门了,可不是坐坐那么简单了。   “早点休息。”她淡声道。   “许许,你到底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南絮请抬眼,眼眸漆黑明亮,“什么?”   “算了,你进去吧。”他轻叹一口气,不忍心逼她太紧。   南絮踏进门。   她进门不到两分钟,又咚咚咚跑了出来。   夏君岱正准备上楼,见她又出来了,当即脚步一顿,皱眉轻声问:“怎么了?”   南絮焦急万分,“斑斑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晚安! 第45章   第45坏   南絮焦急万分, “斑斑不见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掷地有声,清脆入耳,无比焦急。   夏君岱心下一怔,脚步僵住。   斑斑不见了?   完全等不到他开口询问, “噗呲”一下,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就灭掉了。   整个楼道瞬间陷入黑暗, 南絮家的灯光照出来, 照亮家门口一小处区域, 微光闪现。   一人立在暖调的灯光中, 一人则置身阴影里, 一明一暗, 各自凸显, 各自迷离。   南絮下意识跺了跺脚, 头顶声控灯却并未如她所期待的那样点亮,照旧漆黑。   她有些急, 又跺了两下,还是无果。   夏君岱的声音及时传来, “应该是灯坏了。”   南絮在这个小区住了快五年了, 小区物业非常给力,但凡哪里有问题,物业都会第一时间找人来修。楼道里的声控灯从来没有坏过。   南絮只是碰巧赶上这灯坏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慌。   南絮记得那年夏天,她见詹雨霏情绪不对劲儿,话变少了不说,而且还精神恍惚。她主动把那只斑斑借给雨菲,给她解闷。   斑斑出事的那天晚上,客厅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灭掉了。   六个小灯泡,外加中间一个大灯, 整整七个灯泡,全数灭掉,一个不留。   然后不到半小时,她就接到了常遇的电话说詹雨霏出事了。   斑斑也是在那天离开这个世界的,和雨菲一起。雨菲关闭了所有门窗,开了家里的煤气阀门。   等消防员撬开门锁,破门而入时,这一人一猫安静地躺在床上,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前尘往事,有关雨菲的记忆一直深埋在南絮的记忆深处。这些年她拼命刨土,拼命掩埋,刻意回避掉有关故人的一切,就是不想回忆起这些。不管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想回忆起。   可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在她心里打下了烙印,难以磨灭,任何细枝末节的相似之处都会轻易带起一段完整的过往。   楼道的灯五年都没坏过,偏偏今天就坏掉了。   而且斑斑也不见了。   这孩子每天都乖乖待在家里的,从来不会往外面跑。她每天下班回来她都会跑到她脚边,蹭他裤腿,喵喵喵叫个不停,亲热无比。   每次见到小家伙,她一天的疲惫感就一扫而空了。   这只猫太治愈了。自从收养了斑斑,她的情绪好了很多。   可是她刚刚回家,斑斑却不见了。   想到这里,南絮心慌意乱,脸色都白了一大片。   她害怕这只斑斑也走上一只猫的老路。她怕斑斑出事。   她知道她这种想法未免太迷信。可是她就是止不住害怕。   光线太暗,夏君岱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南絮的表情变化。   他只听见南絮说斑斑不见了。   男人皱起浓眉,难以舒展,“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啊!早上出门还在的,这会儿就没了。”南絮的思绪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家里都找了吗?”他当即进屋,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都找了,没有。”女人嗓音略带嘶哑,带着哭腔。   夏君岱注意到南絮的声音都变了。   他握住她的右手,柔声安抚道:“你先别急,说不定就是跑出去玩了。”   两手交握,南絮的手冷冰冰的。   “许许,你是不是想到当年那只斑斑了?”他有所察觉。   “嗯。”南絮狂点头。   听夏君岱提到那只斑斑,她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一泻千里,怎么都控住不住。   他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相信我斑斑不会有事的。”   两人将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可是并没有找到斑斑。   饭盆里的猫粮还剩一半。她上班之前给斑斑拌的猫饭和鱼罐头已经被吃掉了。   “我出门之前门都锁好的,它是怎么出去的?”   “你那边的窗户没关。”夏君岱指了指阳台上半开的落地窗,“斑斑肯定是从这里跑出去玩了。”   “要不要报警啊?”   “先别忙着报警。”   “会不会去找它的前主人了啊?”   “前主人?”   “这只猫是我捡的,之前赖在我家门口不走,我就收养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君岱倏然回神,“你在家里等我,我到楼上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南絮追着他走到家门口。   夏君岱伸手拦住她,“你留在家里等,万一斑斑自己回来了,家里得留个人。”   “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她在家里坐不住。   两人爬楼梯上了九楼。在903室门口果然看到斑斑在挠门。   “斑斑!”   “喵!”听到南絮的声音,斑斑掉头往南絮的方向跑去。   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浑圆可爱,一下子扑进南絮怀里。   她心下一喜,“是斑斑!”   小家伙缩在她怀里撒娇,拿舌头舔她手背,“喵喵!”   “你跑哪去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南絮如释重负,喜极而泣。   斑斑:“喵呜!”   她扯扯斑斑的耳朵,沉声警告:“以后不许乱跑了知不知道?不然我就把你炖了!”   斑斑:“喵呜!”   南絮看了一眼903室的门牌,“这谁家啊?斑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挠门啊?”   夏君岱:“……”   夏院长心虚得要死,压根儿就不敢直视南絮的眼睛。他回避掉南絮的目光,不紧不慢道:“这我哪知道啊!你家猫是严控,兴许是这家住了个帅哥,斑斑看上人家了。”   南絮不疑有他,捏斑斑的胖脸继续教育:“咱们要做一只有骨气的猫知道吗?美色当头,冷静懂不懂?别被迷得家都不要了。”   夏君岱:“……”   听南絮教育斑斑这孩子,夏院长怎么觉得这么好笑呢!   一人一猫还没交流几句,电梯间传来一声脆响,“叮”的一声,刺破安静的楼道。   一男一女从电梯里走出来。女人尖细的跟鞋踏过光洁澄亮的地板,发出一串串有节奏的声响。   “师兄的电话打通了吗?”   “打不通啊,谁知道他在干嘛?”   “微信回了吗?”   “没有。”   ……   南絮和夏君岱对视一眼。她奇怪道:“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啊!是不是苏医生和纪主任啊?”   夏君岱竖起双耳仔细听了听,心想完了,坏事的人来了。   他拽起南絮的胳膊就想让她下楼,“怎么可能是他们,你听错了!”   说时迟那时快,声音的主人拐过电梯间直接现身了。   南絮终于看清了脸。   三人大眼瞪小眼,苏寒影一脸懵逼,“师兄?南律师?”   纪岑拎着两只白色塑料袋,里面一大堆食材。   纪主任眉开眼笑,“人都在啊?正好一起,人多热闹!”   不用猜也知道夏院长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南絮怀里抱着斑斑,惊讶万分,“苏医生,纪主任你们怎么来了?”   苏寒影指了指纪岑手里那两只巨大的塑料袋,美滋滋地说:“找我师兄涮火锅啊!南律师你一起来吧,我们买了好多菜。”   南絮:“……”   苏寒影看见了南絮怀里的猫,眼神一亮,“斑斑,好久没见到你了,快让姑姑抱抱。”   南絮:“……”   斑斑傲娇地喊了一声:“喵呜!”   南絮怀里空了,她有些蒙圈,“苏医生认识斑斑?”   苏寒影:“当然认识了,这是我师兄家的猫。”   南絮:“……”   她看看斑斑,又看看夏君岱,电光石火之间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她说家门口怎么无缘无故多了一只猫,还赖在她家不走。原来是某人故意扔在她家的。   难怪斑斑每次见到夏君岱都那么热情,使劲儿往他身上凑,姿态亲昵。她不止一次觉得奇怪。她还一直以为是这只猫垂涎夏君岱的美色。没想到这原来是他的猫。   她早该想到的,斑斑对谁都不怎么热情,唯独对夏君岱热情过了头。那次她带小家伙到医院做绝育,斑斑老远察觉到夏君岱就跑了过去,她追都追不上。她当时还非常纳闷,这第一次见面斑斑怎么就赖上夏君岱了。   从夏君岱抱猫的姿势,给斑斑喂食,陪它玩,跟它交流,这一系列都能看出他经验丰富,应该一早就养过猫。她还傻傻地以为是因为他早年跟自己一起养过一只橘猫,才会这么有经验。   这么多细节,她居然通通都给忽视了。怪她大意,怪她傻。   南絮冷眼看向903室的门牌,音色沉冷,“所以说夏君岱这是你家?”   夏院长慌得一批,焦急道:“许许,你听我解释。”   “拿我当猴子耍是吧?”南絮把斑斑往夏君岱怀里一扔,“带上你的猫滚蛋,老娘不伺候了!”   她迅速下了楼,拖鞋愣是穿出了跑鞋的效果,脚底生风。   事态发展有些迅猛,苏寒影有些跟不上节奏。直到现在她依然搞不清楚状况,懵逼得很,“我说错什么了吗?”   纪岑站在一旁围观了一切,在脑子里理清了前因后果。   食材放在脚边,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盯着夏君岱似笑非笑道:“我的爱情在楼下睡觉。”   “师兄,你太狠了!”苏寒影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朝夏君岱竖起大拇指,“搁电影里您老绝逼是谍战片最佳卧底!”   “我说你怎么放着家里的大别墅不住,跑来这里买房子。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还不算,还安排你们家斑斑当间谍。厉害厉害!”纪岑深表佩服,“之前你让泰安困住南柳律师,把南絮留在惠仁,我以为你够狠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你了呐!”   纪岑幸灾乐祸道:“你这半生所学都用来对付南律师了吧?”   夏院长冷冰冰地斜了纪岑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叫半生所学?我有那么老么?”   苏寒影同情地看着他:“师兄,你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能哄好南律师。”   夏君岱沉着脸,“大晚上你俩没事过来干嘛!”   纪岑双手插兜,悠悠道:“本来想到你家搓火锅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夏君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头疼道:“你俩以后过来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像今天的这种突发情况简直把他害惨了。   苏寒影光速甩锅,“我们哪知道会在这样啊!再说了是你骗南律师在先的,关我们什么事!”   夏君岱恶狠狠地瞪了斑斑一眼,异常嫌弃,“都怪你,这个月的小鱼干没了!”   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  斑斑:终究是我扛下了所有!   哈哈哈哈哈哈 第46章   第46坏   听说自己一个月的小鱼干泡汤了, 斑斑同志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喵呜!”   那模样都快哭了。   苏寒影瞧着都可怜,赶紧抱过斑斑安慰道:“你爹不给你买小鱼干, 姑姑给你买, 不止小鱼干, 还给你买罐头和零食。姑姑疼你!”   纪岑揉揉斑斑的脑袋, 附和:“干爹给你买玩具。”   斑斑阴转晴, 转过脑袋看夏君岱, 一脸傲娇。   夏君岱一肚子不痛快, 直接黏人, “你俩给我麻溜滚蛋!”   “溜了溜了!”两位看热闹的群众光速闪人。   夏院长抱着斑斑下了楼, 还得去哄南絮。   南絮这次是真生气了, 不好哄的那种。   他被关在门外只觉得头疼。   摁了半天的门铃,里面的人愣是没半点动静。   他低头对斑斑说:“这个月能不能吃小鱼干就看你的表现了, 要想吃小鱼干就给我使劲儿喊。”   斑斑幽蓝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主人, 傲慢地叫:“喵!”   好像在说:“我姑姑和干爹会给我买小鱼干, 不稀罕你的。”   夏院长精通十级猫语,老脸一拉,凶巴巴地说:“你姑姑和干爹不管用。”   斑斑:“……”   斑斑童孩被迫在线营业——替主人哄老婆。   它真切地觉得自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瞄!”斑斑同志不情愿地开始营业,职业“假叫”。   “轻了,大点声。”   “喵喵!”   “再大点!”   “喵喵!”   “继续喊。”   “喵喵!”   ……   十分钟后,夏君岱不耐烦了,不瞒道:“斑斑同志,你能不能有点职业修养?叫大声点懂不懂?没吃饭啊?这么有气无力的。”   斑斑:“……”   斑斑愤怒地龇牙,挠了夏君岱一爪子, 一溜烟就跑路了。   本喵不伺候了!哼!   所以输千万不要低估一只猫的战斗力。   ——   因为白彦的事情,南絮一晚上都心情不好。   这会儿还让她撞破了夏君岱的“阴谋”,可想而知她肚子里憋了多少火气。   斑斑在外面挠门,鬼哭狼嚎的。肯定是夏君岱那家伙授意的。   她气得要死,懒得搭理这只臭猫。   正火大之时,傅婧娴给自己发来了语音电话。   接到闺蜜的电话,自然又不可避免地想起白彦。   虽说一切尚未有定论,好需要等调查结果。可不管是谁看到那样一张照片,都会忍不住多想。   何况关心则乱,她总是自发将自己代入傅婧娴,从好友的角度为她打抱不平。   傅婧娴大学参加了辩论赛,她和白彦是在一次九校联赛上认识的。白彦是隔壁理工大学的,高傅婧娴一届。在那次联赛上白彦表现出色,一举夺冠。二十岁的傅婧娴对他一见钟情。   两人谈了两年恋爱,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白彦一穷二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张脸。不止傅家人反对,南絮也劝她三思。但好友还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白彦。   白彦对傅婧娴很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南絮也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南絮也希望那张照片是误会,是她想多了,她也不愿相信白彦会背叛婚姻,背叛家庭。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张照片不是误会,白彦真的出轨了,好友会经受多大的打击,她想都不敢想。   她打离婚官司打了很多,出轨男比比皆是。孕期出轨,哺乳期出轨,嫌婚姻没有激情出轨,嫌妻子人老珠黄出轨,嫌妻子生不出男孩出轨,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以前她和傅婧娴讨论过这类的话题。她记得当时好友义愤填膺地说:“如果白彦背着我出轨,我肯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去打骂小三,我一定先就地解决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狗男人。”   睡前南絮和傅婧娴通了语音视频。小梵声已经睡了,闺蜜两个随意聊了聊。   好友跟自己抱怨,说白彦最近越来越忙了,成天不着家。   南絮本想提醒一下好友,让她多个心眼,注意一下自己的枕边人。但想到一切都还没调查清楚,贸然提醒好友也只会引起她的猜忌,何况也容易打草惊蛇。   两人互道晚安以后,她就挂了电话。   微信里夏君岱的消息几乎都要霸屏了,各种花式道歉表情包。   南絮只当没看到。   她去卧室洗了个澡。   站在花洒下,热水自上而下浇下来,碰到皮肤,撞出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热水冲刷掉了南絮的满身戾气。   洗完澡整个人的情绪都平复了许多。   从卫生间出来,她发现“间谍”斑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客厅,蓝色的眼睛悠悠发亮。   见到这只坏猫,南絮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莫名窜了起来,不受控制。   “臭猫,你还来我家干嘛?你找你爹去,别来我跟前碍眼!”   斑斑小跑到她脚边,用猫爪子轻轻拍她的脚背。毛茸茸的爪子,她又只穿拖鞋,脚背痒痒的,酥酥麻麻。   “喵!”它软软地叫唤,时不时还咬她睡裙的裙角。   这是使出浑身解数卖萌,博取她原谅了。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斑斑这德行像极了它的主人。   南絮板着脸,冷冰冰道:“别以为卖萌我就能原谅你,你和夏君岱一起骗我,我非常生气!”   她没管斑斑,只顾自己去书房处理工作。   斑斑童孩追到书房外,被南絮无情地关在门外。   它吃了闭门羹。   书房不大,各类书籍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一张长书桌,笔记本电脑亮着光。   南絮静下心工作,一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处理完工作,她用电脑刷了刷微博。   拖动鼠标随意浏览了一下社会新闻。滚动条拉到底,一则动态毫无预兆地撞入眼眸。   【哈佛法学院导师,原A大法学院教授,知名刑辩律师王中天将于2019年8月31日星期六晚上八点做客民生与法治栏目,于社会各界人士共同探讨近期热点案件……】   底下配了一张照片,黑框眼镜,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年过半百了。   他和老父亲同龄,一样的年纪,他却比父亲年轻了太多。   她紧盯着电脑屏幕,右手不知觉握紧鼠标,手背青筋暴起,牙齿打颤。   哈佛法学院导师,原A大法学院教授,知名刑辩律师,头衔可真够多的。   王中天现在风光得意,赚得满钵响了吧?   从小到大,父母压根儿就没怎么管过南絮的学习,她每年的家长会都是奶奶给她开的。   老父亲唯一管过一次就是让南絮和詹雨霏拜入王中天门下,考进了A大法学院。   而这个人是两个姑娘噩梦的根源。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听到王中天的消息。   不敢继续看这则消息,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砸了电脑。她泄愤一般关了电脑。   胸腔里堵着一口浊气,怎么都纾解不了。   为什么最近听到的都是糟糕的消息呢?   詹雨霏走得很安详,安安静静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斑斑就睡在她身侧,满屋子都是煤气……   一开始南絮怎么都想不通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开煤气自杀。后面才明白,她是对这世界没有半点留恋了,内心绝望透了,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是潇洒地走了,义无反顾,不会回头。可留下的人呢?   她整整抑郁了五年,这五年一直在艰难地和坏情绪做斗争,一刻都不能松懈。   常遇五年都没再谈恋爱,一直守着那点稀薄的回忆浑浑噩噩度日。   詹父詹母背负丧女之痛,急速衰老……   詹雨霏这个人其实比谁都自私。   可是南絮舍不得苛责她。   ——   南絮再从书房出去,居然听到了一阵魔性的笑声。   声源在客厅,充斥着整个空间,声声入耳,挥之不散。   她心下一惊。她可没开电视,是有人进到她家了。   她悄悄走过去,发现某位不要脸的院长竟然刺喇喇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一档表演类综艺节目,那叫一个清闲自在。   女明星魔性的笑声压榨着南絮的耳膜。   而斑斑则懒洋洋地窝在夏君岱怀里,模样享受。   “你怎么进来的?”她都惊了。   听到熟悉的女声,夏君岱缓缓转头,见南絮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刚洗了澡,真丝吊带睡裙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身形窈窕曼妙,光照之下,皮肤白皙细腻。   睡裙是清新养眼的豆绿色,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臂白到发光。   视线缓慢往下移动,落在她白嫩的脚丫子上,指甲油则是深沉的橄榄绿。   这个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绿色。   年轻男人勾了勾嘴角,气定神闲,“自然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南絮:“……”   南絮语气不善,“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夏君岱从茶几上拿了电视遥控器摁了暂停键,魔性的笑声瞬间消失,偌大的客厅重归宁静。   南絮觉得自己的一双耳朵都获得了解放。   “我今晚要是不进来跟你解释清楚,我觉得你肯定又要关我一夜。明早上班,看到我狼狈地蜷缩在你家门口,你再给我拍一张照片,留到以后嘲笑我。”   南絮:“……”   好家伙,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设想到了!   她冷哼一声,“你都这么不要脸了,还怕我嘲笑你?”   他痞气地笑,“我自然是不怕的。”   他敛起神色,严肃问道:“616什么意思?”   南絮抬眼看他,“什么?”   “你家密码。”   “我家密码关你什么事!谁允许你套我家密码了?”   男人紧盯着南絮那双漂亮的眼睛,“南絮,你家的密码居然是詹雨霏的生日。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当年和我分手是因为你爱上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斑斑真是替老父亲操碎了心!   哈哈哈哈哈 第47章   第47坏   南絮脸一沉, 骂道:“神经病,你瞎说什么!”   男人悠哉悠哉地靠在沙发上,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痞里痞气, “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要吃女孩子的醋。”   南絮:“……”   这家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南絮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 淡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的?”   只见这人径直从她手里拿过水杯, 气定神闲地喝了起来, 从喉咙里溢出话两个字, “渴了。”   南絮:“……”   “不要脸!”南絮瞪他, “你自己不会去倒啊!”   这家伙不要脸地说:“蹭的水才好喝。”   南絮:“……”   夏君岱喝完水, 把杯子还给南絮, 声线沉稳, “你家柜子底层压着一张合照,你在照片背面记了所有人的生日。我刚刚试你家密码, 把这些人的生日都挨个试了一遍。”   南絮:“……”   “不要觉得惊讶,那天给你找红糖泡红糖水这张老照片自己掉出来的。”   南絮:“……”   南絮不耐烦地问:“夏君岱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翘起二郎腿, 语气不疾不徐, “五年了,我是不是可以申请了解一下当年你跟我分手的原因了?”   “我早就说了,咱两就是不合适。”她面色微变,口气生硬异常。   男人靠在沙发上,转动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冷不热地说:“五年前你把我当傻子忽悠,五年后你还用这套忽悠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五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啊?”   “爱信不信!”南絮冷着脸, 撵人:“带上你的猫从我家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他赖着没走,“你看看你,一说就急眼,斑斑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你让我替你养猫,都把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了,你觉得我能接受你的道歉?”南絮哪里会接受他的道歉。   “斑斑不也陪伴了你,带给你很多欢乐了么?”   “它是带给我很多欢乐,也治愈了我,可是一想到它是你的猫它过去所有的功劳就烟消云散了。”   夏君岱:“……”   “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也养过一只橘猫,比这只更像斑斑,可是没挨到我回国就病逝了。回国以后我就又养了一只,也叫斑斑。别人都说我这人无情,可偏偏在你身上我又长情得过分。居然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留住你,想想都觉得可笑!”   “咱们俩当年养的那只斑斑,在大四寒假被你送到詹雨霏家养了,你说让斑斑给她解闷。后面詹雨霏在家里自杀,斑斑也在现场。你说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连一只猫都要带走陪她?詹雨霏走后没过多久你就向我提出了分手,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连毕业典礼都没露脸,毕业证都是傅婧娴帮你领的。我那时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是我对你不够好呢,还是你移情别恋了。我想了很多理由,为你找了无数个借口,还是不能说服我自己。明明在那之前我们那么甜蜜,甚至都对未来有了规划。我想不明白怎么一切都变了。”   “如今再细细回想,当年咱两分手疑点重重,你决绝地过分,一点都不像是你的性格。许许,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你是不是遇到事儿了?是不是和詹雨霏有关?”   ***   这晚两人闹得不愉快,过后好几天都没联系。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一下子就陷入了冰点。   南絮没觉得有多伤心,然而潜意识里还是高兴不起来。这几天工作也恹恹的,老是提不起精神。   以前不知道夏君岱住自己楼上,她一次都没见过夏君岱。可一旦知道以后,她上下班,出门买东西就总能碰到他。想来以前是他怕暴露秘密,有意躲着她的。   斑斑同志的“间谍”身份曝光以后,南絮就把它送回去了。   小家伙前两天还会偷偷从窗户爬进她家,努力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可她压根儿就不搭理它。   它来了几次,后面也就不来了。   家里没了斑斑冷清了不少。她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的生活。   这些年,孤独好像一直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如影随形,无法摆脱。不管是猫和人都只能陪她走一段路,然后很快就会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她最终还是一个人。   詹雨霏带走了上一只斑斑。她们走后很长时间她都无法走出来。好几年都不敢养猫。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她才敢收养这只斑斑。   孤独是生命的常态,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上,最终也会孑然一身归于一抔黄土。既然谁都无法陪她到最后,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短暂的得到,然后再失去,往往最折磨人。倒不如从未得到,那样就不会有所期待。   傍晚下班,南絮从律所回家,车子停在车库。她刚从车里下来,一辆熟悉的宾利车就开了进来,就停在自己右手边的库位里。   她认识这辆宾利,是夏君岱的车。   两人隔着挡风玻璃对视了一眼,明明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却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   她看到他,面色如常,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也不跟他打招呼,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样。   她心里纠结,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他们眼下的关系太尴尬了。说陌生吧也不陌生,说是朋友吧相处起来又特不自在。   果然这世上最复杂的人际关系就是前任。   既然纠结,她就索性不面对,当陌生人对待。   她提着包带径直从夏君岱的车前走过。   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复杂,心慌意乱。   “许许。”夏君岱叫她,匆匆解了安全带下车。   他从身后追上她,拉住她手,“斑斑这两天拉稀,一直不舒服,你能不能去看看它?”   听到斑斑,南絮脚步一顿,语气生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夏君岱严肃道:“我不会拿斑斑的健康骗你。”   “斑斑既然拉稀,你就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病。我又不是兽医,你找我有什么用。”   “这几天斑斑一直闷闷不乐的,茶不思饭不想的,零食罐头通通不吃。每天就知道窝在角落里,逗它,跟它说话也没什么反应。你不理它,它很难过。你也知道猫很粘人,斑斑也一直非常粘你。你不理它,可想而知它有多难过。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可斑斑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授意的。你要怪就怪我,别为难斑斑好吗?”   到底是自己悉心养了好几个月的猫,南絮自然有感情。听夏君岱说斑斑最近状态这么差,她也于心不忍。   她以前问过兽医,他们说动物也是会抑郁的,尤其是宠物狗,宠物猫。   没人比她更懂得抑郁的痛苦。身处深渊,拼命挣扎,拼命呼救,想要有人及时来拉自己一把。可惜谁都没有出现。她沉在谷底,无力回天……   南絮最后说:“我跟你上去看看斑斑。”   ——   903室,夏君岱的家。南絮是第一次登堂入室。   同样也是三室一厅,带一个大阳台,不过户型比南絮家要大一些,空间更为宽敞。极简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灰黑白,色调单一,显得愈加空荡冷清。   家里家具不多,陈列有致,干净整洁。   最惹眼的莫过于客厅角落里的那架庞然大物,用红色丝绒布盖着,安静沉寂。   夕阳的微光越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绒布上,浅浅的余晖,光泽柔美。   这架钢琴南絮并不陌生。夏君岱以前常常弹奏它,十指翻飞,舒缓的琴音流泻出来,是一场听觉盛宴。   如果不是要继承家业,依到夏君岱的水平,他现在应该会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钢琴大师。   南絮很早就认识到人是不可能永远随心所欲的。我们一旦长大,就意味着要被这世间的条条框框所约束,所禁锢。甚至还失去了很多选者权。   就像夏君岱不能选择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就像詹雨霏不能选择活下去;就像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家庭……   “斑斑在哪儿?”南絮沉声问。   她环视一圈也没看到斑斑的身影。   “它应该在书房,这两天它都喜欢窝在书房。”   “斑斑,你看谁来看你了。”   “斑斑,我来看你了。”   小家伙听到声响直接从书房冲出来,一头扎进南絮的怀里,拿舌头舔南絮的手背。   这孩子确实清瘦了一些,都没前几天圆润了。瞧着气色确实不怎么好。   南絮抱起它,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听你爹说你不舒服啊?”   斑斑;“喵!”   斑斑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滴溜溜打转。它用脑袋蹭南絮的下巴,疯狂撒娇。   小孩子见到她非常高兴。   南絮拿来罐头喂斑斑吃。她吃得可欢快了。   “还是要你来喂。”夏君岱轻声说:“你先喂它吃点东西。”   他回屋换了件宽松的白T,简约休闲。   那一盒罐头,斑斑三两下就吃完了。   南絮抱着小家伙坐在客厅沙发,她得陪它待一会儿再回家。   她嫌冷清,开了客厅的电视。   央视一套正在播放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悦耳动听。   夏君岱从卧室出来,对南絮说:“我点了外卖,留下吃饭吧。”   “不用了,我回家吃。”   男人掀起眼帘,施施然道:“你回家不也是点外卖么?”   南絮:“……”   确实,张姨一直没从乡下回来,她家里少了做饭的人,这一个月来她全靠外卖过活。   “我点了张记的小龙虾,你喜欢吃的。”   这个季节的小龙虾最是美味,张记的小龙虾汁香味美,远近闻名,店里食客天天爆满。   为了美食,南絮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夏君岱手里拿了一叠照片和资料,“白彦的事儿查出来了。”   “这么快啊?”南絮以为还要再等几天的。   她赶紧问:“白彦是不是真出轨了?”   夏君岱轻声道:“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女的名叫朱瑶,是青陵理工大学的大四学生,学编程的。现在在Dyes青陵分公司的运营部实习。这女孩是白彦老家那边的,两人同一个高中毕业的,是白彦的学妹。傅家四年前在青理设立了‘梦想’奖学金。朱瑶品学兼优,大一的时候就获得了这笔奖学金。白彦替傅老爷子去学校颁奖,那次认识了朱瑶。朱瑶家境不好,又是老乡,这几年一直是白彦在资助她上学。”   “所以就资助到床上去了?”南絮轻嗤一声,面露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晚安! 第48章   第48坏   夏君岱的声音又轻又沉, “资助朱瑶这事儿傅家人都知道,还是傅老爷子拍案的。”   “娴娴也知道?”南絮很是惊讶,“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她和傅婧娴是多年好友,无话不谈, 四年前傅家在青理设立“梦想奖”她也知道。她竟然从来没听好友提到白彦资助了一个女孩。   他语气清淡, 不甚在意, “傅婧娴肯定觉得这是小事才没告诉你吧。”   南絮想想也是, 两人也确实从来没聊过这方面的话题。   她这下更心疼好友了。老公的资助学生成为了破坏自己家庭的始作俑者, 这事儿搁任何女人身上都受不了啊!   她先随意翻了翻朱瑶的资料。这个女孩出身贫寒, 可勤奋刻苦, 学习优异, 一路绿灯, 从落后的小山村考到了青陵理工大学。大学四年学习成绩拔尖, 年年拿奖学金。   这样的女孩子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翻身,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以后也同样会拥有好的生活。却偏偏选择当了别人的小三。   南絮知道因为这条路太难走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孩子想要出人头地,她太难了, 不止需要努力, 她还需要运势和机缘。既然年轻,既然有脸蛋,何不走捷径呢?   “横桑盛家之前的那个貌美如花的夫人据说最早也是盛家老爷子资助的学生,没想到最后爬上了老爷子的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不是你们有钱人都喜欢玩这套啊?”翻阅完朱瑶的资料,南絮不禁想起了很早之前听到的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叫我们有钱人?”夏院长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可是从南律师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恶意,“白彦算什么有钱人?离了傅家他什么都不是。”   也是,白彦算什么有钱人,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傅家给的。离了傅家,他一无所有。   就这样的人他居然也敢背着老婆出轨。想想白彦和朱瑶的渊源,这二位怕是暗度陈仓许久了。   果然,男人没有最渣,只有更渣。但凡她听到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   “那位夫人当初上位的时候,老爷子原配好歹走了好几年了。这女的特么更不要脸,娴娴还在,她就迫不及待爬上金主爸爸的床了。”   见她骂人,夏君岱也不吱声。这个当口沉默是王道。   她掀起眼帘看他,双眸漆黑明亮,“夏君岱,我有些时候真看不懂你们的男的,个个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猪狗不如。”   夏君岱:“……”   夏院长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他沉声道:“许许,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还是有好男人的。”   南絮笑,“你马上要说你自己是好男人了吧?”   “我不符合好男人的标准,但在感情方面我不渣。”   南絮骂了几句解气,这才开始翻看夏君岱找人拍的照片。厚厚的一沓,好几十张,里面居然一张亲密照都没有,全是普通的照片。有好多张照片白彦和那女的都离得很远,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脸。连苏寒影在医院门口拍的那张都不如。   “你就给我看这些?”她很失望,“这些照片完全说明不了问题啊!”   “白彦的确经常和朱瑶见面,可每次见面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连拉手,拥抱都没有过,不像是情人关系。”   “开房记录呢?”   “没有查到任何开房记录。”   “房产呢?”   “朱瑶在大学城附近有套房子,房子是白彦的助理出面买的。”   “得,金屋藏娇,都不需要开房了!”   南絮冷静地说:“光靠这些证实不了白彦出轨了。”   “再往下也查不出来了。”   “这两人没点猫|腻,鬼信!”   夏君岱说:“许许,我觉得查到这里可以了,到底是傅婧娴的家事,给她提个醒就可以了。”   “娴娴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事儿我一定不能袖手旁关。”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夏君岱你得帮我,咱们给这对狗男女唱一出引蛇出洞。”既然证据不够,那就主动找证据。   夏君岱坐直身体,“愿闻其详。”   南絮向夏君岱阐述了自己的作战方案。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我这方法不错吧?”   男人冷声道:“不怎么样。”   南絮:“……”   “我不管你要帮我,娴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她一直被渣男骗。”   “我觉得你对朋友的事都比对我上心。”某位院长吃味儿地说。   在南絮看来这两人完全没可比性,一个是挚交好友,一个是她心里的人,不在同一个范畴,压根儿就没法比。   ***   虽然夏君岱觉得南絮的法子确实不怎么样,可他还是联系产科马上就安排下去了。   在南絮面前他没有原则,有求必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把好闺蜜傅婧娴“请”到医院了。   南絮正愁找不到理由叫好友去医院,正巧常遇骨折在惠仁的骨科住院。   得,这下有理由把好友请到医院来了。   说起常遇,他这人也委实有点悲催。爬个楼居然把右腿小腿给弄骨折了。这下必须要躺一两个月了。   所以说啊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南絮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他,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模样可怜。   他一个人住院,父母都不在身边,连个照顾他的朋友都没有。詹父詹母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说什么都要来医院照顾他。   在詹父詹母心里,常遇就是他们的女婿。   有了常遇这个绝佳的理由,第二天下班,南絮特意折去傅婧娴家,实施她的计划,顺带看望小梵声。   小家伙张开了不少,眉眼越来越像傅婧娴了。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小梵声虎头虎脑的,浑圆可爱,一见到她就咯咯咯笑个不停。   傅婧娴给南絮倒了一杯温水,“我闺女特喜欢你,一见到你就老高兴了。”   南絮骄傲极了,“必须喜欢我呀!谁叫我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呢!”   “切!”傅婧娴拍她脑袋,“看把你得意的。”   她扫了一眼别墅,不经意地试探:“你家白彦呢?又加班了?”   傅婧娴:“嗯,他最近忙。”   南絮问:“娴娴,常遇在惠仁住院,你明天陪我去看看他吧。”   “常遇住院了?!”傅婧娴一听顿时就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两天。”南絮神色平静,“小腿骨折,还蛮严重的。”   傅婧娴:“那是该去看看他,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那明天早上九点,咱两医院回合,看望病人挑上午更好。”   “行,没问题。”   把好友成功“拐”去医院,南絮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就怕请不动好友。   提起常遇,傅婧娴便问:“常遇这么些年还单着呢?”   她点点头,“没听说他找女朋友。”   傅婧娴顿时感慨万千,“这也是个长情的好男人啊!他这是打算替雨菲守身如玉一辈子的节奏啊?”   南絮轻叹一声,缓声说:“他用情至深,放下不容易。”   ***   周一一大早南絮就跑到惠仁医院的妇科蹲点去了。   夏君岱特地抽出半天时间陪她一起折腾。   其实他不太赞成她这么折腾,可既然她要做,那他就只能无条件地支持他。   “你说这两人今天会来么?”南絮面露怀疑。   夏君岱:“白彦我不知道,但是朱瑶应该会来。既然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建档立卡她没理由不来。”   南絮嘀咕:“光朱瑶来没用啊!得白彦也来咱们才有证据。”   “傅婧娴那边呢?”夏君岱问。   南絮:“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她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在这里盯着,我去接娴娴去了。”   夏君岱点点头,“去吧。”   南絮麻溜往医院大门跑。没跑两步她就接到了傅婧娴的电话,“许许,你在哪呢?我已经到了,赶紧过来!”   “你在2号楼门口等我。”   傅婧娴奇怪问:“2号楼是产科,咱们不是要去骨科么?”   南絮胡诌:“车库停满了,我的车停在2号楼门外。”   傅婧娴催促:“赶紧的,老娘晒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姑娘在2号楼门口会合后,傅小姐可是把南絮好一通数落。   南絮好脾气接着,“我错了娘娘!”   两人正打算从产科楼王骨科住院部走去。说来也巧,夏君岱的微信及时进来了。   夏君岱;【蛇来了,车停在小门。】   南絮关了手机,主动给傅小姐撑伞,“娴娴,咱走这边,这儿有阴凉地。”   傅婧娴是典型的见光死,最怕晒太阳。一听南絮说有阴凉地,眉开眼笑,赶紧跟着南絮往阴凉地走。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型霸气,低调地停在角落里。司机先下车,绕到后座,轻轻打开车门,车里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宽松的雪纺连衣裙,白色遮阳帽盖住半边脸。   傅婧娴偷瞄一眼,悄悄和南絮咬耳朵:“许许,你快那边那个妹子,长得可真纯啊!”   话音未落,车上紧接着就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待看到那张脸时,傅小姐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狂虐我,这张写得有点糙,等过两天人舒服点再修。 第49章   第49坏   九月份, 上午九点的太阳依然灼人,晒在人皮肤上是滚烫的,刺痛感明显。   周遭的世界突然变得诡异而寂静。   南絮过了很久才听到傅婧娴的声音,“白彦?”   这声白彦带着错愕, 带着震惊, 更带着不可思议。   虽然目睹自己的丈夫和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从同一辆车里下来, 来的还是医院。饶是谁都容易误会。   可傅婧娴潜意识里依然觉得这两人不会有什么。毕竟两人结婚五年, 她的丈夫一直对她那么好, 百依百顺, 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小脾气和小任性。   都说女人嫁的是人是鬼, 生个孩子就知道了。她经历了孕期, 生产, 坐月子, 喂养孩子,白彦从来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丝的不舒服。   身边的人都说她这么不靠谱的人, 平生唯一靠谱了一次就是找了白彦当老公。   这些年他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偶有摩擦, 但温馨和甜蜜始终不断。她一直都那么信任白彦。   白彦听闻声响, 往傅婧娴的方向看过来,脸色霎时大变,白了一大片。   “娴娴?!”   傅婧娴看到白彦的脸色变化,内心狠狠地沉了沉。   傅家良好的家教约束着她,让她不会在外人面前甩脸子。   她笑了笑,淡然开口:“我和许许来医院看常遇,都说了不用你送了。”   白彦白着脸,虚弱地笑,没说话。   傅婧娴看向旁边的漂亮女孩, “这姑娘你朋友啊?我怎么都没见过?”   白彦声音细小微弱,“一个……一个学妹。”   “你看你慌什么呀!我又没阻止你交朋友。”傅婧娴往女孩的方向走了两步,“你好,我是白彦的太太,很高兴见到你。既然是我们家白彦的学妹,那我自然应该打声招呼的。”   女孩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傅婧娴的眼睛,弱弱道:“你好白太太,我是朱瑶。”   “朱瑶小姐,看着挺年轻呀!还在读书么?”   “大四,正在实习。”   “还在实习,那还真是年轻!”傅婧娴皮笑肉不笑,“你们这代人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个个都金贵,吃不了苦。这我也理解。不过本来就是奋斗的年纪,就应该拼搏,多吃苦。你想要的岁月终究都会一一回报给你。倘若图一时的轻松,被一点蝇头小利所惑,终究也是不牢靠的。以色侍人焉能长久,朱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傅婧娴这些话绵里藏针,针针见血。   朱瑶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相当的丰富多彩。   “朱小姐你也不要嫌我多嘴,姐姐我呢年长你几岁,怕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走弯路,这才好心提点你几句。好了我们还要去看望朋友,下次请朱小姐喝咖啡。”   傅婧娴拉上南絮走,临走之前对白彦说:“你在车里等我,我这边忙完了送我回家。”   白彦赶紧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傅婧娴犀利的眼风径直扫射过去,宛如利剑。   自从目睹刚刚那一幕,傅婧娴一直非常安静。南絮试图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知道此刻好友的冲击一定很大,还是让她安静一会儿。   一直快到骨科住院部傅婧娴才冷不丁开口:“许许,等回去把朱瑶的资料发我一份。”   南絮一怔,继而说好。   好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这就是南絮设的局。   “对不起娴娴。”她的声音压得很轻很轻。   傅婧娴淡声道:“我了解你,你这个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倘若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不可能安排我见证刚才那历史性的一幕的。”   从见到白彦和朱瑶一起从车里下来那刻开始,傅婧娴一直平静地过分,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开朗活泼的傅婧娴。   南絮轻声说:“虽然我知道这么做有点残忍,让你直面风暴。可我实在不忍心你一直被瞒在鼓里。”   当年她就没能救到雨菲,这一直是她心里的巨大隐痛,这么多年一直背负着愧疚。这份愧疚非但不会减轻,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加深,背负一辈子。   现在傅婧娴是她仅剩的好朋友了,她不可能任由好友一直被蒙自鼓里。   傅婧娴握住南絮的手,“许许你做得没错,比起现在的惊讶和愤怒,我更怕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   南絮轻轻拍她的手背,“有事吱声。”   “离婚官司非你莫属。”   ——   常遇已经在医院住了快一周了。詹父詹母就贴身照顾了他一周。   南絮和傅婧娴到的时候,詹父詹母也在病房。老两口一个给常遇削苹果,一个陪常遇说话。   多么和谐的一幕,就像是一家人。   南絮忍不住想如果詹雨霏还在的话,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常遇的气色不错,面色红润,人也很精神。看来老两口将他照顾的非常好。   两个姑娘过来看望他,常遇笑容满面,特高兴。   詹母张罗着给她们泡茶。   南絮忙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和娴娴坐会儿就走了,下午还有事。”   傅婧娴也说:“天这么热,喝不了热茶。”   常遇指了指走手边的柜子,“柜子里有矿泉水,喝矿泉水好了。”   詹母赶紧给两个姑娘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   詹父对大家说:“你们先聊,我和你阿姨去打点开水。”   两位老人很有眼力劲儿,立马给几个年轻人腾场子。   南絮坐在常遇对面的椅子上,“你感觉怎么样啊?”   “比前两天好多了。”常遇笑着回答:“阿姨和叔叔天天给我大补,土鸡土鸭和各种骨头就没断过。都把我养胖了。”   南絮:“这些年你总记挂着叔叔阿姨,他们都记着你的好,这会儿自然拼命对你好。”   傅婧娴:“本来你和雨菲都快谈婚论嫁了,叔叔阿姨一直就把你当女婿看待的。”   本来活络愉悦的气氛因为这个久违的名字一下子陷入静默。   傅婧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你看我这张嘴,我都被白彦气糊涂了,乱说话!不好意思啊常遇!”   常遇笑了笑,“没关系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放下了。”   既然提到詹雨霏,常遇就顺势说:“今年冬至咱们三一起去看看雨菲,每年都各自错开,总是聚不到一起。”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好啊!”   常遇说:“南絮,说来我还真该谢谢你。托你的福,太子爷特别关照我,找了骨科的大主任亲自给我主刀,让我少遭了不少罪。这单人病房也是他协调的,不然就要跟别人挤双人病房了。”   这事儿南絮从来没听夏君岱说过。   她淡声说:“本来就是老熟人,夏君岱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两个姑娘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两人都有事。南絮律师有工作,傅婧娴则忙着回家处置白彦。   从病房出去,詹父詹母正打好开水回来,一人拎着一只蓝色热水瓶。   詹父笑吟吟问:“你们姐俩就要回去啦?”   “对啊!下午还有事。”   詹父搓搓手,“许许,叔叔有些话想你跟你说,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啊!”   南絮提了提包带,“您千万别这么说,一点都不耽误。”   傅婧娴见状就说:“那你们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南絮点点头,叮嘱道:“好好谈,别冲动。”   傅婧娴挑了挑眉,“祈祷我能控制得住我的暴脾气。”   傅婧娴离开后,詹母先提着两只热水瓶回了病房。   詹父和南絮走到走廊另一头说话。   外头天很蓝,几朵棉花云盘旋不动。   四目所及之处高楼林立,群山逶迤,堰山映出一个小角。   詹父酝酿开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常遇这孩子这些年一直不找女朋友,他家里人都着急死了。他父母跟我们提了好多次。眼看就快三十岁了,就这么一直担着。我和你阿姨也劝过几次,可是一直没什么用。他非常抵触我们说这些,我们也不敢多说。这么多年他还是放不下雨菲。你们年轻人能聊得到一块去,你帮着劝劝他吧。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也给他介绍介绍。总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儿。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我想雨菲应该也是希望他能幸福的。”   看来那晚在西子人家门口她说的那些话常遇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男人和男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有人长情得令人心疼,有人又渣得要死。   南絮:“叔叔,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会找时间和常遇聊聊的。”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这几年常遇一直在暗中调查雨菲的事,他总认为雨菲当年自杀事件有蹊跷,他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自杀。为了调查这事儿这些年他东奔西走,问了很多人,也求了很多人,都有点魔怔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接受雨菲已经离开的事实,心里面一直放不下,执念太深。”   如果詹父今天不告诉她,南絮根本就不知道常遇在调查雨菲的事情。   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詹雨霏会无缘无故在家里开煤气自杀。南絮的父亲亲自出面拜托警方一定要彻查到底。   当时警方也确实彻查了,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最终还是以自杀结案。   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大家伙才不得不接受。   虽然在此之前,南絮意识到詹雨霏那段时间情绪不对劲儿,不过她以为好友只是和常遇分隔两地闹情绪。那会儿常遇被云陌一家老牌的律所特招,过去实习了。两人一直处于分隔两地的状态。   南絮以为就是情侣之间闹脾气,也没往深处想。为此她还特意让斑斑去陪詹雨霏。   詹雨霏出事以后,她一直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结束二楼自己的生命。   直到一个月后南絮收到了一封雨菲的邮件,那是雨菲生前写好的,设置了特定时间发送给她……   南絮脸色发白,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詹叔叔,我会劝他的。”   她原本是要回律所的,可却掉头去了院长办公室。   南絮推门而入,夏君岱正在看病历,姿态随意闲适。侧脸轮廓精雕细琢一般,一笔一划勾勒完美。   他的身后几盆薄荷威风凛凛地立在窗台处,枝叶扶疏,生机盎然。   这才是生命该有的样子,生机,葱绿,积极,奔放。   哪怕这俗世充满疼痛,哪怕她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可她依然要努力活下去。不为其他,只为再多看他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趟市区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看情况,可能来不及写。到时候评论区请假。 第50章   第50坏   那天回到家以后, 南絮就感冒了。   也不知是空调吹多了感冒了,还是本身身体素质下降了被人传染了,她华丽丽地中招了。   起先就是鼻塞,流点鼻涕, 喉咙疼, 她也没太在意。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   可过了两三天也没好, 反而愈加严重了起来。   她好久都没感冒过了, 这次流感来势汹汹, 她不止流鼻涕, 扁桃体发炎, 而且全身乏力, 根本就提不起精神。   一上午尽抱着纸巾擤鼻涕了。鼻头通红, 火辣辣的。半天下去, 一盒抽纸光速见了底。   下午还顶着大太阳去见了一个劳务纠纷的当事人。   见面后谈了一个多小时。南絮再回到律所头昏脑涨的,整个人都有点扛不住了。   她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助理薛晚晚给她拿了一盒三九进办公室。   南絮泡了一杯喝下。三九喝完就开始犯困, 昏昏沉沉的。   堂姐南柳看她这样子实在放心不下,轻声说:“许许, 你去医院看看吧, 配点药吃,再不行挂个水。”   南絮直摆手,“小感冒,懒得到医院折腾。我下班到药店买点感冒药吃吃就好了。”   南柳劝她:“要不你现在就先回家休息吧。季许卿也回来了,律所有我俩顶着,你就放心好了。”   南絮头重脚轻,整个人晕头转向的,也确实扛不住了。   她说:“老姐,那我就先回家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南柳:“放心吧,你就是老妈子的命,成天尽知道操心。”   南絮在小区对面的药店买了几样感冒药。   回到家就着开水吃掉。然后直接躺床上睡觉。   精神不济,一沾到床就迅速睡了过去。   ***   常遇因为小腿骨折,已经在惠仁医院住了一周了。这一周夏君岱一次都没露面。他想跟夏君岱道谢都找不到机会。   说实话常遇和夏君岱一点都不熟,当年只有几面之缘。一大伙人在一起聚餐,他们见过几次。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几乎没什么焦急。   上次613事件,他是病人的代理律师,站在院方的对立面,等于站在了夏君岱的对立面。这次他小腿骨折,他根本没想到太子爷会交代下面的人关照自己。不止请骨科的大主任亲自给他主刀,还给他安排了独立单人病房,清净又方便。   他知道夏君岱对自己特殊关照是因为南絮,他只是承了南絮的情。可该道谢还是得道谢。   常遇都计划好了,等出院的那天去见夏君岱一面,亲自道谢。   没想到夏君岱今天会主动来病房。   太子爷是临近下班的时候来的病房,身上白大褂纤尘不染,禁欲又斯文。   自从太子爷接手惠仁医院以来,外界对他褒贬不一,各种声音都有。常遇或多或少也听了一些。   他倒是蛮看好夏君岱的,这位爷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该有的能力和手段一样都不少。   夏君岱来得突然,病房里只有常遇一个人。詹父詹母回家拿东西去了。   病房在16楼,窗外视线开阔,远山青黛,釉绿苍翠。   太阳还剩半张脸,隐在山峦背后,火红的光晕渲染了天边的云彩,火烧一般红艳。   常遇现在依然行动不便,只能躺在病床上,小腿打着石膏,厚重的绷带缠着,模样滑稽又可怜。   不过气色倒是不错,面色红润,精气神也足。   太子爷不期而至,常遇颇为意外。忙指了指病床边的一把椅子,“夏院快坐!”   “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起来给你泡茶,柜子里有矿泉水,夏院要是不嫌弃,你就自己开一瓶。”   “常律师不用客气,我不渴。”夏君岱往椅子上坐下,懒洋洋的坐姿,“环视病房一圈,徐徐问道:“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常遇轻声回答:“回家替我那点东西,刚走。”   夏君岱点点头,气定神闲道:“我听于主任说了,你恢复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这天天都在盼着早点出院,在医院都躺废了。”常遇笑着说:“这事儿还得感谢夏院,没有您,于主任也不会亲自给我主刀。”   夏君岱:“你是南絮的朋友,这么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常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夏院。”   闲聊两句,夏君岱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问常律师。”   “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常遇自然也知道夏君岱不是来跟自己拉家常的,肯定有事找自己。   只不过他想不通具体是什么事。两人其实并不熟,也没什么交集。会有什么事能让夏君岱亲自找到病房来?   年轻的男人酝酿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常律师,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但事关南絮,我还是不得不问,希望你不要介意。”   “南絮?”常遇当即皱眉,忙解释:“夏院别误会,我和南絮只是普通朋友。”   夏君岱:“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常遇诧异,“那是什么事儿?”   夏君岱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詹雨霏的案子。”   男人话音未落,常遇面色微变。   他镇定说:“没错,这几年我确实一直在调查雨菲的案子。因为我一直认为雨菲当年自杀非常蹊跷,我始终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自杀。不过这是雨菲的事情,跟南絮有什么关系?”   夏君岱的声线平稳低沉,“本来我也觉得这事儿和南絮没关系,我也没把这件事和南絮联系到一起。但是上次613事件,你俩碰面,你跟南絮提到了詹雨霏,她的情绪和状态立马就不对劲儿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想起了已故的好友,伤心而已。可后面她去临水镇看望詹雨霏的父母,回来的路上情绪直接就崩溃了,连车都开不了,还是我去接她回来的。在西子人家见到你,她还特地下车去和你说话。那次你们究竟聊了什么?”   常遇回忆了一下缓慢回答:“其实也没说什么,南絮说她走出来了,希望我也能走出来,她说这是雨菲希望的。”   “当年是南絮跟我提的分手,在她毕业前,突然就提了分手,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单方面结束了我们两年多的感情。然后拉黑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火速离校,毕业典礼都不参加,连毕业证都是傅婧娴替她领的。这些年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问她也问不出来,只说不合适。直到前段时间我才突然意识到南絮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正好是詹雨霏自杀不久后,那个时候我就很少见到她人了。当时我也没想太多,认为她是失去了好朋友,伤心难过而已。如今细想,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我觉得这两者一定有什么关联。我的直觉告诉我詹雨霏自杀没那么简单,南絮可能知道点什么。”   常遇神色激动,“南絮不可能知道的。当时南絮的父亲找了很多关系,警方也彻查到底,我们这群人个个都录了口供。如果南絮知道什么她不可能不告诉警方的。雨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夏君岱:“你先别激动,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常遇:“雨菲自杀前,我在云陌实习,我们一直都有联系,电话微信压根儿就没断过。她的情绪我看不出任何问题,和以前一样。突然一天她就自杀了。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些年我一直到处托人调查,四处打听。可惜我人微言轻,很多场合都非常无力,什么都没查出来。”   “交给我吧。”夏君岱平静地说:“夏家的人脉总归还是有点作用的,总比你单枪匹马要强得多。”   “谢谢。”常遇眼眶微红,“这些年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别查了,不要这么偏执,放下雨菲,好好生活。夏院你是第一个说要帮我一起查的人。”   夏君岱:“不用谢我,我是为了南絮。”   ——   和常遇聊完,夏君岱直奔堰山度假山庄。   他晚上还有个饭局。对方是惠仁医院药品的供应商。恰巧泰安的老总沈渌净也在。   本来这种饭局他都一律丢给纪岑的。但因为沈渌净要出席,他就自己去了。   虽说都是生意场所的合作,利益挂钩,金钱至上。但他确实敬重沈渌净,想交这个朋友。   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众人尽兴。结束的时候都十点半了。   有人提议转场,继续下一局。一群人一拍即合。   就夏君岱和沈渌净没去。   其他人不依,嚷嚷着说:“咱们这群人就数您二位颜值高,你们不去,还有什么意思啊!”   夏院长抬手摁摁太阳穴,“今个儿真乏了,闹腾不起了。”   沈渌净扶住夏君岱的肩膀,微笑道:“我也乏了,想回去休息。”   都是大佬,大家伙不好强留,放两人先走。   从包厢出来,沈渌净微微一笑,“我家门禁严格,回家晚了,怕老婆闹脾气。莫非夏院长家也有门禁?”   “我家那位还没有门禁的觉悟。”虽然不愿承认,夏君岱还是被沈渌净给酸到了。   沈渌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明小南律师对夏院太放心了。”   夏君岱心想南絮对他何止是放心啊,她是压根儿就不上心呐!   宋助理送夏君岱回家。   在电梯里,他先是摁了数字9 。   想起南絮,又赶紧摁了数字8 。   之前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她都没回。也不知是不是在忙没看到。   总归还是不放心,还是决定去她家看看。   电梯升到八楼,他下了。   站在南絮家门外摁了门铃。   斑斑听到声响,飞速蹿到门口,隔着一扇门,在屋里狂叫,疯狂扒门。叫声激动,无比响亮。   夏君岱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南絮来开门。   斑斑的叫声太不对劲儿了,他心中快速滑过几丝异样。   “南絮,你在家吗?”夏君岱开始用力拍门,把门板拍得砰砰响。   “南絮,听得到吗?”   “回答我南絮!”   然而里面的人毫无回应。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斑斑还在屋里叫个不停,叫声越来越大声。   他意识到不对劲儿。   难不成出事了?   这个想法蹿上心头,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南絮家是电子锁。他迅速输入詹雨霏的生日。   可惜密码错误。很显然她早就把密码换了。   一连试了好几串数字,都不对。   他有些慌,正准备给南柳打电话问问。脑海中蓦地钻进来一串数字。   他赶紧输入,门居然神奇地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者和絮絮子同病相怜。感冒狗快被虐哭了!呜呜呜呜 第51章   第51坏   突然蹿上心头的一串数字, 居然神奇地打开了南絮家的门。   夏君岱有片刻的怔忪,右手扶住门把,立在原地。   果然女人一贯喜欢口是心非。   好在斑斑的叫声迅速将他拉回了现实。   夏君岱回神后推门而入。   一踏进屋里,斑斑率先跑到他脚边, 模样焦急。   他扬声问:“她呢?”   斑斑用爪子拍他的脚背, “喵呜!”   夏君岱火速冲进卧室, 南絮正躺在床上睡觉。   卧室封闭, 窗帘拉的死, 只有隐约一点微光透进来。室内陷入大片昏暗, 让人本能地觉得压抑。   夏君岱借着那点微光找到了开关, 开了吊灯。   一瞬间万千辉光洒落, 光线透亮, 卧室亮如白昼。   大床上, 年轻的女人瑟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只手紧紧拽住床单不放, 额头渗满细密的汗珠,表情痛苦。   不仅如此, 双唇微阖, 两片唇瓣上下浮动,呓语不断。一会儿说对不起,一会儿又说我错了,等一会儿又叫夏君岱的名字。   南絮应该是做噩梦了,被梦魇苦苦纠缠,无力挣脱。   “许许。”夏君岱试着唤了两声。   可惜她沉睡着,毫无反应。   他伸手拍她的脸颊,“许许,醒醒。”   右手碰到她的皮肤烫得厉害。   再碰她的额头, 冷汗沾了他一手,竟然比脸颊还烫。   这个傻瓜,居然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许许快醒醒,我送你去医院。”男人浓眉紧皱,脸色暗沉,继续摇晃她的身体,想把她摇醒。   南絮从躺下那刻开始就一直在做梦。她沉溺在可怕的梦魇里,始终无法挣脱。   梦境诡异,她好像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烈日炎炎的盛夏,石榴树挺拔茂盛,枝叶蓊郁生机,青涩的果子隐匿在树叶后面,若隐若现。   两个小姑娘在石榴树下荡秋千,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其中一个小女孩甜甜地喊“姐姐”。   不等南絮看清梦中的两个小人,梦境又急速切换,一大群人入了她的梦。   男男女女,足足七八个。他们喝酒,聊天,唱歌,跳舞……无忧无虑,不问明天,只活当下,肆意挥霍人生。   “许许,等毕业稳定下来,我们就结婚吧!”   “夏君岱,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那你想几岁结婚?”   “二十七岁吧,等我二十七岁,你娶我。”   “好。”   梦境再次转换,眼前出现一间小小的卧室。室内没有开灯,光线不足,昏暗无边。   一只肥硕的橘猫窝在窗台,蓝色的眼睛亮得发光,体态臃肿。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蜷缩在地板上,表情痛苦,她在求救,她说:“救救我……救救我……”   南絮拼命想看清梦里的女孩,可惜长发盖住她的脸庞,她始终无法看清长相。   她很想救她,可是中间有一道深渊,她根本就跨不过去……   紧接着改天换地,有一道强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径直照了进来,伴随着南絮所熟悉的男声,由远及近,渐次逼近,“许许……”   有人在叫她,是夏君岱,是他在叫她。   “夏君岱!”她骤然挣脱梦境,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南絮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很久。咋一醒来,脑子里居然找不到半点记忆。   她最先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头顶照明灯光线透亮,掉落到她双眼中。   太刺眼,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再开口,声细蚊蝇,“我怎么了?”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耐,透着一股浓厚的鼻音。   “你发烧了。”熟悉的男声拂过耳郭。   夏君岱就站在自己的床前,神色担忧。   西装革履,领带规整,斯文又禁欲。他应该是刚从酒桌上下来,一身的酒气。   闻言,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很烫。   南絮问:“你喝酒了?”   “嗯,晚上有个饭局。”   她嫌弃道:“酒气好重。”   夏君岱嗅嗅自己的衣袖,“没喝两杯。”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在家睡死过去都没人知道。”   南絮:“……”   “你做噩梦了?”他问。   “一直在做噩梦,停不下来。”梦境明明非常清晰,可等她醒来以后却半点都记不起来。   他言简意赅,“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你发烧了。”   “我吃了药,睡了一觉,又出了汗,现在好多了。”   “必须去,没得商量。”男人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南絮,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啊?这都烧得说胡话了,你还想不去医院?”   他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天知道刚刚敲不开她家的门他有多焦急。看到她躺在床上呓语不断,他又有多心疼。   “我现在没觉得不舒服。”南絮突然一把抓住夏君岱的衣角,“我不想去医院……”   软绵绵的声音,又轻又哑,分明是在撒娇。   室内通透明亮,女人素白的小脸藏在光影之中,几乎瞧不见什么血色。右眼眼底的泪痣却格外清晰,这张古典美人的脸又多了几分娇柔。   短袖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手臂白皙,模样楚楚可怜,真让人心生怜爱。她看上去非常虚弱,却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不该由着她任性的。可是他还是架不住她撒娇。她很少撒娇,只要一冲他撒娇,他就没有办法。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不去医院那就吃药。”   南絮眉开眼笑,“我傍晚吃过了。”   躲过一劫,她喜出望外。   夏君岱柔声问:“饿不饿?”   “饿了。”这一刻南絮小腹扁平,饥肠辘辘。   “想吃什么?”   “想喝粥。”   “家里有米吗?”   “你要给我煮粥吗?”眼科医生的手这么金贵,亲自给她煮粥,她很惶恐的啊!   “别感动。”   “不感动,就是有点担心能不能吃。”   夏君岱:“……”   “放心,毒不死你。”他轻声问:“米放在哪儿?”   “厨房的碗橱里有黑米。”   “起来冲个澡。”男人扔下话出了卧室。   南絮从床头柜里拿了手机,一看时间吓了一跳,都快十点半了。   她忙跳下床,拉开窗帘,外头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很多时候,她噩梦惊醒,对着漆黑空荡的房间发呆,除了后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孤独爬满心房,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今天这种孤独感居然神奇地消失了。她内心平静。   做了噩梦,出了一身冷汗,睡衣紧贴着肌肤,身上黏腻的厉害。   南絮迅速冲了个热水澡。   浴室水汽氤氲迷离,热水浇在皮肤上,无比解乏。她全身上下迅速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冲完澡,裹上干净的浴巾回到衣帽间。   一柜子的睡衣睡裙,款式各异,清新养眼的绿色,由浅到深。   她随意翻了翻,最后选了一条墨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裙。   换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踩着凉拖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温开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客厅里的那排薄荷规矩地立在窗台处,鲜活生机。落入眸中,不自觉给了南絮几分慰藉。   为什么独独钟爱这薄荷?   因为她敬畏鲜活张扬的生命。   她喜欢绿色,向往自由,渴望活得热烈奔放,不受世俗所累。这些年她总是不遗余力地与坏情绪抗争,她不想做情绪的奴隶,她想和内心的自我和解,她只想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   厨房里夏君岱正在淘米,水池里水声澜澜,暂时淹没掉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南絮悄声走近,他毫无所察。   灯光晕暖,男人置于灯下,单穿一件纯白衬衣,颜色素净。他的身形修长挺拔,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悠悠发亮。   明明是天之骄子,眼科医生的手明明那么金贵,却偏偏为了她沾染了这人间烟火气。   南絮不是个矫情的人,这一刻却偏偏感动了。   这么小的一件事,居然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到底他们分开的这五年,是她亏欠他更多。哪怕重逢后他对她那么“坏”,态度冷漠,言语恶劣,她都不忍心怪他。因为知道他偏执,心有不甘,这才睚眦必报,找她的麻烦,幼稚得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   夏君岱洗净米,放进电饭煲,通了电,定了时,开始工作。   再一转身,看见南絮端着一杯水,就站在自己身后,两人只间隔了几步距离。   墨绿色的吊带睡裙,长度堪堪盖住大腿一半,颜色暗沉,衬得她那点肌肤莹白如玉。   手臂葱白,领口往下弧度有致,绵延起伏,一双脚丫子暴露在空气里,薄荷绿的指甲油惹人目光。   眼前这一幕委实旖旎,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夏君岱有些眼热,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这姑娘对他是真放心,在他面前还穿得这么清凉。她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做点什么,这才这般肆无忌惮么?   他对什么都没瘾,唯独对南絮有瘾,且戒不掉。   “南絮。”身体冒出一撮火,他伸手扯了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嗓音低沉暗哑,“在我面前穿成这样是在考验我的定力么?”   南絮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玻璃杯,嫣然一笑,“夏院长有定力吗?”   “没有。”他咬字清晰,往前跨两步,反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对你,我缴械投降。”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四年,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卡文。哈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第52坏   夏君岱轻捏南絮腰间的细肉, 惹得她直发痒。   他压下脑袋,在她耳边呢喃低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换上了那么清凉的吊带睡裙。   她比任何时刻都想得到这个男人。   明明知道自己眼下一团糟糕, 连坏情绪都克服不了。她的抑郁症反反复复, 时好时坏, 她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她也根本期许不了他什么, 给不了他想要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想要拥抱他, 想要汲取他的温暖。   一个人独孤了太久, 在这俗世浮沉挣扎了太久, 就像是木桶里的水, 一旦满过了水位线, 就一定会溢出来。她终究也有克制不住不住的一天,也有理智分崩离析的一刻。   明知道不应该, 可还是忍不住。   她承认自己自私,可她没有办法。   两人贴得近, 呼吸交叠, 她的心跳合着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蓬勃有力。   就这么抱着,僵持着,却迟迟不见进一步动作。   男人的胸膛宽厚,柔软横亘在胸口,他的气息渐渐不稳,愈加沉重。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不着急开始。   他有耐心同她耗一耗。   男人的大手覆在南絮耳后, 手掌温热干燥,掌心纹路清晰。指腹轻轻摩擦她耳后的那点柔软细腻的皮肤,嗓音徐徐沉稳,“干嘛勾|引我?”   这话可真是问得直白。   南絮举起食指隔着单薄的衬衣衣料在他胸口画圈圈,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在消磨他的意志。   他不急,她也不急。看谁耗得过谁。   她微微挑了挑眉反问:“需要理由吗?”   “需要。”夏君岱身体里揣了一大团火,烧得他很难受。说话都有些费劲了。   在南絮面前他定力不够,却也不想这么快就着了她的道。   他也想耗耗她。整整五年,在那段破碎的感情里,纵然他心有不甘,却苦苦寻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她的理由敷衍又浅薄,根本就说服不了她。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无助,又饱尝了多少绝望。有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都辗转难眠,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他和南絮的那些点点滴滴。孤独爬满四肢百骸,沁入血脉,然后将他的信念一点点敲碎,最后彻底击垮他。他整个人脆弱又无助。   分开不可怕,可怕的是日复一日的等待,漫无目的,没有尽头,明知等不到,却依旧像个傻瓜一样在等。   回首时不过一句话——五年,好像生活被加上了时间的齿轮,光阴流转间,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我们轻描淡写,稀松平常,五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可真正度过的每一天那都是在生生挨日子。   夏君岱是个骄傲的人,他不屑和南絮诉说这段艰难的岁月,可这并不代表他真正放下了这段过去。他受过的伤,尝过的苦,好像永远都无法抚平。   他这人一向睚眦必报,他不舒服,自然和不会让南絮舒服。   何况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南絮不懂夏君岱的内心的风暴,她只当他是故意在消耗她的耐心。   女人的嘴角划起一抹坏笑,“就是想睡你,哪有那么多理由。”   夏君岱:“……”   “巧了。”男人赫然一笑,语气霸道,“我也一样,不过不止如此,属于你的我都要。”   “真贪心。”南絮不禁失笑。   “是你欠我的。”   “我不想还。”   “必须还。”   “我一无所有,拿什么还?”   “把你给我。”吻如雨下,炙热缠绵,“有你就够了。”   南絮身心震颤,不敢动弹。   他咬她的耳朵,气息徐徐而温热,“你的亲戚不会再来凑热闹了吧?”   南絮:“……”   提起这个南絮就脸红,上次的事儿真特么太尴尬了。   女人的耳朵快速染上一层绯红,弱弱地说:“前几天刚走。”   “那就好。”男人终于满意地笑了,打横抱起南絮进了卧室。   ——   夏君岱一言不发,直接把南絮扔到床上。   “夏君岱……”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她心一提,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脚指头。   视线落在窗户上,注意到窗帘没拉。绚烂渺茫的灯火掉进卧室,匆匆几束,快得像是一阵轻薄的烟雾。   她想提醒他窗帘没拉。可惜他却会错了意。   “都到这份儿上了,没有后悔药了。”男人霸道地打断她的话,宽厚有力的胸膛覆上去,堵住她略微苍白的双唇。   一只手摸索着到处点火,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他的吻急切,凶狠,混着酒气,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彻底将她禁锢。   夏君岱没开灯,室内光线不足,平添几分迷离和朦胧的美感,更加刺激南絮的感官。   她面色绯红,心跳若狂,舌根隐隐发麻。四周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充斥满她的口腔和呼吸。   她喘息不畅,几欲窒息。   他太狠了,光一个吻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原来上次他是真的留有余地的。   “窗……帘……”南絮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了,很努力很努力才拼凑出这样简单的两个字。   夏君岱赫然睁眼,余光往窗户扫一眼,不甚在意,“放心,外面看不到。”   南絮:“……”   “有东西吗?”他的嗓音混在清凉的冷流里,含糊不清,嘶哑至极。   “在……在柜子里。”南絮双眸通红,遍布情潮。   “怎么会有这东西?”他眯了眯眼,眼神危险。   南絮听出了这其中的深意,故意刺激他,“我一个成年人,有这东西很奇怪吗?”   “不奇怪。”他腾出一只手翻出东西,麻溜戴上。   她继续刺激他,“不嫉妒?”   “嫉妒得要死。”狠狠一记,劈开身体,贯穿到底,“过往不咎,往后你只能是我的。”   南絮疼得倒吸一口气,抓住他手臂就是一口下去。   “南絮,你是属狗的吗?!”他吃痛,忍不住拧起两道浓厚的眉毛。   “谁叫你这么不经逗的!”她气急败坏道:“东西是防艾协会送的,我特么没和别的男人睡过。”   “我知道。”男人抿唇一笑,分外得意,“睡过我这种人间极品,你也看不上别的男人。”   南絮:“……”   夜阑人静,床上动静却不小。   这两人似乎谁都不愿服软,都想铆足了劲儿征服对方。   可惜男女体力到底有限,南絮还是落了下风。   比起五年前,这家伙下手不知道狠了多少。   混乱的一个深夜,抽丝剥茧一般,刺激又放纵。四肢百骸无透着酸疼。   极致的纠缠,极致的剥夺,不放过身体每一寸。   “许许,爱我吗?”男人的呼吸黏在她颈间,烫得慌。   南絮思绪漂浮,如坠云端。   “爱!”很爱很爱,从法慈寺见到他的第一眼,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就知道你爱我,你家密码都是咱两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他放缓动作,徐徐递进,“我也爱你,满心满眼都是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歇。   南絮枕着夏君岱的胳膊气若游丝,完全不想动。   他温柔地拨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痞气地笑,“我没退步吧?”   南絮:“……”   她没好气地说:“怎么着,还得夸夸你呀?”   “那倒不用,把你伺候舒服了就好。”   南絮:“……”   “禁欲五年,忍得住?”   “别的女人解不了我的瘾。”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并不是非南絮不可。可事实上有些事情只有她做得到,只有她可以。   如果不是她,他宁愿不要,情愿自己解决需求。   南絮又何尝不是。睡过人间极品,哪里还看得上其他男人。即便比夏君岱优秀,可再好也不是他。   “饿不饿?”   “饿死了都。”南絮本来就饿,这会儿都前胸贴后背了。   夏君岱抱起浑身热烘烘的人儿往浴室走去,“先洗澡,粥应该好了。”   ——   一番折腾,夜已深。   刚过了零点,外头灯火游离,霓虹变幻。   这会儿斑斑同志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黑米粥整整熬了一个半小时,汤汁香醇,米粒软糯,入口即化。   南絮饿得要死,狼吞虎咽,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送。   她太饿了,自然也就顾不得自己的吃相了。   夏君岱盛了半碗粥,他其实不饿,算是陪南絮一起吃。   两人安静喝粥,一时间都没说话。   他们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好像还是在檐外听雨的包厢。   夏君岱问:“傅婧娴那边处理地怎么样了?”   南絮囫囵说:“娴娴打算离婚,让我代理,她要让白彦净身出户。”   他倒是不意外,“这像是傅婧娴的风格。”   “娴娴眼里容不得沙子,离婚是一定的。”提起白彦这个渣男南絮就气愤,“枉我还觉得白彦是个好男人,没想到这么渣。”   夏君岱没接她的话茬。身为男同胞这个时候很容易就躺枪,沉默才是王道。   有些人看上去老实敦厚,中规中矩,是个好人,可背地里却坏透了,   有些人看起来痞里痞气,桀骜不驯,是个坏人,可事实上又是真正的好人。   真坏假坏,好人坏人,真真假假,或许这才是人性。   “所以爱都会消失的对不对?”静默一瞬,碗里的黑米粥还剩下一半,南絮突然抬头望着夏君岱。   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了银河的星星。   想当初白彦对傅婧娴多好啊!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任劳任怨,安静地做他的工具人。   爱的时候是真爱,渣的时候也是真的渣。   意识到南絮有些伤感,夏君岱放下了手里的瓷勺,平静地接上她的视线,“许许,我对你的爱不会。”   会消失的爱就说明它不是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应该有掌声,恭喜夏院长! 第53章   第53坏   喝完粥, 夏君岱收拾好碗筷。找来体温计给南絮量了体温。   神奇的是,这么短的功夫,她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37.5度,还有一点点低烧。这会儿额头不烫了, 脸也不红了, 人也精神了不少。   在夏院长的监督下, 她乖乖地吃了退烧药。   “你要不要也泡杯三九喝喝?”南絮吃完退烧药, 手里端着半杯白开水, 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夏君岱不解, “我又没感冒, 吃什么三九?”   南絮:“我感冒了呀, 怕传染给你。”   他只觉得好笑, 眼角眉梢浮上几点笑意, “亲都亲完了,是不是有点晚了?”   “亡羊补牢嘛!”   “犯不着, 我抵抗力好。”   南絮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也没真指望他去泡三九喝。   这时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 窗户隔绝掉外头的繁华和喧嚣, 整座城市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大城市的夜晚应该是没有宁静可言的,南絮却觉得今晚静得出奇。大概是内心平静了,环境也变得寂静了。   两人静坐片刻,南絮准备睡了。不知道是不是退烧药的作用,她又开始犯困了。   她说:“我去睡了,你回家吧。”   “用完我就打算撵我走了?南律师过河拆桥的本事还真是一点没退步!”夏君岱转头看她,眼尾透着光,痞气十足。   南絮:“……”   南絮想了想她和夏君岱谁都睡了,这大晚上的赶他出门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也让人觉得矫情。   她摆摆手,起身往卧室走,“客房和沙发你自己选,我要睡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一样都不要。”他赶紧追上她,右手搭上她肩膀,促狭地笑,“一起睡。”   ——   再次入睡,南絮不再继续做噩梦了。身侧躺着她熟悉的人,熟悉的、干净的、清爽的味道将她包裹,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即便她不愿承认,这份安心只有夏君岱能给。只有他可以驱赶她的梦魇和孤独。   看看,有些人就是这么神奇!   南絮安睡一整夜,睡了五年来第一个安稳觉。   有夏君岱在,连梦都是甜的。   南絮比夏君岱醒得早。微微天明时分她就睁眼了。   怔忪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被一点一点找回。   晨光透过棉质窗帘,微微映出一点光。   室内昏沉,男人精致的眉眼藏在阴影中,显得温润又柔和,明朗深邃。   他的眉眼生得好,双眼皮深而明显,轻轻压出两道褶皱。   南絮有些手痒管不住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指悄悄覆上他的眼皮,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找回了一点久违的真实感。   太久了,他们已经太久不曾同枕而眠,不曾离得这么近了。   南絮内心充盈,眼眶微微发热。   如果说昨晚只是荷尔蒙作祟,头脑发热,只有激情。那么现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感动。   原来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的感觉这样充实,这样美妙。   想想这五年,她又错失掉了多少这样的机会?   一时间思绪万千。   正愣神之际,手指突然被人抓住。男人举着她的手指递到唇边,落下温柔的一个吻。   “早。”他赫然睁眼,弯下嘴角,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笑。   南絮第一次觉得夏君岱的笑容这般治愈。大清早见到他的笑容,好像接下去的一整天她都会充满力量。   “早。”她赶紧放下自己的腿,自觉地往床沿挪了挪。   她睡相不好,不止枕着夏君岱的胳膊睡,还跟八爪鱼一样粘着他,一条腿刺喇喇地横在他肚皮上,要多随意便有多随意。   他却反手一用力,又将她整个人给捞了回来,一只手环住她腰,两人姿势暧昧,胸口贴胸口。   南絮:“……”   薄薄的真丝面料,入手光滑清凉,衣料的肌肤柔软细腻,手感极佳。   南絮被吓了一跳,直接瞪眼,“夏君岱,你干嘛?!”   他勾唇坏笑,“温存温存。”   南絮:“……”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热。”南絮条件反射想逃。   却被他死死钳制,挣脱不掉。   “我把温度打低点。”他哑声说。   反手就从一侧床头柜取来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了两度,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简直不要太迅速。   这家伙狗是真的狗!   “男人的体力这个时候最好。”他嗓音低迷,声声诱哄。   南絮:“……”   “我等下还要上班呢!”   “请假。”   “不想请。”   “我帮你请。”   南絮:“……”   “堂堂院长这么放纵?不怕老爷子敲你?”   “难得放纵,便想放纵到底。是你先勾|引我的,就该知道我没那么好打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休想甩开我。”   南絮:“……”   南律师简直欲哭无泪。她真的不该一时头脑发热去招惹他的。这下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了。   男人早晨的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南絮根本招架不住,有好几次都快哭了。   他一边吻掉她的眼泪,一边安抚她,可动作却不见丝毫收敛,越发肆无忌惮。   大早上来这么一出,南絮是完全没精力上班,只想和她家大床相亲相爱。   禁欲五年的男人,一旦放闸,战斗力真是恐怖,收都收不住。   她眼皮子直打架,昏昏欲睡,隐约听到他说:“我是不是可以申请搬下来了?”   她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听清,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   见南絮沾着被子又睡着了,夏君岱这才到楼上自己家洗漱一番,换了套衣服,开车去上班。   怎么说也是一院之长,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哪能真的放纵不去上班。院办的那群老头,奉命看着他,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这些人打小报告比什么都快。生怕老爷子不找他麻烦。   今个儿夏院长如沐春风,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底下的小护士们窃窃私语,一个个都在暗中猜测院长大人遇到啥好事了。   一群小姑娘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找张甜去向苏寒影打探内部消息。毕竟身为夏院长唯一亲厚的师妹,苏医生总比她们知道的要多。   小张护士身负重任,悄咪咪地去了苏医生的办公室。   苏寒影听完张甜的来意,笑眯眯地开口:“本姑娘掐指一算,师兄肯定是跟南律师睡了。”   张甜:“……”   苏医生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把小张护士震惊地不行。   张甜不可思议地问:“这两人之前还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这么快就暗度陈仓了?”   苏医生高深一笑,施施然道:“一切皆有可能。”   张甜:“……”   八卦向来不分男女,不止小护士们八卦夏院长,纪岑也对夏君岱这难得的好心情充满了好奇。   开完晨会,纪岑就逮住夏君岱问:“院长大人,心情这么好,捡钱啦?”   夏君岱春风得意,“比捡钱还高兴!”   纪岑捅他胳膊,八卦兮兮,“南律师给你啥甜头了?”   夏院长眉开眼笑,“即将开启美好的同居生活。”   纪岑:“……”   身为单身狗的纪主任感觉自己收到了一万点暴击。   ——   昨晚南絮让夏君岱泡杯三九预防一下,她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他。夏院长果断地拒绝了,他认为自己抵抗力好,根本就没必要。   然后到了下午,夏院长开始察觉到自己鼻塞了,居然有点流鼻涕了。   为了不让南絮嘲笑自己,他果断地泡了一包感冒药喝掉。   所以说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虽然喝了感冒药,可夏君岱鼻塞严重,鼻音很重,南絮立马就听出来了。   为此,南律师可是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   这下好了两人同病相怜了,一起变身感冒狗,谁也别埋汰谁。   ***   夏君岱的感冒两天就好了,南絮体质不行,愣是拖了一个星期。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普通的小感冒也把南絮折腾得够呛。   好不容易感冒好了,她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这一个星期,夏君岱天天跑来她家,美其名曰是照顾病患,事实上还是各种揩油,简直臭不要脸。   南律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伙是彻底赖上她了。一连好几天都赖在她家睡觉,还不要脸地和她抢床睡。   不仅如此洗漱用品和一些日常衣物都从楼上搬下来了。   这是打算住在她家了?   第N次下班见到夏某人,南絮再也忍不住发问:“夏君岱你什么意思啊?真打算住我家啦?”   这人正在给她的那些薄荷浇水。   小小的一只绿色水壶,一条条水线倾泻而下,水珠在枝叶上打个滚儿,又迅速掉进泥土里,悄无声息。   落地窗外是渐沉的暮色,落日余晖洒入,停留在薄荷翠绿生机的叶片上,照得叶脉格外清晰,根根鲜明。   男人身穿烟青色的半袖衬衫,露出一小截麦色手臂,硬实窄劲。   阳台被夕包围,他置身光晕之中,就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气质出众,温润如玉。   南絮本来一肚子不满,亟待宣泄。可在见到眼前这一幕时,她突然就偃旗息鼓,火气消了大半。   果然,她就是个肤浅的女人,颜值大于一切。   “对啊!”夏君岱听闻说话声,脑袋都没抬一下,特自然地说:“我申请搬下来,你同意了的。”   南絮:“……”   “我什么时候同意你搬下来了?”   “就那天早上,咱两刚做完,你亲口答应的。”   南絮:“……”   “需要我再具体给你回忆一下吗?”男人从容不迫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怕你赖账,我还特地录了音,你要听一下吗?”   南絮:“……”   贱人!故意给她下套。   “好歹也是律师,证据摆在这里,南律师应该不会不认账吧?”他笑得得意,双眼眯成两道缝。   南絮回客厅拿起抱枕果断砸过去,“混蛋!”   她悔不当初啊!她就不该鬼迷心窍去招惹他。现在都被动死了。   “我就不认!”她倚靠着拉门,双手抱臂,气鼓鼓地说。   男人轻飘飘地说:“我认就行。”   南絮:“……”   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分外无力。   夏君岱终于浇完水,把水壶放在置物架上。悄悄走到南絮身后,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声音轻的不像话,“许许,咱们都快奔三了。”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温热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零零后都开始独当一面了,我们已经不年轻了。”   南絮想扒开他的手,可惜他搂得紧,她扒不开。只好任由他这么抱着。   她没好气地说:“不用你提醒我。”   夏君岱兀自抱了一会儿,松开她,随意地往玻璃门上一靠,屈起一条长腿,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男人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底小小的泪痣尤其明显,他的嗓音低而沉,娓娓道来:“咱们分开五年,今年春天才重逢。三月到现在九月,已经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想等我三十岁了依然孑然一身。你知道的,如果等不到你,我宁愿一直单下去。你真的忍心看我孤独终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叫《假坏》,文里有好人也有坏人,真坏也好,假坏也罢,好人坏人都会有他们应有的结局。   越长大越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还存在很多中间地带,好人与坏人也没有一条严格的界限。但在世人心中总有一杆秤,能够区分好与坏,善和恶。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希望深情不被辜负,善良不被践踏。 第54章   第54坏   孤独终老吗?   南絮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和夏君岱分开的这些年,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内心贫瘠荒芜,孤独是常态。心里蓄着一捧火,燃了灭,灭了又燃, 反反复复。   情绪也是时好时坏, 起伏不定。有时充满希望, 有时又往死里厌弃自己。   好像缺了一个人, 人生就不会重归完整。如果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她也认了。最难过的是得到又失去, 才让人感到绝望。   很长一段时间南絮都打算就这么过了, 这辈子就一个人好了。宁缺毋滥, 只要不是夏君岱她就不要。孤独终老也不是不可以。   她已经这样了, 为什么他还要跟自己一样?   她不能幸福, 他为什么也要不幸福呢?   这个世上不幸福的人太多了, 她身边不幸福的人也太多了。香消玉殒的詹雨霏,痛失挚爱的常遇, 中年失独的詹父詹母,爱情婚姻双双破灭的傅婧娴, 还有夫妻关系名存实亡的父母……   有这么多不幸福的人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他可以幸福。   可是现在他说没有她,他就宁愿孤独终老。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不适合结婚,不适合成家,我太糟糕了,我不想祸害你。”南絮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近乎呢喃。   她一直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抑郁症反反复复,总也好不全。情绪发作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止会苛责自己,伤害自己,甚至也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发病的样子,她会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会感觉全天下都抛弃了自己,会忍不住想要自残,用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划破自己的皮肤……   她自己都厌弃那个糟糕的自己,他不会想见到那个像怪物一样的她。她也绝对不会允许被他看见。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结婚,怎么可以组建家庭,她只会祸害她的另一半。   爱得有多深,就越是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她情愿一个人深陷泥沼,哪怕再痛苦,也不想把他拖下水。   “没有谁祸害谁一说,如果有也是我祸害的你。”想当初那么乖的一个小姑娘,法学院的院花,学霸一个,典型的乖乖女,跟男生说话都会脸红。后面上了他这条贼船,什么不良嗜好都学会了。   那两年南絮是真疯,肆无忌惮。他完全把她给带坏了。   “我饿了,点外卖吧!”知道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结果,南絮找了个理由结束话谈话。   ——   两人的这次谈判自然是没什么结果的。对于这件事南絮非常抗拒。   知道她抗拒,夏君岱适可而止。他没打算逼她马上同意。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总有个过程。他要有耐心。何况他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他够不要脸,他就能赢。   有些事最好别开头,一旦开了头,只会愈演愈烈。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了南絮的预期。   夏君岱现在是真不要脸,天天赖在他家,赶都赶不走。南絮开始还烦他,后面也就习惯了。   只要他不提结婚啥的,那就一切都好说。   慢慢的,默认复合,两人变成了同居状态。   夏君岱早就把南絮家当成自己家了,什么东西都往楼下搬。衣服裤子蛮横地霸占了她的衣柜。电脑、ipad也占据了她的书桌,家里角角落落似乎都散落着他的东西。   两人就跟别的小情侣一样,一起上班,一起睡觉,晚饭全靠外卖。有时间一起出门逛个街,搓顿好吃的,看个电影。   大部份时间都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亲密,却又互相独立。   这一天天过去,南絮竟然越来越习惯两人这种相处模式。   ***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   十月份,合欢花的花期已过。花絮落尽,只有满树的绿叶。没了千丝万缕的花朵点缀,堰山一带的环境都单调了很多,明显黯然失色了。   南絮暂时没接别的案子,一门心思给好闺蜜打离婚官司。   白彦出轨毫无悬念,傅婧娴离婚也毫无悬念。由南絮亲自代理她的离婚官司。   南絮执业五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代理闺蜜的离婚官司。   果然世事无常,谁都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爱不会消失,但爱会转移。男人爱的时候情真意切,任劳任怨,可惜丝毫不影响他日后变渣。   这桩离婚官司自然也不是好打的,前期的调查取证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离婚官司的重头戏就是财产分割和孩子的抚养权问题。白彦在妻子哺乳期出轨,孩子的抚养权归属毫无争议,自然是归傅婧娴所有的。   剩下的就是财产分割问题。两人名下的房产和车子就是一大笔数目,何况还有共同所有的公司和其他资产。   凡事一旦牵扯到钱,再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复杂棘手。像白彦这样心机深沉的渣男,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一场硬仗,势必需要南絮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对付。   傅婧娴的诉求就是要让白彦净身出户,南絮拼尽全力也要帮好友达成。   ——   周六南絮在家休息。正好夏君岱也轮休。   律师和医生都是忙到头秃的两个职业,一旦忙起来就跟陀螺一样团团转,根本就停不下来。   知道两人第二天都休息,夏院长自然也就愈加肆无忌惮了。头一天晚上就拉着南絮喝酒。   两杯红酒下肚,微醺,正好可以干坏事。   南絮喝了酒可比没喝酒的时候热情多了。平时很少主动,喝完酒可就主动多了。   双颊绯红,双唇水润饱满,主动凑到夏君岱耳旁细细软软的声音叫一声老公,都能让他骨头酥掉。   他掐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兴奋难耐,没忍住下了狠手,往死里折腾,一点都不知道克制。   温热的气息纠缠不休,荤话不断,一句比一句露骨。   这人坏起来真要命。   南絮飘飘欲仙,感觉自己都快死了。   结束后夏君岱抱她去卫生间清洗。南絮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给她洗完,裹上干净的浴巾抱回卧室。   南絮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床头灯微弱地亮着,晕暖的一捧光。   灯下男人面容清俊,神色温柔。   夏君岱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只红色丝绒小盒子,里面原本是一对情侣对戒。如今只剩下一只女款的素戒了。男款的在他手上,他一直戴了五年。   他取出那枚素戒,悄悄套上南絮的无名指。铂金光华璀璨,在黑夜里悠悠发亮。   南絮实在是太困了,眼皮子直打架,眼前一片模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只隐约感受到有人往她手指套了个什么东西。   她含糊不轻地问:“夏君岱……你干嘛?”   男人含笑道:“套牢你。”   她听茬了,皱眉嘟囔:“要打我?”   夏君岱:“……”   他不免哑然失笑。俯身吻她光洁的额头,言语霸道,“许许,你只能是我的。”   ——   太放纵的结果就是两人都睡到了日晒三竿。   南絮到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单调的指环,任何字母和花纹都没有,朴素过了头,近乎简陋。   这戒指南絮见过,而且非常熟悉。和夏君岱手里的那枚是一对。他五年前就买好了,打算当做毕业礼物送给她的。可惜当时没送出去。   情侣对戒,又将它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夏君岱的心意已然不言而喻了。   看到这枚戒指,南絮非常心慌,她给不了他任何希望。他的期许终究是要落了空的。   水池里水声澜澜,她缓慢地把戒指给摘下来了。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她可以。   结婚,相守一生,她做不到。   ——   中午点外卖填饱肚子。   两人坐在餐厅吃饭。   夏君岱发现南絮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夏君岱,咱们眼下这样就可以了,再往深处的我给不了你。”南絮酝酿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说清楚。   男人捏紧筷子,沉默一瞬才开口:“对不起许许,是我心急了。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以后我不会再提了。”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眼角酸涩,心里胀胀的,十分难受。   夏君岱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和南絮说话,谈笑风生。   在他这里一切如常,戒指的事早就翻篇了。   可是南絮却食不知味。   下午南絮要去趟傅家看望傅婧娴。顺带跟好闺蜜汇报一下离婚案的进展。   自从白彦的渣男属性暴露以后,傅婧娴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最近一段时间母女俩个一直住在娘家。   南絮自己开车去,可是车子却跟她开起了玩笑,怎么都发动不了。   无奈在之下,只好打电话给夏君岱。   夏君岱匆忙跑到车库,探看一番告诉南絮:“应该是电池没电了。”   南絮:“……”   果然人生处处是惊喜!   夏君岱问:“你这车买来几年了?”   南絮:“快五年了。”   “那电池估计报废了,要换新的了。”男人当即决定,“你开我的车去。”   说完想起南絮那蹩脚的车技,又立马推翻自己的决定,“算了,我送你去好了。”   他迅速上楼换了身休闲的卫衣套装,拿上自己的车钥匙送南絮去傅家。   南絮给夏君岱报了傅家的地址。这人导航都没开,路线比谁都顺畅。   南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对青陵的路线非常熟悉。正式重逢那天送她回家还骗她说刚回青陵,不认识路,愣是带着她多开了十分钟,分明就是故意的。   哼,心机狗!   周六不堵车,一路畅通。   将南絮送到傅家,夏君岱对她说:“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南絮背上包,点点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个小时。实在是这章太难写了,从早磨到晚,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想哭! 第55章   第55坏   秋高气爽, 温度怡人。   午后两点半,太阳明晃晃地高悬于天际。没了夏日的毒辣,这个月份的太阳平添几分柔和。   浪江周边这一带繁华异常,地皮寸土寸金。广厦小区都是独栋的别墅群, 清一色的欧式风格, 入目沉静又规整。   一栋栋白色的小洋房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整齐划一, 规整肃穆。傅家老宅隐在无数翠绿浓淡间, 显得分外寂静。   细碎的阳光一点点爬满半边墙面, 韶染了一扇扇金色的窗柩。   南絮站在大门外摁了门铃。   被太阳照到的一边脸颊有些许发烫。   她赶紧伸手挡了挡。早知道就带一把伞遮遮太阳了。   没等一会儿, 傅家的保姆听闻门铃匆匆跑来开门。   保姆认识南絮, 见到她笑容满面, “南小姐来了, 快请进!”   保姆阿姨冲屋里喊:“太太小姐,南小姐来了。”   傅婧娴一听南絮来家里了, 忙从二楼小跑下来,声音从高处往下传, 渐次逼近, “许许,我刚还在跟我妈说你怎么还没到。”   南絮笑了笑,“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傅家老太太在客厅哄孩子睡觉。   小家伙不睡午觉,精神好得不得了。一见到南絮就咯咯直笑。   小孩子的笑容太治愈了,南絮心都快化了,赶紧放下包去抱孩子。   傅老太太说:“梵声很喜欢你,她认生,别人抱她她都要哭的。你抱她她就不哭。”   她捏捏小朋友肉乎乎的小手,微笑道:“我可是小梵声的干妈, 她肯定喜欢我呀!”   小孩子长得快,一段时间不见,她就张开了很多,眉眼越发像傅婧娴了。   像傅婧娴才好看,千万别像白彦那个渣男。   老太太忙招呼保姆泡茶。   傅婧娴直接说:“我来好了,你们陪梵声玩。”   傅婧娴把南絮带去了花房。   傅家的别墅自带一个大院子,院子分出一半做了一个花房。   傅家老太太喜好摆弄花草,花房里种了不少花,其中不乏一些名贵的花种。   玫瑰和蔷薇长势最好,花苞明艳,花枝乱颤。   放眼望去,满室葱茏,生机蓊郁。   花房里装了空调,气温适宜。坐在这里面喝茶再合适不过了。   傅婧娴给南絮泡了咖啡,两人就坐在一起喝咖啡。   傅婧娴细声招呼道:“这咖啡是我大哥出差带回来的,味道很正,你尝尝看喝不喝得惯。”   南絮呡一口咖啡,醇香浓郁,口感极佳。   “好喝。”她露出笑意,“等回去的时候给我拿两盒。”   傅婧娴笑,“给你备着呢,有好东西肯定少不了你。”   白彦出轨,五年婚姻一朝破碎。南絮原本以为好友会消沉好久。没想到她很快就走出来了。现在一门心思处理离婚官司,出奇的冷静。   南絮说:“房子和车子都是你父母给你买的,这是婚前财产。你还在哺乳期,梵声的抚养权毫无悬念也是你的。这些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白彦的出轨证据我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就是公司那边,法人是白彦,那部分财产可能会有些棘手。不过你放心我都会逐一处理好的。”   “你办事,我放心。我没什么诉求,就是要白彦净身出户。五年婚姻,就当是喂了狗了。”   午后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恣意地洒进来,傅婧娴未施粉黛,素净的小脸藏在柔和的光影里,她面容沉静,略显憔悴。   多日未见,南絮这才注意到好友清瘦了不少,眼神也跟着暗淡了。   对于傅婧娴来说,这场婚变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哪能真的不难过呢?表面云淡风轻,不过都是故作坚强。   南絮心疼好友,可也不敢说太多。即便是如此亲密的挚友,可很多事情她还是无能为力。很多苦难还是要当事人亲自去消化。   她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抚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梵声,还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南絮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替傅婧娴打赢这场离婚官司,让白彦那个渣男一无所有。   傅婧娴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和南絮聊起了别的,“昨天和我爸妈出门吃饭,在江南府邸遇到了常遇。我俩随意聊了两句。他还开玩笑说要是你搞不定离婚官司,他可以友情援助我。许许你看,全天下都知道我傅婧娴在打离婚官司。”   南絮安静听完,倒是一点都不奇怪,淡声说:“这行本就没有秘密,何况以傅家在青陵的地位,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   所以说白彦真是作死作到了家。以傅家的实力,他这次不死也得掉几层皮。   南絮问:“娴娴,这次傅大哥动手了吗?”   傅婧娴:“我大哥那么护犊子你觉得他忍得住么?要不是我爸妈拦着,白彦这会儿应该躺在ICU还没出来。”   果然,在护犊子这方面傅家人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娴娴,白彦这边我知道你是不想见他了,全部交给我打理,可朱瑶那边呢?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么?白彦给她花的每一笔可都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怎么可能便宜她!贱人就该付出代价!”傅婧娴眼神狠厉,“Dyes公司那边已经辞退她了,学校的奖学金也取缔了,她的毕业论文现在还卡着,毕业都成问题。就算能毕业,被Dyes以人品原因辞退,不仅大公司,连小公司恐怖也不敢收她,她在这行必然是混不下去了。银|行|卡冻结掉了,工作也没了,看她拿什么钱生孩子。白彦那个渣男这会儿早就顾不上她了。”   南絮轻笑,“傅小姐你这速度够快的啊!”   傅婧娴不屑道:“老娘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要对付个狐狸精,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觉得还不够,好歹也要手撕小三,怎么得也要扇她几个巴掌才解气。”   “没本事的女人才会找小三出气,有本事的女人只会收拾自己的老公。我可不想看到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我怕我晚上睡不着觉。”   ***   这边夏君岱把南絮送到傅家,转头就打给了雷克萨斯4S店。   工作人员带着工具上门,给南絮的车接上电,然后开去了店里。   和他料想的一样,南絮的车电池已经折损了,需要换上新的电池。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维修师傅在换电池,夏君岱就坐在一旁等。   前台小妹给他泡了热茶,他没动。   百无聊赖,抱着手机刷了刷。   没过一会儿,店外开来一辆黑色小车。   这辆车看上去非常新,应该是刚提的车。同一个牌子,不过比南絮的车贵了近一半的价格,车型低调,线条硬朗流畅。只是可惜左侧大灯撞坏了,看着不雅观。   店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车,赶紧小跑着出去了。   只见主驾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黑衣黑裤,身形高大。   夏君岱没太在意,远远望了一眼,居然让他看到了熟人。   常遇在店外和工作人员交涉,伸手指了指车子的大灯,比划两下,表情严肃。   这时后座又下来一个戴黑色墨镜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一头利落的短发打了发蜡,梳地一丝不苟,乌黑发亮。   他大概五十岁出头,保养得当,身材挺拔又瘦削,丝毫不见发福,一点啤酒肚都没有。比南絮的父亲还要显得年轻。   第一眼就给人一种知名学者的形象,气质儒雅。   夏君岱这些年一直都在上流社会游走,形|形|色|色的男人见了不少。其中就不乏这类中年男人,外表斯文儒雅,看上去非常有文化。事实上都是空架子,内里什么都没有。他早就免疫了。   看人永远不能光看表面。   他原本毫不在意,可是在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非常眼熟,不是错觉,是真的熟悉。   可惜毫无头绪,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工作人员忙把两人请到店里,吩咐前台的妹子倒了茶。   夏君岱坐这头,他们坐那头,中间隔了几张桌子。   常遇一坐下便往大厅里四下扫了两眼,居然让他看到了夏君岱。   他颇为意外,忙起身朝对方走过去。   他笑容满面,态度谦和有礼,“夏院怎么在这儿?是车子出毛病了吗?”   夏君岱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言细语,“南絮的车电池坏了,我来替她换个电池。”   常遇看了一眼南絮的银色小车,说:“现在的车电池都耗损非常快,一两年就得换电池。”   夏君岱温声说:“她这车还算扛得久的,都快五年了才换第一次电池。”   说完看着常遇,轻声问:“你的车怎么了?”   常遇:“夏院说笑了,一百多万的车我哪里买得起,这是王老师的车,刚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大灯撞坏了,开过来换个大灯。”   “王老师?”夏君岱远远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夏院是学医的,也难怪不知道我们法学院的老师。”常遇轻言细语,“王中天,原来法学院的教授,我、雨菲、南絮、傅婧娴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听常遇这么一说,夏君岱这才找回点印象,以前和南絮谈恋爱那会儿听她提过好几次,她好像还蛮佩服这位王老师的。不过听说王教授几年前就出国了。   “今天还是周六,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这两人都西装革履的,想必是有什么饭局。   常遇:“中午和我们华辰的几个创始人吃饭,王老师被那些人灌了不少酒,我送王老师回家。没想到开车恍了神,车子撞到护栏上面去了,大灯直接就给撞坏了。还好人没什么事儿,不然我都不够谢罪的。”   夏君岱:“现在车辆太多了,还是要多注意。”   常遇:“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话间,中年男人摘掉墨镜,踩着澄亮的皮鞋往这边缓缓走过来,步调沉稳,不疾不徐。   “常遇,遇到熟人了?”一开口嗓音浑厚有力,让人不免为之一震。   常遇笑着说:“王老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惠仁的夏院长。”   王中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他年过半百,积累了一定的阅历,有些人看一眼就能知晓个大概。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天之骄子,自信从容,锋芒外露。   中年男人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开口:“南絮以前的那个小男朋友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本文最大的反派BOSS上线了! 第56章   第56坏   夏君岱压根儿就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他当即面露诧异, “您认识我?”   王中天微微一笑,循着记忆细细说:“我和南絮的爸爸是多年好友,那会儿老南拿支票让你离开南絮,我就在现场。”   夏君岱:“……”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渊源。   陈年往事突然被人提起, 夏君岱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讪笑一声, “让您见笑了。”   “南絮还好吗?好多年没见那孩子了。”王中天手里握着墨镜, 嗓音清朗, 面容和蔼亲切, 全然是一个长辈关心晚辈的态度。   夏君岱不卑不亢, 从善如流, “承蒙王老师挂念, 南絮很好。”   王中天似回想起什么, 眼神倏然变得深沉, 音色徐徐,“我这刚回国, 也抽不出时间去南家拜访,得空了该去家里看看老太太。”   ***   一下午南絮都在陪小梵声玩游戏,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五点一到夏君岱的语音电话就适时打了进来, “还不回来?”   “在娴娴家吃完就回去。”南絮捏着手机退到一旁接电话。   岂料那边的人怨念非常大,“你就打算抛弃我了吗?”   南絮:“……”   她莞尔一笑,“吃个饭就算抛弃你了?”   那人一本正经道:“你陪你闺蜜吃饭,不陪我吃饭,这不是抛弃我是什么?许许你重友轻色!”   她忍俊不禁,“你哪里有色了?”   夏君岱痞气轻笑,“看来昨晚是没把你伺候舒服,晚上继续?”   南絮:“……”   南絮懒得跟他瞎扯,“我先挂了。”   夏君岱追着说:“你那边结束了我去接你。”   她想了想说好。   晚上保姆烧了一大桌好菜, 都是照着南絮的口味烧的。   傅家老太太又热情,拼命给南絮夹菜。她一顿风卷残云,吃得肚皮圆滚滚的。   晚饭刚结束,夏君岱就到了。蓝色卫衣套装,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车子停在别墅外,保姆跑来开门,疑惑地问:“先生,你找谁?”   南絮听到声响忙小跑了出去,“找我的。”   傅婧娴追着出门,一脸吃瓜的表情,笑眯眯地问:“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   南絮悄悄凑到傅婧娴耳边只用两个字解释,“室友。”   傅婧娴:“……”   “藏得够深的呀!南许许!”   南絮:“淡定淡定。”   夏君岱提了好几袋玩具,拿给傅婧娴,“给你闺女的。”   傅婧娴大笑,“夏院长真大方,替我闺女谢谢姨父!”   南絮:“……”   得,姨父都冒出来了!这亲戚可晋升得真够快的。   傅家父母热情地邀请夏君岱进屋小坐。不过让南絮以有事为由给婉拒了。   长辈八卦,难免问东问西的。要是再传到老父亲耳朵里那可就不太好了。   和傅家人道别以后,两人就先行离开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万家灯火,细碎渺茫。   两侧路灯晕暖昏黄,筛下大片阴影,平添几分温柔。   夏君岱把车钥匙拿给南絮,自然地说:“你来开车,我下午没睡,小眯一会儿。”   南絮:“……”   不等南絮反应,这人就径直拉开副驾的车门,探身坐了进去。   南絮愣住,说好了来接她回家的,怎么她变成车夫了?   她不满道:“你就会使唤我。”   某人不要脸地说:“你是我的人,犯不着跟你客气。”   南絮:“……”   南絮坐上车她才发现夏君岱是开的自己的车来的傅家。   她当即惊讶道:“车你就送去修好了呀?”   男人双目微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真神速。”   “换个新电池,又不难。”   银色小车迅速驶离小区,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疾驰。车轮滚滚,带起无数灰尘。   右侧车道,合欢树掉落无数斑驳的剪影。   车厢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南絮听到夏君岱的声音,“我下午在4S店遇到常遇了。”   “是吗?”她专注开车,没怎么在意,轻声问道:“他去4S店干嘛?”   夏君岱:“常遇和王老师中午有个饭局,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车子大灯被撞坏了,就送到4S店去修了。”   “谁,王老师?!”南絮一个急刹,轮胎划过粗糙的路面,毫无预兆地停在了路边。   突如其来的紧急刹车,夏君岱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他看着南絮,有些奇怪。   南絮脸色微变,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方向盘,因为用力,十指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嘴唇不自觉有些颤抖,隔了好久才找回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吐纳的动作,好半晌才开口,“王……王老师回来了?”   夏君岱紧盯着她泛白的十指,内心有些异样。不过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然地说:“听常遇说是前不久刚回国的。”   南絮想起了王中天八月底做客民生与法治栏目。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回国了。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有些消息哪里能够真正屏蔽掉?   “我晚饭还没吃,先陪我去吃饭吧。”看出她情绪不佳,夏君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禁停路段,交警常这这一带晃悠,南絮不敢停太久。她迅速收拾好自己,重新发动车子,“你要吃什么?”   夏君岱:“在小区门口随便吃点好了。”   ——   吃完饭回家已经快八点了。   南絮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澡。   夏君岱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本来是想把电话打给常遇的。但转念一想常遇和王中天的关系,想必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前不久他派人调查詹雨霏的案子,常遇给他罗列了詹雨霏生前的关系网,父母、朋友、室友、同学、邻居……他派人逐一排查,唯独漏了这个王中天。   这是和南絮,詹雨霏,常遇,傅婧娴都有关系的人,还是他们的老师。   南絮的今天态度也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   夏君岱果断把语音电话打给了穆流云。   穆流云那边应该是在忙,一直没接。   他掐断,改发微信消息。   夏君岱:【还记得王中天吗?】   没过多久穆流云回拨过来。   穆流云说:“王中天是A大法学院的教授,名气很大,A大人应该都知道啊!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夏君岱:“今天碰到他了,就想问问。”   穆流云:“王中天回国了?”   “嗯。”夏君岱轻言轻语,“王中天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穆流云:“我又不是法学院的,对王中天不怎么了解啊!听说他为人风趣幽默,课上得很好,长得也还可以,很讨女孩子喜欢,当年在A大人气非常高。很多女生会专门选他的课。”   说完穆流云想起什么,继续说:“王中天南絮熟啊!这人是她爸的好朋友,她也是王中天一手带出来的。一开始进华辰实习都是王中天引荐的。你去问她啊!”   夏君岱腹诽南絮那里要是问得出来,还需要找你嘛!   “你和南絮一起学的车,她有跟你提过王中天吗?”   “我们每次练车聊的都是你,哪里还会聊别人。”   夏君岱:“……”   “王中天五年前为什么突然辞职去了国外?”   “这我哪知道啊!说是当老师当腻了,就去国外进修去了。”   知道从穆流云这里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夏君岱果断挂了电话。还是找余初尘去查好了,那样更快。   ***   老父亲南桥刚谈下一个大项目,马不停蹄就飞回了青陵。   一到家就给南絮打电话,让她和堂姐南柳一起回老宅吃饭。可惜姐妹两一个塞一个的忙,谁都抽不出时间。   泰安公司那边出了个棘手的案子,这段时间南柳几乎都扎根横桑了。律所的一些工作都交给了南絮打理。导致她成天都忙个不停。   每天回家以后还得抱着电脑工作到很晚。夏君岱为此意见很大,抱怨她都没时间陪他了。   回老宅就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等泰安那边的官司收了尾,南柳从横桑回来,南絮这才空闲下来。   在老父亲三令五申下,姐妹俩终于在周六傍晚回了趟老宅。   南柳不愿开车,蹭南絮的车。   姐妹两个,一个专注开车,一个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   南柳开口:“我听我妈说婶婶回来了?”   南絮目视前方,嗯了一下,“前两天刚回来的。”   南柳:“我都大半年没见过婶婶了,每天就看她发朋友圈,不是在旅游,就是在旅游的路上。还是婶婶安逸,满世界旅游,不像咱两苦逼的工作狗,成天累死累活,还不讨好!”   南絮淡声道:“我这个女儿也大半年没见我妈了,要不是她朋友圈有定位,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   南柳:“咱两妈简直是极端,婶婶是太放心你,啥事儿都不管。我妈却是管我管得太多,凡事都要插|一手。这两位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南絮:“谁说不是呢!”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南絮往车窗外匆匆瞟了一眼,发现不知不觉路旁的行道树已经开始泛黄了。   十一月中旬,青陵这座城市的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转头瞅了一眼堂姐身上的衣服,堂姐已经穿上了风衣。而她居然还在穿七分袖衬衫。   她对时间向来没什么概念,她好像还活在夏季。   秋意深沉,冬天也就不远了。   熄了火,南柳先下车。南絮绕到后座拿包。   一下车夜风寒凉,迎面吹来,寒意无孔不入。   风一吹,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打开后座车门拿了包,不经意一眼,居然注意到后座上放了一件姜黄色的短外套。   衣服是她的衣服,可衣服却不是她放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件外套是夏君岱放的。   她对时间没概念,总是后知后觉。别人都穿上秋衣了,她还依然在过夏天。然而和往年不同,今年有人提醒她入秋了。   果然一个人的日子和两个人的生活是截然不同了。   车外堂姐的声音传进来,“还没好吗许许?”   “好了。”南絮麻溜地套上外套。   老宅里很热闹,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南絮一家,大伯一家,十来个人,把客厅都挤满了。   老太太端坐在主座上,一身绛红色常服,正在逗小辈的孩子,笑容慈祥。   南絮的母亲齐敏女士正在和大伯母聊天,两个中年女人聊护肤心得正起劲。   老父亲南桥坐在一旁和其他人喝茶。上好的大红袍,茶香四袭,揉散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姐妹俩一进屋,齐刷刷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转过来。   南絮快速扫了几眼,意外地捕捉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她当场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絮絮子应该是我笔下最惨的女主了。心疼她三秒钟! 第57章   第57坏   南絮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定睛细看认识到这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   她僵在原地,思绪轰然坍塌,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冲脑门。   中年男人坐在老父亲的身旁, 西装革履, 发型黑亮, 俨然就是知名学者的模样, 和当年的形象分毫不差。   五年了, 他的脸上甚至看不见多余的皱纹, 乌黑油亮的短发里甚至连一根白头发[なつめ獨]都没有。明明是年过半百的年纪, 却似乎始终年轻。   岁月对谁都苛刻, 好像从没放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为何偏偏善待王中天这样的人?他怎么都不会老的?   想必这些年打理这身皮囊砸了不少金钱, 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王中天和南桥是多年好友,过去同南家也走得很近。南柳对于王中天并不陌生, 何况王中天也没什么变化。她先于南絮叫了人,“王叔叔好。”   王中天坐在沙发上, 姿态放松, 和蔼一笑,“柳柳,好些年不见都变成大姑娘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南絮的脸色“刷”的一下,瞬间惨白。一双小腿酸涩难耐,险些有些站不稳。   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根植在她大脑深处,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   她下意识拽紧包包的链条,想以此寻找一个支点,让自己站稳。   老父亲拧了拧眉头, 出声催促,“许许,发什么愣,还不叫人?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大门大开,客厅里有夜风突突灌进来,吹得对面窗户的窗帘簌簌摇摆。窗外是浓沉的夜色,隐约可见稀疏的星子,细碎发亮。   冷风近身,凉意迅速爬上脊背,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南絮双手冰冷。   冷是冷,可人也彻底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一两秒钟心绪持平,很快就恢复自如。   这几年她唯一的修行就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情绪的奴隶。然后和所有成年人一样学会假笑,对谁都能笑脸相迎。   成年人都是要学会假笑的,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情绪,要向旁人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她淡笑一声,维持声线平稳,“好久不见,王老师!”   她高挑地站着,表情沉静,姿容清丽。和以往并无不同。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努力克制。   王中天起身,朝南絮走过来,笑意不变,“几年不见生分了,都不叫王叔叔了。”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南絮先移开。   南桥不满道:“许许你怎么回事,以前不是王叔叔王叔叔叫得挺欢快的么?现在怎么不叫了?”   南絮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一句话也不说。   假笑可以,可这声“王叔叔”却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以前叫的太多,以至于现在一回想起这个称呼胃里就直犯恶心。   她和雨菲都当叔叔的人,是她们敬重的长辈,却也是最不配这声“王叔叔”。   她怕自己叫了这声叔叔,雨菲会不得安宁。   女儿的态度太冷淡,也太疏离,老父亲不免觉得奇怪。以前这孩子见到王中天都非常热情的,哪里会这样。   姑娘大了,对长辈的态度都变了。   南柳见状忙出来打圆场,“许许上大学那会儿就是喊的王老师,现在这么叫也没毛病。想必王叔叔也不会介意的是吧?”   王中天大方地说:“都是孩子,计较这么多干嘛,叫什么都一样。”   王中天的太太钟琴女士赶紧接话,“老南你看你,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还不是一样,这么讲究做什么嘛!”   她看向南絮亲切地说:“许许听阿姨的,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不叫都行。都一大把年纪了摆什么长辈谱!”   ——   一大群人,其乐融融。   老太太疼爱两个孙女,叫保姆专挑姐妹俩喜欢的菜烧。一大桌珍馐美味,有一半都是南絮平时喜欢吃的菜。   可惜她胃里闹腾,很不舒服,半点食欲都没有。   堂姐南柳就坐在她边上,瞧出妹妹脸色发白,压低嗓音担忧地问:“许许,你这是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南絮摇了摇头,“姐,我没事。”   老太太也关切地问:“许许,你怎么不吃菜呀?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呀!”   她看着老太太,露出微笑,“我最近吃得少。”   老父亲:“许许,你可别学别人减肥,瘦得跟竹竿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王中天坐在南絮对面,慈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眯眯地说:“许许这样就很好看,没必要减肥。”   南絮扫到王中天那双古铜色的手,这双手曾经拉过她们的手,拍过她和雨菲的后背,碰过她们的头发……   那时年纪小,十三四岁,对两|性关系懵懂无知,竟然从未觉得不妥。年少的姑娘不知道原来那已经是冒犯了。   如若当时就有这方面的认识,如果当时就有所警觉,有所远离,是不是就没有以后的一切了?   南絮知道如今再想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雨菲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不自觉捏紧筷子,胃里翻江倒海,直作呕。   人的生理反应是不会作假的,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好不容易挨过一顿饭,她就着急想走人。   却被老父亲叫住,“你王叔叔一家难得来家里,这么着急走做什么,给我再坐会儿。”   老父亲发话,南絮只好再待一会儿。   齐敏女士把女儿带到二楼卧室。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只礼盒,是A家的限量款鳄鱼皮包。   “妈妈在意大利给你抢的,全球就五百只,妈妈给你抢到了,你看妈妈对你好吧?”   南絮敷衍地掂在手里看了看,努力扯出笑容,“谢谢妈妈。”   齐敏女士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还没拆封的衣服裙子,“这些也给你,有两件是梁大师亲自设计的,抢都抢不到的,我女儿这么漂亮,穿起来肯定好看。”   南絮笑着接过,“谢谢妈妈。”   漂亮衣服和包包分完,齐女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了,一边收拾一边说:“许许,你工作也别那么辛苦了,该享受还是要享受,多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   见齐女士收拾行李,南絮知道母上大人这是又要出门了。   齐女士把衣服和护肤品囫囵塞进行李箱,“我晚上的飞机飞普吉岛,等会儿就要去机场了。”   南絮早已见怪不怪,淡然说:“妈妈,祝您玩得开心。”   齐敏女士:“谢谢宝贝!”   很快齐女士就拖着行李箱下了楼,笑着对客厅里的人说:“大家好好玩,我要赶飞机就先走了。”   南桥见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追出去,“你这刚回来就要走,能不能陪陪许许?”   齐敏自然地说:“咱闺女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人陪啊?要陪也不用咱们陪,她该找男朋友了。”   南桥:“她要找男朋友,你不得替她把把关啊?”   齐敏女士:“我相信咱闺女的眼光,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再说不是有你么?你倒是替她把关啊!”   南桥:“公司那么忙,我一年到头到处跑,我哪里顾得上闺女。你什么都丢给我,我哪里顾得过来!”   齐敏:“谈恋爱,找男朋友,以后结婚生子这些都是许许自己的事情,放手让她自己去折腾,你别瞎裹乱!再不济不是还有老太太和柳柳么?都是一家人,老太太会上心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赶飞机要来不及了……”   ……   “明天有个庭审,我要回去赶份材料。”母上大人前脚刚走,南絮后脚就离开了南家老宅。   她没逗留,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走得无比干脆。   所谓礼貌,所谓懂事,所谓父母,所谓亲情,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本来压制住的糟糕情绪这会儿又光速冒头了。   明明早已习惯,今日又为何克制不住?   因为两拨人,两件事情撞到一起,任凭她再努力压制也终究无力。   水满则溢,心里的负担重了,总归也是要爆发的。   ——   南絮一口气开了一段路,最终还是把车停在路边。   情绪不对劲儿,状态这么糟糕,她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银色小车隐在树影里,细碎的灯光掉落在车身上,仿佛刷了一层鎏金。   南絮给夏君岱拨了语音电话,虚弱无力的声音,“夏君岱,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人什么都没问,言简意赅,“定位发给我。”   南絮在微信上把定位发给夏君岱。发完,把手机扔在中控台上,置之不顾。   思绪焦灼难耐,脑子混乱,几欲爆炸。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纠缠着她……是年轻女孩子难得的愤怒和绝望的声音……   她说:“许许,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愿意,有人在逼我……”   她说:“许许,没人能救我?没人可以……我只能自救……所以我走了!你不要找我……”   她说:“许许,你大概永远都想不到我曾经经历的一切,我正在经历的,以及我即将经历的都是因为你……他看中的是你……是你……”   ……   这个声音是魔咒,南絮挣脱不掉。   一封邮件,一段语音,让她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趴在方向盘上瑟瑟发抖。   “对不起雨菲……”   “对不起……”   夏君岱非常迅速,十分钟不到就从家里赶过了。   他是打车过来的,出门着急连衣服都没换一套,还是穿着家居服。   “你来啦?”南絮的嗓音听着有些许嘶哑,弱弱的,没什么精神气。   她主动挪到副驾上坐好。   夏君岱拉开车门坐进主驾。   南絮突兀地抓住他的手,把唇递过去,“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七夕快乐! 第58章   第58坏   明明不是一条冷清的街道, 这个点居然安静地过分,连一辆车,一个行人都没有。   突然的请求,男人明显一愣。   南絮很少会这样。   不过不等夏君岱稍加思考, 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她的柔软和温热。   他毫不犹豫地捧住南絮的脸颊, 回吻她。   他摸索着调了座椅靠背, 座椅躺平, 抱南絮坐到他腿上。   她缩在他怀里, 一开始整个人都有些轻微颤抖。   南絮握住男人宽厚有力的大手, 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这根浮木能拉她上岸。   她一个人注定上不了岸, 得靠他拉她一把才行。她深陷泥沼太久了, 她太痛苦, 太疲倦了, 这样的生活她早已厌恶透了,她想要改变。   她抓住他的手那样用力, 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好像赌上了一切, 豁出去了所有, 义无反顾。   夏君岱忍不住想起南絮眼睛受伤那天,她血淋淋地躺在轮床上,也是这样抓住他的手,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夏君岱,你救救我!”她声音嘶哑难耐,眉峰紧皱,难以舒展。   “别怕许许,有我在!”他抚摸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动作轻柔, 吻也是安抚性的,有如和风化雨,无比温柔。她渐渐卸下防备,身体也不再抖了。   他太温柔了,原本无助焦灼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抚慰。久旱逢甘霖,她终于找到了慰藉。   感受到南絮放松下来了,夏君岱这才松开她。   到底有所克制,没真的在车里折腾。   她有些迷惘,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睨她一眼,“失望了?”   他系上安全带,倏然一笑,“车里空间有限,影响我发挥,我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南絮:“……”   夏君岱把车开得飞快,十来分钟就开到了家。   他先下车,绕到副驾把南絮抱下来。   南絮紧紧搂住他脖子,内心平静。   他大步往家里走去,步伐沉稳。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他俩共同的家。   那里是归宿,是有希望的未来。   打开门,男人毫不逗留,直接把她抵在门板上,唇压过去,“许许,这下来真的,准备好了吗?”   门板冰凉,咯得南絮发慌。   她挑眉笑,扒掉身上那件姜黄色的外套,“来就来,谁怕谁!”   男人悄悄地进入,穷尽了他毕生的耐心和温柔。   南絮忍不住蜷缩起身体,用力抱紧他。   没什么前奏,一步到位。就跟他平时握手术刀一样,稳准狠。   开始慌乱,不过很快就渐入佳境。   身心合一,眼泪悄然滑出眼角,沾湿了脸颊。   他吻掉她的泪水,音色低迷,“许许,不要哭,要笑,你是快乐的!”   南絮是快乐的,如坠云端,一切都变得飘忽起来,分外不真实。   斑驳的树影,影影瞳瞳。   远处灯火飘得很远很远,是最美,也是最梦幻的人间。   喧嚣声被悉数筛去,整个世界重归寂静,南絮终于找到了归属。   人生茫茫虚无,好像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他才是真的。   他给的爱和疼爱也都是真的,足够刻骨铭心。   何德何能她遇到了一个他。   “夏君岱,我们好好在一起吧!”女人的嗓音又轻又软,却无比坚定。   俗世疼痛,她身在其中,浮浮沉沉,挣扎困顿,始终无力摆脱困境。她抓住他,握住他的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强。   “许许,你说什么?”夏君岱明显一怔,深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们好好在一起,我想了想好像还是舍不得让你孤独终老。”   “傻瓜,这种话得男人来说。”男人扣紧她手指,重重的一记,撞击到底,嗓音低迷沉醉,“南律师,请你解救我这位单身狗好吗?”   南絮紧紧拥抱他宽厚的脊背,骨感嶙峋。这个男人有最坚硬的后背,足以替她遮挡一切风雨。   她赫然笑了,“好。”   ——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客厅才终于没了声响。   南絮躺在沙发上,身上汗涔涔的,黏腻得厉害。   夏君岱抱她去洗澡。   热水兜头直浇,两人坦诚得彻底,毫无保留。   几下一磨蹭,男人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光速冒头了。   他掐着南絮的腰又来了一次。   男人精力旺盛,好像一点都不会累。   果然他说要干票大的就当真要干票大的,半点都不含糊。   南絮累死累活,一边哭,一边骂他。   他哄着她,动作却没放缓,使出了浑身解数。   中间半死不活,过后却是真的活了过来。   一切的坏情绪和心底的负担烟消云散。   一场欢|爱,也是一场救赎。   夏君岱将南絮裹上浴巾抱回卧室。   姑娘靠在床头,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暴露在空气里,如白玉一样莹润透明。   晕暖的台灯直直照在她脸上。脸颊红扑扑的,气色都回来了。   夏君岱探了探她右侧脸颊,“南律师面色红润有光泽,看来我把你伺候得不错。”   南絮:“……”   她白了他一眼,“难为夏院这么卖力。”   他痞气地笑,“伺候夫人应该的。”   南絮:“……”   只见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只红色丝绒小盒子,掀开盒盖,从里面取出那枚素戒。   拿起南絮的左手,缓慢而又郑重地套上她的无名指,“虽然晚了五年,但总算戴上了。承蒙你不弃,以后我们都好好在一起。”   朴实无华的钢圈,铂金光华璀璨,熠熠生辉。   南絮长了一双漂亮的手,十指修长,指节如葱玉一般。戒指衬得她的手愈发好看。   夏君岱执起南絮的手,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放在一起,十指紧扣,仿佛预示着过往糟糕的日子从此结束,他们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她眼眶发热,胸腔凝滞。   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人,明明早就分手了,却还留着这对戒指,一等就是五年。这天底下没有再比他更傻的男人了。   “如果等不到我怎么办?”南絮动了动红润的嘴唇,喉咙里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   “我没有刻意在等你,只是别人入不了我的心。”男人的那双眼睛在夜里亮如繁星,明亮动人,说着最普通的话。   并非非南絮不可,只是其他人都不可以。所以这辈子就只能在她身上耗下去了。他和南絮也不知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夏君岱轻声问:“饿不饿?”   “饿了。”南絮的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晚上在老宅她压根儿就没任何食欲,一大桌子的好菜,她几乎没怎么下筷。   他当即说:“起来换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   “我想吃炒河粉。”南絮说。   “好。”   ——   车子往堰山区开,车流肉眼可见地稀疏了起来。浪江从中间横穿而过,两岸是浩瀚无垠的灯海,一串串灯火落入眸中,像极了璀璨的珍珠项链。   夏君岱开车去了A大北门,这一整条街都是小吃街。不论你想吃什么,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   晚十点,小吃街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客流量很大。大多都是A大的学生,一张张年轻而又朝气蓬勃的小脸。   其中数烧烤摊最为热闹,烟熏火燎,浓郁的孜然和辣椒面揉进空气里,香气飘得很远很远。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南絮想吃炒河粉,夏君岱带她去了一家开了十多年的小店。   为了吃一碗河粉,大晚上的两人跑了这么远的路,可以说非常拼了!   A大的学生就没有不知道这家店的。南絮读大学那会儿就常跟傅婧娴她们过来吃炒河粉。这家店的炒河粉是A大的一绝,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夏君岱那会儿很少来这种小店吃饭,他都是往高档的餐厅跑。两人谈恋爱谈了两年,这家店就来了一两次,每次都是陪南絮来吃。   店里的食客很多,大堂的散座都坐满了。   两人运气不错,刚到店里,就碰到一对小情侣吃完结账了,腾出了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夏君岱从来金贵,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坐在这么一家街头小店里居然并不违和。大概他们本质都是普通人,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员,吃的是五谷杂粮,脚踩的是朗朗人间。   南絮点了一份素炒河粉,青菜和豆芽混在河粉里,撒点葱花,再浇点辣椒油,味道绝了。   炒粉店十多年没换人,还是当年的老味道。   吃的不是一碗粉,吃的好像是回忆。   “我爸年轻的时候也是花花公子一个,女人换了一大堆。遇见我妈以后才收了心。我妈是丁克,结婚前就告诉我爸了。如果接受不了就不要结婚。我爸那会儿是真喜欢我妈,一门心思就想娶我妈。他答应我妈当丁克,这辈子都不要小孩。我爷爷奶奶非常开明,也同意他们不要孩子。这两人婚后倒是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好日子。没想到过了三四年,我爸就开始反悔了,明里暗里给我妈施压,让她要孩子。我妈坚决不要。我爸也没办法。两人为这事儿闹得挺不愉快的,感情就出了嫌隙。”   “没想到后面又出了意外,我妈避孕失败,有了我。我妈就以为是我爸故意让她怀孕的,吵着要离婚。我妈信基督教,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不能打胎,只好被迫留下我。为这事儿两人的感情也就彻底决裂了。”   “我一出生我妈就把我扔给了我奶奶,她就开始满世界旅游,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了。我爸忙生意,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这两人谁都不愿意管我。我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除了奶奶,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玩伴詹雨霏。我俩成天厮混在一起。她爸妈拿我当亲闺女看待,对我特好,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去她家玩。一去就舍不得回家。于我而言,詹雨霏不仅是儿时玩伴,是挚友,她更是亲人,比我爸妈都亲的亲人。”   “她自杀以后我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我抗不住了,然后和你分了手。”南絮微微抬头,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夏君岱,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我早就原谅你了。”   因为相爱他们在一起,也因为太爱,他们被迫分开。   孤身一人的这些年,夏君岱除了不甘,更多的是煎熬和无奈。重逢以来,不甘被放大,故意对她坏,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太爱。太爱才斤斤计较,才睚眦必报。   事实上他早就释然了。   过往不咎,从头开始,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他将它落到了实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大情节,大情节结束就可以收尾了。我预估了一下,应该25W可以搞定。 第59章   第59坏   吃完炒河粉回来, 已经快十二点了。   南絮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回屋睡觉了。   可夏君岱却没着急睡。他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把语音电话拨给了南柳,“南柳姐,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是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电话那头南柳福灵心至地问:“是和许许有关吧?”   “嗯。”   “问吧。”   “今天晚上你和南絮回老宅吃饭都发生了什么?”   南柳觉得有些奇怪,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她说:“没发生什么呀!都挺和谐的, 夏院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君岱:“都有哪些人去了?”   “都是我们家里人呀!”   “没别人了?”   “哦对了, 还有许许爸爸的一个朋友。”   “谁?”   “原来A大的教授王中天, 也是许许的老师。”   “行, 我知道了, 打扰了。”   南柳越发觉得奇怪了, 这人大晚上给她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些?   她意识到不对劲儿, 忙追问:“许许她怎么了?”   夏君岱言简意赅,“她很好, 就是我有些不放心才问一下。”   南柳:“夏院怕家里人让许许相亲啊?你放心没有这事儿!”   夏君岱:“……”   这位大南律师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发散了?   和南柳通完电话,夏君岱往老板椅上一瘫, 翘起二郎腿, 一个人在静静的沉思。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思考,思绪清明,不会受到任何人打扰。   南絮两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王中天,王中天又是南絮和詹雨霏的老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夏君岱又赶紧把电话打给了好友余初尘,询问调查进展。   余初尘:“时间有点紧,王中天那边目前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还在继续查。不过南律师那边倒是有点事。”   听到南絮,夏君岱的心不由狠狠一提, 赶忙追问:“她怎么了?”   余初尘:“我的人查到南律师长期在一家心理诊所看病。”   他呼吸一滞,隔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哪家诊所?”   余初尘:“东霆心理咨询诊所。”   ***   十一月底,满城秋霜。   道路两旁的合欢树早已黄透了,枯枝败叶落了一地,入目皆是萧瑟。   四季里南絮最喜欢秋天,清凉又不失温柔。   早起是个阴天,灰雾蒙蒙。   她洗漱完,餐桌上就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夏院长不会下厨,不过每天都会提前起床出门为她买早餐。   两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东西。   斑斑童孩安静地坐在南絮腿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往她身上可劲儿蹭。   她先喝了一杯热牛奶,再啃了几片面包。   她胃口小,吃完这两样就吃不下了。   她回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夏君岱正好收拾完餐桌。   “我送你上班。”   “不用了,又不顺路。”   “今天顺路,我要回趟老宅,老爷子召见了。”   “那正好,我今天有免费司机了。”   “你每天都有免费司机。”   把南絮送到律所,男人探出脑袋,“下班我来接你。”   南絮点点头,“好。”   “许许。”低沉温润的男声蓦地从身后响起。   正打算进门,夏君岱又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他,“还有事?”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神色莫辨,“许许,你今天开心吗?”   “什么鬼?”南絮一怔,转而一笑,笑他这个问题好生奇怪。   他却固执地问:“你今天开心吗?”   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开心。”   她是笑着的,笑容明艳动人,眼底的荒芜似乎都变少了。   ——   送完南絮夏君岱抄近路上了堰山大桥,他要去堰山社区。   小路蜿蜒,白墙黑瓦,烟熏火燎,这一带完好地保留了老青陵的风貌。   正值早高峰,一路都在堵车,比预计晚了十分钟。   跟着导航找到了目的地。   东霆心理咨询诊所名气很大,然而门面倒是朴素,在寸土寸金的堰山社区一点都不起眼。   夏君岱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不禁眯了眯眼,推门而入。   早上八点半医生还没上班,只有前台两个接待的护士。   小护士礼貌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男人嗓音响朗,吐字清晰,“我预约了魏医生上午的号。”   小护士:“先生请您出示一下手机上的预约短信。”   夏君岱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短信。   小护士迅速取了挂号单拿给夏君岱,“魏医生要上午九点才正式上班,您可以在一旁稍坐片刻。”   夏君岱:“谢谢。”   四下打量几眼,比起惠仁,这家心理诊所简直朴素过了头。   郑东霆医生是业界大拿,在青陵名气非常大。学医的没几个不知道他。魏双笙医生是郑医生的爱徒,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   事关南絮,他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焦灼。   等了大半个小时,医生正式上班。   夏君岱是第一个。   轻轻推开诊室的门,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医生,蓄着一头栗色短发,神色温和。   魏医生手里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言语亲和,“夏先生请坐。”   他依言拉开椅子坐下。   魏医生先给夏君岱泡了一杯薄荷柠檬茶,笑着说:“这是南小姐喜欢喝的,您也试试。”   年轻的男人明显一愣,惊讶道:“魏医生认识我?”   魏医生:“惠仁的太子爷,我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南小姐常提到您。”   夏君岱:“既然魏医生认识我,那我也不必都圈子了,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南絮,我想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魏医生公事公办的语气,“夏先生您也是医生,自然知道我们医生是不能透露病人的任何隐私的。”   “我也不能吗?”他的右手不自觉用力,捏紧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杯子承受到外力微微变形,“魏医生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我和南絮是什么关系,我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   魏医生不为所动,“抱歉夏先生。”   “我就想知道她在你这里看病多久了,抑郁症?焦虑症?还是别的什么?”   “不好意思夏先生,恕我无可奉告。”   “魏医生你有你的职业操守,我可以理解,我也不勉强你。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要问,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吧。”魏医生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知道不应该,可她不忍心。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不太好。”   “有多严重?”   “随时随地会发病。”   诊室里空气凝滞,时间停止。周遭流淌着一股异常诡异的气氛。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几乎是漫长的一个世界,男人终于从椅子上缓慢而又艰难地站了起来,半低着头,佝偻着身体,可怜又无助。   明明在走进这间诊室前他还是一个天之骄子,挺拔颀长,意气风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已经化身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形佝偻,摇摇欲坠。   男人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嗓音嘶哑到了极点,“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好的夏先生。”   魏医生张张嘴,很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很多时候语言往往是最苍白无力的。   ——   从诊所出来,天空飘起了稀疏的雨丝,千丝万缕,洋洋洒洒。   天色愈加阴郁起来,浓沉的乌云一团团积压在天际,久久不散。   夏君岱坐进车里,任由细雨冲刷挡风玻璃。   他僵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的胸腔积压着一团浊气,郁结于心,难以纾解。   深吸一口气,再发动车子。   黑色小车驶离诊所,两侧的建筑倏忽而逝。   那双握方向盘的手竟然也有些抖,根本就扶不稳。   魏医生有她的职业操守,有关南絮的病情她一句都没有透露。即便她不说,夏君岱也早已猜了个大概,他知道南絮肯定不太好。不然也不可能看病看这么多年。   从他开始调查詹雨霏的自杀案,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他能猜到南絮可能生病了。   他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这方面的药物。她刻意藏起来,不让他知道,就不可能会让他找到药。   如今看来,五年前詹雨霏自杀后南絮就应该已经生病了。很明显,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分手的。   从始至终这姑娘就只想一个人扛,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猜测是一方面,可亲自验证又是另一回事。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自责和懊悔彻底将他击垮,他几乎无力接受。   他自己就是医生,且从医多年,对抑郁症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这个病是非常折磨人的,严重的还会要人命。   南絮病得这么严重,每天都在和坏情绪抗争,无助、脆弱、痛苦,甚至绝望。她每时每刻都在求生,又无时无刻不在放弃。   求生是本能,放弃是一种解脱,两者互相矛盾,互相对立,互不共存。天知道她又是如何在矛盾挣扎中硬生生地熬了这么久,她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坚持到了现在。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呢?他夏君岱又是怎么对待这个可怜的姑娘的?   他们重逢以后,他居然还揪着那段陈年往事不放,因为内心深处的不甘,也因为他偏执病态的爱和占有欲,故意对她坏,故意刺激她,任由自己对她说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一次又一次试图通过这样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方式来逼她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她还放不下他。   而这个傻姑娘什么都不解释,一句话都不说,始终一个人在默默承受这一切。她为难不了他人,就只会为难自己。她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了不少眼泪;她一定焦灼难耐,绝望透顶,动了轻生的念头,甚至付诸实践;她一定求救了一次又一次,渴望有人能够伸出援手,及时拉她一把。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头痛欲裂。   比起南絮所遭受的这些,他孤身在外漂泊的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哧……”   轮胎摩擦过坚硬的水泥路面,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   车身剧烈摇晃,重心不稳,夏君岱整个人往前倾,额头重重地撞到方向盘上,一阵钝痛。   他浑然不觉,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夏君岱,你特么就是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集美们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个小时。   抑郁症是一种病,是生理上的,是不可逆的,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矫情。很多时候患者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每个人的症状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非得寻死觅活才叫抑郁症。很多看似阳光快乐的人,内心却并不快乐,反而还很痛苦。   所以请善待我们身边每一个抑郁症患者。希望他们都能拨开乌云,重见太阳! 第60章   第60坏   傅婧娴和白彦的离婚案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鉴于白彦的态度, 这两人协议离婚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起诉离婚。   闺蜜的离婚官司,南絮必须上心,必须尽全力。实在不行还有常遇。他是业内的神话, 迄今为止就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上午的工作有些忙碌, 南絮一直没怎么停下来。等空下来时, 都已经快到饭点了。   她喊上薛晚晚一起去吃饭。两个姑娘刚好走出律所的大门, 白彦就远远跑了过来, 神色焦急。   原本是个美好的午餐时间, 得, 这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这人如今俨然就是丧家之犬, 在傅婧娴那里碰了钉子, 就试图到南絮这里碰运气。   他不修边幅, 穿着邋遢不说,胡渣更是糊得满脸都是,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过去半点精致的形象。   原来一个人的转变也是非常快的。   见到白彦她也没打算停下脚步, 她还没那么好的脾气和渣男说话。   “南絮留步!”白彦追上她, 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你是娴娴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不要跟我离婚,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南絮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冷眼看着白彦,语气沉冷,毫无温度,“你跟娴娴结婚五年, 你不可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她要跟你离婚就非离不可,没人可以阻止她。”   白彦神色莫名激动,“你是娴娴最好的朋友,你们多年闺蜜,你的话她一定会听的。南絮你劝劝她好不好?孩子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爸爸呀!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早就已经跟那个女人断干净了,我保证以后都一心一意对娴娴好,绝无二心。”   以后都一心一意对娴娴好,绝无二心?呵呵,谁信啊?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种事没得原谅。如果傅婧娴为了孩子委曲求全,那她就不是傅婧娴了。南絮也会打醒她。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这种尿性,不进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想起孩子了,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果然,男人不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他就不会知道疼。   南絮本着一个职业律师该有的素养,她本不想说太多难听的话。可现在她委实被渣男恶心的嘴脸给气到了。   不得不说渣男以前实在太会伪装了,不止骗过了枕边人,还骗过了身边所有人。大家伙居然一致认为白彦是个好男人。   她看都不愿意再多看白彦一眼,说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我是娴娴最好的朋友没错,可我凭什么帮你劝她?一个妻子哺乳期都要出轨的凤凰男,不离婚难不成留着过年吗?你还想让我去劝娴娴?白彦谁给你的脸?这婚离定了,而且你必须净身出户!”   白彦抱住南絮的大腿,痛哭流涕,“南絮我错了,求求你劝劝娴娴吧!我不能离婚,我不能没有她和孩子呀!”   “你求我也没用!”她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白彦,你不是舍不得娴娴和孩子,我看你是舍不得公司和傅家的产业吧?原本高高在上,应有尽有,如今一朝跌落泥里,一无所有的感觉是不是不太好啊?娴娴那么好,还有可爱的孩子,傅伯伯和伯母也那么为你,本来好好的生活,是你自己不珍惜,亲手毁了这一切,这怪得了谁?”   南絮的话像是踩中了白彦的痛脚,原本还痛哭流泪的男人瞬间变脸,眼神恶毒,“傅家人叫对我好?呵,别搞笑了!那两个老不死的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他们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嫌我家在农村,嫌我没钱,觉得是我高攀了他们傅家。我和傅婧娴结婚五年,他们事事防着我,我是公司老总,可处处受掣肘,但凡牵扯到钱,他们就没信任过我。这五年我就跟个孙子一样,低眉顺眼,任劳任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傅婧娴,把她当祖宗,她叫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我为什么在外面找人?是因为傅家人都不把我当人!我在朱瑶面前,我好歹能找回点自尊。她信任我,敬畏我,崇拜我,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听到这这些话南絮只觉得悲哀又好笑。是不是这就是凤凰男的本质,心中愤懑不平,觉得都是岳丈家看不起自己?然后去外面找女人,寻找所谓的自尊。   南絮:“朱瑶看中的是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现在没钱了,你看看她还会崇拜你吗?”   “我不在乎!”白彦冷冷一笑,“南絮,你和傅婧娴一样,你们从小吃穿不愁,永远高高在上,你们有与生俱来的傲气。你们好像永远高人一等,目中无人。我早就烦透了傅婧娴,离婚就离婚,谁怕谁!”   男人突然朝南絮阴险一笑,让人毛骨茸然,“我一无所有是谁害的?南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是你故意引娴娴去惠仁医院的,你早就盯上我了吧?你早就派人调查我了吧?我今天这样全是拜你所赐!”   南絮:“你错了白彦,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你自己作的。别人摁头让你出轨了吗?你出轨在前,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把娴娴当傻子耍,你有种做,害怕别人查你?”   “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害得我一无所有,我要跟你同归于尽!”白彦突然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径直朝南絮刺过去,“南絮,你去死吧你!”   那水果刀锋利无比,白光乍现,南絮的脸色赫然大变,顿时僵在原地。待她反应过来,水果刀就已经近在咫尺了,直逼而来。再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闪身而过,大手稳稳地扶住她手臂,将她带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南絮大受震撼,震惊中她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庞,表情严肃。   他穿浅咖色长风衣修身又禁欲,整个人活脱脱的衣架子。就这么从天而降,毫无预兆。   南絮当场愣住,一双眼睛都不会转了,只知道傻傻地望着他。   白彦刺了空,不甘心,迅速又举起手臂刺第二刀……   “站好!”夏君岱松开南絮,音色沉稳有力。   只见他反手夺走水果刀,重重一拳头打在白彦脸上,咬牙切齿,“特么找死,我的人你也敢动!”   挥舞拳头接连好几拳,白彦被打得鼻青脸肿。   白彦捂住出血的嘴角,破口大骂:“夏君岱,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夏君岱舔了舔后槽牙,松了松筋骨,挥手又是一拳。   稳准狠,正中鼻梁,鼻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敢动我的人,打得你满地找牙!”他神色狠厉,“打坏了直接拉惠仁去,医药费全包,专家会诊,VIP 待遇,保证让你宾至如归!”   夏君岱以前练过跆拳道,白彦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打,几下就被打趴下了。   打完,对薛晚晚一声吼:“还愣着干什么,叫保安啊!”   突发意外,薛晚晚都蒙圈了。被夏君岱一吼,她这才找回思绪,麻溜跑去喊保安。   律所的同事们听到外头的动静纷纷跑了出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很快三个五大三粗的保安直接将白彦架走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南絮以前从没见过夏君岱打人,这会儿整个人都是蒙圈的。他打人干脆利落,完全让人还不了手,全方面碾压,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没事吧?”男人眼神焦急,扶住南絮的双臂。   她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一双腿绵软无力。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刺激了,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一些。   “是不是傻啊你?这种人跟他费什么话,不知道走人啊!”   “我没想到他会失控。”   “他现在一无所有,难免行事极端,你太大意了。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当律师的,这么麻痹大意,难怪会被人报复。”   南絮有点蒙,“你怎么来了?”   夏君岱:“来陪你吃中午饭,没想到碰到这种事情。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你这会儿就该躺进医院了。”   早上去了趟诊所,和魏医生聊完,夏君岱一上午都有些焦躁。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直接开车就来律所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来见南絮。没想到一下车就让他撞见了这么惊险的一幕。   所幸他过来了,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南絮心里一阵后怕。水果刀离自己那么近,就差一点点就直接刺入心脏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这种渣男就该让他一无所有,要我都得剁掉他老二才解气!”薛晚晚气得不行,骂骂咧咧的。   南絮淡声说:“好了别骂了,去吃饭吧!”   晚晚童孩悄悄和她咬耳朵:“絮姐,太子爷打人太特么帅了,这波英雄救美真是绝了!我都被圈粉了。”   南絮:“……”   薛晚晚看向夏君岱,“夏院,我絮姐就交给你了,记得给她压压惊哈!”   夏君岱点了点头,“放心吧。”   “走吧。”他伸手揽住南絮肩膀,抬步往前走。   她愣住,“去哪儿?”   夏君岱:“给你压惊。”   南絮:“……”   “这附近有什么好的餐厅吗?”   她往对面大楼指了指,“那边十二楼有家日料店不错。”   夏君岱:“那就去吃日料好了。”   “医院不忙啊?”   “忙啊!医院什么时候不忙了。”   “那大中午干嘛还特意跑一趟?”   “想你了。”   南絮:“……”   两人恩恩爱爱地吃了一顿日料。南絮胃口不错,吃了很多,肚皮圆滚滚的。自从和夏君岱住一起,她胃口都变好了。   吃完午饭,两人在街上逛了逛。枝叶泛黄,秋意浓沉。   这人大老远跑一趟就是为了专门陪她吃一顿午餐。午餐结束,他又回了医院。临走之前还抱着南絮,眼神无比眷恋,“许许,你要好好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没了你我活都活不下去。”   南絮:“……”   南絮觉得非常奇怪,他很少会说这些话。今天简直一反常态。   她的下巴埋在他肩膀上,嗓音轻柔,“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南絮:“……”   ——   上午忙了一上午,南絮下午就轻松很多。还抽了半个小时请薛晚晚她们喝下午茶。   下午茶结束,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律所。   前台的美女柔声对南絮说:“南律师,有位王先生找您,就在接待室。”   “王先生?”南絮有些奇怪,印象中她最近的客户好像没有是姓王的。   前台美眉:“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说是您的老师。”   南絮:“……”   一瞬间,南絮的脸色霍然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晚安! 第61章   第61坏   一听到王中天的名字, 南絮当场僵在原地,脸色大变。   南柳瞅着妹妹的脸色有些奇怪,“谁啊?”   她掐了掐手心,“王中天。”   “王叔叔?!”南柳顿时惊讶万分, “他来干什么?”   叙旧吗?不应该呀!上次在南家老宅都已经叙过旧了。   南絮耸耸肩, “谁知道呢!”   南柳跟王中天不熟, 他来律所肯定是找南絮的。   她想起之前妹妹对待王中天的态度当即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他。”   南絮心中异样的感觉越发严重, 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她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南柳说:“姐你等我一会儿, 我回趟办公室。”   南柳:“你快点。”   片刻以后南絮回来了。   “你拿了啥?”   南絮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细细长长的东西, 摇了摇头, “没什么。”   姐妹两个一起去了接待室。   接待室空荡寂静, 窗外细雨飘摇, 雨丝细密紧凑,弥漫天际。整个堰山区笼罩在大片轻薄的雾气中, 朦胧迷离。   深秋天,雨一下, 寒意四起, 无孔不入。   中年男人身穿休闲的针织开衫,发型照旧一丝不苟,正负手站在窗前,身材颀长又挺拔。   清隽的背影,温文儒雅。文化、阅历、建树、地位、名气、颜值、权和钱,一个男人所有引以为傲的资本,他都有了。如何不让那些初出茅庐的小胡娘芳心暗许?   王中天在A大的名气,这么多年都没怎么下降。   可是只有南絮才知道这些都是表象。真正的恶魔都是披着完美的人|皮|面具犯罪的。   “王叔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南柳的声音轻快温柔,悦耳动听。   在南柳这里王中天始终是长辈, 该有的礼貌一样都不少。   可南絮就做不到了,她木着一张脸,扯不出一丝笑。   听到南柳的声音,王中天霍然转身,双颊浮现出亲切和蔼的笑容,“你们姐妹俩如今独当一面,创立了自己的律所,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也得过来看看。我不请自来,你们不会怪我唐突吧?”   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瑕疵。   “王叔叔说得哪里话,您能来我和许许高兴都来不及。”南柳捅了捅妹妹的胳膊,“是吧许许?”   “没错。”南絮寡淡地点点头,音色疏离而冷清,丝毫不见热络。   两次南絮的态度都这么冷淡,南柳知道妹妹多半和王中天是生出了嫌隙。   她悄悄和南絮咬耳朵:“好妹妹,怎么说都是你爸的朋友,你好歹做做样子啊!”   一看到王中天南絮就头皮发麻,寒意爬满四肢百骸,胃里直犯恶心。   生理性厌恶,你叫她如何做样子?   南柳浅笑吟吟,“王叔叔喝点什么?我这儿太名贵的茶没有,铁观音和碧螺春倒是有的。”   王中天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过两天就回美国了,临走之前来看看许许。”   南柳面露惊讶,“您才刚回来就要走了?”   王中天:“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学校那边有个课题等着我过去牵头。再不回去,学校该催了。”   南柳给王中天泡了杯热茶。透明的玻璃杯,几片青绿色的叶子在水中漂浮,快速将茶水给染绿了。   泡完茶,南柳适时说:“那王叔叔您和许许先聊。”   她先行离开了,体贴地带上了接待室的门。   “许许,你长大了。”比起五年前,南絮越发明艳动人,多了成熟女人该有的妩媚和婉约。   在王中天眼里,南絮一直是最美好的。他看着她长大,长成了他所期待的样子,亭亭玉立,温婉可人,美得不可方物。乖巧,自律,勤奋,上进,是他最有天赋的学生。   她值得他人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试问这么美好的女孩,谁不想拥有?   “我一直都说你有天赋,你果然就没让我失望。”   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律所,并且能够在青陵各大律所的厮杀搏斗中争得一席之位。南絮的优秀从来都是掩盖不住的。   一样的年纪,同一个学校,同样学法,比起南絮,詹雨霏的资质就平庸多了。南絮只有一个,谁都无法取代。   那些阴暗的、疯狂的、罪恶的念头,那些不切实际的渴望与幻想,皆是源于对美的向往和追求。所以在这点上,他没有错。谁都不可以以此来怪罪他,来审判他。   “看到这些薄荷了吗?”   这是南絮的第一句话。   她拉了一张椅子,坐到窗前。   窗台处一整排葱绿盎然的薄荷,细细小小的叶子,叶片脉络清晰,根根鲜明。   冷风破窗而入,强势地带进无数稀疏的雨丝,落在薄荷澄绿的叶片上方,光泽莹润,近乎透明。   这是生命该有的样子,生机、蓊郁、健康、向上。   王中天顺着南絮的目光看过去,眼神猛地一缩,面色微变,赶紧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从踏进双南律所开始,他就注意到律所四处都摆放着一盆盆薄荷,像是一排排哨兵在严阵以待,威风凛凛。   这些薄荷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双眼睛在凝视着他,让他无处遁形。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才这么喜欢养薄荷。   南絮没看王中天,只静静地注视着那几盆薄荷,不紧不慢地说:“雨菲生前最喜欢养薄荷。她走了以后,我就继承了她的喜好,替她养了很多薄荷。看到它们,我就好像看到了雨菲,她好像一直都没离开。”   王中天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两步,神色异样。   “你怎么还敢回来?是雨霏入你的梦了吧?她说了什么了?”   王中天梗起脖子,语气生硬,“我为什么不敢回来?你以为我会被你威胁吗?”   “当年我就说过,你一旦回国,我就会将那份录音交给警方。你居然还敢回来?还敢去见雨菲?”   “南絮,我这次回来以为你好歹会有点长进,没想到还和当年一样天真。光凭一份录音,你觉得你就能审判我?我跟詹雨霏从头到尾都是你情我愿。”   “许许,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愿意,有人在逼我……”那个遥远的女声,那个最绝望的声音,它一直在南絮的脑海里徘徊。   怎么可能会是你情我愿?!雨菲一点都不愿意,她不愿意!   “你敢把那份录音公之于众吗?你敢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吗?南絮,你不敢!你当年就没把那份录音交给警方,而是选择拿着那份录音来见我,逼我出国。现在你更不敢!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还敢翻旧账吗?”   “南絮,想想常遇。你的希望破灭了,难道你想让常遇步你的后尘,再度破灭一次?常遇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华辰的高伙,声名在外,你想毁掉他的人生吗?就算你能豁得出去,可詹雨霏同意吗?”王中天捏住了南絮的软肋,“再想想詹雨霏的父母,一大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太好,他们要是知道真相,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看看这个老男人多会审踱人心,他料准了她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雨菲最在乎的就是父母和常遇。雨菲已然走了,这是事实,南絮不想让活着的人再痛一次。那样的痛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何况詹雨霏自杀一直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你知道的我看中的一直是你,她只是意外。”王中天似乎还觉得不够,还要往南絮胸口扎刀子,一刀刀下去,扎得很深很深,他一定要让她鲜血淋漓。   “王中天,你真让我恶心!”南絮怒不可遏,直接将桌上的水杯甩到地上。杯子支离破碎,茶水在光洁的地板上流了一地,茶叶四散。   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红血丝快速渗出,触目惊心。   父亲的挚交好友,她从小叫到大的“王叔叔”,她最敬重的长辈,她在他的引导感染下去学了法,当了律师。   “学法,识法,懂法,普法,实现法。”   这是她进入法学院上的第一堂课,他告诉她的。   这句话她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忘,并且付诸实践。   这是她学法的初心。   她满怀热情踏入这个领域,她奉为圭臬的至理名言,她最为敬重的老师和长辈,这样一个人居然对自己一直都存有非分之想。   他渴望得到她,从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开始有意识地接近、试探、肢体接触,然后诱骗、指引、带领……   她并非全然无感,只是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以前总觉得奇怪。   然后她长大了。一切都戛然而止。这些都没有了。他还是亲切和蔼的王叔叔,是温文尔雅的王老师,是她尊敬的长辈。   再后来她考进A大,成为了他的学生。   四年大学,他不曾有过任何越矩的行为,他们始终都维持着师生,长辈和小辈之间该有的距离和礼数。   她无忧无虑地读书,开开心心地谈恋爱,一切好像都非常完美。   终于在她上交了论文三稿时,他沉不住气了。论文定稿,紧接着就是答辩,然后就会举行毕业典礼,她很快就要毕业了,会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他的掌控。一旦离校,他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也没有真正的强迫,他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沉睡。   他迫切渴望得到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都是好的,所以不惜铤而走险。   然而阴差阳错的,毁了另外一个女孩的一生。   詹雨霏自杀后,南絮甚至不曾把这一切跟王中天联系起来。她总是这样后知后觉。   直到她收到了雨菲的那封邮件,听了那段录音……几乎是一瞬间,理想破灭,信仰轰然坍塌,过往被彻底否定,他亲手毁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然后噩梦就此开始……   她回忆起往昔,才真正明白过来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一直都在蛰伏,他在伺机而动,只为有一天能够找到一个最完美、最合适的时机,真正拥有她一次。   这么多年南絮但凡只要想起这些她都觉得恶心,心里发麻,毛骨茸然,然后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一遍又一遍洗手。   “你不配提雨菲的名字!你不配!”南絮终于彻底爆发了,歇斯底里,不再克制,不再忍让。她将桌上的笔筒掀翻,数支签字笔一齐撞向墙壁,笔帽被甩飞,一瞬间抛了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请把心疼絮絮子打在公屏上,谢谢! 第62章   第62坏   南絮砸了水杯和笔筒, 声响巨大,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忙跑过来,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面露猜疑, “南律师, 出什么事了?”   “没事, 继续工作, 不用管我!”南絮转身反锁了接待室的门, 动作干脆。   “既然这么恨我, 为什么不把那份录音交给警方?交给他们, 让法律来审判我啊!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 一定知道我会被判多少年。去啊, 去揭发我, 替詹雨霏报仇,南絮你还在犹豫什么?”此刻中年男人脸上的猖狂和无耻表现到了极致, 一双怨恨恶毒的眼睛犹如恶魔。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恐怖的从来都不是鬼神, 而是人性。   王中天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刺激南絮。他每提起雨菲一次,她就痛苦绝望一次。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雨菲死后的样子,阴暗的一间卧室,门窗被锁死,窗帘紧密,密不透风,甚至照不进一丝光。煤气罐的阀门开着,满屋子都是浓郁的煤气的味道。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侧躺着斑斑, 一人一猫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在此之前,雨菲一直置身深渊,无法原谅那个伤痕累累的自我,更无力解脱。她不是没有寻求过救赎,可惜没人可以真正拯救她。她只能自救,所以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和内心深处的那个自我和解,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她。   南絮知道她离开的那刻一定是释然的。   这个善良的姑娘在生命的尽头依然还惦记着她,录了那段录音,提醒她要小心提防王中天。   可是她却浑然不察,任由雨菲就这么走了。如果她能重视,能一早就发现这些,雨菲是不是就能好好的了?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你而死。从头到尾她都是那个罪魁祸首。   都是因为王中天,是这个恶魔毁了雨菲,他真该死!   如果没有王中天,雨菲就不会死,她现在肯定都还活得好好的,她会得到一份好的工作,拥有美好的爱情,和自己喜欢的人携手余生。   一想到这里南絮的情绪就奔溃了到了极点。   南絮的眼睛被仇恨的火焰烧红,一片猩红的火网。这是一个人愤怒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她面色狠厉,快速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签字笔,一手揪住王中天的衬衫衣领,一手将尖细锋利的笔尖抵住他的脖子,怒目圆睁,“王中天你给我去死,我要你死!!”   同归于尽,做这件她肖想了无数遍的事情,手刃仇敌,替雨菲报仇。让所有的原罪都在今天结束,让离开的人瞑目,让留下的人释然,不再有恨,也不再有绝望。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回到最初的样子。   这是她欠雨菲的,当年因为雨菲的遗言,也因为自己的怯懦,她没能将那份录音交出去。让王中天又苟活了五年。然后她度过了五年非人的日子,愧疚、痛苦、绝望、歇斯底里,每时每刻都想结束自己。   他这样的恶魔早该死了。当年她就说过,他要是胆敢回国,她就一定会让他死。   “动手吧!”王中天背靠墙壁而站,不躲也不避,静静闭上眼睛。好像想以此寻求一个真正的解脱。能够死在南絮手里他也认了。   南絮紧咬后槽牙,连声音都变了,尖细嘶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这件事我设想了不下一百遍了!”   “来啊!往这儿来,用力捅!”王中天握住南絮的右手,将笔尖往脖子上直戳,笔尖刺破他的皮肤,点点血丝渗出来。   南絮一张脸涨得通红,握笔的右手却一直在颤抖,几次用力,几次刺破,却始终下不了狠手。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她辜负了她和雨菲从小到大的情谊,她连替好友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律所的同事意识到不对劲儿,赶忙去办公室找来了南柳。   南柳匆匆跑出来,神色紧张,站在外面焦急地敲门“许许,你怎么了?快开门!”   助理薛晚晚也是急得不行,狂拍门,“絮姐,你别吓我啊?你快开门!”   南絮充耳不闻,此刻她被仇恨熏红了眼睛,理智节节败退。   “王中天你今天必须死,我要你死!”南柳在门外只听到妹妹疯狂嘶吼,宛如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向来文静的妹妹,何时会有如此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那一刻南柳害怕极了。   她不敢耽搁,沉声吩咐:“赵坚,撞门!”   赵坚和律所的男律师一起加入撞门的行列。   众人合力将门撞开,室内南絮正拿笔抵着王中天的脖子,一个不敢下手,一个在逼她下手。   “许许,别做傻事!”南柳冲上前,把人一把拉开。   南柳狠狠一拽,巨大的冲击力让南絮如梦初醒。五指一松,签字笔从手心里悄然滑落,径直滚到地板上。双腿瞬间一软,她顺势瘫坐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   南柳抱紧她,轻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了许许,咱不怕哈,姐姐抱着你。”   南絮蜷缩在南柳的怀里,身体抽搐,嗓音稀碎破裂,“姐,你抱抱我,抱抱我!”   南柳:“姐姐陪着你,乖啊,不怕许许!”   王中天蹲在墙角,模样狼狈。   中年男人轻嗤一声,脸上是得意阴狠的笑容,“南絮,你还是不敢!”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根植在心底的善良让她不可能杀人。   南絮抓住南柳的手,缓慢而又艰难地站起来,嗓音虚弱却格外有力,“我是律师,不可能知法犯法,以暴制暴终究不是正道,你要留给法律来审判。”   有那么一瞬间南絮真的很想跟王中天同归于尽。可是她想起了夏君岱。她这么努力活着,就是为了他,他们说好了要好好在一起的。捅死一个人太容易了,捅死他,那她这辈子也就毁了。她出事了,夏君岱怎么办?   ——   “姐,我想回家。”南絮虚弱地说。   南柳扶住她手臂,声线平稳,“姐姐这就送你回家。”   南柳开车把南絮送回家。一路上她不发一言,沉默地过分。   到家以后南柳问:“要不要通知夏院?我让他回来陪你吧。”   南絮摇了摇脑袋,“不用了,他下午有手术,不要打扰。”   南柳不放心,“那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好了。”   “姐,我想一个人静静。”   南柳不再勉强,“好吧,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换了鞋出门,站在门口说:“许许,王中天是故意刺激你的,就差一点点你就变成他那样的人了。”   “我知道。”王中天想必也是想和她同归于尽的,得不到一个人,那就索性彻底毁了她。   如果今天王中天真的死在她手里,那她就和他一样了,心底的善良被仇恨淹没,没有爱河救赎,她这一辈子就只能活在仇恨里。   这不是雨菲所期待的,雨菲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美丽,尽情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何况夏君岱也不会同意的,他要让她好好活着,好好和他在一起。   南柳走后,南絮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书房没有开灯,窗帘拉死,一点点微光泄进来,室内光线昏沉。   她僵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笔记本电脑亮着光,屏幕上方音符不断闪烁跳跃,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倾泻而来——   【许许,录下这段录音时,我看到窗外的石榴花开了,火红的小花,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枝头,明艳灿烂。你还记得我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吗?那么大一棵,枝干粗壮,每年都会结很多果子。可是那石榴并不好吃,涩涩的,一点都不甜,也没人去摘它,每年都烂在树上。这段时间我一个人总是频繁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在石榴树下荡秋千,一起去河里摸鱼捞虾,一起去偷人家地里的西瓜……你是城里的孩子,第一次还不敢偷西瓜,我强行拉你去地里,你紧张得要死……   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近来总是动不动就想起。有人说一个人如果总是频繁回首往昔,那么说明她已经老了。我想我现在就是老了,心老了,老态龙钟,亮不起来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借口要闭关赶论文,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我总是一遍又一遍不断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一个人究竟会有多少面?为什么我们敬重爱戴的长辈,我们和蔼亲切的恩师,会堂而皇之地打着爱“爱你”的名义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情?为什么有人穿上衣服是温文尔雅的教授,脱了衣服却是彻头彻尾的禽兽?王老师说谁都拥有追求美的权利,喜欢就应该去争取,去占有。既然是美好的事物,为什么非得占有呢?许许,这些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我总是在想你那天为什么要让我去王老师家替你交论文,如果我没去,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许许我恨过你,恨死你了,觉得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可是后面我想通了,那天我如果不去,你就会去,因为你必须要交那份论文定稿。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你去了,他的阴谋就得逞了。我还是庆幸你没去,我舍不得你经历那恐怖的一切,我舍不得你去直面那恶心、阴暗、令人呕吐的一幕。你这么美好干净的女孩子,你不该经受这些,你要永远纯粹,永远开心,永远怒放……】   南絮举起哆嗦的右手,拖动鼠标,摁了暂停键。   她听不下去了,眼泪汹涌而至,顺着眼角扑簌簌往下掉,砸在手背上,热度灼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重复同一句话。   小刀一点一点划开手腕上的白皙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快写完了,累瘫! 第63章   第63坏   南絮头痛欲裂, 久远的记忆汹涌而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幕,画面一点点回放……   事发前两天,王中天在微信里催她交论文定稿, 明确要求要纸质稿, 要打印出来, 不然看不出字体和格式问题。他说他感冒在家, 让她送到他家去。她浑然不觉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因为他是她敬重的王叔叔和王老师。她回复了一个好。   那时临近毕业, 她的论文已经定稿了, 实习工作也敲定了。她忙着赶一个案子, 临时去了乡下。就让詹雨霏替她跑一趟王中天家。雨菲当时还在学校准备考研, 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因为她们都是王中天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长辈们也都互相认识,他同样是雨菲尊敬爱戴的长辈, 雨菲同样信任他。   然后雨菲替她跑了这趟。   年轻的女孩子踏进那栋过去就很熟悉的别墅,佣人给她倒了一杯白水, 招呼一声就先行离开了。   别墅空荡寂静, 女孩一边喝水一杯安静等待。   然后酩酊大醉的中年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对她微微一笑,“来了啊许许!”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噩梦就此开始……   女孩子感受到的最大的恶意往往是身边亲近的人带给她们的。   ***   夏君岱下去有一台角膜修补手术。下午两点开始。   结束后,他换下手术服,回了办公室。   微信里余初尘给他发了两条语音,他逐一点开。   余初尘:【詹雨霏的死和王中天脱不了干系,资料发你邮箱了。】   余初尘:【要不要申请重新调查这个案子,你和南律师商量好。如果同意调查, 我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   听完语音,夏君岱给余初尘回了两个字:谢了!   他迅速打开电脑,登录邮箱。   余初尘给他发来的都是一些零碎的资料,外加一份当年王中天家保姆的一份口供。   完整看完那封邮件,男人的面色骤然大变。   他赶紧给南絮拨语音电话。一连拨了好几个她都没接。他又改拨电话,语音提示她关机。   他心里莫名觉得慌,一点功夫都不敢耽搁,直接打给了南柳。   刚响了一两秒钟,南柳就迅速接了电话,“夏院,我正好要给你打电话,王中天下午来了趟律所,许许和她大吵了一家,我刚把她送回家,你赶紧回去看看她,她不让我在家陪她,她说想一个人静静。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男人眉头紧皱,褶皱分明。他煽动长睫,沉声说:“我这就回家。”   挂完电话,夏君岱转头就回了家。   一路疾驰,速度飞快,险些闯红灯。   客厅空无一人,看到鞋柜上摆放着南絮今天穿出门的那双水蓝色小羊皮细跟高跟鞋,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先开了卧室的门,卧室没人,她就在书房。   果然书房房门紧闭,她从里面反锁了。   他找来备用钥匙,麻溜地开了门。   书房里出奇的阴暗,一点点微光乍现,忽明忽暗。   笔记本电脑那点白光勉强照亮一小块弹丸之地。   南絮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眼神空洞,表情麻木,泪流满面。   “怎么坐地上了?地上凉,当心感冒。”他走上前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榻榻米上。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两行清泪,“你回来啦?”   他“嗯”了一声。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光透进来,整个书房瞬间变得通透明亮。   南絮的双眼被光刺到,本能地伸手去挡住。   窗帘一拉,偌大的空间敞亮,南絮的手腕上是一道道鲜红的刀印子,水果刀就放在地板上,刀锋染了血,触目惊心。   夏君岱的面色赫然大变,他一个趔趄,飞快扑过去,稳稳抓住南絮的手腕,“你干什么?!”   女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毫无血色。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嗓音嘶哑难耐,“夏君岱,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好累!我想睡觉……”   “不许睡!”男人一声吼,“南絮,你听好了,我要你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咱俩生同衾,死同穴,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休想摆脱我!”   他抱起她直奔医院。   ——   南絮睡了很久很久。   再醒来夜色浓沉,星火绚烂。   “君岱,我这是在哪儿?”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一开口嗓音嘶哑难耐。   “你在医院。”属于年轻男人特有的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倦怠。   南絮:“……”   又进医院了!   一双手腕缠了一层纱布,轻微动一下都能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看到这纱布,她这才慢慢找回记忆。   不久前,她的抑郁症又复发了。每次犯病,她总是控制不住想要自残,想要结束自己,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一个人在真正痛苦绝望的时候,死亡似乎都变得不足为惧了。   “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怪物?”她知道犯病时的她一定恐怖极了,犹如一只困兽,歇斯底里,面目全非,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多久了?”夏君岱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充满了疼惜,嗓音颓败又无力。   南絮张开嘴,终于可以平静地述说这些,“雨菲离开以后我慢慢就得了这个病。一开始只是情绪低落,动不动就掉眼泪,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没有食欲,甚至连水都不愿意喝。慢慢的我就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睡不着,厌恶透了我自己,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找不到半点活下去的理由。后面严重了就开始自残了,每时每刻都想要结束自己。后来终于扛不住了,我才去看心理医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得了重度抑郁症。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根本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任何一件小事几乎都可以让我爆发。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太可怜了,连情绪不能很好的控制,只能做情绪的奴隶……”   “好了许许!”他伸手搂住她,哑声打断她的话,“好了不说了,以后不会了,咱们好好看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南絮的下巴抵住夏君岱的肩膀,瓮声瓮气,“嗯。”   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他眼袋很重,红血色密布,脸色憔悴。   一夜没睡,一直熬到现在。   她摇摇头,“我没胃口。”   “几点了?”   夏君岱抬起手臂看一眼手表,“刚过了两点。”   她居然昏睡了这么多个小时。   “你回去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斜她一眼,“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回去能安心睡得着?”   南絮;“……”   “可你这样多累啊!”   他霍然一笑,双眸溢出笑意,“关心我啊?”   “是,我关心你。”   他正色道:“我不困,就在这里陪着你。”   南絮问:“君岱,那段录音你后面听完了吗?”   夏君岱回答:“听完了。”   录音里开始还很平静的女声到了中间就变得激动了,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   “许许,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愿意,有人在逼我……他太恐怖了,我反抗不了。”   “许许,没人能救我?没人可以……我只能自救……所以我走了!你不要找我……”   “许许,你大概永远都想不到我曾经经历的一切,我正在经历的,以及我即将经历的都是因为你……他看中的是你……是你……”   “斑斑我带走了,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让它陪我。如果有来世,我再还你一只一模一样的斑斑。不要告诉常遇,也不要告诉我爸妈,我走以后替我照顾好他们。不要替我报仇,我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指名道姓说谁谁谁被老师迷|奸,然后自杀了,我爸妈会受不了的。我不想等我死了还要被人议论,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善意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情心的,这个世界对于女性永远充满了敌意。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许许,注意提防王中天,远离他。薄荷大神保佑你永远快乐,永远美丽,尽情享受这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詹雨霏的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然后有近一分钟的杂音,沙沙沙的声响,里面还夹带着几声猫叫声,那是斑斑的声音。   录音截止,室内恢复寂静。   虽然早就知道詹雨霏的自杀和王中天有关,可当他真正听到这段本人的录音时,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残忍地毁在她敬重的师长身上,溘然长逝,以一种最极端的方式陨落。夏君岱作为一个外人听闻此事尚且心痛难忍,何况是南絮。那可是她情同姐妹的朋友,是亲人,是最好的知己,难以想象她背负着这个秘密背负了整整五年,她又该是怎样的煎熬绝望。   “有无数次我都想把这份录音交出去,然后和王中天同归于尽。就在刚刚,我拿笔尖狠狠抵住他的脖子,那一刻我是真的很想用力扎下去,让他马上死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活得太痛苦了。我始终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雨菲走了,而王中天却活得好好的,名利双收。可是我做不到,我下不去手,我杀不了他。整整五年,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始终都不敢揭露真相,不止因为雨菲的遗言,更因为我很清楚真相一旦公之于众,身边很多至亲之人还会再次遭受伤害。常遇永远都想不到他一向尊敬的恩师就是害死自己女朋友的凶手。我爸妈更想不到他们相识多年的好友居然一直对他们的女儿存有非分之想,并曾经付诸行动,想要真正的占有我。何况詹叔叔他们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他们更加受不了……现在所有人提到雨菲只说她是自杀,大家会觉得惋惜和心疼,可一旦真相大白,外人议论的最多的只会是迷|奸和性|侵这类不好的字眼。他们会开始对雨菲的人品品头论足,会毫不犹豫地戴上有色眼镜来看待她,然后主观地臆想出各种版本……”   南絮执业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经历了不少,她碰到过很多类似的案件。因为碍于舆论,碍于自身的名誉,很多女性在遭受伤害以后只能无奈地选择隐忍、隐瞒,甚至强迫自己“爱上”施暴者,以此来减轻内心的痛苦和负罪感。但凡能选择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权益的,哪怕官司赢了,最终都输在了社会舆论里。身边人异样的目光,主观性的恶意揣测,区别对待,言语攻击,甚至来自至亲之人的漠视……这些都是压垮女性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性复杂又多样,很多人是没有三观和明辨是非的能力的,也极少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好像只要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女性永远都是被指责的一方。女孩遭遇性|骚扰,他们会说你为什么不穿长裤,要穿短裙和短裤;女性遭受性|侵,受到巨大的伤害,他们又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定是你平时行为不检点。没有人去抨击施暴者,他们只会第一时间指责受害人,给她们强行安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就是因为看了太多,南絮才不敢,也做不到。每每病发,每每想要放手一搏之时,到最后都泄了气。   “许许,你没有错,雨菲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罪恶的世道,培育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人渣。”夏君岱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名指上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相互碰撞,不断发出清冷的光泽。   他坚定地说:“你不要管了,剩下的都交给我来解决。”   ***   那天以后南絮就病倒了,发烧,心悸,梦魇不断。她住了三天院。   再出院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两人跑去民政局扯了证。比什么都迅速。   除了老太太,在此之前南絮谁都没有通知。   老太太在接到她的语音电话时,和蔼地说:“许许,你决定好了就好,奶奶只希望你幸福。”   领完证,南絮拍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南絮:【愿深情不被辜负,岁月长久温柔。】   南絮原本以为她可以一个人同坏情绪抗争,一个人经受一切,什么都她一个人扛,再苦再难也不要把夏君岱牵扯进来。直到再次面对王中天,她才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只是俗人一个,渴望有人能够温暖她。   人生虚无茫茫,好像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他才是真的。   他不是好人,却从没对她坏过,如果有,那也是假坏。   作者有话要说:  对女主五年前不说出真相表示不理解的童孩,并且觉得女主自私,婊的,可以去我围脖@喻言时,那里有详细的解释。   应该还有一两章的样子正文完结。如果不出意外,这本应该不会有番外。 第64章   和南絮领证这天, 一定是夏君岱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他和南絮的这些年,分开,分隔两地, 一拖就是五年,后面重逢, 又在一起, 兜兜转转,到如今才真正圆满。   从民政局出来, 大晴天, 太阳暖意融融,照在人身上特舒服。   十二月初,青陵已经入冬了。太阳一照,气温直线回升,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初春。   夏君岱手里拿着那两本结婚证一个劲儿傻笑, 像个讨到糖的孩子。   南絮被他的笑容感染, 笑容满面,“这么高兴啊?”   夏君岱:“必须高兴啊!做梦都想娶你,如今实现了我能不高兴么!”   南絮:“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咱们如今都步入坟墓, 你还这么高兴。”   “婚姻是唯一合法的捆绑你的方式,就算是坟墓我也认了。我这辈子只想困住你,让你永远都不能摆脱我。”   南絮:“……”   两人坐进车里,夏君岱问:“接下来什么打算?我特地请了半天假陪你。”   “就半天假, 你们医院可真够抠门的。”南絮忍不住吐槽。   夏君岱轻笑,“院长日理万机不是开玩笑的,这半天还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   她毫不客气地说:“夏院怕不是对日理万机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吧!”   夏君岱:“……”   “快到饭点了,要不先陪你去吃饭?”   南絮歪头想了想, “陪我去看看雨菲吧。”   除了奶奶和夏君岱,雨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希望她幸福的人。今天她领证结婚,这是一个好日子,她应该去告诉雨菲。   夏君岱麻溜启动车子,“好。”   路过花店,南絮下车买了一盆薄荷。   “还记得那年咱两第一次见面,你奶奶送了一盆薄荷给我吗?”   “记得。”那是他和南絮的初遇,惊艳了余生时光的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南絮循着记忆娓娓道来,“当时你奶奶让我挑一盆盆栽带走,我选了薄荷,我奶奶还笑话我傻气,不知道挑盆名贵的花草。我跟她说是我喜欢薄荷。其实是因为雨菲喜欢。”   她本来是打算开学以后把那盆薄荷送给雨菲养的。没想到被傅婧娴当成大神跟供了起来。傅小姐觉得这薄荷是法慈寺大师送的,非常神圣。愣是当成二楼神明。从那以后,姑娘们每逢考试都要拜拜那盆薄荷。   雨菲在遗言还提到了这个梗,希望薄荷大神保佑她永远快乐,永远美丽,尽情享受这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因为詹雨霏喜欢薄荷,你养了薄荷。我因为你养薄荷,我也养了那么多薄荷。敢情我才是在食物链的最低端。感觉你和詹雨霏才是真爱,我只是意外。”男人旁若无人地开起了玩笑。   南絮:“……”   车子径直开去临水镇。   詹雨霏葬在乡下公墓,依山旁水,环境优美。   进入墓园,轻车熟路找到詹雨霏的墓碑。   墓前安静地摆放了一束新鲜的白菊,枝叶还滚着水珠。   夏君岱瞟一眼那白菊,轻声说:“有人比咱们早。”   南絮说:“是常遇,他常来。”   他不禁轻叹一口气,“也是个长情的人呐!”   南絮把那盆葱绿的薄荷摆在雨菲的墓前,“雨菲,我结婚了……”   ——   夏君岱下午还有个职工大会。南絮想回家,他却不让,紧紧拽住她的手不放,“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也得庆祝一下。”   南絮忍俊不禁,“夏院想怎么庆祝啊?”   男人勾唇坏笑,“那必须要得到全院的祝福呀!”   南絮:“……”   她莞尔一笑,“你也不怕高调!”   夏院长傲娇道:“谁叫我是院长,院长撒狗粮天经地义啊!”   “要撒你去撒,我可不去!”一想到要被全院医护人员围观,南絮全身都在拒绝。   他特坚持,不容分说,“你必须去,不能我一个人发喜糖啊!”   “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男人活到八十岁都是幼稚的,何况我今天是真高兴,我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上一次这么高兴还是当年咱两第一次滚床单,我可是足足兴奋了一个星期。这次更高兴,估计至少得高兴大半个月。”   南絮:“……”   夏君岱拖着南絮去买了好几袋喜糖。路上碰到堵车,耽误了点时间。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两点半过后了。职工大会的时间早就到了,偌大的会议室医生正襟危坐,比平时都严肃了不少。   夏院长任职以来职工大会一次都没迟到过,每次都是准时召开。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迟到了,与会人员一个两个都在纷纷议论。   何况今天情况特殊,夏老爷子莅临,谁都不敢放肆。   黄主任远远瞅了瞅脸色不太好看的老爷子,探过脑袋和纪岑咬耳朵:“干嘛呢这是?人上哪去了,还不来?我看他是真想被老爷子敲打了吧!”   纪岑:“微信催了好几次了,没回我,电话又打不通。我估摸着是在开车,没听到。”   黄主任:“他上午上哪去了?”   纪岑:“说是有私事要办,请了半天假出去了。”   “胡闹!”黄主任直接开骂:“什么私事这么重要?连职工大会还会迟到。我看他是想跪祠堂了他!”   眼看着老爷子在发火的边缘,黄主任又催苏寒影:“问问南律师,看君岱那小子搞什么鬼!”   苏寒影摊摊手,一脸无奈,“早就打过了,也打不通。”   黄主任:“……”   黄主任:“迟早要被他气死!”   纪岑捏着手机,看看时间,心想:夏君岱啊夏君岱,你倒是赶紧来啊,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正忐忑时,两个年轻人姗姗来迟,十指紧扣。   男人清润的嗓音在大会议室里突兀地响起,无异于惊雷,“不好意思迟到了,刚刚忙里偷闲去办了一件人生大事。”   众人:“…………”   这二位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宛如璧人,格外登对养眼。两人十指紧扣,一模一样的对戒光华璀璨,简直羡煞旁人。   得,夏院长今天就是专门来撒狗粮的!   大会议室沉寂数秒,旋即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起哄,“夏院,什么人生大事说说呗!不能唬我们呀!”   年轻的男人特得意,举起南絮的手自豪万丈,“幸不辱命,把永久的法律顾问给找回来了!等会议结束请大家伙吃喜糖。”   “天,我没听错吧?咱们夏院结婚了,还是和南律师?!”   “我草,这二位藏得够深的呀!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我的老天鹅呀!少女心稀巴烂!”   “医生配律师,这是要集体秃头的节奏吗?哈哈哈哈哈……”   “咱们夏院够虎的呀!这年头谁刚得过律师呀!以后怕是要吃苦头了,哈哈哈哈……”   ……   夏院长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一定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这感觉太特么爽了!   见虐狗的目的达到了,他心满意足地把南絮安排在他手边的位置,两人目光缱绻,爱意汹涌澎湃。   其实南絮无意成为大家的焦点,她总觉得领证结婚是这个世上最普通的一件小事,只是两个彼此相爱的年轻人决定好了要参与对方的人生,而结婚证只是一种法律范畴的约束,并不能代表什么。这是她和夏君岱的私事,他们高兴就行,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可是夏院长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得到全天下的祝福。男人一旦幼稚起来跟三岁小孩完全没差别。   男人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个人私事无意占用大家伙宝贵的时间,下面就开始开会吧!”   纪岑觉得这家伙真是够了,就差没得意上天了。   他忍不住和苏寒影吐槽:“看看你的好师兄,得意的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还无意占用大家伙的时间,是不是他故意宣布结婚的消息的?这人狗也是真的狗啊!”   苏寒影冷冷地斜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往他胸口插|刀子,“有本事你也找个姑娘结婚啊!到时候你也可以向我师兄一样公然虐狗。医院多无趣,大家伙都爱吃狗粮,你就使劲儿撒,千万别手软!”   纪岑:“……”   扎心了老铁!   纪主任泪流满目,打扰了,单身狗不配提起这个话题!   夏老拄着手杖,一身唐装格外严肃,脸色怎么看都不怎么好看。   这小子现在都学会先斩后奏了,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没提前和家里人打个招呼。看他等会儿不收拾他!   老爷子心里非常不舒服。偏偏董事会那些老头还那么没有眼力劲儿,左一句恭喜,又一句恭喜,他恨不得骂人。   大家伙发现夏院长不止开篇撒狗粮,整个回忆中也是在狂撒狗粮。他一直看着南律师,眼神爱意满满,生怕别人不知道南律师就是他老婆。   这哪里还是平时高岭之花,分明温柔似水。   细思极恐,男人一旦结婚这人设瞬间坍塌,实在是太恐怖了!   职工大会结束,医护人员一窝蜂涌出了大会议室,夏君岱给各个科室都分了喜糖,大家伙等不及要去抢夏院长的喜糖了。   夏老爷子冷眼从孙子身边经过,面无表情地说:“我在办公室等你。”   夏君岱知道老爷子是打算找他算账了。   他和南絮领证,就通知了奶奶,老爷子这会儿铁定气疯了。   他难得低眉顺眼,乖顺道:“爷爷,我马上就过去。”   纪主任幸灾乐祸,“让你先斩后奏,老爷子铁定敲你!”   夏院长丝毫不在意,豪情万丈,“为爱献身,值了!”   纪岑:“……”   纪岑调侃夏君岱:“老夏,要说我还真佩服你,这年头敢娶律师的绝逼都是勇士,吵架吵不赢,动手算家暴,一言不合就开始给你普法,万一哪天离婚,连条裤衩都分不到。”   夏君岱:“本院长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你分明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柠檬精上身,单身狗嘛我同情你!别说我俩不可能离婚,就算有那一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俩真闹离婚了,我们家南絮这么爱我,她肯定会留条裤衩给我的。”   纪岑:“……”   南絮围观两位发小的对话,一本正经地说:“裤衩属于个人生活日常用品,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所以离婚的时候裤衩是不能被分割的,你的裤衩依旧还是你的裤衩。夏院长,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注】   “…………”   她话音刚落,手机屏幕闪烁,铃声突兀响起,她下意识头皮一紧。   夏君岱赶紧问:“谁啊?”   南絮轻声答:“我爸。”   夏君岱:“……”   得,秋后算账都赶在一块了!   男人倒也冷静,当即沉声说:“我速战速决,搞定我爷爷了就马上陪你回家见你爸。”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完结章。   【注】:来自某音段子。 第65章 尾声   双方家长那边并没有太大的阻力, 两人很快就解决了。   虽然老父亲南桥并不待见夏君岱,但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女儿的决定。他和妻子从小都没好好带过她,未尽到为人父母应尽的责任, 女儿心里定然是埋怨他们的,不然结婚这么大的事她不会只通知了老太太, 而没告诉他们。从小就没管过,现在大了, 人生大事自然也没有他们插|手的份儿。夫妻俩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哪怕心里不满, 不痛快, 他们也无可奈何。   至于夏家老爷子那边, 就更简单了。没有什么是夏君岱罚跪祠堂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多跪两次。   领证以后, 年轻的小夫妻外加一只猫,过上了最简单温馨的小日子。   虽然忙碌是常态,但家里有个人, 内心深处就多了一份归宿感。这份归宿感也成功地让南絮千疮百孔的内心得到了治愈。   傅婧娴和白彦的离婚案也已经接近尾声, 白彦净身出户。   爱没了,就只剩下钱了, 该争的一分都不放过。这是傅婧娴的原则, 她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而南絮帮她争到了。   借着领证结婚,南絮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期。   这几年她一直很拼命,连年假都没怎么休过。   这次突如其来的住院给她提了个醒, 这些年她确实太不注重身体保养了。平时一日三餐都没按时吃, 健身房年卡办理了好几张,可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高强度的工作,加之心理负荷过重,身体素质明显下降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一转眼就奔三了。要是再这么拼命,再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她很容易就垮掉。何况她得抑郁症反反复复,情绪时好时坏,身体非常容易受到影响。   这次她豪迈地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   夏君岱为了陪南絮把仅有的年假也给休了,两人算是度蜜月,享受了一下真正的二人世界。   十二月,南方城市普遍严寒湿冷,气温倒是没有很低,可是那满城呼啸肃杀的妖风几乎都能把人的骨头给冻掉。要想找个舒服暖和的地方度假还得去更南边的城市。   南絮翻了一圈攻略,最终决定去河池。   这是一座边境小城,与缅甸和老挝接壤,人口和规模都非常小,一直不怎么起眼。近年来火起来是因为网上那对红透半边天的国民CP任朝歌和穆夜弦。   这二位以其惊人的粉丝数量,两个人带火一座城。   南絮从来不追星,她只是图暖和。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火速在网上定了机票和民宿,下周五出发。   出发之前夏君岱去见了一个人,南絮还有一件未尽之事,需要他去替她完成。   两人约在了王中天位于瑞阳区的别墅。   一切的罪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今理应在这里结束。   王中天久居国外,别墅许久未住人,空气里遍布潮气,霉味儿厚重。   窗帘拉了一半,外头天光透进来,照亮宽敞的大客厅。细碎的光影之下,一粒粒微小的尘埃悬浮未定。   客厅的家具全部用统一的白布包裹住,素白一片,了无生气。   夏君岱一踏进这间屋子就本能地觉得压抑。   空荡冷清的客厅,不免让人毛骨茸然,不寒而栗。   曾经在这栋别墅里发生过的一切虽然久远,却给屋子里的一切摆件都带上了烙印。好像远去了,事实上分毫未改,统统都在。   南絮没有勇气走进这里,所以他替她来了。   中年男人负手站在落地窗边,烟灰蓝的套头毛衣像极了外头暗沉阴郁的天色。   天色阴沉得恐怖,仿佛刷上了一层黑色幕布,是画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中天目视前方,眼神空洞,身体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静止的雕塑。   夏君岱记得他上一次见王中天是在雷克萨斯4S店,这人西装革履,短发乌黑亮丽,明明还很年轻的。多日不见,他倒是以最快的速度衰老了,背影佝偻,出奇的憔悴。   他顺着王中天的视线往外看,客厅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突兀地摆着一架废弃的秋千。绳索经年累月暴露在风霜雨雪之中,早已腐蚀断裂,只有一头还挂着。   王中天紧盯着这架秋千,表情晦暗难辨,像是在缅怀什么。   这是一个复杂多变的男人,心里深沉,没人知道他伪善和蔼的面孔之下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院子里杂草丛生,满目荒芜,萧瑟至极。   眼前的一切无不折射出一个清晰的事实——枯败。好像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回天乏术,仅剩一点生气,无非是在挨日子。   听到脚步声王中天霍然回头,微眯着双眼,“来了啊!”   稀疏平常的语气,像是见到一个熟人。   语毕,不等夏君岱做出回应,这人就自顾抬起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架秋千,打开了话匣子,“南絮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荡秋千,我就找人给她做了一个,可是她不常玩,她说这个秋千没有詹雨霏家里的那个好玩。”   言语之中似有很多遗憾。   突然冒出的话题,不止突兀,更显得诡异。   夏君岱今天不是来听王中天回首往事的。这个男人以一种怀念过往的口吻提到南絮,这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不会忘记这人一直觊觎着他的妻子。   “那份录音我已经交给警方了。”年轻的男人自顾站着,身形挺拔又颀长,如松如柏,他沉声开口:“余厅长做主重审这个案子,该怎样就怎么样,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王中天完全没太多的反应,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这么恨我,早就该这么做了。这五年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可惜她还是太心软。”   “我知道你是在故意刺激南絮,好让她下狠手把你送进局子,想必你这五年也不好过,詹雨霏定然时常到你的梦里来报到。”   王中天被人戳到了痛处,面色微变,不过依旧平静。   夏君岱何等聪明,根本不难猜出王中天回国是故意的,去见南絮是故意,刺激南絮也是故意的。背后的原因无非是做了坏事心魔作祟。也算他还有最后一点良知。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他毁了一个女孩的人生,破坏了另一个女孩的生活,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千疮百孔,他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   夏君岱沉默一瞬,再度开口:“南絮做不到的事我来替她做。我不是她,我比她要狠得多,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在牢里多蹲几年,最好这辈子也别出来了。在此之前你会接受法律的审判,所有人都会看着你身败名裂,被钉在耻辱柱上千夫所指。你当年教给南絮的那一套,她都会用在你身上,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法律条文。”   杀人诛心,夏君岱的这些话字字都狠戳王中天的要害。   中年男人那张古铜色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她是我最有天赋的学生,能死在她手里也值了。”   “你错了,她只是拿起法律的武器替受害者发声,代表正义来审判你。”   这一刻王中天终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教给南絮的她都没忘。   夏君岱没再看他,径直往门外走去,“南絮还有话让我带给你,你不欠她的,但是你欠詹雨霏父母和常遇的,你欠他们一句道歉。”   整整五年,直到这一刻一切才终于尘埃落定。   愿逝者安息,生者释怀。   ***   青陵先飞横桑,然后在横桑转机飞河池。一路没逗留,很快就到了河池。   河池果然比青陵温暖多了,二十多度的温度,温暖怡人。   在青陵裹羽绒服都嫌冷,在这边厚毛衣都不需要。穿个秋装不要太舒服。   南絮定的是民宿,去景点打卡拍照非她所想,她就想好好躺一周。   两人从下飞机就没出过酒店房间,可谓是日夜放纵。   男人一旦释放天性,一旦恢复本性,这战斗力简直不要太强。   一周的假期,有六天是在酒店度过的,最后一天两人才总算想起出门玩玩。不然这趟旅游真的就游了个寂寞,只是从自己待厌了的地方换到另一个别人待厌了的地方,继续躺尸,继续玩手机。或许这就是当代年轻人旅游的本质。   青陵有个闻名遐迩的六和塔,河池则有个七和塔。不过比起六和塔,七和塔名气小很多。这是河池城区附近的一座小塔,塔不高,笼统不过七层,从下往上爬一下子就爬完了。也就当地人闲暇时来爬爬,外地人几乎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景点。   七和塔连着广寒寺,据说广寒寺求姻缘特别灵,很多年轻人会来问个一二。广寒寺带动七和塔,来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河池有名的景点多的是,不过都在郊区。七和塔和广寒寺是唯一在城区的景点。南絮不愿到处跑,就选了这个最近的,省得来回折腾。   比起法慈寺,广寒寺的香火可就冷清多了。不过这也有好处,商业气息不会那么浓厚,保留了很多最原始的风貌。   两人打车到山脚。   一下车夏君岱就开口问:“要上去看看吗?”   “还是爬个塔得了。”南絮抬头看了一眼绵延向上的台阶,足足有好几百级,果断放弃,她连一步都不愿意爬。   男人莞尔失笑,“你这么没诚心,让佛祖怎么保佑你?”   她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有薄荷大神保护我。”   夏君岱:“……”   他劝她,“既然来了就上山拜拜,据说这庙求姻缘很灵。”   南絮:“咱两的姻缘天注定,还需要求?”   “这辈子的姻缘是有了,我求下辈子的和下下辈子的,三生三世。”   “你可真贪心,要捆我三生三世。”   “如果可以我还想要十生十世。”   南絮:“……”   “我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这颗泪痣的,我奶奶说我小时候特爱哭,一不高兴了就哭,逢年过节见不到我爸妈就哭得更厉害。肯定是哭得多了才长出了这颗泪痣。”南絮的长发被风吹乱,露出眼底那颗漂亮的泪痣,她下意识伸出右手摸了摸,轻柔的嗓音被风吹散开,飘了很远很远。   她抬头看向一望无尽的台阶,上方日光明媚,流云欢逐。   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真正看过太阳了。它好像一直都在,又好像离她很远。她像是伸手可及,又似乎永远无法触碰到。   阳光沐浴在脸上,半边脸颊微微发烫。   年轻女人的嗓音压得很低很低,近乎呢喃:“做人太累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做人了,我宁愿当棵草在墙角立着。”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无助,几乎毫无光芒。   夏君岱知道南絮抑郁的根源是父母陪伴的缺失,童年缺失的东西哪怕长大成人了也是无法补救回来的。这份缺失,这份隐痛将伴随她一生。   他伸手搂住她肩膀,“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也变成一根草陪着你,就当狗尾巴草,风吹不倒,雨淋不坏,一见阳光就灿烂。”   ——   南絮坚持不爬台阶,夏君岱只好由着她。两人就去爬七和塔。   宝塔巍峨地伫立着,檐角的无数风铃在微风中摇曳,铃声阵阵。   据当地人说晚上会更好看。夜色里塔身遍布橙黄的灯光,金光灿烂。   夏君岱买了门票,才五元钱,这么低的门票简直让人诧异。   进塔的人很少,两人爬到三分之一才看到一对父女从上面下来。十来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马尾,活泼可爱。见到南絮甜甜地喊她姐姐。   七和塔一共七层,越往上空间越宰,到了最后一层就只能容纳两人。   木质台阶螺旋往上升,绵延不尽,一眼望不到头。   还好南絮穿的是平跟的豆豆鞋,要是穿高跟鞋可真爬不上去。   走走停停,爬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塔顶。   站在七和塔塔顶俯瞰河池市区,视线开阔,万事万物都匍匐在人脚下,风光无限好。   塔顶风声尤其大,呼呼啦啦直作响。檐角成串的风铃相互碰撞,清脆动听,仿佛有人正在引吭高歌。   空间狭小,只能容纳两人,而且还必须紧挨着。衣料不断摩擦,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长风穿梭,长发胡乱拍在南絮脸上,小脸素净异常,未施粉黛,却同样明艳动人。   “如果这辈子没等到我怎么办?”她伸手环住男人宰劲的腰身,脑袋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的。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温热的胸膛能让她真正安心。   夏君岱回抱她,像是要竭尽全力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给她爱和希望。   他嗓音清润,沉稳有力,“大概率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我才不忍心让你孤独终老。”   “所以你要好好的,陪我到老。”   “嗯。”   微风拂过南絮的脸颊,温柔似母亲的手,舒服亲切。   这俗世疼痛,人生更是虚无缥缈,纯真与伪善并存,快乐和苦难常在,人性的真与假,岁月的赏与罚,爱和正义又时常缺席。她好像一直都不曾真正看懂这个世界。   所幸夏君岱是真的,他给的爱和希望也是真的。   南絮倏然笑了,在这一刻她好像原谅了所有人。   那些命运强行加注给她的脆弱和不甘,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在他面前都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一切归零,过往不咎,从头开始。   多么幸运她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多么幸运她始终都能做一个温暖善良的人。   你我生来孤独,有幸遇到彼此。往后共同携手,共克难关,共筑美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不想写番外的,但看到泥们都在求番外,那我就写一两章吧。你们想看什么,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连载两个多月,实在太累了,容我休息个一两天再写番外。   最近会集体修文,盗文可能会内容不齐,请认准晋江正版。   下本开《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傅大哥和初羡小姐姐的故事,喜欢可以提前收藏。   爱你们,么么哒! 第66章 番外(1)   童年父母陪伴的缺失, 导致南絮对生养下一代非常的抗拒。她害怕自己肩负不起养育孩子的责任,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自己。那是她最恐惧的。就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才更加不忍心孩子步自己的后尘。即使她本人也很喜欢孩子。   刚和夏君岱结婚那会儿南絮是打算丁克的。而夏君岱也欣然同意。在他看来夫妻关系是凌驾于亲子关系之上的, 自己的妻子始终都比孩子重要。他看重的是南絮。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能和南絮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这自然是人间乐事。可倘若这个孩子的到来是需要南絮牺牲掉自我的,那他宁愿不要。他们两个人也可以过好这一生。   至于双方家长那边就更没有阻力了。都是开明的长辈,小夫妻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孩子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一直到婚后的第三年两人都没有要孩子。   而彼时傅婧娴的女儿小梵声已经四岁了。正是可爱的年纪。每次见到南絮都甜甜地喊她干妈。   小姑娘特爱美,专挑漂亮的裙子穿。总爱缠着南絮给她买各种漂亮的小洋裙。   看到小梵声,南絮有无数次都动了生孩子的念头。漫漫人生,如果仅仅只有她和夏君岱,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她去了心理诊所, 慎重地和魏医生谈了一次。   魏医生平静地说:“你现在的情绪很稳定, 可以考虑生孩子。不过女性怀孕和产后身体和心理的压力都非常大,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毕竟生孩子是大事,不是说生就生的,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南絮回去和夏君岱详谈一番, 两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个孩子。   前期的备孕工作准备得非常充足。在这方面夏君岱做了很多功课。   在这一年的夏末南絮怀孕了。   怀孕后南絮就被当成大熊猫保护起来了。夏院长找了两个专业的保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整个孕期真可谓是小心翼翼, 好吃好喝供着,聊天解闷,花钱消费, 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怕她不开心。   从备孕到生产, 南絮的情绪一直非常稳定,每一天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情。   然而生完孩子的当天,她却破天荒地失控了。原因是孩子太丑了。这个理由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 头发稀少,跟个小老头一样。   护士抱给南絮看,她直接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他太丑了,我辛辛苦苦十个月,没想到生了个这么丑的孩子。”南絮深觉自己非常奔溃。   护士柔声安慰她:“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慢慢张开了就漂亮了,您和夏院都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一定不会丑的。”   陪产的夏院长也不断安抚她:“许许,咱俩的基因在这儿,儿子丑不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南絮面露担忧,“万一基因突变怎么办啊?”   夏君岱:“……”   夏君岱当即否定:“没那可能。”   “早知道他这么丑,我就不生了。”   护士忍俊不禁,“孩子生了可就塞不回去了。”   因为嫌孩子丑,产后那几天,南絮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傅婧娴给南絮看了小梵声刚出生的照片,本想安慰她,其实新生儿都一样丑。   可谁曾想小梵声刚出生的时候比自家儿子好看多了,南絮备受打击。   夏家老爷子给孩子取名叫夏行舟,取自耳熟能详的名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老爷子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日后的人生能够激流勇进,一往无前。   可怜的夏行舟小朋友从一出生就被亲妈嫌弃了。   好在小家伙也算给力,一个月就逆风翻盘了,迅速张开了。长开以后就好看多了。   南絮这才放下心来。她真怕儿子无法继承自己和夏君岱的颜值,那可真是人间惨案呐!   夏君岱最担心的就是南絮会产后抑郁,他几乎全天陪护,还时常跟育儿专家和魏医生沟通。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南絮的状态一直都非常不错。   ***   童年是短暂的,也是宝贵的。对于每一个小孩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大人也是必须重视的。   南絮自己的童年是缺失父母的陪伴的,这一直都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为了避免孩子走她的老路,不管工作再忙,她和夏君岱都从未缺席孩子的成长。孩子的每一个成长阶段他们都有参与,并且记录点滴,不管是生理和心理都不敢懈怠大意,面面俱到。   一转眼夏行舟小朋友就长到了四岁。小家伙不仅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颜值逆天,而且还特招桃花。   这点完美继承了老父亲。   小朋友刚进幼儿园就招了一堆小女孩的喜欢。小姑娘扎堆和他玩。   小家伙受欢迎,连带着南絮这个老母亲都沾了光。每天傍晚去幼儿园接儿子,班上的小美女们一口一句阿姨好,一口一句阿姨好漂亮,可着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就连幼儿园的老师也说:“你家小孩是真招女孩子喜欢,不止同班的女孩子喜欢和他玩,就连大班的小姑娘都喜欢来班里找他,简直是整个幼儿园的团宠。”   南絮把老师的话转述给自家丈夫,夏院长特骄傲,眼角眉梢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有我当年的风范,我也是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的。”   南絮笑着说:“现在还小招女孩子喜欢没什么,长大了怕是要挨打。”   夏君岱毫不在意,“怕什么,说明我儿子有魅力。”   某天晚上,南律师给小朋友讲睡前小故事。   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讲完南絮收了故事书,和小家伙聊天,聊到了班上的小女生。   她便问:“我们家舟舟最喜欢和班上那个小姑娘玩啊?”   夏行舟小朋友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贺遇晚。”   这是南絮第一次从儿子嘴里听到小女孩的名字,有些激动。这孩子高冷得很,很少提起班里的那些同学,别说女同学,连男同学都没有两个。   贺遇晚,她是第一次听说。想来父母也是非常有文化的,这名字可是比清一色的子涵紫萱独特多了。   儿子班上的女生太多了,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脸熟的只有那么几个,因为经常和她打招呼。   她忙追问:“舟舟为什么喜欢和她玩啊?”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她最安静,很少说话,别的女生都太吵了,一个劲儿要跟我说话,烦死了都。”   南絮:“……”   南律师当即板起脸,教育孩子:“别的女生想跟你说话,说明人家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嫌弃别人吵呢!这样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小朋友非常不情愿地应一声:“我知道了。”   一件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南絮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她会因为这位贺遇晚小姑娘而被老师请去了学校。原因是她那宝贝儿子因为人家小姑娘和班上另一位小男生打架了。   接到老师的电话南律师简直哭笑不得。   儿子为了女生打架,这还真有丈夫当年的风范。她决定让夏院长自己去替孩子收拾烂摊子。   可惜夏院长手头有手术,人都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无奈之下南絮只好自己跑一趟幼儿园。   想想时间过起来是真快,她也到了替孩子收拾烂摊子的年纪。   此次打架事件牵扯到三个小朋友,家长们也都就位了。   南絮姗姗来迟,面露歉意:“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幼儿园的于老师轻声开口:“夏行舟妈妈来了,那我就简单说两句。”   三个小朋友规矩地站成一排,两个男生的脸上挂了彩。女生倒是没事,就是模样有点委屈,眼眶蓄满热泪,着实让人心疼。   南絮倒是不担心儿子,她家孩子在打架方面就从来没吃过亏。他从不主动跟人动手,一旦撸起袖子那就没有不赢的。这孩子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她最担心的是人家小姑娘,万一这事儿给她留下点阴影,那人家以后可就不跟儿子玩了。   小姑娘是长得真好看,穿着休闲的千鸟格套装,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跟个芭比娃娃一样。这小丫头比起傅婧娴闺女是一点不落下风,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小姑娘生得这么好看,不用想父母定然颜值逆天。   南絮往角落里瞄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让她看见了熟人。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A大的男神教授居然没半点变化,颜值依旧那么扛打。衣冠楚楚,儒雅斯文。   “贺老师?”南絮捂住嘴,无比惊讶。   对方明显有些诧异,礼貌地问:“您认识我?”   南絮赶紧解释:“我是您的学生南絮,当年我选修过您的《文学素养》,您还有印象吗?”   说实话贺清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教过那么多学生,一届届来,一届届走,他始终都在。人的记忆有限,很多根本就记不住脸。   不过他还是礼貌妥帖地说:“你好。”   看看小姑娘,再看看贺清时,南絮顿时回过味了,难怪这么漂亮,基因摆在这里。   她真心觉得这个世界小,一转身遇到全是熟人。自己的儿子和老师的女儿是同班同学,这概率也是没谁了。   老师简单地叙述了下整件事。南絮这才捋清楚前因后果。   班上那么多男生,贺遇晚只喜欢跟夏行舟玩。两人正坐在一起开心地玩积木。另一个男生就想让她跟自己一起玩积木。   小姑娘死活不愿意。那男生就生拉硬拽,还把小丫头给惹哭了。   夏行舟小朋友典型的人狠话不多,撸起袖子就是一顿揍。两人火速扭打在一起,最后双方都挂了彩。不过是夏行舟赢了,对方被揍哭了。   都是小孩子间的摩擦,也没多大事。三方家长也都非常开明,老师调解调解就没事了。   结束后,家长们把自家孩子领回家。   走出老师办公室,贺教授还特地跟南絮道歉:“晚晚她妈妈工作忙,打小都是我带的。这孩子被我宠坏了,难免娇纵,给你添麻烦了。”   南絮一听特惶恐,“贺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小孩子小打小闹很正常的,再说也没出什么事儿,您别放在心上。”   贺遇晚小朋友一把拉住南絮的手,奶声奶气地对她说:“阿姨,您回家能不能不要骂夏行舟啊?他都是为了帮我。”   南絮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特意压低声音柔声细语,“晚晚放心,我不会骂他的。”   小姑娘:“那我以后还能跟夏行舟玩吗?我就喜欢他。”   南絮:“……”   她笑着说:“晚晚这么可爱,我们家舟舟也非常喜欢你,你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我妈妈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所以我想每天都和夏行舟一起玩。”   南絮:“……”   南絮居然被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给说愣了。   她亲眼看到向来严肃刻板的贺教授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语气无奈,“让你见笑了,家教不行。”   南絮跟小丫头保证:“以后舟舟每天都会和晚晚一起玩的。”   贺遇晚小朋友顿时眉开眼笑,“谢谢阿姨!”   ——   虽然事出有因,可南絮还是严肃地批评了小家伙。   在车上,南絮柔声问:“舟舟觉得晚晚怎么样啊?”   夏行舟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吵,挺好。”   南絮:“……”   敢情儿子衡量女生的标准就是吵不吵,这未免也太钢铁直男了一点。   儿砸,你这样以后是讨不到媳妇儿的呀!   回到家南絮跟丈夫简单讲了讲经过。她还在感叹今天遇到了贺清时。   夏院长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许许,你说如果咱家儿子拿下了贺老师的女儿,这辈分应该怎么算啊?”   南絮:“……”   南絮一个抱枕径直砸过去,冷声道:“想太多了你!”   和自己的老师做亲家?开什么玩笑!   她是想都不敢想呐!   夏院长却分外期待,“让咱们儿子给力点,让贺老师感受一下这人间险恶!”   南絮:“……”   ***   时间飞逝,转眼间夏行舟长成了精神小伙,步入了高中。   说来也是巧,夏行舟和贺遇晚从小到大一直同班。两个孩子联系紧密了,夏家和贺家自然也就越走越近。南絮和贺清时的太太都快处成闺蜜了。   夏行舟这孩子非常给力,从小就是学霸,学习从来没让南絮和操心过。不过越长大儿子就越是高冷,话很少,虽然仍旧招女孩子喜欢。   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南絮放下工作,专心陪读。   某天她给儿子洗衣服发现只有校服裤,却没上衣。翻遍家里也没找到。   她以为是儿子落在学校了。打算等他放学回家问问。   傍晚夏行舟放学回来,夏院长刚好炒完最后一个菜。把菜端上桌,招呼母子吃饭。   一家三口默默吃饭。   南絮开口问:“舟舟,我早上洗衣服没看到你的校服外套,就看到一条裤子,你是不是落学校了?”   夏行舟安静地吃饭,语出惊人,“被贺遇晚带回家洗了。”   南絮:“……”   “你说什么?!”南絮太过激动,险些被呛到。   夏君岱忙给她顺气,“好好说,别激动!”   “晚晚把你的校服带回家洗了?”   “嗯。”   “她给你洗?”   “她那么懒,肯定是她妈替我洗。”   南絮:“……”   南絮一声吼,“你俩早恋了?!”   “噗呲!”少年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双颊爬满绯红,“妈,您乱说什么,没有的事。”   “那晚晚.干嘛替你洗校服?”   “她把墨水洒在我校服上了。”   听到这里,南絮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都快被吓死了。   南絮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舟舟,宝贝儿子,晚晚是我老师的女儿,你可不能霍霍人家听到没?不然你让你老妈的脸往哪儿搁?我可没脸去见贺老师!”   夏行舟简直无语,“这话您都说了八百遍了,别再念叨了。我和贺遇晚心里有数,你别瞎操心了!”   安静听完母子俩的对话,夏君岱默默扒饭,当个透明人。   睡前夫妻俩谈话,南絮始终不太放心。   “你说儿子和晚晚没早恋吧?”   夏院长悠悠道:“他们这个年纪早恋也正常。”   “早恋可以,不过不能是晚晚。”   “晚晚怎么了,人姑娘多好啊!那么漂亮!”   “你儿子要真霍霍晚晚,我怕你都不够被贺老师揍的。贺老师那可是十足的女儿奴,多宝贝晚晚,信不信他能跟你拼命?”   夏院长:“……”   为了自己的安危,夏院长默默祈祷:儿啊,你还是换个目标吧!这个太虎了,老父亲吃不消呐!   作者有话要说:热乎乎的包子出炉喽!   我们贺教授打了个酱油!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