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为 作者: 砚丞书   文案:   一   谭谌以和钟令儿见面第一眼,并没有看上人家,谭大少爷花花世界里见多了美人,单纯对人无感……   不过阴差阳错,两人还是组了个家庭。   二   钟令儿有个暗恋多年的男神,谭谌以觉得自己不在意。   直到某日,谭谌以终于吃了大醋,半夜喝醉酒,回来抓着老婆的手,大着舌头:“令鹅,不要玩我,对我认真点。”   钟令儿:“……”   三:   谭医生在科室里,乃至整个医院,人人调侃一声高岭之花。   然而有一天,小护士们冷不防听见他对着手机,神来一句:你又在哄我。   小护士们听了,如同耳边炸开一道惊雷,细品之后发现,刚才谭医生大概是在……撒娇?   一句话简介:婚后再爱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 天之骄子 || 甜文 || 时代新风   主角:钟令儿、谭谌以 ┃ 配角: ┃ 其它: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昨天下过一场大雨,草地上泥泞不堪。   钟令儿躲在一个草窝里,坚持了将近三个小时。   ……   前面是一个大平房,里面正进行着聚众赌博的勾当,为了将他们一举抓获,一众警察同志把自己深深埋在一堆草泥里,等待时机,准备将赌博分子一网打尽。   现在已经是深秋,尤其入夜时分,空气里仿佛混了白霜,一呼一吸透心凉。   钟令儿的鼻涕若隐若现,她微微一吸——   忽然听得一声低沉的号令——   “行动!”   钟令儿心头瞬间一松,淡定且用力地一抽鼻子,跟着警所的同事们从草窝里窜了出来,冲向不远处的大平房,破门融入。   “警察,不许动!”   “所有人背手蹲下!不许动!”   一瞬间,房子里所有赌徒乱成一锅粥,吓得直往墙根里缩。   有些人企图开窗逃跑,可惜窗外也有警察把守,那人刚爬上窗台,就被外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摁了回去。   一间大平房,挤了十几个人,门窗长时间紧闭不通风,导致里面的汗臭味,烟草味,甚至还有香港脚的气味,全部搅和在一起,那是相当具有迷惑性。   钟令儿一进去,瞬间就是当头一击。   她整个人都迷糊了。   等出来以后,中队长看她脸色苍白,还以为她是被冷成这副模样的,毕竟在草窝里蹲了几个小时,于是催她先上车,车里暖和些。   钟令儿无力摆摆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进入封闭的空间。   半封闭也不行。   一行人回到警所还有得忙,该审讯的审讯,该做笔录的做笔录。   钟令儿忙到凌晨才回的家,到家洗了澡倒头就睡,第二天是周末,正好也是她轮休,她一直睡到上午10点多钟才起。   出了房门,发现家里人都出去了。   今天钟令儿跟人约了吃饭,她跟这人上回见面还是一个多星期前,其实她看得出来对方的兴致缺缺,她以为应该不会再联系第二次。   结果就在前两天,他毫无征兆地来了个电话,约她周末吃饭。   钟令儿以前也不咸不淡相过几回亲,他们大多数在了解到她的工作性质以后,基本就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联系了。   她自己也不想这么折腾。   无奈她家那位钟检察长催得紧。   刷完牙洗了脸,钟令儿坐在梳妆柜前打算画个淡妆。   这时手机微信来了个视屏电话,是赵兮词打来了的,问她几点出门。   钟令儿今天有约,又正好赶上她们高中50周年校庆,她打算跟那位先生吃完饭再过去。   赵兮词问:“是那位谭医生?”   钟令儿正在画眉,一边应道:“是他。你说奇不奇怪,距离上回吃饭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中间我们没有联系过,他这会儿又想起来约我了。”   “医生嘛,很正常。忙起来吃饭的时间都得争分夺秒。”赵兮词的声音像雾一样,那张脸也似春风,温润,清淡。   “说起来,他忙,我也忙,”钟令儿看一眼手机屏幕,“这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赵兮词笑说:“你计划得这么长远?”   钟令儿一边涂口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一个设想,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赵兮词说:“妄自菲薄,不像你啊。”   钟令儿摇摇头,“你是没见过这人……”   这位谭医生实在不好形容。   上次那顿饭之后,钟令儿对他的长相记不太清,但有两个地方她印象深刻,一个是他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指腹有茧,看起来颇有力道。   之所以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当时吃饭时,对方的手指不断地敲着桌面,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像是在耗时间。   还有一处让钟令儿印象深刻的,是他鼻梁上接近眉尖位置,有一颗浅淡的痣,这一点眉尖痣,为他那副疏淡的眉眼平添一丝艳色。   视觉冲击很微妙。   以至于她忽略了他的脸,被那一点所吸引。   钟令儿简单迅速捯饬完自己就出门了。   直接在小区门口打辆车,直奔约好的吃饭地点。   钟令儿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12点钟,进餐厅以后被服务生领着去了一间包厢,推门进去,那位谭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是一身浅色系的西装,挺拔高挑,身姿清举。   钟令儿抱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谭谌以起了身,帮她拉开一张椅子,不冷不热地应一声:“不晚,我也刚到。”   钟令儿坐下去时道了谢,看着他在对面的位置落坐,她仔细打量,对方的表情和上回一样,没有显露不耐的神色,但就是漫不经心,让人隐约感觉出他的敷衍。   同时身上又有一种养尊处优的舒展姿态。   一顿饭吃下来,果然如钟令儿所想的那样,这位谭医生的心并不在此。   她打算告辞了。   结果这人不让她走……   他看了一眼腕表,忽然诚恳地问:“钟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看个电影?”   他反反复复的态度,让钟令儿起了猜疑,她默默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冒昧问一句,谭医生今天是不是很闲?”   她这么直接,谭谌以也不遮遮掩掩,回答说:“对。”   “所以拿我当消遣?”   谭谌以放松地靠着椅背,有些懒懒地说:“应付家里人。”   他以为钟令儿听了会不高兴,也做好了她甩脸走人的准备。   没想到她忽然笑了笑说:“既然这样,我接下来要去参加高中校庆,不知道谭医生有没有兴趣,不如跟我去逛逛?你晚一点回去,也方便你跟家里人交差。”   正好她就缺个伴。   这次校庆,大概会见到不少以前的同学,平时在群里面大家聊得轰轰烈烈,这回她要是孤身前往,未免显得太凄凉,正好借他用一用。   谭谌以对这种成年人的场合心里有数,他问:“需要我给你撑场面?”   一开始钟令儿还不太好意思承认,不过一想到他也拿她来消遣时间应付家人,于是也就坦荡了,“谭医生介意么?”   谭谌以只是稍一沉吟就同意了。   两人把话说开,目的明确,相处起来就比之前自然多了。   钟令儿上了谭谌以的车,跟他说了个具体位置。   谭谌以缓缓将车开出去,期间他倒是开了口,大概是觉得一路沉默的话未免太没有礼貌,索性就敷衍了几句。   “钟小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钟令儿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阳光,说:“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培养兴趣爱好。”她一想,像是自言自语:“以前读书的时候倒是有……”   说到这里,她觉得也许对方没有兴趣听下去,索性就没再继续。   谭谌以确实没多大兴趣,但还是下意识接了句:“嗯?有什么?”   钟令儿说:“诗歌朗诵。”   谭谌以嘴上象征地夸一句:“这么传统的爱好很少见了,倒是别具一格。”   钟令儿对他的客气话一笑置之,又自顾自地说:“那时候我待过学校广播站,每天放学就去做广播,每天下午我会帮一些同学念告白信……”   谭谌以看了她一眼,“告白信?你们学校不抓早恋?”   钟令儿想起这事就觉得好笑:“也抓啊,但是我们会钻空子,念告白信之前,告知大家这是某某同学自创的诗歌。信的内容比较朦胧含蓄,不太容易听出端倪来,学校还是很鼓励同学们搞创作的。”   她的话音仿佛浸在了高中校园的夕阳里,温软,柔和。   谭谌以挑眉,微嗤了句:“这么朦胧,确定被告白的人知道那东西是写给他的?要是被告白的人自己都听不出来,岂不白瞎?”   钟令儿:“……”   她默一会,说:“谭医生没暗恋过谁吧?所以不了解这种浪漫。”   谭谌以心里并不以为然,什么浪漫?白瞎的浪漫?可他开口时,语气却淡淡,“确实没有过这种体会。”   钟令儿说:“暗恋是隐秘的心事,是默默的狂欢,谭医生没有体会过,不理解也很正常。”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地方了,谭谌以直接把车开进校门,很快有一位男高中生前来引路,把车引去停车场的方向。   两人下了车,那高中生再领着他们去签到台签字。   钟令儿一过去就看见路中间铺了一条喜庆的红毯,这浓稠的颜色看得她眉梢直跳,阳光下艳丽至极。到了签到台,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把笔递给一旁的男人。   谭谌以接过来,随手也写下自己的大名,力道苍劲,行迹如云如雾。   这个点钟还早,来的校友并不多。   钟令儿带着谭谌以在校园里闲逛,这里看看,那里走走。   10年了,这座校园整修了大半,过往的许多痕迹都被抹去。   以前的操场是露天的,现在建了一座颇具规模的体育馆,不过露天的跑道还在,只不过换成了红色的聚氨酯跑道。   钟令儿一路逛下来,觉得哪哪都新鲜,看一眼旁边的男人——他半阖着眼皮,阳光懒懒,晒在他身上,好像随时要打瞌睡的样子。   “……”   她开口喊了句:“谭医生——”   适时,不远处来了个熟面孔。   一个穿运动装的男人,是钟令儿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周越见到她很是惊喜,“好多年没见了,”他又注意一旁的谭谌以,“这位是——”   钟令儿歪了下脑袋,说:“一个朋友。”   于是周越先打了声招呼,“你好。”   不巧的是,谭谌以这会儿的注意力并不集中,他一双手抄在兜里,微微抬着下巴,视线漫无目的四下里乱晃,忽然听见一声问候,他下意识回应:“嗯,好。”   钟令儿:“……”   你嗯个鬼啊。   态度这么傲慢很影响我人缘的好么。   ==   ?   【 作者有话说 】   【修过】 第二章   周越果然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笑容淡了一些,对钟令儿说:“你们逛吧,一会儿前面实验大楼三楼多媒体教室有个班级聚会,你有时间就过去一趟吧。”   他说完,手一摆就走了。   钟令儿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目送周越离开,接着笑脸一收,看向谭谌以。   谭谌以目光淡然,和她对视。   半晌后,他说:“你觉不觉得有点晒?”   钟令儿忍了忍,说:“我记得南边建了个人工湖,听说风景别致,谭医生要不要去看看?”   谭谌以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那走吧,带路。”   经过这小半天的相处,钟令儿算是对这人有了些微的了解,此人喜好挑剔啊,刚才那一路下来,他看什么都是一副“啥也不是”的表情。   全身上下,估计也就他那一颗眉尖痣还有点人情味了。   人工湖就在前面不远,今天天气很好,钟令儿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瞧见湖面上一尺波光粼粼,于是沿着小径快走了两步,迅速绕过一片小林子。   当抵达湖边时,她急忙一个刹车——   撞见前面一对情侣。   那两人打情骂俏勾肩搭背,眼见着就要痴缠起来。   她举目一望,发现这湖的周围大多是一些出双入对的情侣,尤其是近旁的这一对,那简直是轰轰烈烈旁若无人。   谭谌以看了那对情侣一眼,又转过来看着钟令儿,随口就是一句调侃:“这湖边的风景确实别致,钟小姐费心了。”   钟令儿让他说得不好意思,“……我哪知道。”   他问:“那还看么?”   钟令儿摇头,“走走走,我带你去前面那个亭子里坐一坐。”   于是走到石亭子,四面环湖,亭子里面也空旷得很,有一张大理石桌。   钟令儿吹着风,觉得还不错,于是问他,“怎么样?这里好多了吧?”   谭谌以鼻腔里哼哼两声,不咸不淡敷衍她。   觉得小女警办事不靠谱。   就一个破人工湖,有什么可看的。   钟令儿看他这反应,觉得这人真是难以相处,跟个大爷似的。   两人在亭子里坐着吹冷风,钟令儿手机里不断有信息弹出来,是群消息,说的正是刚才周越告知她的,实验大楼的班级聚会。   钟令儿收起手机说:“谭医生,陪我去个地方?”   谭谌以就是专程过来给她撑场面的,所以陪她上哪都没有异议,他起了身,微微颔首,示意她带路。   钟令儿心想,老是这么个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伺候了个祖宗。   实验大楼也在南边,就在人工湖附近。   学校大手笔,这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钟令儿也是在群里面看同学们讨论才知道。   两人沿着湖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全是打情骂俏的声音,钟令儿自己听得尴尬,看一眼谭谌以,人家倒是面不改色,八风不动。   此人心境何等高超?   班级聚会的地点安排在三楼的一间多媒体教室,钟令儿找到地方,站在走廊里就已经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声。   推门而入,钟令儿愣住。   教室里所有窗子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播放着爵士乐,天花板灯球闪烁,那么点空间乌泱泱全是人,扭腰摆臀,俨然一副夜店风。   钟令儿在离开和待下去之间犹豫不定。   里面有位同学眼尖发现了她,赶紧走了过来,“你总算来了!群里面聊天你没吱声,我还以为你没来参加校庆呢,走,先找个位置坐下。咦,这位是……”   她注意到一旁的谭谌以。   钟令儿还是那个说辞,“一个朋友。”   那同学招呼了一下谭谌以,又凑到对钟令儿的耳边说:“我跟你讲,曹迎枝那女人简直要翻了天了!到处晒她手上那颗钻石戒指,快把我眼睛闪瞎了!你也赶紧过去瞎一瞎!”   钟令儿被拉着往教室里面走去,桌椅都排得整整齐齐。   如果不是今天校庆,估计人没有这么齐。   还没坐下去,钟令儿就看见不远处几个女人扎堆的地方。   坐在中间的那个女人果然在晒她的钻石戒指,跟人聊个天,时不时用她那只戴戒指的手撩撩头发,摸摸脖子,捂嘴笑笑。   坐下没多久,曹迎枝就瞧见了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来就拨头发,“好久不见,令儿。”接着她看见了一旁的谭谌以,眼睛瞪得比手上的钻石还亮。   “呀,这位是……”   钟令儿再次潦草地介绍:“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   钟令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她刚才感觉曹迎枝的眼睛忽而又闪了一下,大概是天花板闪灯球的效果。   可她怎么觉得这女人的表情如饥似渴呢?   钟令儿下意识看了谭谌以一眼,发现他还是那副“啥也不是”表情。   未免他再次得罪她的同学,钟令儿赶紧转移曹迎枝的注意力,她指着那枚戒指说:“你这钻石真不错。”   曹迎枝一听,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谦虚了一回:“哪有,不就是普通钻石么?”她说着把手背展示了出来。   熠熠生辉,好闪。   钟令儿假装很感兴趣,“好看,真好看,男朋友送的?”   曹迎枝推她一下,若有似无瞟了一眼谭谌以,她娇嗔道:“说什么呢!我哪有男朋友?再说了,女人有颗钻石就得是男人送的么?我自己不能赚钱买给自己么?你这思维有局限性。”   钟令儿顿时肃然起敬,“是我误会了。”   那是因为你平时在群里面不是这个风格和做派啊!   一时静下来,曹迎枝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谭谌以身上,她倒了杯水,起身笑盈盈递过去,“先生,喝点水。”   谭谌以看着那个一次性纸杯微微皱起眉,不是他不喜欢一次性杯子,而是这杯子来路不明,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他接过来,道了声谢,却并不入嘴。   曹迎枝也不介意,她抬起胳膊肘捅一捅钟令儿,示意她介绍一下。   钟令儿坐在中间,很是无奈,不是她不愿意介绍,你但凡仔细观察一下这位谭先生的脸就知道不能去自讨没趣了啊。   但是曹迎枝一直央着她。   钟令儿无法,微微笑起来,一脸热情道:“让我来给二位互相介绍一下吧。”她左手一比,“这位姓谭,我的朋友。”她右手一比,“这位姓曹,我的同学。”   完毕。   曹迎枝伸出手去,“谭先生,初次见面,你好。”   谭谌以还是比较给面子的,他也伸了手,稍稍一碰,“曹小姐你好。”   曹迎枝感觉自己浑身就跟过了电似的,激得她麻酥酥,“我是做公关一类工作的,不知道谭先生是做什么的。”   谭谌以言简意赅,“医生。”   钟令儿坐在中间,左耳朵的声音低沉似秋冬的寒霜,右耳朵的嗓子软得能掐出柔水来,左右两边冷热交替,她晕乎乎,有一种自己快感冒了的错觉。   曹迎枝嗓子盈盈又问:“谭医生主什么科?”   “神外。”   曹迎枝微微惊讶,“谭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啊,我听说外科医生可忙了,熬夜是常态,经常半夜被叫起来做急诊,谭医生倒是保持得不错,身材看起来也很好的样子,平时有健身的习惯?”   “……”   钟令儿忽然想笑,她一直想看看谭谌以碰到自己招架不住的人时会是什么表现,现在看来,也还是对人爱答不理的嘛。   不过是被迫爱答不理。   这边,曹迎枝自顾自地问,谭谌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不紧不慢的地对话之中,人群里忽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欸,你们快看群消息!傅城有女朋友了!”   钟令儿一听到“傅城”两个字,脑子一翁。   所有人纷纷拿出手机刷消息。   “我去,还真是!   “这不是咱们以前的校花么?我就说他俩果然有猫腻!”   “果然啊,男神和女神才是天作之合。”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有人高声插一句:“得了吧,钟令儿长得不差吧,这么多年了,为了傅城还进了公安系统,还不是没追上?”   “差是不差了,但是人家校花是清纯风,这一点死戳男人□□!”   “呵呵,男人都一个傻狗德性。”   教室里人多嘈杂,刚才钟令儿进来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所以这些人并没发现她也在场,说话一点没有顾忌。   灯光明灭不定,谭谌以的表情也看不真切,他撇头看一眼身边的这个女人。   边上的钟令儿怔愣住,魂游太虚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谭谌以看着还在呆愣的钟令儿,终于发了点慈悲心肠,一把将她拽起,起身离开了那个闹哄哄的场所。   出来以后,钟令儿依然满脸木讷。   走到大楼门口的穿廊,钟令儿终于有了反应。   谭谌以看她一眼,不由得挑眉。   居然哭了?   眼泪顺着钟令儿的眼角流下,滑至小巧的下巴,她垂着脑袋默默抽泣了一会,猛一下抬起头,急忙忙地说:“纸巾,纸巾!”   谭谌以发现她眼睛通红,鼻涕也要出来,赶紧后退一步,“我哪有纸巾?”   她狠狠抽一下鼻子,洪水般哭声道:“怎么办啊——”   谭谌以:“……”   这小女警,疯了吧?   钟令儿泪眼婆娑看着他,“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一个健步上前,抓起他的领带就往鼻子上抹。   谭谌以瞪着胸前的脑袋,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下颌线绷得凌厉。   真是要疯了。   ==   ?   【 作者有话说 】   【修过】 第三章   这栋楼里人来人往,穿廊里进出的多是一些返校的社会男女,许多人往圆柱边上的一对男女侧目,有些人都走过去了还要回头望。   谭谌以脸上的线条绷着冷硬,半天后,他问还在自己胸前小声抽噎的女人,“好了没有?”   钟令儿一双眸子被泪水浸得清莹,鼻尖红了个透,手上捧着一条让人不忍直视的领带,皱巴巴,黏糊糊……她抬头看了谭谌以一眼,发现他面色冷淡。   她带着浓重鼻音,抱歉地说:“要不我给你洗一洗?”   谭谌以将领结扯开,小心翼翼把领带从脖子上拿下来,递过去说:“不要了。”   钟令儿接过来,“那我赔你一条……”   谭谌以觉得闷得慌,解开衬衣领子的两颗纽扣,“不用。”   他平时不太经常穿这种正式的衬衫,觉得拘束,要也是一些休闲款,敞开纽扣当做外衣。   钟令儿吸吸鼻子,犹豫着说:“谭医生,我是一个正在伤心的人。”   谭谌以看着她,不搭腔。   “当然我并不是要你安慰我,或者要你感同身受,但你至少体谅一下……我弄脏了你的领带是我不对,对不起,我赔给你就是了,但是你……”她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她用领带抹眼泪。   领带材质挺顺滑,摸着像真丝面料,应该要好几千。   谭谌以听她絮絮叨叨,最后应了句:“不就是一个男人么?”   钟令儿严格地更正他,“是一个优秀到足以让我喜欢了十年的男人。”   “优秀,能有多优秀?”他有些不以为意,“三条腿的□□没见过,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   钟令儿疑道:“三条腿的男人?”   谭谌以沉默下来,平时跟狐朋狗友开惯了没正没经的玩笑,这会儿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口就来,他说:“你能坚持喜欢他十年,别的不说,就毅力这一块确实有点过剩。”   钟令儿:“……”   这人说话就没一句能听的。   谭谌以摸摸鼻梁。   从心理学上来讲,感情属于一种相互作用力。   发生情感的前提是产生相互作用,情感的坚持是相互作用的持续性。   喜欢一个人的时间能够长达十年,十有八九这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且男方没有明确拒绝过她,大概是不主动不拒绝?这傻姑娘好脸蛋好身材,偏偏脑子不好使。   而剩下的那一两成,也许这个男人各方面确实足够优秀,以至于让人痴迷一般念念不忘。但这是少见的案例。   谭谌以不喜欢探讨别人的感□□,也没兴趣了解,他更不会去做那些所谓“指点迷津”之类的事。   都是俗世里打滚过来的人,谁教得过谁?   他抬手看一下腕表,说:“我还有事,你接下来要怎么伤心怎么怀念都行,但是伤心过怀念过,日子照样过,振作一点,没谱的小女警。”   钟令儿说:“我哪一点没谱了?”   谭谌以一双手往兜里揣,“就目前来看,确实够呛。”   他话音落,抬步就走。   钟令儿瞪着他的背影,说:“你的领带,我赔你!”   谭谌以没回头,抬手扬了扬。   接下来,钟令儿已经没有心思再参加什么校庆活动了,她把手里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团成一卷,塞进包包里,再拿出口红和小镜子,给自己补了点色,然后往校门口去了。   稍过正午,烈日当头。   钟令儿站在校门口,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两声之后,那边接起,她说:“兮词,你在哪呢?刚才在学校没看见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个下午茶?”   赵兮词默了一下,说:“我还没到学校,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下午茶的地点在一座大型广场,5楼的一家咖啡厅里。钟令儿到了以后,坐下没多久就从橱窗里看见了还有一段距离的赵兮词。   一头微卷的深栗色长发,一件米白色小开衫,紧身牛仔裤修饰出美妙的腰臀线条。   她走近时,隔着玻璃冲里面的钟令儿微微一笑。   像清淡又湿润的春风。   赵兮词坐下来时,身上有一股温润的香气,她说:“校庆这么快结束了?”   钟令儿摇摇头,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   赵兮词没再问,其实她也大概猜到什么事了,群里面的消息吵得轰轰烈烈,有心也避不过,不过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多说无益。   她把刚才搁在一旁的纸袋挪过来,从里面取出一盒小蛋糕,推过去,“你喜欢他们家的抹茶蛋糕,我看见还剩一块。”   钟令儿眼睛微微亮,“你特地跑去给我买的?”   她说:“顺路。”   钟令儿笑一笑,拆开盒子挖了一口进嘴,口感滑又软,甜度适中,她一时停不下来,要连着吃几口才觉得够。   吃到一半,她想起一件事来,赶紧从包包里摸出一条领带,就着个卷拿给赵兮词看,“这种领带你认识么?什么牌子的?我不太懂这些,只知道看起来不便宜。”   赵兮词只瞧一眼就晓得,“爱马仕的一款领带,三到四千之间。”她说完又问:“你哪来的领带?”   钟令儿把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一边。   赵兮词搅拌这咖啡,打趣道:“见了又见,也算是缘分一场。”   钟令儿不敢苟同,“不说他了,一会儿陪我去买一条新的赔给他。”   两人吃完下午茶,直接去了商场的爱马仕专柜,可惜没找到同款,钟令儿看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条同一系列,差不多价位的领带。   她信得过自己的眼光,越看越顺眼,结果转身刷卡付款时,立马心痛到泣血。   不过是掉了几滴眼泪,就花掉了她几千块钱,这买卖不划算。   钟令儿打算等哪天轮休了再把人约出来,还他领带。   只是计划中的轮休那天还没来,她就先和谭谌以碰了一面。   那天晚上她值班,大约晚上10点钟来了个警情,警所接到举报电话,说某某饭店某个包间里正在进行□□交易。   于是钟令儿以及其他几位同事跟着中队长出发,前往某饭店进行扫黄。   一行人抵达某包间,中队长指着一个实习生,让他去敲门。   那实习生年轻气盛,嫉恶如仇,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把门蹬开了,威严十足怒吼一声:“不许动,警察——”   这一声把钟令儿给吓了一跳。   中队长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实习生正吼得畅快,“都不许动!双手背后!那边的给我蹲下!”   钟令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后退,她自己站出去,淡着脸稳着嗓音说:“蘅宁派出所,有人举报你们涉嫌非法勾搭,容留□□,麻烦各位配合调查,把身份证拿出来。”   刚才实习生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周围的几个包厢,把包厢里面的人给引了出来。   谭谌以就在其间。   他倚着包间的门,望着人群中那个一身警服,抬头挺胸站得端正的淡定女警官,温秀的面容透着一股肃正之气。   和校庆那日对着他泪涕横流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挑眉。   看她这副样子,振作起来了?   身旁一个男人冲着谭谌以啧啧声说:“一个小小派出所真是卧龙藏虎啊,你看那女警察,小制服一穿,那双腿又长又直,那腰也细,铁面无私的高冷女警官,不知道脸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高冷女警官?   谭谌以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日,艳阳高照之下,钟令儿哭到流鼻涕的脸……   足以覆盖眼前她任何飒爽的英姿。   小女警不可能这么冷媚帅气。   这次行动抓捕了几名嫌疑犯回去审讯,中队长吩咐收队。   钟令儿跟在后面,目不斜视,步履稳健,那条小马尾荡过来甩过去。   人群之中的谭谌以目光淡淡,一直盯着她看,期间她瞟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眨眼就收了回去,一副冷若冰霜的严肃脸。   在谭谌以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凝视之中,钟令儿忽然一掌拍在旁边嫌疑人的后脑勺上,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   谭谌以:“……”   嫌疑人一脸懵,“警察同志,我没看你啊!”   钟令儿横眉冷眼地威胁,“嗯——!”   嫌疑人赶紧认怂,“对不起对不起。”   谭谌以忽地撇开脸,笑出了声。   钟令儿偷偷瞪他。   回到警所,又是忙到半夜的审讯,钟令儿冒着一脸阴气从审讯室出来,到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坐下来歇了口气。   中队长熬夜熬习惯了,精神还不错,他过来说:“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钟令儿也不逞强,点点头,收拾东西回家。   她经常半夜回家,第二天一早又出门,家里的人都习惯了。   次日一早她去上班,一边喝茶一边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没多久实习生来到办公室,看见她时有一次感慨:“真是铁打的令姐,回回你熬得比我晚,来得比我早,你精神不错啊。”   钟令儿浑身透着一股悠闲劲,“刀越磨越亮,仙丹都是等到炉火纯青了才算炼化成功,”她回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看到没有。”   实习生点头,“看到了。”   钟令儿:“你看到什么了?”   实习生:“黑眼圈,炉火纯青的黑眼圈。”   钟令儿:“……这里凝聚着我的青春。”   中午,钟令儿得了空,给谭谌以发了条短信,说新的领带已经买好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把领带还给他。   傍晚时分,谭谌以的回复才来,说明天。   钟令儿想了想,明天不是她的休息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谭谌以的短信又来了,说明天去她工作的地方拿。   这样倒是省了她的事。   于是第二天上班,她把领带拿上。   这天谭谌以两台大手术,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钟,到了地方已经将近9点钟。   他下了车,倚着车门,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就看见她从大门里出来,仍是一身警服,迈着端正的步子穿越马路往这里来。   钟令儿过马路时,因为有些距离,那人的面目看不真切。   不过那优越的身材还是很分明的,尤其他身上的长大衣,衬得他骨架修长,隔着浓重的夜色以及霓虹灯彩,加上他皮肤白,周身仿佛晕了一层流雾。   钟令儿在他跟前站定,把一个方盒递给他,“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但是这一款也不错。”   这两日降温,越夜越冷,她说话时,嘴巴里冒白气。   谭谌以接过来,随手丢进车座。   钟令儿说:“你不看一下喜不喜欢?”   谭谌以应道:“我很喜欢”   钟令儿有些无语,“是么?可是你都没看。”   谭谌以神态自若,故意学她的语气,“是啊,我想拿回家偷偷看。”   钟令儿:“……”   ==   ? 第四章   钟令儿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气都和平时不一样,所以在听出他的故意时,她一本正经说:“你态度给我端正一点。”   我们人民警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戏。   谭谌以这个人,尽管表情不丰富,多数情况是在淡然和漠然之间有着微妙的对切,但他的眼神特别有意味。   表情是那个表情,但眼神总是变化多端。   就比如现在,放松状态下来看人,那眼神就很温柔了。   专注起来莫名一脸深情。   钟令儿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上手一抹。   没什么问题呀。   皮肤还不错。   那他看什么呢?   ……   接着就听见他松软的音节里,悠悠地说:“钟警官不哭鼻子,穿起警服还挺能唬人。”   钟令儿下意识就拽了一下衣摆,心想完了,在对方眼里她现在是一点职业威严都没有了,她挺着腰杆子正色道:“谭先生,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谭谌以嗯一声,改口赞同:“那天看你们办案,有模有样,气势十足,让人肃然起敬,有你们这样的人民公仆才有我们社会的安定。”   钟令儿脸上一松,立马和气道:“职责所在,应该的,谭先生这话太客气了。”   夸,继续夸!   钟令儿被人肯定了一回,礼尚往来,她喜滋滋地肯定回去,“谭医生才是,每天救死扶伤,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一点也不比我们轻松嘛。”   谭谌以无言。   这情绪也是太好掌控了点。   谭谌以见时间不早,也不留在这儿逗她了,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他鬼使神差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希望钟小姐早日觅得良人,按理说,你们公安部门男同事占了大多数,有心找,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找同行,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   见小女警不吭声,他丢了句:“当我没说。”   然后开门上车,走了。   钟令儿看着奔向夜色的车影,嘀咕了句。   多管闲事。   这几日钟令儿稍稍闲了一些,下班都比较准时。   甚至能赶上家里的晚饭。   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和家里那对母女同桌用餐,但有一说一,她那个后妈的厨艺确实不错,有一段时间她管不住嘴巴吃得太多,腰围肉眼可见多了一圈。   爱美如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堕落。   于是每天有意识减肥,那段时间她出外勤特别积极,每天又跑又跳,坚持运动量达标。   这天钟令儿回到家,难得见到了钟章也在。   钟章看见自己女儿也很是意外,这对父女经常各忙各的,同一屋檐下,偶尔才能照上一面,“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钟令儿说:“最近社会太平,任务少。”   一提起她的工作,钟章的态度就淡下来了,不是他看不起公安基层人员,毕竟都是为人民服务,革命工作不分贵贱。   但是为人父母皆有私心。   明明有更轻松的途径供她选择,事业发展的道路上也有他把关,虽说司法单位也是劳心劳力,但至少每天坐办公室,哪怕是公诉部门,需要外出提讯问话,那也比她现在安逸许多。   尤其她进了公安工作,文书行政类的她不选,偏偏进外勤组。   钟令儿假装没看见钟章的表情,进厨房去喝水。   刚到厨房门口,她就听见里面那对母女在嘀嘀咕咕说话。   钟昭昭娇气的声音控制不住音量,“你看这人的发际线都快到天灵盖了,谁要啊!他再有钱我都不要!”   赵峮赶紧哄着她,“这叫福相,男人额头宽才显得有本事,你看他,现在不过才30出头,已经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总了。”   钟昭昭嘟囔着说:“头发都没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赵峮嗔怪道:“别胡说,妈已经见过他本人了,他后面头发多着呢,你去见一见,见了以后,喜不喜欢再说。”   钟昭昭不高兴地噘着嘴,“我才不要,你让钟令儿去,她这么大的年纪还没男朋友,配这样的人刚刚好。”   倚在门边上的钟令儿听到这里,白眼立马翻上天。   那边两人说着转过来,冷不丁看见门边立着个人影,都吓了一跳,年纪大的还知道心虚,年纪小的却不知死活,撇了下嘴。   赵峮赶紧笑开,“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钟令儿没理,看向钟昭昭,她站在里面无声磨嘴皮子,不知道叽歪些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钟令儿起了调侃心思,说:“干什么?满口嚼蛆呢?”   “……”   等钟昭昭琢磨过来“qu”是哪个字的时候,钟令儿已经转身回房了。   钟昭昭不依不饶打算追上去,却被赵峮拉了一把。   “妈,你干嘛!!”   赵峮瞪她,“行了,你爸在外面呢,别惹事!”   “是我惹事么?你不听听她刚才说我什么?”钟昭昭嗓子尖尖。   赵峮小声道:“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现在啊,就盼着她赶紧嫁出去,省得她一天到晚搅得我不得安宁。”   “那你把那30几岁老总给她呗,说不定她看得上。”钟昭昭赌气似的随口一说,说完就走开了。   赵峮听了却很当一回事。   虽然她觉得把这个30岁老总送给钟令儿,确实是便宜她了,但是为了能早一点过上安生日子,便宜她也无妨,好男人多的是,以后再给昭昭介绍一个更好的就是了。   -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钟章忽然问起她之前相亲的事,“跟人家见了一面感觉怎么样?听说那青年人不错,虽然外科医生忙了点,但职称往上升一升,很多工作就可以另外安排……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你有动静?”   时隔半个多月,钟检察长终于想起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这个家里面,有资格过问钟令儿私事的就只有钟章了。   赵峮作为人家后母,一来没有那个立场,二来她和钟令儿的关系一般,人家压根不会拿她的意见当回事。   至于钟昭昭,就更没有多管闲事的份,虽然她自己也懒得管就是了。   钟令儿说:“就见了两面,能有什么感觉?”   钟章皱起眉,“这么久了,你跟人家只见过两面?”   钟令儿面不改色,为了省事,把责任推给了谭谌以,“人家眼高于顶,看不上我,我总不能死皮赖脸缠着他吧?你是没亲眼见过,他长得可帅了,这种人对另一半的长相也特别挑剔。”   她自己也是不肯吃亏,继续说:“我这样单纯长得美的还不行。”   旁边的赵峮听了,赶紧见缝插针,“欸,那我们昭昭这样的行不行?不仅长得美,性格也好,温柔体贴,还特别聪明。”   钟昭昭?温柔体贴?还特别聪明?   钟令儿问:“阿姨你是不是贪杯喝多了?”   钟昭昭翻了个白眼,“我不要当医生的,听说外科医生私生活混乱,玩得很开的。”   他连钟令儿都没看上,平时指不定怎么招蜂引蝶花天酒地呢。   钟章自从问过一句之后,就没再开过口。   他在家里的时候,但凡三个女人一台戏时,他是不愿意发言的,因为太吵,他插不上嘴。   赵峮没注意钟令儿的话,拿手戳了一下钟昭昭的脑门,“你是听谁说的外科医生私生活混乱,玩得开的?整天挑三拣四,你以为自己挑得好,人家就看得上你?”   钟昭昭应道:“大家都这么说,外科医生很会玩。”   赵峮不再理她,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位企业老总相亲的事。   她默默地,把主意打到钟令儿身上。   饭后,钟令儿在自己屋子里跟赵兮词打电话闲聊,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她过去一开,看见赵峮一脸的笑容。   钟令儿只得先挂电话,问道:“阿姨你有事啊?”   赵峮笑道:“令儿啊,阿姨这里有个条件不错的,年轻,会赚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总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钟令儿没吱声。   赵峮又说:“反正你跟那个外科医生没戏了,不如考虑一下这位老总,你跟着这样的人,一辈子享福。”   钟令儿这才开口说话:“阿姨,我们警局里面男同事多的是,我挑不过来,你别操心了。”   赵峮一脸讪讪,“是,你们警局里的男人是多,你是里面的一朵花,但是人家要是看得上你,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着啊……”   钟令儿淡淡盯着她瞧。   赵峮被她看得不自在,仍硬着头皮说:“就你这个脾气,我就不相信单靠你自己能找得到一个好男人!阿姨也是为你好。”   钟令儿“砰”一下把门关上。   赵峮被吓得浑身一抖,边走边摇头,“你瞧瞧你瞧瞧,这什么脾气?指望谁看得上你?”   钟令儿自己在卧室里,叉着腰,平复心情。   她脚一抬,架在了窗台上,一边压腿一边琢磨,她找不到好男人?凭她这个条件,凭她浑身能量,好男人一抓一把。   谭谌以不是说了么,只要她有心,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   钟令儿想明白以后,就不再纠结赵峮的无聊话。   可惜,赵峮没有放过她。   最近赵峮就跟喝上头了似的,平时不敢随便招惹钟令儿,这几日总来找她的不痛快。   钟令儿连着几天按时下班回家,赵峮每天到她这儿来长篇大论,说那个老总如何如何不可多得,她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她就自己上了,可恨岁月不饶人。   还有什么,要不是她那个死丫头不开眼不长脑,这等好事她万万舍不得便宜了别人的!   软的不行,她还来一招激将法。   你爸一天到晚忙前忙后,他还要操心你的婚事,我心疼他,替你爸分忧而已,你别不识好歹,你要是真有能耐就自己去找!你找得到么?就你们警队里那三瓜俩枣?   钟令儿恨不得塞一个话筒进她嘴里,再给她搭个演讲台,让她站上去尽情发挥。   这晚,钟令儿关上房门,拿出手机,下定决心以后,拨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久,迟迟未接。   就在她打算挂断时,一道略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钟小姐?”   钟令儿一听到这把嗓子,接下来的话仿佛堵在了嗓子眼里,还没开口就先臊得慌。   谭谌以又喊一声:“钟小姐?”   钟令儿支支吾吾,还是开了口,“谭医生,你上回说的话,还算数么?”   谭谌以忘了上回自己说过什么话,问了句:“我上回说了什么?”   钟令儿的脸又烫又痒,她伸手挠了挠,勉强发出声音,“就你说的,我要是不喜欢找同行,你那里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话音一落,那边持续了片刻的沉默。   钟令儿说完这话,两道火热的视线瞪着被子,能把被子烧出个窟窿。   谭谌以这才缓缓道:“是有几个不错的朋友。钟小姐想了解一下?”   钟令儿嗓子干涩,“了解一下也行。”   谭谌以没问她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没有多心去打听她的私事,只说:“那我给你们安排见面的时间?”   钟令儿清清嗓子,故作淡定,“……谭医生安排吧,我最近不忙,下班时间随时都可以。”   谭谌以挂了电话,面色淡淡立在走廊里,正巧迎面来了个男人,一身白大褂很是周正,谭谌以对着来人说:“我记得你没女朋友吧?”   徐一航愣住,“干什么?”   谭谌以直言了,“我给你介绍一个。”   徐一航眯眼盯住他不动,“你?给我介绍?你有这闲情?”   谭谌以没接茬,径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   徐一航摸着下巴,很是谨慎,不是他不信任谭谌以,而是他这个举动太过反常,令人玩味得很。   谭谌以说:“对Madam有兴趣么?”   “Madam?”徐一航表情有所松动,“有没有照片?性格怎么样?漂不漂亮?”   “性格还行,很漂亮。”谭谌以拿出手机,翻出先前谭母发给他的那张照片,递过去。   是钟令儿穿着蓝色警衫,戴着警帽,冲着镜头微笑的照片。   表情温淡,眉眼秀致。   脸蛋小而丰润,颊边漏了一缕细发。   徐一航看得两眼发直,“这太可以了!”接着又迟疑,“不过Madam的话,那岂不是很忙?我已经够忙的了,这样我俩还有时间谈恋爱么?还有,她这么漂亮,至今单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她……”   “到底见不见?”谭谌以似乎有些不耐,“你不要大把人等着排队。”   徐一航一锤定音,“见!”   钟令儿接到谭谌以的电话时,意外他办事的速度如此之迅速。   她的害臊劲还没过呢……   第二天,她上班时,带了一身外出的常服去办公室,等到下班时在洗手间换上,然后偷偷溜出警所大门,赶紧打了辆车直奔吃饭的餐厅。   钟令儿在餐厅里左等右等,结果只等来对方的电话,说临时来了急诊,走不开了,下次一定向她赔罪。钟令儿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一口气,好歹是她第一次想认真对待的相亲。   她温声说:“没关系,徐医生手术要紧,吃饭的时间多的是。”   徐一航感慨道:“谭医生说你性格好,他没骗我,Madam啊,下次我一定准时到。”   钟令儿对那声“Madam”哑口无言。   她兀自坐了一会,慢慢将一杯柠檬水喝下去。   她宁愿形单影只地坐着,也不想这么早回去,索性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人份的餐,磨磨蹭蹭,一口一口吃完它。   最后她拢了拢外套的衣襟,起身准备走,没想到一转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谭谌以   他身上是一件浅色的长大衣,内搭一件半高领毛衣。   风尘仆仆,像是刚过来不久。   谭谌以走近些许,解释说:“我约了人来这吃饭。”   钟令儿点点头,“我吃完了。”   他没吱声。   两人奇怪地没有提到徐一航。   她说:“那我先走了?”   谭谌以往旁边退开一步,给她腾出过道。   等她走出了餐厅,谭谌以仍可以透过橱窗望见她站在门口的情形,他两指扶着桌沿,忽然见她迈开大步冲了出去,他不明所以,却不放心,赶紧追上去。   钟令儿紧追着前面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喝了一声:“站住!!”   瘦猴头也不回直接跃过护栏,冲出马路,钟令儿手一撑跟着一个跳跃,她穿的是高跟鞋,双脚落地时崴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把高跟鞋脱了一丢,拔腿又追上去。   瘦猴很对得起他瘦弱的身板,运动量并没有那么持久,跑出一段路以后累得吐舌头,两条细腿捣腾着实在勉强。   钟令儿忍着一口气,一个跨步追上去,将人压在了□□,往他后脑勺刮了一掌,“挺能跑啊你!你再跑!”   随后追上来的是一身警服的实习生,一眼看见骑在嫌疑犯背上的钟令儿,喘着气惊叹一声:“令姐,国家可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你不是约会去了么?”   钟令儿起了身,把趴在地上吐舌头的嫌疑犯拎起来交给实习生,她也微微喘,“谁说我约会去了?”   实习生给嫌疑犯戴上手铐,“我都看见你从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出来。”   没多久,警所的其余两名同事也赶到现场,看见钟令儿也在,上下打量着她,不约而同问道:“哟,约会啊?”   钟令儿假装没听见,指着边上带着手铐的瘦猴,问:“这是怎么了?”   实习生说:“当街抢劫伤人,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其中一个同事催道:“行了,带走吧,不打扰你约会了。”   钟令儿闷声站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着他们走远以后,她才感觉到脚掌有点疼,她扶着一旁的树,抬起右脚一看,估计是被路边的碎石刮到了,流了点血。   她想起最近被赵峮念叨的几个夜晚,想起难得打算正经相亲却被放鸽子,可能是老天对她之前不认真相亲的惩罚,再看自己现在一身狼狈……   她莫名来了点情绪。   眼眶一热,鼻子一抽——   “又要哭啊?”   她立时就把情绪憋了回去,抬头一看。   谭谌以仅离她一步之遥,手上还提着她的高跟鞋,沉默着递了过来。   钟令儿伸手接过,却迟迟没有穿上,她的脚受伤了。   谭谌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息,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钟令儿隐约闻到他身上一丝消毒水的气味,泛着苦,和着清冽。   她抱着高跟鞋,垂着脸,僵直着后背,不敢乱动。   他边走边说:“放松一点,你绷得这么紧,我也不舒服。”   “……”   钟令儿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但仍是垂着脑袋,以至于额头时不时擦过他的下巴,谭谌以能闻到她头发散发出来的清香。   甜得醉人。   他说:“要不要我再给你安排一个?”   她摇头。   他问:“怎么了?”   她又是摇头。   其实那天晚上她就是一时气不过,被激得上头了才给他打了个电话。   谭谌以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了一想,微微垂下脸,结果她毫无预警抬起头来,像是有话要说,于是自然而然,两人唇抵住了唇,接上一吻。   她猛地一惊,急忙撇开了脸,一簇火从唇间热辣辣燃至耳根。   抱着她的男人却是淡定,“真的不需要我再安排?”   嘴唇的触感意外地香又软。   钟令儿不想出声。   发生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再说什么话。   ==   ? 第五章   谭谌以把她放在街边一家烘焙店门口的小凳子上,示意她坐着别乱跑,说完他自己转身走了。   钟令儿看着他过马路,兀自坐了一会儿,把高跟鞋放回地面,把脚搁在上面。   已经过了立冬时节,晚间冷得煞人。   钟令儿拢住衣襟,往后面的椅背上靠,望着街边女孩们来来回回的小细腿,多数踩着一双小短靴,有一些肩膀还搭着一条男孩的胳膊,有说有笑走过去。   谭谌以没有让她等太久,折返回来时,左右两只手都拎着东西,走到她跟前蹲下,他带来的是一个小药箱,一个便利店的乳白色购物袋,里面装了十支矿泉水。   他拧开其中一瓶,抬起她划伤的右脚说:“有点冷,你忍一忍。”   说完就将手里的矿泉水往她的脚心冲过去,他指腹有薄薄的茧,比起矿泉水的冷,钟令儿更受不了的是他指腹带来的瘙痒。   她脚心缩了一下,随即被他抓回去。   “别动。”   其间又示意她开第二瓶矿泉水。   他连着开了4瓶矿泉水帮她作流水冲洗伤口,接着打开小药箱,拿碘伏给伤口消毒,上药,再做简单的包扎。   钟令儿脑子发懵一片空白。   看着他又从购物袋里取出两张湿纸巾,分别撕开包装,帮她把左脚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大概是刚才帮她清洗伤口时,过了太多冷水,他每根手指头微微凉,而她的脚心仍是温的。   冷热一交替,触感更为明显。   赶巧他手机来了电话,他手上沾了她脚心的灰,不方便接听,于是拜托她帮忙开个免提。   钟令儿伸出手,从他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妈”……她划下接通,开了免提,往他那边递近一些,方便他讲话。   手机里是一个平稳温和的女声。   “阿谌?不是说好陪我吃饭么?怎么现在也没见到人呐?”   谭谌以动作没停过,边擦拭边说话。   “路上碰见个朋友,她受了点伤,我帮她清理伤口。”   那边问:“什么朋友?伤得严重么?你在哪呀?”   谭谌以耐心十足,口吻缓和,回答时该掠过的问题自然掠过去,“伤得不重,就离吃饭的餐厅隔了两条街,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啊嘁!”   边上的钟令儿打了个很扎实的喷嚏。   她捂着口鼻,下一秒又是实实在在的一声。   “啊嘁——”   手机那头问:“什么声音?你朋友是个女孩子?”   谭谌以大大方方承认:“是一个女性朋友。”   那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不管妥不妥就说:“那你把她带过来让妈瞧瞧。”话完又补一句:“如果是你那些不正不经的女性朋友,那就算了。”   谭谌以无奈应一句:“妈,我什么时候有过不正不经的女性朋友?”   那边说:“不是最好。既然不是,那你一会儿就给我带过来,我还不知道你?你身边的女性朋友,有哪一个和你关系普通了?”   谭母这话有歧义,容易引起误会。   她的意思是,谭谌以为人挑剔,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社交,只要他看不上眼,他都不会去多接触,男性也好女性也罢,但凡能够和他走得近的,关系都不一般。   至于这个“不一般”,程度有多深有多浅,那就不是她所知的了。   反正在她看来,只要关系不一般,那就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但是钟令儿不晓得个中缘由,一听就误会了。   可她没有表现出来,仍是安安静静举着手机,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她没有立场置喙。   不过谭谌以倒是猜到了她也许误会,趁着和谭母说话的功夫,索性解释一句:“我可不爱乱搞那种没名没分的男女关系。”   就算单纯为了他的清誉考虑,他也得说这一句。   钟令儿垂着眼没反应。   手机那头的谭母说:“这我管不了你,但是你的婚事我不能不管,不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总之你现在把人给我带过来,你要是不带过来,这个月你最好挪出时间来,去见一见我给你安排的那些女孩子。”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径自掐断通话。   谭谌以没再出声,安安静静帮钟令儿把脚塞进高跟鞋里。   他捡起地上那几个空瓶子,全部丢进附近的环保垃圾桶里,又走回来,双手举到她跟前,示意她开瓶水帮他洗手。   钟令儿默默照做。   谭谌以估计有点洁癖,用了一瓶水洗了手,又撕开一张湿纸巾,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最后看着她说:“为了我接下来一个月的清静,帮个忙吧,钟小姐?”   钟令儿一想起刚才他尽心尽力给自己清洗伤口,又是上药,又是擦脚,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她只得点一点头。   她的右脚伤得不重,把脚塞进高跟鞋,勉强能走路。   谭谌以搀着她,往一家西式餐厅的方向去。   钟令儿见到谭母的时候,眼里有止不住的惊艳。一来优雅,二来风韵,脸上岁月的痕迹并不深刻,一身香奈儿套装,那气质是富养出来的贵气。   而谭母见到钟令儿的时候,眼里也有异样的情绪,她仔细打量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这钟小姐不是上个月她逼着自己儿子赴约的相亲对象么?   她满心欢喜,一下子就笑开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听说钟小姐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钟令儿对她关切的眼神有些发憷,“不严重的阿姨,就是刮了一下脚。”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谭母的眼睛跟通了电一样盯着她,那神色是瞒不住的欣喜,她把眼前的牛排推过去,“来,多吃点,补补身子。”   “谢谢阿姨,其实我吃过了。”钟令儿看了一眼边上默不作声的男人,桌子底下的手往他的腰捅了过去,希望他救个场。   没想到手刚过去就被他握住。   钟令儿一惊,急忙把手抽出来,他没有抓得太紧。   谭谌以只好稍稍凑过来,小声跟她解释,“别碰我的腰。”   钟令儿:“……”   噢,怕痒啊。   钟令儿有些招架不住谭母的热情,于是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让谭母冷静一下,她自己也避一避风头。   等她走远,谭母赶紧说:“你不是告诉我,你对她不感兴趣么?她怎么又成你女性朋友了?你别瞒我,你到底对人家是什么意思?”   谭谌以解释说:“今天她原本是来跟我同事吃饭的,我同事有急诊,来不了,让我给碰上了。”   他原本只是由那家餐厅经过,从大幅的橱窗里瞧见了里面她一个人,没有多想就拐了进去,他以为徐一航来不了,她应该早就离开了,没想到她还在。   谭母一听,上下文一联系就把事情想通了,她隔着一张桌子隔空一抽,说:“要死啊你!脑子进水了?你把她介绍给你同事了?”   谭谌以懒懒靠着椅背,他没有说是钟令儿拜托他帮的忙,毕竟是女孩子的私事,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更没理由拿出来随便议论。   他说:“那怎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谭母这回是真想站起来抽他了,“你也知道这是肥水?肥水你还让给别人?”   谭谌以闷声不语。   谭母霸道地说:“拿下她!必须拿下!”   “妈,这事你别管了。”   “你其他的事我从来不管,但这回你听妈一句劝。”   谭母索性换了个位置,坐过去说:“这个女孩一看就适合过日子,别的不说,就她这个脾气,还有谈吐,一看就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我听说她爸是市检院的检察长?首先人品是过得去了。”   谭谌以继续闷声。   谭母苦口婆心,“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脾气,来个娇气点的女孩子受得了你么?你碰上钟令儿这样的,那是上天垂怜你!”   谭谌以开口打断,“妈,越说越过分了啊。”   钟令儿从洗手间回来,远远瞧见那边一对母子凑在一块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兴许人家在聊什么私房话呢?   她踌躇片刻,还是过去了。   她的右脚脚心还隐隐作痛,行动稍稍不方便,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咯嗒咯嗒”的声响,正好提醒那边的人,她回来了。   谭母抬起头来,赶紧笑着过去搀她,“一会儿让阿谌送你回去。”   钟令儿赶紧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麻烦不麻烦。”谭母笑一笑,“阿姨外面有司机接送。反正他也闲着,怎么能让你一个受了伤的女孩子大晚上自己打车回去?太没有道理了。”   “其实……”   “就这么定了。”   钟令儿还是被送上了谭谌以的副驾座。   临走前,谭母还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说有时间出来喝茶,钟令儿以为这是客气话,没想到谭母身体力行,说到做到。   这晚,谭谌以把人送到家门口,细心地提醒她脚心的伤口别碰水,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这一句话,然后开着车就走了。   ……   谭母为了儿子的幸福,那是豁出脸皮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钟令儿不错,这世上好姑娘多,但是合她心意的好姑娘不可多得,儿子整天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却急得团团转。   赶巧钟令儿脚上有伤,行动不利索,她连着几日,早到晚都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外勤。   谭母趁这个机会和她多亲近,多关心她,等她好得差不多了,约她出门吃饭。   钟令儿头几回还觉得不太好意思拒绝。   人家请了她,她得请回去。   这么一来二回的,不知不觉这种情况就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不可否认,钟令儿很喜欢谭母,她为人爽朗干脆,很好相处。   钟令儿以前对婚姻有所期待,她执迷一般追逐着一个人的背影,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总渴望着有一天那个人能回头,牵着她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现在,随着暗恋的结束,她也没有了太多期待。   其实这段如同跑长途般的暗恋,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难以割舍,甚至那天哭过一场,继而萎靡了几天,她就渐渐恢复了。   到头来,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她坚持这么多年,究竟是太喜欢,还是太盲目。   这天傍晚下班时间,谭母的邀约电话又来了。   谭母这段时间的意思,钟令儿心里也明白,她打算趁这次抓紧和人家说清楚,省得谭母继续对她费力却不讨好。   可惜,一开始的计划,总是赶不上临到头的变化。   两人吃完饭正逛着街,逛到一处玉石的专柜,谭母看玻璃柜里的手镯成色不错,说要送她一只首饰。   钟令儿无功不受禄,推辞了很久。   就在这时,旁边两个小孩起了争执,推搡之间,一个小孩直接撞上了谭母,谭母穿着高跟鞋,一没留神站不稳就摔下去了,额头磕到了玻璃的尖角,顿时半张脸全是血。   钟令儿赶紧做了急救措施,让店主拿了个药箱过来,帮谭母止住血,然后让司机把人送去了市医院,她自己也不敢随意走开,陪着一道去了。   谭母被送去了急诊部的清创室,钟令儿在外面坐着等。   没一会儿,谭谌以从住院部那边赶了过来,一身白大褂,脖子上的听诊器还没来得及摘,他走到钟令儿跟前问:“怎么样?”   钟令儿站起来,“在里面处理伤口。”   谭谌以直接推开清创室的门,进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给谭母清理伤口的医生拿着张单子出来,头也不回走远,里面剩下的两个人却还没有出来。   钟令儿看了眼时间,在考虑是进去问候一下伤情,然后告辞,还是继续等。   大约过去10分钟,清创室的门再次开启,谭谌以走了出来。   钟令儿起身问:“阿姨还好么?”   谭谌以说:“缝了两针,没什么大碍了。”   她两只手在身前握着,“没事就好,那麻烦你跟阿姨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谭谌以望住她,声音淡淡说了句:“我们聊聊。”   ==   ? 第六章   夜色浓寒,医院里   住院大楼和急诊楼之间有桥廊相接,前后两面通风,钟令儿觉得有点冷,下意识拢住了衣襟,谭谌以穿得单薄,一件白大褂,内衬一件半高领,脖子挂着听诊器。   钟令儿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   谭谌以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说:“我刚查完房。”   钟令儿慢吞吞安静了一会,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谭谌以却没有立即开口,好似在斟酌,在思量,可是他深思熟虑了半天,一开口却是干巴巴的一句:“我妈很喜欢你。”   钟令儿不知道该回点什么,只能直愣愣望着他。   谭谌以缓道:“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相亲这种方式,至少目前不适合你,其实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稀里糊涂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钟令儿越听他这话,心里的预感越强烈,她只好硬生生打断,“谭医生,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想过要和你稀里糊涂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其实我今天原本是打算跟阿姨讲清楚的,只不过突然发生了意外。”   “……”   “你放心,也别想太多,我一点也不想和你有多余的牵扯。”   “……”   “再见。”   谭谌以一伸手就捉住了她的胳膊。   钟令儿回头瞪他,“干什么?”   谭谌以问:“你生什么气?”   钟令儿瞪得眼睛疼,索性眨个眼瞥开,“你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我对你一点想法也没有,”她又看过去,特别强调,“我心如止水!”   谭谌以冷笑,嘴快回了句:“现在是这样,以后可说不准。”   钟令儿顿时哑口,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又逞口舌,“你放心,就算是以后我也……”   “好了!”   谭谌以适时打断了她的话,冷硬道:“这不是重点。”   静默片刻,钟令儿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谌以抓住她胳膊的力道松一松,又紧了紧,“刚才我说的那些是一个前提,是希望你对我接下来的话,能够慎重考虑。”   钟令儿道:“那你说。”   见她态度有所松缓,谭谌以这才放开她,“刚才那些确实是我的真心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觉得你很好,也由衷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和你心灵相通的另一半。但是——”   钟令儿抿唇。   他说:“但是如果你不想再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了,想直截了当一点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   钟令儿:“……”   谭谌以把话一说开,浑身就闲散下来了。   他轻轻倚着栏杆,看着她认真说:“实话告诉你,我对婚姻生活没有任何期待感,甚至觉得身边多个人,多个牵绊,会是个麻烦,但是如果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或许可以试着期待一下。”   这样的话,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任谁听了都会被哄得醉醺醺。   钟令儿被他这句话熏得浑身暖烘烘,一颗心几乎要膨胀起来,她背过了身,不太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发笑的傻样。   谭谌以略微走近一些,和她的后背仅一线之隔,他低声说:“还有,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给我的那条领带,我也很喜欢。”   钟令儿的脑子轰一下,直接发昏……   他趁热打铁,“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我答复。”   谭谌以让司机送她回去,自己留在医院里照顾谭母。   晚上钟令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她脑子还在发热,怎么想都觉得暖呼呼,心头开了花。   其实谭医生这人真不错,十分温暖贴心,之前还帮她清理脚上的伤来着,关键是长得帅啊,长得这么好看,说起情话就很深入人心了。   这一晚,钟令儿笑着入梦,然而次日醒来,她脑子清醒了。   谭医生确实不错,那她也不能因为人家两句话就把幸福托付给他啊,自己对他哪哪都不了解,就这么答应的话,未免太过草率。   钟令儿吃早餐时,晾着眉头,一门心思琢磨着谭谌以昨晚的那些话,到了办公室,她拎着个花洒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又在琢磨谭谌以的那些话。   实习生小伙一进来,赶紧抓过拖把,跟在她屁股后面转,说:“令姐!别浇了漏水啦!”   下午,警所接到了报警电话,某小区里一对夫妻起了争执,两个人的争吵声惊动了整栋楼,劝也劝不住,严重扰民。   小区的居民请求警察同志前来调解家庭纠纷。   钟令儿带着实习生小伙火速赶到现场,看见屋子里两个人正在大打出手,一个薅头发,一个抓脸挠脖子,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实习生小伙赶紧过去,拿着架子怒吼一声:“都别吵了!干什么呢!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沟通?”   钟令儿过去把那夫妻俩分开,“有话好好说,都冷静一点!”   女人拉着钟令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男人婚前的承诺都是狗屁!以前说话多好听,什么只有我能给他幸福,只有我能让他产生结婚的冲动,可是现在呢?你看看,让他下班去接孩子放学,他推三阻四,宁愿玩游戏也不陪孩子写作业,他不是人!”   钟令儿:“呃,这个……”   男人脸红脖子粗,“我哪有时间接孩子放学?我要加班啊!我要应酬啊!好不容易有个早点休息的时间,我想放松啊!!一天到晚唠叨,瞎矫情!”   实习生小伙严肃道:“怎么跟自己老婆说话呢?她是你仇人么?一家人坐下来好好沟通,发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两人在上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夫妻俩暂时止戈。   下了楼,这一对年轻的单身男女挨在一处,不约而同,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习生小伙白净俊俏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婚姻生活太可怕了。”   钟令儿安抚道:“别瞎说,生活不过财米油盐,尝遍酸甜苦辣那才叫有滋有味,再多的争吵那也是生活的调剂。”   实习生存疑:“你又懂了?”   钟令儿正色,“大胆,敢质疑我?你令姐的脑子里都是智慧。”   晚上,钟令儿给赵兮词打了个电话。   她拿不定注意,想问问她的意见。   赵兮词听完她的长篇大论,沉吟许久,有条不紊地说:“我没接触过这位谭医生,所以也不好随便下定论,不过听你的描述,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首先家庭背景骗不了人,一般来说,父母的为人过得去,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钟令儿闷声说:“其实有句话他说对了,我确实没什么精力再去绕一个大弯子,追求另一段感情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哪有什么机会认识外面的男人?以前相亲,那些人一听说我的工作,直接就吓跑了。”   赵兮词说:“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这个谭医生确实是个合适的对象。”   有了赵兮词这句话,钟令儿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这几日上班也没再胡思乱想,但她迟迟下不了决心,还是有所顾虑。   这个谭医生,从那晚说让她好好考虑之后,到现在就一次也没联系过她,钟令儿有点吃不准他的态度,回想起那晚他说那些话的模样,发现他似乎并不多紧张。   这是不在意她的答复,还是不想打扰她?   钟令儿每天紧锁。   明明刚从一段暗恋的苦海里脱离出来,现在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又要瞻前顾后。   凭什么啊?   钟令儿白天还在心里面对谭谌以进行批判,结果到了晚上就接到他的电话了。   她瞪着来电显示,心里不住地犯嘀咕。   真是神了。   钟令儿调整了一下情绪,清一清嗓子,接起来冷静道:“谭医生,有事?”   谭谌以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温湿的质感,“你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怎么了?”   “我喝多了。”   钟令儿耿直道:“你喝多了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醒酒汤。”   谭谌以说:“那算了。”   钟令儿一听这话,又不忍了,“等等,你在哪?”   谭谌以把地址告诉她。   好家伙,谭医生还挺会玩,大晚上跑酒吧去了。   钟令儿眼看时间差不多,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事,于是换回常服就下班了,出了大门,打车直奔谭谌以所在的酒吧去。   到了地方以后,钟令儿找到那家酒吧,一脚刚进去,就差点被里面铺天盖地的音浪给轰出来。   她摸索着前进,在群魔乱舞之中如鱼得水般钻入一条走廊,一个个包间看过去,终于抵达谭谌以的那一间,推门而入,乌烟瘴气。   酒吧这种场所她熟悉,以前半夜经常接到酒吧那边的报警电话,要么打架斗殴,要么是扫黄。   钟令儿站在包间门口,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是来办案的错觉,于是表情冷淡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在包间最里面的沙发一角发现了谭谌以。   他原本坐在那,半阖着眼皮。   淡薄的神色放到这烟雾缭绕的声色犬马之中,莫名生出一种异常的艳丽色彩。   他随着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口,神情动了动,拨开身旁的女人,起身往门口去了,稍稍一歪,往她身上倒去,下巴就这么扣住她的肩膀。   钟令儿急忙搂住他,小声问:“什么情况?”   他话音含糊,“被缠得……脱不开身……”   包间里一个个抻着脖子观望。   有一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钟令儿说:“你们医生,还有这种应酬?”   谭谌以说:“……只是朋友。”   钟令儿也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想了,一把搂住谭谌以的腰,把他带出来,她踉踉跄跄走得极费劲,“你能不能自己也撑着点?”   谭谌以靠在她身上,应道:“撑不住。”   他微微低着头,薄唇正好抵在了她的鬓角,似吻非吻的样子。   钟令儿一手搂住他的后腰,一手撑住他的肩膀,狠狠咬着牙,带着他再一次穿越群魔乱舞,等走出酒吧大门,她累得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   谭谌以倚着墙,眸子里荡着薄醉,看她喘气,“你考虑好了没有?”   钟令儿叉着腰,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说:“私生活混乱,不考虑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马尾一甩走远了几步,还让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发现他歪在墙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钟令儿只得走回去,“你干什么呢?不回去了?”   他说:“回不动。”   “……”   喝醉酒就耍无赖可还行?   钟令儿过去扶他,“走了,我送你回去。”   谭谌以依着她,边走边说:“这回不算,你重新考虑。”   钟令儿说:“别得寸进尺。”   谭谌以说:“你觉得我不好?”   钟令儿:“你很好,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谭谌以:“爱情算个屁,有没有爱情我都会疼你。”   钟令儿:“……”   你别气我就好了,还疼我呢?   ==   ?   【 作者有话说 】   可能是下章 第七章   今晚钟令儿在包间里,看到谭谌以朝着她走来的那一刻,一瞬间灵台清明。   其实和谭谌以生活在一起,或许还不错。   反正她年纪不小了,而且她的这份工作,大部分人是接受不了的,以往那些人,一听说了她的工作以后,基本上第二天就没影了,即便有第二次联系,在经过她几次因为临时有任务爽约之后,也不了了之。   但是谭谌以不介意,而且谭母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   就是有个问题。   以后两个人都忙,即便生活在一起,可以想见,也许两人过的是朝见夕不见的生活。   别人家凑合在一起,至少图个搭伙过日子。   他倒好,搭不搭伙也无所谓。   由此看来,谭医生没骗她,他确实是对婚姻生活没有丝毫期待感,找了个家里人喜欢的,自己也看着顺眼的,对付一下过。   不过嘛,做人不能太贪,谭医生这样的已经是万中挑一。   钟令儿一向知足常乐,从她还小的时候,老钟领着一个孕妇进门以后,她就知道往后自己要安分一些了。   一直到她上大学离家,再到工作,她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来,终于敢在赵峮面前甩脸子,而不是一味当个受气包。   其实她一直很疑惑,她家的钟检察长为什么会看上赵峮。   钟令儿的亲妈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温柔,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走得早。   但是按理说,这怎么也得是个白月光的待遇啊,可是没几年,老钟就领着赵峮进门了,而且赵峮这副德性,和钟令儿的亲妈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了,这么多年过去,钟令儿确实也没看出老钟对这第二任老婆有多亲近,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她一直怀疑老钟是找了个女人搭伙。   至于他对钟令儿的亲妈如何,钟令儿也不太清楚。   那会儿她还小,人事懵懂。   钟令儿开着谭谌以的车,把他送回家去。   她刚坐上主驾座的时候,由于对这车感到陌生,一开始还开得不太利索,但她学任何东西都上手快。   谭谌以有自己的公寓,位于一片高档的住宅区。   到了以后,钟令儿看向副驾座,说:“谭医生,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的提议。”   谭谌以缓缓看向她。   她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正如你应该也清楚为什么我会同意你。”   大家都是世俗中人,免俗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了年龄,有些事就变得自然而然。   钟令儿唯一一次不顾现实的追求,坚持了十年,她甚至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坚定不移。她不懂爱情,她的母亲去得早,她的父亲总是深沉,她的后母一言难尽……   到头来,十年也是个笑话。   她没有一蹶不振,但是有些迷惘,而且想离开那个陈旧腐朽的环境。   那天听见谭谌以对她说出,“如果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或许可以试着期待一下”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和渴望。   一种被需要的清醒。   一种开启新篇章的渴望。   钟令儿接着说:“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讲清楚,既然我们决定成为合法夫妻,那么就要做到忠于彼此,忠于这段婚姻,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个女人……”   “等会儿。”谭谌以开口打断她,“我没多少个女人。”   钟令儿沉默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要做到洁身自好。”   “……”   “别忘了我是警察。”   “……”   “我可不想有一天,扫黄扫到你身上。”   谭谌以干脆也不解释了,仗着醉酒自暴自弃,“放心吧,扫不到我身上。”   钟令儿应对自如:“谭医生天之骄子,自信乃至自负都是正常,但是有一点,千万别把这种正面情绪用在歧途上,否则就别怪我大义灭亲,等着你的将会是铁门铁窗铁锁链!”   谭谌以心想这女的嘴皮子这么溜的么?之前怎么没发现?   之前看起来怎么那么乖呢?   钟令儿说完一番话,又换上一副和气的口吻,“谭医生赶紧上去休息吧,记得喝点茶解解酒,我也要早点回去了。”   谭谌以等回过了神,还是不知道该反驳点什么,最后只说:“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他是怜香惜玉,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开车,总比打车安全些。   钟令儿犹豫,“这不太好吧?要是蹭坏了……”   谭谌以刚才被她气到哑口,现在就不想对她说好听的话,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就说:“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钟令儿心想这人的脾气真是时好时坏。   两人私下把婚事决定好了以后,谭谌以忙了两日才抽出空来,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把他的决定告诉了谭母。   原以为谭母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结果她听完以后沉默良久,说了句:“你今晚到我这儿来,陪妈吃个饭。”   晚些时候谭谌以下了班,打车去了谭母那里。   他的车被钟令儿开走了,她没时间联系他,他也没去拿车。   晚上陪谭母吃完饭,母子两个坐在客厅喝茶。   谭母面色正经,“你能想开,决定跟令儿结婚,妈当然支持,但是我也怕你是一时冲动,令儿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一直希望她能当我儿媳妇,但也是因为喜欢,我更不愿意耽误了她的青春。”   谭谌以说:“妈,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正事开过玩笑?”   谭母想一想,问道:“那你喜欢她么?”   谭谌以忽然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妈,你在跟我讨论爱情么?”   谭母不说话。   谭谌以说:“我不讨厌她,也会对她好,过日子嘛,处得来最重要。再喜欢再爱,放到好好过日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谭母心想,不值一提?   行,这日子山长水远的,你最好能做到一直心如止水,别到时候自己先爱上自己老婆,求着人家多看你一眼!   她想得畅快,其实心里也没底。   自己儿子什么样她清楚,谭谌以受到家庭的影响,对所谓的“爱情”一向嗤之以鼻。   而钟令儿那边,也把这事和钟检察长说了。   钟检察长问:“你不是跟我说,人家没看上你么?”   “他就……忽然又看上了。”   钟检察长却不高兴,“我的女儿,是他想看上就看上,想看不上就看不上的么?!”   钟令儿一慌,“你生什么气啊?那他之前猪油蒙心,现在终于慧眼识珠了,挺好的,你还不允许人家一时迷路,现在及时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再说了,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干过糊涂事么?”   钟令儿口中的“糊涂事”,指的自然是他娶了赵峮这件事。   但是这话听在钟章耳朵里,心里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当然,这事导致的最终结果,也是娶了赵峮进门。   钟章度她神色,“你把话说清楚。”   钟令儿直言道:“你让赵峮当我后妈,是你这辈子最糊涂的一件事!”   她说完起身,直接出了书房。   钟章终究是对女儿有愧,尤其是这么多年他对她的疏于照顾,所以女儿自己决定的任何事,他即便意见再大,最后也会妥协。   ……   过了几日,两家人约了个时间,坐下来吃了顿饭。   来了以后发现一共就四个人。   谭谌以和钟令儿,钟章和谭母。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谭母那一晚上的脸几乎笑开了花,她是如愿以偿了,儿子终于成家了。   其实钟令儿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谭母这么着急要谭谌以娶老婆。   按理说,谭谌以这条件,不愁没媳妇啊。   后来她知道了,谭谌以确实不愁没媳妇,愁的是别人上赶着当他媳妇。   小两口决定先扯证,再办婚礼。   领证这日的下午,正好下了雨。   奇怪的是,风雨越大,她的心越安定。   领完证出来,雨势又大了,谭谌以让她在这里等,他把车开过来,顺手就将自己的那本子塞她手里,“收好了。”   钟令儿赶紧把雨伞递过去,他接过来撑开,一把透明的玻璃伞,世界变得晶莹剔透。他落入雨幕之中,色彩浓重,远远看着就像一副油画。   她看着手里交叠的两个小红本,不知不觉笑了一下。   感觉还不错。   上了车,这雨仍是淅淅沥沥,钟令儿身上洇了点湿。   谭谌以问:“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   谭谌以略一想,说:“现在雨这么大,先回我那吧。”   钟令儿没应他。   他稍稍偏头,追问一声:“嗯?”   她这才吱声,“……嗯。”   下午两人都请了假,闲得很。   原本谭谌以打算下午领了证就送她回家,去把行李搬过来,但是这会儿风雨阵阵没完没了,索性就决定先回家。   谭谌以的屋子很干净。   不是他自己懂得收拾,他请了钟点工定时清扫屋子。   钟令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光秃秃的阳台风雨凄凄,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她很心定。   谭谌以倒了杯热水过来给她,再往她边上落坐,两条长腿就这么支着,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钟令儿正襟危坐,挺得腰杆都酸了,她现在草木皆兵,不敢出声不敢乱动。   静坐许久,她发现窝在沙发上的谭谌以没有一丁点声响,于是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就对上他的视线,吓得她心脏紧缩。   他不声不响,一直看着她。   钟令儿紧张起来。   她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固然含蓄,但也不故作矜持,既然决定了豁出去,那就……豁出去吧……   反正谭医生的身材看起来还不错。   钟令儿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转头,撞上一枚钻戒……   谭谌以举着戒指,忽然带起一笑,有些轻佻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钟令儿装作没听见,指着戒指好奇地问:“呀,这钻石几克拉的?”   谭谌以把戒指从小绒盒里取了出来,执起她的手,套入无名指,然后抓着她的手端详了许久,久到彼此的掌心发热发烫。   钟令儿动一动,想把手抽出来。   他霸道地拽回去,“干什么?”   她说:“看够了没有?”   谭谌以微一沉吟,稍稍起身往她身旁拱了过去,说:“反正都已经领证了,要不我们……”   他的呼吸拂过来,在她的侧脸滚开一片。   钟令儿心跳极快,被他握住的掌心有些汗湿,她侧过脸去看他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凝在他眉尖那颗淡淡的痣上。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脸,轻轻一吻。   谭谌以脑子翁一下,伸手直接将她抱到腿上来。   钟令儿猛地一惊,嗔一声:“你吓我一跳!”   他没理,慢慢凑上去,就这么吻住她,他在那亲了半天,皱着眉松开,有些无奈:“你倒是张嘴啊。”   钟令儿干瞪着眼,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故作矜持的人,但是临到头了却无法彻底潇洒,“这大白天的……”   谭谌以浑身是火,管不了白天黑夜,“这种事不分昼夜。”   她偏开头,似乎在思忖这事的可行性,“你是不是太急了?”   谭谌以现在为了泻火已经不要脸了,声腔里有点乞怜的意思,“就亲一下……”   钟令儿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搂住他自己吻上去。   ==   ?   【 作者有话说 】   嗯…………   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感觉   前面的剧情我调整一下,改得顺手明天继续更,要是没有改好,就后天更   ——元旦快乐呀 第八章   谭谌以抱起她去了卧室。   钟令儿赶紧腾出一只手扒住了门框,“你不是说就亲一下么?带我来房间干什么?”   谭谌以想一想,“我带你去看看卧室的床单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换。”   钟令儿打量他表情,心想平时一副正经的样,关起门来就暴露本性了,“你没骗我吧?”   他一脚进了卧室,“骗你干什么?”   谭谌以的卧室有一面落地窗,映出室外急如弦的雨丝。   以及暗淡的一片天色。   谭谌以把她放到床上躺着,他俯身看着她,笑了一下,随手抓来床单递到她眼前,问:“这个颜色你喜不喜欢?”   钟令儿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下,说:“颜色太深了,还有你这间屋子,到处踩雷,那衣柜不够大,梳妆台线条太硬,窗帘颜色也深……”   谭谌以趁她说话的当空,又吻了她一下,说:“那就按你的意思,都换了。咱们有两个客房,我把其中一间给你弄成衣帽间?”   钟令儿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也就由着他亲来亲去。   只是他亲着亲着,位置就不对了,钟令儿感觉脖子又湿又痒,一下子把他推开,看见他薄唇殷红,仿佛上了一层细腻的水光。   她原本强硬的态度就软下来许多,“这种事,等婚礼过后再说。”   谭谌以略一思索,也不强迫她,抬着她的下巴又吻下去,在她软嫩嫩的唇间辗转许久,试着去侵占她的口腔,舌尖扫过。   钟令儿呼吸一滞,触到他的舌,感觉怪怪的……   结束以后,她的两只眼里仿佛盈了两湾清泉,是一种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神采。   谭谌以把脸埋入她的颈窝,满足一声喟叹。   小两口工作忙,婚礼的事是谭母一直在帮忙筹备。   也没多久了。   在这之前,谭谌以抽空带钟令儿回了一趟谭家,见他父亲。   谭谌以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父母在他高考结束以后就离异了,没多久谭父二婚,娶了个姓邱的女人,那女人自己也有个独女,叫邱果,只比谭谌以小了一岁。   那天钟令儿跟着谭谌以回了一趟谭家拜访谭父,见到了谭谌以那个名义上的妹妹。   钟令儿直觉这个邱果对她有敌意。   这个邱果真有意思,第一眼看见钟令儿,丝毫客气都没有,目光淡淡,一张脸冷艳得很,仿佛钟令儿是个侵略者,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个遍。   钟令儿坐在那,没有理会她冰凌子似的目光,任由人家去打量,她只大方地面向谭父。   谭父是某高校的校长,身上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质,谭校长对自己儿子的婚事不发表任何意见,毕竟有前妻严格把关,也轮不上他去置喙半分。   边上坐着谭校长现在的妻子。   邱女士对钟令儿倒是客客气气,但也不多热情,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和气。   饭后,谭谌以不知道上哪去了,钟令儿一个人到谭家门前的院子里转了转。   谭家位处幽静,附近一整片都是小别墅,门前带了个别致的小院子,种些花花草草,见得最多的是三角梅,轻易就越出墙去。   钟令儿深深吸一口气,深冬的冷空气伴随着一股淡淡花香,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对话,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她抬起脑袋遥遥望上去,只看见一个阳台的边缘。   女人的口吻不甘心:“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女人结婚?”   男人的声腔淡又冷,“出去。”   “你可以娶老婆,但必须是你真心爱的女人,楼下那个是什么东西?你上哪找来的?不会是大街上随便拉来应付我的吧?”   “……”   谭谌以回了些什么,钟令儿没心思去计较,她满脑子都是邱果那句“不会是大街上随便拉来应付我的吧”。   大街上拉来的?   大街上随便一拉能有她这样的?   钟令儿大致判断了一下这个阳台的位置,于是往屋里走,直接上了楼,找到了阳台,拖拉门半掩着,两道影子被半扇窗帘遮住,她悠着嗓子喊一声:“老公?”   率先出现的是谭谌以,他隔着玻璃门望过来,表情没有惊慌,但有一丝意外。   可能是因为她那声老公。   她嗓子柔软,喊起来特别动人。   钟令儿笑着过去,说:“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   谭谌以把玻璃门推开一些,看着她迎面而来。   钟令儿走近以后,自然就挽住他的胳膊,然后才看向阳台的邱果,她笑着问:“你们在聊天?我打扰你们了?”   谭谌以没搭腔。   邱果仍是冷傲的一张脸,撇了一眼,从门边进来,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谭谌以看着身前的女人柔和的半张侧脸,开口道:“你刚才……”   钟令儿回头,眼神不冷不热,这就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我刚才什么?”   谭谌以料想刚才阳台上的话大概是被她听到了,否则她不会找来,她不是黏人的性格。   两人靠得近,一个仰着脸,一个垂着眼,呼吸都融在一起。   钟令儿轻声说:“你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她的话音里隐隐带着悔意。   谭谌以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揽住她的腰,说:“我谁也没招惹,你说这话,我可太冤枉了。”   钟令儿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口:“你到大街上,随便一找就能找到我这样的?”   合着刚才邱果那番话,她就只注意到了这句?   谭谌以抿着唇一摇头,“大街上随便一找,能不能找到你这样的我不清楚,但我从来不亏待自己,自己的老婆可不能瞎凑合,随便找一个。”   钟令儿舒心不少,“姑且算你答得不错。”   两人拜访完谭校长,又抽出时间去看了一回谭母。   谭母姓杨,娘家是做生意的,向来养尊处优,从小到现在,无论做什么,方方面面都得是大小姐的排场。   比如现在她住的宅子,就是一幢欧式别墅。   现在的丈夫也是个生意人,时常出差。   杨女士拉着钟令儿坐到贵妃椅上聊天,问起他们回谭家那天的情形,“那姓邱的小丫头片子没为难你吧?”   钟令儿摇摇头,之前她和杨女士经常约出来吃饭,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很亲近,说话也直白许多,“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杨女士说完,冷不丁蹦出一声冷笑,“姓邱的,抢了我一个男人,还想抢我宝贝儿子?白日做梦!”   “……”钟令儿一时无言。   杨女士在自己人面前,一向快人快语,没有顾忌,“不过依我看,那个当妈的不安分,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千万把阿谌看好了。”   钟令儿这时发现,谭医生的家庭情况也是一地鸡毛,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谭家阳台下听见的话。   杨女士又缓了缓语气,“不说他们了,你们的婚期我选在了12月中旬,你们两个抽出时间去把婚纱照给拍了,其余的交给我来安排。”   钟令儿点点头,“好。”   婆媳两个在聊天,谭谌以拎着个花洒在阳台浇花。   没一会儿,家里来了几个亲戚,都是过来看小两口的,谭谌以最烦这种七大姑八大姨凑在一块七嘴八舌的场面,于是干脆在阳台生了根,一点也不想下去。   钟令儿陪着几位亲戚坐了一会儿,觉得小腹隐隐坠痛,她起了疑心,赶紧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料,来大姨妈了。   万幸她上洗手间时带了手机,于是给谭谌以打电话,结果打了半天,人家一个也不接。   她急得汗都出来了,偷偷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缝,想喊谭谌以,但是一屋子亲戚,她又不好意思惊动别人。   于是躲回洗手间,坚持给谭谌以打电话。   打到后面,她快崩溃的时候,那边终于接了,她压着声音说:“你给我过来!”   谭谌以不明所以,“怎么了?你在哪?”   钟令儿说:“洗手间!”   谭谌以摸了过去,敲门,门缝里出现一张苍白且幽怨的脸,他微惊,“怎么?不舒服?”   钟令儿说:“我来那个了。”   谭谌以是医生,自然一下子就明白女人的“那个”指的是什么,他啧一声,微皱起眉问:“你没带要用的东西?”   钟令儿默认,“来得突然。”   他略一想,说:“那你也不能一直霸占着卫生间啊,先去我房间待着,我出去给你买。”   “你房间在哪?”   谭谌以看她一副快昏过去的脸色,索性将她抱起来,避开客厅众人的视线,上了二楼,进了屋子把她放在床边,“别乱动啊,一会儿漏出来可别怪我。”   钟令儿攘攘手,吩咐道:“你快去快回。”   谭谌以觉得她这个手势跟赶苍蝇似的,他重重捏一下她的下巴,“你现在有求于我,态度好点。”   钟令儿有些急躁,推一下他的腰,“你快点。”   谭谌以下到一楼,迎上客厅里一众目光,他清清嗓子逐个打招呼,然后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杨女士叫住他,“令儿呢?”   谭谌以说:“她不舒服,在楼上休息,睡着了。”   杨女士不放心道:“哎哟,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谭谌以搪塞道:“这两天降温,着凉了,我出去给她买点药。妈,你别管她了,她现在需要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上去看看她。”   “妈,她睡着了,你一上去又把她弄醒。”   杨女士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   谭谌以呼出一口气,拿上车钥匙出门。   别墅区周围就有几家便利店,谭谌以开着车找到最近的一家,在货架里随便拿了个日用的卫生巾过来结账。   结完账又匆匆赶回去。   钟令儿歪在床头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有人摸了摸她的脸,触感略糙,那人指腹带着薄茧。她醒过来,看见一个方形的东西递到眼前,她抓过来就跑进房间自带的浴室。   谭谌以敲敲门,说:“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   里面应了一声,“姜茶吧。”   ==   ?   【 作者有话说 】   我来了 第九章   两人在谭谌以母亲家里用过晚餐才离开,之后的日子流水似的过,拍婚纱照,列赴宴宾客的名单,选婚帖样式。其余一些琐事要事也有杨女士帮衬着安排。   那天婚帖准备好,钟令儿又逐一做了检查,   这些婚帖一多半是谭谌以那边的亲朋好友。   钟令儿这边的家庭结构比较简单,母亲在她两岁还是三岁的时候就不在了,那时候钟章还会偶尔带着她去见见外公外婆,自从外公外婆也辞了世,钟令儿就很少和那边的亲戚来往了。   而钟章这边的亲戚也不多,有位兄长。   钟令儿的大伯明面上有个儿子,还有个私生子。   钟令儿的这位大伯早年间做生意发了家,钱越赚越多,心思也就越来越飘忽,花花肠子不安于室,这好像是成功男人的必然发展趋势。   于是自然而然就有了这个私生子。   钟令儿一张张翻过去,翻到其中一张时,见到个眼熟的名字,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一阵,这个名字不是她添上去的,大伯那边她就备了两张婚帖,一张给大伯,一张给她那位堂哥。   至于这位……   她问沙发上正在翻文献的谭谌以,“你认识这人?”   谭谌以看过去扫了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字数密密麻麻的文献上,应道:“我一个朋友。”   隔一会,他才想起来问:“怎么?”   钟令儿笑了笑,“你说巧不巧?他姓钟,我也姓钟。”   谭谌以默了数秒,“姓钟的多了去了,”他稍稍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们是亲戚?”   “钟时叙,”钟令儿说:“我大伯家的……二儿子。”   “你和他关系不亲近?”   “你怎么知道?”   “提到他的时候,你口吻太生分,不是二堂哥,而是大伯家的儿子,”谭谌以继续翻文献,“而且拟邀约名单的时候,你提都没有提过他,否则你那边和我这边肯定会撞上。”   钟令儿说:“我只是和他接触得少,单纯不熟而已。你怎么会跟他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谭谌以不由得挑眉,“他那样的人?”   语气听不出好坏。   钟令儿解释说:“他一个做生意的老板,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外科医生,怎么凑到一块的?”   谭谌以问:“白白净净,你指的是哪一部分?”   钟令儿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发现他喜欢用正经淡薄的表情,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会闪烁着一种含蓄的神采。   这段时间虽然谭谌以克己守礼,两人还没突破最后防线,可是每回同床共枕,这男人外表云淡风轻,其实内里血气旺盛,一有精力就爱对她折腾来折腾去。   但凡同床的时候,钟令儿第二天起来,就会发现自己胸口埋了颗脑袋。   她一度怀疑他会不会窒息,被子掀开一看,人家睡得好好的。   钟令儿看他一眼,没理,合上婚帖回屋拿衣服洗澡去了。   睡觉的时候,他靠在床头仍在看文献,手持书本的样子,特别像个文质彬彬的正人君子。   钟令儿凑了过去,小声说:“我给你唱一首十八摸,有没有兴趣?”   他目光淡淡瞟了过去,说:“记得声音软一点。”   “……”   钟令儿语气深沉,“还以为你多正经呢。”   谭谌以神态自若,“男人心里没点黄色的东西,那是有病,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佛家总谈四大皆空,要是心里没点旖思旎想,谈什么戒?哪还需要什么修行?”   钟令儿一想,觉得有道理。   他又说:“我又不当和尚,凭什么灭我人欲?”   谭谌以趁她摇摆不定,把书一扔,直接将她摁倒在床上,“再说了,万事万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我正经归正经,不妨碍我偶尔调整一下风格。”   “……”   “来吧,你唱,唱哪摸哪。”   钟令儿高中的时候待过广播站,那声腔和发音是极好听的,用点心思,也可以撩人无形。   一晃眼,时间就到12月中旬。   摆婚宴的那天,天气意外地大晴,阳光晒了整个白日。   两人的婚礼安排在了一家海边的度假酒店。   到了傍晚仍是一片明媚,钟令儿在三楼休息间里做妆发,做到一半的时候,妆娘说少了个发饰,刚才一路过来匆忙,也许掉在走廊里。   赵兮词想了想,说:“我去找找。”   钟令儿叫住她,“找不到就算了,少一个就少一个,不要紧。”   赵兮词点点头,披件短外套出了休息间,沿着走廊一路往前找。   途径一个露台时,她扭头望过去,看见一片慵懒的光色里,一道清峭的身影背抵栏杆,被天边的滚滚云霞浸透。   他洒落落立在一旁,没有与人交流,手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支打火机。   不经意间瞥过来一眼。   那眼尾所流露的寸许光,并不似拢在他身上的那片色彩那么明快。   旁边有人凑近和他攀谈。   他侧过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嘴角略一扬,眉梢处自有一股风流。   赵兮词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终于在拐角处找到一个金色的小发钗。   就贴在拐角的墙根下,不引人注意,不至于被过往的人群踩坏。   返回去的时候,她目不斜视,一直走到休息间门口。   钟令儿弄完妆发,妆娘就拎着化妆箱出去了。   赵兮词倒了杯热水给钟令儿,特地找了根吸管放入杯子里,免得她蹭掉嘴唇的口红。赵兮词今天仅仅一个淡妆,她的那张脸浓淡相宜,越看越舒服。   钟令儿捏着吸管打量她许久,说:“谭谌以身边好多朋友都单身,条件也都不错,涉及各行各业,有医生,有律师,还有做生意的……”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除了那个姓钟的,你都可以考虑考虑。”   赵兮词笑笑地不当回事,“算了吧,我身上一堆麻烦,不去耽误人家了。”   钟令儿不赞同,“你那算什么麻烦?你工作稳定,收入不错,品性优良,刚柔并济,下得了厨房,稳得住场面,又聪明又漂亮,看上谁那是他的福气,还敢嫌你那点麻烦?”   赵兮词当她这话是在偏私。   钟令儿说:“有没有感情没有关系,你看我和谭医生不也这样?”   赵兮词见她转移了话题,顺势就接茬:“我看你们相处得不错。我之前还担心你放不下过去,不过你是个看得开的人,不管和谁在一起,自己开心最重要。”   钟令儿歪头一想,“事到如今,放不放得下又能怎么样?”   赵兮词看着她,认真说:“令儿,既然决定重新开始一段关系,那就要用全新的态度去对待接下来的生活,你千万不能把他当做替自己疗伤的对象。”   钟令儿沉默下来。   她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谭谌以也没有和她深入聊过这个话题,大概也是因为不那么在意吧。   她说:“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对傅城的感受没有那么强烈,大概十年是一个逐渐消耗的过程,毕竟太阳每天都在消耗热量,更何况是一个每天都在逐渐老去的普通人?”   能量守恒的前提,是两情相悦。   互相赋予才能长久。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门,两声之后有人推门,谭谌以出现在门边,问一句:“准备好了没有?”   钟令儿莫名心虚,下意识和赵兮词对视一眼。   赵兮词赶紧起身,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谭谌以让开位置,等人走出去了再把门关上。   钟令儿心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这门的隔音效果好不好,她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带点示好的意思,“喝水么?”   谭谌以面色看不出情绪,闻言伸手接过来,把剩下半杯水喝下去。   他今天穿了西装,平时很少见他这么装扮,所以钟令儿觉得他今天异常帅气,领带用的是她之前买的那条,领口的结有些歪了。   钟令儿慢慢站起来,她的婚纱厚重,很妨碍行动。   她从椅子上起来,挪到他身前,帮他调整了一下领结,一边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有些事情放在女人身上,大概能无师自通。   在这之前,钟令儿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在一个男人跟前呈现出这样一副情态。   钟令儿整理好了领结,稍稍打量他神色,然后说:“你放心,你不是我拿来抚慰心灵的替身,你以后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谭谌以注视着她,“没头没尾,说什么替身?”   钟令儿抬眼和他对视,真能装啊,表情都出卖你了。   既然谭医生这么好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听墙角,那她也就识相地不点破,反正她的意思已经带到了,他要是为此闹别扭,就不关她的事了。   钟令儿抚着他衬衫的褶皱,说:“没什么,刚才我做梦呢,梦见以前的一些人和事,想起旧事,感触良多。”   谭谌以冷冷道:“往事随风,大白天做什么梦?”   钟令儿觉得他这副样子莫名好笑,但把人惹毛了可不好,她说:“这样吧,看在你今天这么帅的份上,趁着现在我心情好,我答应你一个请求。”   谭谌以原本一副不稀罕的表情,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他面色稍缓,说:“我带你回谭家的那天,你叫过我什么?”   钟令儿一想,摇头,“你的名字?”   “我在阳台,你来找我的时候。”   她恍然大悟,“现在就要听?”   谭谌以说:“省点力气,今晚多来几声。”   ==   ?   【 作者有话说 】   在钟老板那个情节里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只有这么点字数   明天尽量多一点 第十章   婚宴如火如荼举行过半,钟令儿忙着应付前来敬酒的客人,一晃神的功夫,原本陪着她的赵兮词却不见了踪影。   前来敬酒的都是谭谌以私底下的一些朋友,谭谌以一个一个介绍过去。   钟令儿站在边上一个一个招呼过去。   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她那位堂哥,钟时叙并没有参与到劝酒的队伍中来。   对面一位姓何的也是位医生,开了家私人诊所,私底下大家不伦不类管他叫何总,他嘴上时不时跟人辩两句,提醒别人自己是医生,其实心里很受用。   他打量了钟令儿两眼,说:“我怎么觉谭太太有些眼熟呢?”   钟令儿笑说:“我是干公安的,何总觉得我眼熟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声何总,钟令儿是随大家叫的。   何总却眉毛一凝,拍了下大腿说:“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谭太太!”他说着去瞧谭谌以,笑了笑问道:“你是一早就认识自己老婆,还是那次之后才认识的?”   谭谌以却不应声。   何总意味深长,玩笑道:“你不会是那次之后就惦记上人家的吧?”   钟令儿不明所以,好奇问道:“那次是什么时候?”   何总喝了酒,红光满面,“有一次我们约在饭店里吃饭,中间来了一群警察,接到举报电话来扫黄的,当时你也在,我还夸你来着,你穿着身小警服……”   谭谌以这时终于开口,他皱起眉淡淡打断:“喂。”   那天何总夸奖的那些话可不那么好听,说得上轻佻了,什么“双腿又长又直,腰也细,不知脸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谭谌以和这人的关系算不上多熟络,那天是这位何总找上他,约他出来吃饭,主要是有事求他帮忙,何总诊所里想进口一匹特效药,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渠道。   谭谌以的舅舅在药管局工作,因着这层关系,谭谌以时不时也得敷衍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边上几个朋友不明状况,也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瞎起哄,“还有这一段情由?你还会追妻呢?这可新鲜了。”   谭谌以说:“没追。”   “我俩情投意合。”   “……”   钟令儿心想,谭医生这张嘴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出乾坤大挪移。   不是你主动找我聊聊的么?   不是你让我考虑一下你的么?后来没等到我的答复,不就是你借着醉酒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趁机探我口风?   钟令儿配合他。   今天谭医生新婚,给他个面子。   钟令儿陪着聊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应酬,于是找了个借口匆匆走开了。   她在宴厅里四处望一望,想找赵兮词,转了半天也没看见她。   手机又没带在身边,想打个电话都不方便。   钟令儿不太放心,转头去看主人席,发现赵峮安安分分待在桌边。   说起来,钟令儿和赵兮词的关系还有点渊源。   赵兮词是赵峮的亲生女儿,赵峮嫁入钟家那年,赵兮词也才三四岁,从母亲嫁人开始,她就不怎么见得到亲妈了,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她那时候年纪小,对亲妈有着浓厚的依赖心理。   这种情感一直持续到初中。   钟令儿读小学的时候,在自己家门口碰见过赵兮词几回,她躲在墙边偷偷看赵峮,从不敢上前。赵峮发现她的时候,还疾言厉色地将她骂走。   这些钟令儿都看在眼里。   两人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   赵兮词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认知,全部来自于亲生母亲。   直到她上初中,就没再奢言母爱了。   后来赵兮词大学毕业,工作还算体面以后,赵峮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女儿,体贴地对人家嘘寒问暖,态度热络起来了。   这回轮到赵兮词不冷不热。   今天这一天,钟令儿一直防着赵峮。   所以她一时没见着赵兮词的时候,总害怕是不是赵峮去找她麻烦。   钟令儿往宴厅大门走去,结果好巧不巧,迎面就碰上从大门进来的邱果。   她知道谭谌以这个继妹对自己没好脸色,所以也没理会,径直就打算走过,但是邱果没放她走,立时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在我哥面前嚼舌根,说我什么了?”   钟令儿有些莫名看她一眼,“我没事说你干什么?”   邱果嘴角一翘,开口冷讽,“上次在阳台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有什么不爽的你冲着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钟令儿找不到赵兮词,正觉得心烦,一说话就没好气,“你有病就吃药,药吃不好就待在家里别出门丢人。我上次看在谭谌以的面子上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别不识好歹。”   邱果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别以为结了婚就能一生一世,现在离个婚就跟一日三餐一样稀松平常。”   钟令儿心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去你的吧!她淡着声:“邱小姐这心态非同凡响啊,不会是因为经历得太多,才看得这么淡的吧?”   钟令儿向来不喜欢口舌之争,觉得解决不了问题还搞得浑身戾气,所以丢下一句话就走开。   她出来也没找到赵兮词,索性也不找了,默不吭声回到谭谌以身边。   谭谌以见她闷闷的,还以为她是喝多了,加上一整天的应酬精神不济,他低声说:“你要是累的话,在我身上靠一会。”   钟令儿想起刚才和邱果那场因为他而引发的舌战,顿时觉得这人是个祸水,她鼻子里轻飘飘“哼”一声,没理。   谭谌以觉得女人的情绪完全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决定还是等她消气了再找她说话。   钟令儿正生着闷气,边上的男人居然置之不理,她歹念一起,往他腹部愤愤怼了一记拳头,力道没收住,怼得他一声闷哼。   谭谌以:“……”   这娘儿们想干什么?!   没多久,赵兮词回来了。   钟令儿嘟囔着说:“你上哪去了?找你半天。”   赵兮词说:“里面太吵,我出去透透气。”   宾客散时,谭谌以那帮朋友却没放过他,在酒店的茶室里置了一张麻将桌,拉着他打牌。   钟令儿觉得不能丢下他自己走,所以换了身常服过来。   进来的时候,她看见钟时叙也在,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刚才他喝了些酒,现在大概是有些困乏,他靠着椅背,眼睫微阖,平白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一位那姓王的笑道:“钟老板刚才去干什么了?好半天没见到人,是不是偷偷上哪风流去了?”   钟时叙目光微抬,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王总太看得起我。”   他的声调带着薄醉后的懒意。   王总应声道:“你也有受不住美人恩的时候?我还以为美人钻到了你的怀里,光惦记你了,什么恩不恩的都能抛出后脑勺。”   钟时叙一脸兴致淡淡,起了身,松着领带边走边说:“你们尽兴,我就不多陪了。”   钟令儿累了一天,一坐下来就昏昏欲睡。   何总开玩笑说:“这才新婚,弟妹就盯得那么紧,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操心,我替你看着他,不会让他乱来的。”   谭谌以接了句:“何总知道我新婚,那就行个方便,让我早点走。”   何总说:“好歹玩两圈,平时人哪能凑这么齐啊。”   谭谌以果然只玩两圈,最后他把麻将一推,说:“走了,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说完拉着钟令儿起身。   钟令儿由他牵着往外走,进了电梯,她左思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是为了盯着你才留下来的,我还以为应该陪着你,谁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   她又没有为人|妻的经验,还以为刚才的行为是一种体贴。   谭谌以说:“他们怎么想的不重要,你又不跟他们过日子,咱们之间的事,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钟令儿度他神色,“那你呢?你会不会也觉得,娶了个老婆,多了双眼睛盯着你管着你,是一种累赘?”   谭谌以说:“婚前就做好了要被老婆管束的准备。”   钟令儿主动去挽住他胳膊,“放心,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全凭你自觉。”   谭谌以笑一笑,没搭腔。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钟令儿进浴室洗澡,光是满头的发胶就够她折腾,最后她自己实在清理不过来,开门让谭谌以进去帮她。   谭谌以拿着花洒,慢慢帮她把头发打结的地方理顺,费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她卸妆,洗澡,也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   从浴室出来,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谭谌以进去,15分钟后擦着头发出来,浑身清爽,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   钟令儿有些不甘心,“你怎么那么快?”   谭谌以曲解她的意思,“一会儿你试试我快不快。”   钟令儿:“……”   头发擦得半干,他把毛巾丢向梳妆台的椅子,坐在床沿瞧着她,她的皮肤过了水,灯光一照,水嫩光滑,摸上去触感细腻,他有些停不住手,坐近一些,稍微俯身吻住她。   钟令儿感觉天旋地转,被他抱着调整了个位置,睁眼时看见他单膝跪在床沿,上衣除去,袒露了一身薄而均匀的肌肉。   他重新欺身过来,伴随着热气喷涌,滚入纤细的颈窝。   颈窝里传来一声不满,“你居然让我等了这么多天。”   钟令儿安抚性地搂住他,手感光滑有弹性,谭医生这身皮肉很有质量……   钟令儿眼前是微晃的人影,耳边是高频率的咯吱响,最后连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也变得湿润,泥泞,滚着缠绵的热气。   这一晚她体会了身子各种变化的滋味。   酥,软,麻。   嗓子哑……   “眼睛睁开。”   恍惚中,钟令儿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微微抬起眼皮。   一声强调,“看着我。”   她目光飘忽,隐约聚焦在他脸上,又似乎如一滩水漫开,漫得无边无际。   “看着我……”他又强调。   她回过神,抬起一只脚勾上去。   他问:“你叫我什么?”   钟令儿思绪散乱,摇摇头。   他催促,“快点。”   钟令儿稍稍一凝神,终于想起来,依他的意思,喊出老公两个字。   “还有。”他压住她两只手腕,举动有些粗暴。   她一咬牙,提着一口气连喊了几声。   谭谌以腰腹一紧,险些交代给她了。   结束后,钟令儿乏得不动弹,侧着身入睡。事后的男人慵懒得像只吃饱喝足的野山猫,贴着她的后背拥抱。   ==   ?   【 作者有话说 】   这么干巴还锁,那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第十一章   钟令儿醒得早,一起来就感觉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腰部的反应最严重,是昨晚举着腿的时间太长的原因么?   她瘦归瘦,但身体素质一直不错。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事上面折了腰。   钟令儿起身时,还适应了一下,抓起床尾的睡袍披上,去了浴室洗漱。   虽说有婚假,但是谭谌以今天还是得去医院值班,钟令儿洗漱完出来叫他起床,这人的睡相也是让人无言以对,半个脑袋埋入棉被里,就露个头发在外面。   这种习惯显然属于稚气未脱那一型的。   偶尔某一些时刻,谭谌以确实表现得挺幼稚,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   钟令儿坐在床边,把他脸上的被子掀开,把人叫醒,结果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抓着被子重新把自己盖住。   赖床可还行了?   钟令儿见他醒了,催促道:“你快点,今天不是还要去值班么?我去做早餐,你自己起来刷牙洗脸,迟到了别赖我啊。”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哄小孩起床上学。   钟令儿心里犯嘀咕,一边出了卧室,去厨房冰箱里取了鸡蛋火腿,做了两份三明治,又煎了一份饺子。钟令儿的厨艺一般,她工作忙,没什么时间下厨锻炼自己,但早餐这种简单的活她还是做得来的。   饺子煎到一半,谭谌以过来了,短袖加一件外套。   他随意什么装束,都给人一种挺拔清爽的感觉。   钟令儿端着盘子把煎饺盛上去,递给他,打发一般说:“吃吧。”   谭谌以看过去,“我是狗么?”   钟令儿:“……”   没见过有谁这么质疑自己的。   他毕竟饿了,说了一句就端着一盘煎饺去餐桌那进食了。   钟令儿把三明治也拿出去,倒了两杯牛奶,一杯自己喝,刚坐下去就听见他问话。   “你今天有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钟令儿喝了口牛奶,说:“晚一点去警所看看。”   今天不是周末,外出逛街没人陪,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干脆去单位看看,顺便把新婚的手信带过去分发给办公室的同事。   沙发堆着两摊礼品,一摊给谭谌以带去医院,一摊给她,这些都是谭母亲手准备的,钟令儿还没看过这些礼品都有些什么。   不过谭母心细,出手阔绰,她准备的东西不会有错。   谭谌以由于懒床,出门时晚了点,他换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和手机,急忙忙就要出门。   钟令儿喊了声:“等等。”把沙发上的新婚手信交给他,“给你们科室的同事。”   他接过来,却没立刻走,看了她一会儿。   钟令儿莫名,“还有事么?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要不要亲亲?”   她倏地羞了一下,踮起脚尖凑上去就是一口,“好了。”   谭谌以嘴边略抬了一笑,拎着东西出门了。   钟令儿在家里收拾了餐具,把昨天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闲下来把首饰盒拿到沙发上,给自己修了指甲,接着把首饰盒往茶几底下一塞,回屋换了衣服,抱着一堆礼品出门了。   她拎着两个大大的礼品袋下楼,塞进车后座,直奔警所。   抵达警所的时候,她手里两个大大的礼品袋让办公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实习生小伙凑到跟前来,接了一份手信,“谢谢令姐。”   钟令儿笑笑地把东西分下去。   办公室有位女前辈拿了手信,打趣她,“你新婚不待在家里跟老公恩爱,跑来办公室干什么?”   钟令儿说:“他去医院值班了。”   “对哦,令儿的老公是医生。你们昨天谁有空去参加婚礼了?”   有人举手,“我去了,她老公可帅了。”   “拍照没有?拿来让同志们瞻仰一下。”   钟令儿敲敲桌子,“喂喂,别当着我的面啊,多不好意思。”   办公室门口有两个政工室的女同事经过,看见里面洋溢着喜庆,也过来凑热闹,“这么开心,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钟令儿笑着招手,“有有有,见着有份。”   同样是实习生的小姑娘拿着东西好奇问:“姐,都有些什么?”   钟令儿摇头,“不清楚,你拆来看看。”   “那我拆了?”   “拆吧。”   其他年纪大点的同事拿了礼物不太好意思当着面拆,这小姑娘初出茅庐,没太多顾忌,拆了礼盒,登时眼睛一亮,“啊啊啊,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一直想尝尝,就是太贵了,我犹豫了好久,还有这个好香,我都抢不到……”   钟令儿看了一下,里面一共三样东西,一盒朗姆黑巧,一些喜糖,还有一对某香水品牌的香水皂。   体面又不复杂。   小姑娘高兴起来有些孩子气,“谢谢令儿姐,新婚快乐。但是巧克力热量好高呢……”   边上的实习生小伙学她的语气,“是呢,吃多了发胖就不好了呢。”   小姑娘抓起桌上的笔帽扔过去,“王之珩你讨厌!”   “是是是,”他把笔帽捡起来,“我错了,我不该说实话。”   “你滚!”   资历比较深的老胡警官端着杯茶,悠悠地说:“行了啊小王,整天拿我们小苏同志寻开心,办公室是你开玩笑的地方么?下次不许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搞得我想跟老婆来个二次恋爱。”   王之珩起身,隔着办公桌和老胡击了个掌。   小苏脸一红,拉着一同过来的同事,马尾一甩边走边说:“你们真讨厌!”   钟令儿手里拿了份文件敲一敲王之珩的脑袋,“你没事总撩拨她干什么?”   王之珩有些无辜,“我哪有啊,都是同事,开个玩笑嘛。”   有这么一种男生,对于男女相处之道没有女生来得敏感,他们以为适用于同性的相处方式,也同样适用于异性,他们以为的不咸不淡的玩笑,在女生眼里其实变了意味。   尤其是这种长得白白净净的,偶尔一句不正经的玩笑简直撩人无形。   钟令儿说:“总之你给我自觉一点。”   对面的老胡说:“令儿啊,不要对他太严苛,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热热闹闹的多好。话说快过年了,该向我老婆申请一件新的羽绒服了。”   下午的时候,警所里一半的同事出了外勤,办公室里一时冷清。   钟令儿假期在身,无所事事,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实在闲不住,跑去政工室串门,赶巧碰上政工室外出做宣传教育工作。   毕竟年关了,年节里往往是犯罪率上升的关键时候。   结果她这一去,就出事了。   钟令儿跟着政工室的同事到一个社区做普法宣传,尤其针对一些容易上当受骗的中老年人,更要耐心地做好教育工作,防患于未然。   今天又降温,钟令儿冻得手通红,迎着冷风把宣传手册分发下去。   走到一位头发半白的老阿姨跟前,那老阿姨看见她手上的戒指,立马就和她唠起嗑来,“哟,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钟令儿笑说:“不年轻了,快30了。”   阿姨抬着头打量她,“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钟令儿一边给旁边的人发宣传册,一边回答:“他是医生。”   “医生好啊!”旁边的人接茬。   她们不见得了解医生的工作性质,单纯认为医生这份职业展示出来体面,尽管医患关系紧张,可是白衣天使的形象总能博得群众的好感。   钟令儿正发着宣传册,忽然听得身后一群人惊声大叫,她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刚才和她唠嗑的那位老阿姨摔在了地上,面色青白,昏过去了。   她赶紧拨开人群,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那边的医护人员了解了情况,教她做一些急救措施,让患者头部后仰,保持呼吸道通畅和颈部固定。   这时政工部的刘姐也挤了进来,蹲在阿姨边上。   钟令儿听着电话,一边说:“要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刘姐义不容辞,说:“我来。”   警所里每年都会进行严格的医学科普事项,让同事学习并熟悉一些急救措施,既能提升自己,也能更方便更全面地服务群众。   刘姐作为政工室的老资历,对这些宣传教育一类的工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救护车来时,这里就钟令儿一个闲人。   老阿姨的家属暂时联系不上,所以钟令儿跟着上了救护车,赶往市医院。   -   医院那边,谭谌以指导完一台小型手术,刚换下手术服,急诊部又来一名患者。   护士过来跟他报告患者的过往病史,病人患有老年退行性心瓣膜病,期间服用过他汀类药物治疗,这次因心律失常而导致了昏厥。   “心内的几位医生都在上手术,病人家属联系上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谭谌以听完以后,下了利多卡因等抢救药物,“先做心电监护,密切监护患者病情变化,防止发生室颤,还有,给患者进行物理降温。其他的等家属过来再说。”   他走出观察室时,在走廊里看见了钟令儿,他挺意外,远远站着,确认她浑身上下安然无恙以后,这才抬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钟令儿回过身,看见他表情清淡,“刚才送过来的宋阿姨,她怎么样了?”   谭谌以一想,“是你打的急救电话?”   她嗯一声。   他说:“急救措施做得不错,病人生命体征暂时正常,现在正在密切观察,至于其他,等家属过来沟通以后再说。”   谭谌以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饿不饿?”   她说:“有一点。”   “走吧,去食堂,请你喝下午茶。”   钟令儿跟着走,一边说:“就请我去食堂喝下午茶?”   他说:“早上那顿煎饺火候太足,吃得我口内生泡,下午茶清淡一点好。”   “我看是你自己肝火旺,别怪我的饺子。”   他一顿,瞥过来睨着她,“按理说,昨晚那么酣畅淋漓,不应该啊。”   钟令儿听得一阵窒息。   到了食堂,谭谌端了几样糕点,两杯红茶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还没吃几口,不远处来了个医生,看见谭谌以旁边有个空位,径自坐了下来,再一瞧对面的女人,那人问:“这位是哪个科室的?怎么瞧着眼熟呢?”   钟令儿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位医生。   谭谌以的表情忽然有点不自然,说:“我太太。”   那人眯眼,“你婚礼那天我没去啊,没见过嫂子啊,可是我瞧着嫂子,怎么觉得眼熟呢?”   谭谌以指着边上的这人,对钟令儿道:“这位是徐一航,徐医生。”   钟令儿立时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谭谌以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么?后来两人也没见上一面,之后这位徐医生电话里还约过她一次,想做一点补偿,被她拒绝了。   所以两人由始至终都没见过一面。   不过估计对方看过她的照片,所以觉得眼熟。   徐一航立马笑着打招呼,“第一次见面,嫂子,幸会幸会。”   钟令儿心虚,不敢多说话,只应了声,“你好。”   接下来,她全程低着头吃东西。   迅速解决完糕点,谭谌以拉着她赶紧溜。   钟令儿说:“被认出来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同事关系啊?”   谭谌以微微沉吟,“你说这怪谁?”   “怪谁?怪我么?”钟令儿说:“当初让你介绍朋友,又没让你介绍同事。”   “……”   谭谌以觉得吵嘴这种事,能让则让,口舌占了上风,其他地方可能要受委屈。   进了谭谌以的办公室,钟令儿又看开了,笑着说:“那位徐一航医生看着挺不错,你之前不是问我,还需不需要给我介绍其他人么?比起徐医生怎么样?”   谭谌以翻着桌上的台历,“问这些干什么?”   “好奇问一下。”她拿着他的听诊器看了一会儿,又挂回去。   一转身就撞上他的胸口。   “站这么近干什么?吓我一跳!”   谭谌以二话不说,抱起她放到桌上,起身压上去吻她,舌尖钻过去拨弄她的口腔,钟令儿怔愣片刻,被迫张嘴,两条手臂条件反射一样楼上他的脖颈。   放开她时,见她嘴唇红润,洇着一抹水湿,立即又吻上去。   ==   ?   【 作者有话说 】   出来混,总要还的哈哈哈哈哈 第十二章   宋阿姨的家属已经抵达医院,钟令儿跟着谭谌以过去见家属,把事情经过交代一下,宋阿姨的家属千谢万谢,说要请吃饭。   钟令儿推辞道:“其实当时急救措施是我的一位同事做的,我只是跟着救护车把阿姨送过来而已,你们真的不用客气,好好照顾阿姨,希望阿姨能够顺利康复,快过年了,一家人健康开心过春节才是最重要的。”   谭谌以立在边上,目光微微倾斜向她——   小女警又拿出madam的腔调了。   婚期过后,谭谌以又开始忙碌起来,平均算下来,他每天至少要上两台手术,基本上从早上交班查房之后开始,一直到晚上□□点的晚查房才能下班。   一台手术要站七八个小时。   临时碰上急诊,得拖到凌晨才能走。   谭谌以自从升了主治,担子更重,可比起以前确实多了点自由,至少值夜班这一块不是必须,但偶尔科室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夜班不是必须,却也有例外。   只有排到出门诊的班,他才会轻松一些。   这天谭谌以下了手术往办公室走,他摁着眉心经过护士站,赶巧护士长也在,立时就递了一杯咖啡给他。   “这段时间累坏了?”   护士长年过40,家里有孩子,她对科室里的年轻人们一向心存疼惜,这会儿看见谭谌以眼里有红血丝,母爱更是收不住,“从你来科室那一年到现在,就没见你长过肉。”   谭谌以喝了两口咖啡,精神了不少。   正好徐一航也回来科室,一进来就听见这话,他笑笑道:“护士长你不懂,小姑娘就喜欢他这一款的,高高瘦瘦,又冷又闷骚。”   护士长笑骂:“胡说八道!”   徐一航指着台内的小护士,说:“不信你问陈护士,每天来上班都乐呵呵的,见到谭医生永远比见到我热情。”   陈护士耳根一热,却很爽快地说:“那谭医生确实比较养眼嘛。”   徐一航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一手揽住谭谌以的肩膀往里面走,一边说话,“你这刚新婚就忙得跟头驴似的团团转,嫂子没意见?”   谭谌以推开他,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转身进了办公室。   意见?   两人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谈什么意见?   徐一航啧声道:“什么眼神?”   欲求不满呗?   钟令儿确实没什么功夫计较他忙不忙,因为她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年尾了,真是犯罪分子异常活跃的时候,接近年节也正是警所里扫黄抓赌最严谨的时刻,这阵子,她时常在临近下班时间被抓去开会。   这天下午开会时,领导说了件事,市警局调派了几名刑侦干警过来,协助警所里的刑侦大队办案,过一会人就来了,希望大家下班时多留一阵,也好对市局的同志们表示欢迎。   回到办公室,钟令儿在老胡那蹭了几口茶。   没一会儿就听到说那几位调派过来的刑警到了,于是大家跟着领导出门相迎。   王之珩表现得异常积极。   老胡拉住他问:“你怎么那么高兴啊。”   王之珩整理着警衬的领子,说:“调派过来的几名刑警里有一位是我同校的师兄,对了,令姐,他跟你应该是同一届,你肯定听说过他。”   钟令儿刚才开会时走了神,她当时在想谭谌以最近忙得睡觉时间都不够,每天干的都是精神高度紧绷的工作,可别熬坏了身子,她琢磨着抽空是不是给他熬点汤水补一补?   所以那会儿她就没细听那几位同事的名字,这会儿闻言问道:“哪位?”   “傅城啊。”   “……”   钟令儿一怔,确认道:“谁?”   王之珩一看她这反应就了然,“傅城,我说你铁定认识吧?”   晃神的功夫,所有人就到外面集合完毕了。   一辆警车里下来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个个硬朗,尤其带头的那位,个子高大,轮廓深而俊朗,几个人走到警所领导跟前,敬了个礼。   领导慈眉善目,笑呵呵地给他们介绍在身后列队的同志,这是什么队,那是什么队。   所有人齐齐敬礼。   钟令儿的目光飘在空中,含糊没有定焦,但她隐约感觉有一道目光精准朝她投了过来,她一定神望过去,又遍寻不着。   领导说完几句官腔,再交代刑侦队队长给几位同志接风洗尘,然后就散了。   钟令儿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王之珩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希望能和傅城见一面,说几句话。   老胡端着茶杯说:“年轻人,太浮躁,急什么呢?人家来这儿协助办案,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王之珩走回来说:“令姐,反正跟他认识,你给引荐引荐?”   钟令儿说:“认识是认识,但我和他不熟,这么做太贸然了。行了,胡哥说得对,人家来这儿且有时间忙呢,走不了的。”   钟令儿拎上包离开,回家前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到家,做饭之前先把谭母之前寄给她的野山参处理了,整条下锅。   据说这野山参,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是百草之王,营养价值很高。   尤其这种独参汤,更有补益效果。   钟令儿把汤煮上,然后再去煮饭,处理食材,她给自己抄了两样菜对付晚餐。   她上网查了一下,这汤至少得煮上2个小时,所以她吃完饭就洗澡去了。   早上谭谌以出门前跟她说过,今天他会回来得早些,正好,这汤起锅的时候,估计他也差不多到家了。   钟令儿洗完澡出来,又往锅里加了点水,然后敷了个面膜,面膜时间结束,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眼皮一沉,就睡过去了。   谭谌以一进屋,在玄关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参汤气味往外蹿。   玄关的窗台上放了一瓶消毒水,他双手消毒以后才换鞋进客厅,一下子瞧见沙发上躺着个人,他脱下外套丢在沙发扶手,悄声走过去坐下。   沙发往下陷时,钟令儿就醒了,一睁眼看见他,赶紧坐了起来。   谭谌以注视着她问:“你脸怎么了?”   钟令儿伸手摸了一下,说:“天气干燥,有点脱皮了。”   谭谌以想起院里研发过一款保湿霜,从不外售,想着明天拿一瓶回家让她试试……他说:“你是不是在煮东西?”   钟令儿闻言一惊,赶紧从沙发下来,直奔向厨房,垫了块隔热布把锅盖一掀,一股香气扑鼻,就是煮得有点久,这汤浓了些。   她把汤盛出来,送到谭谌以面前,捉弄心思一起,忽然笑盈盈地说:“谭郎,该喝药了。”   谭谌以挑眉说:“武大郎要是长我这样,潘金莲可能不忍心下毒手。”   钟令儿心里很是赞同,她把碗搁在茶几上,说:“把汤喝了,你最近工作辛苦,没时间休息,只能借助外力,喝点东西补一补了。”   谭谌以依言一口气干了,但喝之前说了句:“该补的是你,就你这小身条,平时倒是够用,一旦上了床还是弱了点。”   钟令儿接过他递来的空碗,说:“那是你体力异于常人。”   她在厨房把碗洗了,收拾完出来时,谭谌以已经在浴室洗澡了。她坐在沙发上跟赵兮词发信息,最近她和赵兮词也没什么时间见面喝茶,两人一直在手机上闲聊一些近况。   钟令儿正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这时浴室的门打开,谭谌以平稳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婆,你过来一下。”   她还以为谭谌以忘记拿什么东西了,结果进浴室一看就被洗脸盆里的一滩血给吓得一懵,谭谌以扶着盥洗台,让鼻血顺利往下面滴。   她回过神来,急忙忙地问:“怎么回事啊?”   他倒是平静,“纸巾。”   钟令儿赶紧跑回客厅把整个纸巾拿过来,抽了几张给他。   谭谌以拿着纸巾把鼻子捂住,防止鼻血流得到处都是,慢慢地血就自己止住了,回头就看见身边的女人脸色煞白,他嘴边隐隐有笑意。   “参汤你炖了多久?”   钟令儿仔细一想,“至少有3个小时吧……对你来说一碗参汤太补了么?虚不受补?果然还是你太虚了?”   “是你火候过了。”   “上火了?”钟令儿想一想,居然有些后怕,“幸好你身体反应快,这要是你睡觉的时候流鼻血,血倒流,堵住气管的话……那我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谭谌以一时悻悻无语,过了一会说:“怕什么?男人多的是。”   “你倒是看得开。”她咕哝。   谭谌以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一边给她解释:“人参一类含有人参皂甙,煮得过久,不仅有损补益价值,还容易上火,所以炖参汤的最佳时间是一个小时左右。”   客厅的沙发上,钟令儿看着他在白灯下的脸又白一层,顿时心生怜惜,她炖参汤的本意是给他补身子,没想到却让他流失了一滩血。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更虚弱。   好歹夫妻一场,同床共枕多日,她稍稍皱个眉,谭谌以就知道她心里想了些什么。   钟令儿跪坐在旁边留意着他的情况。   “你晕不晕啊?”   “我没事。”   “要不明天请假吧?休息一天。”   “只是留了一点鼻血。”   钟令儿有些多虑,总觉得他随时要晕过去。   谭谌以对上她的忧心忡忡,为了证明自己依旧雄伟,一把将人抱到怀里来亲,亲着亲着就将她放到了沙发上,调整姿势跻身两条细腿间。   ……   他的手指刚才过了凉水,挤进来时,钟令儿觉得熟悉又有异,唇舌交缠的地方一片湿润和火热。   一窜湿热的吻滚落肌肤,再缓缓漫开。   可渐渐的,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也太湿了。   谭谌以瞪着她脖子上面来自他鼻腔里的一道血流。   他片刻顿住。   ……你大爷。   钟令儿守在洗手间门口,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   这次流的血不多,很快止住了。   钟令儿担心之余也觉得有点好笑,谭医生这上的不是普通的火,是□□。   接下来倒是没有再出现第三次鼻血。   不过流了两回血也够呛了,未免他元气大伤,钟令儿严格制止他再乱来,要求他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钟令儿特地早起,去厨房煮了小半锅猪骨粥,昨晚谭医生大失血,往后还得继续补。   谭谌以早上吃下两碗粥,唇色红红,视觉上让人感觉气色不错。   两人一起出门,谭谌以先把钟令儿送去上班,再开车去医院,到了科室,他经过护士站,陈护士和他打了声招呼,他颔首经过。   两步之后,他又退了回来,盯着陈护士水嫩嫩的脸蛋瞧。   陈护士以为自己的妆花了,偷偷拿起小镜子一照,没问题啊……   “谭医生,你看什么?”   谭谌以说:“你皮肤不错。”   忽如其来的夸奖,让陈护士面颊迅速一赧,她谦虚道:“还好啦。”   谭谌以又道:“你用的什么护肤品?”   陈护士:“……啊?”   小女警爱美,脸上干得起皮,心里肯定偷偷地介意。   ==   ?   【 作者有话说 】   谭医生说到做到,婚后会疼人 第十三章   钟令儿一到警所,又被拉去开会。   这种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一般是来了新案子。   钟令儿做事向来利索,她抵达会议室比较早,里面只坐了几个人。   其中傅城也在,他就坠在长形会议桌接近末尾的位置,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脑袋微垂,光影触及他半张脸,勾得轮廓桀骜寡冷。   她脚步微顿,继而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很快有其他同事陆陆续续进来。   王之珩一脚迈进会议室,见到到傅城时,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故作淡定,走到钟令儿身旁坐下。   一坐下来就又耐不住,他抬起胳膊悄悄捅了一下钟令儿的手,小声说:“姐,一会儿开完会,帮我引荐一下,求你了。”   钟令儿看他一眼,还没回答,治安大队的队长就进来了,她偏过头,也小声回答:“你求我不如求老大,他的面子比我好使。”   两句话的功夫的,领导也进来了。   一坐下来,先是一番官腔,对市局以傅城为代表的几位同志表示了欢迎和感谢,然后才进入正题——   领导让一名内勤科的警员起来,给大家详述案情。   “这段时间,所里接到的几桩报案都和财产丢失有关。”   “事件发生的地点不限于一个场所,但是这些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点,被害人接触到罪犯的第一现场,都是在酒吧。”   “罪犯会以朋友的身份接近被害人,多次接触下来,让被害人放松警惕,再趁被害人处于醉酒状态,将其带出酒吧。”   “出了酒吧以后,罪犯以护送被害人回家为由,将被罪犯带至另一个场所,比如,酒店客房,私人出租屋,甚至直接诱骗上车以后,罪犯趁被害人醉酒不省人事,通过各种手段,一次性盗取被害人所有财物……”   “……”   警员把手里的案件资料分发下来。   前前后后四起案件,案发时间在晚上11点钟到凌晨3点之间,被害人一男三女。   警方经过摸排走访,获得了重要线索,这是一个20人以上的犯罪团伙,目前已经将范围和目标锁定在酒吧街一家名为“昧玩”的夜店里,   领导决定组个分队,先派个人进去里面摸摸状况。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钟令儿身上。   因为从案件资料来看,罪犯更喜欢挑女性下手,在他们眼里,女性警惕性较为薄弱,感性动物更好糊弄。而且一旦出现意外,在男女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女性更容易被制服。   同时也证明,罪犯对女性的防备心要更低一些。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方便警方的突破。   领导又选了几名成员加入分队,包括王之珩在内。   最后,在宣布散会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贸然插入——   “我申请,专案组和抓捕分队联合行动。”   钟令儿听着这道声音,眉心一跳。   王之珩一愣,瞬间就乐开了花。   所有人看向傅城,又转而看向领导。   傅城起身解释,原因是他怀疑这伙诈骗集团,和目前他们正在调查的一起重大赌博案有关。   专案组和抓捕分队联合行动,最高兴的非王之珩莫属。   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自己心目中的傅大神了。   接下来,专案组和抓捕分队针对今晚的行动,继续开了个会。   首次行动就安排在今晚。   中午的时候,钟令儿给谭谌以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要值班,要很晚才回去。   谭谌以不疑有他,想了想问:“需不需要我去接你下班?一起吃个宵夜?”   钟令儿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参与了具有危险性的行动,直接就拒绝了,“接什么接,你回去以后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我,就是值个班。”   不过后来谭谌以还是去了。   不仅去了,还发现自己老婆骗他值班晚归,其实是穿着小短裙出去花天酒地,跟人贴着身体热舞,在夜店里鬼混……   -   晚上11点钟,王之珩把车停在了酒吧街一处距离“昧玩”最近的斜对角,副驾座上是傅城,王之珩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余光一直飘向副驾座。   他有点紧张,想找傅城搭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大神太高冷了,真愁人。   他正苦恼,忽然注意到“昧玩”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车后座下来一个女人,王之珩定睛一看,两眼发直,久久回不过神来——   要这么性感么?   从车内下来的钟令儿一头波浪卷,大红唇,黑色小夹克,皮质小短裙,配一双帅气的小短靴。   不过重点在她那两条套着俗气网袜的长腿上,网袜俗归俗,但是紧紧缠住的那两条腿修长匀称,男人看了血脉喷张走不动道,尤其她小皮裙包裹的臀部紧俏得很,上衣稍短,一线腰身若隐若现,白得似随时要融化的雪绵。   王之珩第一次看他令姐这么劲爆的装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边上的傅城盯着看了许久,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微沉,在钟令儿进入酒吧之后,他下了车,也跟了进去。   钟令儿右耳朵带着袖珍形监听器,她抓着银白色小包,挺着胸走进酒吧。   她手腕上还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古典款,这块腕表还是谭母送她的新婚礼物,她一直没舍得戴,如今第一次派上用场,居然是这样的场合。   铺天盖地的音浪险些把钟令儿给轰出来,舞池里灯球高强度高频率闪烁,一群人挤在方寸里摇头晃脑,每个卡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钟令儿定了定神,往里面走。   她挑了个卡座,眼尖的男酒保很快走过来招待。   钟令儿表现得老练,但出手谨慎了点,要了瓶麦卡伦蓝钻。   这次行动目的不在抓捕,而是吸引罪犯的注意力,让嫌疑人盯上她,只要再周旋几回,就能收集证据。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钟令儿坐着喝了点酒,然后就准备起身,打算去舞池里扭几下,越高调越好。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个男人朝她靠近。   钟令儿眯着眼一看,一时辨不出对方的来意。   耳内的监听器里,傅城的声音传来。   “不是目标嫌疑人,只是普通玩咖,放松一点。”   钟令儿包包的链子绕在垂落的腕上,她另一只手搭着臂,冲着走过来的男人挑了一笑,红唇冷冷艳艳,颇有风情。   “小姐,一个人?”男人笑嘻嘻地往她跟前一站。   “你有事啊?”钟令儿小靴子的后跟足足十公分,这么站着,竟比对面的人还高出一些。   酒吧里的音乐强劲炸耳,面对面讲话都未必听得清楚。男人只看见她一张浸过酒液的湿润红唇开开合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呆了一瞬。   钟令儿见他没反应,有些不耐烦,拨了一下长发,抬脚往舞池方向去了。   男人松一松领口,痴痴地跟上去。   卡座上,何广跟自己腿上的女人你侬我侬地调笑了几句,拍一拍她的屁股说:“宝贝儿,先下去,一会儿忙完了再来找你玩。”   女人不悦地嘟了一下嘴唇,扭着屁股走了。   沙发上还坐着几个朋友,调侃他是不是最近老婆管得严,都出来了还束手束脚。   何广没理,径自喝了口酒,抬着头,视线漫无目的地乱转一圈,忽然间目光一凝,定定看着舞池里一个女人,女人的脸让他觉得熟悉,他认了半天,一下子就乐了。   接着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和一段小视频,点开微信,发送出去。   继而编辑了一段幸灾乐祸的文字——我说老谭,这段婚姻你简直太失败了,别怪我太直接,瞧瞧你家小女警这耳目一新的风格,再瞧瞧你整天苦哈哈上手术的脸。   这会儿,谭谌以正准备离开科室,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信息。   他点进对话框,看完信息内容以后,直接点开视屏——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只有那女人水蛇一样的腰,以及贴着身后男人那紧俏的臀……   很快,对方发来一个定位。   他薄唇绷得紧直,收起手机走出去。   这小女警简直是要造反!   护士站还在值班的陈护士叫住了他,说:“谭医生,你让我买的那瓶面霜要过两天才到货,你急不急啊。”   他说:“没事,不着急。”   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收拾人。   钟令儿蹦了一场乱舞下来,累得直吐舌头。   那男人老缠着她,钟令儿烦不胜烦,和他周旋了一个多小时,怎么都甩不开,已经凌晨了,目标嫌疑人还没出现,她告诉自己冷静一点。   这种任务又不太方便找线人搭桥。   因为罪犯寻找目标是自发性且随机的,有人牵线反而刻意了。   监听器里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着急,今晚的任务只是为了让你引起嫌疑人的注意,你再等等……”忽然他声音一变,“来了。”   钟令儿立即集中精神。   但她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过来。   监听器里傅城说:“他就在旁边的卡座,他在观察你。”   钟令儿饮下最后半杯酒,起身作势要离开。   迎面走来一个端着酒的男人,钟令儿做出微醺的醉态,在即将和那人错身而过时,一杯酒洒在了她的裙子上。   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像个绅士,他露出抱歉的表情,说要向她赔罪。   钟令儿一脸不高兴,摆摆手说算了。   男人却挡住她的路,说:“今天不方便,要不先交换个联系方式,等有时间,我请小姐吃个饭?”   钟令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了然的微笑,说:“好啊。”   于是,钟令儿就这么顺利地搭上了一名嫌疑人。   今天算是大有所获。   她离开前还朝男人开心地抛了个媚眼,像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她迈着雀跃的步伐从酒吧出来,猝不及防就撞上来人冷淡的目光……   谭谌以将她从头发上打量到脚,说道:“你玩得挺野啊。”   钟令儿清清嗓子,往他那里走近两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转身就走,并不想听。   钟令儿一时顾不上他缘何故会出现在这里,抬脚就追上去,想跟他解释两句,可是出任务是机密,不能泄露。   走到一个小巷子,他停步,回过身说:“行,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钟令儿一下子噎住……   谭谌以见她面色凝住,以为她一时找不到借口无话可说,他问:“你不是告诉我值班么?”   钟令儿干巴巴回一句:“是值班啊。”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她硬着头皮,“蹦迪。”   “……”   谭谌以走近两步,低着声说:“我看不止吧。”   钟令儿急忙说:“我发誓,我绝对没干对不起你的事。”   谭谌以目光凝在她浓妆的脸上,他凑得近,隐约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为了确认,他继续往她嘴边凑近一些。   钟令儿自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索吻,心想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顺着他一点,既然他要亲,那她只能配合……于是她主动撅起两片唇。   谭谌以垂眼看着她撅起的嘴,捏着她下巴拉远,问:“你喝酒了?”   钟令儿仍噘着嘴,“来夜店当然要喝酒。”   他简直被气笑,“你说得对。”   说着松开她,扭头又走。   钟令儿又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腿长步子大,钟令儿有些追不上,于是喊一声老公~   谭谌以语气里一腔恨,“别叫我老公,我不敢当。”   钟令儿继续喊:“谭医生,我错了。”   他语言冷硬:“你没错,没能把你看住是我的错。”   钟令儿:“……”   当初没有人告诉她,结了婚还要负责哄男人啊!   ==   ?   【 作者有话说 】   任务都是背景,谭医生生气才是重点。 第十四章   钟令儿默默跟了他一路,走到停车场时,忽然间她意识到什么,走过去拉住他胳膊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们的行动泄露了?   谭谌以垂眼端详她一阵,把微信里何广发来的信息点开,再把手机递给她,打算让她自取其辱。   钟令儿快速浏览完微信内容,再点开视频,视频里是她在舞池浑然忘我的舞姿,好陶醉的样子……她尴尬地觑了男人一眼,退出视频,点开图片,是她狂放不羁的画面定格。   她稳住心神,尽量忽略谭谌以那两道轻飘飘又好似千斤重的目光,仔细辨认图片和视频的拍摄角度,判断拍摄者的所在方位。   今晚行动之前,他们做足了准备,调取了这家酒吧相关的所有档案,其中就包括建筑设计图和室内结构图,钟令儿作为第一线的战士,对酒吧的结构必须十分熟悉。   她查看结束,把手机还给谭谌以,跟他说:“你等我一下,”   钟令儿走开一段距离,事关重大,她给王之珩拨了个电话,手机刚贴上耳朵,她感觉耳内硌得慌,这一瞬间,她又意识到了什么,脑子空白了一刹。   完了。监听器忘了摘……   这时电话接通,里面传来王之珩的声音。   钟令儿换了另外一个耳朵,问道:“那个监听器……”   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结果王之珩自然地接了句:“哦,那个啊——”   “我们今晚的行动好像泄露了。”钟令儿打断他。   王之珩默了一下,语气意外地一股轻松:“放心,没泄露,拍视频的人已经抓到了。”   钟令儿一头雾水,“怎么发现的?”   王之珩换上一副得意的口吻,“咱们傅队有本事呗!他当时就在酒吧里,立马就发现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你,以防万一,他把人抓来了,今晚打算回警所连夜审讯。”   钟令儿问:“你们抓的那个人是不是叫何广?”   刚才她在谭谌以手机里看见的,她想起来他就是那位开私人诊所的何总。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钟令儿没有多说,直接略过,“没事我就放心了。还有那个……”   “哪个?”对面问。   钟令儿把塞在右耳的东西取下来,“监听器的信号什么时候关的?”她阴恻恻地威胁,“老实交代,你听到了什么?听了多少?”   “没听多少,听到一半就让傅队关闭信号了。”   “他关的?”   “是啊。怎么了?姐夫来了?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令姐,你这家庭地位有点心酸啊,出门蹦个迪他都要查岗?兄弟们可不能忍。”   钟令儿脑子晕乎乎的,那酒的后劲大,搞得她做事虎头蛇尾,“行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酒喝多了先回去。”   “你不是要回去哄男人吧?”   钟令儿酒意上头,逞能道:“哄什么男人?我不就是出门喝个酒么?他凭什么管我?我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晚上出来玩玩怎么了?男人就是麻烦!”   那边说:“令姐,你是不是醉了?”   钟令儿继续道:“醉了我也要喝,他敢管我?他敢?”   “我不敢么?”   这道声音像一条坚冷的冰棱子,破空而来,钻得钟令儿透心凉。   她立马断了通话,刚才满腔愤慨重拳出击的她,现在终于老实,不敢多一句言语。   谭谌以说了声:“上车!”   钟令儿瞬间蔫巴得跟只兔子似的,夹着尾巴跟着上了副驾座,但她太累了,酒精酿得她醉醺醺,车开到一半她就睡过去了。   等到了停车库,谭谌以把她叫醒,拉着她上了电梯。   一进家门,他就把人丢在沙发前罚站,他坐下去,只管沉默看着她,   钟令儿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两只手交握垂腹,表现得无辜,“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就先休息了,明早还要开会呢。”   谭谌以说:“你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这种事怎么解释都不合理,又不能说实话,她干脆理直气壮,“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随即她态度软下来,“不过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今晚鬼迷心窍,你原谅我一次……”   不知道他满不满意这个解释,单是从他脸上看不出变化。   他起身经过时,扔下一句:“过来。”   钟令儿不明所以,转身跟他进了卧室,看见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去,她瞬间了然,却犹豫着顿步,直到他裸|着上身解开皮带搭扣,站在了浴室门口,回头望过来。   “要我请你?”   西裤裤头挂在他的跨间岌岌可危。   钟令儿捏了捏手心,依言上前,他已经消失在浴室门口。   浴缸里热水的水位正在缓缓上升。   谭谌以将她拎到墙边站好,自己后退几步直到后腰靠在了盥洗台,他说:“把衣服脱了。”   钟令儿背抵住冷冰冰的墙,心想夫妻间早就不知道裸陈相见过几回了,现在这样算不了什么,想开以后,她一口气把上衣和短裙全部除去,丢在地上,灯光之下,每寸皮肤白得像软绵的雪。   在她弯着腰打算除下长筒网袜时,他忽然抬步靠近,一把将她抱上了盥洗台,钟令儿下意识勾住他的腰,接着她下唇被咬得生疼,嘴巴吃了疼微微张,他的舌尖就顺利进来了。   她嘴里仍留着淡淡的酒香,这一纠缠就将香气搅和得越甜,也吻得她双唇湿了个透,呼吸都带着潮湿意。   浴缸的水已蓄满,自然而然溢了出来。   细流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不久便汇聚成了一滩,潺潺流动。   伴随着一阵靡靡之音,在有限的空间里交织,起伏,回旋,密不可分。   钟令儿在盥洗台上被折腾了许久,套着网袜的细腿像正在经历风雨的枝条,被高高举起,被弯折摆荡,被掌控,被独独占有。   随后,她沉入温水里,到最后光溜溜上了床。   他仍在继续。   钟令儿攀住他的手臂,勉强才能稳住正常的声调,“好了没有,我疼了。”   这人微微一顿,来得更猛……   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钟令儿有一种身上每个关节被拆过重组的错觉。   第二天晨早,手机闹铃突兀一响,谭谌以率先醒过来。   他想起身摸手机,一动才意识到怀里满满塞了个人。   钟令儿被吵得皱眉一皱,发出一声不满。   谭谌以听见怀里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亲一下她的眉心,安抚性地揉一揉她的脑袋,再反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   等他下了床进卫生间洗漱,钟令儿才睡眼惺忪坐起来,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天大亮时,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用早餐,期间一言不发。   钟令儿吃不准他的脾气,时不时觑他一眼,心想昨晚她都称得上任其摆布了,他还有什么不痛快的?他这口气至于这么长吗?   谭谌以搁下汤匙,看一眼腕表,声音冷硬地说:“动作快点,我要迟到了。”   他平时会先送她去上班,然后自己再去医院。   钟令儿想说点什么,开口前却迟疑了片刻,现在要上班,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候,她“哦”了一声,埋头将剩下半碗粥吃进肚子里。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回卧室拿了件外套和包包就跟着他出门。   送钟令儿上班的路上碰到早高峰,两人被堵在半道上。   车内罕见的沉默,以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能一路闲话,现在简直静得无边无际。   因为工作使然,钟令儿平时遇事都能沉得住气,但其实她性格直接,不想忍耐的时候会依着性子有话直说。她扭头问:“你要气到什么时候?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谭谌以声气淡然,“你什么时候老实了,这事什么时候就能过去。”   她说:“昨晚我都那样了,还不老实么?”   他说:“这种事,玩了第一次就会贪第二次,你总得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钟令儿不服气,干脆破罐破摔,越说越离谱,“我不就是一时没忍住诱惑,出去找了回乐子么?我平时的工作那么忙,生活又那么枯燥——”   谭谌以看过去说:“我让你觉得生活枯燥了?”   钟令儿一愣,“我没说你啊……”   谭谌以换个说法,“你跟我过日子,觉得枯燥了?”   钟令儿识相地闭嘴,省得惹他更加不快。   谭谌以将她送到警所门口,在她下车前靠了过去,落下一吻,心情不错,侃侃地说:“这段时间你最好听话一点。”   钟令儿一掌推在他的胸口上,“生气的人没资格亲我。”   昨晚折腾得厉害,钟令儿腰酸腿软,到办公室泡了杯咖啡,往椅子上一歇,舒服许多。   不久后王之珩进来,一见她就问:“令姐,昨晚你跟姐夫没吵架吧?”   钟令儿听得腰杆子直直一挺,“吵什么架?一点小事,不至于。”   王之珩说:“那你怎么跟他解释的?”   钟令儿笑着一摆手,“有什么好解释的?”   王之珩不相信,“可是你昨晚在监听器里不是这个状态。”   钟令儿瞬间面露杀机,“这件事不许再提!否则我就把你咔嚓咔嚓!”   ==   ?   【 作者有话说 】   谭医生悠着点吧,以后要生气的事多着呢 第十五章   钟令儿懒得和他扯犊子,问起昨晚审讯何广的事。   王之珩摸着后颈说:“别问我,一会儿开会队长就会说这个事。”   钟令儿严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有新发现?”   王之珩含糊其辞,“就是有几个问题会向你求证一下。”   钟令儿兀自想了想,谭谌以手机的视频和照片是何广拍了之后发给他的,无非就是八卦一下。   但是警队为防止行动泄露,把人抓到审讯室进行审讯,谨慎起见,再调查一下何广的身份也情有可原。   一会儿要向她求证,大概是何广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提到了她。   一到上班时间,队长果然同志开会,陈队让钟令儿说说昨晚的情况,钟令儿陈述完毕,傅城接着补充信息,他手上还有一份关于昨晚的行动报告,最后他还解释了句:“昨晚钟警官因为任务需要,酒喝多了,所以行动一结束就让她先回去了。”   陈队看着书面文件,一本正经说:“还有件事,昨晚在酒吧里抓来的那个叫何广的,小王,你来报告一下审讯结果。”   王之珩拿着份报告站起来,“昨晚何广在审讯室里交代,因为跟自己妻子吵架了,上酒吧解闷,看见朋友的妻子上酒吧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出于幸灾乐祸和挑拨离间的心理,他拍下视频给一位姓谭的朋友发了过去。”   钟令儿:“……”   王之珩憋着笑,“何广声称,自己拍摄视频纯粹出于好玩,并不带任何不轨的目的,他还说自己跟视频里那位朋友的妻子不仅认识,关系还不错,绝对没有加害之心,就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就是想看他们夫妻俩也吵一架。”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钟令儿竖起一份文件,企图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陈队发问了,“昨晚妹夫跟你吵架了?”   “……”   有了老大带头八卦,这下所有人都没忍住,轰然闹起来,笑声几乎撑爆整间会议室,传出走廊十来米远。   一声椅脚摩擦地板的声音突兀横插,傅城站起来说:“没其他事就散会吧。”   说完推门出去了。   陈队仍是煞有介事的表情,“咱们的任务固然重要,都是为社会为人民服务嘛,但是如果,咱们因为工作因素,而影响了单位同志的家庭关系,那也是很严峻的情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不齐,怎么为社会服务?所以钟令儿同志,我问你一句,你是否还有能力胜任接下来的抓捕任务?”   钟令儿起身立正,义正词严:“报告队长,我能。”   陈队一声“好”,大家跟着鼓掌。   王之珩笑着说:“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姐夫通情达理,一点小事根本不放在心里。”   出来以后,陈队似笑非笑地对钟令儿说:“回去跟家属好好沟通,相信他能够理解你的。”   钟令儿扬起个微笑,“我也相信他。”   个鬼。   现在清醒且冷静下来想一想,钟令儿觉得在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方法上,自己也有问题,她昨晚确实没有给谭谌以一个合理的交代。   况且他作为丈夫,看到视屏里的妻子衣着火辣扭来扭曲这样那样……   他生气可以理解,没有冲她发火大概是他教养比较好。   这件事过后,两人又开始各忙各的。   钟令儿这边的案件有了进展,那晚在酒吧交换联系方式的男人主动约了她两次,一次请吃饭,一次喝咖啡。   这人很谨慎,两次他都十分有风度,处处体现出他的涵养,大概是想在女方面前营造一种绅士形象,博得女方的好感,方便下手。   钟令儿如他所愿,把逐渐沉沦的小女儿姿态表现得恰到好处。   每回行动,在车内进行监听的王之珩都会发出疑问,“令姐这种深情款款的眼神和表情都太真实了,她从哪学来的?”   他说着扭头看向一旁傅城。   傅城没搭理,往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   王之珩只好把脖子继续往后一扭,看向后车座的同事。   那人说:“这还需要学习么?她是有老公的人了,所谓戏如人生,这些戏感都是从生活中来又从生活中去,人生处处有真情,有真情的地方就有表演。”   王之珩听完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最近失恋了?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人一拨手,“去!”   因为任务顺利,每回行动结束后,钟令儿总是心潮澎湃。   腊八那天,钟令儿终于能喘口气。   这天谭谌以也下班得早,打电话给她,说谭校长让他们回家吃个饭。   两人自从婚礼结束到现在,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回过一次谭家。   谭谌以开车去接钟令儿下班,仍是停在警所门口的马路对面,才等了一会儿就见她出来,身上的警服还没换下。   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仪表端方秀正,比平时多了一丝严而律己的气息。   不可否认,谭谌以确实喜欢看她一身警服的样子,要是再戴上一顶警帽,那就更好了。   他想,如果一个男人的色|欲和生活始终要有一个归宿的话,天公垂爱,眼前这个女人,他选得太对。   不需要整天纠缠在一起,一旦相处却又那么对脾气。   有些事说起来他也讶异,他对这段婚姻的感觉有点类似于格式塔,一看见她,他会产生一种知觉重组,一种完形趋向,仿佛已经看见了趋于良好和完善的人生结果。   也许算不上最佳形式,却具有完整性。   这就已经很好,“完形”是一种最为牢靠的关系。   钟令儿手里还拎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羽绒服。   过来的路上她冻得鼻子通红,上了车,以后赶紧把警服的外衣脱下,换上购物袋里的米白色短打羽绒服,把衣链一口气拉到顶。   谭谌以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侧着脸看她。   这段时间两人同一屋檐下,甚至几乎夜夜同床共枕,可是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往往是她睡着以后他才回来,她醒来时他已经出门。   所以那天酒吧事件之后,两人就没有再针对这件事沟通过。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又来翻旧账他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老婆每晚就在自己身旁,干不了出格的事。   车开出去时,谭谌以说:“怎么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   钟令儿赖在座椅上,看他一眼,考虑再三,还是没说什么,她应了句:“没有。”   “有话就说。”   钟令儿拽着羽绒服胸前的拉链,“你很清楚的,你妹不太待见我。”   谭谌以说:“你在意这个?”   “我管她喜不喜欢,但是有一点我事先声明,”钟令儿语调明晰,“她之前惹过我两次,我都没跟她计较,一点小事我也不觉得委屈,更没有找人告状的习惯。”   那时候他俩新婚,这对兄妹的关系如何她还不清楚,贸然一句抱怨也许会影响夫妻关系,更会让她落下话柄,说她挑拨兄妹两人的感情。   就像之前婚宴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邱果就莫名其妙跑来质问她了。   她继续说:“但事不过三,今晚她要是再惹我,就别怪我谁的面子也不看,要是把场面弄得难堪,那也是她先惹起的事端。”   钟令儿学不来赵兮词那种用最平和的语气说最狠的话的潇洒,她说话时语气总有起伏,尤其是在面对谭谌以的时候,她的淡定就显得比较小儿科。   谭谌以听了却没多大反应,只说:“你不用看谁的面子,确认关系的那一刻起,你和我就统一了战线,和谁亲和谁疏你还分不清楚么?”   钟令儿抿着嘴不言语,原本她还想硬气一回,结果反被他教育了一顿。   抵达谭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接近8点钟。   夫妻俩姗姗来迟。   邱女生看见他们进屋,赶紧让保姆把菜端上来,她说:“菜一直热着的,就等你们俩了。”   谭谌以冲着沙发上的人不咸不淡喊了声:“爸。”   谭校长虽然跟自己儿子的关系不亲不热,但人到老年,总会渴望天伦之乐,就冲儿子这声“爸”,他也是高兴的。   今晚这顿饭还算和谐,唯一让钟令儿比较不舒服的一点,是邱果总喜欢在一些小地方给人下马威。   比如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邱果抬眼只喊一声哥,完全视钟令儿为透明,并以此洋洋得意。   好在谭医生知道袒护自己老婆,当即就问了句:“怎么,你嫂子就在我旁边没看见?不值得你再出一声?”   邱果尴尬得闹了个红脸,这才不情不愿补上一声。   邱女士正好端着一盘菜出来,撞见了这样的场面,心里面颇为不痛快,一来觉得谭谌以小题大做,二来觉得女儿实在不争气,就知道使小性子。   饭后,谭谌以独自去了二楼阳台待着。   钟令儿在客厅里陪邱女士聊了两句,看见邱果站起来,似乎准备上二楼去。   这时邱女士严声说道:“果果!上哪去?过来坐下。”   邱果年纪不小,甚至比钟令儿还年长一岁,但从小被惯大的,有脾气,任性了些,但面对自己的亲妈,她还是知道收敛几分的。   钟令儿和邱女士实在没什么话聊,只好借口上洗手间,然后绕去了二楼找谭谌以,一上去就看见他在阳台赏夜景。   心想你倒是潇洒。   钟令儿倚在门边上,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   谭谌以回头发现是她,干脆转过来倚着栏杆,和她面对面。   钟令儿心情还算不错,“你刚才这么努力,是不是怕我跟她打起来,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谭谌以说:“你们警察不是讲文明讲法律,严禁暴力么?”   她说:“警察也是人,也有脾气啊,生气了谁能管得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   谭谌以沉默须臾,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钟令儿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犹如寒冰刺骨,于是摇头,“太冷了,你有话就说。”   谭谌以拉开外套的衣襟,敞开胸怀对她说:“这里暖和,每天晚上往我胸口钻,你最清楚。”   钟令儿浑身轰一下发热,脸蛋烧得最旺,好在阳台没开灯,昏昏暗暗看不见她脸红,不过她嘴角的一抹笑倒是明明白白落在对方眼里。   她蹭过去,被他裹在怀里。   钟令儿说:“话要说清楚,不是我往你怀里钻,是你喜欢往我怀里钻才是。”   谭谌以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轻佻,“那倒是,你胸口波澜壮阔风景美,确实引人入胜。”   “……”   他又说:“不过你记住,我的风景只能引我入胜。”   钟令儿闭嘴懒得理。   ==   ? 第十六章   这一刻,在谭谌以怀里,钟令儿突然产生了想了解他的冲动。   想知道他的过去,点滴也好。   但她什么也没问……   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脸贴着他的胸膛,他骨骼修长,身量高挑,上衣宽大,将她紧紧抱在身前,给了她一个小小的世界。   钟令儿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片段,在她还是那么小小一只的时候,也曾赖在她父亲怀里,妈妈牵着她的小手逗她开心。   那个片段曾构成她的整个世界。   现在,她好像有了另一个世界。   谭谌以身上有一股勾人官感的气息,隐隐的消毒水气味,冷淡,微微苦,又带着点类似雪松的清爽气,仿佛冬日阳光下的枝头绽了雪。   她好奇将鼻子往他脖子里拱,想闻得更清晰一些。   他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   钟令儿心不在焉说:“像什么?”   他嗓子松软,莞尔道:“像一只猫在吸猫薄荷。”   谭谌以摸到她的下巴,将她拉开一些。   她没有化妆,但是涂了唇膏,刚才上来之前又补了点色,阳台昏蒙蒙一片,她的轮廓朦朦胧胧,唯有那两片唇,抹了釉一样柔润的艳色。   谭谌以将那两抹红吻进嘴里,尝到她唇间的胭脂味。   松开时,她说:“其实那天我去夜店,不是过去吃喝玩乐。”   色令智昏这个词不无道理,他随便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把她迷得晕头转向,什么都主动往外交代了。   谭谌以放开了她,径自靠在栏杆上,神情云缭雾绕让人看不透,他没有多问,似乎已经不那么在意,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体贴地没有去打听。   钟令儿不太懂他,吃不准他的意思。   她忽然觉得,在这段关系当中,她似乎又落了下风。   钟令儿每次迷茫的时候,都会想起赵兮词。   她和赵兮词都是在亲情残缺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但严格说起来,她比起赵兮词要幸福一些,至少她还有个亲爸,生活还算锦衣玉食,从小在物质方面没有欠缺过。   赵兮词经历得多,比她看得开,处事态度也更现实一些。赵兮词曾经精准指出她太过死心眼,一段暗恋默默坚持十年,到头来都不知道自己想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造成这种性格的原因是她长期处于一种情感不完整的环境里。   钟令儿渴望完整,所以碰到一丁点心动就可以泛滥成灾。   赵兮词也有少女情怀,但相比之下,她的自我防御机制要更加强悍,她理智清醒,一旦发现不对,可以随时抽身离去。   而钟令儿痴归痴,但她的内心是温暖的,所以可以温暖别人。   谭谌以见她似乎走了神,提醒了一句:“进去吧,再坐一会儿该回去了。”   钟令儿一手拢住衣襟,另一只手被他牵着进了屋,她的眼神定在他背影上,冷不丁说:“你以前是不是受过情伤?”   谭谌以稍侧着脸过来,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问?”   她缓声道:“那时候你跟我说,你对婚姻没有期待感,换个角度来讲,不就是不期待爱情,不相信爱情么?你能选择跟我结婚,这就表示你并不是单纯排斥婚姻。”   两人已经走到楼梯口,谭谌以有些倨傲地轻飘飘一句:“你觉得我这样的,谁有那个本事让我受情伤?”   钟令儿心想是是是,你这样的拽,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楼下客厅里,邱女士在看电视,边上的邱果时不时望一眼楼梯方向,快把楼梯望穿,直到看见有一对人影出现,她咬着唇,满脸的不爽快。   谭校长吃完饭以后早早回了书房。   谭谌以和自己父亲之间并没有普通家庭里常见的父子谈笑的氛围,两人见了面,多数情况是相顾无语的。   谭谌以和邱女士更是无话可说,下来一楼以后就打算离开了。   邱女士笑着把人送到门口,草草交代两句:“阿谌,以后多回来看看你爸,他平时不说,但其实很希望你能常回来和他聚一聚。”   谭谌以不是什么直性子倔脾气,他惯会敷衍人,闻言想也不想就应一句:“知道了。”   上了车,谭谌以头也不回驾离别墅,沿着斜坡缓行。   车厢内温暖静谧,钟令儿眼皮沉沉,一脸的倦憨,看样子是准备打个瞌睡。   等上了环城公路,谭谌以不知怎么的终于来了兴致,想和她聊聊,也许是受童年生活的影响,他向来没什么倾诉欲,直到婚后,偶尔对着钟令儿才会话多一些。   结果他一转头,发现这女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小女警对他的体贴从来是浅尝辄止。   她的探索欲是不求甚解。   等他选好时机开口时,她的好奇心已经被瞌睡虫驱赶。   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库,他停好车,见副驾座的人睡得香,睡得酣畅淋漓,他莫名体会到受冷落的滋味,一下子没想开,心里就觉得不爽了。   他一不高兴就喜欢折腾人,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等她自动张嘴呼吸时,他再堵住那张嘴,一边度气一边吻她。   可惜这点气不够她呼吸。   钟令儿不知道梦见什么,磨着牙一咬,这一口实实在在,很快她尝到了血腥味,这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就醒了。   一醒终于透过气来,嘴唇有点麻,她呆愣片刻,左右环顾,“到了?”   谭谌以捂着嘴不说话,闷声下车,也不等人。   他心灵和□□都收到了攻击,这下子情绪更不好了。   钟令儿云里雾里,赶紧也下车,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关心道:“你怎么了?”   谭谌以舌头被咬了,他“嘶”一声微吸一口凉气,那点患处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这娘儿们上辈子是警犬么?   进电梯以后,光线明亮,钟令儿狐疑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我了?”   偷吃不擦嘴,嘴角沾了她的口红。   他垂眼睥睨她,“亲你就亲你,还需要偷偷么?”   钟令儿不知他的脾气从何而来,说道:“你都亲了还对我不高兴,干嘛?被狗咬了?”   谭谌以嘴角微挑,张开嘴把舌尖露出来给她看,上面的伤口一点赤红,他说:“你觉得呢?”   正好楼层到了,他抬步出去。   钟令儿前后文一捋,瞬间就明白了。   心情有点复杂。   次日,钟令儿刚到办公室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老胡端着他的紫砂壶过来,说:“前阵子被抓来审讯的那个何广出事了。”   钟令儿抬起头,“他怎么了?”   老胡说:“当时审讯他的同事对他进行了一次调查,一开始没查出问题就把人放了,后来调查的报告里面有人发现了端倪,接着深入一查,就查出不对劲来了。”   钟令儿看老胡的表情,猜想情节不轻,“什么不对劲?”   老胡喝一口茶润润口,“据说是和走私药品有关,具体还没出来,再看吧。”   钟令儿也没工夫去关心这件事,她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她跟何广不熟,之前看谭谌以对这人的态度,似乎也不是那么亲近的样子。   接下来这两天,钟令儿和目标嫌疑人又联系了一次,这名嫌疑人叫卫良,名字挺正派的,干的尽是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这个卫良的耐心和谨慎超乎了钟令儿的想象,这次出去,两人仅仅吃了顿饭,又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一个文艺片。   看电影的时候,钟令儿有些感慨。   像情侣约会这些事,她和谭医生都没做过呢,真情实感还没体会过,先来了一次逢场作戏。   卫良也是做足了功课,举手投足风度尽显,不死板又懂烂漫,对西方艺术侃侃而谈,又能以此来赞美身边的女士,讨得她们的欢心。   钟令儿对艺术了解不多,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很捧场,“哇,你懂得好多。”   卫良谦虚笑道:“班门弄斧,钟小姐不介意就好。”   钟令儿眼冒爱心,“怎么会呢?我”   不远处车里,王之珩嗤之以鼻,“这种烂招数也就骗骗小孩子。”   副驾座的同事说:“我看你连骗小孩的烂招数都没有,整天就知道拿人家小苏开玩笑。”   这回傅城坐在后车座,因为他有点受不了王之珩亮晶晶的目光。   王之珩说:“你懂什么?我这叫坦率。”   卫良还带了钟令儿去望月台看星星,折腾一晚上,他把钟令儿送到某栋公寓楼下才走。   钟令儿等卫良开车走得没影了才从里面出来,拐出大门,往街上走,人来人往最密集的一个位置,停着一辆普通私家车。   钟令儿过去,拉开后车座的门弯腰进去,关上车门才发现车里就剩下她和傅城两个,她先是一怔,接着就拘谨起来了。   自从再次见到傅城以来,两人还没这么独处过,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指了下前面,问:“他们两个呢?”   傅城说:“饿了一晚上,去买吃的了。”   钟令儿想换到前面去,不够她也就想想,当着人的面是不能做这种事的,以后还得继续合作共事,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沉默许久,傅城忽然说:“还没恭喜你新婚快乐。”   钟令儿颇不自在,道了声谢谢,之后仍是安静,安静得令她头皮发麻,她没多想,礼尚往里也跟人家道喜,“我也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我什么?”   她说:“恭喜你有女朋友了。”   话音一落,又是定格一般的静默。   接着听见边上的人低声问:“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   ?   【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开始入V,明天我试试能不能双更,拼了老命给同志们一个交代 第十七章 [VIP]   王之珩和另一个同志两人啃着汉堡买回来的,手里还拎着两个M记的纸袋,上了车以后王之珩把纸袋往后面递,一边问:“傅队,是不是收工了?”   傅城接过来,“嗯”一声,转手给了钟令儿,又说:“先回队里。”   王之珩把车往警所方向开,大约40分钟抵达门口。   几个人回到办公室,又开了一次小会,钟令儿觉得目前为止,他们的行动太过被动,前期铺垫已经足够,下一次她打算采取一些主动措施。   “什么措施?”王之珩问。   “他们不是趁被害人醉酒之后进行盗窃么?甚至黑了被害人的银行账户,把存款都取走了,这些事他一个人干不了,期间肯定和同伙有联系,到时候我装作醉酒,等他有所动作,你们见机行事。”   会议结束时,时间接近凌晨。   钟令儿回到家,发现谭谌以居然还没睡,她拿了衣服进浴室,等她洗完澡出来,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他还靠在床头翻书。   “你们最近是不是任务特别多?”近段日子她下班时间不定,回来都是一脸疲态,谭谌以真怕她熬坏身体。   “快过年了,年节前后这个时间段,不法分子最活跃了。”   谭谌以一时没再开口,卧室里只有他翻书的声音,过了一会,不知道他什么原因,忽然问一句:“之前你们校庆的时候,你同学说,你当警察是因为那个……”   那谁叫什么来着?   他当时一听一过,压根没在意。   钟令儿梳理头发的动作稍一顿,很快又顺下去,“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这是我的一份工作,一份责任。”   她放下梳子爬上床,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这么拼命是因为他吧?目的是什么?为了能够和他并驾齐驱?你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我不看偶像剧。”   “难怪,一点都不懂浪漫。”   “……”   谭谌以把书放回床头柜,说:“浪漫?从床上到床下,我哪一点亏待你了?”   钟令儿每回听他语出惊人时,总要先窒息一下,“我的意思是,女人是水做的,需要柔情对待。”   谭谌以一副了然的表情,“是我每次都太用力,你受不了?”   钟令儿怀疑他是故意曲解,每次就非得讲一点荤话来揶揄她,关键他还一本正经的,什么德性!典型的脸皮厚心也黑。   她很识相地截止话题,谭谌以这人的精力是个迷,别的医生每天做完手术回家,那都恨不得黏在床上睡昏过去,谭谌以下班回到家,他也恨不得黏在床上,但他是为了折腾人。   不折腾一回他睡不着。   这也算是骨骼精奇天赋异禀了。   钟令儿拉上被子躺下去,谭谌以随手关了床头灯,立马就拱了过来。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上一刻还存心气她,下一刻就贴上来了。   还真是一点也不亏待自己。   钟令儿转过去推他,“你还要不要脸?”   谭谌以翻身压上去,来了句:“脸是什么东西?有你重要么?”   他说完就发现身下的人不怎么反抗了,甚至还带了点笑,他问:“你还真喜欢听这种话?”   “……”   “以前我就发现你挺好糊弄。”   钟令儿又挣扎起来,“是么?走开!”   谭谌以任由她挣扎,一只手牢牢搂住她的腰,抱着翻了个身,把她拥在怀里平躺,他语似叹息,“你傻不傻?”   随即他又淡淡说:“也是,能把一段暗恋坚持十年的人,确实不怎么聪明。”   钟令儿抬起头来,“你对我的感情史很有意见?”   他嗤一声,“你管那叫感情史?”   她嘴快,回了句事后想起来有些懊恼的话,“十年呢,用了真感情,当然叫感情史。”   话音一落,卧室里就安静了,谭谌以久久都没有搭腔。   钟令儿偷偷打量他,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她窝在他胸前不敢乱动,身子僵直了一会,慢慢放松靠了过去,脑袋枕在他怀里。   忽然他手臂动了动,把人抱紧。   钟令儿又是一怔,不敢再开口,也伸手环住他的腰。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用早餐。   这次是她理亏在先,昨晚睡前的那句话,确实有些过了,所以今早的早餐很丰盛,有中式的粥和饺子,有西式的三明治等等,供君选择。   为了避免浪费,吃不完的晚上她下班回来再解决。   谭谌以看出来她有心赔罪,于是他跟个大爷似的,得寸进尺,故意挑剔,“粥太稀,饺子馅太咸,三明治冷了……”   “三明治本来就是冷的。”   “我喜欢吃热的。去锅里蒸一下。”   ……蒸一下?   不愧是谭大爷,这也想得出来。   “蒸了还能吃么?”   “包子和三明治主要成分都是碳水化合物,包子蒸了能吃,它蒸了怎么就不能吃?矫情。”   不用怀疑——   世间万物的真理都在谭大爷的嘴里。   谭大爷把小女警送去上班,翘着骄傲的尾巴走了。   钟令儿觉得他再开个两步路,摇着尾巴可能连人带着车就要冲上天。   上午,钟令儿又是开会又是写报告,中午在食堂吃饭,碰上了傅城和他队里的几个人,王之珩很是热情招呼人家过来。   由于工作原因,平时钟令儿和傅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其实独处的机会几乎没有,昨晚那是头一回,平时凑在一块也只是聊工作。   钟令儿想起昨晚他最后那句话,心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不过她任务繁重,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私事。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浪潮推着走,浪将她拍到哪,她就在哪待着。   所以当卫良再次联系她的时候,她就不想这么被动了。   被动是要挨打的。   分队再次行动。   行动之前他们还开了个小会,什么台词,怎么引导对方也都做了大概的设计,其余的随机应变。   所以当车里的傅城和王之珩等人听到钟令儿说出计划之外的内容时,大家都愣了一下。   当时钟令儿跟着卫良去逛一个艺术展,展厅休息室里放了一副扑克牌,卫良随手拿起来把玩两下,就丢回茶几上了。   钟令儿当即就联想到了什么。   傅城说过,这个诈骗团伙似乎和赌博案有点关系,傅城一直在找突破口。   钟令儿曾经为了任务,专门学过一些绚丽的控牌做牌的技巧,她状似无意拿起那副扑克牌,随手就做了个拉牌的动作,手势行云流水,娴熟漂亮。   卫良见了说:“钟小姐还会玩这个?”   钟令儿百无聊赖一般,说:“我不像卫先生那么厉害,什么都懂,我也就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了,不过说到玩牌,那确实还玩得不错。”   最后一句甚至带了点洋洋得意,仿佛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卫良“哦”一声,并不多言。   钟令儿又说:“不过在政府扫严抓赌的政策下,而且每年的风头越来越紧,我已经很久没真正摸过牌了,但是偶尔嘛……”   她卖了个关子。   卫良果然上套,“偶尔?”   钟令儿凑过去,压着声音说:“偶尔我会跟着朋友上公海赌船,但是上那里太麻烦了。”   监听麦里,车内的几个人听着对话里男女之间的你来我往,都紧张起来。   随即,王之珩就听见男人说:“钟小姐真那么想的话,我有个朋友倒是有这方面的渠道,只不过这种事风险大,出了事只怕你我承担不起……”   听到这里,王之珩看了傅城一眼。   傅城面无表情,线条冷硬。   接下来就是钟令儿故作又惊又讶,“卫先生,你……也玩这个?”   卫良说:“我跟钟小姐一样,偶尔手痒痒,会玩一玩。”   话一说开,两人就不再那么藏着掖着。   卫良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钟令儿当然求之不得,但她表现得相当委婉,深思熟虑过后才答应。   这一步算是计划之外的一大进展。   卫良带钟令儿去了一条老街,整条街都是老式商铺,卖一些当地小吃,中老年人用品,这么点宽度开车进不来。   钟令儿跟着他走进逼仄的街巷,一直往里,街面紧窄,给人一种的幽深隧道的错觉。   但是没多久,耳内的监听麦就传来傅城的命令,“钟令儿,立即停止任务,找个借口离开,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需要另外做详细的布局。”   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钟令儿不甘就这么放弃,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应,一直跟着卫良停在一间出售元宝蜡烛的店铺门前。   门口仅有一个老头看店,店里面也是一片昏暗。   居然找了这么一家店铺做掩饰,因为赌博和元宝纸钱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示众的东西么?倒也算应景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鬼主意。   那边,王之珩和傅城只好下车,留另外两名警员在车内继续监听。   两人远远尾随,拐入老街,站在一家糖水店门前,注意着百米开外的钟令儿,没多久就看见她跟着卫良进了店内。   这里的位置和距离正合适,不必再往前了。   只是没多久,傅城接到车内同事打来的电话,“傅队,令姐那边监听器的信号被干扰,现在已经中断了!”   ==   ?   【 作者有话说 】   下章继续 第十八章 [VIP]   王之珩冲动了些,想也不想就想往前面那家出售元宝蜡烛的店铺跑出,被缚城拦了下来。   “冷静一点!出不了事!”   王之珩努力压着声音,嗓子眼里要冒火,“信号中断了,里面发生什么我们在外面不得而知!怎么确定出不了事?”   傅城冷冷看了他一眼,王之珩这才蔫了一些。   傅城说:“她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干警,一些基础状况她一个人应付得来,还有,刚才进来,街头有好几个监控,钟令儿要是在里面出了事,卫良就是头号嫌疑人,他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最后,卫良图财,钱没到手,他不会冒险。”   王之珩仍是不放心,“这只是你的猜测。”   “那你现在冲过去,对她有什么好处?害她被发现了身份,你就高兴了?”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傅城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往前面的元宝蜡烛店走去,假扮成客人,跟老头聊了两句,跟着老头进店里转了一圈,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家店铺面积窄小,格式呈长条形,几步就能走完。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里面有暗门。   傅城象征性买了点元宝,出来回到糖水店,冲王之珩摇了摇头,说:“等着吧。”   王之珩冷静下来,想起刚才自己对着傅城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的状态,就觉得丢人。   两人各要了一份糖水,只能坐着等待。   王之珩频频扭头往店门口望去,有些心浮气躁,“傅队,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城持着调羹搅拌着瓷碗,不紧不慢询问了句:“我听说,你想干刑侦?”   王之珩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到他身上来了,“是这么想过。”   傅城问:“是想过,还是必须?”   他坚定道:“很想,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傅城又问:“那你觉得就你现在这样的脾气和状态,干得了刑侦这一行么?”   王之珩一愣,瞬间沉默下来。   接下来,两人再没有交流,时间慢慢走过,分秒煎熬。   信号中断,外面的人不能探知钟令儿的情况,只能希望她随机应变了。   王之珩咬着牙,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知道傅城是怎么做到不为所动稳如泰山的,也许里面的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老同学,和临时共事的同事。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发现傅城的眼神有了变化。   王之珩一下子扭头朝外望去,正好看见从糖水店门口经过的钟令儿,她和卫良有说有笑,他稳住自己,回头看了傅城一眼。   傅城结了账,带着他跟上去。   等天黑,钟令儿归队的时候,迎来了傅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傅城平时看着跟个冷面阎王似的,轻易不开口,但骂起人来能把人吓死,当时王之珩站在走廊里,听得冷汗直下,大气不敢喘一声。   “我特么是不是让你中止任务立即归队?!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各方面包括警力准备不充分,你擅自行动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不是刚进警队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做事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警队纪律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钟令儿有错在先,所以任由他发火批评,但是该出声的时候也没憋着,“报告傅队,当时的情况,根据我的经验来判断,我觉得我有能力继续任务。”   傅城骂了声:“少在我这儿放屁!”   钟令儿:“……”   趴门口的王之珩:“……”   “你就没想过卫良有可能一早发现了警方的追踪和你的身份,他在故意引你进入圈套?你这一进去还有命出来么?!”   “报告傅队,这一点我想过了。”钟令儿声音平稳,“要是卫良发现了警方和我的身份,绝不会明目张胆带着我去那样的地方,他甚至没有想办法甩开你们,就表示他压根就没有发现你们。”   傅城铁青着脸,半晌过去,他说道:“把今天的行动打份报告,明天上班之前交给我!”   说完开门出去了,门口的王之珩被当成是隐形人。   王之珩进来后,竖了个大拇指,“勇。”   知道了他们的窝点,那么接下来的抓捕行动就比较顺利了,治安大队和刑侦大队互相配合,暗中进行了部署,调派警力,在罪犯窝点附近进行撒网,到时候一举攻破。   不过那次行动中,钟令儿受了点伤。   那天半夜10点钟,钟令儿跟着大队潜伏在窝点附近,只等队长一声令下。   老街的光线不足,可能是太过逼仄的原因,使得那天的夜晚,在钟令儿眼中显得异常诡异深邃。   如果可以,钟令儿不想再进入那个赌场。   她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觉得窒息,晕眩,嘈杂,里面乌泱泱乱糟糟,每个人因为赌博带来的刺激而显露出狰狞快意的面目,一个个见钱眼开面红耳赤。   里面声色犬马,烟酒不断,又因为空间隐蔽不通风,数种气味搅浑在一起,简直跟百年发酵过的臭水沟一样。   那晚涉案人员众多,抓捕行动中,有人因拒捕而奋力反抗,企图逃脱制裁。   当时钟令儿就在那人边上,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追出小巷子,她对地形没有那人来得熟悉,再加上光线不足,所以在追捕犯人的过程当中,被犯人一推,后脑勺砸在了墙上。   后面王之珩顾不上她,迅速跟上,一脚将犯人踹倒在地面,他连着补了几脚,“让你特么跑!你跑啊!拒捕加袭警,审讯的时候有你受的!”   边上的其他同事过去将王之珩拉住,“行了行了,执法记录仪拍着呢。”   钟令儿那一下砸得重,她头昏眼花还没缓过劲来,恍惚之中感觉有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最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因为在这个过程当中,她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她发现躺在躺在医院病床上。   一个单间病房,她刚一动,后脑勺就跟裂开了一样,一摸才知道她脑袋裹着纱布。   昨晚那一撞,居然流血了。   估计脑震荡是跑不了。   她坐起来不久,病房的门就开了。   谭谌以穿着白大褂进来,他是一个人来的,像是在例行查房,但身后没有护士或其他人,“醒了?感觉怎么样?”   钟令儿反应有点慢,说:“晕。”   谭谌以弯腰检查她后脑勺的伤口,说:“轻微脑震荡,正常反应,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他说完看着她,“你出什么任务,把自己搞成这样?”   钟令儿靠着床头,“那我们出任务不都是有危险的么?我面对的是不法分子,随时做好面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谭谌以冷哼。   说那么一会儿话,病房门口又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王之珩,后面是老胡哥,然后是傅城……   三个人一进来,看见病房里还有个医生,都愣了一下。   王之珩平时对谭谌以“姐夫”前“姐夫”后,其实压根没有亲眼见过人家,钟令儿婚礼那天他出警了,没去参加婚宴,老胡同理。   至于傅城,那就更没有可能认识谭谌以了。   王之珩憨得紧,看见个穿白大褂的人在病房里,还以为是钟令儿的主治大夫,立马上前来问:“医生,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钟令儿打断道:“我没事了。”   “什么没事?昨晚你后脑勺全是血,要不是傅队及时发现,抱着你上车,你都不知道有多凶险。”   “傅队?”谭谌以忽然开口。   谭谌以在前几天终于想起来,那个支配了钟令儿十年之久的男人姓什么叫什么了,所以当下听见一个“傅”字,不免多疑,也许是他敏感了,所以才随口问了句。   王之珩没想到这医生对“傅队”两个字感兴趣,于是顺手指着倚在窗口的高大身影,简单介绍了一下,说那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傅城。   接着又自我介绍,“我姓王,王之珩。”   不过谭谌以对王之珩的自我介绍没有在意,在他听见“傅城”两个字的时候,他抬眼看了过去,和傅城对视了一眼。   傅城原本倚在窗口玩手机,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于是收起手机过来,伸手道:“你好,市局刑警队,傅城。”   市局?谭谌以也伸手,说:“谭谌以。”   傅城没见过谭谌以本人,但他的名字却耳闻过几回了,“久闻谭医生大名。”   谭谌以装作客气,“不敢当。”   两个大男人隔空对望,却又互相不动声色,病房里的气氛莫名。   好在这时候,傅城的手机来了电话。   他出去接了。   谭谌以松了手,转而去瞧病床上装死的女人。   钟令儿垂着脸专注抠指甲,心虚什么呢?她又没犯错。   王之珩在旁边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啊,那你是……”不由自主看向了钟令儿。   如今见了面,他反而不好意思喊人家姐夫,于是没话找话,“那什么,令姐在我们单位里经常提起你。”   钟令儿抬头,“我哪有!”   王之珩笑一笑,“别不好意思,不信问老胡哥,他可以作证。”   老胡在角落的椅子上都快打瞌睡了,忽然被提名,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直接就点头,“是是是,没错,是这样。”   钟令儿觉得头更疼了,“昨晚的任务刚结束,审讯不忙么?赶紧回去吧。”   也是凑巧,她的话刚说完,傅城就打完电话回来了,他敲一敲门板,说:“队里来电话了,你们两个跟我回去。”   王之珩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道:“那行,令姐,你好好休息啊,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不舒服千万别忍着啊。”   老胡推他,“行了,你令姐老公就在这里,要你在这儿瞎操心?走走走。”   门关上以后,病房里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钟令儿率先打破,可惜一开口就是赶人,“你今天不忙么?”   谭谌以却在床边坐了下来,说:“他一个市局的副支队,怎么跟你们警所的同事混得这么熟?还一起过来看你?”   “他是上面调派过来协助我们警所办案的,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这么说,这段日子,你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钟令儿定定直视着他,问:“那又怎么样?你怀疑什么?”   谭谌以说:“我提醒一下某人,你已经是有身份的人了,脑子清醒一点,别随便犯花痴。”   钟令儿觉得好笑,“干嘛?怕我跟人家跑了?”   谭谌以:“……”   难得噎到他一回,钟令儿心里乐得很。   ==   ? 第十九章 [VIP]   钟令儿看他一声不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话给气坏了,谭医生这人向来心高气傲,哪怕是被稍微气那么一下,那也是很要命的事。   她作为大女人,厚德载物,不和他计较那么多。   先服个软也可以。   钟令儿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跟你开玩笑的。”   谭谌以想了想,转过来说:“我记得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钟令儿没多想,“那个啊,那是误会。”   谭谌以目光凝在她脸上,心想小女警不会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吧?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问。   “你们聊得这么深入,连这种私人话题都涉及到了,平时走得很近?”   “就聊了一次。”她解释。   “聊一次就提到了这种私事,平时走得很近?”   “……”   钟令儿怀疑他是不是没休息好,思维错乱了,她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说:“我想怎么样都行?”   “你说说看。”   他毫不犹豫,“你以后别理他。”   别人不知道,谭谌以在外面对人对事一直是自持且有礼,但私底下他经常对她蛮不讲理,到现在是越演越烈,连这种幼稚的气话他都说得出口了。   不过既然是气话,钟令儿也就没较真,随口又解释了句:“等这边的案子一结束他就会离开的,到时候就接触不到了。”   钟令儿心想男人使起小性子真要命。   安静了一会,她问道:“对了,我住院的事,我爸知不知道?”   也许是她语气还算柔和,谭谌以脸色稍霁,“昨晚我打电话跟他说了,他过来了一趟,当时你还在昏迷,他陪到后半夜才回去。”   昨晚钟令儿被送到急诊,医院第一时间联系家属,第一个电话就是打到谭谌以手机上的,好在他当时下了手术,及时接到了电话通知。   关于她的伤情和所有检查报告,他也亲自过了目。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再观察两天,防止迟发性或反复性症状出现。”他看着腕表起身,又说:“我一会儿跟你主治医生说一下,让他晚一点再给你做个脑ct,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点头应道:“好。”   谭医生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尤其是看她这么乖巧,心头一动就弯下腰去亲她,钟令儿几乎是条件反射搂住了他。   他大概是高兴了,亲完以后立马就改了口:“我不忙的时候就来看你。”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挑眉睨着她。   难得温情,她又说:“谭医生千万别惦记着我,要是影响了工作就不好了。”   他唇边一丝好看的淡弧,“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多好。”   说完就出了病房。   钟令儿一个上午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中午吃了饭精神稍微好了些,她的手机就在边上,和赵兮词发了会信息,她感觉头晕恶心,正好护士过来送药,她询问了一下。   护士说是正常反应,让她吃了药再睡一觉。   这一觉直到傍晚时分她才醒来,恰好又到饭点,她用了餐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谭谌以就是在这个时间过来的,一坐到床边观察了她一会儿,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钟令儿比较想问他感觉怎么样,“你好像很累。”   他话也不说一句,脑袋直接往她的肩膀靠了过去,再把人搂紧了。   她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脑袋动一动,仍是不言不语。   她原本想提醒他,一会儿护士该来送药了。   但事情就这么巧,她还没来得及提醒,病房的门就开了,护士举着医用盘愣在了门口,不太敢进来,或者犹豫着是不是稍迟一些再过来。   钟令儿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护士来了。”   谭谌以慢慢直起身体,往病房门口望过去。   “谭、谭医生……”年轻的小护士打着磕巴,“要不我等一下再……”   “不用,你忙吧。”他站起来,又跟病床上的人说:“我晚些时候过来。”   小护士等他出去了,一边把药递给钟令儿,一边忍不住要八卦两句,因为实在是太好奇,“谭医生在家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这样?”   钟令儿不明所以,“这样是哪样?”   小护士指着她的肩膀,“就像刚才那样,撒娇嘛。”   钟令儿默了一下,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过去,“也就是偶尔才这样,千万别说出去。”   小护士信誓旦旦比了个“OK”,然后抱着医用盘兴奋地走了,那一脸急不可耐想要立马跟姐妹们分享情报的表情。   钟令儿有点怀疑,她真的不会说出去么……   晚上十点钟一过,谭谌以终于忙完。   他去了钟令儿的病房,二话不说掀开病床上的被子就躺了进去,再翻了个身,手臂搭在她的腰上,闭眼入睡。   钟令儿靠在床头,隔着距离也闻到了他身上湿润的沐浴露香气,猜他过来之前洗过澡了,她伸手摸了一下,碰到他发尾的湿气。   她很少见谭谌以这么疲惫的样子,所以就没打扰他。   她今天几乎睡了一整天,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所以一直靠在床头玩手机。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谭谌以忽然开口,“白天的时候,有一台大手术比较难搞,花了将近十个小时,几个科室的主任和主治医师一起会诊……”   钟令儿听他低沉松软的嗓音,心里也松软了一些,“辛苦你了,谭医生。”   他慢慢抬起手臂,抽走她的手机丢到床尾,“别熬夜。”   钟令儿无法,只能躺下去。   他的下巴靠过来,呼吸像一阵微风徐徐滚到她的颈窝,钟令儿侧着身子看他,目光不由自主盯着他眉尖那浅浅的一点痣,慢慢凑上去,吻了一下。   他一直躺着不动,钟令儿以为他睡沉了的时候,这人忽然又开口:“你是我老婆。”   她道:“什么?”   他说:“对我专心一点。”   次日一早,谭谌以7点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帮她掖好被子,悄声离开了。   钟令儿作为熬到凌晨三四点才终于隐约有了点睡意,现在这么早压根醒不来。   到了上午9点多钟,谭母拎着一个保温盒来看她,里面装着汤盅,她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自己儿媳妇受伤住院的,谭谌以没有及时告诉她。   她对此还颇有微词,“要不是我打电话问,他都不知道要告诉我一声。”   钟令儿说:“妈,其实我就是受了一点点小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谭母看向她,“你瞧瞧你这脸色,那流了血可不得好好补一补?哪是休息两天就好得了的?女人跟男人可不一样,他们糙生惯了,女人得骄养。”   钟令儿不敢反驳,乖乖把汤喝了。   上一辈的那些道理,只要没大坏处,就别管科不科学,小一辈的最好且听且受着,但凡反驳一句,他们有一百句辩驳,耳根子没法清静。   谭母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天,正好谭谌以有时间,往病房里来了,结果一来就撞上了亲妈的指摘,“你是不是不拿你媳妇当回事?她受伤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主动跟我说一声。”   谭谌以倚着墙没搭腔,他心里想的是,是你儿媳妇没拿我当回事。   谭母见他一声不响,瞪他,“干什么?是不是心虚不敢说话?”   谭谌以只好说:“妈,她昨天状态不太好,需要静养,而且睡了很久,你来了她也喝不来你的汤。”   谭母一听就上火,手里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从包包里摸出一支口红朝他掷了过去,“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谭谌以眼明手快接住了,拿在手里瞧了两眼,又递回去,“你们聊吧,没什么事我走了。”   谭母没好气,“就知道气我,跟你爸一个德性!”   谭谌以看了钟令儿一眼,发现她脸色红润,这才转身离开。   钟令儿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各项检查指标都显示正常就出院了。   她一出院就回警所销假准备继续上班,结果被领导给轰了回去,说队里不缺你一个,回家把身体养好了再来。   她后脑勺的伤还没痊愈,缝了两针,领导说至少等拆了线再说。   于是钟令儿终于闲下来,可是她一个人在家着实无聊,所以正逢周末,谭谌以又在医院,她约了赵兮词出来逛街。   钟令儿想买东西,一般会选择网购,毕竟她平时真没时间出门。   所以她出来之后左看看右瞧瞧,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买点什么。   赵兮词是出来陪她的,提议道:“反正要过年了,给谭医生添置一些衣服也好,他平时应该没时间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钟令儿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人去了男士衣着旗舰店。   谭谌以的衣服好买,他那身架子绝对标准,只要衣服本身好看,那穿在他身上就基本不会出错。   钟令儿看中一件男士深色大衣,剪裁和廓形很合她的心意,就是贵了点。钟令儿的消费观一直伸手钟检察长的影响,从不铺张浪费。   今天她一咬牙狠刷了五位数,给谭谌以买了件大衣。   之后还零零碎碎买了一些配件,什么皮带,袜子之类。   天快黑时,她和赵兮词原本打算一起吃个晚饭,结果谭母的电话打了过来,让她晚上过去吃饭,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要给她养一养,不要到时候有了孩子再想起来养身子就迟了。   有了孩子四个字让钟令儿心里打了个突。   结婚以来,她没有考虑过怀孕的事,谭谌以也没有跟她提过,但是谭母作为长辈,好吧,想要抱孙子也无可厚非。   钟令儿打车去了谭母的别墅,车上她给谭谌以发了短信告诉了他一声。   谭谌以很晚才看到信息,那回了个电话过去,问她回家没有。   钟令儿说:“没有,妈让我在这里睡一晚。”   谭谌以一想,说:“那我过去吧。”   “还是算了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回家和回那边,距离差不了多少。”   谭谌以抵达别墅的时候不算早了。   这会儿谭母正准备睡觉,一看见儿子就笑开了,完全忘了那天在病房里被他气到的事,“总算来了,饿不饿?我让阿姨给你做了宵夜。”   屋里开了暖气,谭谌以脱下外衣,说:“不饿,妈,你先休息吧,饿了我自己下来弄吃的。”   谭母着急睡美容觉,接过他手里的外衣,说:“那好,我让阿姨把宵夜放冰箱里。”   谭谌以上了楼,往自己以前的房间走,悄悄推开门,看见他老婆弯着腰站在床边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他进去从后面抱上去,冷不丁就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老这么吓人!”她不解气,又怼了他一拳。   他微微笑了下,“你找什么?”   她没好气,“手机!”   谭谌以说:“你是不是生理期?这么大火气。”   她说:“我发现你就是欠骂。”   ==   ?   【 作者有话说 】   谭医生吃点小醋的尺度还真不太好把握 第二十章 [VIP]   谭谌以知道她今天出门逛街了,随口问她买了什么。   钟令儿这才想起来,把放在椅子上的购物袋打开,取出一件大衣递给他,“你上身试试,我觉得应该合身。”   “给我买的?”他接过来,只拿着大衣没有动作。   钟令儿觉得他明知故问,“不然呢?”   谭谌以的眼角眉梢悄然一绽,露出一种矜清自持的愉悦,嘴边的淡弧明显,他正好在楼下脱了外衣,现在随手就能披上。   钟令儿过去帮他整理领子和衣襟,满意道:“真不错。”   “什么真不错?”他清清嗓子,状似随意,“是人还是衣服?”   “我的眼光真不错。”她说。   谭谌以从善如流,“那是,你选老公的眼光确实不错。”   钟令儿抬眼看他,笑微微的样子,“是我选你么?当初不是你先来求我考虑你的么?”   他道:“用词精准一点,我那是好心给你提供一个最优选。”   她哼哼一笑,“谭医生,你这张嘴真是无敌了,快去洗澡吧,记得多漱口。”   谭谌以却趁她不备,将她拦腰一搂,指掌摁住她的后颈压过来吻住,吻得尤其用力。   他一开始只是故意欺负人,但唇舌一沾上她就有点失控了,他一边脱下大衣,往床尾一丢,抱起她就往浴室去。   钟令儿急忙扒住门口,“不行,我洗过了,不想再洗了。”   天气太冷,她不想再脱衣服洗澡了,就算是屋子里开了暖气,她也不太想再弄得浑身湿淋淋。   他一下子在浴室门口停住,但又不想放开。   她催促:“抱我回床上。”   谭谌以挣扎着咬咬牙,“是不是等一下我怎么样都行?”   她默然不应。谭谌以当她默许,放了句狠话吓唬她,“行,那咱们一会儿就床上再算。”   钟令儿一听,还是不敢吱声。   谭谌以把人放在床边,火速进了浴室,钟令儿看他猴急猴急的,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谭医生虽然情急,但洗澡从来不马虎,这次的洗澡时间也只比平时稍稍快了那么一些,衣服不穿,他压根就没拿换洗的衣服进去。   洗完澡腰间围一条浴巾就出来,看见床上的人在翻他以前的相册,他上了床,被子一掀,二话不说就把人抱上来。   相册掉下床去,钟令儿的腰被他掌住,她连忙搂住他肩膀说:“你慢点。”   他浑身暖烘烘一股温湿的气息,他像个热原一样将她围住,还未有任何动作,目光相接,呼吸之间旖旎的气息逐步浓郁升温。   谭谌以眼里是一片无尽的荒野,星焰一落就烧成了烈火,他掌心一揉,像是发送某种催促的信号,稍微用力就让她再贴过来一些。   钟令儿如同被蛊惑了一般,顺势吻上他的唇。   他刚才洗完澡出来时,身上还覆着淋漓的湿意,现在两人缠到了一起,钟令儿感觉自己也湿了个透,分不清是汗还是相融的水。   连她的声音都像蒙在靡|靡|淫|雨之中,断断续续,呼吸间掺夹着勾人和难耐的渴求。   谭谌以听得整条背脊通麻,他微微弓着腰背,浑身线条绷得优美性感,每一寸皮肤都韧劲十足,每一份力道都强劲骇人。   情难自禁之际,谭谌以俯身再一次吮住她的唇,牙齿又刮又啃,舌尖挤入她唇间搅弄……   搅乱她软腻腻的呻|吟。   钟令儿沉沉睡过去时,一阵手机铃声陡然杀了出来,谭谌以赶紧起来接电话,顺手抓过地上的浴巾围在腰上,走到阳台去接听。   手机那头的女声凄然无助,“阿谌,我求求你,你看在跟老何认识多年的份上,救救他吧。”   谭谌以一只手撑着栏杆,嗓子被深冬的夜一衬,更显得冷薄,“我说过了,他的事我无能为力,犯法的事,谁也救不了他。”   那边说:“我听说你太太在公安局工作……”   “嫂子,”他打断道:“我太太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察,帮不上忙,即便她帮得上忙,我也不能让她干徇私枉法的事,往大了说,她是一名公安人员,她的使命是打击犯罪,维护正义以及社会安定,往小了说,我不会让她牵扯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可要不是老何走投无路,嫂子也不能腆着脸来求你啊……阿谌,你帮帮嫂子……”   谭谌以说:“嫂子,很晚了,我明天还有手术,先这样吧。”   那边刚喊了声“不,阿谌……”通话就断了。   谭谌以揉着眉心,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屋,看见床上隆起的影子动了动,他把手机搁回床头柜,伸手摸向她的脸。   钟令儿被他的手冰了一下,脖子一瑟缩,睁了眼。   他问:“洗个澡?”   她浑身黏腻,点了个头。   谭谌以去浴室放满了热水,到床边抱她,两人一起陷入浴缸,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钟令儿浑身懒懒地靠在他胸前,昏沉了一会儿,忽然醒过神来,问:“刚才你手机里不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么?”   “不是。”   她“哦”一声,又靠回去。   谭谌以的手又不规矩,手臂横过她的腰,准确落下去。   钟令儿赶紧夹住腿,说:“你够了没有!”   他说:“没有。”   钟令儿觉得下面火辣辣地疼,一点也不想再来一次,所以反抗得厉害。   他又说:“没出息。”   她回头瞪他一眼,“你是石猴么?自己天赋异禀凭什么要求别人也不累?”   谭谌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比喻?   他只好收了邪心,把人抱到腿上来,双臂拢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上闭着眼休息。   钟令儿说:“对了,那个何总……就是你那个开私人诊所的朋友,他好像出事了,你知道么?”   谭谌以不甚在意,只“嗯”一声。   “你知道警方是怎么查到他头上的么?”   谭谌以睁开眼问:“这案子是你在办?”   “不是,”她说:“这个何广跟我也算认识,我得避嫌,不能接手他的案子。”   既然没有牵扯到她,谭谌以也就没多大兴趣听了。   钟令儿又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去夜店那晚,他给你发过我的视频?”   说到这个,那谭谌以就不困了,他存心怪里怪气,“记得,贴身舞嘛,很火辣,视频还在。”   钟令儿抬肘捅他一下,“当时我是在出任务,他不知情拍了视频,被傅……”她猛一下刹住,改口:“被我同事看见了,事关重大,我同事只好将他带回警所审讯,后来一查,居然查出问题来了。”   谭谌以冷不丁开口:“被傅城看见了带回去的?”   钟令儿不自在地说:“这回可是你自己提的,不关我的事。”   谭谌以冷笑一声,不语。   她问:“一个过去的人和一件过去的事,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   他握住她的手抬起来,指甲圆润,手指白净,“你知道倒刺吧?无关紧要,但是膈应人,五指连心,膈应得我心口疼。”   钟令儿听他这话,原本还觉得挺不忍心。   他接着一句:“不信你摸摸。”   然后抓着她的手就往心口摁,慢慢往下移,再往下移,她都不知道这会儿究竟是谁在吃谁的豆腐了。   她把手抽出来,说:“不用摸了,我知道了。”   他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她莞尔笑了一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谭谌以说:“别撩我,撩起火来又不让碰。”   她嘀咕:“你刚才就跟只熊一样,力气那么大。”   别说她的小小骨架了,床架都险些让他撞得支离破碎。   他口吻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固定一只动物,我的设定到底是猴还是熊?”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不是挺好的么,证明你人格丰富有魅力。”   泡澡泡得差不多,谭谌以抱着她回到床上睡觉。   早上起来,钟令儿下楼见到谭母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昨天谭谌以的动静不小,床头好几次撞到墙壁,连续发出一串声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但是谭母的表情自然正常,招呼他们过去用早餐。   谭谌以吃了早餐就去医院了。   钟令儿在别墅里待到下午,谭母才让司机送她回去。她明天就能回警所上班,下午又是清闲,索性睡了个午觉,她睡了很久,迷迷糊糊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爬起来一看,发现是谭谌以给她打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那边就说:“这么久才接电话?”   她还带着困意,“刚才在睡觉。”   “回家没有?”   “回了。”   “我今天下班早,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知道了。”   说完就挂电话,她把手机一扔,又躺回去睡觉,她昏昏欲睡之际,这时候门铃又响了,她以为是谭谌以回来了,咬着牙心想不是带了钥匙么,摁什么门铃?一天到晚就知道折磨人!   她走到门边上,也没想看猫眼,直接就开门。   结果门口站着个陌生的女人。   钟令儿一下子就精神了,“请问你是?”   那女人勉强地笑一笑,“你不记得我了?我还参加过你和阿谌婚礼呢。我老公姓何,你记得么?”   这么一提,钟令儿对女人就有点印象了。   她婚礼那天来了太多她不认识的人,都是谭谌以的朋友以及妻女,这么大一群人她不可能都记得他们的长相,但这个女人很漂亮,漂亮到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这个何太太来得突然,钟令儿不由得多想。   何广刚出事,不知道何太太是不是为了他而来,谭谌以跟何广朋友一场,且不论关系好不好,如果现在把人拦在门口不让进,这样未免显得人情太凉薄。   钟令儿只能先请人进屋,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就看见那女人拘谨地站着,钟令儿赶紧说:“何太太,你坐吧,别客气。”   何太太坐下去,顺势就说:“你跟阿谌一样叫我嫂子就好了。”   钟令儿在一旁的单人沙发落坐,一边问:“嫂子,你是来找谭谌以的?”   何太太一顿,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话一说完,何太太“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把钟令儿吓得一愣,她赶紧伸手去扶,“嫂子你干什么?”   何太太拉住她的手,“弟妹,你帮帮嫂子……”   钟令儿觉得头疼,“嫂子,你先起来吧,有话起来再说。”   何太太执意不起,“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求求你,我听说你父亲在检察院工作的。”   钟令儿时不时望一眼门口,希望谭谌以早一点到家。   当初谭谌以为了上班方便,也为了能够及时应付半夜的急诊电话,他挑房子时,特地选了个离医院近的小区,从家到医院,不塞车的话,开车大约15分钟左右。   两人就这么在客厅里拉扯,钟令儿听见门开的那一瞬间,终于松了口气,她放开何太太的手,跑向了门口。   谭谌以一进屋就听见女人的哀求声,他这几天已经听得多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钟令儿跑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抱了一下,对她说:“我来处理。”   ==   ?   【 作者有话说 】   千万别锁哦哦哦—— 第二十一章 [VIP]   钟令儿见他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心里猜想何太太果然已经找过谭谌以了,否则无论怎么也不会这么贸然找上她。   谭谌以走到客厅,看见何太太坐在沙发上抹眼泪,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然后在那张单人沙发坐下来。钟令儿挨着谭谌以,靠在沙发扶手上。   那何太太抬起头来,撞见这么一副画面,大概是想到了以往自己也曾这么挨着自己老公,触景伤情之下,泪水又决堤了。   谭谌以一时没有开口,打算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聊。   何太太也知道自己一直这么哭哭啼啼不是个办法,所以趁早收拾了眼泪,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谭谌以起身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坐回来说:“嫂子,你吃饭没有?我让令儿给你煮一碗饺子?”   他原本想说我让令儿去煮个面。但是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老婆厨艺方面有所欠缺,也就是做个早餐还行,比如煮粥,三明治,煮饺子煎饺子。   但是呢,煮粥需要花时间,三明治招待客人不太礼貌,所以就煮了个饺子。   冰箱冷藏室里的饺子,还是谭母让阿姨包了送过来的。   何太太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她说完抬起头,又看向那边的夫妻俩,勉强笑起来说:“当初你们结婚,老何还跟我说,你们两个婚前才认识不久,没什么感情基础,现在我看来你们感情还不错。”   谭谌以没什么反应,钟令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俩一个坐沙发,一个坐扶手,明明挺规矩的,于是她偷偷挪开了一点。   谭谌以看了眼腕表,一边说:“嫂子,你这个时间出来,家里的孩子不闹情绪?”   何太太弯着腰微垂着脸,语调平平说:“保姆看着呢,饿了会给他做饭的。”   钟令儿想起婚礼那天见到的何太太,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身材窈窕,艳光四射,一袭深色丝绒裙优雅极了,对比眼下,气色都暗淡了,整个人蔫了下去。   何太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阿谌,老何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人不坏的,就是一时糊涂犯了错,阿谌你认识他那么久,了解他的……”   谭谌以淡淡注视着对方,说道:“嫂子,我们不是未经世事年少无知,出来做事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后果自负,况且他不是犯错,他是犯法了,法律面前,我的私人态度不重要。”   最有一句话简直和下了判决书一个性质。   车轱辘话说得多了,何太太自己都口干舌燥觉得没意思,到后面显然已经无话可说,她两眼无神,就这么呆呆坐着。   静默许久,谭谌以说:“我送你回去吧,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何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谭谌以看她这样一副恍惚的状态,根本不放心,说:“这个时间不好叫车,我送你一趟也不费什么事。”   钟令儿站起来说:“是啊,而且晚上打车也不够安全。等我一下,我回屋换身衣服跟你们一起出门。”   谭谌以静坐片刻,跟进了屋里,对她说:“你不用跟着去,在家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吃饭。”   钟令儿挑了件高领毛衣出来,“一起吧,把人送回去直接在外面吃饭,省得你来回跑。”   她又挑了一件长款的大衣,发现边上的人一直站着不说话,她扭过头去直接就对上了他的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谭谌以想了想,回头望一下卧室门口,又转过来小声问她,“刚才人家说我们感情好,你跑什么?”   钟令儿抱着衣服微愣,“我哪有跑?我一直坐在你旁边啊。”   他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大约5公分的距离,“你跑了这么远。”   钟令儿差点要笑出来,“你后脑勺长了把尺子么?”   结果人家回了句:“没想到吧。”   “……”   钟令儿推他,“走开,我换衣服。”   他赖在衣柜门上,痞里痞气地说:“换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两人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何太太还在沙发上发愣,钟令儿过去喊了她一声,她这才赶紧起来,没想到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钟令儿连忙搀住,“小心点。”   握上去,何太太的手冰凉,钟令儿有点于心不忍。   何太太的家离这里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晚高峰,一路还算顺畅。   到了小区单元楼的楼下,何太太下车前问道:“谭太太,你能不能告诉我,老何这个情况,如果要坐牢的话,大概需要多少年?”   钟令儿沉默着,一边斟酌措词,“这个案子不是我经手办理的,具体情况我所知有限,不过也能说个大致,一般来说走私犯罪,除了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处罚金以外,情节较轻者,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重者,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随后她又补一句:“不过所谓无期徒刑,其实只要表现良好,甚至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十几年就出来了。”   何太太缓缓了声谢谢就开门下车。   她这么安静,钟令儿反而不放心了,她跟谭谌以说了一声,然后下车追上去,喊了何太太一声,走到她近前,“很抱歉,我们帮不上忙,但是你别太绝望,孩子会一直陪着你。”   何太太仍是机械性地道谢,转身走了。   钟令儿站了一会儿,往回走时,看见谭谌以也下了车来,就在车边等她。   走过去后,她问:“何太太会不会想不开?”   谭谌以一摇头,说:“她还有自己的家人,她家里人会劝她的。”   钟令儿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你千万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要是敢丢下老婆跑去吃牢饭,”她狠心说:“那我就改嫁!”   他想也不想就应:“好啊,那我肯定拼了命也要跑出来喝你那杯喜酒。”   小女警不高兴地捅他一下,“这个回答我不喜欢,你重新组织语言。”   谭谌以微微笑着说:“你放心,每天夜里我旁边躺着你这个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执剑长老,我哪敢干坏事?”   小女警总算满意,“这还差不多。”   他问:“吃饭么长老?”   她说:“吃火锅吧,暖暖身子。”   谭谌以的生活很绿色健康,他一向清淡饮食,吃火锅点的是清汤,钟令儿吃火锅辣不辣都行,但是纯清汤就有点寡味了,于是她自己调了一碟酱料,乱七八糟全往里面塞。   她自己还很满意,谭谌以却一副仿佛在看黑暗料理的表情,淡淡蹙着眉。   钟令儿懒得理他,自己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结了账出来,谭谌以看见她两片唇瓣饱满红润,邪念一起,才走到车边,他就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兀自咂摸了半天,表情复杂地威胁道:“下次如果再吃这么重口的东西,我就不亲你了。”   钟令儿愣住,“谁要你亲了?刚才不是你自己主动贴上来的么?”   每次都臭不要脸倒打一耙。   第二天,钟令儿恢复了上班时间,继续参与之前的案子,该审讯的审讯,该拘留的拘留,将案子提交检院,等待审查。   傅城那边赌博的案子却还没结束,这里面牵涉众多,卫良供出了几个相关的涉案嫌疑人,傅城按着这条线,继续追踪下去,   而何广的那个走私案更是还没审理,年关了,检法两院积压等待处理的案子不少,何广这个案子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排也要排到年后。   钟令儿这回算是剿了土匪窝,还牵出了赌博案的一条线索,立了功,整个组都受到了表彰。   奖金发得很及时,过年给小孩派红包也能出手阔绰一点。   往年的春节,钟令儿在家待着觉得没意思,钟检察长除了除夕和年初一在家,等客人上门,其余时间都是出门访亲友的,也是为了躲开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钟令儿春节三天假,不愿意和赵峮母女俩待在一处,所以要么约赵兮词出门,要么主动值班。   这次不一样了,她有了自己的家,而且过年节还得跟着谭谌以走亲访友,她闲不下来了。   除夕当天,钟令儿值完白天的班就算正式放假,谭谌以开车过来接她,今天谭家在酒店设宴,整个宴厅全是亲戚,表亲堂亲齐聚一厅。   谭谌以家的亲戚之多,钟令儿在婚礼当天就见识过了,从谭老太爷那一支算起,谭谌以有两个姑姑,一个大伯,还有一些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堂表兄弟姐妹。   也就是谭谌以结婚比较晚,两人还没有孩子。   谭谌以怕亲戚太多太杂钟令儿一时认不全会出糗,所以这晚他一直陪在老婆身边,没敢走太远,外人看来这夫妻俩一晚上都腻歪在一处。   所以时不时就有人过来调侃一句。   “这么老半天,阿谌是半步都离不开老婆,以前可没见过你这样。”   “这叫什么话?以前他不是没老婆么?现在是新婚燕尔,过两年就好了。”   钟令儿被调侃得害臊,等人走远以后,她对旁边的人说:“你去吧。”   谭谌以不明所以,“我去哪?”   “去哪都行,跟他们喝酒去。”   正说着,就见一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走了过来,钟令儿下意识就要给压岁钱。   谭谌以拦住她,“这孩子你刚才已经给过两次了。”   除夕这一整天,钟令儿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吃饭又被七大姑八大姨拉着问这个问那个,最后还提到了生孩子的事。   钟令儿知道这种话题是春节居家必备,也做好了被询问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临的时候,这些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那个姑姑说:“千万别说什么没时间,工作是忙不完的,钱也赚不完,做什么都要趁早,早做打算没有坏处,反正孩子生下来,有没有时间都能养得大。”   这位阿姨说:“现在的政策一时一变,你也不知道哪天又换了什么规定,所以变化之前要做好计划。”   谭谌以刚从一帮亲戚里脱身就开始四处找老婆,很快就发现她苦兮兮地陷在女人堆里,他赶紧过去,把她从七嘴八舌里拉了出来,对她们说:“我带她出去走走。”   然后两人赶紧跑。   走出大厅,走廊里比较安静,他问:“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钟令儿说:“催我生孩子呢。”   谭谌以听了却没说话。   她问:“你怎么想的?”   他倒是直接,“没想。”   这话让她放心了些,但是又好奇,“为什么?”   他微一沉吟,又改口:“可是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   钟令儿说:“干嘛?想利用孩子来绑住我?”   谭谌以:“……”   晚上回到家,钟令儿洗完澡倒头就睡,连谭谌以什么时候上床来的都不知道,她今天劳累一天,晚上又喝了酒,半夜时脑袋昏昏沉沉,做的梦十分混乱,光怪陆离,没有逻辑。   一下子梦到谭谌以,一下子梦到自己怀孕生孩子,后来走势有些匪夷所思,孩子满月时,傅城冒了出来,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就忘了。   大年初一她一早醒来,发现屋外阳光明媚。   但是谭医生的脸色很阴沉……   钟令儿跟他说话,他理是理了,但是态度不冷不热,搞得她莫名其妙。   她憋不住心事,当面质问他。   谭谌以冷笑,“你说说看,孩子到底是谁的?”   钟令儿:“……”   ==   ?   【 作者有话说 】   谭谌以:“孩子到底是谁的?”   钟令儿:“你猜,猜对有奖。” 第二十二章 [VIP]   他没来由一句话,钟令儿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谭谌以坐在沙发上,从茶几底座抽了本地理杂志翻开来看,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这就要问你了,自己做什么梦不清楚?”   钟令儿茫然坐了许久,脑子里闪现几个模糊的画面,慢慢地,她腰杆子一挺,大概想起来一些事了,她昨晚确实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   边上的谭谌以闷声翻杂志,翻得哗啦响。   她一眼瞟过去,度他神色。   不会是她说了什么的梦话,又正好被他听见了吧?   今天大年初一,新的一年才开头,钟令儿不想被他抓住个把柄,所以只好装傻。她偷偷觑他脸色,一边小心措词:“我昨天太累了,睡觉的时候头脑发沉,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只记得梦里的东西很混乱,古里古怪的……”   他把杂志合上,开口道:“是挺怪的。你说你生个孩子,姓傅的来凑什么热闹?跟他有关系么?”   钟令儿噎住,半天不能言语……   他把杂志丢到茶几上,说:“还有,你就睡了一觉,姓傅的怎么就跑到你梦里来了?而且他还排在我的前面!”最后那句,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钟令儿惊疑道:“他排在你的前面?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先叫他的名字?”   她嘴角一抽,开始支支吾吾,“……这是个意外。”   谭谌以简直要被她气得发笑,“确实让我挺意外,这是你给我的开春惊喜?”   钟令儿自知理亏,这下子也不敢随便搭话,生怕惹他炸毛。她试想了一下,要是谭谌以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半夜却叫了前女友或者其他女人的名字——   那她可能会连夜研制炸药。   她慢慢蹭了过去,紧挨着他坐,手刚摸到他的胳膊,就被一下子拨开了,她只好乖乖远离一些,结果他脸色更不好看……   钟令儿干脆一屁股又挪回去,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这回他倒是没有再推开,只是面色仍是淡淡,她默默思忖了一下,既然这个梦已经暴露得这么彻底了,那么也没再遮掩的必要了。   于是果断认错:“谭医生,我错了。”   他没搭声。   她又劝:“你看这大过年的,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一个梦的事了。”   谭谌以闻言,看了过去,“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她又不懂了,“承认什么?”   他声音冷下来,“承认你对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钟令儿赶紧摇头如拨浪鼓,急于求个清白,“没有没有,我发誓,我没有对他日有所思,我最近思得比较多的是你!”   这话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一愣。   谭谌以也是意外了一下。   今天年初一,夫妻俩原本的计划是上谭母那里拜个早年,结果两人在家因为一点事耽误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没多久谭母就打电话来催了,问出门了没有。   这事谈了一半,只能暂时搁下。   谭谌以开车的时候,钟令儿还会时不时地打量他一眼,目前他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车内的气氛却僵冷得可以。   到了地方,车子直接停在别墅的前院里,下来以后钟令儿走得慢一些,谭谌以径直往前迈了几个阔步,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又停下来等人。   钟令儿这回机灵了,心领神会一般将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掌心里,他用力握住,拉着她进屋。   今天又是满屋子的人,谭谌以晚上跟朋友还有个饭局,而且开了车来,所以就没打算碰酒。   饭后坐下来,新婚不久的两人又成了被重点调侃的对象。   期间谭谌以一直握着钟令儿的手,但钟令儿感觉得出来,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两个生活在一起久了,彼此都能轻易察觉出对方的一点情绪变化。   钟令儿昨晚没休息好,晨起的时间又太早,加上刚才被人劝着多喝了几杯酒,不多一会儿她就开始意识困顿,眼皮重千斤,她把脑袋稍稍往谭谌以的肩膀靠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听见谭母的关心,问她是不是累了,她赶紧直起腰坐好。   谭母笑笑说:“累了就上楼休息,不要勉强自己撑着。”   今天亲戚多,有一些还是钟令儿第一次见,她不太好意思自己跑去睡大觉。   这时谭谌以低声说:“上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饭局。”   听到“饭局”两个字,钟令儿就有点想念以前过年在办公室值班的时候了,往年的春节对她来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什么“合家欢”都是属于别人的家的。   她的那个家里没有所谓合不合,每天面对赵峮母子两个,她也欢不起来。   所以她更宁愿在办公室里图个清静。   每逢年节,钟令儿也就惦记一下亲爸。   钟检察长是个异常沉默的人,尤其年纪越大,在家里就越不爱开口。   一家子四口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心思各异,各自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钟令儿进了房间,脱下外衣搭在床尾,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猫着身子就躺在床边,可明明困得懒得再动,明明头脑都已经昏昏沉沉,奇怪的是她好像怎么也无法完全入睡。   在床上苦苦挣扎许久,她仍能清晰地闻到枕被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直到后来,她感觉有人把缠在脖子上长发轻轻拨开,那只手背贴住她发热的脸颊摩挲了几下,再沿着下颌蹭到她唇边,她终于清醒一些,隐约之中看见一张熟悉的,冷清却又凝着一点艳色的眉眼。   她无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   谭谌以应了一声,起身脱下外衣和她的外套丢在一起,长腿一跨就上了床,在她身后的位置躺下。   身后的人自躺下以后就没有动静了,钟令儿彻底清醒过来,她感觉自己后背凉凉的仿佛钻入一股细细的冷风,可想而知两人中间隔了多大的空位。   关于傅城的存在,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既解不了,也消不去。   钟令儿继续安静地躺了许久,大概有半个小时,她才慢慢撑着床坐起来,回头瞧他,谭谌以是平躺的姿势,脸稍微往她那边侧了些许。   她自认悄无声息地挪过去,就像他刚才那样,她也仔细看了他许久,然后缓缓地俯身,吻了一下他的眉尖,再吻住他的唇。   被她吻住的那张嘴动了,他悄悄张开了嘴,钟令儿立马睁眼抬起头,“你没睡啊?”   他往另一边错开她的目光,淡道:“被你吵醒了。”   她趁热打铁,又凑近几分,温声问:“你还在生气么?”   他不应。   她又说:“那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这回他开口了,“不知道,看你表现。”   钟令儿思前想后,直截了当亲上去,他倒是潇洒,生着气还接受得理所当然,甚至伸出手帮助她跨到自己腰身来,钟令儿趴在他胸前,舌头落到他嘴里,被他缠住吮得生疼。   许久过去,两人已经衣衫半解,这时她抬起脸来,把头发拨到后面,好声好气问:“谭医生,您感觉怎么样?”   他说:“过得去。”   “那您消气了没有?”   他反问:“你说呢?”   那就是还没有了。   钟令儿颇有微词,“你够了,到底想怎么样?”   谭谌以忽然捣了进去,像是在她体内埋入一粒火种,烧得情潮沸腾,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事后她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屋内亮着一盏蒙蒙的壁灯,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衣服就叠在床边,谭谌以却没在屋子里。   钟令儿赶紧起来穿上衣服,到浴室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确认自己没有异样,这才走出屋子下楼。   客厅里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谭谌以在楼下陪剩下的一部分亲戚话家常。   钟令儿记得谭谌以最不喜欢应付七嘴八舌的亲戚了,换了平时,他早把这些人丢给谭母和她来应付,自己躲阳台清静去了,大概是刚才她没在,他就不好直接走开。   坐在谭谌以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衣着打扮颇为优雅,钟令儿对这个亲戚没有丝毫印象,猜想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来的。   那妇人眼尖,钟令儿刚下来就被她瞧见了,她幽幽瞥过去一眼。   钟令儿被她那一眼瞥得有些莫名,不过当下没有多想,走到谭谌以身旁坐下。   那妇人这时候才不咸不淡笑着说:“这就是阿谌的太太?挺漂亮的。”   这话是对着谭谌以说的,钟令儿想礼貌回个话表示一下谦虚,人家压根不往她这儿瞧,她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待着。   谭母也不见踪影,不知道去哪了。   谭谌以没接妇人刚才的话茬,只说:“邹姨,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再不走来不及了,一会儿麻烦你跟我妈说一声。”   他握住旁边钟令儿的手站了起来,抬步就往门口去。   钟令儿还有些懵,上了车才问:“刚才那个是……”   谭谌以系上安全带,应了句:“妈认识多年的一个老友,你不用管。”   他这么说,钟令儿也就没再多问,谭母的老友,相信她平时也打不上交道。   今晚的饭局仍是谭谌以的那几个朋友,这次饭局那些朋友并没有携带妻女,全部只身前往,好不容易有个出门吃喝玩乐的机会,压根不想带上老婆孩子。   所以当这些人看见谭谌以牵着老婆的手出现时,每张脸齐刷刷露出震惊的表情。   用餐的途中,有人趁着钟令儿上洗手间,立马凑到谭谌以跟前,打算跟他喝杯酒,这人喝高了,说话有些没分寸,“谭医生,你出个门怎么还带老婆?是不是嫂子管你管得严?”   谭谌以看他一眼,说:“她不管我。”   “真的假的?你别好面子,要不要小弟我教你几招御妻术?”   谭谌以原本兴致淡淡,甚至对这人还有些不耐烦,但是当一听到“御妻术”三个字的时候,他就来劲了。   小女警平时确实不怎么听话。   谭谌以认真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眼生得很,“你哪位?”   那人指着餐桌对面的男人说:“我是王律师带来的朋友。”   王律师喊道:“行了你,赶紧过来,撒什么酒疯!”   那人一摆手,醉醺醺地说:“谭医生,我听说你是市医院的?前段时间我老婆割阑尾,做完了手术却抢不到床位,你们居然就这么把病床晾在走廊里,你说你们这些……”   王律师已经过来,捏住了他的后脖颈,一边对谭谌以说:“抱歉抱歉,别介意啊,他醉酒说胡话呢。”他压着人走,骂道:“你老婆割阑尾跟人谭医生有什么关系?人家神外的!”   那人脑瓜子嗡嗡听不懂,“什么神内神外的,不都是动手术的嘛!”   下半场,谭谌以也喝得有点醉了,时间还早,钟令儿到酒店前台开了间客房,打算让他休息一下再坐车回去。   进了屋,钟令儿用了一身力气扶着他,稳稳坐到了沙发。   他一对黑眸洇着湿润的光泽,静静瞧着眼前的人。   把人安置妥当,钟令儿喘匀了气,想拧一条毛巾帮他擦一擦,刚起就被他拉了回去。   他问:“去哪?”   不管不顾他就把人拽到怀里,凶巴巴说:“哪也不许去,抱着我!”   ==   ?   【 作者有话说 】   同志们,这两天实在是有点忙,双更这个遥远的梦,目前还是有点挑战性的,我后面努努力,好吧。   晚安 第二十三章 [VIP]   钟令儿没有支点,无处着力,只能往他身上倒去,于是两个人顺势一起摔在床上,接着腰上的手一松,她抬起头一看,这人折腾够已经睡过去了。   她爬起来帮他脱鞋,再将他双脚挪到床上,盖上被子,又马不停蹄去卫生间,开温水洗了一条毛巾过来。   不知道这毛巾干不干净,她只帮他擦了双手和脖子,用完把毛巾往床头柜一丢,她坐着歇了口气,很快感觉眼皮有点沉,索性合衣躺下,打算睡一会儿。   结果这一躺,直接到第二日上午10点钟,她醒的时候发现谭谌以并没有在房间里,仔细一听,浴室里有水声,他大概在洗澡。   钟令儿发了一阵子呆,手机来了电话,她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一下。   是他们队长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那边说:“马上到临江北路,这里刚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警队里人手不够,你赶紧过来支援。”   钟令儿应声:“明白!”   正好谭谌以洗完澡,穿戴整齐出来了,他走到床边伸手拿起床头柜的腕表戴上,一边说:“刚才医院来了电话,我现在要赶过去。”   这么巧……   对了,临江北路就离市医院不远。   谭谌以问:“怎么?”   她回过神,说:“我们所里也来电话了,临江北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我们队长让我马上过去。”   谭谌以看着腕表的时间,说;“那走吧,我顺路送你。”   事故发生的地点在市内一条双向车道的路口,车道周围都拉上了警戒线,警戒线外面围了密密麻麻的好事者,治安大队正在维护现场秩序。   隔着老远,钟令儿甚至都能听见王之珩那穿透力十足的大嗓门。   “后退后退!”   “看什么呢?不知道这里边儿危险啊!要热闹不要命是不是?”   “那谁!手机给我收起来!”   谭谌以找了个空地停车,钟令儿下车时,他提醒道:“注意安全。”   钟令儿点点头,下车,关门,往人群集中的方向走。   谭谌以没有多停留,立马驱车绕路,前往医院。   钟令儿拨开人群,出示了证件,弯腰钻入警戒区域。   现场十分混乱,但每个分队的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不断将浑身是血的伤患抬上救护车,有些甚至全身皮肤灼伤,空气中漂浮着各种气味,无一不是烈火焚烧过的浓烈气息。   不远处的王之珩看见了她,往她这边走过来,然后发现钟令儿一双眼睛凝视着他,王之珩被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了?”   钟令儿问:“你是不是没睡醒?”   王之珩不解她没头没尾的问话,但还是认真回答:“这两天我一直在值班,坚守岗位,尽职尽责,现在脑子比谁都清醒。”   钟令儿说:“那你冲他们喊什么?什么时候你能改改你随时随地嚎一嗓子的毛病?”   王之珩无奈,“我也想当一个风度翩翩的警察叔叔啊,可声音小了他们不听啊,他们手机都快贴我脑门上了,里面刚发生了爆炸,还往里面冲,这多危险啊!”   钟令儿神情一肃,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老大呢?”   两人一边往发生事故的位置走,一边说:“刚联系了交管局调取监控录像,老大去查看监控了,让你过来代他指挥。现场有三辆车遭到损毁,一辆公交车,一辆大型货车,还有一辆私家车。从现场来看,应该是货车忽然变道,导致和正在行驶的公交车相撞,而私家车正好在两辆车附近……”   事故现场安排了4台水罐车正在控制火势,特勤人员也在进行作业。钟令儿过去询问情况,特勤说货车车厢内仍留有易燃易爆炸等危险物品。   “体积大小呢?”   “还不确定,我们这边需要马上安排干扰仪进行排爆设置。”   钟令儿闻言,伸手拍了一下王之珩的脑袋,“你愣着干嘛?马上组织疏散围观群众,再划出两个安全圈。还有,联系相关部门,切断附近的电源,煤气,以及水源。”   王之珩应了一声,扭头就去办事了。   钟令儿在事故现场协调开展应急救援,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收队,而医院那边,一批紧接着一批的大小伤患不断送往急诊大楼,各种撞击伤碾挫伤,各种脏器破裂,颅内损伤……   整个急诊大楼比平时混乱嘈杂许多,病人家属的哭喊声不断,医护人员提醒了好几次都没什么用,久了也实在无暇顾及。   谭谌以接连上手术,中途几次会诊,一整天下来,基本没歇过。   傍晚时分,谭谌以从抢救室出来,安抚了围堵上来的伤患家属以后,往重症病房去查看病人的术后情况,随后下了医嘱交给主班护士就准备离开住院大楼。   他乘电梯抵达科室楼层时,却在电梯口撞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讨要说法。   女医生背对着电梯方向,谭谌以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看得清将她围住的那几个人的表情,一个个直眉怒目,义愤填膺。   “我女儿就是吃了你开的药,现在人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当初手术费收了我们那么多钱,你个黑心医生,还开药害人!我要告你!”   女医生嗓子在发抖,不知道是气坏了还是害怕,“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开的药没有问题,每一个处方都是严格根据病人当时的……”   “别在这儿一套一套的!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懂?!”   这样的场景谭谌以也经历过,被质疑能力,被质疑医德,被病人家属拿来当出气筒,有理说不清,无理搅三分。   谭谌以抬步过去,把女医生拉到自己身后,说:“各位冷静一下,我们医院每一位医生开的每一张处方单,医院内网系统都会有详尽的处方纪录,包括药品名称,剂量,用法用量等等,如果有问题,和病人的病历本一对就查出来了。”   “你们医院的内网?那是你们自己的系统,里面的东西还不是随便你们修改?”   年轻的女医生立马插嘴道:“病历本总该是我们自己写的吧?电子处方改了,那不就和病历本的内容对不上了嘛?对不上不是更有问题吗?你怎么想的?”   “你这医生什么态度啊!”病人家属不满了,“看起来年纪不大,不会是个实习的吧!”   谭谌以回头冷冷警告了她一眼。   年轻的小姑娘赶紧收声。   很快护士长过来了,谭谌以把人交给护士长,自己往科室的方向走,见那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他顺势瞥了一眼她左胸口的卡牌,写着住院医师。   他收回目光,步子阔而利落,一边问道:“你来神外科多久了?之前没见过你。”   女医生小声回答:“去年12月份规培结束。”   谭谌以又问:“哪个医生带的你?”   “徐一航,徐医生。”   办公室到了,谭谌以停步,口吻严肃道:“徐医生让你单独给病人开处方药?”   她紧张起来,“没有,是徐医生指导我开的药,病人当时做的是颅骨肿瘤手术,徐医生主刀,他让我学习……”   谭谌以声腔淡淡,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你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临床时应该怎么跟病人家属沟通?规培的时候呢?没学习过医患谈话技巧?你来神外这段时间,徐一航也没指正过你的问题?”   一连三问,把小姑娘给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回话。   谭谌以没再搭理,正准备进办公室,手机又来了急诊电话,他脚风一转,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护士长那边已经把病人家属安抚住,一进来就看见那穿白大褂的小姑娘眼眶红红,显然是哭过了,护士长往护士站看了一眼。   陈护士发送唇语——谭医生,骂哭的。   小姑娘垂着脑袋正要经过,被护士长叫住了。   护士长握住她的手,好生安慰,“谭医生这个人呢,一向是工作为大的,尤其是涉及到手术啊病人啊这些,毕竟事关重大,确实严格了些,并不是针对你。”   陈护士附和,“是啊是啊,我刚来也被他骂过的,骂几次长记性了就好了。”   护士长嗔她一句:“去,瞎凑什么热闹?”她又笑着对小姑娘,“没事的,他就是说话重了点,咱们犯了错,改正就好,下次一定注意不再犯,是不是?”   陈护士又要开口,冷不丁吃了护士长一记眼风。   谭谌以从下了手术,外面天都黑透了,他往休息室去的时候,赶巧撞上徐一航。   徐一航搭住他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听说你把我手底下一个住院医给骂哭了?”   谭谌以早已经忘了这事,一听这话还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住院医?”   “装什么蒜啊?”徐一航说:“我拜托你,人家好歹一个小姑娘,你跟女人家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你跟你老婆说话也这样?”   谭谌以默着没吱声。   “看来找一天我必须要采访一下嫂子,她受得了你么?”   谭谌以说:“她是在你的指导下做事,出了问题你要负责的,现在不严格,等酿成大祸再来反思?那也可以,反正和我无关。”   徐一航说:“你以为我不想严格么?”他啧一声,“算了算了。”   谭谌以眯眼看了他片刻,没再问下去,进了休息室,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医院忙,他今晚回不去,打算跟钟令儿说一声。   回头就看见徐一航跟了进来。   他问:“你进来干什么?”   徐一航好笑道:“休息间是你的专属?我不能进?”   谭谌以说:“我给老婆打电话,你要听?”   徐一航微微愣一下,接着一想,说:“我没关系啊,正好我学习一下,你是怎么用严格的态度指导你老婆的。”   “指导你大爷,滚蛋!”谭谌以拉开门,将他推出去。   “我算是看清楚你了谭谌以!”徐一航赶紧扒着门说:“你也就敢在工作上对着小姑娘逞威风,你有能耐骂一句老婆试试!”   谭谌以说:“是你有病还是你以为我有病?我没事骂老婆干什么?”   徐一航啧啧声。   谭谌以手上用力,正想关门,可巧的是,他老婆来电话了……   徐一航瞥见来电显示,上面是“小女警”三个字,他想起谭谌以曾提过自己老婆的职业,于是一下子就有了联想,徐一航意味深长地啧啧声,“管自己老婆叫小女警很过瘾吧?嗯?”   谭谌以一脚就要踹过去。   徐一航闪得快。   谭谌以关门也快。   ==   ?   【 作者有话说 】   时间紧迫,先这样吧   【我这两天忙哈,所以更晚了些,明天开始就能早了】 第二十四章 [VIP]   谭谌以关门上锁,接电话,顺势坐到一张护理床上。   他听见钟令儿清晰柔和的嗓子问:“谭医生,医院是不是很忙?今晚还回得来么?”   他抬手揉着后颈,简略道:“忙,回不来了。”   那边说:“知道了,那你注意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通话径自就挂断了。   谭谌以还有点不敢置信,看了手机屏幕一眼。   居然真的挂断了。   今晚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休息,坐了片刻他就准备回急诊大楼了,结果一开门,看见徐一航还站在休息室的门口。   徐一航垂着脸,盯着自己手机上的时间看,竖起两个手指说:“两分钟刚刚好,谭医生,你也太快了吧?”   他抬起头,对上谭谌以并不那么友善的目光。   “你没事做了?”   徐一航说:“我站一天的手术台了,好歹让我喘口气吧?就许你累了找老婆撒娇,不许我歇一歇干点无聊事?”   谭谌以默一下,道:“话讲清楚,我什么时候找老婆撒娇了?”   徐一航微哂,露出两排大白牙,晃眼极了,“不就是想老婆了嘛,我不笑话你,谭医生铁汉柔情啊,白天刀光血影,晚上温香软玉,我等单身狗只能望其项背。”   谭谌以忽然似笑非笑道:“其实有件事一直以来都让我觉得有愧于你,不过现在看你这个样,我觉得也没太大的必要。”   他说完抬步就走。   徐一航原地愣了半晌,赶紧追上去,心潮澎湃地追问:“快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太难得了,谭谌以这厮居然有事亏欠他?   他是不是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他是不是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义正词严地谴责他了?   急诊楼里仍是如同炼狱般上演百态,有些生命在这里流逝,有些生命在这里重启,种种就如刚才的片刻安逸和玩笑,转眼一过。   谭谌以惯于体味这种转瞬的变化,于极端处,要么疯狂,要么习惯而淡定泰然。   见得多了,顶也不过一声唏嘘。   谭谌以连着三天没有回家,晚上就歇在休息室或值班室。   这两天钟令儿也一直在加班,从监控录像来看,这起交通事故确实由货车司机突然变道而引发,经过追查后,事故原因让人十分无可奈何。   因为疲劳驾驶。   导火索是因为货车车轮老化严重,行驶路上货车右边后车轮卡入碎石,导致行驶过程中车轮打滑,而货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没有及时发现问题,并且在发生意外的一瞬间反应不及。   这才导致货车突然变道,继而引发一场交通事故。   唯一比较庆幸的一点,是当时公交车上的乘客并不多。   伤亡情况还算乐观。   这起事故一出,交警大队又有得忙了,领导已经下令,组织警力加强交通执勤巡逻,尤其是事故现场周边的主次干道。   严抓酒驾和疲劳驾驶。   连钟令儿都被派过去协助交警大队出勤巡逻。   这晚出勤回来,钟令儿又收到了谭谌以的短信,说他晚上不回家了。   加上今晚,他拢共就四个晚上没有回家了。   钟令儿看着短信上的字,默默琢磨了半天。   这时王之珩过来约她吃宵夜。   边上的老胡说:“有没有点眼力见啊,你令姐如今是有家庭的人了,平时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下班早了点,能回家见见老公了,哪有功夫和你吃宵夜?”   钟令儿放下手机,说:“他在医院值班,晚上回不来。”   王之珩没心没肺,“那不正好么?走走走,吃宵夜去。”   钟令儿靠在椅背上,仰着脸看他。   王之珩莫名其妙,“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宵夜啊?”   钟令儿说:“不会男人都像你这样吧?晚上见不到老婆反而乐得轻松自在,甚至还能高高兴兴跟朋友出去吃顿宵夜?”   王之珩无语笑了笑,“我哪知道,我又没老婆,你问老胡哥呗,他个妻管严,没有财政自由,过年买一件羽绒服都要跟老婆打申请,最可怕的是他对此甘之如饴。”   老胡不高兴了,“欸,说话就说话啊,不要给我乱贴标签,自愿疼老婆的事怎么能叫妻管严呢?”   王之珩说:“夫妻关系就应该建立在平等友爱,互帮互助的前提下。”   老胡:“还是太年轻。”   王之珩:“既然要管,那就应该是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单方面的管教那是中央集权,那叫霸道专政!是不是,令姐?”   钟令儿被吵得脑仁隐隐作痛,她起身说:“不知道,别问我,我们家实行的是放养政策,你姐夫一向自觉自爱,完全不需要我操心。”   她说完就收拾东西下班了,她打算先回家洗个澡,然后再去医院关心一下那个连续忙了四天没有回家的老公。   钟令儿洗完澡出来给谭谌以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没有接听,料想他正在忙,钟令儿打算出门给他买个宵夜过去。   她怕自己贸然过去显得有些唐突,最后上车时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提前告知一声。   至于他看不看得见,随缘。   到了市医院,钟令儿直接往住院部去,然后乘电梯直上,她之前去过一次谭谌以的办公室,所以知道他科室的位置,出来以后走到护士站,她问谭医生在不在。   小护士打量她两眼,说:“您是哪位住院病人的家属?”   钟令儿说:“我是谭医生的太太。”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小护士的意料,她一愣,“啊?您是……谭医生的太太?”   钟令儿笑说:“对,我给他送点宵夜,不知道方不方便。”   小护士半信半疑,毕竟她也没见过谭太太的本人是什么样子。   “谭医生在隔壁病房区查房呢,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回来了,你要不在这里等等他?”   “好。”   钟令儿就在边上站着,那小护士时不时拿眼睛觑她,似乎好奇得紧,在她又一次瞟过来时,钟令儿立马逮住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小护士被逮个正着,受惊似的浑身一僵,不过很快就羞赧地笑一笑,“没有没有。”   钟令儿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谭谌以,倒是先撞见了徐一航。   徐一航从外面拐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她,起初只觉得眼熟,后来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哟,嫂子,你怎么站在这儿啊?”他自作主张,“走走走,我带你去谭医生办公室,他查房呢,碰到点问题,得有一会儿才结束。”   钟令儿道了声谢,跟着他往里面走。   她见到徐一航还是心虚,生怕人家想起她就是之前准备跟他相亲的那一位。   徐一航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说:“你进去里面坐着等。”   钟令儿仍是道谢。   徐一航却没马上走,他站在门边上,满脸深沉地瞧了钟令儿一会,说道:“嫂子,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钟令儿心里一慌,面色却淡定,“你说。”   徐一航缓缓道:“谭医生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钟令儿顿时警铃大作,“这个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对不起你?”   徐一航前两天还为此兴奋不已,现在只剩下无奈了,“前几天他自己跟我说的,又不告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琢磨了两天,他不会是诓我的吧?就为了让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难受,那他可太坏了。”   钟令儿点头附和,确实坏得没边了。   徐一航还有事,就没跟她多聊。   钟令儿关了办公室的门,把手里的粥放到办公桌,然后随处看了看,其实也没等多久,谭谌以就来了。   他推门见到她的时候,在门口顿了一下。   钟令儿转过身,见他脸上有一丝意外,于是解释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了,不是突然过来的。”   谭谌以掩上门,问:“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   “来了不到半个小时。”   他走到她面前,垂眼又问:“来干什么的?”   钟令儿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不由得多想,是不是自己突然过来打扰他工作了,还是他并不那么喜欢有人过来医院看他。   她想得出神,一时没有回话。   他低声说:“我问你来干什么。”   钟令儿回过神来,语气还算正常地回一句:“你要是觉得我妨碍到你了,那我现在回去。”   她想绕过去,被他挡住。   她换另一边,还是被他挡住。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个回合,钟令儿恼火推了他一下,谭谌以没半点防备,让她推得往后倒了几步,直接撞上办公桌的桌沿,他蹙眉微微抽一口气。   钟令儿吓一跳,忘了生气,但是也不想理他,她原地踌躇了须臾,还是往门口走去,在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插来一只手摁住门板。   谭谌以捉住她的胳膊转过去,温润的声息滚落在她的鼻尖,有些痒。   “你为什么来,我想知道。”   “……”   钟令儿眨了下眼,目光低低垂着,嗓子又麻又软,“……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他问:“为什么想来看我?”   钟令儿回答不上来,“哪有为什么,你这么久没回家,我来关心一下你,不是天经地义么?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谭谌以说:“如果我现在就要一个理由呢?”   钟令儿抬起眼说:“我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给你送宵夜,还能因为什么?”   谭谌以注视着她,淡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钟令儿觉得他是故意装懵懂,“是么?那就请谭医生自己慢慢猜。”   谭谌以微微笑开,“你是不是想我了?”   钟令儿觉得他的笑容嘚瑟得碍眼,她抓起自己的包包往他脸上摁去,“笑什么!”   谭谌以:“……”   ==   ?   【 作者有话说 】   这一章短小到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十五章 [VIP]   钟令儿听见他一声闷哼,赶紧把包包拿开,看见他用手抵着鼻梁,她嘟囔着说:“你怎么这么柔弱,我就轻轻那么一下,还有刚才,居然一推就倒。”   谭谌以放下手看着她,目光平静之余又带着点不高兴,一种静默的控诉。   钟令儿前后连续出手伤了他两次,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她咂咂嘴,干巴巴道:“喝粥吧,要不然该冷了。”   谭谌以倒是没再说什么,坐到办公位上,闷头吃粥。   钟令儿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说:“你慢慢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谭谌以抬起头问:“你才来多久就要走?”   钟令儿说:“你不是还有工作么,我就不打扰你了,而且这几天我也快忙晕了,要不是因为家里离医院近,我才不会来……”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恐怕又要让他不高兴,于是立马剪断话尾,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桌上这本台历不错。”   谭谌以不咸不淡地,“你喜欢?那送你了。”   钟令儿懵了一下,“……不用这么客气吧?”   她就随口这么一提。   他说:“没关系,拿着吧,上面有些用红色标记的日子,你注意一下。”   钟令儿不解,把台历本拿过来翻了几页,红色标记的都是一些节假日,包括二十四个节气之类。   接着又听见那人说:“以后每逢节日节气,你就随便表示一下,送什么礼物都行,我不挑。”   钟令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这人的意思是,让她以后每逢节日节气,都给他准备一个礼物?为什么?因为刚才她说错一句话,惹他不高兴了?   她看了手上的东西一眼,心想这是台历本么?   不,这是吞金兽!   就她那点工资,真给他这么挥霍,她每个月喝西北风去啊?   谭谌以大概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他拉开抽屉取出自己的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朝她的方向推过去,“这是我的工资卡。”   钟令儿又不懂了,“这是干嘛?”   “给你。”   她捋了捋逻辑,一下子就点出了中心思想,“谭医生,你这是花自己的钱,买我的关爱?”   谭医生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他靠着椅背,确实表现出了一副花钱就是大爷的气场,很理直气壮的,“我听他们说,工资卡交给老婆天经地义,我的工资给你了,怎么花随你,我就要求你给我买点东西,怎么了?”   钟令儿计较道:“那你要我买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说着就顺走了办公桌上的卡,揣兜里。   谭谌以看她一眼,说:“也够你花了。”   钟令儿绕过办公桌到他跟前,倚着桌沿问:“是不是送什么都行?随便什么价位?”   谭谌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对,什么都行。”   钟令儿往他嘴巴亲了一口,“这个行不行?什么价位?”   他说:“行,两千。”   “这么贵?”   他提醒,“花我的钱。”   她醒悟过来,“哦,对。那你给自己定价这么高?”   谭谌以伸手将她搂过来坐在腿上,抱着她说:“不贵,已经是按照市场价给你打了折,这叫夫妻价。”   钟令儿笑了,“你还知道市场价多少?”   谭谌以挑眉,“按照我这条件,一旦挂牌上市,起码……”   “那叫挂牌下海。”她更正道。   谭谌以觉得“下海”这个词不好听,所以当做没听见,继续说:“起码五位数,大几万。”   钟令儿好奇,亲了一下他脸颊,“这个位置是什么价?”   他说:“一千。”   她往下,亲他喉结。   “三千。”   这回隔着衣服,亲的是锁骨。   “四千。”   下来是胸口。   “五千。”   也即是说,位置越往下收费越高。   钟令儿垂脸,看了一眼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的部位。   谭谌以心领神会,面不改色说:“一万。”   “……”   钟令儿忍不住提醒他,“谭医生,你把价格定这么高我没意见,可是你别忘了,这花的是你的钱,你才是消费者。”   他无所谓的样子,“我说了,工资都给你,随便花,你只管服务就行。”   钟令儿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慢慢的,她终于品出不对劲来了,“你用工资卡,买我的服务,这不就是那什么买卖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谭谌以摊开手掌,“你要是不想买卖,工资卡还我。”   钟令儿赶紧捂住自己的口袋,笑一笑,“咱们一开始不是聊买礼物的事么?”   谭谌以说:“这不是你带起来的歪风邪气么?”   钟令儿心想都怪他的工资卡,害她见钱眼开。   整个智商都掉钱眼儿里了!   谭谌以嘴边挑起微弧,愉悦地亲了下她的眉梢,低声说道:“就你这脑子,还为人民服务?你先把我服务明白了再说。”   两人在里面东拉西扯了半天,办公室的门响了。   大概有急事,护士直接推门,“谭医生——”   钟令儿手忙脚乱地从谭谌以身上跳下来,背对门口整理头发。   谭谌以坐着不动,看了过去。   护士就这么愣住。   谭谌以沉声问:“怎么了?”   护士“啊”一声终于回过神来,有些磕巴,“那个……谭医生,6号病床的引流管……那个引流液,出现量和颜色等性状改变!”   谭谌以闻言,立时起身。   离开之前,他对钟令儿说了一声:“先回去吧,我明天休息。”   钟令儿从住院大楼出来,摸了下衣兜,拿出谭谌以的工资卡端详许久,她就过来送了一碗粥,居然得到了一笔情理之中的意外之财。   而且是每个月都有一笔数额不小的进账。   谭谌以第二天早交班结束之后就回家了,今天休息一天,钟令儿却不得空,她仍被派去协助交警大队交通巡逻。   白天上午和下午分别查了好几辆酒驾。   王之珩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很是费解,“你说这司机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警察在抓酒驾,他还喝酒开车,明知故犯!”   钟令儿说:“侥幸心理,都觉得自己能当法外狂徒。”   傍晚时分,谭谌以打电话过来,问她下班没有。   钟令儿确实准备下班了。   那边说:“我过去接你,今天晚上有个饭局。”   过年那两天,钟令儿跟着谭谌以赴了太多亲戚朋友的饭局,现在她光听见这两个字都反胃了,“又是哪个朋友约你吃饭?”   谭谌以说:“邹阿姨的女儿从国外回来,请咱们吃顿饭。”   “哪个邹阿姨?”   “年初一晚上你见过她。”   钟令儿想起来了,就是在谭母那里见过的那个中年妇人。   打电话的时候,谭谌以已经出发了,没多久他把车停在警所门口马路的对面,钟令儿换了日常穿的衣服出来。   还没到开工日,市里的外地打工人都回了老家,过年这段期间,这里基本每个时间段都不塞车。   不过他们出发时间晚,两人抵达饭店的时候,还是迟了点时间。   这会儿邹阿姨和她女儿陈旎嘉,以及谭母都已经在包厢内喝着茶聊开了,就等这两口子过来了直接上菜。   趁着陈旎嘉去了洗手间,那邹阿姨问:“阿谌怎么还没来,今天不是休息么?”   谭母吹着手里的一杯茶,说:“他要去接令儿下班,两人一起过来。”   邹阿姨脸色微微变化,意味不明地说:“怎么还带了个人过来。”   这话谭母就不乐意听了,“什么叫还带了个人过来?那是阿谌的太太,我的儿媳妇,说得跟她是外人似的。”   邹阿姨赶紧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儿媳妇跟我们不熟,我是怕她来了以后不自在,旎嘉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一趟,我想着咱们两家人坐下来吃个家常饭。”   谭母不客气道:“令儿是我儿媳妇,她跟阿谌是一家人,那她跟着阿谌出门很合理。”   谭母说完,看向姓邹的妇人,缓一缓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不甘心,阿谌跟旎嘉,当初咱们也不是没尽力撮合,可是阿谌没有那个想法,强求不来。”   邹阿姨勉强笑道:“旎嘉从小在国外,不常回国,当初我还以为是因为阿谌跟她没什么机会接触,才不了解她才没想法的,现在看来,他倒是更愿意娶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   她肚子里那句“我们旎嘉哪一点比不过她”还没说出口,包厢的门正好开了。   谭母没好气地瞥了姓邹的一眼,心想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口无遮拦,也不想想这些话被人听了到底是让谁难堪。   陈旎嘉打头率先进来,对包厢里的两个人笑道:“刚才正巧,在走廊里碰见阿谌和他太太。”   谭谌以拉着钟令儿紧随其后,招呼了声:“妈,邹姨。”   钟令儿鹦鹉学舌,跟着他喊。   一顿饭吃下来,钟令儿确实不那么自在,她平时虽然直了点,但并不是迟钝,有的时候她甚至是敏感的,毕竟因为职业特殊性,她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敏锐的。   这个邹阿姨对她的态度,那种若有若无的刻意忽视,已经不是一句不热络就可以概括得了的。   还有一点,她自从坐下来以后,这个邹阿姨就没拿正看过她。   钟令儿在想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阿姨了?   邹阿姨搭着女儿的手臂,说:“我们旎嘉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出国了,她博士毕业,又是学医的,以后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阿谌。”   谭谌以说:“国外医学方面的就业环境比国内好许多,回来就业,可能做点心理准备。”   陈旎嘉笑笑,“都是为了医疗事业做贡献,在哪吃苦都一样。”   谭谌以也笑,“能不能吃苦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那么多年的学业都熬过来了,到最后,重要的反而是心理抗压性。”   钟令儿喝着茶,她还从来没看过谭谌以跟异性聊天是什么样子,这不挺愉快的嘛。   他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正经有风度地跟她愉快地聊一次?   每回都是胡搅蛮缠,没个正型。   包厢里安静了片刻,那邹阿姨忽然就想起来钟令儿的存在,笑笑地问道:“我听说你是干公安的?什么警队的?过年忙不忙?”   邹阿姨出声突兀,钟令儿先愣了一下才说话。   “挺忙的,前一阵临江西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哎哟,大过节的别提这个。”邹阿姨摆了一下手,“你们警察是不是整天往外面跑?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干这个。”   钟令儿最不喜欢有人拿她的工作说事,钟检察长都没法管她,这个老阿姨倒是管得挺宽。谭谌以也听得皱眉,正打算帮老婆搭个腔,可钟令儿向来就不是受气的闷葫芦。   她快人快语回一句:“阿姨,豪言壮语有张嘴谁都会说,可真到了紧要关头,那还是我们警察最能顶事,警察大小也是为国家做事,我家里人都很支持。”   邹阿姨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父母也是警察?”   钟令儿说:“不是,我父亲在市检院工作。”   邹阿姨问:“检察院?检察官啊?”   钟令儿笑着谦虚,“也可以这么说,我爸干这一行几十年了,如今不大不小当了个检察长。”   邹阿姨脸色一变,尴尬地住了嘴。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般的安静。   钟令儿不管不顾,特别自在地夹了一筷子肉进嘴里。   回去的路上,钟令儿一路沉默,回到家里,她依然沉默,去卧室拿衣服准备洗澡。   谭谌以在卧室待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直接推开浴室的门进去。   钟令儿泡在浴缸里,愣愣看他脱衣服,然后抬脚跨进来,和她一起挤在浴缸里,他从身后拥过来。   “你生我的气?”他问。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她回过头,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和无辜。   谭谌以说:“那个邹姨跟我妈认识很多年了,要说人品也没什么问题,就是……”   其实他也不喜欢这个邹姨,但人家一个长辈,他也不好在背后说什么,今晚的情况他也没想到。他略一沉默,直接吻上去,钟令儿抬手愤愤往他下颌一推。   谭谌以说:“用点力,你有气往我身上撒,我受得住。”   钟令儿果然用力,捏着拳头溅起一阵一阵的水花。   ==   ?   【 作者有话说 】   滚走~~ 第二十六章 [VIP]   钟令儿发泄完,好像也没有特别舒服的样子。   那个邹阿姨膈应人,和邱果膈应人的感觉还不太一样,邱果膈应人,钟令儿知道那是谭谌以那张招蜂引蝶的祸水脸导致的。   谭谌以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立场很明确,所以钟令儿并没有把邱果小儿科的挑衅放在眼里。   那么,这个邹阿姨是为了什么?   钟令儿复盘了今晚饭局的各种细节……   今晚邹阿姨提起自己的女儿总是洋洋得意,对着谭谌以的时候又有一股异常的热乎劲,明里暗里好像在拿女儿和她作对比,时不时地还要把女儿跟谭谌以捆在一起说说这个,说说那个。   这个老阿姨的心思挺邪乎啊。   谭谌以见她不言不语坐着不动,问了句:“气消了没有?气没消你往这里打,”他微微侧着身,露出小半片后肩背,催道:“动作快点,趁我还有一口气。”   他肩背的线条自然流畅,白光下又显得骨架清峻。   钟令儿听得有些想笑,“什么还有一口气,我刚才还用不到两成功力。”   见她似乎开心了点,谭谌以浑身放松,将背抵着浴缸,垂着眼懒懒地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你还练过。”   他的视线掠过悠悠晃晃的水面,游向她胸前的肌肤,似两团软绵的雪。   谭谌以伸手摸向她的腰,被她机警地拍开,他顺势抬起一只胳膊肘架着浴缸,大爷似的说:“来个2000的。”   钟令儿不惯他臭毛病,回道:“我现在不想。”   他捏住她的下巴,冷声说:“我花了钱的,你没得选。”   钟令儿一脸正色直视着他,半天不说话。   谭谌以讪讪松了手,“不要就算了,反正我也被你打累了。”   钟令儿:“……”   -   春节过去,很快到了开工日,整座城市又活过来般,朗日之下的行色匆匆,霓虹灯下的车水马龙,商场,道路,街头,巷尾,耳边的嘈杂,眼前的繁华。   以及路边的绿枝抽出嫩芽,可窥见融融春光。   春节期间发生太多事,钟令儿和谭谌以的时间大多被工作占满,到现在都没能回家一趟见一见钟检察长,钟令儿打算等元宵节过后,再找个空闲的时间回去。   不过钟检察长也是贵人事忙,他可不一定有空接见自己的女儿女婿。   元宵节前夕,钟令儿下班前被叫去开了个会。   毕竟第二天是元宵节,警局里每到年节时间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该扫的扫,该抓的抓,加紧出勤巡逻,加强治安管理,防患于未然。   领导开会的内容不外乎这些内容。   散会时,钟令儿到办公室才发现下午6点多钟的时候,谭谌以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她回了个电话过去,手机响了许久才接起来。   她问:“你刚才给我电话了?”   他嗯一声,问:“你现在忙不忙?”   “下班了,不忙。”   他说:“那你来一趟医院,妈住院了。”   “她怎么了?”钟令儿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谭谌以缓声道:“上午摔了一跤,还好身体是往前倒的,只伤到了一边的膝关节,现在人在医院病房里,你有时间的话过来看看她。”   钟令儿放下心来,“那我回家煮个什么骨头汤带过去?”   那边说:“不用,这些东西家里的阿姨会操心,你人过来就行。”   话虽这么说,钟令儿觉得也不能就这么空着手过去。   她临时得知这么件事,也没什么准备,所以在路上买了一袋樱桃过去,刚才电话里谭谌以把谭母的病房号告诉了她,所以她抵达住院楼时,搭电梯直上。   警所和医院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加上刚才晚高峰,钟令儿一个小时后才到的医院。   到了病房门前,她敲了两下,慢慢推门进去。   门才开了一道缝,里面的声音就传出来了,钟令儿听见邹阿姨那嘹亮的嗓子就头疼,她走进去,看见病床边上围了三个人。   邹阿姨背对着门口,回头望了过来。   病床的另一侧站着两个白大褂,正对门口方向,一个是谭谌以,一个居然是陈旎嘉……   那天饭桌上,那邹阿姨说过陈旎嘉这次是准备回国发展的。   原来是发展到谭谌以身边来了。   钟令儿冲病床上的人笑:“妈。”   病床上的谭母眼睛都亮了,“令儿来了,快过来坐。”   边上的邹阿姨又开始皮笑肉不笑,“哟,这会儿才来啊,你婆婆伤都快好了吧。”   钟令儿没搭理,把水果放到桌上,走过去问:“妈,你感觉怎么样?”   谭母说:“没事儿,就是轻轻摔了一跤,不过妈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一摔就疼得站不起来,其实没什么大碍,你工作忙,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钟令儿看了病床对面的谭谌以一眼,“我还嫌他跟我说晚了呢,下班才告诉我的。”   谭母拍拍她的手背,然后对俩白大褂说:“哎呀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忙自己的去吧,令儿陪我就行了。”   谭谌以说:“行吧,有事给我电话。”   陈旎嘉嗓子柔柔的,“阿姨,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邹阿姨心里的两个主角都走了,她自己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笑了两句也拎着包离开了。   谭母靠在床头,微微叹口气,“令儿,希望你不要介意,你邹阿姨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巴坏了点,她丈夫去得早,这么些年独自把旎嘉抚养长大,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经历了这么多,反而性格越来越锐利,你别去听她的就好。”   钟令儿嘴上应好,心里却想,任谁的骨子里都保留了锐利的一面,可也并不是见了哪个人都要上去刺一针的。   这邹阿姨明显就是不待见她嘛。   谭母的伤说重也不重,但毕竟年龄上来了,这么冷不丁摔了一跤,起码得休养一个月,这一个月脚不能用力,不能下地,减少膝关节的负担。   谭母住院的这几天,钟令儿每晚下班都会过来探病,倒是让她时常在病房里撞见陈旎嘉。   两人没说过一句话,见了面也只是微笑再点个头。   陈旎嘉天生一副惹人喜爱的轮廓,即使不笑也是眉眼弯弯,笑起来眼睛就跟清莹莹的月牙似的,这是天生的优势,别人羡慕不来的。   这就让钟令儿有些好奇起来了,谭谌以和陈旎嘉很早就认识了,这么个美人放在身边,他居然从来没有动过心么?   当然了,钟令儿觉得自己也是美人,谭谌以娶了自己,那就证明他的审美还是过关的。   这天钟令儿下了班,仍旧去了医院。给谭母削苹果的时候,谭母跟钟令儿提了件事,问他们计划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钟令儿动作都不利索了,明明不太想这么快计划生孩子,可是却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在那些对自己好的人跟前,她根本硬不起心肠来。   谭母平时对她是很好,甚至打心眼里视她如己出。   但是钟令儿清醒地知道,谭母对她的好事带着诉求的,她的诉求并不会因为对儿媳妇的喜爱而退让半分,比如提醒她该计划生孩子了。   钟令儿一时没出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巧谭谌以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陈旎嘉……   钟令儿这会儿心里正因为生孩子的事而烦躁,她看到这一幕,第一次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两人总是出双入对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因为心情不好,连带着看谭谌以的觉得烦。   钟令儿起身说:“妈,我先回去了。”   谭母拉着她的手,微笑着道:“好,我说的那件事,你回去考虑考虑,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商量着来,不着急。”   钟令儿应了声好,然后头也不回就出了病房。   谭谌以敏锐地察觉出老婆的情绪,跟谭母说了一声,立即追出去。   在走廊里把人逮住,他问:“怎么了?妈让你回去考虑什么事?”   刚问完就遭到了老婆的一记白眼,谭谌以一头雾水,“你心情不好,又关我的事?”   钟令儿也觉得自己没道理,默了一下,生硬道:“没什么,你忙吧,我走了。”   谭谌以拉住她,“再等会儿,我快下班了。”   钟令儿在住院楼一楼小花园的长椅子上坐着等他。   大约半个小时,谭谌以就过来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谭谌以问她吃不吃宵夜,钟令儿正想折磨一下他,说了句:“好啊,麻辣烫,最好是路边摊的那种。”   钟令儿料想他从来没碰过这些东西,他轻微洁癖,又饮食健康,还方方面面挑剔,医院食堂的绿色食品最适合他。   果然,谭谌以听见“麻辣烫,路边摊”的时候,不出声了。   不过他还是默默开着车往夜市方向去了,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阔的位置停车,两人往小食街走,整整一条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那一溜的摊子占着街边,烟火气十足。   找到一家麻辣烫的铺子,谭谌以初到宝地,茫然四顾,生疏得很。   钟令儿忽然于心不忍,拉着他转身就走,“算了,去隔壁大排档吃一顿。”   大排档生意兴隆,棚子里挤满了人,老板给钟令儿指了一张小桌子,两人过去坐下,钟令儿点了几个菜,然后去冰柜里拿了一瓶玻璃樽的酸奶,插上吸管慢慢喝。   谭谌以见她喜欢,又去拿了两瓶过来放着给她,自己喝水,问道:“妈到底让你考虑什么事?你今晚心情不好,跟这个有关?”   钟令儿咬着吸管,“回去再说吧。”   宵夜结束,开着车回到家时是晚上11点钟。   一进家门,钟令儿先去浴室放热水准备洗澡,她脱了衣服,刚泡进浴缸里,浴室的门就开了,谭谌以进来,三下五除二脱去衣服,也进了浴缸。   钟令儿回头问:“你就不能等我洗完了再来么?”   美人在怀,谭谌以通体舒爽,他十分惬意地靠着浴缸,半阖着眼淡淡道:“为什么?”   钟令儿说:“因为我每次跟你一起都没办法好好洗澡。”   谭谌以问:“跟我在一起,洗澡很重要么?”   钟令儿哑口……   他又道:“说吧,今晚到底什么事?”   钟令儿看了他半晌,拐弯抹角地问:“你想不想生个孩子?”   谭谌以直截了当,“不想。”   钟令儿微微愣住了,这个回答其实是在她的预料之内的,也是她心里想要的,但是刚才他的语气太过坚决果断,还是让她感到一丝错愕。   “那如果你妈很想抱孙子呢?”   谭谌以抬眼看她,“肚子是你自己的,你不愿意生,她还能往你肚子里塞个孩子?就连我跟你要个服务,你都推三阻四,我几时硬上过你?”   钟令儿:“……”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不想。   “那如果,”她试着问:“我想生呢?”   气氛一下子凝住。   谭谌以默了片刻,问道:“你现在要孩子,时间合适么?工作怎么办?”   钟令儿说:“我们单位福利好,有孕假有产假,这一点不用顾虑。”   谭谌以指尖摩挲着额角,一时有些走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问:“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他回过神,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不期待婚姻,所以理所应当,我不期待生孩子。”   钟令儿微微抿着嘴,又说:“可是你难道没想过,婚后有一天也许我想要孩子?”   谭谌以低声回了句:“再说吧。”   说完他起身跨出浴缸,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开门出去了。   钟令儿坐在浴缸里兀自呆了半天,脑子空白什么也没想,最后起来穿上睡衣出去,看见谭谌以已经在床上躺下,闭着眼睛,小臂压着额头。   她关了灯,慢慢摸上床,睁着眼睛仍是发呆。   不过半晌,旁边的人挪了过来,紧贴着她,脑袋往她颈窝靠拢,呼吸就这么滚落过来。   她躺了许久,想换个姿势,于是悄悄侧过身去背对他。   结果才动了一下,他立即伸手过来将她翻回去,强硬搂住。   钟令儿睁眼偷偷瞪他。   索性就这么睡了。   ==   ?   【 作者有话说 】   矛盾终于出来了,其实我很期待【哦吼】 第二十七章 [VIP]   因为昨晚匆匆结束的话题,次日晨早起来,两人之间的话语仿佛也凝固在昨晚那场对话里,一顿早餐吃得尤其安静。   出门时,谭谌以仍坚持送钟令儿去上班。   谭谌以就这点好,不管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愉快不愉快,该做的事该尽的责他一样不会少。   虽然平时生气了会故意挑剔,故意折腾人。   大概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所以故意制造一点动静出来。   钟令儿想到这里的时候,弯起唇角默然笑了一下,她就这么笑着进了办公室。   直到拎着花洒在窗边浇花的老胡慢悠悠说了句:“你这一大早就笑得跟朵花似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说来让大伙听听。”   钟令儿这才回过神来,摸了一下脸。   她昨晚刚和谭谌以闹了一场小小的不愉快,哪有什么开心的事。   埋头在电脑屏幕前王之珩抬起头来,“我可看见了啊,我姐夫基本上每天都开车送你来上班,就冲这一点,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才能开心么?这换了我都不一定做得到。”   正好政工室的刘姐从办公室门口经过,听见里面的话走了进来,扫了一下王之珩的脑袋说:“我说你一个大小伙,也没个女朋友,倒是整天掺和这群已婚人士的话题,你还挺起劲啊。”   王之珩摊手,“没办法,谁让我们办公室里一个个全结了婚,这话题参与多了,我自己都产生了已婚的错觉。”   钟令儿听得好笑,“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原以为王之珩会拒绝,没想到人家坦坦荡荡,说:“行啊,我要姐姐,我喜欢比我年长的。”   钟令儿和刘姐皆是一愣,互视了一眼。   刘姐又扫了他脑袋一下,“找个姐姐照顾你啊,小伙子你倒挺会打算。”   姐姐的话,钟令儿心里头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赵兮词。   不过赵兮词大概率不会喜欢年纪比她小的小朋友,她自己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其实也最渴望一个温暖坚实的依靠。   不过王之珩挺可靠的,家庭条件也不错,小伙剑眉星目,特别精神。   下午1点多钟,谭谌以来了个电话,告诉她说下午有个大手术,也许会持续到凌晨,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歇在值班室。   钟令儿没有多问,应了一声:“知道了。”??   无话可说,那边却没有挂电话,沉默了好一阵,谭谌以说:“那你晚上早点休息,锁紧门窗。”   钟令儿觉得自己也应该回点什么,想了想,干巴巴回一句:“……你也注意休息。”   晚上谭谌以不回来,钟令儿就打算早点回去,下了班她约了赵兮词出来吃饭。   两人之前打算春节期间约出来见一面的,可惜钟令儿忙得脚不沾地,过年到现在,终于才有时间和她约一次。   吃饭的时候,钟令儿顺嘴就提了一句王之珩。   赵兮词笑说:“小朋友就算了,我哪有时间照顾别人?”   钟令儿却很看好王之珩,“他这人很有责任心的,他父母具在,从小生活幸福,人格健全,性格开朗,长得也帅,你跟他在一起,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赵兮词问:“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这件事?你以前有时间都是先紧着你家谭医生的,今天这么有闲心来找我?”   钟令儿被说得不好意思,“你这是什么话,我跟你都多少年了?咱们的感情那是独一份,我跟谭谌以才多久?他凭什么跟你比?”   赵兮词察觉出她后面那句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问道:“吵架了?”   钟令儿凝噎一下,咂咂嘴道:“也算不上吵架……”   就是心里莫名不得劲。   赵兮词喝了口茶,静静地看着她。   钟令儿在她的平静的注视下,一股脑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吐了出来,最后问:“你说这个邹阿姨什么意思?她想干嘛?”   赵兮词说:“我猜这个邹阿姨原先是计划着撮合谭医生和自己的女儿,没想到最后却被你截了胡,在她的心里,认为谭医生是选了你没选她女儿,她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女儿哪一点输了你,所以心有不甘,只好处处拿你作对比。”   钟令儿听了哑口半天,说:“又不是后宫选妃。”   赵兮词接着道:“你婆婆也许说得没错,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不太聪明而已。”她又问:“那个陈旎嘉是什么态度?”   钟令儿摇头,“没交流过,不了解,目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市医院这样的单位人人挤破头想进去做事,所以她和谭谌以共事,也许单纯为了前途着想。”   赵兮词斟酌半晌,说:“这两个人的情况,你还是尽快找谭医生问清楚比较好。”   钟令儿垂下眼,“昨晚原本打算问的,后来因为生孩子的话题,交流到中间就断了,前些日子他忙,我事情也多,加上我婆婆又受伤住院,我就一直没提”   赵兮词说:“你们生孩子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钟令儿看她一眼,“我刚才说的那个王之珩,你真的不考虑?”   赵兮词认真道:“谈情说爱只会妨碍我赚钱,这顿我请你。”   钟令儿决定等明天晚上谭谌以回来,再和他聊一聊。   结果第二天中午,谭谌以又来电话,说晚上不确定几点能回家,让她先休息。   这种事放在以前,钟令儿只会心疼他工作辛苦,但是现在她不由得有些疑神疑鬼,真的是为了工作么?确定不是因为身边有个美女相伴,乐不思蜀,忘了回家的路?   她淡着声,“知道了。”   “你生我气了?”谭谌以最近对老婆的情绪很是注意,尤其那晚谈话之后。   “没有,你忙吧。”钟令儿说完径自挂了电话。   钟令儿下班回到家,自己简单做了顿饭吃,吃完准备洗澡的时候,临时改变主意,昨天没去医院探婆婆的病,要不今天再去看看?   于是她就没换衣服,出门打车到医院去了。   病房里只有谭母和一个护工,护工见她来就自行出去了。   谭母正打算喝汤,于是匀了一碗给钟令儿,一边说:“我明天就出院回家休养了,这么晚你还跑过来,你啊,平时工作那么忙,难得有时间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钟令儿一边喝汤,一边听婆婆念叨。   谭母倒是没再提起生孩子的事,大概是觉得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去考虑和计划。   钟令儿陪着坐了大半个小时就离开了,出了病房,她犹豫片刻,往谭谌以的科室去了。   结果到护士站一问,小护士一愣,说:“谭医生下班了呀,还有徐医生以及陈医生,三个人说要一起出去吃饭来着。”   小护士说完打量她神色,谭太太居然不知道么?   钟令儿面色无异,笑着道了声谢就转身走了。   陈医生?陈旎嘉?   钟令儿打车回去,进了屋,在沙发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卧室拿衣服洗澡了,洗完澡出来,直接躺上床,翻来覆去烦得睡不着,最后抓过手机发了条短信。   ——谭谌以,你今晚不用回来了。   发完想一想,又补一条。   ——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10秒钟之内,谭谌以回了个电话过来。   钟令儿没接,设置了静音,再把手机往床尾一丢,拉高被子过头,不再理会。钟令儿到底是上班累坏了,在床上酝酿了一阵就睡了过去。   而谭谌以那边,在包间里看见老婆的两条短信之后,瞬间就五雷轰顶,急忙忙回了电话,居然也不接,他立马抄起车钥匙,起身准备离开。   徐一航吓一跳,问:“怎么了?”   谭谌以面色沉沉应道:“回家。”   徐一航好笑道:“嫂子查岗了?看把你给吓成什么样了。”   谭谌以推开椅子就往门外走。   徐一航提醒道:“欸!你喝了酒,别开车啊!”   谭谌以没理会。   徐一航回过头,跟对面的人说:“我认识他这么久,可没见过他被什么事情吓成这样,他这是怕老婆呢,还是陷进去了?”   对面的陈旎嘉耸耸肩,“谁知道。”   谭谌以出了饭店,打了辆车回家,在车上他又拨了两个电话给钟令儿,仍是无人接听。   到了公寓楼下,他甩上车门,搭电梯上去。   刚才饭桌上他喝酒没注意,也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现在还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进了家门他直奔卧室,一掰门把手,发现卧室的门已经被反锁了。   谭谌以轻敲了两下门,还带着微微的喘,“令儿,开门。”   里面的人没应。他扯了一下领口,又敲了几下,“老婆,你开开门……”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钟令儿像是冷了心肠,一声不回,无动于衷。   谭谌以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额头轻轻抵住了门板,断断续续地敲,耐着性子喊:“你开门好不好,我错了……令儿我错了……”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钟令儿是中途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气还没消,所以也没有理会,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缓缓而清晰,也很固执。   不知道响了多久,敲门声停止了。   钟令儿静听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再继续,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开了床头灯,再轻手轻脚下床,走到门边,慢慢把门一拉——   “咚”一下。   谭谌以躺在了她的脚边。   钟令儿赶紧蹲下去,把他扶起来,立时闻到一阵浓重的酒气。   谭谌以顺势靠上她的肩膀,“我喊了这么久,你怎么不理我……”   她问:“你喝了多少?”   肩膀上的脑袋摇了摇,微凉的鼻尖来回划过她的脖子。   钟令儿板着脸,“自己能不能起来?”   他说:“不知道。”   “你太重了,我扶不起来,自己去沙发躺着。”   他一动不动。   她解释道:“你喝了酒,不准上床睡。”   谭谌以这才扶着门框站起来,看着她时,表□□言又止,最后抿着薄唇,扭头去了客厅那张大又宽敞的沙发,乖乖躺好。   钟令儿去卧室接了一盆热水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她把毛巾拧干,帮他擦脸擦手。   谭谌以一直盯着她瞧,希望她跟自己说句话。   但是直到最后,她把毛巾往水里一扔,准备走了都不吱一声,看都不想要看他一眼。   谭谌以伸手将她拉住。   钟令儿说:“躺着,我给你拿被子。”   他这才松手。   没一会儿,钟令儿抱着一床干净的棉被出来,丢在了他身上,说:“睡吧。”   谭谌以这回躺不住了,急忙坐起来捉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腿上,搂住腰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言不语是什么意思?”   钟令儿任由他这么抱着,看了他半晌,问道:“你今晚去干什么了?”   他把额头靠在她肩上,“吃饭,喝酒。”   “那为什么电话里骗我说要工作?”   他忽然抬起脸来,“我没骗你。我没说今晚有工作。”   “……”   见她不说话,他试探性问:“你是不是记错了?”   中午的电话里,他说的是“晚上不确定几点能回家”,确实没有明指为了工作。   因为以往他回来得晚,都是因为医院里忙不开,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这次也是因为手术之类的事情耽误了下班。   她故作淡定,立马又想到一个挽回局面的借口,“可是你也没跟我说今晚和同事吃饭。”   谭谌以说:“那是因为你自己把电话挂了,不听我解释。”   钟令儿呆住。   是这样么?   好像是。   为了面子,钟令儿开始不讲道理,“我把电话挂了,你不会再打一个过来跟我解释清楚么?你不解释清楚,不就是存心让我误会么?”   谭谌以说:“我以为你当时在生我的气,我怕打给你又惹你不高兴,而且,你不是不喜欢这种饭局么?”   钟令儿无话可说,最后连逻辑都不要了,“说到底这还是你的错!”   谭谌以不反驳,抱着她往沙发一躺,把她挤在沙发里面的位置,再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两人。   钟令儿:“是你的错!”   谭谌以低声问:“工资卡里的钱够不够花?要不要我每个月再给你转点?”   钟令儿:“……”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拥上去,喃喃声问:“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隔了一会儿,钟令儿才出声:“那个陈旎嘉,到底怎么回事?”   谭谌以手臂用了点力,将她锁在胸前,他语气带笑,“你吃醋了?”   钟令儿脸上滚了火似的,霍然转过来,挣扎几下将他一推,“靠那么近干什么!”   谭谌以对她毫无防备,直接就被她送下了沙发。   他掉下去之前,那张淡隽的不敢置信的表情,仿佛还留在钟令儿的眼前。   ==   ?   【 作者有话说 】   姨姨:老婆打我越来越顺手了,高兴 第二十八章 [VIP]   钟令儿赶紧坐起来,看见谭谌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闷声不响回到沙发上,和她面对面干瞪眼,刚才折腾来折腾去,他脑袋上支棱着几绺短毛,配上他现在不高兴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   “……你没事吧?”   刚才那一下推得还挺猛。   谭谌以往沙发一躺,伸手将她揽了过去,他的酒劲完全上来,意识一飘,话音就有些含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果你想生孩子……”   后半句混在了呼吸里。   客厅的灯没关,钟令儿实在不想起来,懒懒缩进他怀里,闭眼入睡,任由灯亮着。   钟令儿醒过来时还早,她悄悄下了沙发,再把被子掖好就去卫生间洗漱去了,出来时谭谌以依然还没醒,却微微蹙着眉,她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额温,感觉温度正常就没再管了,让他多睡一阵子。   不过谭谌以没一会儿就醒了,他靠着沙发,听着厨房里刻意放轻的动静,安静待了片刻才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是清清爽爽。   谭谌以绕去了厨房,里面正在煮饺子的人只是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他抬脚进去,倚着厨房的墙,看她忙碌的背影,她睡衣外面穿了件开衫,长发用了一支鲨鱼夹固定在脑后。   后背纤细,看着瘦,其实抱起来软绵绵的,哪哪都有肉。   尤其是屁股。   他目光落下去,徘徊一阵再抬起来时,冷不丁对上钟令儿转过来的目光。   “……”   谭谌以若无其事,没话找话似的冒出一句风月无关的话,“我昨天晚上叫了你半天,你怎么不理我?”   钟令儿心想我不就是那么一会儿没理你嘛,这还能计较一晚上?   他嗓子低沉,语调轻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昨晚看到你的信息,马上就回来了,你要是不喜欢我跟朋友出去吃饭,可以提前告诉我。”   钟令儿听得奇怪,这件事不是已经揭过了么?   现在重提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昨天中午在电话里我看你好像还在生气,就没征询你的意思。”   “而且你也没让我把话说完电话就挂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医院?”   他不会是……   断片了?   不能够啊,昨晚他说话口齿清晰,逻辑分明,上下文有条有理。   这么清醒的模样,居然是醉酒的状态么?   谭谌以见她一直不出声,催促道:“你说句话。”   钟令儿随口就回一句:“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完没去注意谭谌以的反应,径自把饺子盛入盘子里,端着出去时,发现他还在原地待着,开口提醒道:“过来吃早餐了,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从厨房出来以后,谭谌以就没再提及任何话题,大概是觉得她没有交流的欲望,他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擦嘴,两片薄唇浸过汤汁以后尤其鲜红,   钟令儿收拾了碗筷,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看见他抬着手,揉捏左侧的肩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问怎么了,他已经转身往玄关去了。   把人送到警所大门对面,谭谌以说:“我这两天可能没那么早回家。”   钟令儿应了一声,“知道了。”   今天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一整天都是微雨濛濛。   阴雨天出警有些麻烦,尤其偏偏赶上午饭时间,钟令儿午饭吃了一半就接到指挥中心发来的警情。   那边说有两名司机在马路上起了争执,发生了肢体碰撞。   发生冲突的位置就在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上的某个关口,这里平时早晚高峰容易造成交通拥堵,这会儿雨天,那段路又堵得水泄不通。   钟令儿带着王之珩还有另外两名同事抵达现场时,双方的冲突已经演变得有些严重,现场更是混乱嘈杂,钟令儿看见雨幕中,一个女人抱着昏迷流血的孩子,面色苍白神情无助。   是许久不见的何太太。   而另一个当事人是一名男性,他一脸惊惶,正在拨打急救电话。   王之珩去找男人了解情况,另外两名警员也向周围的人询问实发经过。   钟令儿走到女人跟前蹲下,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然后说道:“何太太,是我。”   女人抬起头看过去,两只眼睛红肿,面容枯瘦,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救护车很快抵达现场。   医护人员把何太太怀里的孩子抱上担架,何太太赶紧跟了上去。   钟令儿让其中一名警员陪着去了医院,方便一会儿找何太太做个笔录。   另外一名警员过来正打算跟钟令儿交代事发经过,看见她淋着雨,准备脱下雨衣给他。   钟令儿阻止了,说:“我没事,反正已经湿了,什么情况?”   警员说:“另一名当事人姓尤,我们根据尤先生的口述,再结合周围目击者的口供,得知事件的起因,是何太太追尾了尤先生的车。”   尤先生下了车以后,发现车后面的保险杠脱落,要求走保险赔偿。   何太太否认保险杠是自己撞坏的,因为她刹车及时,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不可能撞坏保险杠,所以她怀疑尤先生在碰瓷讹钱。   两人在路中间争执不下,何太太的儿子跑下车来,冲尤先生跑了过去。   当时尤先生觉得对方肇事以后耍无赖,所以情绪比较激动,无意之间推了何太太的儿子一把,没注意分寸,小孩摔在地上,后脑勺先着地,当即昏了过去。   钟令儿听完经过,吩咐警员联系交警过来处理现场,再把尤先生带回警所,做个详细的笔录。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往警车所在的位置走时,在混乱拥挤的车辆空隙里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驻足,留神望了一眼。   果然是赵兮词。   刚才赵兮词从后备箱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正准备回后车座,开门的一瞬间,她也注意到了钟令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   赵兮词撑着伞过来的。   她把伞往钟令儿那边移过去,“听说刚才前面发生冲突了?”   钟令儿抹了一下脸颊的雨水,说:“是啊,正准备把人带回去做笔录。”   赵兮词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有些操心地说:“你注意别感冒了,别仗着家里有个医生就乱来。”   钟令儿拿着纸巾胡乱擦干净雨水,一边说:“我这身体素质,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才是,当初你可是一个月感冒一次,自己注意一点才是。”   两人没聊什么话,赵兮词把伞留给她,自己冒着雨丝上了车。   后车座的门打开的时候,钟令儿远远瞧见车内似乎还坐着个人,由于角度比较刁钻,她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半身,深色的笔直西裤,一条修长的腿曲着。   钟令儿不由得好奇多想,猜测那人大概是赵兮词的老板,或者客户。   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是男朋友,前天晚上和她吃饭,她还说谈情说爱妨碍她赚钱,而且如果赵兮词有了男朋友,没理由不告诉自己。   她想得投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王之珩忽然拍了她一下,“令姐!刚才那谁啊?”   这一拍来得实在突然,冷不丁就把钟令儿吓了一跳,她回手就是一拳,瞪着两眼,“疯了你!大白天吓唬谁!”   王之珩讪笑不敢回嘴,等她气消了又问:“姐,刚才那个……”   钟令儿看他一眼,说:“我朋友啊,还能是谁。”   “那姐姐挺漂亮的……”   钟令儿闻言,心里又冒出个念头来,“你喜欢么?”   王之珩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年轻人脸皮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敢承认:“刚才看了一眼,第一感觉不错。”   钟令儿微笑着直言道:“其实之前我是打算把你介绍给她的,但是她不喜欢小弟弟,觉得麻烦,年纪小不懂事,不过万事没有绝对,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   王之珩白皙的脸皮微微泛红,比了个“OK”的手势。   钟令儿拍他肩膀,“走了。”   这场冲突事件由交通追尾引起,所以案件最后还得移交给交警来处理,当时报警人稀里糊涂没把情况交代清楚,只说有人打架斗殴,所以警情才交到了这边。   至于停在路边的那两辆车,现在路段拥挤,车也开不出去,已经打电话让交警过来处理了。   回了警所,钟令儿当即让人调取了现场那个路段的监控,查明尤先生那辆车的保险杠,确实不是何太太的责任,然后就把案件交给交警去处理了。   至于尤先生伤人一事,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何太太的意思是,等孩子醒过来了再做打算。   是要起诉还是私了,这都是后话。   傍晚钟令儿下班时,接到了钟检察长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   她想着反正谭谌以今天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正好回去看看许久没见的老父亲。   结果她回到家,钟章看见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倒是先关心起谭谌以。   钟令儿脱了鞋,往沙发一坐,说:“他没空,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钟章也就没再说什么。   赵峮原本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出来看见沙发上的钟令儿,立马堆起一脸笑来,“令儿回来了?别急啊,饭快做好了。”   说完又进厨房去了。   以往赵峮看见钟令儿就觉得堵心,天天盼着她出嫁,现在好了,人终于嫁出去了,两人许久没见,也没了往日那些计较和冲突,赵峮整个人都鲜亮了。   这会儿她看见钟令儿,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钟令儿也觉得赵峮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果然,有些关系确实只能远距离才能产生和谐美,哪怕近一寸都不行。   晚上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钟昭昭不知道上哪疯去了。   吃完饭,钟章让她留下来歇一晚,钟令儿无可无不可,她以前的房间里还留着一些衣服,饭后回屋待了一会儿,拿衣服去洗澡了。   谭谌以是晚上9点多钟回的家,进了家门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还以为钟令儿今天睡得早,于是往卧室走去,一推门,里面也漆黑一片。   平时钟令儿会在他睡觉的那一侧给他留一盏床头灯,今晚居然连灯都不给他。   谭谌以只当她还因为昨晚他出去喝酒的事闹脾气。   可能还包括那晚两人因为生孩子的事,至今无法达成统一意见而不高兴。   钟令儿近日脾气大,他不敢打扰,于是抹黑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仍是轻手轻脚上床,不过等他掀开被子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往边上一摸,空空荡荡……   谭谌以伸手开了床头灯,终于发现自己老婆压根就没在床上,他随即下床,去客卧看了一眼,也没有见到人。   完了,他把老婆气跑了。   谭谌以坐在客厅沙发上,给钟令儿拨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他咬着手指,一时不知道该联系谁。   钟令儿的朋友不多,赵兮词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对方毕竟是个女性,他对无相关的异性从来都是自觉避嫌,至于钟令儿的同事,他没有来往过,所以也没有她同事的联系方式。   最后只剩下谭母和他岳父了。   谭谌以思前想后,一般夫妻之间吵架,女方生气了应该都是回娘家的。   所以他给钟章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他直接就问:“爸,令儿在不在你那里?”   钟章对小两口的生活并不知情,当即就说:“她是在这儿,怎么,她没跟你说?”   谭谌以松了口气,“可能是忘了吧,我……我现在过去。”   钟章瞧了眼时间,“这么晚就别过来了,她明天就回去了。”   老婆都被他气回娘家了,他哪里坐得住?   谭谌以说:“没事,我现在过去,爸,你先别跟她说。”   省得她知道了到时候不愿见他。   钟章不理解,但是年轻人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多问,所以就配合应下了。   谭谌以换了衣服出门,开车直奔老岳父家。   找老婆去了。   等他抵达岳父家,夜又深了几分,他身上沾了点冷冷的雨气,发尾湿润。   钟章过来给他开的门,说:“令儿在自己房间里,你吃了没有?我让你赵姨给你做个宵夜?”   谭谌以换了居家鞋,“不用了爸,我先去看看她。”   钟章听他这样的声气,终于回过味来了,问道:“怎么了?你和令儿吵架了?”   谭谌以抿着薄唇,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于是摇了下头。   眼下这样的情况不适合追根究底,钟章只好不再追问,指了一下里面,说:“进去吧。”   屋内暖和,谭谌以往里面走时,顺手脱下大衣,走到钟令儿的房门前,敲了两下,一时也不着急出声。   钟令儿正在屋子里翻以前的同学录,看得正投入时听见敲门声,于是起来开门,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外面的人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谭谌以把大衣丢向一旁的椅子,倚着门垂眼看她,问道:“你说说,什么意思?”   钟令儿一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默一下,再开口语调越发的清淡,“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好好沟通,你非得这么折磨我?”   “……”   钟令儿一头雾水,随即才猛地想起来,她忘记告诉谭谌以自己回娘家的事了!今天乌糟糟发生了一堆事,搞得她都有些丢三落四。   谭谌以问:“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钟令儿挠挠脖子,跑回床上找出手机,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   她瞄了一眼来电的时间,回想起来她那会儿赶巧在洗澡,洗完澡出来以后也没看手机,站在书桌前翻看以前那些东西,看着看着就有些忘我了。   钟令儿回头看他,发现他像是淋了雨,短发冷冷的湿润。   然后就听见他口吻恨恨地说:“你知道洗个澡出来发现自己老婆失踪了有多惊悚么?”   钟令儿知道不合时宜,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   ?   【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应该大部分是夫妻俩的戏   还有,老婆终于吃醋了,可惜谭医生断片了 第二十九章 [VIP]   谭谌以看她笑了,自己的表情也柔和了些。   钟令儿指了一下椅子,“你先坐一下。”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吹风筒,转身发现他还立在门边不动弹,她说:“让你坐,还站着干嘛?”   他倚着门仍是不动,似乎不打算听她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件事钟令儿自觉做得不对,所以没有和他赌气,老老实实解释:“没有不接你的电话,是我没听见手机响。”   他不置可否,又问:“那你一声不响跑了是什么意思?”   她反问:“我这么久没见我爸,回来看看他,什么叫跑了?”   安静片刻,谭谌以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好歹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   钟令儿说:“以为我什么?你总是不讲道理,凡事都要气我一下,有一天我真的跑了请你不要觉得奇怪,都是你的问题。”   两个隔着小段距离,沉默对视了良久,谭谌以率先忍不住,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钟令儿把手里的东西往书桌一放,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可惜谭谌以动作快,两步过去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桌上,直接跻身她腿间。   “我不讲道理,那你讲道理么?”他把人搂到身前来,“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回来,我大晚上回到家看不见你,你知道多吓人么?”   “有多吓人?你现在不是已经找过来了么?”她嘴硬道:“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被吓一吓怎么了?”   小女警伶牙俐齿嘴巴叼,谭谌以被噎得无话可说,估计要吻一吻才能老实,他握住她的腰摁过来就要亲,被她挣扎着推开。   “不准碰我……”   谭谌以没敢对她用力,折腾半天他一把将人搂住,轻声说:“我头发湿了,你帮我把头发吹干。”   她说:“我累了,不想动。”   他埋下脑袋,声音从她的颈窝里闷闷传出来,“我今天两台大手术,现在手已经没劲了。”   “你刚才欺负我挺有劲的。”   “那是最后一点力气。”   见她半天不理人,谭谌以带着不满晃一晃她,“好不好?”   默了半晌,钟令儿不情不愿说:“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帮你啊?”   谭谌以终于松开她,先把她抱下来,再走到椅边坐下来。   椅背上还搭着他刚才丢过来的大衣,钟令儿拿了个衣架,把大衣挂在衣柜侧面的钩子上,然后打开吹风筒,他只是湿了发尾,很快就将雨气吹得干透。   他的发色乌沉,发丝柔顺,干爽的时候根根分明,沾了水又微微湿冷,掌心摸上去,整颗心都柔软了。   钟令儿拔下插头,把吹风筒收进抽屉,转头见他抬着手臂揉捏左边的肩膀,她问:“肩膀怎么了?”   他说:“不知道,可能是昨晚睡了沙发……”   说着瞥她一眼,话说半句,意思明了。   不过钟令儿心里想的是,会不会是昨晚被她推下沙发时撞到的?而且他还侧着身子躺了一晚上。这么一想,她就有点心虚了,又有点担心,“很疼么?严不严重啊?”   谭谌以听她口吻软下来,于是带着点自持对她得寸进尺,“还行,就是今天上手术的时候,有点使不上劲。”   钟令儿果然被他吓唬到了,“那还挺严重的,你今天在医院检查过没有?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以后会不会影响你做手术啊?”   谭谌以云淡风轻,“不至于,忍一忍,疼两天就好了。”   “这种事怎么能忍?多难受啊,”大约是她心里对他有愧,所以表现得殷勤,已经上手了,“哪个位置不舒服?我帮你按一下。”   谭谌以拉住她的手,顺势就把人带到怀里来,“没事,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歇两天就自愈了。”   钟令儿却很坚持,“那怎么行?我帮你疏通一下穴位,我手劲很大的。”   谭谌以说:“这个我知道。”   钟令儿瞪他。   谭谌以松开她,“那你来吧。”   他在左侧的肩关节周围大致点了个范围。   钟令儿铆足了劲按摩,可她力气再大,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但是钟令儿颇有自信,还兴致勃勃问他要反馈,“怎么样?力道够么?舒服么?”   谭谌以面无波澜,“舒服,老婆真棒。”   钟令儿越夸越来劲,又加了点力气,搞得自己气喘吁吁。   谭谌以想了想,说:“肩膀倒是没什么,其实我现在感觉腰有点不舒服。”   钟令儿一惊,“腰?具体哪个位置啊?我能帮你么?”   “到床上去,方便一些。”   钟令儿不疑有他,任由他拉着挪到床边,看着他舒适地躺下去。   谭谌以目光沉沉,示意道:“上来。”   钟令儿看了一眼,“上哪去?”   他抬起手把人拉近一些。   钟令儿怕自己压到床上的人,只能坐在床边问:“这样就行了,你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谭谌以二话不说,抱着她迅速翻了个身,一下子将她压在床上。   趁她毫无防备,谭谌以果断干脆,撬开她的牙关,一下子掳住她软腻的舌,这样正适合他深入的亲吻,因为纠缠得太过难舍投入,连下颌线都绷得紧而分明。   舌头从她嘴里退出来时,看她双唇像湿了水的花瓣。   她缓回一口气,立时就给了他一记拳头,特别凶悍道:“你是不是骗我!”   谭谌以亲她嘴角,说:“没骗你,好多天没抱了,确实浑身不舒服。”他若有似无地,就这么那什么了一下。   钟令儿:“……”   他一动情又啃上去。钟令儿别开脸说:“等一下,话还没说清楚。”   他仍是吻了,轻应一声:“完事了再说。”   钟令儿房间的隔音做得还行,但她还是胆战心惊。   尤其是她的屋子就位于钟昭昭和钟章赵峮夫妇俩的中间,她在这里出点动静,一不小心也许两边都听得见这里的一点声色。   中间她几次喊停,他未必肯听。   而且越说他越故意。   钟令儿有点恼火他刚才的戏弄,“你不是那什么不舒服么?!”   谭谌以对着她笑了一下,温声低语:“你把腿收紧一点,明天腰就好了。”   钟令儿撇开脸。   她压抑着不敢放肆出声,细弱的吟咽,脑袋无力地往一侧倾着。   半晌过去,谭谌以握住她的下颌转过来,“看我,看着我。”   “……”   他发了狠似的问:“以后还敢不敢不接我电话?”   钟令儿紧咬住嘴唇不应。   “还跑不跑了?”   她声音细细碎碎。   “你跟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你跟谁有话好说?”   “以后都守在我身边,哪都别想去!”   “……”   许久过去,谭谌以下床抽了几张纸巾清理了现场,很快又回到床上,他自觉刚才有点过分,这会儿抱着她极尽温柔,在她脸上流连半天。   亲她眉梢,亲她鼻尖,亲她嘴角。   钟令儿睁眼淡淡看着他,谭谌以赶紧亲她的眼睛,企图用事后的柔情把她冷然的目光软化,钟令儿索性重新闭上眼不理他。   他问:“累不累?”   她懒懒应道:“不想跟你说话。”   他凑过去,嘴唇蹭了蹭她的脸颊。   过一会儿听见她出声,“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谭谌以躺回床上,把她搂紧,说:“咱们什么工作性质你最清楚,平时我们要独处都不见得有时间,更何况是陪伴和照顾孩子,你有空生孩子,不如多陪陪我。”   钟令儿睁眼道:“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要孩子?”   谭谌以垂脸,“以后的事以后说,你要是真想生,咱们可以做一个规划。”   钟令儿稍稍撑起身子看着他,“我记得你那晚说的是,你不期待生孩子。”   谭谌以坦然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是不是能够保证给孩子一个比较完整的童年?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孩子保持对生活的期待?如果目前还不能够,那慎重一点比较好。”   她怎么没有考虑过?   她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迟迟不敢答应婆婆的要求,尽管谭母表示孩子生下来,她可以负责照顾,但归根结底,孩子最需要的还是双亲。   谭谌以的语气平淡,打断了她的思绪,“如果无法保证这两个条件,那么孩子最后就会像我一样,变得甚至对任何感情都不那么渴望。”   钟令儿愣了一下,惊讶于他说起这话来那么轻飘飘。   他重新覆上她,抚着她的脑袋说:“我很庆幸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也很庆幸,我们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才成为夫妻。”   钟令儿听得懵懂,“爱情,不好么?”   “爱情不牢靠。”   她小声问:“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   他说:“我们是夫妻。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谁也插不进来。”   钟令儿走了一会儿神,问:“那维持这种亲密关系的前提是什么?一张结婚证?法律关系?”   谭谌以嗓子低了些,“是生活中无关他人,专属于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比如现在,我能对你做的事,别人没有资格。”   钟令儿随口反驳,“谁说的,这个社会上第三者比比皆是。”   谭谌以态度懒懒不当回事,“那是别人家的事,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学坏了。”   钟令儿想起以前她还专门提醒过他,婚后记得洁身自好不要出去拈花惹草,现在看来也许是她多虑了。   她试着问:“那如果以后我出去乱来——”   他冷声说:“那我就干死你。”   “……”   ==   ? 第三十章 [VIP]   钟令儿想了想又说:“照你的意思,只要我行为上守住底线,心里面不管想的是谁都行?”   他冷笑反问:“你心里想的是谁?”   “你管我想的是谁?”   谭谌以故意夹住她的鼻子,“你不说我也知道。”   钟令儿对此没有反驳。   他忍不住问:“你心里还有他?”   一提到某个人,谭谌以心里就开始鬼怪作祟。   她对此也没有否认。   心里却想你不是不要感情么?现在哪怕你管天管地,你管得了我心里有谁?   谭谌以当她不出声等于是默认,直接闯门而入了,他狠声问:“现在呢?现在你心里想的是谁?”   钟令儿不能自持,声调已经变样。   这回钟令儿是真的累了,结束后不管不顾就径自睡了过去,让谭谌以去清理。   第二天起来,谭谌以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冷肃如料峭春寒。   所以当他从房间里出来时,把餐桌上的钟昭昭给震慑住了,她在自己家里罕见地乖顺又小心翼翼,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啃包子。   谭谌以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没有觉得不对劲,科室里有些刚来实习生和小护士一开始见了他,也是这个反应。   钟令儿却看得好笑,这疯丫头平时张牙舞爪,其实也是个欺善怕恶的。   等谭谌以坐下来,她好心情地把一杯豆浆推过去。   谭谌以的目光悠悠晃过她,脸色好了些,没话找话问一句:“爸呢?”   “一早就出门了。”停一下她又说:“快点吧,这里离医院有点远,要是路上碰见早高峰,都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谭谌以下意识就要说点什么,但他看了餐桌对面正在啃油条的钟昭昭一眼,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昨晚赵峮并不知晓谭谌以的到来,她从厨房出来冷不丁见到人,顿了一下。   谭谌以看过去,先打了声招呼:“赵姨。”   赵峮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谭谌以口吻客气,“昨晚过来的,那会儿你已经休息了就没打扰。”   赵峮走了过来,看见只管埋头吃东西的钟昭昭,她推一下,“叫姐夫没有?”   钟昭昭这才不情不愿支起脑袋,咕哝了声:“姐夫……”   赵峮最清楚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钟昭昭就是个窝里横,见了个稍微有点气场的外人就蔫得跟只老鼠似的,二十三四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疯玩,赵峮为女儿愁出了鱼尾纹。   吃完早餐,谭谌以穿上大衣,手里拎着老婆的包包在玄关的位置等着。   钟令儿回房间里收拾东西。   自从婚后,这里的房间就让她上了锁,里面的一枕一被谁也不能动,她把枕头被子卷起来塞进衣柜,转身看见床单留着昨晚的痕迹,现在也来不及收拾了。   她把床单收起来叠好,放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打算等下次回来再处理。   东西收拾妥当,钟令儿出来把门上锁,随着谭谌以出门了。   赵峮看着夫妻俩走了,把心里那点感慨说了出来,“你瞧瞧,她怎么命这么好呢?有个检察长的亲爹不说,现在嫁人了,老公的条件也是一等一,长得帅,有钱,体贴,疼老婆……”   钟昭昭不以为然,“长得帅有什么用?刚才坐在我对面跟一尊神像似的,生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觉得吓人么?”   赵峮瞥她一眼,顿时就恨铁不成钢了,“瞧你那点出息!人都没搭理你,你自个儿就怕成那样了,你看看钟令儿,人家把神像拐回家了!”   钟昭昭依然不屑一顾,“那又怎么样?人前看着体贴疼老婆,你怎么知道他们关起门来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赵峮推她脑门,“死丫头,自从钟令儿嫁出去以后你一天到晚跟我唱反调,你要气死我啊!”   钟昭昭有些不耐烦,“妈,是你一天到晚念念叨叨,我都怀疑是不是她嫁出去以后,你少了个怨怼的对象,所以把火力集中在我身上了!我有时候都有点想她了。”   赵峮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抹布就要抽过去,“你再说!”   钟昭昭抓起个包子咬着冲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去了。   钟昭昭读书的时候成绩一般,考了个普通大学,大学毕业后,在钟检察长的严格监督下,她终于成功考取了公务员,现在被安排在一个事业单位里上班。   每天背着个低调的名牌包上单位里插科打诨。   昨晚钟令儿休息不够,所以在车上睡了一路。   谭谌以和她相反,他的精神出奇地好,这就更让钟令儿疑心他是不是骨骼精奇了。   谭谌以依旧把车停在警所马路对面。   钟令儿下车前说:“对了,我昨天出警的时候碰见何太太了,她跟人起了冲突,还带着孩子,我到的时候那孩子后脑勺着地昏迷了,被送往市医院,应该是在你们科室。”   谭谌以说:“昨晚查房看见他了,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   钟令儿问:“我需不需要去看看他?”   谭谌以沉吟片刻,说:“你要是方便可以去探望一下,要是没时间就不用了,也就是住两天院观察观察。”   钟令儿准备推车门下车时,他忽然解开了安全带,欺身过来,摁住了她的颈子,吻了一下。   “我说过,你是我老婆,对我专心一点。”   他说完松开她,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她现在可以下车了。   钟令儿心想他自己不对这段婚姻交付感情,凭什么左右她内心的感情意向?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要求?   她赌着气说:“我尽量吧。”   谭谌以抵达科室,交班查房以后开始上手术。今天安排的都是择期手术,上午这一台仍是他主刀,带了两个住院医,一男一女,作为一助二助。   女住院医就是陈旎嘉。   上午这一台比较轻松,手术室里甚至还能开两句玩笑。   跟谭谌以上过手术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谭医生工作时虽然严格,其实并不见得多严肃,手术过程中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有时候他甚至会跟着笑一笑。   但是今天谭医生的情绪似乎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旁边距离谭谌以最近的那位一助的感受最为强烈,谭医生的低气压让他心里发毛,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个步骤错了,或者是递错了哪支器械?   手术结束时已经过了正午,谭谌以下了医嘱才去食堂吃饭。   一助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兀自琢磨半天,陈旎嘉从边上走过,他把人叫住,“欸,谭医生今天怎么了?感觉气场怪怪的,刚才上手术弄得我疑神疑鬼,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错。”   陈旎嘉沉默半天,摇头道:“不清楚,刚才早交班的时候就感觉他心情不太好。”   谭谌以吃饭的时候,没一会儿麻醉科的沈医生在对面落坐,沈医生自己带了午饭,过来食堂加热。   沈医生打开香喷喷热乎乎的食盒盖子,拿着筷子食指大动,他瞧一眼对面的谭谌以,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老婆做的午饭,谭医生要不试试?”   谭谌以快速扫了一眼,两个肉一个菜,还有一个心形煎蛋,菜色确实比食堂的丰富……且感情充沛。他道:“不用了,看得出来沈太太对沈医生很用心,菜色不错。”   沈医生笑容阔了几分,“她啊,也就厨艺还不错,平时总爱唠叨,管东管西的,我晚上跟朋友出去吃个饭她也要骂半天。”   谭谌以想起前天晚上他跟徐一航出去吃饭,她也生气来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好奇,“是不是女人都不喜欢自己老公出去跟朋友吃饭?”   沈医生闻言不由得打量他,谭医生这人看着光风霁月,难道也逃不开妻管严的宿命么?   他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其实就是没安全感,怕我们出去鬼混呢,又担心我们喝酒伤身,谭医生的太太也这样?”   谭谌以清清嗓子,说:“也不总是这样。”   沈医生以为他是好面子不好意思承认,于是眨眨眼给了个心照不宣你知我知的眼神,“没事儿,女人一天到晚就爱管闲事,管得多了有时候是挺烦的,不过转过头来想想,她管你也是因为爱你,满心满眼都是你才乐意照顾你呢,是不是?”   谭谌以的筷子一顿,问道:“这么说,沈太太心里眼里全是你?”   沈医生抬眉道:“那当然了,那是我自个儿的老婆,可不得心里眼里全是我嘛?”他乐呵呵笑,“谭医生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谭谌以心里有了点感想。   别人家的老婆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怎么她就只能尽量?   晚上八点多钟,谭谌以回科室的路上又碰见麻醉科的沈医生,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在跟老婆打电话,句句软语,满脸浓情,浓得要滴出蜜来。   谭谌以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办公室里,谭谌以拿着手机在手掌间摆弄了半天,注意了一下时间,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怎么了?你下班了?”   他应道:“差不多了,你呢?”   钟令儿那边有些吵,“我跟同事吃完晚饭,差不多要回去了,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谭谌以往椅背靠过去,有些懒懒道:“你也挺早。”随即想起沈医生那张浓情蜜意的脸,又随口提道:“你有时间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怕影响你工作。以前这个时间你大多在上手术。”   谭谌以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提到另一件事,“不是说要过来看何太太的孩子么?”   钟令儿说:“我忙得抽不开身了,对了,那孩子醒了么?”   “醒了。”   她说:“那我明天找个空去一趟吧,顺便问一下何太太打算怎么处理这项纠纷。”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我呢?”   钟令儿没明白,“什么?你怎么了?”   他淡道:“没事,我下班了,挂了。”   钟令儿看着手机一头雾水,继续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回饭店跟王之珩他们告了声辞。   医院离家近一些,所以今天谭谌以难得比钟令儿先回到家。   钟令儿开门进了屋,径直去了卧室,惊讶地看见谭谌以的衣服撒了一地,就从卧室门口开始,钟令儿沿路一直捡到浴室的门口。   真会给她找事做!   又是存心的!   钟令儿拣起地上的皮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浴室的门,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把门关紧,一拍就开了,于是她站在门口和浴缸里的谭谌以大眼瞪小眼。   她口吻冲道:“不会关好门么?就不怕有色狼入室劫色?”   他说:“色狼谁?你么?”   钟令儿哼道:“想得美,我才懒得劫你的色。”   她伸手就把门关上。   幼稚!   钟令儿把衣服塞进阳台的洗衣机里,又顺手收拾了一下屋子,冲了一杯茶坐下来,安静待了片刻,忽然发现手机不知踪影。   她满屋子遍寻不着,进卧室看见谭谌以的手机放在床上。   谭谌以在浴室里到现在还没出来,钟令儿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升华了。   她拿着手机过去敲了两下门,说:“我拿你手机打个电话。”   里面应了一声。   谭谌以的手机密码是他自己的生日,很早以前就设定好的,他图方便就一直用这几个数。   钟令儿开了锁,弹出来的却不是手机屏幕,而是某个搜索引擎的页面。   搜索框里有一句话——   怎么让老婆对自己死心塌地   钟令儿盯着这句话琢磨了良久,神思一动,退回上一页。   还有一句。   怎么让老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猛地打开,手机一下子被抽走,光着身体湿透了的谭谌以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抿着薄唇,理直气壮和她对视。   钟令儿说:“你不如直接给我种蛊,这多方便啊?”   她说完转身。   然后就听见他在后面铁了心厚着脸皮冷笑,“我要有这个本事,我早这么做了!”   钟令儿回头瞪他。   谭谌以两步靠近,将她打横抱起。   “干什么?”她问。   他抱着人去了浴室,“我同意你劫色。”   “到底谁劫谁啊?”   不多时,点开了一盏流云般的风情。   ==   ?   【 作者有话说 】   谭医生好娇气,又爱撒娇,又会气人 第三十一章 [VIP]   谭谌以扯了一条浴巾将她裹住,把人抱了出来,一上床又缠上去半天。   情|潮浸洗过后的她最娇嫩,谭谌以一时放不开,掌心抚着她的发顶,拇指指尖刮着她的眉梢,至眼尾,她的嘴唇红得湿润滴水,仿佛到现在才终于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他含住她的唇瓣亲了又亲。   钟令儿微微睁眼,正想说点什么,一思忖,随即又闭上了嘴。   算了,珍惜眼下的温情时刻,省得一开口还没两句呢就又要拌嘴。   谭谌以注意到她转瞬的心思,问道:“想说什么?”   她窝在人怀里正舒服,小声喃喃语道:“没什么。”   谭谌以却不放过她,捏住她两边的脸颊,“有话就说,不准藏着。”   看看,给点好脸色就暴露烦人劲了。   钟令儿闭着眼睛酝酿睡意,不以为意地说:“你管我……”她迷迷糊糊,隐约发现压在身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一下子睁开了眼,对上他的目光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谭谌以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钟令儿怔忪了一瞬,想起刚才在他手机搜索引擎里看见的那两句话,她狐疑道:“你在手机里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他学她的口吻,“你管我。”   说完翻身往床上一躺,手臂压着额头静默了片刻,忽然说:“我每个月多给你转点零花钱,我存款不少。”   钟令儿心里有一团疑云,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侧着脸端详了他许久。   谭谌以又翻过来,把脸埋入她的胸口,颠来倒去还是那句车轱辘话,“你是我老婆……”   钟令儿怀疑是不是这段时间自己反反复复的态度,把他给折腾难受了,她松松地抱着胸口的脑袋,声腔柔了些,“我知道了。我一直都记着这件事。”   半晌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说:“明天我想吃你做的煎蛋。”   钟令儿意识已经模糊了,隐约听见耳边一句低语,勉强撑着精神应了他一声。   他的声音又起,“之前说过,要把客房改装成你的衣帽间,我改天找个朋友设计一下。”   她却已经彻底入眠。   谭谌以揽着身前的人阖眼待了一小会儿才悄然起床,穿上衣服,去书房看文献去了。   书房的桌案上堆了许多文献和医学期刊,谭谌以先前看完这些东西,都是随手一丢,等把桌面乱得不能看的时候,才会一股脑把没用的期刊都收拾了。   后来他有了钟令儿,书房的桌案每天都是整整齐齐的。   一开始钟令儿还不太懂,只是单纯把书桌收拾干净,后面了解他的习惯以后,一看就会知道哪些是他翻阅过,哪些还没动,哪些他需要哪些他不需要,都给他收拾得有条不紊。   桌案一角还放着个实木的收纳盒。   谭谌以好奇里的东西,伸手将收纳盒挪过来,打开盒盖,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物件,耳环项链手镯等小首饰,几条黑色皮筋,两支口红,两瓶指甲油,一支指甲钳。   耳环项链手镯让他看了个遍,连黑色的皮筋他都好奇拿过来扯了几下,接着又去拿指甲油,拧开闻了一下,一股刺鼻的有机溶剂的气味。   他皱起眉,拧紧盖子丢了回去,换了口红,拿过来打开又闻。   这个香气熟悉,舒服得让他不由得挑了眉。   难怪有时候亲她时会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还以为那是什么香水。   谭谌以取了其中一支口红,在收纳盒内嵌的小镜子一角画了小小的爱心,画完以后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收纳盒里逛街似的耽搁了半天。   小女警果然坏得很,老是昏他头脑,耽误他干正经事。   他把收纳盒丢回原来的角落,挪了笔记本电脑过来,上网络数据库查阅期刊文献。   一直到凌晨1点钟过他才起身回房睡觉。   早上钟令儿起晚了,所以就没做早餐,出门到楼下的早点铺子买了豆浆和包子上来,她在厨房里把东西分好装盘端上桌。   椅子上的人扫了一眼,问:“我要的煎蛋呢?”   钟令儿早把这回事抛到脑后,“什么煎蛋?”   椅子上的人慢条斯理,优雅地喝了一口热乎的豆浆,期间眼睛一直淡淡瞧着她。   钟令儿恍然回想起来,抱歉地笑笑,“哦,我忘了,你现在想吃?”   他鼻子里微哼。   钟令儿故意道:“那谭大爷您先吃东西,我这就去厨房煎个鸡蛋,很快就好。”   结果等她把煎好的鸡蛋端过来时,谭谌以看一眼又不满意,“不是这样。”   钟令儿奇怪,“怎么不是这样?煎蛋都是这样。”   谭谌以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说:“沈医生的太太给他煎的鸡蛋白白胖胖,还有爱心形状,你这缩成一团的是什么东西?”   钟令儿没有搭腔,不咸不淡看着他。   谭谌以在她沉静的注视下,慢慢把二郎腿收了起来,抓起筷子咬了一口鸡蛋。   她问:“味道怎么样?”   他说:“也就那样吧。”   她冷哼,“你就只能吃这样的!”   临出门时,谭谌以在玄关等她。他的动作一向快速,做什么都干净利落,钟令儿虽然不怎么化妆,但出门都会特别注意仪容仪表,还会涂个口红。   她从书房急奔而出,停在谭谌以跟前,凶巴巴问:“你是不是动我口红!”   谭谌以倚着墙,神态自若,“什么口红?不知道。”   钟令儿对他横眉冷眼。   谭谌以弯腰将她抱上鞋柜,拿起她平时穿的小皮鞋帮她套上。   钟令儿扶着他的肩膀,仍是计较:“不是你是谁?难道还能是……”她略顿,嘴皮蠕动,“狗么?”   谭谌以抬起头,“我是狗你是什么?”   她哼,“这么说你承认了?”   谭谌以略微挑了一笑,“不就是一支口红么?我赔你。”   “别以为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他道:“一赔十。”   “……这还差不多。”   到了警所办公室,钟令儿拿着手机,网购了一套厨用模具,其中就包括了爱心的形状。   上午,钟令儿被交到领导办公室,领导交代她到附近一个社区里拜访几位寡居的老人,表示一下政府的人文关怀。   钟令儿带着王之珩一起去的,两人都拎着水果,一家一家地拜访。   出来时接近正午,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王之珩拿着手机,正搜索附近有什么饭馆,钟令儿忽然拍了他一下。   接着就见她冲着马路对面喊:“小词。”   王之珩看过去,见到日光下一抹秀影,一身珍珠白的职业套装,将她衬得也似珍珠温文莹润。   绿灯亮了,钟令儿跟王之珩过马路对面。   越靠近,王之珩越觉得这女人白得仿佛要融化在日光里,走近了以后,被钟令儿捅了一下腰侧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看呆了。   赵兮词并不介意他的失态,笑着问:“又出警啊?”   钟令儿嗯一声,“你在这里干嘛?”   “我来接一个客户。”   钟令儿赶紧把王之珩拉近身旁,说:“小词,这个是我同事,王之珩。”   赵兮词记得这个名字,不久前和钟令儿吃饭才听她提过,她伸出手,“王警官,我姓赵。”   王之珩第一次显得如此局促,赶紧回握了一下,“你好,赵小姐。”   钟令儿趁热打铁道:“改天咱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   赵兮词倒是大大方方地应下,“好啊,改天我请你们。”   不多一会儿,赵兮词等的客户就来了,车徐徐停在路边,赵兮词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前跟两人道别。   钟令儿赶紧道:“那吃饭的时间地点我来定了啊?”   赵兮词说:“行,我随时都可以。”   车子走远后,钟令儿一转身,发现王之珩眯着眼还盯着车屁股看。   王之珩一回神就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目光,他默默一赧,握着拳咳了两声,一脸正色道:“走吧,这顿我请。”   钟令儿语重心长,“下次跟人见面,记得淡定。”   下午接近五点钟,钟令儿去了一趟医院,探望何太太的孩子。   她拎着一袋水果进了病房,看见那小孩脑袋围着白色纱布,精神委顿的样子,和她之前脑震荡住院的情形差不多。   何太太正在床边给孩子削苹果,见她来了,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你坐。”   钟令儿不由得想起何广,距离他被逮捕至今差不多一个月了,他的案子还没审理,不过春节都已经过去,估计也是快了。   钟令儿坐了会儿,说道:“何太太,关于你和尤先生的纠纷,你怎么打算?起诉他,或者私了?”   何太太摸着孩子的脸,声音低而哑,“算了,这两天他态度诚恳,一直过来道歉,也跟我解释过了,那天他碰到点事,情绪不太好,而且孩子也没什么大碍,至于赔付的问题,他倒是挺爽快,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再面对这些。”   钟令儿点点头,“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就行,如果再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联系警方过来处理。”   何太太牵起嘴角,敷衍了个笑容。   钟令儿起身准备离开,正巧撞见往这里来的陈旎嘉。   陈旎嘉看见她一身警服,脚步略顿,接着微笑着过来,“谭太太来看朋友?”   钟令儿不由得挺直了腰板,也微微笑,“过来办点事,顺便看看朋友。那我不打扰了,你忙吧。”   她从一旁经过,小皮鞋踏着地板,发出严谨规正的细响。   钟令儿走出病房,低头看看时间,快晚间7点了,已经是下班时间,她可以直接去吃饭。   她划拉着手机,走得温温吞吞。   谭谌以过来时,一眼撞见小女警的背影,一身合称的警服,端庄秀正,他眯了下眼,迈开利落的步子过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毫无预警就把人往怀里一带。   钟令儿一声惊叫,抬头看见是他,松了口气之余又恼火,朝他胸口发力一推。   谭谌以被推得后退两步,接着再往前三四步,把人逼到墙边,低声问:“怎么穿成这样过来?”   钟令儿听他这句话的语调沉沉,蕴着隐昧不可名状的意味,她莫名耳热,于是欲盖弥彰,故作正经瞥他一眼,说:“你严肃一点。”   他又说:“下班了?”   她默认。   他示意:“跟我去休息室。”   钟令儿警惕,“干什么?”   他说:“这个时间,在医院,我能干什么?”   她不懂。   他轻悠悠地说:“跟自己老婆吃饭啊,你想什么呢?”   她仰着脸看他,最后无语地抿开一笑。   医院走廊白皎皎的灯光下,一黑一白面对面凑得近,她抬头,他垂眼,四目相触,侃侃笑笑,浮世一隅的温存光景。   ==   ?   【 作者有话说 】   过渡章过度章   ——   谭医生变着法给媳妇花钱   小女警:居然企图用金钱收买我的爱?! 第三十二章 [VIP]   三月初的时候,傅城被调派到这里着手负责的一宗赌博大案终于收尾,此案牵连甚广,牵扯出多前的一桩老案子,关于一名老刑警因涉嫌受贿被停职查办后畏罪自杀的案子。   当时法院已经下了判决书,判定这位老邢警贪污受贿,证据确凿,老邢警被开除公职,取消警衔,撤回其各项荣誉称号。   然而事隔多年,傅城为其翻了案。   甚至揪出了当年潜伏在刑警队里的一名内奸,这也是个老邢警了,只不过当年在执行任务期间受了重伤,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案子一破,傅城在这里的任务完成,将择日回市局述职。   明晚警所的领导将会为傅城举办一个庆功宴,同时也是个欢送会。   因着傅城即将离开,王之珩心情复杂,既为他破了大案而高兴,也为他的离开而闷闷不乐。   钟令儿起了坏心思,存心逗他,忽然就故作惊讶和无奈,“哎呀,这可怎么办?我已经约了赵小姐明天晚上吃饭,我跟她说了你也要去的!”   王之珩这下更郁闷,“不是吧?这么巧?能不能换时间?”   钟令儿露出为难的表情,“换是能换,但是我们小词很忙的,我都不一定约得到她,这次人家大概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赴约。现在傅队和赵小姐,你只能选一个了。”   王之珩不疑有他,陷入了纠结,他十根长指插入短发里,苦苦挣扎道:“非得二选一么?我最不喜欢选择题了!”   钟令儿同情地抚摸他的发顶。   直到下班,王之珩一副英勇正义的表情,跑过来跟钟令儿说:“我选好了。”   可惜钟令儿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问道:“什么选好了?”   王之珩说:“在这件事上面,我选傅队。”   钟令儿瞬间回想起来。   王之珩一本正经,“赵姐姐人还在这里,只要有诚心,想约她迟早约得上,我会对她认真的,但是傅队后天就离开这里回市局了,下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臭小子思考得还挺认真。   钟令儿说:“放心吧,我已经跟你赵姐姐改了时间,约得上。”   王之珩似乎开心了点,高高兴兴下班去了。   钟令儿还有几分报告没写完,下班后仍留在办公室里干活,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直响。   办公室关了灯,一片昏暗之中,只有钟令儿办公桌前的电脑屏幕透着微光,将她一对漂亮的眸子点得清莹如星。   工作结束时已经是晚上8点钟,谭谌以打电话说过来接她,已经在半路上了。钟令儿挂了线,又忙了一阵子,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在经过刑侦科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一片昏暗里,亮着一抹微光。   钟令儿下意识停步,往里瞧了一眼,看见桌子旁的椅子上坐着个高大的身影,她驻足片刻,正准备离开时,里面的人望了过来,和她遥遥对上一眼。   她又略一顿,依然没打算停留。   这时里面的人却举起了一罐啤酒,对她说道:“喝一杯?”   她犹豫了一下,抬步进去了。   傅城长腿勾住一张椅子挪到边上,示意她坐。   钟令儿合拢着双腿坐下来,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看了垂眸饮酒的人一眼,说:“你把案子结了,又替一位老邢警翻了冤案,立了大功,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傅城眼皮一抬直视她,嗓子浸过酒水之后低又哑,“怎么看出来我开不开心?我心情怎么样你知道?”   钟令儿指着桌面好几个啤酒罐子,“那怎么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傅城喝了酒性情外露,他似笑非笑,“我躲起来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钟令儿放在腿上的两只手虚虚交握着,目光飘忽于桌面上错落的啤酒罐子,没有应声。   他嗓子沉沉,“案子破了,你怎么不多等我几个月?” 前言不搭后语,却又仿佛话里有话。钟令儿心口的纽扣无力一松,她神思恍惚了一下,抬头看了过去,“什么?”   傅城拿起啤酒罐子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去后说:“我告诉自己,这么多年,我没给你过一句承诺,更没有给过你一个回应,你一直是自由的,如今你嫁了人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他估算错误,错在了误以为在他们几次交心的夜晚之后,她会义无反顾,等他到底。   钟令儿站起来说:“你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傅城抬脚踩着桌沿,用了点力把椅子往后一推,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出粗嘎刮心般令人难受的声响,他两条腿懒懒搁在了桌上,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她说:“感情而已,我傅城输得起。”   钟令儿捏紧了手心,说:“傅城,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对我没有承诺没有回应,甚至从来都没有争取过,现在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角度来谈感情的输赢?”   傅城目光凌厉,盯住她,“那么,你希望我现在跟他争一争?”   钟令儿手心略略一松,正打算反驳一句。   办公室乍然一亮——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挺拔立在灯下,替她一字一句作了回应:“你已经出局了,现在你没资格跟我争,你也争不过我。”   谭谌以言语的同时,慢慢走了过来,话音一落,抓起钟令儿的手腕就往回走,她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子。   一直走出了警所大门,站在路边,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到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谭谌以稍稍侧过脸来,开口的字字句句,都映着春夜的清寒,“我要是没亲临现场,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车就停在对面,他拉着她准备过马路。   钟令儿却钉在原地不动弹,“你说清楚,什么精彩的一幕?”   谭谌以看着她,却不言语。   钟令儿想把手抽出来,他也执意不放。   等她挣扎得太用力,他才把人拽到身前,认真道:“他后知后觉醒悟过来了,要来跟我抢人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她反问:“你哪里看出我特别高兴了?”   他冷冷道:“你心里偷偷高兴。”   钟令儿上一秒心头郁郁,下一秒就被他气得笑了出来。   谭谌以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沉默了一会,又问:“他要是真的来抢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我?”   她止住了笑,说:“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随便轻浮的人么?”在他开口前,她立马又说:“也是,我当初那么轻易就答应嫁给你,所以到最后也肯定会轻易就离开你!”   谭谌以咬住了后槽牙。   钟令儿拧着手腕想挣脱他的钳制,“放手!我就不应该嫁给你!”   谭谌以把人搂过来,“不准后悔!”   钟令儿不甘示弱,“我当初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说会对我好的,我安安分分当你老婆,现在你动不动就怀疑我,什么意思?”   谭谌以面色冷沉,使劲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你不跟我解释清楚,还跟我生气?”   “解释什么?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跟一个野男人半夜喝酒,算不算对不起我?”   “我哪有喝酒!我喝没喝酒你看不出来么?还质疑我,还解释?你放开!”   “……”   她话闸子打开,絮絮叨叨停不下来,“我都没要你解释,你凭什么要我解释?那个什么邹阿姨的女儿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跟你一个科室?你对别的女人脸黑得跟碳灰似的,对她倒是和颜悦色,我还没问你呢!”   谭谌以:“……”   钟令儿:“一天到晚招蜂引蝶,勾引的全是妹妹!那个陈旎嘉年纪比你小吧?你那个继妹也是,三番两次不给好脸色,我找你抱怨过一句么?”   谭谌以:“……”   她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你妈要抱孙子,找我干什么?是你不要孩子的,我有什么错?我也不是很想跟你生孩子,谁要跟你生孩子啊!你脾气又臭又硬,爱挑剔爱吃醋,又坏又不讲道理——”   谭谌以掌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堵住她一张嘴。钟令儿咬紧牙关,嗯嗯声拍他肩膀,他辗转半天,舌头却只能止步于她的唇间,气得将她一把扛上肩,过马路走到车边,开门将她塞进副驾座。   他上了车,起步直奔家里。   进了家门,钟令儿仍是对他不理不睬,拿了衣服就洗澡去了。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怀着心思。   仲春乍暖还寒,夜晚温度偏低一些,钟令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回头看向床的另一侧,谭谌以闭着眼睛,但她知道他还没入睡。   她拉紧被子,也闭上眼睛,慢慢就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钟令儿进厨房做早餐,其实她做早餐的花样实在是少得可怜,大多时候为了图方便,都是从冰箱里拿一些饺子出来,要么煮要么煎。   最早的时候,谭谌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估计挑剔过,到了后来,他大概是习惯了,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迷上了煎蛋,而且非要她花心思弄个形状出来,所以她有空就网购了一堆厨用模具,什么形状的都有。   那天早上,她特地弄了个心形的煎蛋端出去,看他眉梢微微一扬,似乎还挺高兴。   每次见他表情愉悦,她心里都不由自主变得软乎乎的。   钟令儿煎好鸡蛋端出来,看见谭谌以已经坐到了餐桌旁,睡眼惺忪,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她看着盘子里的鸡蛋,一下子就有点犹豫了。   不过只犹豫一瞬,她仍是把盘子放在了他面前。   谭谌以瞪着盘子里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脸色微变,“这是什么?”   钟令儿说:“不好意思,火太旺了。”   谭谌以知道她意有所指,最后他还是拿起筷子,把那团东西塞进嘴里,钟令儿都来不及拦下。   她有点心疼,“要不我再给你弄一个……”   他说:“不用,已经气饱了。”   ==   ?   【 作者有话说 】   抱歉抱歉,今晚有事出去了一趟,晚安。   ——   吵吵架有益于小夫妻的感情   谭医生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但是诸多因素让他闭口不谈,反正快到这部分剧情了 第三十三章 [VIP]   钟令儿早上来上班,就在去办公室的走廊里和傅城撞了个正着,昨晚的事她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且人家要离开了,她更不想计较太多。   所以见了面,她仍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傅城却在她跟前停了步,面容仍是肃正,开口的语气冷淡却诚恳,“昨天晚上喝多了,跟你说了些不太礼貌的话,冒犯到你了,我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钟令儿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她不怕人家跟她硬碰硬,就怕人家好声好气,她说:“我知道你喝多了,你平时不是那样的。”   这么多年来,傅城没怎么变过,一直是那个在年少时告诉她,“能看见灯火的那个方向就是自己的心之所向”的少年。   他克制,坚毅,分寸感十足。   大家都以为她喜欢傅城长达10年之久,其实外人不知,严格算起来,应该是12年,在高一的时候钟令儿就注意到他了,之所以注意到傅城,并不是因为他成绩好长得帅,而是因为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透着一股有别于同龄人的沉稳,坚毅果断的劲儿。   这股气质对于当时的钟令儿来说,十分吸引人。   她那会儿正处于迷茫彷徨的阶段,那时候的她根本没考虑过未来,她的成绩名列前茅,隐约觉得自己应该以政法大学为目标。   这是受了钟检察长的影响,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会走上司法这条路。   直到高三那年,意外之下,她正式和傅城有了一场交心的谈话。   那场对话触动了她,之后她开始义无反顾,盯着那盏不远不近的灯火,一路追寻着傅城脚步,考上了公安大学。   大学的那几年,傅城对她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态度,钟令儿傻乎乎不懂感情,人家不挑明,她自己也不敢表态,不敢离他太近,怕惹他厌烦,不敢离他太远,怕渐行渐远。   但她不懂得掩饰,心里顾忌,嘴上不说,其实行动上已经表明了态度。   后来经舍友提醒,她才怀疑过傅城是不是渣,有没有可能在故意吊女孩子的胃口。   但是经过她的调查和了解,发现傅城并不是她怀疑的那样,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是冷淡严肃的态度居多,无论男女都自觉保持安全距离,各种关系简单明了。   唯有在对待她的时候,偶尔会表现出温情柔和的一面。   那时候连身边的同学都以为傅城肯定也喜欢她。   除了枯燥的学习以外,钟令儿从小没什么可以坚持以及需要用心经营的事,难得碰见一个对她来说与众不同的傅城,她觉得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可以因此鲜活起来。   这个人告诉她,随心所欲一些,你看见灯火在哪,你就坚定不移往哪走。   这种特殊的待遇持续到毕业那一年,傅城一声不响,主动和她拉开了距离。   这种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钟令儿第一反应想到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找老师同学打听了个遍,大家对他一无所知。   也许老师是知情的,只是鉴于学生的个人隐私,不便透露罢了。   之后的几年两人偶尔联系,依然不谈及感□□。   有一天,钟令儿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渐渐趋于平淡,她觉得自己能够放下,可是在听到傅城有女朋友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窒息般难受,然后大哭了一场。   哭完以后,谭谌以对她说——   三条腿的□□没见过,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   你能坚持喜欢他十年,别的不说,就毅力这一块确实有点过剩。   谭谌以大概是没办法理解她的坚持,否则哪能说出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来。   当时钟令儿以为谭谌以可能只是习惯了众星拱月,不太明白暗恋的心情,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是不屑于所谓感情的。   直到没多久,他对她说——   如果你不想再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了,想直截了当一点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   如果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或许可以试着期待一下。   其实到现在为止,钟令儿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究竟给了他多少莫名的期待感。   -   晚上下班,办公室留了几个值班的警员,其他人都出去参加傅城的欢送会了。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比较低调但是味道正宗的粤菜馆,最重要的是这种不大不小较为适中的饭店规模,比较符合他们公职人员的身份。   酒过三巡以后,每个人的情绪难免外露了些。   王之珩举着一杯酒,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对傅城一番剖白,“傅队,这两个月多谢照顾和指教,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干刑侦,等我历练够了有了资格,希望能跟着傅队干!”   傅城端着酒杯起身,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行,我在市局等你。”   每个人轮流敬酒,轮到钟令儿,她过去简单说了句:“祝前程似锦,生活幸福。”   傅城依然冷峻而诚恳,“也祝你幸福,希望你往后能够随心所欲。”   饭局结束后,傅城和众人告别,坐上了车,奔入莽莽夜色。   后车座上,他降下车窗,点了支烟。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人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昨晚那番话存着几分私心,不过是借着酒劲说出来罢了,很多年前他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他的首要选择从来就不是感情。   当年他没法对她做出承诺,所以干脆连回应也省了。   生活没有善待过他,他因为父母离异多年,所以对自己的父亲感情复杂。   当年他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和他见面,甚至连姓都帮他改了,将他过继到舅舅名下,随了母姓。   直到他上大学第一年,他的生活迎来了一场重大变故,父亲被构陷贪污,甚至被谋害了性命,那时他终于得知,父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和他撇清关系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   彼时外界没人知道,那个贪污的老邢警是他傅城的亲生父亲。   因此也为他进入公安系统开了一次绿灯。   后来,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终于在他大学毕业那年,自杀了。   在那样的前提下,他实在没办法去跟一个女孩子谈情说爱,但又自私地渴望她的温暖和关怀。   他人生的首要目标是成为一名刑警,并且有朝一日替父亲翻案,还父亲一个清白,还他铁骨铮铮的风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所以没法给另一个人承诺。   还有一个重点,她家世清白,门楣光耀,前途无量。   而他满身累赘,俗世里苦苦挣扎,不敢奢言爱,不敢高攀她。   如今他目标达成。   而她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幸福。   -   钟令儿回到家时还不到10点钟,没多久谭谌以也回来了。   这会儿她正在衣柜里拿衣服,起身就看见他走进屋来,隐约中她闻到一阵酒气,谭谌以是不抽烟的,偶尔才碰酒,喝酒也注意分寸,极少情况会把自己喝醉。   但他现在把自己搞得浑身满是酒气,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钟令儿进了浴室,刚把衣服脱下,那个醉醺醺的人招呼不打直接破门而入。   逼近眼前来质问她,“为什么不理我?”   钟令儿气性也大,二话不说就把他推出去,关门,上锁。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谭谌以自己乖乖躺在卧室的沙发上,倒是一直记着她说过喝了酒不准上床睡的话。   钟令儿到底还是心软了,过去帮他脱下外套,奈何谭谌以身形高大,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应付得了的。   她刚大费周章把人拉起来,正准备退下外衣,人家倒是潇洒,直接往她身上抱了过来,紧紧圈住她腰身,大着舌头说:“令鹅,对我认真一点……”   钟令儿险些被他扑倒在地,好在他抱得挺稳,把两人妥妥陷在沙发里。弄半天她已经气喘吁吁,“我哪有不认真,我不知道多认真,就你一天到晚瞎折腾,”   他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顺势还问一句:“有多认真?嗯?”他直起身,抬着她下巴,轻声问:“你对我有多认真?”   换作平时他清醒的状态,钟令儿不想让他这么嘚瑟,她是不会说的。   但是现在他醉了。   想起上次他喝醉之后,即便状态不明显,第二天都能断片,现在他眼底醉意微漾,明天估计还是能忘得一干二净,那现在说两句好听的话哄他开心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她还从来没跟人表明过心迹,所以话还没出口,倒先有些耳热,她温吞着犹豫了半天,抬眼见他凝神望着自己,她一下子更不好意思,一手戳向他的胸口,“看什么?我多认真你不知道么?不想认真会答应嫁给你么?”   谭谌以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钟令儿说:“平时看都看得出来了。”   他有些执意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   钟令儿把擒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真心实意地说:“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否则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伸手轻松就把人抱过来,“还有呢,继续。”   “这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了想,说:“只要你不是违法乱纪,今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永远和你统一战线,这辈子都站在你这边,陪着你。”   谭谌以的话语融入许多情绪般低又沉,“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做到,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钟令儿浑然忘记他醉没醉这件事,他眼里浓重又沉甸甸的东西促使她点头应承。   他凑得极近,薄唇在她脸颊亲吻游移,极尽地亲昵,慢慢移至她唇边,带着淡淡的酒气问:“那你忘了他,好不好?”   钟令儿体内已经滚开一团热气,瞬间冲散理智。   灯影幢幢,不及他莽撞激烈,小臂绷得青筋突异,泛着一层湿润的薄汗,足见有多用力,他不知疲乏,索要一个回应,“忘了他,忘了他好不好……”   ……   十八岁以前,他有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十八岁以后,这个家庭彻底瓦解,他们各自重筑幸福的巢穴,丢下他漂泊无依。   他从小冷眼见证了一对夫妻,从恩爱到互相怨怼,从三天两头的争吵到最后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全部过程。   所谓爱情和婚姻,不过如此。   他在无尽的争吵中逐渐麻木,他在无尽的孤独中逐渐不再期待。   所谓童年,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他也渴望一份自己曾经最为不屑一顾的感情。   有人不敢奢言爱,有人不屑证明爱。   她唇间泻出难耐的呻|吟,似嗯似啊,听着像是在答应。   他终于满意,最后的时刻,他附到她耳边,流露出一阵温润湿热的气音,隐隐约约像是一句:“我也爱你。”   钟令儿恍惚中听不太真切。   他说完话,把人搂得严丝合缝。   钟令儿觉得谭医生这两天有点奇怪,自那晚过后,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很不错,动不动就要抱抱着她,许久也不撒手。   她一大早在厨房做早餐,他忽然从背后过来,搂着她的腰,缠住半天。   简直就像是一个,刚陷入热恋的年轻小伙子。   一开始倒是没什么,可是次数多了,钟令儿难免要开始疑心了。   这晚她洗完澡出来,才刚上床,他就在她的脖子里拱来拱来闻来闻去,牙齿轻轻叼住她颈子一块细肉,温声低语:“你怎么这么香?”   钟令儿赶紧捧着他的脸问:“你这两天怎么了?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赶紧坦白从宽!”   谭谌以问:“我做错什么事了?”   钟令儿说:“我怎么知道?你态度反常,必有妖邪作祟。”   谭谌以一想,说:“对,你是那只妖。”   “我作什么祟了?”   “乱我心曲算不算?”   钟令儿横他一眼,“不许油嘴滑舌,快说!”   谭谌以心想他家小女警瞪眼的模样真他妈娇俏。   ==   ? 第三十四章 [VIP]   谭谌以抱着她往床上一滚,说:“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钟令儿不明就里,“什么承诺?”   他立时欺身压住了她,“那天晚上你说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钟令儿一怔,“……那天晚上,你没醉啊?”   他不置可否。   钟令儿想起那晚对他毫无保留的话,再对上现在他存心调侃的目光,一下子就恼羞了,“你又骗我!!”   谭谌以摁住她两只乱舞的手腕,垂眼注视着身下的女人,“不骗你怎么套出你的心里话?”一顿之后,又说:“不老实的女人。”   钟令儿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躲都躲不开,他的目光直白而□□,他的眼睛冷沉如铁,然而日光一晒,就炽热滚烫。   她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反驳以及控诉:“谁不老实啊?你装醉有理么?你这是欺诈!”   那天晚上她那两句话带来的愉悦感还没过去,够他高兴好一阵,现在任凭她恼怒嚷嚷,他也不痛不痒,甚至还能自说自话,“你记着,这辈子都要站在我身边,陪着我。”   钟令儿小声嘀咕:“脸皮真厚,我算是看清你了。”   他稍稍一默,说:“看清我了?你确定?要不要我脱了衣服你再仔细看看?”   钟令儿故意找茬,“不用看了,脱来脱去不还是那几块腹肌?有什么值得仔细看的?你也不想想我们警队里的那些男同事,一个个脱了衣服,浑身上下全是腱子肉。”   谭谌以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小腹用力一摁,“你摸摸,我这一身比那些腱子肉差哪了?”   她说:“人家腱子肉有分量。”   他淡嗤一声,“我的有质量。”   真是臭屁又嘚瑟的家伙。   可是偶尔,钟令儿也很喜欢他这一点,显得他蓬勃又鲜明。   她没有反驳,谭谌以就更觉得自己有道理,唇边浮起一弧笑,埋首入她颈窝里,亲了又亲,一边说:“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眼睛,再把你教坏了,人家在你面脱衣服,你记得把眼睛闭上。”   钟令儿觉得这话听着好笑,“有这么离谱的事么?谁没事在我面前脱衣服啊……”   谭医生的心境转换了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也不一样了。   按照徐一航的说法,就是总觉得他后面摇着一条骄傲的狗尾巴。   最近谭谌以忙里抽空,偶尔也能陪老婆吃个晚饭,比如这天他轮休,等钟令儿下班就开车去接她了,两人找了家中餐馆吃饭。   钟令儿坐下来就问他,“你觉得王之珩这人怎么样?”   谭谌以倒茶的动作一顿,“干什么?走了个姓傅的,你又盯上姓王的了?”   钟令儿说:“我在跟你聊正经的。”   谭谌以呷了口茶,“挺好的,这小伙很精神,阳光帅气。”   钟令儿兴致勃勃又问:“那你觉得,他适合小词么?”   谭谌以闻言,琢磨了一下,说:“对她来说,这小子会不会太年轻了?”   钟令儿没好气,“也就相差了三四岁好么?”   谭谌以说:“我的意思是,赵兮词性情文静,心思也比较重。王之珩嘛,人是不错,只是太年轻,太浮躁。”   钟令儿听见他这话,倒是有些佩服了,“你才接触过他们一两次,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谭谌以靠向椅背,嘴角微挑,口吻平淡,“平时在医院里什么样的人都能接触到,经年累月见识得多了,对人对事心里总得有个数。”   谭医生的尾巴又翘起来了。   餐上桌以后,两人吃到一半,谭谌以手机来了电话。   钟令儿现在听见他手机响,心里都会不由自主打个颤,因为他手机一响,十有八九是医院的急诊电话。   不过这次她只猜对一半。   谭谌以看了眼来电显示,面色淡淡地接起来,接着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你别急,让邱果打医院急救电话,我现在赶到医院,你按我说的做……”   他起了身,眼神示意钟令儿结账走人。   钟令儿买了单,跟在他身后出了餐馆。情况似乎很紧急,谭谌以挂了电话,快步往泊车的方向走去,钟令儿勉强跟得上。   上了车以后,她发现谭谌以的面部线条绷得冷厉,心头跟着跳得厉害,她第一次见谭谌以这样的表情,顿时有点发憷。   “怎么了?”   谭谌以心不在焉,没及时搭腔,他将车缓缓退出泊车位,等上了主干道以后,一脚油门直奔市医院。   路上他给谭母拨了个电话,说:“妈,我爸应该是老毛病犯了,这次比较严重,现在人已经上了救护车,嗯,你别急,我现在赶过去。”   钟令儿看得出他心情沉重,精神紧绷,为了不让他分心,所以就没再问下去。   谭谌以的车先一步抵达急诊楼,他换上白大褂,立在急救室门口,似冷静又似麻木,显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钟令儿也安安静静陪在一旁。   不多时,谭父的救护病床从走廊尽头被匆忙推了过来,一路跟床过来的还有邱果和邱女士。   刚才来的路上,医生已经给头痛呕吐的谭父做了静脉输液,暂时缓解了病情,至于病因,还得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对于自己父亲的病史,谭谌以最为清楚,他进了抢救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呼吸异常,面色潮红,监护仪也显示谭父血压波动大。   走廊里邱女士幽怨凄婉的哭泣声一阵一阵响起,“晚饭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   邱果揽住母亲的肩膀,扶着她到一旁的座椅上休息。   钟令儿也坐了下来。   事情来得突然,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对于目前的情况仍是一头雾水。   没多久,谭母也急急忙忙赶到了急诊楼,行色匆匆的样子,她看了一眼正在抹眼泪的邱女士,径直往钟令儿的方向走了过去,问道:“现在怎么样?”   钟令儿说:“谭谌以在抢救室里,其他的还不清楚。”   几个人坐着等了好一阵,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谭谌以从里面走出来,所有人齐齐拥了上去。   邱女士哭得眼睛浮肿,抢先问:“怎么样啊,阿谌,你爸没事吧?”   谭谌以说:“已经用药物暂且缓解了病情,接下来还要给他做几个检查,确认病因。”   他话说完直接就从几个人中间穿过,步履利落,背影显得异常冷直,邱女士原本想追上去,却忽然又却了步。   钟令儿和谭母只得重新坐下来,静静等待检查结果。   检查结果出来,情况确实严重,谭父被确诊为脑疝,至于病因,说来则有些复杂。   不过眼下更复杂的是谭谌以的决定。   神外科李主任听完以后,一口拒绝,“作为病人家属,这个手术你不能上,这是医院的规矩!你当了这么久的医生,这一点还不清楚?”   赶巧这会儿钟令儿几个人被叫过来签手术协议,做术前谈话,一来就见到了这样的情形。   谭谌以腰背孤直,看着李主任说:“老师,这个手术您主刀,我给您当一助。”   李主任一丝一毫都不退让,“二助都不行!以前你再怎么妄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时候。”   见家属来了,李主任赶紧对谭母道:“你好好劝劝他。”   谭母算是听明白了,走过去拉住儿子,“阿谌,你听李主任的话,你自己的老师你还不放心么?将你爸交给李主任,没问题的。”   谭谌以说:“妈,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啊?”   谭谌以没接茬,看着她问道:“妈,你不相信我?”   谭母温声劝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可是既然是规定,那你就别上了,好么?”   谭谌以只有一句话,“妈,我想上。”   谭母见他态度坚决,顿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思来想去仍是问:“你为什么非得要上这个手术啊?”   谭谌以说:“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没有理由救得了不相干的人,却无法解救自己至亲的生命。”   谭母一时哑口。   一旁的李主任听了,冷不丁粗声道:“矫情!”   谭母只好把钟令儿推过来,“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么固执,我是劝不了了,你来跟他说。”   钟令儿被推上前,对上谭谌以那双乌沉如海的眼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谭谌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前不久你说过,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永远和我统一战线,这辈子都站在我这边,陪着我。这句话现在还作数么?”   他的手心出乎意料地干燥温热,他的口吻冷静而且坚定,他专注于眼前人的表情总是具有一股莫名动人的蛊惑力。   钟令儿在这样的他面前,情感总是略胜理智一筹。   他说:“令儿,你相信我,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事后钟令儿回想起今天这一幕,她觉得自己当时点头的原因,可能不是完全出于对谭谌以临床业务能力的信任,而是他以美色相胁,她有点抵挡不住。   在她意识自己无法拒绝谭谌以诚恳的眼神的时候,她知道谭谌以事后也一定能察觉出这一点。   这就说明,往后的日子里,他将凭借着这一点,得寸进尺。   ==   ?   【 作者有话说 】   李主任:矫情!   谭医生:糟老头子懂个屁!   ——   年三十了,过年啦 第三十五章 [VIP]   谭父这次发病的病因复杂,加之上了年纪,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这也增加了手术的风险。   这次手术由神外科李主任亲自操刀,谭谌以如愿以偿,当了一助,手术之前还叫来了心外科主任进行了一次会诊。   钟令儿对医学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脑疝这类疾病突发时异常凶险,重则可致命,而且术后并不是所有病人都能清醒。   即便能醒来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在手术室外面坐着等的时候,拿手机上网查阅了脑疝相关的治疗方式和治愈案例,越看就越惊心,看了半天,她索性关了手机,陪着谭母安安静静等手术结束。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邱女士已经靠在女儿的怀里睡过去了。   谭母却还在坚持,这个时节的气候仍有些寒凉,钟令儿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婆婆身上。谭母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拍了拍她的手,接着眨眨眼打起精神来。   钟令儿时不时打量谭母,发现谭母的心情并不比其他人轻松,眉头紧蹙,凝着惨淡的愁云,而且刚才她过来时,头发披散,显得仓促而慌乱。   或许谭母和谭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旁人以为的,恶劣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又等了一个钟左右,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李主任和谭谌以从里面走出来。   谭母在钟令儿的搀扶之下急忙忙起身上前,“李主任,怎么样?”   邱女士也让自己的女儿扶着过去,“阿谌,你爸没事吧?”   李主任摘下口罩,说:“手术很顺利,但病人的情况仍不容乐观,现在安排他进重症监护室,再观察两天,看看情况,家属不要太过担心,医院一定会尽力。”   李主任话说完,带着身后的医生护士走远。   谭谌以留下来,扶住谭母的胳膊说:“妈,没事的,这几天我都会留在医院里,任何情况都亲自把关,不会让爸出事的。”   邱女士赶紧说:“亲自把关好,自己人总比一个外人上心些。”   谭母微微蹙起眉,“人家医生护士救死扶伤,对待病人向来是一视同仁,尽心尽力,不分什么自己人还是外人。”   邱女士听了这话,一脸讪讪。   谭谌以说:“妈,不早了,先回家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过来。”   谭母不太放心,踌躇着也没马上说要离开。   谭谌以劝道:“妈,这里有我在,没事的,你还信不过我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谭母只能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太累,刚做完手术,先去睡一觉,你爸有其他医生护士看着,暂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谭母走了以后,谭谌以余光里发现邱女士和邱果还在边上站着,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开口道:“邱姨……”   邱女士摆摆手,不容反驳地说:“你不用劝我,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爸,直到她醒过来为止。”   谭谌以说:“我爸目前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你如果真想陪他,不如趁现在先回去休息,下次来医院,顺便帮他收拾一些行李带过来。”   邱女士闻言,转过去对邱果说:“你回去,帮你谭叔叔收拾几样换洗的贴身衣物,明天带过来。”   邱果说:“妈,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谭谌以这会儿没空理会她们,转头去找钟令儿,一转身就发现她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他五根手指微微一松,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得累不累?陪我休息一会儿?”   钟令儿确实已经困乏,闻言点点头,“好。”   谭谌以带她回了科室的休息室,一进去,他二话不说就往她肩膀上倒,把人搂紧了,这么站着半天也不吭一声。   钟令儿伸手抱住他,问:“没事吧?”   他低声呢喃,“很累……”   钟令儿料想到会是这样,平时他也不是没上过这么长时间的大手术,有时候甚至连着站十几个小时,辛苦都成习惯了,出来以后也不见得是现在这副状态。   但是今天躺在手术台上的,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面上表现得淡定,其实承受的心理压力一定比平时更多。   可他却对这次的手术异常坚持。   如果条件允许,钟令儿觉得,他也许会直接选择为自己父亲的手术主刀。   钟令儿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抚道:“谭医生,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了,你为自己的父亲尽了心,也尽了力,你承受住了压力,你真的很棒。”   谭谌以搂住她的力道重了几分,手臂圈得一紧再紧,以此来回应她的话。   小的时候,谭谌以渴望父爱,渴望母爱,渴望阖家欢乐,可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到处是争吵,他们言辞毒辣犀利,恨不得把对方戳得千疮百孔才能解恨。   他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无动于衷的麻木,甚至能在他们争吵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由他们中间自在走动。   谭谌以小的时候其实是个活泼的小话痨。   后来父母忙着吵架,忙着对付彼此,没时间应付他,他找不到人陪自己说话,并且受到家庭影响,他的心情很长时间里处于一种阴郁的状态,去了学校也不愿意搭理人。   久而久之,一种冷漠高傲的性格就此形成。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婚。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茫然无助,他考虑过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   结果就是,父母两边都为他保留了位置,却已经不是完全属于他的家。   他似乎很久都没体会完整的感觉了。   直到他遇见钟令儿,把钟令儿娶回家。   他曾经觉得这段婚姻有点类似于格式塔,和她生活在一起,他会产生一种知觉重组,一种完形趋向,仿佛已经看见了趋于良好和完善的人生结果。   具有一定的完整性。   对他来说,不需要谈所谓的感情和爱,“完形”已经是一种最为牢靠的关系。   钟令儿小声问:“要不要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鼻梁发凉,往她颈窝里轻轻蹭,一边说道:“你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钟令儿莫名觉得好笑,“是不是我发了誓,你就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松开她,“等等,我去找张白纸和笔来。”   她奇怪,“要白纸和笔干什么?”   他说:“白底黑字写清楚,签名摁手印,省得你忘记,或者哪天反悔。”   他说着话时,表情出奇地认真,说完还真的去抽屉里翻找纸和笔。   钟令儿赶紧道:“喂,你别闹了。”   他却看着她,坚持,不言语。   钟令儿意料之中心软了一下,说:“都这个时候了,别瞎折腾,快去休息。”   他仍是看着她,固执,不吭声。   钟令儿叹口气,说:“这件事,等咱们回家以后再说,现在你给我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乖乖到床上躺好,他腾出个位置,拍一拍床铺。   钟令儿也上了床,躺入他怀里。   谭谌以抱着她待了大半天,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得不想动弹,脑子里却清醒得无法入睡。   钟令儿倒是比他先一步睡了过去。   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发现谭谌以坐在床边看她。   钟令儿坐起来问:“几点了?”   谭谌以说:“七点了。”   她说:“你是不是要去忙了?那我该回去了。”   谭谌以没吱声,只是这么盯着她瞧,顺手又帮她将颊边一绺发勾到耳后。   她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谭谌以起身倒了杯热水过来,准备递给她,“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医院陪陪我。”   钟令儿煞风景道:“你觉得我有这个闲工夫么?再说了,我有时间不在家里好好享受美容觉,为什么要跑来这里陪你睡病床?”   谭谌以手里那杯水刚递过去,一听见她这话,手势一转就收了回来,自己喝了。   钟令儿:“……”   喝完再递过去。   钟令儿一手轻轻拨开,“不要了。”   他挑眉,“你嫌弃我?”   钟令儿下床,把鞋穿上以后,直起身说:“是啊。你好无聊啊。”   谭谌以牛脾气上来,抱着她强行喂她喝了半杯水。   钟令儿迫于淫威,乖乖喝下去,喝完以后再用力瞪他!   两人从休息室出来,正巧碰上从门口走廊经过的徐一航。   徐一航猛愣住,“我去……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太过分了吧?居然把夫妻感情生活的魔爪伸到医院来了?”   钟令儿被说得不好意思,“不是这样的,家里发生了点事,他昨晚上手术很晚了,我正好在医院,就陪他休息了一晚上。”   谭谌以却浑不在意,拉着她就要走,“你跟他解释什么?他懂个屁。”   钟令儿很少听他说不文明用语,这一听就觉得有点新鲜。   徐一航恨恨道:“不就欺负我没老婆么?当初我要是跟你给我介绍的那个madam成了,还轮到你在我这儿这么神气?”   钟令儿一听就知道徐一航指的是哪件事,顿时紧张得咽口水。   谭谌以却面色淡然,有恃无恐回一句:“是么?那也得真的成了才行啊,现在是我成了,我自然能神气。”   钟令儿:“……”   ==   ?   【 作者有话说 】   那什么,大过年的,太快乐了,我根本无心码字啊啊啊啊啊所以就这么点字数   评论不回复了,要跟家里人去点香。   新年新气象,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也祝大家万事大吉,幸福安康。 第三十六章 [VIP]   这几天谭谌以没回过家,一直留在医院跟进谭父的术后恢复情况,   钟令儿下了班,有时间也会去一趟医院,主要是给谭谌以带一些换洗的衣物。   邱女士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三天,下午谭谌以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歪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他进监护室待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人还在长椅上睡着,他经过时,拿手机给邱果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过来把人带回去。   那边邱果说:“我劝不了她,白天我要上班,也没法一直陪着,让她待几天吧,等她累了我再去接就好说话了。”   亲生女儿都这么说了,谭谌以也就没再去管。   天黑的时候谭母来了一趟,她心疼儿子每天忙前忙后,不仅要上手术,还要操心他爸的事,所以煲了一盅参汤带了过来。   在住院大楼门口,赶巧碰见拎着饭盒的钟令儿,于是婆媳两个一起上楼。   谭谌以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空喝下汤,然后带着两人又去看了一回谭父。   几个人来的时候,邱女士还在,面容憔悴,唇色发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她平时最注重形象,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能隔着玻璃窗口默默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谭母一过来就看见这样的情形,不免也有些动容,偏着头小声问谭谌以,“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没走?”   谭谌以嗯一声,说:“劝不动。”   “她女儿呢?”   “果果说让她继续待着,什么时候累了也就说得动了。”   谭母感慨地点点头,又淡淡说:“邱果对自己亲妈倒是挺狠得下心来。不也是仗着有你在这儿看着,他妈出不了事么?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怕给别人添麻烦。”   谭谌以不作声。   谭母在没在这里待多久。谭谌以事情多,陪了一小会儿就去忙了,谭母拉着钟令儿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走了一圈,一边谈心。   婆媳俩不管一开始聊什么,最后总会绕到谭谌以身上去。   谭母拉着她的手坐到一张大理石长椅上,问道:“平时阿谌没有欺负你吧?”   钟令儿笑说:“他那么忙,就算想欺负我,也没那个功夫啊。”   谭母听得嘴边抿开一笑,心想自己眼光不错,挑中的这个儿媳妇真够体贴,“阿谌的那个脾气算不上好,有的时候我都被他气得够呛,更别提年轻的小姑娘了,你能拿得住他,我也挺开心的。”   她这个儿媳妇,拎得清,讲道理,受得了委屈,却不软弱,更分得清恩恩怨怨。   谭母越想越觉得称心,想了想又说:“说件不怕你笑话的事,我跟阿谌的爸,年轻的时候也爱得轰轰烈烈,没多久两人顺理成章做了夫妻,可这做夫妻哪有谈恋爱容易?慢慢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   钟令儿有些惊讶谭母居然会和她聊这样的私事。   “我那时候的性格风风火火,说一不二,阿谌他爸呢寡言少语,不懂事的时候,会觉得这种高大沉默是一种魅力,特别吸引人,可久了以后,这种性格的天差地别会酿成巨大的矛盾冲突。”   “怪我不是个体贴有耐心的人,也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强势脾气大。”   “一开始我总喜欢找他吵架,觉得他吵架的时候才有点人气,可是后来吵着吵着,我发现他原来心里面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谭母说到后面,微微哽咽。   钟令儿蓦然吓了一跳,看过去时却发现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   谭母继续说:“既然有不满,为什么不趁早说出来呢?有问题,早沟通早解决,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他非得攒着憋着……”   她冷笑,“他还自认为是自己一味地妥协忍让,受多大委屈似的,大概是心里面认定我不讲道理。可他憋着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不过是把感情磨没了,搞得彼此都难堪,不欢而散罢了。”   钟令儿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虽然谭母表情无异,但眼角湿润,不过谭母倔强好面子,她也就当没看见。   谭母呼出一口气,说道:“阿谌的性格有点像他爸,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也因为以前我对他疏于关爱,导致他心里缺乏安全感,再加上他从小娇生惯养……我一开始还担心你受不了他这样的脾气,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情况还算理想。”   钟令儿心想,谭医生对外总是装模作样,装得淡定沉稳,头头是道,可是在她面前,他基本上是横着走的,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有的时候她也生气,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种情况下不能和他计较,要放宽心,等回过头来趁其不备再还他一招,吓他一跳!   谭谌以今晚是抽不出空来了,谭母回去的时候,顺便让司机开着车把钟令儿先送回去。   第二天,谭父的病情终于好转,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这才转入普通病房。   邱女士被邱果劝了两句,终于甘心回家去。   谭谌以放了心,下班时早早回了家,结果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忘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临时只能给钟令儿打电话。   钟令儿接到电话的时候,赶巧正在审讯两名涉嫌嫖赌的嫌疑犯。   她把人交给王之珩和老胡,走出审讯室接电话。   电话接起,那边直接就说:“我忘了拿钥匙,现在进不了门。”   钟令儿问:“你在哪里?”   “家门口。”   “你回来了?”她问:“爸怎么样了?”   谭谌以淡声说:“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钟令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审讯室,“那你等一会儿,我可能没那么快。”她心想改天找个时间把门换成指纹锁,这样就不用钥匙了。   谭谌以倚着门懒懒问:“要等多久?”   钟令儿估摸了一下,“一个小时?”   那边没及时应声,她就知道他肯定不开心,就在她想换个时间的时候,他终于应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钟令儿重新进了审讯室,王之珩却走过来,把她拉出去。   他说:“令姐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老胡哥,应付得来。”   说起来,老胡是个老阿sir了,资历比钟令儿还老,入警十多年,擅长应付各种流氓地痞老油条,有他在,钟令儿没有不放心的。   钟令儿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就下班了。   从警所回家,打车也得30分钟,钟令儿出了电梯就看见谭谌以垂脸倚着门站着,身上是一件薄风衣,衬得身材修长,发现她回来时,他微微抬下巴瞥过去一眼。   他说了句:“你怎么才回来,知道我等多久了么?”   钟令儿拿钥匙开门,一边说:“你等了多久?自己看看时间,我已经提前30分钟回来了,这还委屈你了?”   谭谌以抬手看一眼腕表,虽然理亏了但仍是嘴硬:“你只提前了27分钟。”   钟令儿无语瞥他一眼,没理会,开门进了屋。   谭谌以跟着进去,门一关就把人揽到身前来,低头去吻她,钟令儿只好顺从地仰着脑袋张着嘴,任由他亲个够。   但她低估了谭谌以的索求欲,吻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她有点腿软。   钟令儿一双手从搂住他的脖颈到滑落他的肩膀推拒,最后被他抱起来,走向沙发。   她赶紧说:“你忙了这么多天,不先去洗个澡睡一觉么?”   谭谌以脚步略顿,换了个方向,往主卧的浴室去了。   钟令儿心想这下更不得了,这样子进了浴室,他哪能轻易放她出来。   浴缸里的人似交颈的鸳鸯,谭谌以抱着她陷在一缸热水里,吻着她的耳根,动了情的嗓子有些沙哑,“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谭母说谭谌以和他爸有点像,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不喜欢表达。   钟令儿却觉得,谭谌以不愿意表达大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骨子里又骄又傲,所以不愿意把心事坦白。   不过,当情境发生了转变,他还是可以很直白的。   比如他喝醉酒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动情的时候。   钟令儿的面颊被热水烘得滚烫,小声说:“昨晚不是才见过么?”   他声气湿润,“不是这个……”   她捧着他的脸,亲他眉尖那浅浅的一点。   谭谌以猛地一下。   她猝不及防微微一声软语,直直荡入他的心怀。   很久过去两人才出了浴室,谭谌以觉得肩膀刺剌剌地疼,回床上之前顺路照了一下梳妆台的镜子,发现脖子肩膀好几道激烈交错的爪子印。   他把钟令儿丢到床上,自己去书房的收纳盒里找到指甲钳,回到卧室,把人禁锢在怀里,帮她剪指甲。   钟令儿靠在他怀里,忽然间又想起谭母昨晚的话,唏嘘了片刻,说道:“你以后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记得要说出来,千万别憋着,最后再攒个大招出来爆发。”   谭谌以说:“我没有不满,一直以来对你就两个要求。”   她坐起来看他,“什么要求?”   谭谌以剪完指甲,把指甲扫落地面。   钟令儿横眉,“你倒是潇洒,还不是我来收拾!”   “一会儿我收拾。”谭谌以丢下指甲钳,继续刚才的话题,“两个要求,一,遵守你对我的承诺,二,对我多用点心。”   “我对你还不够用心么?”钟令儿差点要站起来,“我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贪啊。”   谭谌以哼一句,“我就贪你一个,多的我也不要。”   钟令儿指尖抵住他的心口,计较道:“哪来的多的?多出来的那个是谁?坦白从宽!”   谭谌以骄傲地挑了一笑,仿佛在说,凭老子的姿色,岂止是多一个的事?   钟令儿说:“哦,你还挺得意是么?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妨碍你施展拳脚啊?那你去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天高任尔飞。”   她话说完,拉上被子背对着躺进去。   谭谌以也紧跟着挤过去,把人抓到身前,“抱着我睡!”   钟令儿:“……”   ==   ?   【 作者有话说 】   反正大家都是留言新年快乐   那我就偷个懒(要去玩)统一回复一下,新年同吉同乐~ 第三十七章 [VIP]   谭父转入独立的普通病房,身上的仪器一样没少,脑袋缠着白色纱布,呼吸机里微弱稀薄的雾气,监护仪的显示屏反应他生命体征正常。   谭谌以一早跟着李主任过去查房,到了傍晚时分,抽出空来又过去看了一眼。   正好护士正在换药。   那会儿邱女士已经在病房里陪护了,她看见谭谌以过来,又拉着他再问一遍:“你爸情况怎么样啊?他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谭谌以说:“目前来看,他恢复良好。排除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一般会昏迷三到四周,当然,他年纪大了,可能会延长昏迷时间。”   病房里有卫生间,还带了个小厨房,邱女士直接就在这里住下了,方便她随时看护,谭父昏迷期间,她也凡事亲力亲为,安静下来就自言自语,当作陪他聊会儿天。   谭母偶尔过来一趟,回回都能看见她待在病房里。   邱女士这几回见了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气,也没了以往如临大敌的反应,一来二去之后,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对上两句话。   天黑时谭谌以下了手术,回了一趟办公室,下完医嘱又绕去病房看谭父的情况,结果一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他下意识一顿。   听着像是邱果的声音,“千里迢迢追到国内来,你也是够痴情的,不过可惜了,我哥有老婆了,你整天陪在我哥身边有什么用?他搭理你么?他如果对你有情,怎么转头就娶了别人?还是说,你到现在还不死心,不远万里跑回来就为了当小……”   谭谌以立马推门进去,打断邱果的话,“病房里禁止喧哗,你这么大声,会影响病人的病情,还有,探视过就回去,待得再久,我爸也不会提前醒过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落在邱果身上,而是看了里面的陈旎嘉一眼。   邱果的脸色白了一瞬又覆红,“我冤枉她了么?她要是对你没有存不轨的心思,巴巴地从美国跑回来干什么?还进了你们医院,还跟你同一个科室!怎么你能对她和颜悦色,对我就横眉冷眼的!”   谭谌以皱起眉,“我说的话你听不懂?病房里禁止吵闹喧哗,你这么大声,会影响我爸的病情,现在请你出去。”   邱果一双眼似两片钢刀,愤愤剐了一直不出声的陈旎嘉一眼,“原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说完一阵暴雷似的离开了。   钟令儿过来的时候,凑巧在走廊里碰见了怒火滔天邱果,她和谭谌以这位继妹一向八字不合,没话可说,所以她连招呼都不想打,只当她是透明,径直就要走过去。   可邱果却没眼力见,或者说是别有用心,居然跑到她跟前来阴阳怪气,“来看谭叔叔?你可真会挑时候,赶紧去吧,病房里有好戏看,你会喜欢的。”   钟令儿看着她经过,心里莫名其妙,想不通就索性不去理会,拎着饭盒就往病房去了,到了病房门口,她伸手搭上门把,轻轻一推开,里面微微有人声。   她原本不想听墙角,但是里面的话音和对话内容,让她顿时立在门前。   “我心里面,对你没有她说的那种不堪的想法。”   “你有你的骄傲。”这把声音清淡,有着钟令儿熟悉的笃定和自信。   陈旎嘉沉默了一阵,再开口则声线平稳许多,“我承认,那一年确实是因为你,让我产生了回国发展的念头。”   她看着谭谌以,想找出他的表情一丝一毫变化,可惜他好像对此无动于衷。   于是她继续说:“可是现在我考虑更多的是我自己。还有,神外一直是我向往并且致力学习和研究多年的领域,我没有必要因为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而放弃这么好的发展机会。”   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   这句话让钟令儿走了神,天知道原来这两人还有这么一出?   她眉梢不自觉地轻轻一动,难怪陈旎嘉的母亲字字句句都要针对她,这邹阿姨不会一直以为是她抢走了自己的金龟婿吧?   晃神的功夫,谭谌以的声音又起了,口吻略带着笑意,“不感情用事,不为感情所左右,这也是你让我最欣赏的一点。”   陈旎嘉却听得一愣,“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个?”   谭谌以想了一想,问:“很重要么?”   陈旎嘉怔了片刻,嘴角弯起个酸涩的弧度,“不,这样就很好了。”   其实之前钟令儿偶尔也会怀疑陈旎嘉的居心,因为邹阿姨的态度,还有陈旎嘉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但是谭谌以对于和陈旎嘉共事这件事一直云淡风轻,他也没有很当做一回事地跟她解释过。   好像对方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同事。   那时候两人闹了一点小矛盾,他也没有直接往陈旎嘉的方向去想,只是以为两人吵架是因为生孩子的事起了分歧。   虽然生孩子这件事,确实是导火索。   总而言之,谭谌以的表现一直让她很有安全感。   钟令儿用力握了一下门把,正准备把门关上。   里面的一句话又让她停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太太身上又有哪一点吸引力了你。”   “她……”谭谌以似乎在思考。   而且思考的时间有点长。钟令儿静静等了半晌,仍是没有听见他的回答,而且她隔着门板,看不见他这一刻的表情。   而陈旎嘉和他面对面,把他垂眼淡笑的温柔尽收眼底,白灯下,连他长而分明的眼睫都浮着细致的光晕。   钟令儿心想好你个谭谌以!   居然连半个优点都说不出来了么?上一刻刚才说完对别人的欣赏,下一刻对自己老婆的优点沉默不语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根本就是不愿意伤佳人的心,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钟令儿悄悄把门合上,默默待了一会儿,余光里发现有人靠近,她望了过去。   是邱女士从洗手间回来了,瞧见她站在病房门口,走近了问道:“来看你爸啊?刚才我就看你站在门口不动,怎么不进去?”   钟令儿笑笑说:“我见您过来了,就等等你。”   邱女士笑道:“等什么,快进去吧。”   她率先把门推开。   钟令儿跟在她身后进去。   邱女士一进病房,看见里面的两人,一开始没多想,可下一瞬就想起刚才钟令儿站在病房门口不愿进来,这就给了她多疑的空间了,她回头看了钟令儿一眼。   钟令儿若无其事,拎着饭盒经过,走到病床边上问:“爸的情况怎么样?”   谭谌以走过去说:“目前恢复得还不错。”   陈旎嘉这时开口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去了。   谭谌以看见她手里的饭盒,问了句:“给我带的?”   钟令儿心里还在计较着刚才的那点事,所以不给他好脸色,闻言只嗯一声。   谭谌以没当回事,拉着她的手说:“我正好有点时间,走吧,去食堂。”又和邱女士说了声:“邱姨,我们先走了。”   等出了病房,钟令儿把手抽出来,饭盒塞他怀里,“自己吃。”   谭谌以再一次拉住她,“怎么了?你不陪我?”   钟令儿问:“我为什么要陪你?”   谭谌以直接牵着她走,没去医院食堂,而是去了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   这个时候正值暮春时节,气候温暖,花开得正盛,楼下的小花园飘着一阵流云似的淡淡花香,两人穿梭在青石板小道上,微风掠过,花叶飘过,说不出的安心。   最后是钟令儿先忍不住问:“我身上就没有一点吸引你的地方么?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求婚?你那么欣赏人家,怎么不娶她?”   谭谌以脚步一收,回头看她,“你偷听我们说话?”   钟令儿噎住,过了一会儿她郁闷道:“对不起,可以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有些赌气,“不管你什么意思,我不在乎。”   谭谌以问:“什么叫不在乎?”   她抬起头说:“就是不在乎你,包括你的所有想法,你爱欣赏谁欣赏谁!”   他面色冷凝,“既然不在乎,那你刚才还问什么?”   钟令儿再一次哑口,随即说道:“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当我没问。”   “什么叫你多管闲事?”   “意思就是,你怎么想的和我无关,我刚才多嘴了,我不应该好奇!反正一开始就是奔着搭伙去的,安安分分过好彼此的日子就行了!”   两人沉默对视,谁也不愿妥协,打破这僵凝的气氛。   忽然间,谭谌以的手机响了,又是急诊。   钟令儿生硬地说:“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其实刚才话音一落下,钟令儿就意识到是自己冲动口不择言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脾气,凡事好声好气有商有量。   她一向深谙“和为贵”的道理,怎么今晚跟吃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爆了。   晚上钟令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有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刚才手机里来的是急诊电话的吧?会不会影响他做手术?   她刚才说不在乎的时候,谭谌以好像尤其在意,刹那间表情都变了。   完了,谭谌以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一件事就是她对他认不认真,在不在乎,刚才她火气上头烧得脑袋发昏,偏偏往他的痛点戳。   钟令儿操心得很,一晚上胡思乱想,生怕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气话造成一场医疗事故,她连谭谌以事后要面对的责难都联想到了。   一时之间愁得险些白发都要冒出来。   后面她扛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钟令儿绷着一根神经,所以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浴室里有水落地的滴答声,她猛地一睁眼,起身看见浴室门缝有丝丝光线透出来。   她呆住久久不动,直到浴室门打开,谭谌以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出来,看见她醒了,直接走过来。   等他坐到床边,她一下子抱上去,谭谌以愣了一下,立时紧紧揽住她的腰,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你又跑回你爸那里去了。”   回来的路上他心里不安,生怕她一气之下又跑回娘家,所以一进屋就直奔卧室,看见她在床上睡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钟令儿松开他问:“我跑回我爸那里去干什么?”   谭谌以把她抱到腿上来,“你上次生我的气,不就跑回去了么?”   “那你还惹我生气?”睡觉之前刚自我反省过,这会儿她逮着机会又得寸进尺。   谭谌以一双眼睛看着她,如墨一般浸染着她,湿透了她。   “你看着我干什么?”钟令儿被他瞧得颇不自在。   谭谌以却笑,“我事后才反应过来,你在医院里这么生气,应该是吃醋了。”   钟令儿下意识就要否认,可是一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是就只能傻愣在那,半天后没什么说服力地咕哝一句:“我才不是……”   谭谌以抬起膝盖顶了一下她的屁股,“你在病房门口偷听了多少?”   钟令儿横他一眼,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说:“可能……听了全部吧,包括你们那句过去的一段感情。”   谭谌以抬起她的下巴,说道:“我和她的那段时间,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一段感情,那时候两家共同撮合我们,妈和邹姨是老相识了,顾着面子直接拒绝不太好,而且我不讨厌她,就试着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没有感觉,就这么简单。”   钟令儿咂咂嘴说:“你一开始对我也没有感觉,甚至我身上都没有一点吸引你的地方,那你怎么就跟我结婚而不是跟她?”   谭谌以心情好,笑微微地说:“谁说你身上没有吸引我的地方?你身上吸引我的地方太多,我一时数不过来。”   她说:“花言巧语。”   谭谌以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这事暂且不说,有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公平,我和陈旎嘉也就不痛不痒相处了一段时间,前前后后还不到半个月,而你对那个姓傅的,可是真情实感掏心掏肺了十年……”   他眯着眼,沉声说:“你居然有脸因为这个跟我生气?还跟我说你不在乎?”   钟令儿见他露出冷幽幽的眼神,连带着他的眉尖痣都透着一股邪乎乎的劲儿,她赶紧冲他嚷嚷:“干什么?大半夜吓唬我?”   谭谌以拥紧她说:“以后不要跟我说那样的话,你就不怕把我吓坏了?”   “我知道,我也是一时气急了。”   “哼。”   ==   ?   【 作者有话说 】   我来了我来了马不停蹄赶来了 第三十八章 [VIP]   谭父昏迷期间,钟令儿时常去医院探望,偶尔有时间也会顺便给谭谌以带晚饭过去。   在那晚之前她去探病,时不时总会撞见陈旎嘉,那晚之后她去医院就没再看见过她了,也不知道是她忙起来了,还是有意避开。   这晚谭谌以难得有空,钟令儿在食堂陪他吃饭,赶巧碰见了陈旎嘉,她吃完饭端着餐盘迎面走来,十分客气地冲座位上的两人笑了笑,就经过走远了。   钟令儿冷不丁就想起那晚谭谌以的那句“你有你的骄傲”,她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理性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心里又莫名过不去。   因为她总会想,他自己的老婆一个优点说不出,对接触不到半个月时间的前任相亲对象倒是挺了解,还最欣赏人家不感情用事,不为感情所左右的性格。   钟令儿用意不明地说道:“看来以前确实是我多虑了,你说的没错,陈小姐骨子里有着和你一样的骄傲,想来是不屑干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缺德事,这样说来,她作为前辈,品格到位,操守过关。”   谭谌以筷子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前辈?”   钟令儿微微抬了下眉梢,“她在我之前,跟你有过一段发展,不就是我的前辈么?”   谭谌以哑然半天,最后悻悻地说:“你还在生气?”   钟令儿轻轻一摇头,语气透着释然,“当然不是,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可生气的,那天是我没弄清楚状况,听得虎头蛇尾,现在回头想想当时也是太冲动了,谁都有过去,既然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话倒是有一半真心在里面,往事如风,不值得花时间没完没了地计较。   只不过她突如其来的潇洒和善解人意,谭谌以反倒不对劲了,尤其她还以调侃的态度来了句“前辈”,看来是真想得开啊……   谭谌以沉默良久,干巴巴问道:“你不吃醋了?”   钟令儿哂然地笑笑,“人生难得一知己,我想得明白的,不会感情用事。”   谭谌以却有些不明白,“你想明白什么了?”   钟令儿语重心长,“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虽然值得去爱,可惜偏偏有缘无分,不适合做夫妻,那么退一步当朋友也是一种幸运,而且当了朋友就更应该去珍惜,是不是?”   谭谌以这下更吃不准自己老婆的意思了,他刚才怀疑过她是不是故作无所谓,存心挖苦他,可全程听她这副口吻,居然诚恳得很?   他深知自己媳妇儿,平时总是宽以待人,很讲道理,可一旦较真起来,那张嘴巴是不饶人的。   而且刚才她话里话外,都快把陈旎嘉说成他的红颜知己了。   他问:“这样你也不介意?”   钟令儿仍是笑着摇头,“没什么好介意的,做人嘛,想开一点,理智一点,这样大家都开心。”   谭谌以心里边五味杂陈,独独没有她说的那种开心的滋味,他兀自琢磨了半天,一边暗暗地想小女警真会折磨人,总是揪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钟令儿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谭谌以捉住她的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以为那晚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钟令儿说:“我没有误会,好了,你好好上班,明天晚上给你煲汤喝。”   她说完俯身在他嘴边亲了一下,一溜烟跑了。   留下谭谌以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几天,谭谌以看她一如既往,给他送汤送饭,那晚不明不白一番话就如过眼云烟,她没心没肺没有丝毫反常,他想解释点什么,都不知道从哪开口。   反倒是搞得他一个大男人,老为了点儿女私情牵肠挂肚。   谭父醒过来的那天,已经是他昏迷的第六周。这天正好谭母来医院探病,病床上的男人脑袋围着纱布,面容浮肿,死气沉沉,她站在床尾看着,怔忪了许久。   病床上的这个男人也曾年轻,也曾高大挺拔,也曾意气风发。   当年能吸引住她的男人不会差得太多。   她僵直立在床尾,想起了种种往事……   那一刻,她心里莫名恼火,“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醒着的时候不识好歹,病了更不让人省心,这辈子你对谁好过?你还想躺到什么时候?你不替孩子们着想,好歹替你老婆想一想,她每天跟床照顾你,人都瘦了两圈,她可是要陪你走完下半辈子的人,你也忍心!你什么时候做人能厚道一些!”   也不知道是她这些话起了作用,还是碰巧病床上的人正好准备醒来,她话音刚落下,那只枯瘦的手指抽搐一动,这一下谭母看得分明,她跑过去摁床头的呼叫器的时候,一低头,堪堪对上睁开的视线……   护士立时赶了过来,看见病人行了,又感觉跑出去叫李主任和谭谌以。   没多久,李主任带着包括谭谌以在内的几名医生赶到病房。   谭母被请了出去,她怔怔站了半天。   邱女士回来看见她在病房门口愣神,一走过来从玻璃窗看见里面病床边围着一帮医生护士,心里猛打了个突,她嗓子颤抖着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老谭出事了?”   谭母回过神来,看着她瘦黄的脸安慰道:“没事,老谭醒了。”   邱女士一愣,“醒了?”   后来这事邱女士回想起来,又是一个心结。   想她鞍前马后无怨无悔伺候着老谭,为了照顾他,这段时间整个人瘦得跟一捆干柴似的,结果他重获新生的第一眼所见,居然不是她在跟前。   人这一生有多少个第一眼啊?   这让她有一种自己千辛万苦努力得来的成果,第一口最香甜的滋味被别人捡了个便宜的不甘,尤其捡便宜的人还是丈夫的前妻。   这所有的成就感一下子就被削弱了一半。   到底是谁说的享受过程,结果不重要的?关键是整个过程她也没享受到啊,她还瘦了两圈。   那天,谭母在得知老谭已经脱离危险,完全清醒之后就离开医院了,连病房都没有踏进半步,到这里就够了,她觉得作为前妻,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邱女士坐在病床边上,握着谭父的手,小声说:“医生说你没事了。”   谭父勉强抬着手,勉强发声,“你瘦了。”   邱女士一听这话就直掉眼泪,回想起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刷了单一的喜悦……   谭父醒来一个星期后,钟检察长携带妻女过来探望了一回,之前他自己也来过两趟,谭父处于昏迷状态,他过来看一看,略表了心意就离开。   这天钟检察长特地选了个休息日的下午过来,坐到了傍晚时分,碰上了钟令儿过来探望谭父,父女两个许久没见,一下子在这里碰上了,干脆一起离开,找个地方吃完饭。   谭谌以把人送到住院部门口,拉着老婆到一旁说话:“你们先选地方,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先下班,应该很快就能赶过去。”   钟令儿却说:“不用,你忙吧,工作要紧。”   谭谌以说:“工作再要紧我总得吃饭吧?”   钟令儿笑笑,“我给你打包?”   谭谌以:“……”   钟令儿劝道:“好了谭医生,乖乖工作,好么?”   谭谌以一把拽住她,“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拒绝我?你想干嘛?啊?”   钟令儿眨巴眨巴眼,“我哪有?你看看人家陈旎嘉那工作态度,人家就从来不感情用事,再看看你,你能不能向她学习学习?”   谭谌以茫然起来舔了舔薄唇,“什么意思?你怎么又向着她了?”   钟令儿说:“本来就是。”   谭谌以摸着她的脸,缓声说:“老婆,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钟令儿拉下他的手,“没有啊,受什么刺激?你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刺激到我了么?”   谭谌以左思右想,也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钟令儿默了片刻,说:“算了,你忙去吧。”   钟令儿一群人离开以后,谭谌以在原地站立了一阵子才回科室,他一路走一路琢磨。   陈旎嘉从他对面走过来,见他心不在焉,停下来问了句:“谭医生,想什么呢?”   谭谌以回神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道:“我老婆让我向你学习。”   陈旎嘉一愣,“向我学习什么?”   谭谌以抿着薄唇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又说:“让我学习你的不感情用事。”   陈旎嘉深吸一口气,问:“你不会是在你老婆面前夸过我吧?”   谭谌以说:“怎么可能。”   不过那天她在病房外面听到过类似的话……   他改口道:“没有当面,但也差不多。”   陈旎嘉不由得打量起眼前这个曾经吸引过自己的人,谭谌以各方面无疑是优秀的,从外形条件,到业务能力,再到品性修养,都是高分,所以他在无意间就可以抓住人的心神。   但是现在,她又有些释然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住谭谌以的。   如果换作是她,可能没那个功夫和灵敏度去琢磨这样一个人,也许不过两三下她就会被气得进ICU。   自己老婆明显都吃醋了,他居然还后知后觉。   谭谌以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冲她抬抬下巴,“有什么感想?”   陈旎嘉说:“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当着你的面夸别的男人……”   谭谌以似乎有所感悟,“可是,我吃过醋了,我事后也哄好了。”   陈旎嘉立马说:“那就是你没有处理周全,她事后才反应过来,你们肯定有些事没有说清楚。”   谭谌以下了班,赶紧给老婆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哪吃饭,钟令儿直接给他发了个定位。   其实刚才钟令儿选吃饭的位置时,特地选了个离医院近一点的地方,就为了方便他下了班可以过来,省得再绕个大远路。   谭谌以开车抵达饭店门口,先打电话给钟令儿,让她出来一趟,也不说明原因。   钟令儿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拿着手机跑到门口。   谭谌以两步过来伸手把人一抱,“我求求你了,我做错了什么或者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直接告诉我,别让我猜,别折磨我,我真的受不了。”   钟令儿心想就你这样一副坦然无所谓又无赖的态度,不折磨你一下怕你长不了记性,嘴上说:“是你惹我生气,我不能折磨你么?”   他说:“能,但是你以后折磨完能不能告诉我?”   她说:“看心情。”   谭谌以:“这几天我反省了一下。”   钟令儿:“那有没有反省出什么来?”   谭谌以:“有。”   钟令儿:“说来听听。”   谭谌以抬起她的下巴,凑到她鼻尖处闻了闻。   她问:“干什么?”   他微挑着笑,“你醋味真大。”   钟令儿心一跳,脸一红,气得想笑:“你狗鼻子啊!”   ==   ?   【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我今天的目标原本是五千字,没想到啊没想到,高估自己了【圆圆地滚走~   ——   其实仔细算一算,他俩结婚才不到半年时间,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让他们两个互相明确地郑重地表明心迹,这两人都挺实际的,工作内容也很实际,心里想的是陪伴对方珍惜对方,不会特意提到爱,而且半年时间就说有多深刻的爱,节奏也确实有点快2333 第三十九章 [VIP]   钟令儿笑骂:“你狗鼻子啊!”   谭谌以心情一好就又骄傲了,没皮没脸回一句:“狗有我帅?”   钟令儿点头称是,“对,不管是什么物种都不耽误你天生优越的帅,满意了么谭医生?”她往饭店大门方向走去。   谭谌以一个阔步就追上,闲闲懒懒地说:“你给我换什么物种倒是无所谓,我不求你多厚待……”   话说到一半,他脚步稍稍停顿。   钟令儿侧过身回头问:“什么?”   他垂眼,然后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但求你怜惜。”   呼出的热气滚透她半边脸,钟令儿听得耳根发痒,她说:“你可以不要这么得意洋洋么?至于给一点阳光就这么灿烂么?”   眼睛都快被他闪出重影了。   谭谌以笑哼一声,“我乐意。”   到了包间门口,谭谌以推开门,很自觉地让自己老婆先进,他随后关上门,人前就又是那副肃正的模样,冲座位上的人喊了两声:“爸,赵姨。”   钟检察长问他刚才打电话把令儿喊出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谭谌以厚着脸皮煞有其事地说:“刚才一时找不到准确的位置,让她出去接一下。”   不过席间的一个小插曲,钟检察长也没有深究,说了两句就又聊到别的话题上去,谭谌以和老岳父人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吃个饭,他陪着浅浅喝了两杯。   明天他还要上班,不能宿醉。   钟检察长多喝了两杯,虽然不至于醉倒,但是酒气一酿,就把以往闷在心里的话给酿出来了。   他看着谭谌以,口吻深沉,语速缓缓,“我们令儿,从很小的时候就独立了,她早熟,早熟代表她懂事,但不代表这就是好事,它只代表……只代表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事情……”   钟令儿一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父亲心里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些事在他心里憋了这么多年,只能借着酒劲说出来。   他絮絮叨叨,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工作很忙啊,太忙了,导致她的童年缺少我的陪伴和关心,甚至也缺席她的青少年时期,我没有给她太多的引导,没有在她迷茫时给她解惑,身为父亲,我能做到的只有满足她的物质需求,丰富她的物质生活。”   旁边的赵峮劝道:“好了好了,你看你,不会喝酒还非得喝,这才两杯就醉成这样了,歇着吧,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他没搭理,一只手猛地搭住了谭谌以的胳膊,“以前的事弥补不了,我只希望,以后她在你身边可以随心所欲一些,她要是惹你生气,你别跟她吵,你让让她……”   谭谌以说:“爸,我吵不过她。”   钟令儿:“……”   她瞥一眼,以示警告。   谭谌以清清嗓子,改口道:“爸,我舍不得跟她生气,这不是拿来哄你的客套话,你相信我。”   钟令儿看他一眼,心想说得倒好听,你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么?   钟检察长忽然热泪盈眶,眼底浮起雾气,“这样好,这样才好,我以前也舍不得惹她妈生气……”   钟令儿很少听到和她亲妈相关的事情。   她和自己父亲的交流从小到大都不算多,钟检察长是个异常严肃的父亲,也许内心柔软,但却不擅长表达关心表达自己。   钟令儿记得,他对钟昭昭但凡开了口,要么是教育要么是训话。   而钟令儿自小与他不亲不疏,大概是少了个母亲的角色在中间调和,她和钟检察长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亲情状态下。   加上钟令儿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无法接受赵峮,于是对他更是刻意地疏远,以此来表达不满。   久而久之,父女之间一种隔雾看花般的朦胧疏离感就此成型。   钟检察长一受感触,立马又举着酒杯要和谭谌以喝。   谭谌以无法拒绝,又克制着自己陪着喝了两巡,最后他都有点微醺了,不过他外表看起来仍是清醒无异样,但钟令儿最清楚他几斤几两。   谭谌以平时不怎么碰酒,所以酒量一般。   他捏紧了酒杯,表情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肃正认真,他说:“爸,我很幸运,我所认识的她,坚强,勇敢,温柔,善解人意,她那么美好,值得我真心交付,值得我为她付出,让她以后可以开心无所顾忌。”   曾经他认为,和她过日子,最幸运不过是彼此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未料天公如此垂爱,他还可以更幸运更幸福,原来她比谁的都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而且一直做得很好。   钟令儿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有点怀疑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但是她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他应该是喝多了,因为清醒状态的他,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不会轻易就流露出来。   而她很确定,刚才那番话,他发自肺腑。   后来一顿饭结束,赵峮开着车送钟检察长回去了。   钟令儿开车和谭谌以一起回家。   等进了家门,钟令儿把谭谌以先扶着坐到了沙发上,然后自己去厨房泡了杯茶过来让他喝下去,他倒是听话,一声不吭,把那杯茶一口气全部灌进肚子里。   然后又衣服准备开始撒泼的模样,拉着老婆的手不放,“令儿……”   钟令儿警惕道:“你别又借着喝醉耍无赖。”   谭谌以看着她,眼里洇着湿润的雾气,他分明记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和她讲清楚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但也不愿意放人走。   他手上用力几分,“你听我说。”   钟令儿无奈,坐到他边上,“别说了,先睡吧,我去拿衣服给你换,顺便帮你擦一擦,你明天起来再洗澡。”   她轻轻一挣就脱了手,进卧室忙活了一阵,拿了衣服过来。   基本上,谭谌以喝醉酒就会特别听话,让他换衣服他就换衣服。   钟令儿转个身拧毛巾的功夫,发现他已经很干脆地把自己脱光了,她一口气卡在气管里,“你……把衣服穿上!不冷么?”   谭谌以皱起眉,抓着居家裤随意一套。   钟令儿过去抓他坐回沙发,他抱着就准备亲,钟令儿轻轻地给了他胳膊一掌,“干什么?”   谭谌以摸着被打的位置,又皱眉。   钟令儿忍不住笑,“就你最会装相,我刚才用力了么?”   谭谌以抱着她说:“你别生气了,我又错了。”   钟令儿抚着他光裸的背,温声问道:“不是早就不生气了么?你没睡醒么?说的是梦话还是醉话?”   这话说得,好像她一直在生气似的。   她不过就是……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谭谌以面前,确实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确实可以随心所欲一点,其实起初,她也曾慎重地度他神色,正经地猜他的心思。   钟令儿又补一句,“对不起,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没有很生气,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谭谌以终于想起来点什么,一口气说了许多。   “我和陈旎嘉就是普通朋友,她确实是个令人欣赏的优秀伙伴,我们在同一领域里,研讨同一门学术,彼此交流过许多心得,时间久了我和她也就越来越熟悉。”   “她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也会做线上的学术交流,就和医学研讨会差不多,你知道的,医学发展这么迅速,日新月异,我们当医生的,也要时刻更新自己脑袋里的数据库。”   “我和她之间,也仅止于此。”   “你相信我。”   钟令儿掌心贴着他后腰的凹陷处,慢慢又抱紧了些,“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解释了。”   他说得也多,她就越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谭谌以却没停,“我答应过你爸,要让你开心,让你……”   钟令儿好笑地打断他,“好了,都说了我知道,你现在穿上衣服,去睡觉好不好?”   谭谌以默了片刻,点点头,直接就往沙发去。   钟令儿赶紧拉住他,说:“今晚你换了衣服,可以回卧室的床上去睡。”   谭谌以一趟到床上就睡过去了。   钟令儿只好把准备好的那盆温水端进卧室,拧干毛巾,继续帮他擦拭裸|露的部位,忙活半天,自己又去洗了澡,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才终于轮到她休息。   第二天一早,钟令儿先起床洗漱,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   早餐的样式依旧简单,东西刚装上盘,谭谌以就出现在厨房门口了,并且一脸茫然,“老婆,我昨晚……”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令儿把餐盘递过去,顺势问:“又断片了?”   谭谌以摸摸鼻梁,伸手接过来说:“无所谓了。”然后倚着流理台,直接夹了个饺子吃,一边问:“我昨晚喝了酒,今天起来怎么在床上?”   看来真是断片断得彻底。   没关系,幸好她深谙他的秉性,早留了一手,录了音。   哪天剪辑一下放出来,臊死他。   钟令儿:“谁知道,你自己半夜爬上去的吧。”   谭谌以:“那我衣服怎么换的?”   钟令儿:“你昨晚非要跳脱衣服。”   谭谌以:“……”   钟令儿:“干嘛?不相信我?”   谭谌以思前想后,仍然认为自己不是这种不正经的人。   钟令儿想起他喝醉酒的状态,其实有点担心,“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准把自己喝醉。”   谭谌以说:“你知道的,我平时不怎么喝酒。”   所以酒量简直约等于无。   “我是说万一。”   谭谌以想了想,笑问:“你担心我的身体?”   “担心你在外人面前跳脱衣舞。”   谭谌以:“……”   ==   ?   【 作者有话说 】   抱歉啊各位,我这几天都挺忙的,今晚家族聚餐,带着部电脑过去码字,期间充当了好几次司机,送喝醉酒不能开车的长辈回家,真的一直被打断思路。   然后明天后天依然有晚间聚餐,不过我尽量在白天先码字,希望每章字数能多一点吧。   会保证每天更新,后面有个剧情,一直在找一个切入点。   晚安。 第四十章 [VIP]   下午谭谌以结束一台手术回到科室,经过护士站时被护士长叫住了,说李主任有事找他,让他下了手术去一趟办公室找李主任。   谭谌以点点头,先下医嘱,再简单交代两句病人术后的护理,然后披上白大褂去敲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李主任正在看一组病人的脑CT的检查结果,见他开门进来,指了一下窗口边的沙发,“先坐。”   谭谌以走过去坐下,等李主任看片子的期间,他自己动手泡了一壶乌龙茶,水一沸腾,先烫壶,再倒入茶叶,开水冲洗一次,最后再浸泡一分钟的茶。   他不常做这些,但大概是指掌生得太过好看,修长白净,做起这些事也赏心悦目。   才喝过两盏,李主任就过来了。   李主任一坐下,提起前天去院办开的一个会,说到医院今年年初就已经开始计划的一个海外进修项目,“这要是放在去年,我直接就推荐你去了,你也知道,这类的进修不管对于你的个人发展,还是医院,甚至对患者都有极大的益处。”   谭谌以捏着茶杯不语。   这一段进修经历,对于一名医生将来的评职称,甚至以后申请研究项目,都起到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   对于医院来说,在如今的新形势之下,医学发展如此之迅速,只有高素质高质量的专业技术人才,才可以各方面提升医院的核心竞争力。   而这些种种,最终都是在造福患者,造福人民和社会。   李主任说:“更重要的是,这一年的进修对于你不久将来评副高的事,也十分有帮助。但是如今你已经有了家庭,有些事我没法插手太多,所以今天特地找你来问一问你的想法,或者你回去考虑考虑。说实话,我有私心,所以一直替你保留一个名额。”   谭谌以听了直接就给出答复:“不用考虑了,老师,我去。”   李主任一顿,又问:“不用跟你太太商量一下?”   谭谌以稍稍一默,说:“不用,我会找时间告诉她。”   李主任搁下茶杯,“名额提交上去,签证很快就会下来,最迟月底,你尽快找时间和她谈一谈,毕竟你们结婚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时间,你这一走就是一年,还是要尽量避免影响夫妻感情。”   谭谌以接下来还有一台手术,事情说完他就离开办公室了。   谭谌以做任何决定任何事从来都是自己拿的主意,他没有找身边人商量的意识,他自主惯了,到现在已经形成一种惯性行为,自主取向。   也就是偶尔,或者有学术方面的疑点,他才会询问李主任的意见。   毕竟他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这晚钟令儿终于把赵兮词约出来吃了顿饭。   上个月赵兮词和王之珩吃过一顿饭之后,钟令儿给足这两人自由发展的空间,没再多管闲事盯着进度,再加上那段时间谭父住院的事,她自己都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也就更顾不上了。   今天她和赵兮词出来吃饭,顺势就探了一下她的口风,之前她随口问过一次王之珩,这小子支支吾吾,说自己正在努力。   赵兮词坦然地说:“那次之后我还见过他两次,一次他主动联系我,一次因为碰到一点事,正好是他过来处理。”   钟令儿问:“你碰到什么事了需要报警?你怎么没告诉我?”   赵兮词只是笑笑,“一点小事,不严重,没什么值得说的。”   她语气轻松随意,钟令儿就没再追问,话题接上文,又聊起王之珩。   赵兮词说:“他很好,如果换作十年前,他一定会是我的理想型。”   钟令儿不是一时兴起才想到要将这两人凑在一起的。   赵兮词在职场打滚多年,自然是见识过不少优秀异性,加之她外形条件不错,追求者更是不在少数。   不过她接触到的那些大多都是人精,彼此来往默默估量着利益,衡量着得失。   而王之珩背景干净性格正直明朗,也许和那些人精一对比,王之珩显得太多简单,但他贵在真诚纯粹,相较于那些人,王之珩简直就是一股清风。   赵兮词在工作时面对的人和事已经够让她心力交瘁,钟令儿希望她回到家里,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另一半在关心她,爱护她。   但是刚才她那句话,显然是在拒绝。   钟令儿不勉强,只是觉得太可惜。   两人吃完饭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绵密的细雨,钟令儿这时才惊觉立夏已过。   钟令儿正想说网上叫辆车回去,一转头发现赵兮词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她,望着她另一侧的方向,钟令儿跟着扭头看过去,一下子就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   钟令儿认出那是钟时叙。   小风一吹,细雨如流雾,四周的霓虹灯璀璨朦胧,那浓郁的色彩反而衬得他清洒得很。   他不经意看过来一眼,脚步微微一顿,径直上了车。   钟令儿原以为他上了车直接就会离开,没想到他居然把车往这边开过来了,停在两人跟前。   车窗降下来,车上的人问:“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需不需要我送一程?”   钟令儿估摸着对方也许因为碰巧撞见了她们,不好直接离开,所以才过来客气问一下,她自认想得通透,很干脆就拒绝,“还是不麻烦了,我们两个打车回去挺方便。”   结果人家确实不是在跟她们两个客气,钟时叙说:“前面路□□通拥挤,出租车不容易进来,上车吧,我送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钟令儿就不太好意思再拒绝,拉着赵兮词上车之前道了声谢。   上车报了地址以后,车厢内一时静下来。   钟时叙显然从来没有随便找人唠嗑的那份闲心,赵兮词也是不言不语,出奇地安静。   钟令儿坐了一会儿,止只得干巴巴问一句:“……堂哥也跟朋友出来吃饭?”   钟时叙一肘抵着车窗,缓道:“还没吃上,最近酒局多,托两位的福,正好躲开。”   钟令儿问:“那岂不是放人鸽子?”   钟时叙闻言,挑着笑淡淡说:“那既然放人鸽子,是不是应该及时主动示个好,赔个不是?”   钟令儿微愣,不太明白对方怎么拿这种最基本的待人处事之道来问她,她笑说:“既然临时爽约,那自然是要道个歉的,再不济也要打个电话,认真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钟时叙应道:“堂妹说的正是。”   钟时叙先把钟令儿送到家,出于礼貌,赵兮词只得换到副驾座去,免得人家帮忙接送,还给人一种当了司机的错觉。   事后钟令儿得知赵兮词和钟时叙那些事,她回想起来这一刻,似乎能捕捉到某些蛛丝马迹。   谭谌以最近特别忙,连着好几日,钟令儿都是回到家先睡下,第二天起来直接在床上看见熟睡未醒的谭谌以。   钟令儿坐在床边看了他半天,慢慢压下身去,亲了他的眉心一下。   结果直接把人给吻醒了。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伸出手,把人抱着滚一圈翻了个身,钟令儿猛吓一跳,惊叫出声。   谭谌以欺身压上去,说:“一大早就对我做这种事?”   嗓子里带着半醒的懒意。   钟令儿被他说得有点臊得慌,“什么这种事?不就是……碰了你一下么?怎么你不能碰?”   他说:“你想怎么碰我都行,不过下次趁我没醒,你可以来点更刺激的,比如主动来个一万块价位的服务,服务满意了我给你升个价。”   钟令儿第一次听说消费者主动升价这样的事。   现在她没工夫跟他在这儿东拉西扯,钟令儿拍拍他的胳膊,“让我起来,做早餐了。”   这些时日,两人难得躺下来温存片刻,谭谌以不大想起,身子一压就将她拢在怀里,他说:“让我抱着待一会儿。”   他心里还惦记着出国进修的事,正想着该怎么和她开口,这一想就走了神。   钟令儿在他怀里待了十分钟,再待下去恐怕上班时间要来不及,“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等你有空了想怎么待就怎么待,现在又不是时候,快起来。”   这话正中谭谌以的心事。   谭谌以默了半晌,松开她起了身,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两人在家耽误了点时间,出门就有些匆忙,谭谌以把她送到警所门口,在她下车之前说道:“今天下班我会早点回来,带你去吃个饭,有件事顺便要跟你说。”   钟令儿看他神色淡淡,和平时无异,可刚才那句话,她听着仿佛他想说的那件事不是个平常的事。   现在没时间多问,她应了一声,先上班去了。   钟令儿原本打算下班之后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家自己做个晚饭,结果中午谭母打电话过来,让他们两个过去吃饭。   谭母先打过电话给谭谌以,确认他有时间之后才给钟令儿打的电话。   傍晚下了班,谭谌以打电话过来让她自己先打车过去,钟令儿到了以后,谭谌以却还没来。   保姆在厨房准备晚餐,谭母拉着钟令儿在沙发上说了点体己话,绕来绕去,最后仍旧落到了生孩子的话题上去。   提生孩子之前,谭母先是一通暖心窝的话:“你的这份工作,一年到头也没个闲的时候,而且你们公职人员,职衔越高责任越大,不过当初我看中你,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也正是看中了你身居这份职业所拥有的,普通人不具备的某些特质,就是确实忙了点,但就是因为忙,有些事情才要趁早做规划。”   听到这里,钟令儿眉心一跳,大概猜到婆婆的下文了。   谭母前面铺垫一通,接下来开门见山,“既然你是怎么都抽不出空来生孩子了,那不如就趁着年轻生一个,你和阿谌工作都忙,妈也不指望你们给我生多少个孙子,就一个。”   钟令儿说:“妈,这件事我得先和他商量一下。”   她知道谭谌以现在没有生孩子的想法,所以打算一会儿把问题丢给他,让他去应付。   谭母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别人家来说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对于谭谌以他们来说,确实需要好好商量和计划。   谭谌以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钟,谭母算着时间,正好可以开饭了。   晚饭吃到一半,谭母就提了生孩子的事了。   谭母做事向来干脆,前阵子因为谭父生病住院,这件事她暂且搁下了不谈,毕竟情况不合适,现在好不容易小两口有时间过来一趟,她可不得抓紧机会提一嘴。   钟令儿默不作声。   谭谌以搁下碗筷,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说:“妈,这事等明年再计划。”   谭母不明所以,“明年?为什么要等到明年?”   钟令儿也奇怪,于是看着她。   谭谌以把旁边的一杯温水端过来,慢慢喝下一半,温水润过嗓子,他的声音温温沉沉,“我们医院有个海外进修项目,进修名额里面有我一个,签证下来了,这个月月底就走。”   谭母一愣,“海外进修?去多久?”   谭谌以说:“一年。”   谭母看了钟令儿一眼,“这事你刚才怎么没跟我说呢?”   钟令儿轻抿着唇,微微出声:“我也是刚知道。”   谭母又是一愣,瞪着谭谌以,没好气道:“什么时候的事?连你老婆都不知情,把老婆丢下,一走就是一年?这是你自己就能决定的事么?”   谭谌以原本就打算今晚和钟令儿好好谈,以她的脾气,应该能理解。他看了边上的钟令儿的一眼,她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如何。   他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好在她没有挣扎,不过也没有给他丝毫反应。   ==   ?   【 作者有话说 】   吃宵夜去~ 第四十一章 [VIP]   钟令儿默默吃着饭,对刚才那件事反应淡淡,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妥,可是刚才到现在,她一个正眼都不给身边的人。   谭母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这个儿媳妇未免太懂事太妥帖,知道夫妻俩的事情在外面不适合理论争执,在自己这个婆婆跟前她也照样耐得住性子,没有哭过一句委屈。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婆婆脾气虽然火爆,但是向来明事理,知子莫若母,不需要特地来向婆婆哭诉自己的委屈。   谭母心疼儿媳妇,但更偏心儿子,不过她最希望的,还是他们夫妻两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谭母给钟令儿夹了几回菜,谭谌以就遭到她多少个白眼。   钟令儿说:“妈,不用管我了,你吃饭吧,菜就在面前,我够得着。”   谭母只好收了筷子,想一想又说:“其实能到海外进修一趟,这是好事,这不仅仅是针对个人的发展而言,进修回来以后,用处是涉及到医疗事业的方方面面,阿谌这个人事业心重,从小就主意大,他以前做任何决定也很少问过我的意见……”   一番话进行到这里,她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   饭后,钟令儿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太好,所以让自己忙起来,帮着阿姨收拾碗筷,然后自己待在厨房洗洗刷刷,就是想一个人冷静冷静,捋一捋思绪。   谭谌以这点自觉还是有的,知道她现在不想理人,所以没有去干扰她,不过他一直在厨房门口,背靠着墙等着。   直到谭母过来把他拉到外面的小院子里,嘴里蹦着火星子,“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决定你怎么没跟你老婆商量?那你也好歹私底下知会她一声,到了现在这样你让她心里怎么想?你真是气死我了!”   她手一指,“我告诉你,回去以后把人给我哄好了,你要是把我儿媳妇气跑了,你跟你没完!”   她最后想一想,还是觉得冒火,“你怎么总是一意孤行!以前什么事都不跟任何人商量可以理解,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但是你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她在你这里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   谭谌以咬了咬牙根,紧绷的面容异常清寒峭冷,可须臾间他神情又是一松,缓声说道:“你别管了,我自己会解决。”   说完头也不回,进屋去了。   谭母看着他冷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晃神了片刻,她想起谭谌以18岁报考志愿那一年,也和现在是差不多的情况,那时候他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走什么样的路,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因为他提前两年就开始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在别人一门心思扑在学习和成绩上面的时候,他在为自己的方方面面做着详尽的规划。   她记得当初刚得知他选择读医的时候,自己满心地非常不赞同,当时她刚和谭父离了婚,情绪一度处于十分阴郁的状态,在得知谭谌以擅自决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后,想也不想开口就是质问加责备。   谭谌以当时面无表情,回了句:“既然以往十几年你们没有过问我的事情,那么以后最好也别来干扰我的决定,该怎么选择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   在他已经替自己规划出一个清晰明确的方向的时候,旁人的指指点点,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多余的干扰。   后来这么多年,他每一步的选择都是如此坚定稳固。   她还以为,当初他选择跟钟令儿结婚,多多少少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然而到现在看来,这事也得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这婚才结得成,得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他俩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合心合意。   谭谌以进屋以后,正好和从厨房出来的钟令儿撞个正着,谭谌以还以为她又要不理人,结果没想到是她先开了口。   “不早了,回去吧。”   也没等他反应,钟令儿说完就绕去沙发上拿外套穿上,等谭母进来了,她仍是微笑,“妈,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先回去了。”   谭母紧走两步过去,亲亲热热地拉着钟令儿手说:“你们两个回去再好好沟通沟通,不要吵架,吵架吵不出道理,令儿,实话跟你说,我作为母亲也是拿他没办法,但是如果他欺负你,你跟妈说,我能替你做主。”   钟令儿点点头,“好的,妈。”   回去的路上,钟令儿衣服拒绝沟通的态度,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有点昏昏欲睡,等车一停,她又立马醒来,加开安全带下车。   谭谌以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等上楼进了屋,谭谌以才捉住她的手腕,“我们聊聊。”   钟令儿用力抽出来,“聊什么?你不是已经自己决定好了么?我的想法重要么?”   谭谌以说:“你对我很重要。”   “我应该感到荣幸么?”   “……”   他沉默半晌,钟令儿转身回了卧室。   她洗澡的时候,谭谌以就靠在卧室的沙发上,静静待了许久,忽然听见浴室里传出一声痛呼,他几乎是跳起来,跑到浴室门口,直接去拧门把,结果发现门被反锁了。   谭谌以敲两下门,“怎么了?”   里面的人没理他。   他继续敲,“你出个声,怎么了?是不是磕到哪了?”   “……”   里面人一丁点回应都不给,不过能听见细微的流水声,他放心了些,额头抵着门,轻声说:“对不起。”   他就这么维持这个姿势待了半天,直到钟令儿洗完澡,听得门锁一响,他直起身来。   钟令儿开了门,一边解开绑着头发的橡皮神智,一边绕过他,站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等他走过来,她“啪”一声放下梳子,转身上了床。   谭谌以微微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浴室。   钟令儿把自己那边的那盏床头灯掐了,专心酝酿睡意,意识慢慢一沉,不久完全睡了过去,然而绵长的睡梦中,她感觉有一具身体从背后拥了过来,捂得她后背一片火热。   她被热醒的,稍稍一转身就让背后的身体挡住,她心里堵了一口气,翻过身把人一推,谭谌以被推醒过来,但又没完全醒神,下意识又靠过去,把人揽入怀里,顺势还亲了一口。   钟令儿接着又是一推,“别过来,别碰我。”   她说着就要起身。   谭谌以这下终于清醒,拉住她问:“这么晚了去哪?”   “我喝水。”   “待着,我去。”   他掀被子利落翻身下床,去了一趟客厅回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进屋却发现她已经躺回床上了,他把水搁在床头,垂眼看她。   借着清水似的月光,瞧见床侧一条起伏有致的属于她的柔美弧线。   片刻后,他低声说:“水我给你放床头了,你渴了再喝。”   谭谌以再次上了床,这回不敢靠她太近,平躺着,手臂压着额头,意识纷乱中,他许久才睡过去。   后半夜睡得不踏实,醒过来好几次,看见身边的人还在,才又闭上眼。   第二天起来,谭谌以眼下两团淡写般的青雾,显然昨晚没休息好。   钟令儿冷着心肠,只当没看见。   谭谌以今天两台手术,中间从手术室出来,他倚着墙愣了许久,眼前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似一道道虚影,一晃而过,入不了他的心。   他脚下一条长而窄的廊道,深邃不见底,可他每一步都如此安稳。   路的尽头没有灯火,灯火自在心间,自在眼下。   他向来是这么奉行的。   谭谌以捏了一下鼻梁,转身往科室去了。   今天谭谌以8点钟下班走人,上了车静坐片刻,还是拿手机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起来,语气淡了些,问他什么事。   他说:“我下班了,你回家了没有?”   她说:“我跟同事在外面吃饭。”   手机那头的背景音嘈杂,谭谌以隐约听出几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他稍一思忖,问道:“在哪?我过去接你。”   她说:“不用,你先回去吧。”   谭谌以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头重重摩挲了两下,“晚上打车不安全。”   “我让同事送。”   他手指头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口吻却温和,“还是不麻烦人家了吧。”   “不会麻烦。”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有个爽朗的声音问道:“令姐?是不是跟姐夫打电话?时间还早,让他过来一起吃吧,赶紧的,我让老板娘加菜!”   谭谌以觉得这声音耳熟,很快就猜出是王之珩,他手指力道一松,对着手机说:“你在哪,我过去。”   钟令儿原本不打算说的,结果王之珩过来直接拿了她的手机,说道:“那什么,谭医生,今天我生日,请客,你有没有时间过来?”   谭谌以心口一松,应道:“好啊,我正好下了班,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王之珩说了一串地址,是某条街上的一家大排档,他自来水似的提醒道:“对了,不用买礼物,人来了就行,今天我还要感谢一下令姐平时对我的诸多照顾,所以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谭谌以着急找老婆,压根没打算买什么礼物,这下一听,也就顺势答应了,“你不介意就行。”   ==   ?   【 作者有话说 】   明天没有安排,终于能休息了,应该能多一点字数 第四十二章 [VIP]   王之珩挂了电话,把手机还回去,笑嘻嘻说:“今晚我能跟姐夫喝两杯么?”   钟令儿一把抢过手机,顺便瞪了他一眼,“不问自取视为偷!”   王之珩仍是笑,好奇道:“干什么这么小气,姐夫来了你不高兴?你俩吵架了?我刚刚看你和他讲电话,脸色语气都不太好。”   钟令儿一掌拨开他,“一边去。”   她回到桌边,自己喝闷茶。   王之珩生日,叫了警队里几个关系比较不错的同事出来吃饭,老胡也刚跟老婆打完外出聚餐的报告,还有一个队里的女前辈,姓秋,其他几位同事都是单身青年。   老胡喜滋滋打完电话,抬头看见钟令儿脸上跟落了白霜似的苍淡,他问:“怎么闷闷不乐的?跟老公吵架了?”   钟令儿看过去,带着点笑问:“为什么已婚女性心情不好,就必须是夫妻吵架了?”女性的情绪只能被男人影响,由男人引导?   后面那句她没说,她只是纯粹好奇,毕竟刚才王之珩也是问了她类似的问题。   老胡敛着两条浓眉,“不是夫妻吵架?可你也没孩子啊?总不能因为被孩子给气的?”   边上的秋姐说:“敢情女人结了婚就只能围着老公孩子了呗?”   老胡啧一声,“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就是……”   邱姐哼笑,“就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你就承认你思想有问题,陈腐观念。”   老胡点点头,“好好好,是我想错了,那你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啊?”   钟令儿一噎,心想真是凑巧了,她还真是因为夫妻问题而影响了情绪,可她仍是嘴硬,“我哪有不高兴?我挺好的。”   老胡了然地笑笑,“大方承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女人就是顾忌太多,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经常被人问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事实也确实如此,我的情绪大多时候跟我老婆有关系。夫妻两个就是一条心,一个带着一个,互相影响。”   王之珩这会儿才过来坐下,手里捏着手机,也是一脸郁闷。   老胡忽然眉开眼笑,“你们看,这又来一个了,”他问王之珩,“你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啊?我记得你没女朋友啊?刚才还乐呵呵的,这大喜的日子表演变脸啊?”   王之珩瓮声瓮气,“还不是女朋友。”   钟令人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谁,估计他约了赵兮词,刚才她跟谭谌以打完电话过来时,王之珩还留在原地,也接了个电话,应该是赵兮词打来告诉他临时来不了。   这小子看着嘻嘻哈哈的,没想到居然这么痴情。   几个人聊了一阵才开始点菜,大排档里生意太火旺,几乎满了做,所以上菜的速度稍微有点慢,菜上齐的时候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   谭谌以还没到,从医院到这里得将近一个小时,钟令儿看了眼时间,猜测大约快到了。   然而又接近半个小时过去,人还是没到。   王之珩让钟令儿打个电话问一问。   钟令儿拿着手机走到路边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她声音生硬:“你还有多久才到?”   手机里背景安静,那边只简单应一句:“快到了。”   钟令儿回到座位,等来等去,二十分钟过去谭谌以才到。   他从宽阔的街对面过来,晚风掀开他薄衫一角,风月萧疏人影清举,桌上众人抻着脑袋齐齐望了半天,再看他跻身入了烟火人潮,直直朝这边信步走来。   老胡感慨道:“这个谭医生,怎么回回看,回回有新感受呢?这是咱们秋姐看了都要犯迷糊的程度啊。”   秋姐年纪不算大,英飒风韵,人也爽朗,她听了抬起胳膊撞了一下钟令儿,“确实不错,生活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长成这样的人。”   钟令儿笑一笑,长得是不错,性格要气死人。   谭谌以过来以后,冲桌上每个人颔首客气道:“抱歉,路上有点塞车。”他说完瞥向钟令儿,抬脚勾了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老胡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他示意王之珩,“赶紧让老板娘添副碗筷,再加几个菜啊。”   王之珩应一声就准备起来。   谭谌以阻止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吃过来的,别加菜了。”   别说秋姐了,王之珩见了他也微微犯迷糊,他下意识看向钟令儿,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思。   谭谌以刚才的话并不是在跟他们客气,他确实在医院吃过才下的班,这一点钟令儿也知道,她每天就只给他做一顿早餐,煎一盘饺子而已,他午饭晚饭都在医院吃,有时候因为手术时间太长,经常错过正餐时间。   所以当医生的,多多少少有点小胃病。   钟令儿说:“别加菜了,他在医院吃过了。”   老胡还是觉得他们在客气,他作为老大哥,替王之珩拿主意了,“再加菜,我们都还没够呢,桌上这些也不够我们几个男人饱腹啊。”   然后拽着王之珩找老板娘去了。   老胡动作利索,点完餐回来又招呼谭谌以喝酒。   谭谌以余光里瞟了自己老婆一眼,见她不声不响,他自觉道:“不喝了,我开车过来的,而且酒量一般,容易醉。”   刚才他那点微反应都落在老胡眼里,以为他也是个妻管严,顿时感同身受道:“那谭医生喝茶吧。”   这回菜上得快,刚才那么一来二去,倒是忘了给谭谌以加副碗筷。   谭谌以直接拿了钟令儿那副碗筷,给个面子象征性陪着动了几筷子。   桌上气氛还不错,谭谌以并不是高冷不会跟人聊天,他只是长得比较清风朗月,加上骨子里有点骄傲,自然就透出疏疏落落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不过他身上没有读书人那点清高,应付起这些场面也很是自在。   毕竟他连钟时叙那样的人都能相熟。   这顿生日宴一直持续到夜间10点多钟才各自散去。   走到车旁,钟令儿忽然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赵兮词家里睡一晚。”   谭谌以看着她不言语。   她说:“你让我静一静。”   谭谌以思忖良久,语气有些迟疑,“如果你实在不想看见我,那你回家,我出去,我回医院睡两天,或者找个酒店对付一下也行。”   钟令儿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凝视片刻她转身往路边走,“不用。”   谭谌以伸手用力将她拉入怀里,“别走。”   “要走的是你!”她用足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挣扎了两下。   “但是我必须去!”他低声喊了一句,“那边的实验室和我们医院科研室有医学项目的合作,他们有一门临床技术对我们医院的科研工作十分有益。”   钟令儿的力气瞬间松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认为我生气的原因,是你决定出国这件事?你觉得我是你事业发展的阻碍?”   谭谌以几乎压抑出无力的气声,“不是,我没这么想过……”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我知道,我没有忘记。”   她憋闷许久,一下子哭着喊出来,“那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点告诉我?!”   谭谌以有些无措地松开,捧着她的脸擦拭眼泪,“对不起,我以为早说晚说都一样。”他又把人抱住,抚着她的后脑勺,连声都是对不起。   他感觉自己胸口湿热一片,烫得他心口疼得紧。   他低下头,鼻梁压住她沁凉的发丝,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怀里刺痛他心窝的温暖湿意。   钟令儿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推开他平静地说:“你的进修期不是一个月,而是一年,在你做出这个重要的决定之前,你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所以在你心里,究竟把我看做了什么?”   她说着,眼角又湿润。   谭谌以下意识伸手帮她擦拭,“不用怀疑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比谁都清楚我多爱你。”   她眼睛一眨,眼泪滚落颊边。   钟令儿说:“那你现在送我去赵兮词那里。”   谭谌以帮她擦拭泪水的手指一顿,半晌才应一声:“好。”   上了车,谭谌以开导航,从这里出发也要四十几分钟,将近一个小时。   赵兮词的公寓在一片旧的居民区,每栋青砖小楼都保留了旧式的格调,颇有情味。   谭谌以把车停在楼下,在她下车之前,还是忍不住说:“有事给我打电话,什么事都行。”   钟令儿没搭腔,开了车门下去,直接进了小楼。   这种旧式小楼没有电梯,不过赵兮词住的楼层不高,在第三层,钟令儿来之前已经给赵兮词发过信息,所以敲门很快就开。   赵兮词开门的瞬间看见她眼眶通红,还是有些意外,赶紧把人领进屋,倒了杯热水过来。   钟令儿是临时才决定过来的,所以什么行李都没有,赵兮词把自己一套新买的睡衣递给她,让她先去洗个澡。钟令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进洗衣机,旁边还有个烘干机,一会儿希望直接烘干,明天还能穿。   刚才她洗澡之前,赵兮词又及时给她递了牙刷和毛巾。   做这些事情,赵兮词永远比她还细心周到。   洗完澡出来,赵兮词已经把床铺好,她把床铺枕头全部换了一套干净的,钟令儿躺上去,还能闻到洗衣液淡淡的清香。   她说:“干嘛这么麻烦,换什么?我又不介意。”   赵兮词笑着一下,跟着上了床,问道:“你半夜跑过来,是不是吵得很严重?离家出走?”   钟令儿的那些事她基本上都知道,但这次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听说。   钟令儿摇摇头,“又不是小孩子,什么离家出走?他送我过来的。”   赵兮词觉得这夫妻俩挺有意思,玩笑道:“他这么听你的话?连这种事也听你吩咐?”   钟令儿闻言,稍稍有些晃神,平时谭谌以确实听她的话……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天花板怔愣了许久。   赵兮词没有出声打扰她。   直到她说:“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对他也没有多好。”   赵兮词问:“怎么说?”   钟令儿说:“我们结婚到现在连半年时间都没有,年后不久,他就把工资卡交给我了,有的时候为了哄我开心,每个月还会给我一部分家用。还有,他每天都会送我上班,其实他自己的休息时间都不够,可是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起床。”   她曾经劝过,可是他很坚持。   因为他下班时间不定,偶尔能准时,但大多时候要面临许多急诊,往往干完活回到家,她已经睡过去了,也就趁着早上吃早餐那点时间能和她相处一阵。   还有,他很久每天添置新衣服了,他平时忙起来顾不上这些琐事,以前都是谭母亲自挑选了之后送到家里,他穿衣随意,有就往身上套。   后来他俩结了婚,这些事谭母就不再插手了,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去安排。   钟令儿工作也忙,根本也无暇顾及这些。   手里拿着他的工资卡,却没有在他身上花费过分毫。   她能为他做的只是每天早上一顿煎饺子,他以前挺挑剔的一个人,自从跟了她,在某些方面就变得随意了一些。   赵兮词听完,说道:“事情不能这么算,一码归一码,他对你的好诚然毋庸置疑,可其实有许多时候,他在无意之间伤害过你。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而你对他有太多包容,越包容,他就越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钟令儿一时走了神。   赵兮词又说:“还有,年前你不是给他买了一件好几万的大衣么?用的还是你自己的工资,你对他也挺舍得出手。”   钟令儿思绪混乱,睡着也不踏实,这一晚她迷迷糊糊,恍惚觉得自己压根没睡,可一夜又忽然而过,第二天又醒得早。   赵兮词的住处离警所可不近,钟令儿一早悄悄起了床,去浴室洗漱,出来时赵兮词就醒了。   她从利利索索做了两份早餐。   钟令儿看着时间,吃得飞快,然后进屋换回自己的衣服,拎上包包就出门。   赵兮词都没来得及出个声问她今晚还来不来。   钟令儿跑下楼,看见小楼外面停着一辆车时,脚步猛地一顿,那车她熟得很,钟令儿当没看见,径直就准备走过。   谭谌以下车来,绕过去正好堵住她的路,“我接你上班。”   钟令儿看着他,冷声说:“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睡一会儿,你从家里过来,再送我去上班,要占用你多少时间?两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够的原因,他的下眼睑洇着一线红,谭谌以的牙齿狠磕了下唇,“那怎么办?我想见你。”   钟令儿鼻腔里涌上一股酸疼,说:“我不想见你。”   ==   ?   【 作者有话说 】   以前有些细节就隐约透露了谭医生这方面的性格问题,这次算是他一次改变的契机 第四十三章 [VIP]   钟令儿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掌心有些冰凉,谭谌以的那双手给她的触感一向是温暖而干燥,今天却冒着丝丝凉意。他握得用力,甚至已经有些汗湿。   今天的气候确实闷热,钟令儿望着远处压过来的一丛丛乌云,猜想大概将有一场暴雨。   果不其然,豆粒那么大的雨滴仿佛顷刻间断了线,交错着砸下来。   谭谌以说:“先上车,你如果不喜欢我来,那我明天可以不来。”   钟令儿垂敛的眉梢好似拢着薄薄青雾,郁郁的样子,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想了一想,点头跟着上车了。   两人刚一上车,雨势瞬间就倾盆而来。   谭谌以打着方向盘,掉了个头,驶离居民区,直上宽敞平坦的主干道,他微微侧头望一眼副驾座,发现钟令儿正望着车窗愣神。   车内静默而压抑,因为雨量太大,谭谌以不得不减速慢行,他抬肘抵着车窗边沿,压着额角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这么一路沉默行进,直到车被堵在了距离警所两三百米的一个路口。   钟令儿再一次看时间,又伸手去开前面的储物箱,她之前放过一把雨伞在里面,找到了雨伞,她解开安全带说:“这里让我下车吧,我走过去。”   谭谌以坐着没动,也不声不响,直到她扭头看过去,他才说:“既然你不愿意看见我,那我明天就不去接你了。”   昨晚他想了一夜,这阵子他过得太好,以至于忘乎所以了。   “我以前做事,从来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   因为他的身边没有存在过这样特殊的人,一个可以和他承担余生所有的人。   “你说过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当时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把事情告诉她之后,她会理解,因为她也出过任务,知道公派出差的重要性。   “所以做决定之前,我不觉得你事先得知和事后得知有什么分别。”   他语气轻缓,甚至带着点笑,“我想,这大概就是先后之分,亲疏之别。”   这是其一。   钟令儿清莹的双眼微微地雾湿,“当初我爸,一声不响没有告诉我一声,就把赵姨带回家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面是滋味么?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三四岁的小孩不是木头,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谭谌以一颗心又渐渐沉下去。   又听她说道:“我一点心理准备和思考的空间都没有,就必须马上接受一个让我难以面对的事实……在你们眼里,我的感受有那么微弱到不可计么?”   谭谌以心头蓦地兜上一股窒息般的酸痛感,他解了安全带,倾过身去把人揽入怀,“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他嗓子里挤出低微的乞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样你才能好一点?”   她把眼眶压在他肩膀半晌,然后摇头说:“我快迟到了,让我下车。”   谭谌以仍抱了她片刻,松开之前亲了一下她的眉心,接着才摁了中控开锁。   钟令儿推门,撑伞,下车,冒着雨快步往前走。   这场暴雨断断续续连着下了三天。   谭谌以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那天晚上下了班,赵兮词将一把车钥匙交到她的手里。   当时钟令儿刚洗完澡出来,那把车钥匙何其眼熟,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谭谌以的。   赵兮词说:“他刚走,说这里离警所比较远,担心你早上挤不上地铁,又不愿意多花钱打车,所以把车留给你开。”   钟令儿伸手接过来,握着颇有质感的一把车钥匙,恍惚一般呆了片刻,回过神来立马给谭谌以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快,几乎卡着手机来电的第一瞬就接起,他问:“怎么了?”   “你把车给我用,你怎么上班?”   他说:“我开你那辆小车,我那辆车性能好,驾驶起来比较舒服一些。”   钟令儿真想刺他一句,等你出国进修去了,我有的是闲工夫慢慢体会你这辆车的性能。但她不是尖刻之人,心里这么想是解气,嘴上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通话。   第二天早上仍是暴雨如注,钟令儿准备好以后正准备出门,谭谌以就来电话了,他口吻有些急,问道:“你出门没有?”   钟令儿懒懒冷冷地应,“差不多了。”   谭谌以说:“现在雨太大,别开车上班了,你打辆车,尽量选个驾龄长一点的司机。”   钟令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这辆车的性能这么好,撞不坏的。”   谭谌以被噎得只能一笑,“我是担心你,车撞坏了无所谓,你可不能撞坏。”   钟令儿突然冒火,语气冲道:“关你什么事!”   她又一次挂他电话。   赵兮词一出房间就被她的腾腾杀气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钟令儿气得愤愤地,“凭什么质疑我车技?我气还没消呢,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赵兮词懒得理她,走到餐桌旁倒水喝。   钟令儿的视线跟着她清瘦的背影,出于好心地建议,“你以后每天早起半个小时,我开车上班,顺道送你去公司。”   赵兮词喝下两口,一脸温文的笑,“早起半个小时,你在开什么玩笑?”   钟令儿:“……”   钟令儿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雨伞下楼,站在小楼的楼梯口隔着铁门观望雨势,发现这雨确实大得过分,过分得她心里直犯嘀咕。   没等她嘀咕完,谭谌以又来电话。   “现在开车太危险了,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钟令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刺激他,“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显得你很体贴?你一直我行我素,明明一点也不关心我,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   钟令儿最终还是没有开车上班。   因为谭谌以的车太贵了,对于她的身份来说有点招摇,另外也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这样的天气,还是打一辆老司机的车安全些。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今天警所的出勤任务重了许多,光是接到的指挥中心发来的各种警情都处理不完。   所以今天一整天,警队所有人都在暴风暴雨中出警。   这种不正常的气候现象似乎暗示了某种征兆,各部门各大队正准备启用应急措施。   可天一黑,雨又忽然停了。   领导联系了气象中心,回来又开了个会议,针对今晚的持续大暴雨落实各项应急措施。   所以今晚警队里每一位同事都必须留守待命。   市医院那边也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医护人员今晚全部值班。   谭谌以抽了个空给钟令儿打了个电话,那边没接,他心里隐隐焦急,拨了两个之后索性不再拨号,他直接上李主任那里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正好这个时间医院忙得过来,李主任就批准了。   谭谌以在医院门口直接打车去了警所,两个地方相距不远,但因为下着大雨,所以车辆行进的速度有限,等他到了以后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谭谌以进了大厅,上二楼的办公室,巧的是他在走廊里就撞见从会议室出来的钟令儿。   和她一起出来的同事见状,惊讶之余又打趣几句,笑着走开了。   谭谌以微微气喘,下车过来的那段路上,身上已经让雨水打了个半湿,头发也半湿润,前额的碎发滴着水,他随手将碎发往后一捋,灯下的轮廓峭俊更甚。   钟令儿拿着资料上前,不咸不淡问一句:“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他眉骨立体,显得眼眸深邃,只盯着她不言语,又冷肃又深情。   她皱起眉,“到底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这几天过得太抑郁,所以有点草木皆兵了,她不接电话,他就担惊受怕,始终放心不下,尽管理智上认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谭谌以的嗓子都透着一股湿冷,“没事,来看看你。”   钟令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奇怪道:“来看我什么?医院里不忙么?”   走廊里人来人往,两人就这么杵在这里说话有些不方便,钟令儿也不管他冒着雨跑来到底有没有事,直接说:“你没事就回医院去吧。”   谭谌以却不走,问道:“外面的雨下成这样,你们队里没给你们安排什么应急之类的任务?”   她说:“我们队里自有安排。”   那就是有了。   谭谌以说:“那你注意安全,凡事尽力就好,别逞强。”他一默,添了一句:“别让我担心。”   钟令儿狠着心肠偏不领情,“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安心,这是我的工作,你知道它是什么性质,警察这两个字已经意味着一定的安全感和危险性。”   谭谌以看见她的那一刻,一颗心已然安定下来,所以对她的冷言冷语并不在意,他忍不住又去摸她的脑袋,修长的指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他微微带点笑,“我知道,你责任重大,我为你的工作感到自豪。”   钟令儿耳根痒痒,赶紧拨开他的手,“你还有事没有?没事就赶紧走。”   她侧身从他的一旁绕过。   谭谌以站了一会儿,忽然几步上前把人拽到怀里,“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   ? 第四十四章 [VIP]   当晚的持续特大暴雨,导致江河水量急速增加,水位也随之迅速上涨,水流量呈几十倍增长,街道排水系统也渐渐瘫痪,强降雨加上江河流水量倾盆而下,从而引发了一场洪水。   街道被迅速淹没,列车强制停运。   当时供电系统也遭到了洪水破坏,暴雨侵袭的夏夜,整座城市将近一半面积陷入了黑暗。   市局紧急组织警力安排出警,对被困群众进行人道救援。   钟令儿所在的消防救援队赶赴现场时,水位已经没过腰际,他们划着舟艇前进,寻找被困人员,沿途找到不少人,舟艇一辆一辆将人往岸上送。   上半夜雨势稍缓,救援工作更是马不停蹄。   等到后半夜,雨势又大起来,而且是暴雨伴随着强风,救援队不敢轻易离开,怕错过任何一个被困人影,仍是继续寻找了许久,除了搜救艇,没再看见有其他人。   风雨中,王之珩扯着嗓子喊道:“应该没了,雨越来越大,要不要撤队?”   钟令儿犹豫了一下,打着电筒又环视了半天,正准备点头撤队时,隐约中,她似乎听见有小孩的哭声,以及孱弱的呼救,混在风声雨声中,听不太真切。   她循着声立马将电筒照过去,找了一会儿才终于看见大约二十米处远的地方,一株盛开般的茂密枝叶背后,露出浮板一角。   木板就卡在茂密的枝叶后面,不容易被发现,因此也不至于被急流冲走。   水势湍急,舟艇逆流划过去耗时太长,而救生索也丢不过去,一扔过去,会很快被水流冲回来。   王之珩抓着绳索的一头,嗓子冒着凉气,“我下水游过去,你们慢慢跟上。”   钟令儿提醒道:“注意安全。”   王之珩将绳索捆在自己腰上,慢慢下了水,他的行进速度不疾不徐,但比起体积大又轻的舟艇,还是要快许多。   没多久他就抵达了目的地,绕过去才发现浮板上居然窝着一老一小,王之珩解开绳索,捆在粗壮的树枝上,一边安慰老人。   老人这时赶紧把孩子推上去,说:“警察同志,先救我孙子出去,他害怕,快点……”   王之珩只好伸手接住孩子,说:“老人家,您再等等,我很快回来。”   他沿着绳索往舟艇方向走,因为顺流,行进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另一名同事也下了水,到中间接人,王之珩再度原路返回。   钟令儿伸手将孩子抱上来,就在那一瞬间,一块顺着急湍而来的大木箱精准撞上舟艇,舟艇被撞翻的那一秒,钟令儿下意识抱紧孩子,一大一小直接掉入水中。   她一个人力气不够,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流水冲出老远。   好在钟令儿穿了救生衣,不过刚才落水的时候,怀里的孩子冷不丁被呛了好几口,现在一边咳嗽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四周没有一丝光亮,钟令儿抱着孩子沉浮于滚滚洪水之中,只剩一点。   医院目前还是正常的忙碌状态,前线没有消息传来,不过估计等天亮了就会不断有伤患送过来。   凌晨5点多钟,谭谌以在医院值班室里忽然醒过来,看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时间了无睡意,起身冲了杯咖啡,到走廊的窗口停留。   这一站,直至天光大亮。   眼见着暴雨渐歇,谭谌以扶着窗台,合了下眼皮。   徐一航找了过来,碰一下他的手臂,“干嘛呢?这一大早跑这儿来神游啊?”   谭谌以睁开眼看过去,下眼睑有点红,每当他疲劳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下眼睑那条线就泛红,徐一航曾拿这个调戏过他,问他在哪受了委屈,怎么眼睛都哭红了。   然后自然是吃了谭谌以一记冷眼。   徐一航嘶了一声,问:“昨晚没睡?”   谭谌以压着眉心,“睡了一阵,醒来就睡不着了。”   徐一航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担心老婆,按照昨天白天和晚上又是刮风又是暴雨的情形,相关部门相关人员应该是及时赶赴了第一线,进行救援工作。   不过在那样的情况进行救援,挺危险的。   谭谌以拿着空了的咖啡杯回了值班室,洗漱了一番,再用冷水冲了脸,随意擦干净,然后开始工作。   早上查房结束,他返回办公室,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他有心理准备这个电话会抓空,然而电话自动挂断那一刻,他心里不知是担心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默了一会儿,谭谌以转而打给王之珩。   那晚王之珩生日,谭谌以跟他要了联系方式,主要是以防老婆不搭理自己时他无计可施,这样他还可以找王之珩了解一下情况。   王之珩那边倒是接得快,“谭医生。”   谭谌以问:“你们的救援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难言压抑,“谭医生,令姐她在昨晚的救援行动中,被洪水冲散,我们失联了,目前我们正对她展开搜救,你放心,我一定……”   与此同时,谭谌以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谭医生,急诊那边——”   谭谌以脑子空白的那一瞬,仿佛连心跳也停拍了须臾,意识倏忽飘开,后面的话他听不清楚,却机械式地应一句:“知道了。”   王之珩以为是在应他,所以安慰两句就挂了电话。   护士也以为在应她,所以关上门离开。   办公室里变得静谧而空旷,只有桌旁一道孤直如白石的身影。   没多久,谭谌以也离开办公室,朝急诊部走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谭谌以一步步往前,耳边忽然嘈杂起来,眼前乌泱泱一片。   争吵声,摔门声,哭喊,指责,怒骂。远去的背影,因愤怒而狰狞的面目……   “别来烦我!你这么大了别什么事都来问我!”   “选什么自己不知道么?该怎么做自己不知道么?”   “不懂就请教老师,什么都要问我还送你上学干什么?”   “没有谁能永远陪着你,爸爸妈妈也不能,你要独立思考,别养成依赖的习惯,不要依靠任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决定好了再来告诉我!”   “……”   谭谌以眼前一阵昏黑,他急忙扶住走廊的墙壁,一片空寂的漆黑里,唯有脚下,每一步就燃起一片火光。   前路未卜,他一步三昧。   他从不期盼,从不寄希望于缥缈的未来,他只相信自己。   可他现在只能期盼,期盼她平安无事。   “……”   直到混乱之中几声呼喊和询问打破虚幻,“谭医生?谭医生?你没事吧?”   谭谌以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看着一脸焦急的护士,摇了摇头。   护士说:“是不是太累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谭谌以嗓子有些发哑,“我没事。”   急诊楼不断有伤患送来,都是一些遭遇了这次洪水袭击的重伤者。   谭谌以一整天都在急诊楼里辗转奔波,不是赶往抢救室,就是赶往观察室,要么手术,要么会诊,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心里还惦记着钟令儿的安危。   他一走出抢救室,就被不知道哪来的病人家属围住询问。   眼前的一切如此凄惨混乱,现在任何声音在他耳朵里都是噪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面无表情,象征性安抚了两句,拨开人群就准备走了。   一个老人拽着他不让他走,非要一句准话。   谭谌以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面色也淡,他有心安慰,但一出声却冷得不近人情,“你们这么吵闹会影响到其他的病人,麻烦到旁边坐着再等等。”   老人旁边还有个暴脾气青年,听他冷声冷气的立马就来火,抓着手机就砸了过去,“你他妈有没有人性?没看见我妈都快哭晕过去了么?”   换作平时谭谌以早躲开了,但他现在心事绊住了心,也绊住了他的脚,他在平静中,眼睁睁看着那部手机飞过来,砸中额角。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谭谌以被护士带去清创室查看伤口,还好手机虽重,但都是钝角,一下子砸过来没有见血,只不过额头淤青了一块。   他检查完又开始回了急诊。   直到接近正午,谭谌以才有时间去摸手机,一下子瞧见来自王之珩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他反应慢半拍,因为消息不明而感觉到窒息。   他回拨了过去。   王之珩说:“谭医生,你怎么才接电话?令姐找到了,发烧昏迷,现在就在某个社区门诊病房里输液呢。”   谭谌以心口一松,冷直的背微微弯曲下来,他整个人松散地靠向一边的墙,“我知道了,把地址发过来,我晚一点过去。”   钟令儿被找到的时候,仍保持着一丝清醒。   她在洪水的冲击中撞到了一颗树才终于停下来,当时她身上带了一捆救生索,她把孩子绑在自己身上,再将绳索的另一头捆住树干,然后沿着树干爬出水面,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待了好几个小时。   那孩子已经昏迷了过去,她把救生衣和消防衣脱下来,穿在孩子身上,然后她在风雨中静静等待救援,一直到天亮,世界终于静止。   直到救援舟艇出现,她一根神经猝然松懈,昏死过去。   钟令儿和那孩子被送往附近的社区门诊进行急救。   两人都发了高烧,一直晕迷不醒。   白天雨过天晴,各部门正在有序进行善后处置工作。   各相关部门阻止人员疏通瘀堵、排水除涝、清理树木、恢复道路、群众避险转移和紧急转移安置,并及时排查险情、消除隐患。   钟令儿平时很少生病,然而一病就如山倒,她反反复复发烧,一天一夜昏迷不醒,门诊医生看这情况不对劲,立马将她转移至市医院。   这样倒省了谭谌以两处跑,他闲下来就去病房看她。   在第二天的凌晨,钟令儿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她迷迷糊糊看见谭谌以双眼通红,还以为自己做梦,接着医生来一番检查,确认她完全清醒。   她浑身酸软无力,慢慢又睡过去。   直到次日清早,她再次醒来就舒服多了。   晚些时后,谭谌以抽空过来看她,发现她睡醒了,他脚步在病房门口一顿,忽然扭过头去背对着病床,把眼里的湿热逼回去后才走进来。   钟令儿看着他,半天后终于忍不住问:“你眼睛怎么了?”   谭谌以坐下来,“没怎么,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钟令儿又发现了他额角的伤,“你额头怎么了?”   谭谌以老实交代:“被病人家属砸了。”   钟令儿说:“人家动手你就不会躲开么?”   谭谌以直言道:“我当时走神了,在想你。”   钟令儿:“……”   ==   ? 第四十五章 [VIP]   钟令儿不接他的话茬,眼睛瞥到窗口去,几朵浮云如絮,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前天还是大暴雨,今天就出太阳了。   她想起洪水中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赶紧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声音听着有些哑,一急起来嗓子就像磨着砂一样难受。   谭谌以正好倒了一杯温开水递过去,“他体质比较弱,还在昏迷,不过已经退烧了,估计这两天就能醒。”   他把水往她跟前递近一些。   钟令儿接过来,一点一点喝下好几口,眼睛哪里都看,就是不往他那里看。   谭谌以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兀自站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   钟令儿看着他走到病房门口,在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的前一刻,着急忙慌又错开了眼。   他又在门边上驻足片刻才离开。   钟令儿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家里几位长辈,还有赵兮词都来医院探望过她,警队里的同事百忙之中也抽空过来探望了她一回。   王之珩跟话痨似的,浓墨重彩描绘那晚钟令儿和他们失联之后,他焦急不安的心情。   老胡听了露出感动的表情,“是啊,这小子赤胆忠心,他当时看着涛涛不绝的洪水,一脸英勇,恨不得直接投河游着去找你。”   王之珩说:“哪有这么夸张?”   老胡哼笑,“你刚才不是这么夸张的么?”   王之珩说:“我刚才那是艺术加工,一种合理润色,起到渲染的效果。”   老胡说:“那我刚才就是运用了动静与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起到了过分烘托的效果。”   “……”   谭谌以来得最殷勤,一天里但凡有点时间就过来,晚上下了班干脆不回家,要不是钟令儿不搭理他,他晚上直接就睡在她病房里了。   晚上得了空他又过来。   这会儿钟令儿正靠着床头在看杂志,几本杂志都是赵兮词带过来给她的,她闲着实在无聊,一本财经杂志也看得津津有味。   谭谌以坐到床边,想了想又往她身前挪近几分,有点没话找话,“那个孩子已经醒了。”   这句话果然引起她的注意,钟令儿看过去,问:“那他情况怎么样?还好么?”   谭谌以说:“情况还好,休息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钟令儿放心了点,注意力又放回杂志上面。   谭谌以默默看了她半天,她气色恢复了些,面色素净,墙上的白光洒下来,像一汪清水冲淡她的丽秀,反而落得清宁柔和,睫羽落下的青影像一层烟月。   她专注着眼前的杂志,一点也没有打算要搭理他的意思。   谭谌以说:“下午做完手术出来,差点又和病人家属起了冲突。”   钟令儿眼神晃一晃,开口只是冷冷而敷衍地问:“是么?那你没事吧?”   她终于出了声,谭谌以赶紧话多起来,“没事,好歹干了这么多年的临床,这种事我有经验,上次是意外,这回我躲得快。”   “……”   钟令儿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别是拿这种事专程来她面前装可怜吧?她仍是不咸不淡,“那挺好的。既然没事,那就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谭谌以挪近一点,“这么多天了,你还在生气?”   钟令儿翻过杂志另一页,“没有啊。”   他继续挪近,“那你怎么不看我?”   她继续垂着眼,“我在看杂志,没空。”   他这回挪到她的近旁,“我额头这块淤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好像更严重了。”   她不为所动,应道:“你自己是医生,这种事问我干嘛?我哪知道。”   谭谌以不动声色挪到这个位置,这样的距离正适合他起歹念,机会难得,他目光深沉像盯住了猎物,小心翼翼倾身上前,连呼吸都轻了些许。   在即将要亲上的时候,她忽然抬起眼瞥了过来,让他动作一顿。   但他贼心不死,继续探身往前……   结果被她的一只手指精准摁住了额头那块淤青……   谭谌以嘶一声有点吃疼,顺势就抱了上去,脑袋也顺理成章埋入她的颈窝里头,淡淡一声叹息,“你刚才这一下手劲正合适,我明天就能散淤了。”   钟令儿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么抱着,只是语气还是冷淡,“刚才不是告诉我严重了么?只有这一下怎么够?不如我帮你多来几下。”   他说:“我现在好多了。”   钟令儿听得好笑,但是忍住了,“既然好多了就别抱着我。”   她的身体又香又温软,他想念了很多天,现在他难得能亲近她,一时半刻不太舍得松手。   他忽然说:“从你跟我生气那天到现在,我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大暴雨那晚,你们出警救援,我半夜忽然醒过来就一直很忐忑,直到天亮,我给王之珩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你被洪水冲散,和队里失联了……”   钟令儿听出他声音里隐约的惊颤,似乎能想象得到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是怎样的惊慌无措。   他沉默了一会儿,嗓子里堪堪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晚,谭谌以顺利睡在了钟令儿的病床上,躺在她的身侧。   钟令儿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谭谌以又受冷落,殷勤地挪上前去,说:“我脑袋被砸伤的这两天,你怎么不关心我疼不疼?”   钟令儿闭着眼酝酿睡意,闻言小声喃喃道:“不就是淤青么?能有多疼?”   他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疼。”   她嗯了一声,“那你现在不是好多了么?”   接着他就没声了。   钟令儿静静酝酿了半天的睡意,忽然发现身后的人一声不响,她睁开眼又等半晌,最后只好转过身去,冷不防对上他沉静而灼热的目光。   他的一双眼睛生得最有煽惑力,每当眼睫微微一垂,弯出浅浅的半弧时,像极了冷寂而迷离的月牙,连那颗眉尖痣都清冷了起来。   钟令儿现在确实有点心软,也有些无奈。   她伸手拨开他落在前额的碎发,看清那一块受伤的部位,手指轻轻抚了两下,说:“淤青已经浅了很多,过两天就好了。”   谭谌以将她那只手抓下来,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再把人拢入怀里,说:“别生我气了,也别对我视而不见。”   她沉默不语。   谭谌以低下头问她,“好不好?”   钟令儿正经地直视着他,“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会生那么大的气。”   他手臂一收,把她揽得又近一些,“我知道,我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事之前都和你商量,向你请示,争取得到你点头同意。”   她笑了笑,“争取得到我的同意,那如果我一直不同意呢?比如这一次,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你陪我,不准你出国怎么办?”   他沉默着,像是在深刻地思忖,考虑到最后他说:“对不起,我必须去,大的方面不说,出于个人的责任问题,我已经答应了李主任,所有手续已经办妥,我不能临时反悔。”   钟令儿说:“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只要是你坚持要去完成,我也不需要你妥协。过日子需要互相理解,但如果是事业和原则性问题,本来就是独属于个人的部分,我不需要这种退让,我希望你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但我也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要把我的感受考虑在内,你要知道,我们是彼此要互相陪伴终生的人。”   最后一句话让谭谌以产生了一种,仿佛已经一眼望到彼岸的错觉,而通往彼岸的这条路,岁华流光,如荼如锦。   谭谌以抬起她的下巴一吻,换个角度再吻上去,顺势翻身压住了她,亲了一会儿他说:“我保证,时时刻刻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任何情况都事先请示你,一定争取得到你的同意。”   深情的话语尾音渐渐抿于热烈纠缠的唇瓣之中。   钟令儿后知后觉地想,一定争取得到她的同意……那意思不就是,她如果不同意,那他岂不是会一直争取到她同意为止?   那不还是耍无赖么?   她正想发出疑问,谭谌以立时撬开她的嘴,舌尖钻入她的口腔,直攻津要之处,下巴被他稳稳地掌控住,这样的方式倒是便于他胡作非为的深吻。   钟令儿知道他沉敛的外表之下的那颗心,看似如寒铁,其实一经光晒就热烈如炽,一过火烤就滚烫如焰。   他日常中那么自持,但在那件事上面,从来没有收敛的自觉。   不过好在他还清醒地知道这里是医院,没有太过分。   虽然他没有再得寸进尺,但也不甘心就此收手,他的吻从她的嘴角蔓延至下巴,温热的呼吸沿着颈线一寸寸化开滚落。   担心她承不住他的重量,谭谌以抱着她翻了个身。   谭谌以摁住她的后颈又吻。   其他的事不能干,他只能选择在这方面去折腾人。   钟令儿莫名想到了那种缠人的小狗,老是伸着舌头舔这里舔那里,怎么都赶不走。   最后他说:“明天一早我给你办理出院。”   钟令儿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他,“因为在医院里你施展不开?”   谭谌以知道她的言外之意,闻言也不否认,反而笑了一下,“你怎么想都行。”   ==   ? 第四十六章 [VIP]   距离谭谌以出国还有两天时间,医院给了他两天假期回家准备准备,毕竟一去就是一年,他公派到那边的医学科研机构,主要还是进行科研项目的合作,医生一旦忙起来,在国内外都一样。   而且怕是不能享有国内这边的任何节假期,回来一趟不容易。   即便申请到了假期,他也抽不开身回国的。   谭谌以回到家,站在家门准备拿钥匙开门,他手往兜里一摸,扑了个空。   又忘记带钥匙了。   他记得钟令儿说过要把家里的这个锁换成密码锁或者指纹锁来着,到现在也没换,其实两人之前商量过的一些事,提过一嘴以后就搁置了。   主要也是太忙,顾不上。   有心无力。   谭谌以倚着门框,摸出手机犹豫着该不该给老婆打个电话,平时这个点她都下班了,现在居然还没回来,她今天这么忙?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那边才接起,先是一阵嘈杂的背景音。   那边问:“怎么了?”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钟令儿这会儿还在出警,事情有点棘手,暂时走不开,而且一会儿把犯罪嫌疑分子带回去以后还得审讯,现在警队里人手不足,她的活儿较平时多。   就因为前几天的大暴雨,警队里许多同事都被派出去进行善后处置工作了。   钟令儿说:“我现在回不去,要不你回一趟医院取钥匙,反正来回也才半个小时。”   谭谌以听完应道:“那行,你忙吧。”很快又补一句:“晚上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不说了,我还有事。”   没等他回一声,钟令儿就把通话断了,好像多个字都不想说。   谭谌以倚着门望着茫茫夜色,心头渐渐蒙上一层阴霾。   换做之前他不会多虑,因为他自己也是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他能理解这种忙起来片刻不愿意耽误功夫的心情。   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但凡钟令儿对他稍有冷落,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多想,最近老婆对他的喜爱度有所下降了……   刚才都不关心他这个时间有没有吃饭。   谭谌以若有所思,一路下了楼,开车回医院拿钥匙。   一来一回确实不费什么事。   晚上接近九点钟,谭谌以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本医学杂志,里面有一篇关于临床干预性研究的论文报告,他大略扫了两眼,水分太大,扯淡居多,直接翻过去不看了。   以前谭谌以经常跟着李主任外出做学术交流,探讨新型疾病的解决方案,即便忙得没时间吃饭,他也坚持临床研究,发表SCI论文。   撰写论文的时候,是他唯一能静下心来思考的时候。   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研究和论文,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满脑子是老婆?   晚上九点半,谭谌以把杂志一扔,又给钟令儿打了个电话,这回那边连接都没接,理智上知道她在忙,可心里边又开始瞎琢磨了。   她连对傅城十年的感情都能说放就放,就更别提对他了。   他这一去就是一年,小女警身边全是优质男青年,没他本人在她身边镇着,难保他们的婚姻关系不会被有心人见缝插针。   小女警看着挺干练,其实傻乎乎的特别好骗。   还有两天他就走了,他得赶紧趁热打铁,巩固一下自己在老婆心里的地位。   谭谌以立时拿钥匙出门,开车直奔警所。   他每天送钟令儿上班,已经在门口的警卫亭混了个熟脸,虽然隔着一条马路,但是里面的警卫大叔仍然记得住他。   谭谌以熟门熟路上了二楼,走廊里迎面就碰见了个眼熟的青年人,他记得在王之珩的那顿生辰饭上见过,好像姓厉,是个年轻的警官。   小厉看见他,径直走过来,“哟,谭医生,你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事?”   谭谌以颇有风度地略笑,“时间太晚了,我来接令儿下班。”   小厉顿时心生感慨,真会疼老婆,他说:“她还在审讯室,谭医生你要不进办公室坐着等一会儿?”   谭谌以跟人客气了一下,“这样方便么?”   小厉一摆手,“没什么不方便的,来,我带你进去。”   谭谌以跟着进办公室,被安排在接待室里。   小厉说:“我一会儿过去跟令姐说一声。”   谭谌以赶紧道:“不用告诉她,等她忙完再说了。”   小厉点点头,他着急着走,说道:“那行,谭医生您慢慢坐,墙角有饮水机,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   谭谌以在接待室里干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忽然门被推开,钟令儿冒了出来。   她进来又关门,“我听小厉说你来了,怎么了?这么晚过来?”   谭谌以没回答,握住她的手问:“你可以下班了?”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你等我十分钟。”   说完又转身出去了。   这一去,又是半个小时。   这会儿已经是夜间十一点钟,谭谌以等得人都懒了的时候,钟令儿终于可以下班,她进接待室喊他,一推门看见他靠着椅背,微垂着脸睡着了。   钟令儿过去喊他,戳了一下他的脸,“可以醒了,回不回家?”   谭谌以皱着眉睁眼,眼睛干涩不舒服,他脸一扭就往她的腰蹭去,一边说:“你也太久了。”   钟令儿不解风情地说:“这么累在家休息多好,大晚上跑过来干什么?”   “令姐——”门让人推开,王之珩冷不丁撞见如此画面,赶紧退出去,“打扰打扰,继续继续。”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上了车之后,钟令儿说:“我明天调休,陪你上街买点新衣服怎么样?”   谭谌以兴致缺缺,难得休息日,他更情愿和她一起待在家里培养夫妻感情,他说:“买什么衣服,有得穿就行,再买衣柜都塞不下了。”   “就当是逛街嘛,趁着有空多买点衣服,你去了那边肯定顾不上这些。”   谭谌以发现她似乎对于他离开一年这件事接受得十分轻易而且坦然,或者说,她对于某些既定的事实,接受得坦然。   她最懂得割舍。   谭谌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有什么情绪压在了心口,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晚上把人压在床上折来叠去地摆弄。   卧室那张床被滚了个遍,床单一角被她抓得翻起来。   他臂弯里懒懒搁着两条细腿,已经汗湿了的腰腹绷得紧实,仿佛上了一层釉般浮着冷光的性感。   歇了许久,他仍撑在上方,把她囚在自己的方寸之间,掌心抚过她的发顶,时不时俯身过来亲她脸颊。   钟令儿觉得谭谌以每回在这些事上面的表现都尤其动人,他并不是刻意这么做,而是下意识的,用一种极其怜惜的姿态拥抱着她。   谭谌以拇指抚着她的眉梢,见她昏昏欲睡,他心里酝酿许久,问出一句:“你好像特别舍得我离开。”   钟令儿眼皮一睁,脑袋在枕头歪倒,小声说:“那你想怎么样?我舍不得了,你就不走了?”   不知安静多久,她转过来,对上他默默注视的目光,“其实那天晚上我骗了你,我希望有的时候你能为我放弃一些原则,不要逼我面对一些让人难受的事情,婚前你明明说过会对我好的,你骗我!”   谭谌以将她拥得更紧,“不骗你,我会一直爱你。”   次日谭谌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过来以后满屋子找老婆,然后在手机微信里看见钟令儿早上发来的短信,说警队有事,临时通知加班,让他饿了自己找吃的。   谭谌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回屋换身衣服出门找了家茶餐厅吃饭。   解决完温饱问题又直接回家。   下午谭谌以独自在家看文献,谭母打电话过来,问夫妻俩晚上有没有时间过去吃饭,想在儿子临行前好好给他做顿饭吃,毕竟国外没什么正经的中餐可吃。   这些个长篇大论,谭谌以半天看不进去几个字,他索性把书本一丢,说:“她这两天事情多,今天又被叫过去加班了,我晚上问问她,去不了就明晚。”   刚挂了谭母的电话,谭谌以又接到朋友的来电,约他晚上出去吃饭。   谭谌以说:“不去,陪老婆。”   那边换了个人说话,“好心给你办个送行宴,好歹也过来露个脸。”   谭谌以听出是钟时叙的声音,他说:“一年而已,眨眼就过,有什么好送行?”   那头的人笑说:“眨眼就过?我怎么听说你们夫妻两个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这件事一直是谭谌以心口难言的痛,他说:“你都知道了还找我出去?哄老婆要紧,没闲工夫搭理你们。”   话虽这么说,可惜晚上钟令儿还在警所加班,谭谌以一个人在家闲得发慌,还是赴约了。   不过吃饭的时候,谭谌以仍是心不在焉。   钟时叙看他一脸情根深种的模样,觉得好笑,“我这个堂妹这么大魅力,把你迷成这样?”   他要是不说,谭谌以都快忘了,这人和他老婆是堂兄妹的关系,这么算起来,钟时叙算他的……堂妻舅?   旁边一个当律师的朋友说:“我记得阿谌以前是不是视感情如粪土来着?真是世事难料啊,到头来最泥足深陷的人居然是他。”   钟时叙听了笑笑,“感情这回事,局内人痴,局外人嗤,还是赚钱最实在。”   谭谌以也微微笑着说:“世人多痴,希望钟老板始终遗世独立。”   他说完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也不避讳众人,那边一接他就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钟令儿迟疑了一下,说:“应该没那么快。”   他问:“没那么快是多久?”   钟令儿想了想,说:“你先睡吧,我明天就能休息了,到时候咱们再出去逛逛。”   谭谌以鼻子里不冷不热哼了一声,说:“你就哄我吧。”   昨晚她就信誓旦旦的,现在还言之凿凿。   旁边几个大男人听他这一反常态的语气和模样,都吓得不轻,一致认为感情这东西简直是个魔鬼,它能移人心智,昏人头脑。   以前的谭谌以那多潇洒?来去如风。   钟令儿说:“没骗你,明天肯定陪你。”   谭谌以说:“我一会儿过去接你下班。”   ==   ?   【 作者有话说 】   这两天状态掉线,我尽量争取加更 第四十七章 [VIP]   钟令儿不知道谭谌以现在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她这会儿在打报告,弄完这点东西就能下班,所以随口就说:“那你现在过来吧,我一点报告打完就能走了。”   谭谌以立马直起腰来,“那我现在过去。”   他挂完电话,冲包厢里一桌子人说:“抱歉了各位,我先走了,明年回来再请大家吃饭。”   他刚起身就让人叫住。   “干什么去啊?”   他神色坦然,“接老婆下班。”   那人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有点不敢置信,“不是,大家难得凑这么齐,就为了给你送行,你现在去接老婆下班?”   谭谌以扫了一圈众人,说:“这顿记我的账,等明年回来我再请大家吃一顿,今晚感谢各位费心,以后各位有什么病痛,随时来医院找我。”   那律师朋友听得好笑,“说的什么话?你才有病痛!”   谭谌以着急走,“就那意思,体会到了就行。”   边上那人又说:“欸!好歹喝杯酒再走啊!”   谭谌以看着他,心想疯了吧你?嘴里强调,“我开车,接老婆下班。”他一顿,给自己倒了杯茶,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那律师笑着说:“你们家小女警够可以啊,把你驯成这样。”   谭谌以搁下茶杯,拿着车钥匙说:“走了。”   结果刚到包间门边,又转过来指一下那律师,说:“不准叫她小女警。”   这回头也不回,真离开了。   包间里有人问:“阿谌这太太什么来路?这才结婚多久?半年不到吧?这就跟中了蛊似的?老王你说,你们律师最会分析了。”   王律师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随便扯淡几句:“婚礼上就见过一次,漂亮就不说了,人家干公安的,思想端正透亮,还懂点心理学,阿谌呢,哪方面都优秀,就是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那碰上这样的还不立马臣服?”   半个多小时后,钟令儿给他来了个电话,问他到哪了。   谭谌以的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说道:“还在路上,再等我二十分钟。”   知道他还在开车,钟令儿就不敢和他讲电话了,只提醒一句让他开车小心就挂了线。   谭谌以到了以后,依旧把车停在警所门口马路的对面,过马路,进了一楼办事大厅,这会儿还有人在值班,看见他就问:“谭医生来接我们钟警官下班?”   谭谌以冲那人一点头,上楼去了。   办公室里就剩钟令儿一个,她在办公桌旁坐着等谭谌以,人一到钟令儿就望了过去——他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看起来永远那么疏朗清举。   只不过他一靠近,钟令儿就第一时间闻到一阵烟味,于是抓起他的袖子闻了闻,“你抽烟了?”   谭谌以这才反应起来,说:“刚才跟朋友吃饭,他们抽的烟,沾上味道了。”   钟令儿又问:“没喝酒吧?”   谭谌以倚着桌沿懒懒地说:“我哪敢啊,再说了我要开车来接你,还能喝酒?”   钟令儿这才满意,站起来拿上东西,“那走吧。”   谭谌以没动,他清清嗓子,拉着她的手问:“我不抽烟不喝酒,这算不算优点?”   钟令儿偏头一想,“跟其他人对比起来,可以算是优点。”   他顺势把人搂到身前,又说:“是吧,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像我这样,这么健康,这么爱干净,这么疼老婆,又帅又给你钱花……”   钟令儿点点头,“还这么厚脸皮。”   谭谌以看着她一时无语,默了片刻,他说:“那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你有没有慢慢的,一点点加深对我的感情?”   钟令儿不知道他怎么了,又疑心又觉得有点好笑,默默端详了他一阵,她皱起眉故作认真,“本来是有的,跟你结婚以后,我一心一意要跟你过好日子,可是你总是惹我生气……”   她说着,举起两只手比了个范围,“把我原本对你这么多的感情,慢慢缩减到这么点。”   最后她两根手指头举到他面前。   谭谌以赶紧握住她的手压下来,“好了别说了。”   说得他心头跟扎了针似的疼。   钟令儿莫名其妙眨眨眼,“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谭谌以有些惆怅,“有些道理明白得太迟,我后天就要走了。”   钟令儿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道理?”   谭谌以一脸正色盯了她半晌,问道:“我出国以后,你会不会想我?”   她故意说:“你还没走,我怎么知道。”   可是他已经分分秒秒在挂心了,谭谌以抬起她下巴就吻上去。   钟令儿急忙推开,“等一下,别在这里。”   他没理,搂住她腰身的手臂用力一收,又低头吻上去,好在谭谌以还是注意场合的,只是浅浅亲那么一会儿就拉着她走了。   他克制了一路,一回到家里就释放了,恨不得要把人吃进肚子,谭谌以抱着她往沙发一躺,摁过来就亲,湿润的舌尖舔过她的唇缝,像狠狠碾碎湿水的花瓣,厮磨许久,带起深吻时唇舌纠缠的微微湿润声。   最后松开她,他修长的五指深入她发间,说:“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会一辈子陪着我,别我一离开你就花花肠子,让野男人钻了空子。”   钟令儿没好气,“什么钻了空子啊?”   他轻笑了声,“我说你心里的空子,除非我已经把你的心填满,”他默一下,翻了个身将她压到身下,说:“这么久了,你心里有没有我?你还没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他几乎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这么直接地表露情绪。   大概是真的急了。   钟令儿揽住他脖颈的手摩挲着他衬衣的后领,很是惬意地问:“你是不是怕我对你感情不深,你一走我就跟别人跑了?”   谭谌以定定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力气慢慢一松懈,脑袋搭入她的颈窝,“你不会,你一向信守承诺,而且你是个有原则的人。”   “那你现在担心什么?”   他久久无声,最终还是应一句:“你最好信守承诺。”   谭谌以满心郁郁之情,化为邪火晚上更加肆意妄为,别的地方他狠不下心来欺负人,唯有这件事上面他十分舍得下狠手折腾。   大概是仗着自己正值壮盛之年体力富强,所以肆无忌惮。   谭谌以出国的前一天,钟令儿拉着他几乎逛了一整天,为他忙前忙后,全是给他置办衣物,还有购置一些日用品,考虑得十分周全。   到了这会儿,谭谌以舍不得的情绪越酿越浓。   反观她一脸潇洒,好像随时能插上翅膀远走高飞的人是她自己。   男装旗舰店内,钟令儿挑了一件外套问他,“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喜欢么?”   谭谌以兴致淡淡,说:“你决定就好。”   瞧她一副饶有兴趣在给他挑衣服,殷勤又认真的样子,谭谌以把她抓过来问:“我怎么感觉这一趟不是出国进修,你是准备送我出国和亲?”   钟令儿敷衍道:“别胡说。”   他就胡说:“你嫁给我之前,我可是一直很受欢迎的,你就不怕我出国一趟,凭借各方面出色的条件招蜂引蝶,让一帮欧美的妖精把我的魂勾走了?”   钟令儿瞪他,“勾走了才好,省得回国又祸害我。”   谭谌以冷哼,存心吓唬她,“放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钟令儿:“……”   他说完这话觉得不浪漫,于是立马改口:“我做了鬼也是你钟令儿的鬼。”   钟令儿:“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谭谌以很是无所谓,“我们当医生的,百无禁忌。”   晚些时候,钟令儿陪他回了一趟谭家,父子两个面对面仍是那么不冷不热,谭父沉默不会表达,谭谌以也受了他寡言的几分影响,性情比较内敛。   谭谌以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像谭母的,胸襟开阔,拿得起放得下。   小时候的那些事对他的影响不是不深,但时至今日,他也没理由再对过去耿耿于怀。   他如今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比较亲近一些,不过是因为谭母的性格热情外放,比较懂得表达和关心,久而久之,似乎没有什么空隙是不能弥补的。   日薄西山之时,谭谌以才离开谭家,去了谭母的别墅吃晚饭。   谭母准备了一桌子菜,虽说小两口和好了,但是谭母安心的同时更觉得亏欠儿媳妇,就此以后绝口不提生孩子的事,至少这两三年以内就别再提了。   让他们夫妻两个自己去安排。   吃饭的时候,谭母问出国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钟令儿说:“东西都收拾好了,能带的行李带过去,不能带的就寄过去。”   谭母原本想留小两口在这儿睡的,但是想一想又算了,说:“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让司机送我去机场。”   吃完饭,谭母送两人上了车,等车开出院子了才回屋。   晚上睡觉之前,钟令儿在阳台摆弄花架上的花花草草,这个花架在钟令儿和谭谌以结婚之前就摆在这里的,是谭谌以闲着无聊弄上去的,弄完以后又没工夫侍弄花草,于是就这么闲置了。   后来钟令儿觉得浪费,于是花了点时间将上面摆满绿植盆栽,也不用怎么照顾,有空就浇浇水,都是一些容易养活的植物。   谭谌以洗完澡出来,在阳台里找到她,过去倚着门框看了半天,说:“别弄了,到点上床了。”   “……”   他这话有歧义,钟令儿就理解错了,无奈无语,看他一眼。   谭谌以反应过来,知道她会错意了,但也不打算解释,说:“怎么?不愿意?我看你这两天挺舒服的,叫得那么好听。”   钟令儿说:“你是不是想吵架?”   他立马收声。   过一会儿他把人抓着回房,“睡觉了睡觉了。”   卧室关了灯,谭谌以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搂着她说:“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钟令儿抬头,望见他脸上清淡的月影,“如果你惹我生气了怎么办?”   他低头,“那如果是你惹我生气呢?”   “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过?”   “你不会以为我忘了你在梦里喊姓傅的名字这事吧?”   “……”   钟令儿说:“这么一点小事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   谭谌以捏住她的下颌,“这是小事?”   这事解释不清,梦境这东西一直是个千古之迷,棘手得很。   钟令儿只好装傻,“刚才不是说以后都不吵架么?”   谭谌以自己才说过的话,他也不好立马翻脸,于是不情不愿将这事揭过去。   他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换了个话题:“以前我爸妈三天两头吵架,吵了好几年,到最后感情都吵散了。所以感情很脆弱,它和人性一样,经不起考验。”   钟令儿的脸紧贴他的胸口,说:“请你相信我,好么?”   他低声回应:“我相信你,无条件相信你。”   第二天清晨,钟令儿送他去机场。谭母谭父一早等在了那里,两人保持着客气的距离,不知道期间有没有交谈过,钟令儿和谭谌以到的时候,只看见他们两个就这么安安静静立在那。   该交代的话昨晚已经交代完,谭母过来送机,没有再多言,时间留给夫妻俩。   没多久候机楼响起提示语,钟令儿送他到安检口,踮起脚抱上去。   谭谌以一手搂住她,说:“下了飞机我再给你电话,还有,等我回来。”   钟令儿两只手松开,捧着他的脸吻上那点眉尖痣。   她轻声说:“我爱你。”   谭谌以觉得自己矛盾得很,既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又非要她说声爱才甘心,才高兴。   ==   ?   【 作者有话说 】   毕竟要出国了,稍微腻歪了那么一下 第四十八章 [VIP]   谭谌以出国一个月了,钟令儿日子照常,但她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还是不习惯。   虽然以前她每晚下班回到家也是一个人,但她知道稍晚些时候,谭谌以也会下班回家来。   不过虽然谭谌以没什么时间和她打电话,但是他隔三差五会给她发一条短信问安,而且由于时差因素,他那边夜晚时间发过来,她接到短信是上午时间,他晨间发过来,她接到时是夜间。   比如这天晚上北京时间九点多钟,谭谌以发来一条短信。   ——老婆,我有危险。   钟令儿冷不丁看见这六个字,吃了一惊,立时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   她急起来一连三个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问题直接求助驻外使馆!”   谭谌以倒是不紧不慢,“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跟我一个科室的艾维小姐?”   钟令儿应道:“记得,她怎么了?”   之前谭谌以曾经跟她开玩笑,说从他到那边的实验室报到的第一天开始,那位和他一个科室的艾维小姐看他的眼神始终不太对劲。   谭谌以淡淡地说:“就在刚才,她冲我抛了个媚眼。”   钟令儿顿时哑口,过了几秒,她说:“也许她比较开朗热情?”   谭谌以又说:“她还叫了我一声——”   钟令儿静静等着。   谭谌以低声冒出两个字,“宝贝。”   钟令儿:“……”   他问:“你说我是不是有危险?”   那两个字如同有形,磨得钟令儿耳根一阵发热,她说:“那你什么反应?”   谭谌以沉默了片刻,言道:“她没有给我时间反应,直接约我今晚共进晚餐。”   钟令儿听得腰直起来了,“然后呢?”   “然后,”他说:“我把咱们的结婚戒指戴上了。”   钟令儿心想算你自觉,“那她是什么反应?”   “她夸上面的钻石不错,很亮,约我今晚一同探讨碳元素的晶体形态和钻石的鉴别方法。”他话说完,微微“啧”了一声。   钟令儿说:“你把连接甩给她。”   谭谌以语气带笑,“当初戒指是私人订制,哪有连接。”   钟令儿回:“我让你把《社会主义荣辱观》的连接甩给她。”   谭谌以应了几个字:“Madam英明。”   头两个月,谭谌以时不时会和她说说那边的一些琐事,直到入秋之后他忙起来,没工夫再闲聊,每天按着国内的时间和她道早晚安,后来钟令儿看着他越来越敷衍,早和晚两个字,直接换成了拼音首字母,用z和w代替了。   这是连输入法都懒得切换了。   钟令儿这段时间也忙,有时候会忘记回复他的短信,或者晚上看见他的“w”,但因为太累更想睡觉,就会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复。   有一次她连着几天没有回复,就在这天下午两点多钟,谭谌以忽然来了个电话,对比时差,这个时候那边应该还在凌晨。   这个点钟打过来,钟令儿生怕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接起来,“喂?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淡如水,“没,我刚下班,特地跟你请个安。”   “……”   钟令儿不知该无奈还是该笑,“知道了,谭医生辛苦了,既然这个点才下班,那回去以后应该好好休息,还请什么安?”   谭谌以煞有其事说:“你这么多天没回复我信息,我确认一下你的安全。”   “才三天,哪有什么这么多天?而且国内很安全。”   “超过48小时就可以报案了。”   钟令儿说:“你越来越离谱了,赶紧去睡觉!”   挂电话前,谭谌以还是说出了打这个电话过来的目的,“下次我给你发信息你最好自觉一点,别偷懒拖延,别让人催你。”   他还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一天到晚就发来两个字母,有什么好回复的?钟令儿说:“知道了,我下次一定记得及时回复您的信息,可以么?”   谭谌以说:“晚安。”   钟令儿心想出了国也不让人省心。   就这么安然无恙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钟令儿收到谭谌以发来的一个意味不明的字。   ——汪   钟令儿目光如刀,盯着这个字如琢如磨,许久也没琢磨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样的神妙意境。这个时间,谭谌以那边应该是刚起床,他这是还没醒过神来?   这得多恍惚才能这么精准,这么言简而意味深长?   后来据谭谌以回忆……   他的回忆里一片空白。   估计就是将醒未醒的时候,下意识拿手机给她发晚安,然后错切成了中文输入法,直接打了个w,稀里糊涂就成“汪”了。   钟令儿一时有些感慨,看似阴差阳错,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个属性舍你其谁?   这一年深秋发生了件大事,钟令儿的大伯家出了点乱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钟令儿的大伯一手打造的商业集团,因为股权分配问题,导致高层产生了人事变动,一夕之间,有人落马,有人上位。   网络上无论哪个平台哪个新闻板块都在热议这件事。   都在说钟时叙如今不知所踪。   又说风凉话的,也有表示惋惜的,更有甚者还搞出了一套嫡庶之争的理论来,还有说钟时叙搞了这么一出大闹天宫,现在不过是拍拍屁股逍遥自在去了。   钟令儿看着网上各种来路不明的八卦,心里担心着赵兮词。   当初发现赵兮词和钟时叙的关系是个意外。   那天晚上钟令儿临时决定去赵兮词那儿过夜,去之前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告知她,钟令儿自己开车过去,在即将抵达赵兮词公寓楼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从一辆车的后座下来。   钟令儿下意识减速,接着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也跟着下车。   单是一个侧脸,钟令儿就认出来那个男人是钟时叙。   她靠边停了车,因为不好贸然上前,所以打算观望一下。   那边两人站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钟时叙握住赵兮词的下巴就吻了下去,手劲之霸道,当时钟令儿自己都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要下车抓流氓的时候,流氓自己松了手,然后上车走人。   再看赵兮词,脸色气得通红,独自站了一会儿转身进楼了。   钟令儿一头雾水,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倒像是情侣吵架一样,她就更不好意思上去了,等了一会儿,钟令儿掉头回家。   等过几天她又找了个时间,这回提前和赵兮词说了一声,然后才去她家。   当时钟令儿以为赵兮词和钟时叙就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但是因为钟时叙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比较复杂,所以钟令儿始终感觉这段关系不太靠谱,至少钟时叙那样的身份和条件,要他钟情于一个女人,说起来就不靠谱。   只是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要复杂。   钟令儿坐在电脑前想了一想,索性给钟检察长打了个电话,想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大概情况。   可惜钟检察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年,外界以为他们风平浪静,其实内部暗流涌动,阿叙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收手的。”   钟令儿说:“我看网上都在议论,说他现在不见踪影,找不到他了?”   钟检察长说:“这你别管了,也许他找了个地方自己冷静去了,你大伯的家事,咱们也插不了手。”   虽然平时钟令儿和钟时叙来往不多,但他和钟检察长却亲近一些。   而且因为钟检察长的关系,钟令儿小的时候和她的这个堂哥关系还不错,只是长大以后接触得少了,关系一疏远,感情也就生分了。   挂了电话,钟令儿拿钥匙出门,去了赵兮词那里。   结果门铃摁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她干脆拨了个电话,幸好赵兮词接了,一问才知道她就在卧室里睡觉,没多久有人出来开门。   钟令儿在那里陪了她一晚上。   接下来一阵子,赵兮词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上班就上班。   钟令儿知道她不过是故作无谓。   安慰的话太过无关痛痒,多说无益,钟令儿抽出时间多陪了她几次,赵兮词并不脆弱,反而体谅她没时间休息吃饭,她每晚一过去,还要麻烦赵兮词下厨。   到了年尾,赵兮词跟公司请了个长假旅游去了。   正好春节期间,谭谌以也申请到了假期,回国了一趟,就在大年三十的那晚。   本来按照说好的时间,谭谌以应该是年初一的上午10点钟抵达国内的机场,结果他悄无声息,提前一晚上回来了。   谭谌以知道除夕这晚钟令儿会值班,所以他一下飞机就直奔警所。   然后好巧不巧,赶上了一场误会。   当时钟令儿已经准备下班,才刚走出警所,碰巧那个时间有个青年男人过来找她,就在前一阵,钟令儿出警帮过他找回患有老年痴呆的母亲。   他现在是过来表示感谢的。   往年也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些接受过帮助的群众会在年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给人民警察送花送水果,送锦旗之类。   这是很常见的事。   这位青年手里拎着一袋橘子,另一只手还捧着一束百合,然后说了一句让人误会的话,“百合花象征纯洁,送给正义又纯洁的钟警官,正合适。”   谭谌以时间赶得巧,一来就见到此情此景,脸色比秋冬的夜还冷。   钟令儿所站的位置正好和谭谌以面对面,中间隔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   她见到谭谌以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发现他一脸霜雪,眼前又有个棘手的问题要处理,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花,说:“谢谢您的好意,花我收了,这个水果您拿回去吧。”   青年男人说:“不不不,钟警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橘子个个形状圆润,很甜的,我挑了很久,你收下吧。”   钟令儿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客气推让了许久,就在这个时候,谭谌以大步走了过来,立在青年男人边上,居高睨着他,说:“你完事了没有?该轮到我了吧?”   钟令儿:“……”   ==   ?   【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让谭医生在国外产生一下危机感 第四十九章 [VIP]   钟令儿和旁边的青年男人不约而同一愣。   谭谌以把钟令儿拉到一旁,正准备开口说“老婆我回来了”就被钟令儿小声制止了。   “你别闹了,在这里等一下。”   谭谌以的愉悦之情就这么郁结在了胸口。   钟令儿走到那人跟前,还是把橘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这个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跟家里人吃饭吧。”   青年男人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淡着脸的谭谌以,说:“那好吧,那我就先祝钟警官新春快乐,那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以后有时间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请钟警官吃顿饭……”   钟令儿忽然觉得怀里的百合花以及手里的一袋砂糖橘有点沉了,“其实那天的事只是我职责所在,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青年男人感觉到了来自旁边的一道冰锥似的目光,但出于雄性争强好胜的心理,他立马就挺起了胸膛,说:“这样吧,想必钟警官赶着回家吃团圆饭,我就不打扰了,但是你那天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激,等日后我再另外表示。”   他说完也不在乎人家答不答应,就匆匆转身离开。   钟令儿立在原地,有些无奈。   谭谌以不高兴的声音立时在耳边响起,“我不过出国大半年,你就这么对我了?那天你到底帮了他什么忙?我要是不过来他是不是马上就要以身相许了?”   钟令儿闻言,回头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瘦了,反而轮廓更峭俊了,她问:“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么?怎么提前了?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谭谌以往前挪了几寸,原本就靠得近,这下几乎压在她头顶上。   “怎么?我提前回来了你不乐意?”   钟令儿下意识往后退,才半步就被他拦腰截住,她两只手占满东西,没法施展开来,“别胡说。”   谭谌以哼道:“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结果你在这里逍遥快活。”   钟令儿没拿他这种小脾气当回事,听他说一下飞机就过来,于是问:“那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吃个橘子?先垫垫肚子。”   他薄唇抿出一条不高兴的直线,然后冷声冷气,“不吃!”   钟令儿说:“那就回家吧,车就停在那。”   她下巴抬一抬,冲他身后的方向指了一下,那是办事大厅门口的石阶旁边的一处停车位。   谭谌以拿过她怀里的花束,拉着她手往那边走。   上了车,钟令儿从购物袋里拿了几个橘子出来看了看,个头还真是圆润饱满,颜色也鲜嫩,大概真的是用心挑选过的。   她把一袋橘子搁在座椅下面,问他要不要直接去谭母那里。   前两天谭母就打电话过来,怕她一个人过年无聊,让她年三十下了班直接过去那边,后面聊着聊着又干脆让她假期几天都在那边过算了。   谭谌以刚下飞机,先不说累不累的问题,他年初二一早就要走了,统共就两个晚上的时间,简直就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说:“明天再过去。”   钟令儿觉得他刚下飞机,先休息一晚上也好,她想了想又说:“家里没准备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家?”   “大过年的有饭店开门?”   “找一找总会有的,你也不能不吃饭啊。”   谭谌以现在没什么食欲,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开着车在附近绕了两圈,随便找了家餐厅,餐厅门口就有一排的停车位。   年三十这个时间多数人都在家吃年夜饭,街上倒是张灯结彩,但人影没几个,停车位也空空荡荡。   钟令儿吃过晚饭,就点了杯柠檬冰茶,谭谌以吃东西的时候,她给谭母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多数情况下,谭谌以做事比较有谱,他提前回来的消息已经告诉过自己父母,就钟令儿不知道,原本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   结果出其不意,他自己先吃了一嘴的浓醋。   谭谌以这次回来一共就待两个晚上,所以没带什么行李,他一进门就把手里那束百合花扔在茶几上,而且还要故意当着她的面随手一丢,表示自己还是不开心。   钟令儿过去把他推开一些,把花束拿起来检查了一下,“人家一片感激之情,你能不能尊重一下?”   谭谌以挨着她的后背说:“你确定只是感激之情,没有非分之想?”   钟令儿不和他理论,把花束拿到电视柜上斜斜靠着背景墙,花是狐尾百合,花穗的曲线像狐尾般柔美娇俏,颜色也鲜嫩,点缀起来很漂亮。   谭谌以看了半天,语气莫名好了点,“算他眼光不错,这花还挺像你。”   她问:“像我什么?”   他亲她耳垂,低声说:“像你一样不老实。”   钟令儿耳根发麻,转身揪住他的耳朵,威胁道:“你刚才是不是吃太饱了撑得慌?”   谭谌以却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去。   他一路回来风尘仆仆,钟令儿以为他要去床上,所以提醒道:“你别……”   他说:“知道,不上床。”   就在卧室临窗的那张沙发上。   谭谌以一边亲着她吻着她,一双手在那副身子里撩起一把火,蛮横的风一吹,野火烧遍,不久又听见深夜鞭炮声连连响,腰间寸骨都震得酥软。   这半年她头发又长了些,凉丝丝绕在他小臂上,和突兀盘结的青筋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之后去浴室洗了个澡,谭谌以抱着她回沙发上,顺手将毛毯拽过来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安安静静躺了好一阵,几乎要睡过去。   钟令儿抬起头,借着薄薄的月光看他峭隽的轮廓,已经半年不见他,现在确实不舍得眨眼。   她看久了有点失神,连他睁眼了都没反应过来。她刚浸过情潮的双眼湿润,眼神似柔水漫漫让他情难自禁,长指探入她发间摁过来,又吻上去。   钟令儿趴在他身上,比以往主动了些。   结束时他好笑地说:“你这么想我?”   她轻轻瞥他一眼,安心地枕在他的肩上睡觉。   第二天起晚了,两人到谭母那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吃了个午饭,下午又去见了父亲。谭谌以假期时间有限,其他亲戚那边能免则免,但是岳父那边还得去一趟。   赵峮正在愁女儿的婚事,她看见谭谌以,心思一活泛,于是旁敲侧击,打听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优质的单身男青年。   她倒也问过自己丈夫,这毕竟事关女儿的幸福,钟检察长也挺上心。   只是钟昭昭挑剔得很,大概是前面有了钟令儿这个好例子,她在跟那些人见面的时候,下意识就拿他们对比谭谌以的各种好坏。   以至于到现在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法眼。   谭谌以想了想,说:“我们医院倒是有很多单身的男医生,不过年轻的医生可能没时间谈儿女私情,像我这个年纪的大多是奔着结婚去的,我看昭昭还小……”   赵峮打断道:“二十五六了,不小了。”   钟昭昭愤愤撇嘴,敢怒不敢言。   谭谌以一时哑然有些想笑,最后说:“那等今年5月初,我回医院上班了再问一问。”   赵峮高兴地点点头,“那敢情好。”   钟令儿坐着有点犯困,昨晚闹腾得挺晚,下午又陪着谭谌以几处奔波,她坐不住,回了自己房间睡了一小会儿。   睡到傍晚起来,顺便在家里吃了个饭才回。   在车上,钟令儿接到王之珩的电话,他表现得异常兴奋,嗓门又大又亮,连旁边开车的谭谌以都听得见他说的话。   王之珩嚷嚷道:“令姐,明晚8点,傅队请咱们吃饭,他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   时间隔得太久,钟令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傅队”指的是谁,毕竟他们警队里姓傅的不少,所以她问:“哪个傅队?”   王之珩更大声,“傅城啊!!”   “……”   两个字跟毒针一样刺得谭谌以脑仁疼。   钟令儿都能感觉到车内的气氛已经紧迫起来,她镇定道:“怎么好端端地请咱们吃饭?”   王之珩神神秘秘卖关子,“他有好事,明天你来了就知道了。”   钟令儿余光里触到谭谌以冷直的下颌线,含糊应道:“知道了,我看看吧,明天再说。”   说完直接挂电话。   谭谌以一言不语,把车开回家。   等进了家门,他才硬声硬气说道:“不准去。”   钟令儿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我没说要去。”   谭谌以显然不相信,逼近她的身后,仍是强硬道:“我说了不准去。”   她搁下杯子转过来,仔细端详了他片刻,认真问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谭谌以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强势,他缓道:“能不能不去?”   钟令儿不糊涂,这种事她知道要避一下嫌,而且谭谌以这次的反应,和之前小打小闹吃飞醋时不太一样,她说:“如果你实在很介意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即便有了她这句话,谭谌以却还是不放心,表情没有一点放松。   钟令儿说:“又怎么了?好了你快去洗澡,明天一大早你又要飞了。”   谭谌以稍倚着桌沿,因为太过忧心忡忡,而显得有点了无生趣的样子。   钟令儿一指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不安于室的人么?那你别要我好了。”   谭谌以赶紧抱住她,“没有,我相信你,”他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我头疼你摸摸。”   ==   ?   【 作者有话说 】   抱歉我来了,谭医生回国得下一章了 第五十章 [VIP]   钟令儿顺势就帮他摁了几下,甚至还配合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么?感觉好一点了没有?”   谭谌以捉住她的手握在了胸前,煞有其事说:“好受多了。”   钟令儿说:“是心里好受多了吧?”   他忽而轻声笑了一下,没有被拆穿的不自在,很是自然地说:“都一样。”   德性!   谭谌以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钟令儿在帮他收拾行李。他回来那天几乎没有行李,但是谭母这次给他准备的日用品多,包括钟令儿为他添置的一些衣物。   他从浴室出来,看见她还蹲在行李箱跟前整理东西,生怕漏了什么。   谭谌以两步过去把人抱起来,说:“别弄了,我在那边忙起来什么都尽量简单一些,准备太多也用不上。”   钟令儿若有所思,“可是那边的东西你吃不惯啊,你没发现你自己瘦了很多么?”   谭谌以漫不经心说:“瘦是瘦了,我身体素质还行,”他又意有所指,“你倒是长了点肉,昨晚也没见你的体力跟上来。”   钟令儿说:“你的体力跟熊一样,正常人跟得上来么?”   谭谌以把她放倒在床上,自己再欺身上去,埋入她的脖子说:“别找借口。”   情正浓时,钟令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把他推起来,说:“今天下午,赵姨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太在意,钟昭昭的事有我爸呢。”   谭谌以说:“不急,现在我也帮不了,等回国再说吧。”   他迫不及待,又挤入她颈窝里。   钟令儿又把他推起来,“主要是钟昭昭那个脾气,我怕她跟你同事谈不好的话,会影响你和同事的关系。”   他嗯一声,有些敷衍。   钟令儿又说:“还有啊……”   谭谌以干脆堵住她的嘴。   第二天谭谌以一大早起来,原本打算不吵醒钟令儿,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结果他一醒来,人家已经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餐了。   他在厨房门口站着看她忙忙碌碌了半天,她才发现。   钟令儿赶紧过来推他出去,说:“快去洗脸,吃完早餐该出门了,别误了机,我上班时间快到就不送你了……”   谭谌以又转回去,说:“我路上随便吃一点就行,你起这么早是不是昨晚不累?”   钟令儿端着盘子看他一眼,笑了笑说:“这大半年就给你做这一次,”又故意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确实比不上你在路上随便吃一点的早餐好……”   谭谌以顺着话茬接下去,蔫儿坏逗她一句,“哟,瞧瞧这酸气,路边早餐的醋你也要吃。”   钟令儿一愣,冲他背后喊:“幽默话你听不懂啊!”   临出门前,钟令儿帮他整理衣领,谭谌以不喜欢穿衬衫西装这一类衣服,不过他出国以后,因为工作需要,倒是正正经经穿过几回西装。   他在那边因为懒得给自己置换衣物,钟令儿给他准备的几套衣服他也很少拿出来,所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套。   西装都让他穿成常服。   这一套还是他回来那天穿的,他飞过去以后直接去参加会议,省得换了。   谭谌以西装革履和他穿休闲装的气质俨然不同,穿西装时看上去整个人平添几分冷峻。   这一表人才的外形是真能骗人。   钟令儿正准备给他打上领带,她也不太会,安安静静摆弄了半天。   谭谌以直接扯下来,手心里卷了几下塞进口袋,一边说:“别弄了,勒得不舒服,不喜欢。”   戴一条领带都嫌勒,真是稍微有一点异样的感觉都不乐意。钟令儿想了一下,蹲下去打算帮他再确认一遍行李,又被他拽了起来。   “行了别弄了。”   谭谌以争分夺秒,把人搂过来,默默看了一会儿就亲上去,这一吻绵长而用力,时间越是紧迫,就越是情难自禁,她手臂微抬勾住他后颈,渐渐地她气息紊乱,有点透不过气……   最后松开时,她喘了一大口气,说:“你是要吃人嘛!”   他手指擦拭她湿软的唇角,淡笑说:“走了。”   钟令儿送他到门口,门一关上,她紧握住门柄深喘了一口气,足足愣了将近十秒钟,才回屋收拾东西,准备上班。   还不如不回来呢,这一走,比上次更让人挂念。   年初二那晚,钟令儿没有出席傅城请的那顿饭。   她后来打电话问王之珩,傅城请吃饭究竟有什么喜事。   王之珩说:“他升职了,好像还交了个女朋友,其实他之前没说要请,是那天我在商场碰见他,开了句玩笑,谁想他当真了,让我联系几个同事出来吃饭。”   钟令儿心想你一句玩笑话,让谭医生发了好大的醋劲。   于是这事就怎么过去。   立春过后又是连日阴雨绵绵,不过早春的气息却很养精神,钟令儿给办公室窗台的几个盆栽浇水的时候,觉得整个天地都生机勃勃。   偶尔这种春日的雨雾会让她想起赵兮词。   赵兮词是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回来的,那时候天光大晴,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原本就白的皮肤照得透亮,晕开一片。   之后她就恢复了以往的生活,照常上下班。   就这么匆匆又过去半个多月,一晃眼已经到了三月份,钟令儿算着时间,谭谌以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就结束进修,可以回国了。   日期越临近,时间就越是悠哉悠哉慢慢磨。   钟令儿时不时就会去瞧一眼办公桌上那本台历的日期,这大概就是分秒挂心的感觉。   这天晚上7点多钟,她正准备下班,台历上的日期又被她划走一天。   今天谭谌以没有来任何电话以及短信,钟令儿暂时无所事事,坐在椅子上考虑着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才一想,手机就响了。   她定眼一看来电显示。   钟昭昭……   钟令儿皱起眉,这疯丫头一年到头不会联系她一次,这是怎么了……她接起来,语气平淡,“喂”了一声。   手机那头的钟昭昭却不大对劲,甚至破天荒喊了她一声“姐”……   钟令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仅是因为这声没来由的称呼,还有猝不及防兜上心头莫名的凉意和惊慌,“你有事就说。”   钟昭昭简直要哭出来,慌里慌张地说:“爸出事了,现在就在医院里抢救……”   钟令儿瞬间感觉凉意透顶,她抓起包包边走边问:“哪个医院?”   钟昭昭说:“市医院。”   钟令儿打车直奔市医院,到急诊楼出了电梯远远看见抢救室门前的椅子上,两个身影紧挨着,她急忙赶过去,气都没喘匀就问:“怎么回事?”   赵峮面色灰白,像是整个人呆住了,不言不语。   钟昭昭眼睛红肿,看了旁边的赵峮一眼,哑着嗓子说:“晚饭的时候,我妈和爸吵架了,吵得很激烈,我妈……她跑出去,爸担心她有危险就跟出去了,然后就……爸就出车祸了。”   钟令儿目光冷淡扫了赵峮一眼,又问:“肇事司机呢?”   钟昭昭眼泪忽然掉得凶猛,“……不知道,好像跑了。”   钟令儿冷着声问:“哪个路段出的事故?现场有没有监控摄像?有没有马上报警?”   钟昭昭乖乖点头,“有,我们报了警才给你打电话的。”   钟令儿一口气还哽在胸口,安静片刻问道:“因为什么事情吵架?”   钟昭昭目光闪烁了一下,摇摇头。   钟令儿捏紧手心一忍再忍,她虽然处于愤怒状态,但还知道医院不能喧哗,所以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语气重了些问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吵架?!”   钟昭昭平时只会窝里横,其实不太经得住事,这下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说:“我妈说爸从来不关心我,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婆家,对我的事却没往心里去……”   钟令儿终于忍无可忍,似乎以前到现在所有对赵峮的不满,在这一瞬间具象了起来,她掌心冰得刺骨,很想一巴掌甩在赵峮脸上。   她确实这么做了,只是手刚举起来就被人从身后稳稳握住。   她扭过头去,以为自己错觉,不自觉喃喃出声:“傅城?”   傅城说:“冷静一点。”   抢救室门前的走廊灯光幽暗,衬得眼下的春夜更加寒凉。   傅城拉着钟令儿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随即自己在她旁边落坐,说:“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这是蓄意谋杀。”   钟令儿感觉脖子有冷风吹过。   傅城说:“你们都知道去年我替我父亲翻了案,但是这个安静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而且隐藏这么深牵连又这么广,凭我一个的力量办不到,所以我请求过钟检察长帮我。”   钟令儿看着傅城,久久出不了声。   傅城面色愧疚,“肇事司机是那次案件的在逃犯,我们追捕许久,眼看着要收网了,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上钟检,来个鱼死网破。”   钟检察长抢救期间,钟令儿感觉分秒有了重量,一下一下从她的心头碾过去。   不知道多久过去,期间也有警察过来做笔录,钟令儿只觉得每句话都难熬,直到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钟令儿抬头望去,看见走出来的是神外科的李主任。   旁边还有位年纪更大鬓已染白的老医生。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老医生是医院的院长。   钟检察长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各种仪器重点监测,钟令儿在走廊的排椅上枯坐了一夜,赵峮让钟昭昭先回去,自己也留了下来。   直到天亮,钟令儿给自己请了两天的假,事后再补假条,接着想了想,还是知会了谭母一声。   谭母最不愿意有人有什么事瞒着她。   以前谭谌以就老是瞒她这个瞒她那个,气得她够呛。   谭母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和赵峮寒暄两句就跑到钟令儿身边来,握着她的手安慰,“别担心,我听说钟检这台手术是院长主刀,手术很顺利,会没事的。”   钟令儿感觉整只手被一团温暖包裹,她眼眶温热,酸胀起来直泛疼。   谭母问:“这件事你告诉阿谌没有?”   钟令儿摇头,“他在国外一时也赶不回来,他知道了也只是干着急,还是不影响他工作了。”   谭母说:“你不告诉他又怎么知道他赶不回来?”   钟令儿只说:“他在那边的工作快接近尾声了,还是别让他操心了。”   谭母握紧她的手,没再多话。   傍晚时分,傅城又来了一趟,看看钟检察长,顺便告诉钟令儿,那名在逃犯已经落网。   钟令儿休息不好,脑子乱作一团,闻言点点头,不经大脑就说了声:“谢谢。”   傅城觉得好笑,看她精神恍惚,也不再出声,坐在一旁陪了大半天。   钟令儿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说:“你不用在这里陪着,回去吧。”   傅城温声说:“你饿不饿?要不我先带你去吃饭?吃了饭再来,你可不能出事,你们家现在就靠你撑着了。”   钟令儿目光一瞥,瞥到不远处那张椅子上,已经三魂掉了七魄的赵峮那儿去,说:“麻烦你,带她去吃吧,我不饿。”   傅城却做主,将她来起来,说:“走吧,我带你们先吃个饭。”   钟令儿没法,她现在也没力气跟谁理论争执,只能跟着去了。   等吃完饭,钟令儿想回医院的时候,傅城又拦住她,“回家休息吧,我去医院替你守着。”   钟令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不用,这种事怎么能麻烦你。”   傅城说:“怎么不能麻烦我?说到底,钟检出事也有我的一份责任,要不是我请他帮忙替我父亲翻案,他也不会被人记恨上,现在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钟令儿说:“傅城,审查案件本来就是我爸的工作,他选择重新审查旧案,并不是出于私情想帮助你,你是一名刑警,你比我明白,这是出于一名公职人员履行公职的责任和义务。”   傅城看了她半晌,忽然笑着说:“凡事不能总是这么冷冰冰只讲道理的。他总归是帮了我,对我有恩,我在医院守他一夜,不为过吧?”   钟令儿这回倒是没说什么。   她微垂着眼,眉梢浮着清莹月光,扎着马尾隐约还有点当年青嫩秀气的影子。   傅城看着她,不自觉就说起了以前,“如果当初你能够任性一点,大胆跑来质问我一声,也许我就忍不住和你在一起了。”   钟令儿稍稍后退半步,“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既然你要去医院守夜,那你去吧,我明天再来。”   她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回家。   傅城的车后座还有个赵峮在打瞌睡,他觉得有点棘手,不知道是送她回家,还是送她回医院。   最后傅城把人叫醒,问了她本人的意思。   赵峮四处一瞧,发现钟令儿居然不在。   傅城说:“我让她回家休息了,她明天再来。”   赵峮现在也累得两眼睁不开,恨不得直接躺马路上打个盹,她一听这话就说:“那我还是回家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照顾我们家老钟。”   傅城说:“我送你吧。”   钟令儿回到家才晚上八点多,她洗了个澡,直接躺床上睡觉,脑袋昏昏沉沉,零碎的画面闪回来跳过去,半梦半醒睡得并不安稳,但是不安稳好歹也在床上实实在在睡了一觉。   直到她接到谭谌以的电话,这会儿已经是凌晨2点多钟。   钟令儿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还没说话那边就问:“你在哪?”   她说:“在家……”   他说:“等我。”   钟令儿有点糊涂,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睡梦中,钟令儿钟感觉自己的胸口滚开了一片火海,并且腰间发沉,等她天亮醒过来,发现自己胸前埋着一颗脑袋。   她把那颗脑袋抬起来,一再确认,确认手感温热真实,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谭谌以的回来,让她恍惚了一天两夜的六神归了位。   而且由于他回来得突然,意外之喜更多一些。   钟令儿悄悄起身去做早餐,然后准备叫他起来,但她还没走进屋就看见他出来了,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愣在原地,看着熟悉的面容,恍惚间还是没有实感,索性两步靠近抱上去。   谭谌以伸手揽住,说:“知道害怕了?”   她疑惑抬头。   他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钟令儿微怔,“妈跟你说了?”   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钟令儿支支吾吾,“我怕你没时间……我怕影响你工作……”   谭谌以摸到她的下巴,“你怕告诉了我以后,而我却来不了,然后自己失望?还是你认为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事,特地请假飞回来一趟?”   她仍是支吾,“也不是,我确实不想让你这么辛苦飞来飞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谭谌以指尖抚着她的下颌线,轻声而郑重说道:“我说过,以后我会把你的感受放在心里第一位,再说这不是小事,我当然会回来陪你。”   钟令儿是个极为感性的性格,有了惊喜在前,现在又听见这样的话,眼睛起了湿润的雾气,枕在他胸口抽着鼻子说:“我爱你。”   谭谌以应道:“我知道,你说过一次了。”   她说:“这次是真心的。”   “……”   谭谌以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因为心虚而不敢直视他太久的眼神,他眯着眼,“什么意思?这次是真心的?那上次是骗我的?”   钟令儿急忙解释,“不是,上次也是真心的,但是这次更真!”   谭谌以心痛不已,推开她。   钟令儿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真的,其实我之前也爱你,但是现在更爱你了。”   谭谌以挑眉冷笑,“别骗我了。”   钟令儿恨不得手脚并用,犹犹豫豫说了句:“老公,你相信我。”   那两个字果然起到了蛊惑的作用,一阵酥麻感从谭谌以的后腰沿着修长的背脊直窜入后颈。他垂着脸注视了她半晌,笑说:“嘴上说不需要我回来,其实心里很想我回来陪你,是不是?”   她抿了下嘴,“你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可是我回来了,你会更爱我。”   “……”   “以后别装得自己多通情达理,你自己愿意懂事不要紧,别害我错失被你深爱的机会。”   这话果然惹得她发笑,她微微皱起眉,“说什么呢?这么肉麻。”   谭谌以又存心逗她,“有你刚才肉麻?”   ==   ?   【 作者有话说 】   快完结了,不过会说到他俩生孩子的,因为谭医生有了孩子以后也蛮好笑的 第五十一章 [VIP]   谭谌以看了眼时间,原本想说一会儿陪她去一趟医院,抬眼又见她眼底有青青淡淡的黑眼圈,只好改口道:“上午你再睡一觉,下午我再和你一起去医院。”   钟令儿心里却想他半夜凌晨才到,打算让他在家休息,“我先去医院,你下午或者晚上再过去吧。”   谭谌以说:“我让你在家休息,管我干什么?”   “你昨天坐一天飞机,半夜才到,我这不是怕你累了么?”   “那你就当陪我躺一会儿。”他说:“我上飞机之前给李主任打了电话了解过情况,人送过去的时候脑颅损伤比较严重,其他脏器损伤问题不算大,再加上是我们院长主刀,所以手术很顺利,你可以放心,先把自己照顾好。”   从刚才看见他开始到这会儿,钟令儿一颗心确实稳妥了不少,他要是没在的话,她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是完全待不下去的。   钟令儿只好同意,吃了早餐就窝在沙发上。   谭谌以回屋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给她盖上,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她旁边。   两人很少有时间坐下来,这么安安静静地相处,钟令儿看了他片刻,调整了个姿势慢慢躺下来,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你临时请假回国,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谭谌以翻着杂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边的工作接近尾声了,现在比起之前没那么忙,请假也容易些。”   谭谌以手上是一本时尚杂志,钟令儿随手在报刊亭买来看的,里面这些内容对于只专注工作的谭谌以来说,简直有些花里胡哨,还有那些个明星他一个不认识。   他看了半天觉得有些乏味,干脆丢回茶几上。   接着垂眼看腿上的人,他指背抚过她的脸,说:“你如果平时也能稍微地依赖我一点,那多好?”   钟令儿翻身平躺看着他,“怎么依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碰到点事就找你?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应付这样的女人么?”   谭谌以听得微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煞风景?”   原来善解人意和不解风情是可以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   他家小女警就是这样神奇的体质。   钟令儿说:“有啊。”   他问:“谁?”   她故意:“傅……”   谭谌以先她一步,三根长指捏住她的脸颊,威胁道:“谁?”   她立马就识时务,“你啊,你刚才说的。”   谭谌以俯身亲了她一口,“真乖。”   钟令儿:“……”   下午两点多钟,谭谌以开着车陪钟令儿去了医院,那会儿傅城已经离开了,赵峮却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隔着重症室窗口的玻璃,钟令儿看见里面的人身上依然插满仪器,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她换上无菌服进去里面待了一会儿,时间一到就出来。   钟令儿对自己父亲的感情有点复杂,恨是千万谈不上的,更多的是怨气。   当年钟章把怀着孕的赵峮领回家时,他除了工作以外的那些精力都放在了赵峮身上,从而忽略了女儿的感受,他大概以为年仅4岁的小姑娘尚懵懂于世,再怎么不高兴,也只有一时的情绪,没有所谓的感受和感情。   等到赵峮生产,钟昭昭出世,他又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了小女儿的身上。   家里莫名多了个陌生人,钟令儿原本就惶恐不适应,再加上赵峮对她谈不上多友善,打骂是不敢,但是话里话外的态度一直敷衍不耐烦,有时候还有些冷漠。   这些不算太要紧,最伤她心的是父亲对她的忽视。   钟昭昭出生的时候,钟章谈不上多高兴,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脸上多少显露了一点温情,抱着孩子,笑容比赵峮怀孕这十个月要多了一些。   因为小女儿年幼,钟章还是把仅剩的那点精力给了她。   每天下了班首先关心小女儿的情况,稍微有点不妥就寝食难安。   等到钟昭昭三四岁,钟章终于反应过来要关心大女儿的时候,已经晚了,九岁的钟令儿对他生疏已久,已经生不起亲近之情。   当年赵峮不是没有刻薄过钟令儿,钟昭昭刚出生那会儿,生活中赵峮基本上不去管钟令儿,只保证她三餐吃喝就行,直到后来她发现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并不傻,甚至还有点机灵。   但凡她有一丁点觉得不好了,她会直接找自己父亲。   一次两次还敷衍得过去,三番四次这么样,钟章又不是真糊涂,还没有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赵峮知道钟章不喜欢自己,而且比起她这个所谓的妻子,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也更愿意关心女儿。   正因为钟章对钟令儿重视起来的态度,赵峮就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是每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赵峮对钟令儿那种隐隐约约的敌意总会显露出来,导致钟昭昭对自己这个姐姐也产生了看不惯的莫名情绪。   而且在钟昭昭懂点事的记忆里,自从钟令儿上了高中之后,就经常不给赵峮好脸色,甚至有时候会把赵峮气个半死。   所以钟昭昭就更不喜欢这个姐姐了。   钟令儿是在住院部楼下的一条长椅子上,对谭谌以说起这些往事的。   谭谌以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肩膀,“难为你经历了这些,还能这么积极向上。”   钟令儿笑说:“感谢党的栽培和引导。”   这其中还有钟检察长的一份努力的结果,虽然父女之间似乎总有一层隔阂,但是钟检察长没有松懈过对女儿的关心和教导。   钟令儿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有一心想远离有赵峮在的那个地方,只要能离开那里,去哪都行。直到高三那年,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   谭谌以出声问道:“高三那年怎么?”   钟令儿支吾起来,“……你也知道,高中生一般都把高考设为目标,只要考上大学,其他的一切再谈,但是有一个同学,他和别人不一样。”   谭谌以问:“哪里不一样?”   她说:“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比其他同学还要高还要远的地方,就好像未来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让他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春到末时,青翠坠满枝头。   一簇簇花香如流云般游荡四野,到了夜间更为骚动。   沉默了一阵,谭谌以才说:“所以,他让你喜欢了十年?”   再提起往日的种种,钟令儿心里已经很平静,所以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甚至理直气壮地直视着他。   谭谌以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语气轻柔声气却冷,“那怎么办呢?我跟他没有丝毫共通之处。”   钟令儿说:“你跟他要有共通之处干什么?”   他说:“我的未来没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我,不求灯,不求光明,只有脚下的每一步,如今照样走出这样一条路来,不太看重希望,只保留心头一点火焰。”   谭谌以自虐般用了一种调侃的态度对她说:“怎么办呢?我不是你心目中所向往的英雄形象。”   他忽然伸手拥住她,把脸埋入她的肩膀,闷着声莫名说了句:“我们生个孩子。”   钟令儿说:“干什么?当不了我的英雄,准备当孩子的英雄啊?”   他一把扯开她的衣领,叼住她肩膀一块嫩肉,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她笑着抱住他,说:“我不要英雄,我要你。”   谭谌以仍是赶了一早的飞机走的。   钟令儿的心安定不少,睡觉也能安稳些,她不能离岗太久,这天就回去上班了,直到第二天,医院来电话,说钟章转入普通病房。   钟令儿下了班又去看父亲,他身上仍是插满仪器,同时依靠呼吸机帮助呼吸。   李主任说要是不出现意外,一般情况下半个月左右就能醒。   所以这半个月,钟令儿只要能准时下班,有空余时间,她就会往医院跑,反正市医院离家近,对她来说挺方便的。   钟检察长比李主任预期的要早了两天醒过来,医生检查过后,确认无碍。但由于当时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又是脑部受损开了颅,所以醒来以后记忆力一时有断片。   等他休息过两天,那些片段才慢慢回拢。   赵峮不想叫护工,打算自己亲手照料丈夫。   钟令儿也就由着她去了,自己依然是下了班过来看一眼。   钟章的身体一天天在恢复,谭谌以回国的时间也一日日在接近,两件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钟令儿近日的心情也就愉悦许多。   这日下了班,钟令儿照常去医院看父亲,只是她刚推开病房的门就听见赵峮在哭诉自己的委屈。   “你昏迷不醒那些天,我寸步不敢离,你躺在病床这些日子我哪个地方没有把你照顾好?这么些年我对你掏心掏肺,顽石也该点头了!我为你做的这些,不值得你稍微善待我一点么?”   钟令儿立即推开么门,走进去说:“你闹够了没有?你要是照顾不好我爸,就请你滚出去,他病还没好,受不了你这么大吵大闹。”   ==   ?   【 作者有话说 】   谭医生出国了,又没有完全出国,导致他的归期一拖再拖   下章一定让他回来发喜糖 第五十二章 [VIP]   钟令儿脸色冷得如覆白霜,说的话一点不留面子。   赵峮被一个小辈这么训斥,心头火旺盛,烧得面色赤红,如同被当面扇了一记耳光,“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对一个长辈应该有的态度?我在跟你爸说话,聊我们自己的事,你插什么嘴?”   钟令儿把一袋水果放到柜子上,她音调平缓,语气却重重地回一句:“在我面前摆什么家长的谱?你也敢?”   虽然赵峮以前会和钟令儿明里暗里较着劲,但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针对,而且钟令儿毕业以后忙着工作,很少会和赵峮一般见识,赵峮也知道她不好惹了,不太会去招惹她。   两人互不干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和。   而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是将彼此的不和摆上台面来。   赵峮还想和她争论几句,“我有什么不敢……”   钟章沉着脸,适时出了声:“好了!吵什么?是怕我的病好得太快,存心在这儿气我是不是?”   赵峮倒是收敛了焰气,但却不甘心就此闭嘴,对着病床上的人仍是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从以前到现在一颗心就是偏的,她是你女儿,我们昭昭就不是了?我自认对你无微不至,你对我怎么样不要紧,可是昭昭呢……”   钟令儿觉得赵峮这个人完全就是个无理取闹的笑话。   在钟令儿的记忆中,钟章对两个女儿一向是一视同仁,甚至因为钟昭昭的性格开朗一些,所以和父亲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也许钟章心里觉得对她这个大女儿有所亏欠,所以稍稍偏心了一点,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事,不至于要在这样的时候拿出来掰扯理论。   钟令儿对眼前的情景无动于衷。   钟章面色阴沉之余又带着些许的无奈,他忽然说:“令儿,你先出去。”   钟令儿没有多问,抬脚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她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看见钟昭昭过来了,她背着包包,从身上的装束可见她显然也是刚一下班,直接就过来了。   钟昭昭见她站在门口,走过来就问:“你怎么不进去?”   钟令儿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一股熟悉感,去年谭父生了病,她来探望,病房里正是谭谌以和陈旎嘉,当时她也是被搁在了病房门口……   她回过了神,应道:“你妈在里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钟昭昭的表情从疑惑到若有所思,手搭上门柄,稍稍推开一条缝。   钟令儿意外了一下,来不及阻止,她还以为听墙角这个砍要过不去了,结果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显然是已经说完了话。   不过,等钟令儿进了病房,只看见赵峮红着眼,钟章倒是和平时一样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一段日子相安无事。   等到五月上旬,谭谌以在那边的工作结束,终于可以回国,而钟检察长在医院也修养得差不多,终于可以出院了。   钟检察长出院的两天后,谭谌以回国了。   钟令儿请了假去接机,虽然一个月前两人刚见过,但她看见谭谌以从通道口出来的时候,喜悦之情还是在一瞬间溢满了。   回到家天还亮着,谭谌以先洗了个澡,身上还滴着水就抱起她滚到床上去,好一阵温存,直到外面天彻底黑下来。   钟令儿起身随手抓来床尾的一件衣服套上,然后下床去了浴室。   谭谌以在床上睁开眼,看见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隐隐约约似雾般烟袅袅的线条,在他腰腹间点起一把火,他利落翻身下了床,不管不顾把人欺倒在盥洗台,起了兽性一样逞凶发狠。   完事后他倒是满足了,抱着人睡觉。   钟令儿觉得自己浑身软得跟豆腐渣一样,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伸手想去床头柜摸手机,刚一挪动,谭谌以就下意识凑了过来,脸顺势就埋进她怀里。   这一觉直接到天亮,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一早,谭谌以回医院报到,那天开始他更忙碌,他出国一年,回来以后要摸清近期收入科室的病人的所有情况。   那一车一车的检查报告和医嘱被送进来,等着他亲自过目。   忙碌的期间,他抽时间和钟令儿去看了两次钟章,钟检察长的身体日益康复,已经恢复了工作。   从谭谌以回来那天起,钟令儿就开始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生怕自己那天怀上了却傻乎乎不知情,她出警的时候也留神许多,尽量避开具有危险性的任务。   可是一个月过去,她的身体一点动静都没有。   钟令儿也不是着急要孩子,可是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和计划,那就趁早落实的好。   晚上,谭谌以抱着钟令儿刚歇下片刻,就听见她的问话。   “你最近忙不忙?会不会很累?”   谭谌以闭着眼说:“还行。”   没听见她继续说话,他睁开眼却发现她在发呆,问道:“怎么?”   钟令儿支支吾吾说:“这都一个月了……”   谭谌以立时会意。   她又道:“我听说太忙太累也会有影响。”   谭谌以抱住她的腰稍稍往上一提,又埋入她怀里,“想那么多干什么?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再等等看。”   钟令儿见他一点不操心,于是抬手捏一下他的耳垂,小声说:“你倒是挺潇洒。”   谭谌以声音里带着睡意,懒懒地说:“我哪潇洒了,一闲下来就这么卖力。”   她笑说:“是啊,你太努力了。”   谭谌以的嘴巴仿佛开过光,结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钟令儿确实早怀上了。   发现怀孕是半个月后的事,钟令儿月经推迟,她立马就起了疑心,于是请假上医院一检查,结果显示她已经怀孕一个月。   钟令儿回到家,在客厅静坐了一会儿,拿手机给谭谌以打电话,那边没接,估计在上手术,钟令儿索性就不再打过去,过了中午就去上班了。   下午她跟领导提了申请,她现在身体状况不适合出外勤,领导批了她的申请,暂时让她负责一些文职类的工作,每天打打报告什么的。   下午还没下班,谭谌以那边大概结束了手术,给她回了个电话。   钟令儿还想卖个关子,对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晚上几点下班?”   结果谭谌以一猜就准,“怀上了?”   钟令儿默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谭谌以的反应还是比较淡定的,“近期也就这件事能称得上好消息了。”他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做过检查了?你在哪?”   钟令儿的兴奋劲一下子削弱一半,“这个时间当然在上班了,上午去做的检查。”   谭谌以这下有点急,“都查出来了还上班,没出警吧?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在手术我怎么告诉你啊?”   谭谌以哑然半晌,说:“我今晚早点回去。”   钟令儿准点下班,没什么胃口就懒得做饭了,洗完澡出来,在冰箱里拿了点饺子煮了吃,吃完就犯困,进屋拿了条毯子在沙发上躺着,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直到迷迷糊糊听见门开,她抬起头,看见谭谌以从玄关处走了出来。   他立在那里,沉默着看了她好一阵,两步过去抱住了她,低声问:“真的有了?报告呢?”   钟令儿听出他声音里隐隐的克制,她笑了一下,指着茶几,“不就在那放着么?”   谭谌以将那张单子拿过来看了两眼,一丢下又把人抱上腿,脸上的表情隐含着小心翼翼的喜悦,其中又带着一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紧张。   钟令儿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你没感觉呢。”   他万分珍惜的样子,摸着她的下巴轻声说:“自己的老婆怀了自己的宝宝,怎么会没感觉。”   谭谌以一晚上眉梢都凝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躺在床上时,他掌心总忍不住在她身上轻抚流连。   钟令儿说:“宝宝在肚子里,你摸我腰干什么?”   他应道:“摸哪都一样,总之都是我的。”   半夜她背过身躺着睡,他手臂搭上去,掌心正好落在她的腹部,这会儿他才慢慢摁了两下。   谭母和快得知钟令儿怀孕的消息,喜得双手合十冲天公拜了拜,然后马不停蹄安排事宜,她不放心钟令儿怀孕没人照顾,索性把人接到家里来住,上下班让司机接送,三餐营养均衡。   这样确实让钟令儿省了不少事,至少三餐不用她自己费心。   只是这样有点辛苦谭谌以,老婆不在家,他下了班自然也不回家,直接去了谭母那里,而谭母的别墅离医院有些距离,单程起码四十分钟。   钟令儿到底还是心疼他,跟他提过让他不用天天往这边跑。   谭谌以确实没有天天都往谭母那边跑,有时候下班时间晚了,也不回家,他直接歇在医院休息室,隔几天就过去一趟。   这几天谭谌以重视起了自己的身体,毕竟隔三差五这么奔波确实伤身体,所以他拿钟令儿当做健身器材,每次一过去就抱着她练习臂力,腰力。   这天晚上他又过去,一进房间就把老婆抱起来,他掂了掂说:“好像重了点。”   钟令儿一惊,赶紧跑到全身镜那儿看了看,“还好吧,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谭谌以笑了说:“知道自己胖了,第一反应不应该是称体重么?居然跑去看身材。”   钟令儿没听他说什么,喊了一声:“怎么办,肉全跑脸上来了!”   谭谌以:“……”   ==   ? 第五十三章 [VIP]   钟令儿怀孕以后,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少奶奶的贵妇生活”。   主要是谭母看得紧。   她出入有司机接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就跟家里的阿姨说,阿姨样样是能手,厨艺最了得,连居家服都要老裁缝给她量尺寸,谭母给她选最亲肤的料子。   钟令儿摸摸自己还没隆起的肚皮,已经理解了为什么谭谌以会养成那么挑剔的性格。   谭谌以小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管,但是优渥的生活品质一样不缺。   其实仔细想一想,谭谌以也并不是那么的挑剔,自从娶了她,谭谌以心境开阔,对生活的要求有了量的姑息,现在随便一盘煎饺都能满足他了,这男人太好养活。   钟令儿又想起婚后不久的那个春节,她给谭医生买了一件大衣,把他给高兴了好久一段时间,其实这么久一来,谭医生一直在明里暗里求她关注呢。   但他没经验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于是把工资卡拿了出来。   以行动表达心意的同时,又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但凡他动了心思想要干点什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钱说事,两千到上万的服务随便挑。   钟令儿越想越心疼谭医生,晚上准备睡觉时,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   谭医生一下子来劲,得了一点颜色就开始在她身上搞情涂鸦,不过好在他还知道老婆刚怀了孕,胎不稳,不能对她乱来,所以点到即止。   但是,虽然动作停顿住了,情潮却是越酿越浓。   他抓着钟令儿的手,让她在他身上乱搞涂鸦……   随着怀孕的时间越长,钟令儿的肚子有了变化,微微隆起了些,天气也越来越热,她的情绪就越是反复不定。   上一秒亲亲热热,下一秒愁云满面。   尤其她晚上睡觉不敢开空调,不敢吹风扇,只能开着阳台的门,吹自然流动的风。   又闷又热,大晚上她烦躁不已却无处宣泄,这时候但凡谭谌以靠她近一点,她就把自己难受的原因怪在他的身上。   她把人推开,“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因为你我都出汗了。”   谭谌以无法,只好往床边挪,离她远一点,   这下子她更不开心,“跑那么远干嘛去?我很吓人么?”她眼睛一眨,眼眶湿润,泫然欲泣的样子。   谭谌以赶紧挪近一些,把她拢在怀里连声安抚。   等她情绪平复,她又一把将人推开,说:“热。”   “……”   谭医生心想小女警平时太好说话,现在怀孕了,这是把平时压抑的脾气趁热打铁爆发出来了,不会是借着怀孕这个契机故意折腾他吧?   原以为她再折腾人也就这么样了,然而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头。   因为最近她的脸又胖了一圈……   有一天晚上她揽镜自照,照着照着就郁闷得想哭,接着定眼一看,发现下巴冒了两颗火红的痘,她转头看见床上优哉游哉看书的谭谌以,气得一个脚丫子飞过去。   “都怪你!为什么要生孩子!”   谭谌以顺势在床上滚了一圈,一边想,这小娘儿们怀孕以后可真有劲。   晚上关了灯,借着从阳台流进卧室的月光,谭谌以看清怀里这张稍微有点圆润的脸,伸手摸一摸又捏了捏,触感细腻水嫩。   他一个没忍住,轻微笑出了声。   钟令儿气得愤愤,一拳捶在他的胸口,并且冲着他大放厥词,“这几天别让我看见你,我怕我见你一次捶你一次……”   小女警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虽然孕妇情绪不稳定不应该和她计较,但是如果情绪一直这么暴躁这么肆意妄为,对她的身体和胎气都不太好。   谭谌以采取柔情攻势,搂着她吻了又吻,好一顿亲热,结果把自己弄得蠢蠢而欲动了。   偏偏钟令儿这时候心如止水,四大皆空。   她翻个身就要睡觉。   谭谌以默默待了一会儿,终于平复欲望,她又翻过来,不管不顾抱住他睡。她怀孕以来难得主动愿意亲近他了,温香软玉塞了满怀,谭谌以双手轻轻拢住怀里的人,一低头正好亲到她的发顶。   原以为一个晚上过去她能消气,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仍是没有好脸色,嘴里说:“这两天不用过来了。”结果在他即将转身出房间的时候,她却抱着不撒手。   谭谌以问:“我晚上还过来么?”   她说:“别来。”   小女警的想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谭谌以下楼吃完早餐就去医院上班了。   上完一台手术出来,小护士把手机递给他说刚才来了个电话,谭谌以接过来一看,发现是老婆的电话,于是一边往科室方向走,一边拨了回去。   那边接起来,说话时语气轻盈听着心情大好的样子,“今天下班你过来么?”   谭谌以挑眉,故意问道:“我又能过去了?”   上午钟令儿冷静下来,觉得昨晚发脾气的自己就跟中邪似的压根不是她。   她说:“你过来吧,前两天我跟家里的阿姨学了一道菜,今晚我做给你吃。”   其实她原本学完就打算让他尝一尝的,但是这两天恰好她情绪受了影响,什么菜不菜的都抛到后脑勺去了。   谭谌以淡声说:“又在哄我了。”   钟令儿赶紧说:“没有,真的学了一道菜,你晚上过来。”   赶巧边上有两个小护士经过,淡淡五个字如同滚滚而来一道惊雷,瞬间在耳边炸开。   两个小姑娘故作镇定,互相暗暗使眼色。   等谭谌以走远以后,两人心跳加速,勾肩搭背嘀嘀咕咕,震惊于平日里清风朗月般的谭医生居然擅弄撒娇术,又悔恨刚才没有及时录音。   晚上谭谌以下了班,开车去了谭母的别墅。   阿姨给他留了晚饭,然后陪着谭母出门给还没出生的孙子购置日用品去了。   钟令儿把菜热了一下,让他先吃着,自己在厨房把那道刚学会的辣椒小炒肉给做出来,不过小辣椒够呛,呛鼻的气味从厨房里缓缓飘了出来,伴随几声咳嗽。   把吃饭吃到一半的谭谌以吓得赶紧撂下筷子奔入厨房,立马关火,再把钟令儿抱出来,放到沙发上,他面色冷肃,训了她两句。   “都怀了宝宝的人了,怎么毛手毛脚的?”   “学什么菜不好,学那个干什么?”   “真呛到了怎么办?”   钟令儿挺直腰板坐得乖巧,一双眼被刚才的烟气熏得水润清莹,表情呆呆又愣愣,说:“我也是一片真心为你……”   谭谌以仿佛被瞬间击中心脏,觉得小女警这副样子太可爱,他别开脸平复一下骚动的心情,转过来又一本正经,“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钟令儿兴冲冲地又要往厨房去。   谭谌以一把将她拎回来,“干什么去?”   她说:“里面的菜做到一半,不能浪费吧?”   谭谌以想了想,微微叹一口气,“我来。”   钟令儿好奇,“你还会做菜?我一直不知道。”   谭谌以说:“那倒不会,但是知道怎么操作。”   一盘辣椒小炒肉对谭谌以来说确实不难,尤其食材之类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凭着感觉把食材丢进锅里翻炒就行,装上盘以后,尝了一口,也差不多意思了。   钟令儿对谭谌以的崇拜之情就是从一盘辣椒小炒肉开始的。   她怀孕以后,有太多时间和机会去见识谭谌以的各个方面,发现他是一个学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上手那一型的。   比如谭母买了张婴儿床回来,需要自己动手拼接。   谭谌以看了几眼说明书,三两下搞定。   这其实不算什么,后来他一时兴起,自己动手给孩子做了一把小巧可爱的椅子,然后他忽然对木雕有了点兴趣,有时间就琢磨了一下,最后雕刻出几样小物件。   钟令儿对他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楼。   以往谭谌以对自己的这一点勉强称得上天赋的东西不以为意,但钟令儿时不时因为这个对他表达欣喜之情之后,他不翘尾巴了。   直接默默孔雀开屏……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钟令儿的妊娠反应也缓和许多,情绪平稳了,但又迎来另一个毛病,间歇性母性大发。   比如经常心血来潮就说一些隔天就忘的感性话。   那天晚上她坐着看电视,忽然间胎动了,把她高兴得眉开眼笑,谭谌以心下莞尔,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就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吓出一身的冷汗。   她说:“宝宝那么可爱,以后我们再生一个怎么样?”   谭谌以一听险些心跳骤停,他言辞闪烁,“这个都没出生,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钟令儿一眼看出他的犹豫,捉住他的衣领说:“怎么?是不是不愿意?你不想跟我生孩子了?”她忽然控诉,“你是不是有别的妖精了?”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深情款款地诉衷情,“放心,我只有你一个妖精。”   钟令儿瞪他。   他淡淡挑开一笑,捏了一下她的腰,赶紧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又长肉了?”   钟令儿面色一愁,又要去照镜子。   谭谌以轻松将她塞到怀里,说:“趁现在抱得动让我多抱抱,否则等再过几个月……”   她惊得捂住嘴巴,“那怎么办?”   他若有所思,“确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问。   “想知道?”他说:“你亲我一下。”   钟令儿依言亲了他。   他说:“深情一点。”   她只好吻上去,缠了好一会儿。   没等她喘过气说话,谭谌以直接抄起她上楼,说:“你看,现在不就有力气抱你了?”   钟令儿说:“就你花样多。”   ==   ? 第五十四章 [VIP]   钟令儿肚子大起来以后就睡得不太安稳,每晚只能侧躺,翻个身都费劲。   谭谌以担心她半夜有什么需要,所以不敢睡得太沉,导致她每次翻个身都会把他给吵醒,谭谌以白天上手术,晚上正是养精神的时候,可要是总被吵醒只怕更伤神。   钟令儿和他商量,让他以后到隔壁客房去休息。   谭谌以却不以为意,一边看书一边说:“没关系,你预产期要到了,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   钟令儿调整了个姿势,慢慢让自己靠在了床头,“我以前就夸了你一句天赋异禀,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吧?”   谭谌以抽空看了她一眼,“我心里有数。”   钟令儿默着想了想,仍是说:“你要是不放心,那让阿姨过来陪我总行了吧。”   谭谌以合上书本,“别操心我了,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胎动正常么?”   钟令儿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懒得劝他了,小声说:“不管你了,身体是你自己的,到时候熬坏了那也是你自己的责任。”   谭谌以见她打算休息了,干脆关了床头灯,想抱她来着,结果人家背对着他,还刻意挪到床边去,和他隔了一道裂谷那么宽的距离。   他故意打趣她,“跑那么远,带着宝宝要私奔啊你?”   钟令儿拉高被子,闲闲地说:“别跟我说话,不是很想碰到你。”   谭谌以说:“你以为离我远一点,半夜翻身就吵不到我了?”   钟令儿像是被说中了想法,郁闷之下就更不想理人。   他拽一拽被子,说:“过来,半夜摔下去怎么办?”   她闷声说:“怕我摔下去那你就走啊,让阿姨过来……那么大的肚子,动都动不了……”   谭谌以只好自己挪过去,一边说:“我发现自从你怀孕以后,心态就变了。”   钟令儿稍稍扭过头去,“我心态怎么就变了?”   他随口就来,“有老公你不要,非要跟阿姨睡在一起,怎么阿姨身上的母爱气息比较浓?胎教已经严谨到这种程度了?那父爱不重要?”   钟令儿哑口半天,心想我是这个意思么?故意气人是不是?   她问:“你现在已经开始跟阿姨争风吃醋了?”   他懒懒而煞有其事,“任何跟我抢老婆的人都是敌方。”   钟令儿心想真是信了你的邪。   来年的三月份,钟令儿因为预产期,所以住进了妇婴医院,离市医院不算太远,谭谌以下了班可以直接过去。   这晚谭谌以过来,看见她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坐下来问道:“怎么了?”   钟令儿抚着肚子,说:“总感觉胎动不明显,而且次数也变少了,会不会有问题啊?”   谭谌以伸手探了一下,半晌后说:“没事,这是胎位相对稳定了,正常现象,只要还有胎动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都这么说了,钟令儿自然放宽了心。   心思一宽,钟令儿注意到他脸上似乎有些疲意,她挽着他的胳膊问:“是不是很累?”想了想还是说:“以后你不用每天晚上都过来的,这里有那么多护士。”   谭谌以不语,只是静静看了她半晌。   钟令儿莫名其妙,“看着我干什么?”   他说:“都已经住到病房里来了,你怎么还在赶我走?”   钟令儿:“……”   他继续说:“在你的人生里,我就参与了一个播种环节,接下来就用不上我了是么?”   钟令儿听完就想笑,“说什么呢?什么播种,乱七八糟的!”   谭谌以身子往下稍稍一滑,下巴抵上她的肩头,微微睁着眼,轻声说:“你能不能多需要我一点?”   她撇开脸偷偷笑了一下,又转过去,说:“可是,我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要自立自强啊。”   谭谌以抓着她的手摆弄来摆弄去,“要这么自强干什么?方便自己随时可以离开我?你抛下我不要紧,我能活,但是孩子不能没有妈……”   钟令儿实在听不下去,“你在演电视剧么?懒得和你说。”   隔了一会儿,她吩咐道:“扶我躺下去,我要睡了。”   谭谌以似笑非笑,“你看,到头来还不是只能依靠我?”   钟令儿被他惹出一声笑,“没见过抢着干活的。”   他哼声说:“怪我老婆自强不息,你以为来点活容易?”   “……”   四月份的某一天,钟令儿凌晨生产,谭谌以一同进了产房,陪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断温声安抚。   直到天微微亮,钟令儿产下一女。   钟令儿身体素质还行,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   不过那一个月她过得就跟受酷刑一样,前面半个月她晚上压根就睡不好,因为是剖腹产,切口处总是在半夜让她疼醒过来。   即便是很久过去,钟令儿每次回想起产后那一个月,总是心有余悸。   她坐月子的时候,谭谌以紧张过她怀孕期间。   因为那段时间她要么哪里疼,要么哪里不舒服,总之没有比怀孕的时候好多少。   等坐完了月子,她的身体才恢复不少。   只是子宫切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回到家仍是需要休养。   好在宝宝大部分时间由阿姨照顾,钟令儿有足够多的时间休息。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没有照顾到位,钟令儿生完孩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有些畏寒,那时候已经进入夏季了,房间内空调温度不能太低。   为了钟令儿的身体,谭母整天操心,从认识的中医那里拿了几副药。   不过人家老大夫说了,药是治病救急用的,养身体的话,药养不如食养。   谭谌以也说过,身体不好的时候多休息多睡觉,生活规律营养均衡,比吃什么都有用。   但是谭母的观念毕竟还是偏传统一些,整天琢磨着给儿媳妇补身体。   于是双管齐下。   钟令儿那段时间多吃多睡,生活惬意到她自己都害怕,终于在半个月后,她受不住了,后面至少有一半的补品偷偷进了谭谌以的肚子里。   那晚谭谌以看完女儿回到房间里,就见钟令儿绕着屋子四处逛,他说:“不睡觉晃什么?”   钟令儿看他一眼,有些无奈,“还睡?再睡就胖成猪了。”   谭谌以问:“今天吃了多少?”   钟令儿指了一下床头柜,“那碗汤你帮我喝了吧。”   谭谌以的食量并不小,他站手术台通常一站就是一整天,而且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下来费神费力,多吃也不胖。   而钟令儿,要说多胖也没有,她坐月子的时候光顾着疼了,吃什么都没胃口,那个月她该进补的一样没少,但该减下来的肉也照样减了。   现在又养了一段时间,只怕又要圆润起来。   谭谌以抱着她捏捏腰,下了个结论:“现在这样的手感正好,抱起来最舒服,不用再瘦了。”   钟令儿没听进去他的话,径自琢磨道:“你说我去办一□□身卡怎么样?”   谭谌以不冷不热微哼,“健身教练都是肌肉男。”   钟令儿说:“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见过,这种身材我们警队里多了去了。”   谭谌以不作声。   钟令儿看着他,“干什么?怕肌肉男把你比下去啊?”   谭医生天之骄子,闻言微嗤,“肌肉而已,谁没有?”   然后抓起老婆的手摁在自己身上,让她感受了个彻底,于是办健身卡这事不了了之。   钟令儿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且不说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等她恢复以后就得上班了,她的工作性质特殊,没有那样的闲工夫去健身。   而且她那样的工作量等同于健身了。   很快到了孩子的百日宴。   孩子的爷爷在酒店定了个大厅,宴请了许多亲戚好友,谭父自从那次手术之后,身体就有些病弱,整个人蔫蔫的,如今有了个孙女,整个人又精神起来了。   小家伙生得十分漂亮,白嫩水灵。   谭父的情绪一时没收住,忍不住抱着孙女到处转,颇有些骄傲炫耀的意思。   钟令儿忽然觉得谭谌以身上那点骄傲的因子大概是遗传自他的父亲,只不过谭父的骄傲偏隐性,而谭谌以身上的那点感觉是无法掩饰的。   时不时就会露出骄傲的尾巴。   最后不知怎么的,那小家伙最后落到了谭谌以的怀里,谭谌以抱着女儿,低头看她两只水盈秀润的眼,像极了她妈妈。   越看越喜欢,谭谌以嘴边露出淡淡一笑。   忽然一只糙手伸过来,谭谌以看都不看是谁就拨开,然后才抬头,“干什么?”   徐一航说:“什么干什么?碰一下都不行?至于紧张成这样?”   谭谌以说:“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   徐一航点头,“好,我明天就去无性生殖。”说着手又要摸过去,“小家伙真漂亮,像她妈妈,千万别像爸爸……”   谭谌以又一次拨开,“你吓到我女儿了。”   徐一航瞪眼,“你没看见她对我笑得很开心么?”   谭谌以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果然对别的男人笑得很开心,这一点确实很像她妈妈,他抱着女儿背过了身。   徐一航说:“谭谌以你幼不幼稚?”   谭谌以说:“我幼稚,你别靠近我。”   钟令儿正满大厅里找女儿,结果远远就看见角落里,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大男人在玩追逐游戏。   一个死缠烂打地追,一个不堪其扰地躲。   钟令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不敢上前相认。   ==   ?   【 作者有话说 】   应该还有两章 第五十五章 [VIP]   谭家的小姑娘长得太过清致秀气,谁见谁怜爱,尤其是她的老父亲。   谭谌以每次抱着孩子,心里隐隐地总有个担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家伙越来越灵秀,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像她妈一样,给他招来一堆烦人的粘人精?   某天晚上睡觉,谭谌以把自己的这个担忧和老婆说了。   钟令儿听完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给你招了一堆烦人的粘人精?你是不是脑部太多了?”   谭谌以不冷不热,“有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钟令儿抚着他的心口,笑着说:“谭医生,胸襟开阔一点,而且有件事你最好要有点心理准备,以后你闺女迟早是要交男朋友的。”   谭谌以一下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沉吟良久,伸手一揽和她一起滚倒在床上,他把脸埋入她的颈窝,似乎暂时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谭小姑娘三岁那年迷上了唱歌,每天晚上要爬到床上给她爸爸亮嗓子,奈何小姑娘对音律还没开窍,经常跑调跑遍大江南北。   而且谭谌以每次下班回来,陪一会儿女儿以后,要么趁热打铁抱老婆,要么困得只想睡觉。   然而小家伙嘹亮的嗓门一响,差点要了他的命。   后来谭谌以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买来一副耳塞,至少能隔绝一大半外界的噪音。   那晚小家伙坐在床上,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开始“咿咿呀呀”亮她的大白嗓子。   谭谌以戴着耳塞,隐隐约约只听见什么鸡呀鸭呀胖娃娃,他昏昏欲睡,没多久意识就飘远了。   当时钟令儿在卫生间里刷牙,听着听着,小家伙唱完了,她漱了口打算出去喊她睡觉,结果看见她一把丢开尤克里里,爬到谭谌以边上喊爸爸。   小家伙喊了半天,谭谌以没反应,她伸手就往他耳朵里一抠,抠下来一粒来路不明的东西……   钟令儿:“……”   小家伙扬手丢进垃圾桶,尖着嗓子一叫:“爸爸——”   这一嗓子差点把谭谌以送上天。   小家伙对自己的胡作非为无知无觉,继续趴在谭谌以的胸口说:“爸爸,我唱完了。”   谭谌以闭着眼,了无生趣地说:“真好听,宝宝真棒……”   小家伙推着他,“爸爸,我还有一首歌。”   钟令儿无奈走了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往隔壁屋子去了,一边小声说:“宝宝不唱了,让爸爸早点睡觉好么?”   小家伙只好临时更改行程,“妈妈,那我明天晚上再唱。”   钟令儿把孩子哄着睡下以后,回到屋子发现谭谌以居然还醒着。   她一上床,他立马就挨了过去,微微呼出一口气来,“刚才吓我一跳。”   钟令儿默默思忖着,谭谌以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也就下班回家睡觉之前的这点时间能陪陪女儿,所以他也不愿意剥夺女儿这点欢乐片刻。   第二天钟令儿下班早,回到家时,阿姨已经给孩子喂过晚饭,小家伙现在正在自己房间里翻绘本。   钟令儿过去和孩子聊了会儿天,然后轻声问:“宝宝是不是很喜欢给爸爸唱歌啊?”   小家伙点头说:“爸爸每天上班这么辛苦,电视上说,给爸爸唱歌,就能让他放松下来。”   钟令儿笑一笑,夸了她懂事,又说:“你也知道,爸爸上完班回来很累了,要快点睡觉,你要不要给他唱摇篮曲,就像妈妈平时哄你睡觉那样,以后你来哄爸爸睡觉,看你唱到第几首爸爸才睡着,好不好?”   小家伙听完跃跃欲试。   这晚谭谌以上床睡觉之前已经做好了接受天劫的准备。   结果钟令儿在一旁提醒他,“一会儿孩子唱完歌,你别理她。”   谭谌以正要说话。   她开口道:“听我的没错。”   这回小家伙过来唱歌,连床都没上,直接站在床边,冲着她爸美妙的睡颜开嗓子轻轻歌唱,虽然还是跑调,但是小孩子稚嫩的嗓音清晰柔软地飘出来的时候,颇有治愈效果。   小家伙唱完,确认爸爸睡着了以后,十分满足,美滋滋地撒开脚丫子,回自己屋里了。   等钟令儿把房门关上,谭谌以坐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把人抱过来说:“老婆你真妙。”   小家伙四岁的时候,出落得越像个小美人,招蜂引蝶不在话下。   春节期间难免有亲戚来往,尤其是年三十这晚,孩子她爷爷家三姑六婆二大爷齐聚一堂,小朋友也多。   谭宝宝一张小脸出众,被她爷爷抱着四处转悠,总被人捏脸揪辫子。   把她爷爷气得脸都黑了,但是又不肯把孩子放下来。   谭谌以很是无奈,于是找到老婆发泄心情,“母女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钟令儿当时正在沙发上,给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扎辫子,闻言回道:“你能不能别带上我啊,闺女不让你省心,我可没有。”   她说完又笑笑,“再说了,招蜂引蝶这一招你不是最拿手的么?到底谁不让谁省心啊?”   这天两人开了个玩笑,结果没多久就因为一点事吵架了。   那天是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钟令儿有个大学同学积极攒了个饭局,弄了个老同学聚会。   谭谌以考虑了一下,决定陪着她一起去。   钟令儿在衣帽间,一边换衣服一边犹豫着说:“到时候傅城可能也在,你不介意啊?”   谭谌以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他波澜不惊道:“就是因为他可能也在,我才要跟在你身边。”   钟令儿心想什么意思嘛,不信任她?   谭谌以语气十分坦然地说:“而且说不定这次他还会带着老婆出现,到时候你形单影只,多尴尬?”   钟令儿“哦”一声,“原来你是在替我多想?”   谭谌以淡笑着不语。   这晚来参加同学会的人不少,成双成对的有,单身的却更多。   如谭谌以所料,傅城果然带着老婆来的,钟令儿知道傅城前几年就结了婚,但这几年两人不曾见过面,关于傅城的事还是王之珩告诉的她。   钟令儿心想,人家现在老婆都有了,谭谌以总不至于还介意傅城了吧。   原本确实是这样,谭谌以在决定和她结婚之前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这一段过往,要是介意就不会找她过日子了。   但是随着他对她的感情越深,这事多多少少会刺痛他。   饭桌的气氛异常和谐,许多人对钟令儿和傅城这一对是存在八卦心思的,好奇这两人如今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还带着伴侣。   毕竟多年前,他们亲眼见证过一段若即若离的青春诗篇。   饭桌的气氛和谐原本是好事,但可惜因为太过和谐,有些人多喝了几杯,开始聊起了往事。   那人分别指着钟令儿和傅城说:“我记得那时候有一段时间,傅城经常半夜跑出宿舍,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后来有一次我实在太好奇,就跟着去了,你们猜怎么着?原来他半夜出去是为了和钟令儿约会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醉了的人跟着起哄乐呵,没醉的那些人瞬间十分尴尬,纷纷去打量两位当事人,又去看他们身边人的脸色。   钟令儿没去看谭谌以的反应。   她知道谭谌以不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也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很不爽。   气氛一时两极分化,嬉笑的继续嬉笑,尴尬的还是尴尬。   尤其当事人对这事没有丝毫表示,于是有人站出来打圆场,糊弄了过去,现场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不过搞了这么一出,谭谌以显然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但是顾着老婆的面子没有提前走人,最后还是傅城先提出有事,带着老婆离开了。   谭谌以仍是默着不言语。   钟令儿知道他心情受了影响,她自己都待不下去,所以起来敷衍了两句,就拉着谭谌以的手告辞了。   谭谌以的情绪确实受到了一点影响,回家的时候他沉默了一路。回到家里,阿姨和孩子都睡了,谭谌以进了卧室,径直就往浴室方向去。   钟令儿欲言又止,只踌躇片刻就跟了过去。   谭谌以没有发现她在自己身后,进了浴室直接就把门甩上,没有太用力,但还是一下砸在了钟令儿的额头上。   他听见轻微的痛呼,急忙拉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捂着额角。   谭谌以半步上前,拿开她的手检查了两眼,问:“疼不疼?”   钟令儿觉得有点委屈,气恼地推了他一下,转身就不太想理他。   谭谌以眼明手快,揽住她的腰带回来,抬着她的下巴注视了许久,情绪一翻涌,让他的呼吸浓重了些。   他重重吻上去时有些粗暴,连亲带啃,侵占她的口腔,吻得她唇舌湿软。   最后再把人抱进浴室去……   谭谌以进了淋浴间,温水洒下来,热气腾上去。   钟令儿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冷得她直往前攀靠,同时有软绵绵的声调错落。   夜半时分,谭谌以压着她追问:“那时候你们每晚都聊了些什么?”   那么久远的事,钟令儿哪里还记得,她说:“天南地北随便聊,没有一个重点,过去太久,已经想不起来了。”   谭谌以埋下脑袋,鼻梁抵住她的脸颊。   钟令儿说:“只是一件过去的小事,你也要在意么?”   他没搭腔,张嘴轻咬住她的侧颈。   半晌过去才松开,亲了一下被咬的位置。   ==   ?   【 作者有话说 】   我看看明天能不能一章就完结 第五十六章 [VIP]   元宵那天,谭谌以正好轮休,钟令儿也请了一天假,陪孩子外出玩了一天。   谭谌以在小的时候别说在父母的陪同下外出了,连最基本的家庭氛围和亲情都没感受到,他不记事的那两年也许有,因为那时候谭父谭母的感情还在浓蜜期,等到他懂事的时候,见识到的是父母从互相怨怼到彼此冷漠。   所以在如何对待孩子的这件事上,谭谌以会格外注重。   甚至从不在孩子面前表露自己的坏情绪。   他把自己童年的缺憾全部弥补在了自己女儿身上,几乎对女儿有求必应。   元宵那天下午在游乐场,小家伙看见别的小孩在吃冰激凌,看得蠢蠢欲动,转头就找妈妈撒娇,毕竟妈妈才是这个家的话事人。   钟令儿微微一笑,然后拒绝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跟妈妈保证过什么?”   小家伙抿着小嘴,扭头看了爸爸一眼。   谭谌以又去看老婆。   钟令儿蹲下来说:“你保证过一个星期只吃一次冰淇淋,可是你前两天已经吃过了,现在一个星期还没过,你是不是要遵守跟妈妈的约定,不能再吃了?”   小家伙噘着嘴,想了一想,说:“妈妈,我就吃一点点。”   钟令儿的态度很坚决,但是语气很柔和,“吃一点点那也是不遵守约定啊。不遵守约定也没关系么?那妈妈之前答应你的事情,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不遵守?不带你出来,不买给你漂亮的裙子。”   小家伙急得抓住钟令儿的手,皱着脸摇摇头,“妈妈不可以。”   孩子她爸有点于心不忍,但是老婆在教育孩子,所以他也不方便插嘴提意见。   他抱起孩子说:“接下来想玩什么?”   小家伙蔫蔫的,满脑子都是对面小孩的冰激凌,这会儿正绞着小指头茫然四顾。   谭谌以说:“玩海盗船?”   她兴致缺缺,一脸无所谓地点点头。   钟令儿听见海盗船三个字就开始有点头晕了,那东西晃来晃去只会让她反胃,所以她让谭谌以抱着孩子上去,自己就在下面等他们。   游乐园里人多嘈杂,钟令儿找了个安静点的位置坐着等,也距离海盗船有点远。   等那边一轮结束了她才走过去,结果把孩子接过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小家伙一张脸笑嘻嘻的,张嘴一说话就是一股隐隐约约的香甜奶味,带着专属于冰激凌的那种甜腻感,很容易分辨。   钟令儿不动声色,抱着孩子笑一笑,问她好不好玩,一边扭过头瞪了谭谌以一眼。   谭谌以被她那一眼瞪得心头打了个突。   等孩子玩累了,一家三口找了家餐厅吃下午茶。   下午茶结束,小家伙吃饱喝足,一上车就窝在儿童安全座椅里睡过去。   谭谌以刚关上后座的车门,一转身就被轻推了一把,他身形微微一晃,看见老婆对他横眉冷眼。   钟令儿觉得不解气,又推他一把,“你是慈父,我是严母!就你会疼孩子,你心疼她,舍不得她不忍心她,我教她的那些道理到了你这里全白费了!”   谭谌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有,我有分寸,就让她尝了两口。”   钟令儿听了更生气,“这是一口两口的问题么?她保证过的,答应过我了,这是信用问题,契约精神!”   谭谌以赶紧揽住她,“她还小,慢慢来。”   钟令儿拍开他的手,“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都不讲道理。”   谭谌以听得发笑。   她准备绕去副驾座要上车,然后就听见谭谌以手机响了,她一下子止步,回头看他。   谭谌以接起来,应了两声,对她说:“医院的电话,我得过去一趟。”   这下子钟令儿也没心思生气了,“那你去吧,我带孩子去我爸那里,他今天休息,说想见一见孙女。”   谭谌以把车留给她用,自己打车去医院,走之前把人拉过来抱了抱,说:“要是一会儿下班早的话,我晚上过去接你们。”   钟令儿开着车带着孩子去看外公,到了地方她停好车,抱着孩子上楼。   小家伙刚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还没来得及找爸爸,就被外公接了过去,她看见外公,先眯起双眼笑起来,嘴巴也甜,说外公我好想你。   鬼精鬼精的模样跟钟令儿小时候有七分像。   钟章抱着也是不舍得放下来。   不过有件事,钟令儿觉得挺意外,就是钟昭昭对小家伙还挺好,虽然不至于说把孩子当亲外甥女那么疼爱,但是好歹她对孩子挺有耐心。   钟令儿因为职业特殊性,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识过人性百态,所以最基本的真心和虚情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晚饭过后,钟章因为有点公事要处理,所以去了书房,钟昭昭抱着外甥女在房间里玩。   钟令儿只好坐在客厅看电视。   赵峮收拾完东西,也往屋子里去了。   钟令儿坐了一会儿,接到谭谌以打来的电话,问她和女儿还在不在钟家,钟令儿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算让他过来。   谭谌以说:“我去一趟吧,平时我也没多少时间过去见见你爸。”   其实谭谌以有这个心,钟令儿一直很感动,他能在有空的时候会想起来关心岳父。   钟令儿挂了电话,起身去了钟昭昭的房间找孩子。   电视机还在播放电影,客厅里以电影台词为背景音,有点吵,只是当钟令儿靠近钟昭昭的房门时,听见了赵峮令人不悦的声音。   “又不是你的孩子,再疼有什么用?你真的那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钟昭昭有点不耐烦,“妈,你能别说了么?”   赵峮:“你以为我愿意说?我说了那么多次你听了么?人家钟令儿怎么就那么争气呢?嫁了个能干背景又好的老公,孩子都生了,你倒好,自己不嫁倒给人家带孩子,你多伟大!”   钟昭昭:“妈,您这么大年纪我也不指望您能把脾气改了,但是您能收敛一下么?到现在您还不知道爸为什么对你不冷不热?”   这话直接戳中赵峮的痛点,她嗓门大起来,“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命太长了,整天给我找不痛快!”   钟昭昭说:“妈,以前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爸是有感情的,我一直觉得我的出生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的,但是你们那天吵架我都听见了!”   赵峮尖利地骂道:“死丫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正经事不去想,整天就琢磨些有的没的,你要是争气一点我少活几年也甘愿了!”   钟昭昭有点受不了,“妈——”   钟令儿正听得出神,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钟昭昭刚才的话。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爸是有感情的,我一直觉得我的出生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的,但是你们那天吵架我都听见了!”   直到一声稚嫩的嗓音响起,“小姨,不能惹妈妈生气,爸爸说要和他一起最爱妈妈……”   钟令儿回过神来,推门进去,把孩子抱起来,走之前冷冷扫了赵峮一眼。   钟令儿抱着孩子坐在客厅里等谭谌以过来。   半个小时后谭谌以才到,他一进门,小家伙立马就蹦了过去,谭谌以把孩子抱起来,问她下午乖不乖。   然后就看见钟令儿笑着过来,对他说:“你在客厅等我一会儿,我找我爸问点事。”   谭谌以看出她心事重重,不过却没有多问,嗯了一声。   钟令儿进去没有多久,30几分钟就出来了,那会儿小家伙已经在谭谌以的怀里睡过去。   一家三口直接开车回了家。   钟令儿把孩子叫醒,让家里的阿姨抱她去洗澡,洗完澡才能上床睡觉。   谭谌以看她一路上闷声不响,心里略有猜疑,等进了卧室他正准备问一问,她倒是先过来抱住他,只是靠在他怀里仍是不言不语。   他把人搂住,靠在了门边上,问:“找你爸聊了些什么?”   钟令儿抬起头,一口气说了许多,“我以前就觉得很奇怪,我爸究竟看上赵姨什么地方了,因为这个人在我眼里没有丝毫优点,她甚至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知道赵兮词是她女儿吧?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爸会喜欢一个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   谭谌以垂脸看着她,“你刚才进去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他怎么说?”   钟章当年产生再婚的想法,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会儿钟令儿还小,需要一个母性角色来给予她关怀,补足她对母爱的需求。   后来他意外接触到了赵峮,不过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太多感觉,只不过赵峮展示给他的那一面,让他觉得她很适合当一个母亲。   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多抗拒,再加上赵峮的外形确实出众,温柔纯良的一面很容易让一个男人放下戒心。   接触的时间长了,钟章产生了和赵峮结婚的念头。   有了这个念头,两人的关系自然更进一步。   结果有一天,他发现赵峮隐瞒了他许多事。   比如她有一个女儿,这不是重点,钟章并不介意,因为他自己也带了个女儿,重点是赵峮隐瞒了这件事,并且她对自己这个女儿似乎没有太多的关爱。   那时候钟章开始对结婚产生了迟疑。   可就在这时候,赵峮怀孕了。   这是最让钟章愤怒的一点,他对人用心负责,对事深思熟虑,当时为了女方着想,即便有了结婚的念头,他也是做了安全措施的,也是怕女方在这期间反悔,所以给足她思考的空间。   毕竟他是二婚,还带着一个女儿。   而当时赵峮在他眼里,是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姑娘。   所以赵峮又一次算计了他。   钟令儿说:“我爸认为这件事他也有一半的责任,不能全怪赵峮,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现在不重要了。”   谭谌以摸着她的后颈,“这也算是你爸的个人隐私,他既然已经不想追究,你也别钻牛角尖了。”   钟令儿默了一下,“当年我妈给我留了一笔资产,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才交给我的,她交代过我爸,她说人心易变,不求我爸爱她一辈子,但是千万不能亏待女儿。其实这些年我爸对我挺好的。”   谭谌以听了以后,盯着她看了很久。   钟令儿拍拍他的胸口,“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忽而笑,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说:“原来你像你妈,都是这么想得开,这么明事理。”   钟令儿说:“这是夸我么?”   他却把人抱紧,“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总之你相信我。”   “到底相信你什么?”   “无条件相信我。”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   ==   ?   【 作者有话说 】   好吧,明天还有一章。   毕竟完结章,还是要温馨愉快一点的,看能不能让顾医生和李老师出来一下【不保证    第57章 .番外 [VIP]   国庆节过后不久,谭谌以受他老师李主任之托,去拜访了国内一位颇有名气的心外科教授,这位教授姓顾。   登门拜访之前,谭谌以已经给顾家致过电。   拜访当天,他带着带着钟令儿和孩子一起去的,下午两点多钟抵达顾家别墅。   车开进别墅前院,停下以后径直往家门方向走。   正好门打开,里面一位黑色长发的斯文女人迎了出来,笑着把人领进去,然后冲着客厅轻喊:“顾教授,客人到了,你还不出来么?”   里面有人淡淡应了一声,不久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走出来,边上还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钟令儿仔细打量,觉得这一家子真是个个好品相。   这顾先生一派冷隽,偏生一双含情目,轻描淡写的笑意和洒落姿态,眼前的顾太太一身清令的书香气,自然而然的文雅。   还有边上的小孩,小小年纪已经隐约有了俊秀的轮廓。   听说顾家还有个女儿,大约是七八岁的年纪,这会儿应该在学校上课。   谭谌以和顾教授客气寒暄了一番。   顾太太就把儿子推到前面来,说:“跟叔叔阿姨打招呼。”   小男孩一双眼像极了他爸爸,隐隐约约带着迷离的笑意,他冲两位大人说:“谭叔叔好,钟阿姨好,”接着目光落在那三岁的小姑娘身上,他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谭妹妹你好。”   谭家小姑娘抬头看了眼妈妈,等钟令儿点头以后,她也上前,握住对方的手,礼貌说:“哥哥你好。”   就在大家和和气气说笑了两句之后,顾家那小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又上前一步,抱住了谭家小姑娘,嘴巴凑上去啵一声,给她嫩乎乎的脸蛋来了个响。   儿子忽如其来的这一举动,让文雅的顾太太大惊失色,她赶紧把那小子抓回来,顾教授配合捂住儿子已经耍完流氓的小嘴。   谭谌以也急忙抱回自己的女儿,脸色郁郁落满了霜。   小家伙也是一脸惊慌,但更多的是被大人的反应给吓住,她抱住谭谌以的脖子说:“爸爸我好害怕……”   钟令儿则有点懵。   顾太太很是尴尬地说:“实在是抱歉,这小子……等有时间我一定会严格教育他的,”她转过头对儿子说:“还不快道歉。”   但那小子的嘴巴还被爸爸捂住。   顾太太拿下丈夫的手,把孩子推上去。   那小子摸摸秀挺的鼻梁,一板一眼地说:“谭妹妹,刚才我无意冒犯到你了,实在是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顾太太这时候把孩子拉回来,说:“原谅就不用了,小流氓没资格请求原谅。”   这事当做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就这么翻篇。   这个点正好是下午茶时间,顾太太一双手巧得很,能提笔能拿菜刀,精致的小点心一样样摆上来。   谭谌以和顾教授在小院子里谈笑风生,交流的都是学术话题,古今国内外都涉及,外行人听得似懂非懂,钟令儿索性去找顾太太聊天。   谭谌以一家在这里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又吃了晚饭才回家。   等送走了客人,李溪言转身就不咸不淡地看着儿子,准备和他算下午的账,那小子颇有眼色,看见妈妈表情不对,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李溪言要追上去,被顾文澜拦住了,她喊道:“臭小子,给我站住,你敢做不敢担么?”   顾文澜抱住她的腰,云淡风轻地说:“李老师,冷静一点,孩子还小。”   李溪言只好把矛头指向他,“都是你。”   顾文澜意外挑眉,“又关我的事了?”   “你平时正经一点,他会有样学样么?”   他笑着低语,“我在孩子面前一向很正经,我对你才……”   说着门就开了,是大女儿回来了,李溪言把他推开。   大女儿一进屋就跑过来抱了李溪言一下,“妈妈我回来了。”   李溪言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问:“运动会玩得开心么?”   “开心。妈妈,我去洗澡了。”她松开李溪言,转头才发现顾文澜也在,边走边敷衍了一句:“晚上好老爸。”   顾文澜倚着墙,问老婆,“她这是什么意思?区别对待?”   李溪言说:“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你在女儿心里的分量似乎轻了秤。”   晚上睡前,李溪言抓着顾文澜一起去了儿子的屋里,针对下午那件事和他说明了其严重性,说完才问:“你为什么要亲妹妹?”   那小子靠着床头,面不改色道:“因为她漂亮。”   李溪言惊了一下,“漂亮就能随便亲她?”   他指着一旁的顾文澜,“那爸爸怎么就可以随便亲妈妈,爸爸说因为妈妈漂亮,所以才总是要亲你。”   李溪言回头看了顾文澜一眼。   顾文澜摸摸鼻梁,清了嗓子对孩子说:“我亲你妈妈当然没问题,因为她是我老婆。”   那小子理所当然,“那我以后也娶谭妹妹当老婆。”   顾文澜听得好笑,敲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小小年纪你倒是真敢想。”   李溪言看他们父子俩嬉嬉闹闹的一点也不认真,索性懒得理了,起身回屋去。   晚上躺在床上,她还在琢磨这事,于是对顾文澜说:“你就没发现,今天下午那谭医生好像不是那么开心么?”   顾文澜正在看书,闻言漫不经心回一句:“也许人家就长了一张不是那么开心的脸呢。”   李溪言被他这话说得想笑,冷静了一会又出声:“父子两个,一个小不正经,一个老不正经,也不知道人家回去以后会怎么想咱们家。”   顾文澜看过去,轻笑了说:“这话你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当初是谁先耍流氓把我骗上床的?”   这陈年旧账翻得李溪言耳根如火烧,她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不打算认。   顾文澜丢开书本,拉开被子钻进去。   回到家里,钟令儿抱着孩子去洗澡了。   谭谌以对下午那事还是耿耿于怀,而且越琢磨越生气,他拿着条湿毛巾也钻进了浴室,蹲在浴缸边上给女儿擦脸,不知不觉就用了点力。   那小子!   那臭小子!   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小家伙说:“爸爸,你擦得我脸好疼。”   钟令儿把谭谌以手里的毛巾拿走,“你看,脸都让你擦红了。”   谭谌以回过神来,摸摸女儿的脸,说:“是爸爸不好,没有及时保护好宝宝。”   钟令儿一下子无语。   谭谌以打算安抚一下女儿,“下午的时候害不害怕?”   小家伙摇头,有些兴致勃勃,“下午的时候哥哥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哥哥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还拿小饼干给我吃。”   谭谌以转头问老婆,“这是什么新型诱骗手法?”   钟令儿说:“也许顾家的小子比较懂得哄女孩子开心,他下午一举一动表现得像个翩翩小君子,有点顾教授的风度。”   毕竟事关女儿的清誉,直到深夜在床上,谭谌以还在想下午那件事,他说:“顾家那小子这么肆无忌惮,那个顾教授好像不以为意,下午和他聊天,他一直面带笑容,很高兴的样子。”   钟令儿正在抹护手霜,一边懒懒地说:“也许人家天生一副含情带笑眼呢?这样的眼睛最……”   话音猛地收住,空气静止了一般。   钟令儿一瞬间反应过来,刚才夸别的男人夸得太自然太顺理成章了。   这是大忌。   钟令儿望过去,对上谭谌以清泠如水的目光,她忽地笑开,刚抹了护手霜的掌心捧住他的脸,轻淡淡的香味悠悠传入他鼻子里。   她说:“不管别人是什么眼,你的最好看了。”   谭谌以握住她的手,二话不说欺身上去。   钟令儿欲言又止,心知这时候最好顺着他来,但凡说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就越使劲地折腾。   她干脆主动盘上他的腰,却被他抱着翻了个身,让她在上。   月上中天,窗口清光一片。   钟令儿撑在上面有些受不住力,腰一软就直接落入他怀里。   谭谌以抱着她歇了许久,再把她放回床上。   钟令儿睡梦中隐约感觉胸前一片受到侵扰,迷迷糊糊不堪其扰,双手不知道抵住了什么地方,忽然用力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一把推开。   推完她才清醒过来,扭头看见已经滚到床边的谭谌以正陷入一种茫然状态。   情况一目了然,她刚才无意之间一用力,把谭谌以给推出老远去了……   他也没个防备。   钟令儿忍住冲动的笑意,赶紧凑上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睡迷糊了,你没事吧?”   谭谌以只好又抱上来,嗓子里带着一点松软的懒意,他低声说:“还好我醒得快。”   这一闹,钟令儿睡意都跑了,感受着胸口因为他均匀有力的呼吸而泛开的火热一片。   谭谌以的身体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冬天的时候比一般人要暖一些,还挺好使,而一旦进入夏季,裸露出来的皮肤又能如釉一般光滑泛凉,那滋味总是妙不可言。   钟令儿回想起这几年她和谭谌以之间的点点滴滴,胸口如有一团浓雾逐渐漫开,再化为山山水水,汩汩然流淌入心肺。   初时只觉得平平淡淡,过后来回味,忽觉华枝春满。   谭谌以闭着眼,揽住她腰身的手臂收紧几许,问:“不睡在想什么?”   钟令儿抚着他微扬的眼尾,说:“不知道这算不算命中注定,但是我知道,出现在我身边的风景,都是最好的安排。”   比如你。   谭谌以笑说:“那你就是独属于我的风景。”   ==   ?   【 作者有话说 】   完结啦。同志们留个言。   下一篇是赵兮词的故事,老板文学走起。   成熟男女的故事,之前好像说过无缝连接。   但是呢,我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具体开更时间还是看微博   撒花,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