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心头》 作者:袖刀 一句话简介:火葬场口味小甜饼 第1章 楔子(上) 陆筝。   绵城深冬,雪雨刺骨。   但这分寒意被彻底隔绝在KTV的包间外面。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制热的空调暖风,让包间里的气氛直抵高、潮。   “筝哥,不来一曲吗?”   五色灯光激情四射,光影斑驳落在沙发角落的男人身上。   他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的香烟,扬了扬,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麦克风,起身往包间外走。   被拒的男人目送他离去,扯着嗓子提醒道,“筝哥,早点回来啊,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陆筝头也没回,敷衍地挥了下手,表示听到了。   下一秒,他拉开了包房的门出去。   喧嚣的音乐被带上的门挡住,世界终于清静了。   ……   今天是陆筝25岁生日。   几个哥们组了局为他庆生,推辞不了。   但陆筝并不喜欢这份喧闹,尤其是在KTV这样的环境里。   他总会不经意想起数年前的一个雨夜,有个女孩在临川镇上唯一的那家KTV里,在那震耳欲聋的DJ音乐里……伸手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将脸凑到他耳际,向他吹着温热的气息,声音如莺歌婉转。   女孩说:“陆筝,这里太吵了,我去外面走廊等你可以吗?”   女孩说话时,有人推搡了她一把,于是她柔软的唇轻轻触碰到陆筝的耳廓。   那一瞬间产生的酥麻感,陆筝至今还记得。   且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浅淡。   思绪回笼,男人侧身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指间的那根烟刚要点,跟前突然凑过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不好意思,请问‘烈焰玫瑰’主题房怎么走?”   陆筝点烟的动作顿住,瞥了她一阵,指了个方向。   这家KTV的包房都是主题式的,没有门牌号,对于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而言,确实不太便利。   陆筝也是第一次来,他之所以知道路线,是因为周析那小子订的包房就叫“烈焰玫瑰”。   ……   抽完烟回到包房时,陆筝看见那个问路的女孩捧着酒杯坐立难安的窝在沙发角落里。   看见他进门,周析举着手里的麦克风笑道:“筝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快瞅瞅,我给你找来的妹纸,这脸蛋这身材,合你心意不?”   周析挤眉弄眼,说话的调调跟他人一样风、骚。   陆筝听了,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他又扫了那个女孩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周析生拉硬拽,直接推坐在了女孩旁边。   不止如此,周析还特别上道地牵着陆筝的手,将其搭在了女孩肩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筝沉着脸根本还没来得及拒绝。   包间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了。   穿白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的谢柳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瓶价值几千大洋的洋酒,杀气腾腾地立在“烈焰玫瑰”包房门口。   室内灯光旖旎,音乐切换成了一首曼妙悠扬的情歌,女歌手的声音磁性婉转,将包间里的氛围烘托得暧昧带有情、色那味儿。   陆筝就坐在光影暗处,和挨坐在他身边的女孩一样,看着门口进来的谢柳,眼神泛光。   只是他眸底更多的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以至于陆筝忘记了将搭放在女孩肩上的手拿下来。   为此,他挨了冲过来的谢柳一拳。   粉粉嫩嫩的拳头,用尽了力气砸在他脸上……陆筝的脸受力歪向一边,俊脸彻底埋入了阴影中。   打了人的谢柳趁机将女孩从男人怀里拉拽出来。   两道纤细的身影穿梭在光影里,风一阵的刮出包房门去。   期间,谢柳路过被她用酒瓶砸了头的周析身边,还踹了他一脚。   一时间,包间里女歌手柔媚的歌声与男人的哀嚎杂糅在一起,乱成一片。   就在周析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让其他人去把人给追回来时,陆筝终于回过神来。   他摸了下嘴角,湿湿黏黏的,被打出血了。   那清晰的痛感直击记忆深处,将他埋在最底下的那份记忆蛮横地拽了出来。   陆筝扯了下唇角,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麦克风。   他沉冷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在偌大的包间里扩散开,“谁都不许追。”   疼哭了的周析满腹委屈,“筝哥?”   陆筝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拿过了沙发上的西服外套,长腿阔步往外走。   他行色匆匆,甚至没来得及跟周析解释情况。   但即便如此,陆筝还是没能追上逃跑的那两个女人。   ……   谢柳的出现,就像一场突然而至的美梦。   等陆筝反应过来时,梦已经醒了,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KTV外的街口站了许久,久到身上的衣服被雪水浸透,也没再捕捉到谢柳的身影。   陆筝只能去医院找周析。   医院里,周析的脑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被留院观察了。   他倒也不消停,这会儿正举着手机不知道跟谁打电话。   但语气很冲,把电话那头的人一通臭骂。   陆筝就靠在病房门口,等他挂了电话,才移步进去。   “筝哥。”男人看见他,乖觉了不少,说话的语气客客气气的,但多少还是有些埋怨,“你先前干嘛不让他们去追啊?”   “那俩毛丫头砸了我脑袋,害我缝了八针!”说到这里,他又气得骂了几句脏话。   陆筝却只给了他一记冷眼,“活该。”   “谁让你不做人,搞潜、规、则那一套的?”   没错,就是潜、规、则。   陆筝问过周析那几个兄弟了,他们说就今天来包间里的那个女孩子,是周析那个闹着玩的音乐公司新物色的女歌手。   人家是诚心想跟周析的公司签约,认真搞音乐出道。   但周析却瞧上了人家的脸蛋和身材,把纯洁无瑕小羔羊叫来了KTV陪、酒。   “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找点乐子,让你开开心心性性.福福的过个生日吗?”周析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他知道陆筝是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   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陆筝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给他出的馊主意,操!   陆筝将手揣在裤兜里,靠在窗台那边,神色莫测的看着他。   那眼神晦暗不明,有种黑云压城的压迫感,让周析坐立难安。   “筝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男人小声求饶,而后又开始卖惨:“你就看在我脑袋被开瓢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行不?”   陆筝愣了一下,忍俊不禁。   他想起了那个给周析开瓢的女人。   周析见他破天荒的笑了,还以为自己的苦肉计见效了,继续添油加醋,还不忘骂起那个拿洋酒砸他脑袋的女人。   “等小爷我逮到她,一定在她脑袋上也开个洞出来!”   话落,他因为动作弧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嗷嗷叫。   陆筝敛了笑,凉薄地瞥了他一眼,冷叱:“你敢!”   周析愣住,疼得眉眼紧皱,茫然地看着陆筝:“啥?”   他没听错吧,筝哥这是在维护那个给他脑袋开瓢的女人?   陆筝没理会他的茫然,直起身要走了,“把那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发我微信。”   “你好好养伤,我先回了。”   男人走得头也不回,留下周析像只呆头鹅似的,一脑门问号。   ……   拿到那个叫苏聆的女孩联系方式后,陆筝并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   他犹豫了两三天,前所未有的焦虑。   他可以肯定那晚来救走苏聆,并在周析脑袋上开了口子,还打了他一拳的人是谢柳。   他也可以肯定,找到苏聆,就能找到谢柳。   谢柳既然愿意深入“虎穴”相救,她们必然关系很好。   但陆筝还没想好,见到谢柳后该说些什么。   问她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去了哪些地方?还是问她几时回国的?   好像都不合适。   别后数年里,陆筝为谢柳发过疯生过病……现如今,却是连去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他果然很没用,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就在陆筝为去不去找谢柳这件事彻夜难眠时,他收到了高中班长邀请入群的消息。   是为了三天后的同学聚会创建的班级群。   陆筝进群后,翻看了群成员,从三十几个群成员里,找到了谢柳的微信。   他点进她的个人信息栏里,盯着她的头像艰难的呼吸着。   群里的老同学们已经热切地聊了起来。   陆筝最终还是没能申请加谢柳的好友,他怕自己被拒绝。   于是他退回了群聊天界面。   正好看见谢柳的头像出现在聊天界面里。   她的微信名很简单,字母L,应该是取“柳”字的首字母。   谢柳在群里问了一句,同学聚会可不可以带亲属。   群里一下子沸腾了,大家都明白,家属的含义。   陆筝自然也懂。   他的目光在“家属”这个词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手指捏手机的力道太紧,指腹被硌得生疼。   陆筝才松了力道,冷冷的扯了下唇角,将手机随手扔到了床上。   他忽然觉得,这种同学聚会没什么意思。   不去也罢。   ……   三天后,临川镇,棠棣酒楼。   谢柳带着苏聆找到地方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她在同学群里问了一下包房号,然后拉着苏聆上楼一间间的挨着找。   终于赶在开饭前,找到了包间。   谢柳进门,房间里的众人正围在一起,似乎在给谁敬酒。   唯一看见谢柳进门的,反倒是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陆筝。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着呼吸,连面前给他敬酒的人说了些什么都没注意听。   紧接着,陆筝看见了跟在谢柳身后进门的那个叫苏聆的小姑娘。   许久,陆筝反应过来。   谢柳在群里提到的那个家属,是指苏聆。 第2章 楔子(下) 谢柳。   在人少的那一桌落座后,谢柳终于抽空,往众人聚集的方向看去。   看见陆筝时,女人愣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倒是旁边的苏聆“咦”了一声,拉了拉谢柳的衣袖,“表姐,那不是在烈焰玫瑰被你一拳抡脸上的男人吗?他怎么在这儿?”   “你跟他是同学?”   苏聆的话让谢柳狐疑了一阵,“什么男人?”   什么烈焰玫瑰?   “就我给你发消息求救那天晚上,那家音乐公司的老总约我去那家KTV见面,想潜.规.则我呀,你不记得了?”   “当时他坐我旁边,我记得周老板好像叫他筝哥来着。”苏聆指着不远处的陆筝,生怕谢柳认错人似的,她补了一句:“就那个长得最帅,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的那个。”   谢柳反应了半晌才跟苏聆的频道对上,蹙眉抬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视线不偏不倚,与陆筝对上。   默了几秒,谢柳沉眸,“那晚对你动手动脚的人是他?”   她的语气,似有些不敢相信。   当时那个KTV包间的灯光比较暗,五色灯晃来晃去的,眼睛都晃花了。   再加上谢柳是冲进去救人的,顾不上许多。   她进门的时候看见苏聆被一个男人搂着肩膀,便头脑一热,想也没想便冲进去。   用半道从服务生那里劫来的洋酒砸了挡路的一个男人的脑袋,然后冲到苏聆那边。   根本没看清搂她肩膀的男人是谁,便抡起拳头给了对方一拳。   “是他啦,不过他也没对我动手动脚。”苏聆摸着鼻梁,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朝着她们这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表姐,他人长得还蛮帅的哈。”   “是你同学吗?”   谢柳回了神,看陆筝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听见苏聆的话,谢柳移开了视线,端起手边的花茶喝了一口,没回答。   谢柳的沉默并没有影响苏聆犯花痴。   她生性如此,是个颜控。   其实那晚看见陆筝以后,就有些走不动路了,但她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还是向谢柳求助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   周老板的“潜.规.则”,或许只是想把她介绍给那个被他称作“筝哥”的男人才是。   苏聆是个典型三观跟着五官走的性子,这会儿已经不觉得那个周老板有多可恶了。   “表姐,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啊?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啊?”   她拉了拉谢柳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   谢柳听了,许久才应了一句,“他不会喜欢你的,别想了。”   她的语气过于笃定。   但苏聆偏偏是个不信邪的。   在聚餐将近尾声时,趁着谢柳去洗手间的时候,苏聆起身,往隔壁桌的陆筝走去。   她手里端着一杯酒,目的非常明确。   但没等苏聆走近,男人起身离席,也离开了包间。   苏聆只好放下酒杯跟出去,一路跟着男人到了长廊今天的公共洗手间门口。   ……   陆筝没进洗手间,他就靠在洗手间出入口的那面墙上。   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想点一根,却犹豫了。   因为记忆中,谢柳是不喜欢闻烟味的。   她以前每次为他点烟,眉头都皱得紧巴巴的,俊俏的小模样很是惹人喜欢。   想到这里,陆筝笑了笑。   他笑起来像冰雪初融的春日,温暖,惊艳,又明丽如虹。   苏聆看在眼里,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噌噌噌涨了不少。   她走过去,很自然的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臂,“筝哥?”   谢柳没告诉她男人的名字,苏聆只好循着记忆里周老板对男人的称谓去称呼他。   正思绪飘远的陆筝被她这一拍,神魂归体,唇角的笑意也戛然僵住。   垂眸看了眼跟前的年轻女孩,陆筝认出她来。   想到她是谢柳的“家属”,男人站直了身体,语气还算谦和,“苏聆是吗?你好。”   苏聆略惊喜,没想到男人记得她,“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   “那晚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我表姐她下手好像有点重。”苏聆盯着男人还有道小口子的嘴角,意有所指。   陆筝摸了摸伤口,满不在意,“没事,小伤。”   于他而言,能和谢柳重逢,便是挨了她一拳又如何?   周析脑袋被开瓢陆筝都觉得值。   苏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好感度直线上升。   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当下便趁热打铁,问了男人一句:“筝哥,你有女朋友吗?”   陆筝被问得愣住,喉结滚了滚,摇头。   他面上一片平静,但内心却有了起伏。   好端端的,苏聆问他这个问题做什么?   而且他前脚跟着谢柳出来,苏聆后脚也跟上来了……这是否是谢柳的意思?   是谢柳让苏聆来打听他的近况的?   陆筝思绪飞转着,默了好一阵,才屏息静气的回了苏聆的问题:“没有。”   “Yes!”苏聆欣喜不已,下一秒直接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她眼巴巴望着他,“那你看我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   陆筝被苏聆的话震住了,一时间忘记了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脸色,俊脸一沉,眉眼间一股子远山寒雪的冷意。   冻得苏聆不自觉的缩手,却又在理智的驱使下,继续抓着男人的手臂。   就在此时,谢柳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她淡然的在洗手台那边整理仪容,借着洗手台前的镜子打量身后不远处靠墙边的那两个人。   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当谢柳转身向他们走去时,陆筝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那双桃花眼里波澜未定,男人冷俊的一张脸在看向谢柳时硬生生憋出了几分无措和委屈。   陆筝的眼神仿佛是在向谢柳求助。   他心里极为忐忑,怕谢柳误会,想辩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陆筝以为谢柳会为他解围时,那女人的目光淡淡从他脸上扫过,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抄着手往墙上一靠。   谢柳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看我干嘛?行不行你倒是吱个声,别让我妹妹干等着。”   女音清冷,毫无情绪波澜。   她的笑和她的眼神,都让陆筝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   他记忆中的谢柳不是这样的。   他记忆中的谢柳……看向他时,眼里有星星,很乖很执着,从来不会用这样轻浮不羁的口吻讲话。 第3章 死对头。   七年前。   初秋的清晨,薄雾笼着整个临川镇。   陆筝出门时,老妈把校服外套硬塞进了他的书包里,以命令的口吻,让他今天必须穿校服上学。   “你们班主任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你妈我的脸都让你个小崽子丢尽了!”   “穿个校服有那么难吗?虽说是丑了点,穿上又不会要你的命……”   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不久的陆筝抽了下嘴角,趁老妈不注意,把校服从包里拉扯出来扔进了院子里的水盆里。   然后在母亲赵慧气得跳脚之前,他赶紧骑着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穿过冗长的明月巷,往临川三中去。   路上和好兄弟杨东、王顺碰了头,约着拐去距离临川三中两条街远的一家早餐铺子。   ……   谢记早餐铺。   陆筝将自行车刹在了人家店门口,杨东载着王顺,直接把车停在了人家支棱出来的窗口前。   他们仨其实都在各自家里吃过早饭了,却还故意跑来这价早餐铺子,主要是因为这家铺子是谢星河家开的。   谢星河嘛,算是陆筝在临川三中的死对头,双方势均力敌,一直对着干。   今儿陆筝就是来提醒一下谢星河,别忘了昨天约的那场架。   杨东和王顺都是大高个,前者纤瘦斯文些,后者完全是个壮汉,身材伟岸,气势汹汹。   他往窗口一站,直接吹了声口哨,张口就要说浑话。   结果定睛一看,窗口里站的是个妹纸,不是谢星河。   妹纸穿着浅粉色娃娃领衬衣款的针织打底衫,细腰裹在米白色的百褶裙里,黑色长直发拨了一半垂在胸口处,让人眼前一亮。   王顺当场便被口水哽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惊艳。   最终还是窗口里面的谢柳先开口问他,“吃点什么?”   王顺回神,把到嘴边的浑话咽回了肚子里,声音不自觉的变轻了,“来、来两小屉酱肉包子吧。”   “酱肉包子。”女孩转动白玉无瑕的脖颈,冲后面忙活的谢星河喊了一嗓子。   她声音很细,像初春时节的雨,丝滑甜润。   王顺感觉自己有点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看女孩的眼神特别柔情。   谢柳回头时,便看见男生一幅醉生梦死的样子盯着自己,皱了下眉。   但她还是轻言细语的对男生道:“不好意思,酱肉包子要等三五分钟,白菜、豇豆、牛肉有现成的,要吗?”   王顺没来得及回答,肩上一沉。   不知何时从自行车上下来的陆筝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把人推到了旁边,自己站在了窗口前。   与女孩四目相对,陆筝也惊艳了一把。   主要是镇子里很少看见这么精致漂亮的女生,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有几分名门淑女的淡雅矜贵。   但最让陆筝深陷的,却是女孩眸中的点点星斑。   眼波清浅澄澈,眼眸明耀动人。   好在他因为和秦桑从小一起长大的,对美少女有一定的免疫力。   这会儿还能站住脚,维持面上的冷色,将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开,投落在店里忙着揉面团的高个子少年身上。   “谢星河。”陆筝喊了一嗓子,声音像春日里初融的雪水,寒凉刺骨。   揉面团的少年动作一顿,瞥了眼不远处忙着招呼店内客人的父母,面色沉沉的挪步到售卖窗口这边。   他冷眼看着窗外的陆筝,扬了下眉,“皮痒了?”   陆筝笑,手揣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午休,小树林。”   “多带点人来给哥练手。”   谢星河扯了下嘴角,一脸桀骜,“行啊。”   “爸爸一定揍得你满地找妈!”   旁边的谢柳:“……”   她隐约听明白了什么,也大概清楚窗外那三个男生和堂哥谢星河有过节。   谢柳没出声,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直到两个大男生错开目光,窗外的陆筝状似无意地瞟了女孩一眼。   看她绷着小脸波澜不惊,他笑了,语气云淡风轻,“这你妹啊?长得挺水灵。”   谢星河下意识的挡在了谢柳前面,修长挺拔的身体直接拦截了陆筝打量谢柳的目光。   谢星河沉声警告:“陆筝,别坏了规矩。”   “你要是敢对我妹下手,我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筝轻笑,歪着身子探头去看谢星河护在身后的女孩,一副调侃的语气,“谢星河他妹,给哥哥来俩牛肉包子呗。”   谢柳没吱声,默默侧身,躲在了堂哥谢星河身后。   最后自然是谢星河把包子装袋,砸给窗外的陆筝了。   全程空气里都有股□□味,直到三个大男生骑着自行车远去,才慢慢消散。   谢星河回身打量了谢柳一眼,声音温和了许多,“那人叫陆筝,他也在5班,你以后看见他离远点。”   说完,谢星河又补了一句:“他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跟哥说,知道吗?”   谢柳点头,冲谢星河弯了弯唇。   结果少年又想起了什么,凑到谢柳面前,压低了嗓音,“刚才你听到的那些,不要告诉你大伯他们。”   谢柳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谢星河说的是陆筝约了他午休小树林干架的事情。   其实她没想过告诉谁,在国外的时候,打架斗殴对那些男生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没什么好稀奇的。   ……   临川三中校门口。   单手扶着自行车头的陆筝把最后一口肉包子塞进了嘴里,跟着杨东和王顺,摇摇晃晃地骑着车进了学校。   一路上,那俩人都在谈论着谢星河他妹。   从发色到肤色,从五官到身材,赞不绝口。   两个人就谢星河他妹和班花林昭作比对,争论了一番。   吵到把车锁好,也没论出个高下来。   王顺脑瓜子一转,两眼放光的望着陆筝,嬉笑道:“筝哥,你觉得呢?谢星河他妹和班花,谁更好看?”   走在前面的杨东也站住了脚,和王顺一起盯着陆筝,非得等他裁判不可。   陆筝抬手,揉了揉眉心,笑他们无聊。   但他还是拗不过兄弟们的哀求,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走到高二5班教室后门时,少年终于得出了答案,“那就选林昭吧。”   谢星河是他的死对头,怎么可以夸死对头的妹妹漂亮呢?   “Yes!”杨东握拳狂喜,得意洋洋的看了眼王顺,哼着歌回了座位。   王顺则呆立在原地,一脸不甘,却又碍于判定的人是陆筝,不敢表露出不服气。   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打心底里觉得谢星河他妹更好看些。   人家那是天生丽质,和林昭那种靠化妆的美女不一样的好吧。   ……   陆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坐班里最后一排,因为个高,加之他又是班里出了名的混子,老师们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   陆筝今年十八岁了,降过级。   也就是说,这是他第二次念高二了,学习成绩还是差得一塌糊涂。   班里所有人都有同桌,只有陆筝独身一人占一张两人用的书桌。   主要是他自己不喜欢跟别人坐一起,嫌挤。   原本他以为,这份安逸能持续到高中毕业。   结果上午第一节 课,教语文的班主任带着一个插班生进了教室。   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安顿在了陆筝旁边的空位。   “谢柳你先将就一下,等下次月考成绩出来,咱们再重新排位置。”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喜欢穿职业装,打扮一丝不苟,很严谨。   名字叫荣佳,班里有人给她起了外号,叫她“容嬷嬷”。   插班生谢柳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全班上下,只有陆筝身边还有个空位置。   等她自我介绍完,班主任让她回座位时,谢柳想起了堂哥的叮嘱。   于是她走下讲台后,步子特别碎,磨磨蹭蹭了半天,最终还是走到了陆筝桌前。   当时陆筝正趴在桌上补觉,要不是老班点名,他可能都懒得看谢柳一眼。   直到谢柳走近,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番,翘了下唇角。   就是忽然想起了之前杨东和王顺争论那件事。   陆筝想,他还是不能因为谢柳是谢星河的妹妹,就否认她比林昭长得美。   毕竟事实就是事实,谢柳是真比林昭好看那么一指甲盖。   “谢柳,你这周先蹭着陆筝的书看。”班主任开始讲课前,想起了这件事。   他们这已经是这学期开学的第三周了。   谢柳是作为插班生转进他们班里的,没有多余的书本给她,还得报上去再领一套新书回来。   此前谢柳一直是在国外念书,学习的知识内容和课本完全不一样,所以班主任只好让她先蹭着陆筝的看。   谢柳应了一声好,转眸盯着正要趴下继续睡觉的陆筝,澄澈的眼眸似是在问他,书呢?   陆筝想,他不能把自己的书给死对头他妹看,扭头朝窗户那边趴下了。   被无视的谢柳:“……”   她身子往后仰了一些,瞄了眼男生的抽屉,里面堆满了书,杂乱无章,跟垃圾堆没什么两样。   陆筝不给她书,她只能自己动手找了。   于是下一秒,趴下睡觉的陆筝感觉自己腰被人顶了一下。少年抬眸一看,就看见谢柳那颗小脑袋顶在他腰上,正伸手在他桌洞里翻找什么。   她披肩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纤细白皙的脖颈从领口露了出来,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很勾.人。 第4章 乖女孩。   陆筝就这么僵硬着身体,直到谢柳从她抽屉里找到语文课本,直起身来。   少年回神,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捏住了课本的一角,两人隔空对视,僵持着。   讲台上,班主任已经翻开了备课本,转身捻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教室里很安静,能听见粉笔点在空心黑板墙面上的声音。   哒哒哒,像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静谧中,陆筝眯起了桃花眼,眸光透露出几分危险的味道,他低声,“撒手。”   谢柳冷白皮的小脸紧绷着,把着书角的手松了力道。   陆筝全然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干脆,没来得及收力的少年惯性往后仰去,一个重心不稳,摔得四仰八叉。   动静之大,弄得全班乃至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字的班主任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陆筝反应快,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只是垂眸之际,眸光深深地看了谢柳一眼。   谢柳压低了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没有想到陆筝会摔跤,这应该不能怪她吧,是陆筝让她撒手的。   “陆筝,你又搞什么名堂?”班主任气得就着手里的粉笔使劲往陆筝那边砸。   奈何距离太远,那截粉笔半路就坠机了。   但这阻止不了班主任让陆筝罚站。   不仅如此,她老人家还把陆筝的书给了谢柳,让她将就着看。   ……   少年站到了教室最后,其实距离谢柳也就他一条腿的距离。   而且陆筝就站在谢柳后面的位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直勾勾的盯着谢柳的后脑勺。   那目光幽冷刺骨,谢柳觉得自己整片后背都被覆了一层寒意。   饶是如此,她还是坐姿端正的听着课,时不时还拿笔替陆筝做笔记。   陆筝的课本十成新,只在第一页洋洋洒洒的写了自己的名字,往后的每一页都比陆筝的那张脸干净。   谢柳真不知道这家伙来学校是做什么的。   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谢柳收了心思,全神贯注的听课,久而久之全然忘记了身后不远处还有个陆筝一直盯着她。   被彻底无视的陆筝顿时觉得无趣,背靠在墙面上,他有点想抽烟了。   无聊的时候,就应该抽根烟爽一爽。   可惜他兜里没烟,而且学校有相关的校规约束。   罚站到第一节 课下课,陆筝已经全然忘记了跟谢柳争书那档子事。   班主任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回到了座位上,准备趴下睡觉。   课间操的广播已经响了,教室里其他人窸窸窣窣的出门去,谢柳也不例外。   但离开之前,把她语文课本合上,还给了陆筝。   还特别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声音依旧脆生生甜润润的,像婉转动人的莺歌。   陆筝没搭理她,直到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支起脑袋四下扫了一眼。   教室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大家都去操场集合课间操了。   连王顺和杨东也去了。   少年瞄了眼桌上角安放的语文课本,随手捞起翻看了两眼。   他那比连还干净的书里有几页被女孩娟秀好看的字体侵染了,密密麻麻的字,整齐划一的分行排开,排版和字迹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对比下自己洋洋洒洒写在第一页的名字,陆筝眼神一冷,直接把写着他大名的第一页纸撕了下来。   揉成团,陆筝将其扔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里。   ……   上午四节课结束后,谢柳结识了离得近的两名同学。   是她和陆筝的前桌,一男一女。   男生叫许飞阳,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女生叫林昭,是班里的文娱委员。   林昭十分热情,主动约谢柳去食堂吃饭。   她人也长得很漂亮,人脉很广,一路上不少同学跟她打招呼,男女都有。   相比之下,跟在她身边的谢柳倒显得不怎么接地气,有种避世的清冷感。   “穿过这片荷塘就到食堂了。”林昭特别好心提醒谢柳,笑容温煦,像芙蓉花开。   谢柳也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很浅,却比昙花一现还要令人惊艳。   在她面前,林昭觉得自己像个陪衬。   女生脸上的笑意浅了些,往食堂的方向走,径直带着谢柳去窗口打了饭然后去了陆筝他们那一桌。   林昭和杨东的关系打得火热,也算是成功的进入了陆筝那个圈子里。   她把谢柳也捎上了,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把谢柳安置在两个男生之间的位置。   还跟她介绍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谢柳僵直着身体,如坐针毯。   她左边坐的是王顺,在大伯家的早餐铺子照过面,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王顺来叫过陆筝两次,组队去厕所来着。   所以谢柳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另一边的男生谢柳不认识,不是班上的同学,但很自来熟,特别健谈。   “顺子,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插班生啊,好漂亮啊。”男生调笑,吹了声口哨。   那姿态和语气,过分轻浮。   谢柳听得皱起了眉,餐盘里的饭忽然就不香了。   林昭抿唇笑,看了眼陆筝左右空着的位置,细声细气的问他:“筝哥,我能坐你旁边吗,没位置了。”   少年夹了一粒青豆吃进嘴里,连余光都没扫过去,只淡淡“嗯”了一声。   其实陆筝这个人,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不好相处。   这是谢柳跟他同桌了一个上午得出的结论。   林昭如愿坐在了陆筝身边的位置,接了谢柳旁边那个男生的话,“是呀,谢柳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呢。”   之前班主任简单的介绍过谢柳的情况,全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谢柳是从国外回来的。   对于临川镇这个小镇子上的人来说,出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大概都以为国外的月亮比国内要圆一些。   是以,当同桌吃饭的其他班的男生听见林昭这话,都纷纷抬头看向谢柳。   终于,有个男生忍不住问谢柳,“你是混血儿吗?”   长得过分漂亮,而且五官立体深邃,面容精致得像芭比娃娃一样。   谢柳看了男生一眼,认真回答:“不是。”   她父母都是地道的国人,只不过父母年轻的时候出了国,在国外学习深造,而谢柳自己也在国外长大,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回国啊?”   谢柳成了众人的焦点,被各种提问。   原本陆筝以为,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厌烦了,或许还会对他这帮兄弟发发脾气。   结果自始至终,谢柳都很文静。   对每个人的提问都认真给予回答。   比如回国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比如国外的月亮并不比国内的圆……各种各样,甚至有些问题连陆筝都觉得稀奇古怪。   谢柳还是很正经的回答了。   她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同样的态度,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诚恳。   最后倒是陆筝觉得她乖巧得有些扎眼了,不耐烦的将手里的筷子砸进了餐盘里。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包括谢柳,全都看着陆筝。   少年蹙着眉,眼神无光的扫了众人一眼,冷道,“还有完没完了,能不能让人安静吃顿饭?”   众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吱声。   这时林昭笑着打圆场,“筝哥你别生气,大家也是对新同学比较好奇而已。”   陆筝没搭理她,只自顾自的站起身去,沉声道:“都吃饱了没?”   “吃饱了该去活动一下筋骨消化消化了。”   他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在座的兄弟们都听懂了。   一个个起身把餐盘还了,然后浩浩汤汤的往食堂大门外去。   只留下谢柳和林昭两个女孩子,端坐在长餐桌的两边。   这时,班里两个女生过来找林昭,然后林昭便跟谢柳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方才的喧闹仿佛过眼云烟,谢柳夹了一粒青豆到嘴里,细嚼慢咽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真的差点招架不住,脾气要崩了。   一个个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寻东问西。   若非父亲说,女孩子要时刻保持优雅和沉静,要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谢柳觉得她肯定早就摔筷子走人了。   没想最终摔了筷子的人却是陆筝。   想到那少年临走前说的那句“活动筋骨”,谢柳又想起了早晨在早餐铺里听到的事情。   所以陆筝带着那一大帮子人去和谢星河干架了?   谢柳有些担忧,毕竟堂哥谢星河是家里跟她关系最好的人。   ……   从食堂出来后,谢柳顺着原路往教学区走。   她打算回教室把陆筝树上的笔记誊写到自己的笔记本上,这样等课本到手,就可以对比着内容温习。   想到这里,谢柳加快了脚步。   可她小看了食堂到教育区的这一段漫长的路。   谢柳迷路了,她绕到了一片小树林外面,紧挨着后校门不远。   这段路谢柳没走过,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便是此时,谢柳听见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又哀嚎,也有痛叫,还有棍棒交接的声响。   那些声音就是从她身后的那片小树林里传出来的。   谢柳站在树林外听了好一阵,隐约听见了谢星河的喝声,她鬼使神差的进了林子。   结果就看见了乱成一锅的两帮男生,扭打在一起,场面不堪入目。   好几个男生头上见了血,谢柳皱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后背撞上了一堵肉墙。   没等她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手腕已经被人捉住了,而且那人贴着她的后背站着,单手蒙住了谢柳的眼睛。   浓烈的男性气息自后向前将谢柳整个人包裹住了。   她心下一慌,如小鹿乱撞。   背后捉着她一只手腕,并蒙住了她眼睛的人沉声开口,“这种场面,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看了。”   “会做噩梦的。”   男音磁性,是谢柳听过的。   她愣了两秒,才不太确定的开口,“你是陆筝?”   被猜中身份的陆筝笑了笑,半搂半抱的推着少女转身,然后笔直的往小树林外走。   因为谢柳被蒙着眼睛,两人行动比较慢。   一小段路磨蹭了十几分钟。   到了小树林外,陆筝回眸看了眼,确定这里看不见里面混乱的战况后,他才放开了谢柳的手,也撤走了蒙着她眼睛的那只手。   长腿阔步的往后退了许多,少年温声警告谢柳道:“回教室去,今天的事情你就装作没看见。”   “不许告诉老师。” 第5章 萌死人。   谢柳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她回头,和少年四目相对。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担忧,“我堂哥……”   她还是担心谢星河。   陆筝却沉眸盯着她,打定了主意不会让她再回到林子里去,“你哥他死不了。”   就是打个架而已,他们以前可没少约架。   顶多就是挂点彩,有什么可担心的。   谢柳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在男生的注视下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陆筝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谢柳再次站住了脚,回身看向他。   男生皱起了眉,不耐写在了脸上,“又怎么了?”   谢柳望着他,一脸无辜,像只小羊羔。   声音也很小,似是怕惹恼了陆筝,“你,你能帮我指下路吗?我……我迷路了。”   谢柳是真的想离开。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谢星河任何的忙。   为今之计,她应该尽快赶回教育区,去办公室报告老师。   没错,报告老师。   理智告诉谢柳,她应该这么做。   陆筝因为她的话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时哭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学校还能迷路的。   “往前直走,到路的尽头左转,看见那片荷塘就离教育区不远了。”男生淡淡的,言简意赅的给谢柳指了路。   谢柳冲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小跑着离开。   有那么一秒,陆筝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过重,吓到了女孩。   直到打完架,回到教室。   他手还没沾到凳子,就被班长告知,班主任找他。   当时陆筝明显感觉到他的同桌谢柳将脑袋埋低了一些,一副心虚模样。   后来陆筝才知道,谢柳那是真的心虚。   因为她把小树林的时候告诉了老师。   所以她当时小跑着离开,不是因为被吓到了害怕他,而是急着去跟荣嬷嬷打小报告?!   操!   “陆筝!你给我站端正点!”荣嬷嬷声嘶力竭,总算是拉回了陆筝的神思。   他收了收脚,挺胸站直,冲荣嬷嬷笑了笑:“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是的,他知道错了,但就是不改。   这句话荣佳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她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气还是没能压下去,“你们几个,全都给我请家长!”   听到请家长,杨东几人顿时就萎了,“老师……”   “现在知道我是你们的老师了?打架的时候怎么记不得我这个老师?”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你们我们班的绩效分被扣了多少?”   “非得在学校里打架是吧?临川镇这么大的场子,不够你们舞了是不是?”   荣嬷嬷骂骂咧咧一阵,又喝一口水。   几个男生哀嚎着,她没搭理,目光转向了似笑非笑的陆筝。   瞅着那张破了相的脸,荣嬷嬷伸手戳了戳陆筝破了的嘴角,“尤其是你这个臭小子!”   陆筝吃痛,再也挂不住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了。   他往后缩了缩,避开荣嬷嬷的手,仍旧嬉皮笑脸,“老师,我妈她最讨厌被您请了,要不算了吧。”   荣佳瞪他,“算了?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老师……我妈她会扒了我的皮的。”陆筝开始撒娇了。   旁边几个弟兄看得嘴角抽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筝哥不愧是筝哥,真.能屈能伸!   连荣佳这个班主任都被少年那股子腻人的劲儿弄得浑身不适,当即凶巴巴的打断了陆筝的话,“那就让你妈扒了你的皮吧!”   陆筝:“……”   没意思。   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可谓收放自如。   荣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A4纸,严肃道,“先把检讨写了,一千字,一个字都不许少!”   “写完以后,去足球场跑20圈。”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一阵哀嚎,一个个开始求饶。   但荣嬷嬷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荣佳面对他们的求饶,压根不为所动,“你们不是喜欢打架吗?精力这么旺盛,跑步做合适了。”   “再过几周就是冬运会了,你们就当提前训练呗。”   众男生:“……”   陆筝放弃挣扎了,他知道荣嬷嬷这么说肯定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改了。   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处置谢柳那丫头。   得治治她这打小报告的毛病才行。   ……   下午跑圈的时候,陆筝一直在想法子惩治谢柳。   想过放学后把她拖到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凶巴巴的警告,又觉得这样可能会给谢柳那个乖女孩留下心理阴影。   后来陆筝想,接下来的一周里都不给她课本看了。   再后来,陆筝决定去回教室后好好问问谢柳,先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她打的小报告。   可惜这个计划最终告吹了。   因为陆筝跑完20圈回到教室时,已经放学了。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走了,谢柳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显然她也走了。   不过陆筝还是跟前排的林昭打听了一下,得知谢柳没走几分钟,他匆忙拎着自己的书包去追。   终于,陆筝在学校门前那段林荫小道追上了谢柳。   彼时他骑着他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谢柳背着书包走在路边。   少年把自行车横在了女生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柳不得不停下来,满目茫然的看向拦路的少年。   看清陆筝那张脸时,她的小脸白了几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神情有点慌张,眼神也飘飘忽忽的,没敢将视线落在男生脸上。   长腿撑在地上,陆筝眸色复杂地看着女生,许久才开了口,“打架的事,是你告诉荣嬷嬷的?”   谢柳眨眨杏眼,声音很小,“荣嬷嬷?”   “荣佳,班主任。”男生没好气的解释,看她的眼神深了几分。   谢柳别开脸,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她稳住了。   回眸与陆筝的视线对上,谢柳点头,“是我说的。”   她承认得倒是很爽快,眼神坦荡。倒是弄得陆筝有点茫然了。   他还以为谢柳至少会狡辩一下,结果她直接认了。   所以他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才好?骂她还是凶她?   陆筝陷入苦恼之中,长眉紧拧着,半晌才绷着俊脸问了谢柳一句,“你这个人……怎么不守信用的?”   谢柳:“……”   陆筝接着控诉,“我说过不许告诉老师。”   男生义正言辞,那副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有点萌,谢柳忽然不怎么怕他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点想笑。   唇角已经不受控制的翘起了弧度,她尽量蹦住,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回:“可是我没有答应呀。”   “而且学生打架本来就是不对的。”   “更何况你们打的是我堂哥。”   “我自知打不过你们,帮不了堂哥,只好找老师帮忙了。”   她头头是道,眼神真挚澄澈,充满无辜。   那小嘴叭叭叭,萌死个人。   陆筝看傻眼了,险些被谢柳这番说辞劝服,竟有那么几秒钟他觉得小丫头说得很有道理。   她确实没有答应他说不去报告老师。   她只是向他问了路,然后飞快逃跑。   “……”陆筝无语凝噎,只是凝着女孩的目光深了些许。   这丫头,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乖。   “陆筝同学,你是想报复我吗?”谢柳冷不丁问了他一句。   少年愣住,内心抓狂……面色沉沉。   这是陆筝生平第一次吃瘪,滋味有些不好受,但他不能把谢柳怎么样。   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小丫头计较。   “不是。”陆筝否认了,没好气地看了女孩一阵,他收了腿,准备骑车走了,“这次放过你,下不为例。”   话落,男生蹬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谢柳双腿一软,原地蹲下身,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很庆幸,陆筝没有为难她。   但庆幸之余,谢柳又觉得陆筝没为难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那个人啊,本质不坏。   ……   谢柳回到大伯家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际。   她在临川三中念书这些日子,都会住在大伯家里。   家里除了大伯和大伯娘,还有奶奶和堂哥。   对谢柳来说,这个家只是她临时借住的地方,她深知自己高考后就会离开此地,按照父亲和母亲的意思,一个人去国外留学。   对这个家来说,谢柳也只是一个客人罢了。   至少大伯和大伯娘对她客套的样子,足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谢柳也没打算对这个家付出太多感情。   回到家后,她跟大伯大伯娘以及奶奶打了招呼,便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去了。   大伯娘跟在后面说要给她切个果盘,谢柳拒绝了。   她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娇气,水果不用切成小块用牙签叉着吃,她也可以跟谢星河一样,抱着一整个苹果毫无形象的啃。   她只是不能这么做。   因为父亲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吃东西要小口小口的吃,这样才能显得自己很斯文。   大概父亲也是这样交代大伯和大伯娘的,所以他们对待她,始终客客气气,将她当千金小姐一样供着。   不像谢星河,带着挂了彩的一张脸回到家,就被大伯娘李香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到了晚饭的时候,谢柳写完了家庭作业,下楼去吃饭。   还看见谢星河跪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旁边只有家里那条毛色漆黑的中华田园犬作伴。   谢柳忽然有些后悔向班主任打小报告了。   因为谢星河也被请家长了。 第6章 看傻子。   翌日清晨,临川镇又被浓厚的雾气笼住了。   两米开外,人畜不分。   谢柳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院子里的公鸡打鸣时,她便起了,没有赖床。   起床后,谢柳下楼洗漱,然后拿扫帚把院子里扫得特别干净,近乎一尘不染,完事后她在墙边压了会儿腿。   她戴着耳机,用MP4听着歌。   音量调得不大,所以大伯娘李香叫她的时候,谢柳立马将匀称纤细的腿从墙面上收下来了。   摘了耳机,她回身冲李香笑,“早安,大伯娘。”   李香被女孩落落大方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也笑了笑,“小柳今早想吃些什么?伯娘现在就给你做。”   在谢柳面前,李香觉得过于粗鄙了。   小丫头才十七岁,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却是比她这个做长辈的还要得体些。   这让李香很窘迫,不敢一直盯着谢柳看,怕自己浑浊沧桑的目光亵渎了她。   但其实李香是很喜欢谢柳这个侄女的。   只是碍于女孩身上那股子清冷矜贵,不好过于亲近。   谢柳:“不用了大伯娘,等堂哥他们起床了一起吧。”   “我还不饿。”   她补了一句,怕李香有心理负担。   谢柳都这么说了,李香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先去洗漱。   谢柳在院子里逗了会儿狗,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谢星河被李香的大嗓门嚷起来了。   清晨的这份寂静被打破,晨雾里,谢柳弯了弯唇角。   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家里热闹的氛围。   ……   按照惯例,谢柳和谢星河去早餐铺帮一会儿忙。   然后算着时间,赶去学校。   只是谢柳和谢星河一直都是分开走的,因为谢星河说他在临川三中比较有名,而且不管是在学校还是镇上,都有仇敌。   为了谢柳的安全着想,他们俩最好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谢柳倒是觉得无所谓。   为了让谢星河心安,她答应了他的提议。   但今天谢柳却反悔了,看见谢星河拿书包要走,她也赶紧拎着书包追上去。   因为今天陆筝他们仨又来了。   而且他们在店里一直等到谢星河忙完,才跟着他一起离开。   陆筝看谢星河的眼神并不友善,谢柳很担心。   ……   谢柳的担心是正确的。   因为陆筝昨晚回家后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谢柳这笔账应该算在她哥谢星河身上。   他在谢柳那里吃了瘪,自然要找谢星河补偿一下的。   所以一大早,陆筝便带着杨东和王顺来了谢记早餐铺。   就为了等谢星河一起去学校,然后把人给拽进学校旁边的巷子里打一顿。   结果陆筝的这个计划被紧跟着他们的谢柳打破了。   今天陆筝没骑车,为了和谢星河同行。   几个男生长腿阔步走在前面,谢柳小跑着跟在后面,也不会离他们太近,就只是隔了一段距离跟着。   一路上王顺激情昂扬,YY道:“四舍五入,我这也算是被谢柳小美女追过了吧?”   杨东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嗤笑一声,“你丫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筝也笑了笑,时不时回眸看一眼离得不远的谢柳,他叫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   “谢星河!”   少年闻声停下。   回过头,挂了彩的脸上翻着一对死鱼眼,显然是对陆筝意见很大。   陆筝也停下了,侧身给谢星河让出一条缝,足以让他看见不远处的谢柳。   少年调侃,“走那么快干嘛,你家护花使者腿短,跟不上啦。”   他说谢柳是护花使者,也就是说谢星河是被保护的那朵花。   男生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将肩上的书包拿下来就要砸陆筝,“你TM说谁是花呢?”   谢星河被王顺和杨东拦下了。   不远处的谢柳见势不对,赶紧一溜小跑追上他们,“别打!”   她以为王顺他们要动手。   结果他们只是架住了谢星河,并没有其他举动。   陆筝握住了谢柳的细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怕我们打你哥啊?”   谢柳挣不开他的禁锢,只得好言好语的劝诫陆筝,“打架是不对的。”   “这次是写检讨、罚跑、请家长,下次可能就是记过、开除学籍了。”   “陆筝同学,回头是岸呀。”   她苦口婆心的样子有点呆萌,王顺心窝子都被她甜润润的声音软化了,不自觉的附和了谢柳的话,“是呀筝哥,回头是岸……”   话落,他又被杨东踹了一脚,这才从谢柳的迷魂汤里清醒过来。   王顺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冲陆筝笑得一脸尴尬,“我错了筝哥。”   回个屁的头啊!   陆筝白了他一眼,看看谢柳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谢星河,最终扬手,示意杨东他们俩松手。   他没搭理谢柳,只是冲谢星河扯了下唇角,一脸不屑的走了。   那眼神谢星河看明白了。   陆筝那是看不起他呢,觉得他是个靠女生保护的孬种。   谢星河来气,想追上去证明一下自己,结果被谢柳拽住了书包带。   “哥……”谢柳唤他,声音软绵绵的,“别打架。”   谢星河耳根子软,最是听不得女孩子用这样娇软的声音讲话。   他那一肚子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了,颇为无奈的看了谢柳一眼,他伸手在女孩额头轻弹了一下,“哥不用你保护。”   谢柳笑笑,松开他的书包带。   她知道,谢星河这么说就是过去了,他暂时不会去找陆筝打架了。   ……   谢星河和谢柳是在楼道口分开的。   一个进了高二5班,一个进了高二3班,隔了楼道和一个高二4班。   谢柳进教室时,铃声正好打响。   大清早的就有人在打闹,拿课本砸人,差点误伤了路过的谢柳。   等谢柳平安回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陆筝坐在她的位置上。   不仅如此,他还侧身坐着,直接把进出的道给堵住了。   谢柳看着他,脸色茫然,“陆筝同学,上课铃响了。”   她提醒道。   陆筝却不为所动,坐如钟,抬眸凝着谢柳,似是挑衅。   僵持了片刻,谢柳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不打算让我坐这儿了是吗?”   “你觉得呢?”男音沉沉,意味不明。   “行吧。”谢柳扯了扯唇角,杏眸扫过男生的脸,瞄了一圈,最终看向前排的林昭和许飞阳。   “能请你们帮个忙吗?”女孩问,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但陆筝却隐约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了。   林昭一脸为难,许飞阳直接点头,然后在谢柳的请求下,给她腾了位置。   然后……众目睽睽下,谢柳把书包放在了陆筝的课桌上。   这还没完,紧接着她踩着许飞阳的凳子,笨拙的从课桌上爬了过去。   陆筝又看傻眼了。   直到谢柳拍了拍手,从包里拿出纸巾把被她的鞋踩过的地方擦拭干净,落落大方的坐在原本属于陆筝的凳子上……少年终于回过神来。   这时,谢柳没看他,而是递了纸巾给前排的许飞阳,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凳子。”   许飞阳接了纸巾,看她的眼神特别明亮,清隽的脸上微微泛红,“没关系。”   这一切,陆筝都看在眼里。   他卷起了舌尖,用力的顶了一下上颚,完全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看着谢柳的眼神更加的晦暗不明。   班里一片死寂,大家都还沉浸在震惊中。   以至于班主任荣佳走进教室时,将他们吼了一通,“上课铃打响了没听见?早自习该干嘛都不知道了?”   “一个个的上正课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安静,诚心的是不?”   同学们这才回过神,赶紧把语文课本翻出来大声朗诵。   期间也有人小声嘟囔,怀疑荣嬷嬷是到更年期了,脾气才这么暴躁。   ……   朗诵声里,谢柳若无其事的把书包塞进了陆筝的桌洞里。   俨然是把陆筝的座位当成了自己的。   班主任正巧走到他们身边,看了陆筝和谢柳一眼,眉头一皱,“你们俩调位置了?”   陆筝抬头,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谢柳抢先了,“是的老师。”   反正她坐哪儿都无所谓,靠窗的位置其实更安逸些。   班主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谢柳道,“以后未经允许,不许随便调座位了知道吗?”   谢柳乖乖点头。   全程没有发言机会的陆筝:“……”   他怎么觉着荣嬷嬷对谢柳总是格外开恩呢?   真就插班生有优待呗?   班主任在教室里转了两圈,便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估摸着是回办公室去了。   谢柳没有语文课本,因为陆筝霸占她位置的关系,她也不乐意借他的书,便翻出了笔记本,温习前面的内容。   国内外的教学内容完全不一样。   对于谢柳而言,英语最为简单。   语文和数学相对要困难一些,毕竟她才刚回国不久,在国外的时候,也只有回到家里才会用汉语同父母交流。   跟他们交流的时候也不多,大部分时候其实是谢柳自己在网上翻国语歌曲听。   谢柳天资聪颖,是念书的好材料。   这是父亲说的。   父亲还指望她以后能跟他或者母亲一样,要么从事教育事业,要么从医。   但其实谢柳对这两个行业都没兴趣。   她喜欢歌曲,遇到自己喜欢的歌曲,总要把词和曲抄写下来,反复的欣赏。   谢柳认真地温习着,陆筝也认真地盯着她看。   小丫头今天……不问他借课本?   等了许久,陆筝也没见谢柳有什么动静,他没耐心了。   单指戳了一下女生的胳膊,陆筝问她,“今天不借书了?”   被他打断的谢柳扭头看着他,语气淡淡的问,“我说要借,你会借给我吗?”   陆筝:“……”   当然不借,他就是为了等谢柳借书的时候,无情拒绝她的好吧。   谢柳显然看懂了他的沉默,耸了下肩膀,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筝,“所以我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呢?”   陆筝:“……” 第7章 我饿了。   陆筝翘课了。   整个上午他的座位都是空着的,只有班主任问过两次。   跟他一起翘课的还有王顺和杨东,三个人从学校小树林那边的围墙翻了出去,去镇上的一家网吧打游戏。   直到午休,陆筝他们才回了学校。   因为下午陆筝他妈会到学校,为了昨天打架的事情。   ……   谢柳吃完午饭便回了教室。   因为距离午自习的时间还早,所以教室里空荡荡的,只一个趴在桌上睡觉的陆筝。   谢柳从他身后那一丁点缝隙挤进了靠窗的座位。   刚坐下,她听见了某人饥肠辘辘的声音。   怪只怪教室里太安静了,所以陆筝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特别清晰。   谢柳本想装作没听见的,她都已经准备趴下午睡一会儿了。   结果旁边冷不丁传来少年睡得磁性的声音,“有吃的没?”   谢柳愣了两秒,枕着手臂的脑袋转向陆筝那一侧,美眸猝不及防的与男生那双桃花眼对上。   两个人,几乎同样的姿势趴着,脸对脸,仅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离。   午后的暖阳斜在玻璃窗外,被一根树枝遮了一半光芒,剩下一半光覆在男生身上。   薄光浸染了男生的眼眸,驱散了他眼里所有的寒意,此刻竟让人觉得他的眼神温情脉脉。   谢柳没眨眼,被阳光下男生的侧颜彻底吸引了。   这样的静谧持续了两三分钟,陆筝的肚子又叫了,他懒洋洋的伸手,在谢柳眼前晃了晃,说话有气无力的,“谢柳同学,我饿了。”   谢柳回了神,她直起身,暗暗吸了一口气。   然后才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包小熊饼干和一盒旺仔,放在桌上,推给了陆筝。   谢柳全程没说话,也没再看陆筝一眼。   阳光下,她的耳垂红得醒目。   陆筝看见后,以为她那是被太阳晒的,便起身去教室前面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两张报纸。   用胶水将报纸贴在了玻璃窗上,这样一来,阳光便被彻底隔绝了。   男生贴报纸时,是隔着谢柳倾身操作的。   他的衣服在谢柳肩头扫来扫去,谢柳只得不断的将身子贴近墙面,为他腾位置。   那几分钟,谢柳觉得非常难熬……身体发热,心跳也特别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好了,不欠你了。”   少年粘好了报纸,坐回自己位置上,撕开了饼干的包装开吃。   这时,林昭还有其他几个女生进了教室。   远远看见教室后排的谢柳和陆筝两人,林昭咬了咬唇,和其他两个女生说了什么,便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   因为谢柳和陆筝调换了座位的缘故,现在坐在林昭后面的人是陆筝。   女生回到座位后,回头看了眼吃着饼干的陆筝,一脸讶异,“筝哥,你没吃午饭吗?”   陆筝“嗯”了一声,一口饼干一口旺仔,根本没空去看她。   林昭听了,心疼地皱起眉,“那你就吃这个吗?”   “这样怎么行?”林昭起身,“我去食堂帮你打一份饭菜过来吧。”   听她这么说,陆筝终于抬起了头,“不用麻烦了,我差不多饱了。”   他话落,一口把小盒的旺仔牛奶吸瘪了。   林昭愣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有点无措。   就在此时,教室门口多了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谢柳!”是谢星河的声音。   谢柳应了一声,起身从陆筝背后挤过去,快步走到教室前门那边。   看见谢星河,她有些讶异,“找我有事吗?”   谢星河不是说尽量不让同学们知道他们是堂兄妹的关系嘛,都不许谢柳去3班找他来着,结果现在他自己却来了5班。   谢柳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   结果谢星河从背后抽出手来,塞了一大口袋零食给她。   里面有饼干也有饮料,还有巧克力、辣条什么的,品种还挺丰富。   谢柳翻看了一下,抬眸迷茫的看着少年,“哥……你这是干嘛?”   谢星河摸了摸鼻梁,眼神飘飘忽忽的,越过谢柳迅速看了眼教室后发的林昭,他凑到谢柳耳边低声道:“帮哥把那盒德芙巧克力给林昭,其他的零食都归你。”   谢柳:“……”   她不傻,自然明白谢星河的意思。   “你干嘛不自己送?”谢柳有些无奈,她不明白谢星河这个人怎么在感情上这么别扭。   平日里横冲直撞的,从来不懂委婉和含蓄为何物的一个大男生。   现在居然还害羞上了!   谢柳叹了口气,答应了他,转身拎着一口袋零食回座位。   结果到陆筝跟前,直接被他打劫了。   “你哥怎么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少年十分自觉的拉开了谢柳手里的便利袋,从里面挑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又能顶饱的东西。   被打劫的谢柳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   直到她看见陆筝从袋子里拿出了那独一盒的德芙巧克力。   “你哥怎么还送你这个?他恋.妹.癖啊?”陆筝皱眉,心底对谢星河一阵鄙夷。   下一秒,谢柳把巧克力抢了回去,当宝贝似的。   陆筝看着她,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你们还是双箭头?”   谢柳:“……”   她差点没忍住踹了陆筝,“你心思还敢再龌.龊些吗?”   谢柳皱眉,气呼呼的把那盒德芙巧克力塞给了旁边愣了半天的林昭。   语气温和道:“这是我哥给你的。”   “他叫谢星河。”   谢柳说完,直接从陆筝手里抽走了便利袋的一角,从他背后挤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被塞了巧克力的林昭终于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手里的巧克力,又回味了一下谢柳刚才的话。   得知是谢星河送给她的巧克力,女生面色微红,而后眼神慌乱地瞥了陆筝一眼。   林昭把那盒巧克力还给了谢柳,“这个我不能收,你还是帮我还给你哥吧。”   其实一开始她是震惊于谢柳是谢星河的妹妹。   之前倒是没听说过谢星河还有个妹妹。   “你还是自己还给他比较好。”谢柳一脸为难。   其实从林昭的反应来看,谢柳便明白她哥是没戏了。   林昭拒绝了谢星河送的巧克力,那便是拒绝了谢星河的意思。   她不知道怎么跟谢星河讲他被林昭拒绝了。   感觉谢星河会哭的样子。   林昭摇头,依旧坚持要谢柳替她还。   谢柳拗不过她,只好回收了巧克力。   为此,她下午的三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跟谢星河说这件事情,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失恋对他造成的伤害。   陆筝也没听课,上课还偷吃从谢柳那里抢来的零食。   一边吃,一边看她苦恼,有意思得很。   ……   放学后,谢柳最先离开教室。   她去了高二3班,准备和谢星河一起回家。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把回收的巧克力还给他,并告诉他林昭拒绝他这件事情。   可真看见谢星河时,谢柳花了三节课打的腹稿全部卡在了喉咙处,说不出口了。   兄妹俩并肩走出了校门,不知道路过第几个巷口时,谢柳拽住了谢星河的衣袖。   “哥……”她刚喊了谢星河一声,就被人打断了。   确切的说是被一帮人打断了。   一帮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穿着打扮特别非主流,为首的染了蓝色的头发,手臂上还有纹身。   一共七八个男人,不知从哪个巷子里窜出来的。   上来就把谢柳和谢星河围住了。   那一瞬间,谢星河抓住了谢柳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   他认得那个为首的男人,好像是叫宋威。   听说以前是在三中传奇人物苏烨手底下混过的,后来自己有了一帮兄弟,在镇上混得还行。   谢星河迅速的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自己跟这个人有过什么过节。   于是他沉声问了一句:“宋哥这是做什么?”   宋威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圈。   烟雾迷离间,他冷笑道:“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谢星河沉默。   只听男人接着道,“怎么?中午才送的巧克力,现在就忘了?”   提到巧克力,谢柳和谢星河顿时就明白了,这件事和林昭有关。   既然和林昭有关,谢星河彻底打消了退缩的念头。   他问男人,“你和林昭什么关系?”   谢星河以为,宋威是情敌。   结果人家嗤笑了一声,“什么关系?她是我表妹我是她表哥,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谢星河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宋哥有何指教?”   “我表妹说你纠缠她,我这个做表哥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男人掐了烟,阔步走向谢星河兄妹。   近了,男人瞄到了被谢星河护在身后的谢柳,当即便怒了,“谢星河,你丫胆子不小啊!”   “一边缠着我表妹,一边还和这丫头搞在一起?干啥呀,想脚踏两条船啊?”   谢星河看了眼谢柳,笑着解释,“宋哥误会了,这是我堂妹。”   “堂妹?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堂妹了?”男人离得更近了。   看清谢柳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后,宋威转怒为笑,眯起了眼睛,“你这妹妹还是个小美人呢。”   “要不这样,咱们做个交易。”宋威扬眉,意有所指的看着谢柳,对谢星河道:“你不是喜欢我表妹吗?”   “用你堂妹跟我换呗。”   “让你堂妹做我女朋友,我帮你追我表妹怎么样?”   男人给出了双赢的选择,原以为谢星河一定会答应的。   结果少年听了他的话,却是面色一沉,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第8章 心化了。   谢柳也没想到那个宋哥能这么不要脸。   她看了谢星河一眼,有点担心他鬼迷心窍,答应男人的条件。   结果谢星河却是松开了她的手,直接冲到了那个叫宋哥的男人跟前,揪住对方的领子,狠狠的往男人脸上砸了一拳。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周围几个年轻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宋威被揍掉了一颗牙,嘴角不断有鲜血往外涌,他回过神来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星子。   “你大爷的!”男人骂骂咧咧着,扬起拳头开始反击了。   其余几个人也没干看着,全都朝谢星河围过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放倒了谢星河,谢柳一个小姑娘根本不足为惧。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男人留守在了谢柳身边,防止她逃走去搬救兵。   一帮人打着打着就进了巷子,显然也是怕被人看见。   谢柳只看见谢星河被揍得很惨。   他自身的战斗力其实不弱,只不过宋威那边七八个人,而且谢星河身上还有伤,是跟陆筝他们打架的时候受的伤。   所以他很快便落了下风,被几个人踹倒在地,拳打脚踢。   这是谢柳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样的场面。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小树林外面,陆筝蒙着她的眼睛时对她说的话。   陆筝说,小姑娘不适合看这种场面。   此时此刻,谢柳才明白能对她说出这番话的那个少年,内心何其善良和温柔。   ……   陆筝是亲眼看见谢星河和谢柳一起走出校门的。   他去骑车耽搁了些许时间,再次看见谢星河兄妹时,正好看见他们俩被几个镇上混得还不错的男人围起来。   陆筝没有上前,像他和谢星河这样的人,校内校外惹是生非,揍人或是被人揍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过谢星河在临川三中的名气早就散出去了,镇上那些人按理说也不敢找他麻烦的,毕竟大家都有兄弟。   风水总有轮流转的一天。   可陆筝没有想到,谢星河竟然先打了对方老大一拳。   这可真是给他看懵.逼了。   原本陆筝就是想看场戏,看见谢星河和谢柳被弄进了不知名的巷子里,他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本打算直接回家的。   可路过巷口的那一刹,他余光往巷子里瞄了一眼。   看见被人摁在地上捶的谢星河,陆筝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看见旁边站着的谢柳,他却心慌了一下,单脚刹住了自行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陆筝认得宋威,知道他以前是跟在苏烨手底下混过的。   所以陆筝只犹豫了一秒,便扯着嗓子喊了宋威的名字。   巷子不深,陆筝的声音十分洪亮,巷子里那帮人全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宋威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陆筝来。   “哟,筝子啊!”宋威比陆筝年长几岁,都是跟苏烨混过的,便跟着苏烨喊陆筝一声筝子。   男人抹掉了嘴角的血,把谢星河交给了手底下的兄弟,他自己走到了巷口的陆筝面前。   “你找我有事啊?我这里有点忙,你也看见了。”男人笑道,语气还算客气。   但陆筝知道,自己对宋威没有丝毫威压可言。   毕竟他不是苏烨。   所以陆筝只能换一种心平气和的方式跟他聊,“别打了吧,再打该出事了。”   宋威笑,挑着眉,“筝子,你这是想管我的闲事了?”   陆筝皱眉不语。   只听男人接着道:“放心吧,我那些兄弟都是有分寸的。”   “这个谢星河不是你对家吗?哥今儿就帮你教训他,你咋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行了,你赶紧走吧。”   “宋威!”陆筝叫住了转身要回巷子里去的男人,语调沉了几分,带了些压迫感。   男人站住脚,回眸看向陆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羁,“怎么着?你还真想管我的闲事啊?”   “不是,陆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   “以前那是苏烨和秦桑罩着你,现在他们都不在临川镇了,你还当自己牛气冲天呢?”   “就你在三中那些个兄弟,你就以为自己是苏烨了?”   “你知道苏烨当初为什么那么牛吗?”宋威冷笑,凑近了少年一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人家牛是因为人家有钱,你有吗?”   “你有个屁。”   宋威最后拍的那一下,力道有些重。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起了红印子,他直接从车上跨了下来,手捏住了男人的关节,用力掐紧。   宋威吃痛,嚎叫了一声。   巷子里正围着谢星河的几个男人见状,朝陆筝冲了过来。   谢柳便是那时候探出了脚,接连绊倒了两个男人。   随后她抓起书包就往旁边看着她的那个男人身上砸。   这下巷子里是彻底乱了。   谢星河和陆筝一打三或四,谢柳仅能自保。   直到最后陆筝被一个男人勒住了脖子,挣脱不了,谢柳才银牙一咬,在路边捡了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闭着眼往那个男人脑袋上砸了一下。   她用尽了全力,但她力气小,被砸的那个人身体颤了一下,然后直接倒地晕过去了。   那些个男人东倒西歪着,谢柳砸了人,一边哆哆嗦嗦的道歉,一边去扶地上的陆筝和谢星河,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狼狈而逃。   ……   夜幕落下后,临川镇下起了雨。   镇上中心医院。   谢柳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伸长了脖子往医生办公室里看。   陆筝和谢星河在里面,有医生、护士为他们上药、包扎伤口。   谢柳帮不上什么忙,便出来等着。   里面时不时传出哀嚎,时而是谢星河,时而是陆筝,两个人难得共处一室还没有大动干戈。   约莫晚上九点左右,谢柳三人走出了医院。   陆筝的自行车扔在了那个不知名的巷口没带走,他这会儿打算回那个巷子看看,碰碰运气还车还在不在。   谢柳和谢星河决定跟他一起去,怕陆筝一个人再遇上宋威那帮人。   路上,两个大男生分别走在谢柳左右两边。   谁也没有说话,氛围紧绷又尴尬,被夹在中间的谢柳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打破这份沉寂。   她侧目看着陆筝,抿了抿唇,小声道,“陆筝同学,今天谢谢你了。”   如果没有陆筝,她和谢星河这会儿可能还困在那帮人的魔爪里。   而且陆筝还为此受了伤,谢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少年瞥了她一眼,见她有些内疚,他挑了下眉,“不客气。”   “我也没想帮你们。”   “是宋威那杂碎惹恼了我,我才动手的。”   “跟你们兄妹没关系。”   陆筝加快了脚步,打了石膏的右手挂在胸口,丝毫不影响他的狂酷霸拽。   谢柳抿紧唇,极力忍着笑。   半晌她才扭头看向旁边的谢星河,用手肘轻轻的怼了少年的臂膀一下,“哥,你也道声谢呗。”   “谢什么,你没听见他说的话?”   “人家又不是为了帮我们兄妹俩。”   谢星河的嗓门不小,走在前面些陆筝自然听见了,当即站住脚,回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星河,“你这个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我特么手都折了,你道声谢会死?”   谢星河白他一眼,脸色沉沉,“你好人心?你可拉倒吧!”   两个大男生就这么拌起嘴来。   要不是两个人身上都有伤,估摸着吵着吵着还得再打一架。   谢柳走在后面,看着他俩颇为无语。   后来她加快脚步跟上去,戳了两人的胳膊一下,力道不重。   “你们俩是怎么成为死对头的?”   这是谢柳刚刚想起来的问题,有点好奇,想问个清楚。   陆筝率先回答,“你哥他不讲武德,带三五个兄弟钓我单。”   那是陆筝第一次和谢星河接触,当时谢星河带了三五个人,阴了孤身一人回家的陆筝。   自那以后,陆筝对谢星河便没了好感。   看见他就想揍。   谢柳听了,扭头看向谢星河,“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谢星河昂着头,嗯了一声。   结果下一秒谢柳便冲他瘪了下嘴,“以多欺少,不要脸。”   谢星河:“……”   “我那是有原因的好吧!”少年反驳,俊脸涨红了,“有人说陆筝喜欢林昭,天天跟林昭眉来眼去的,却又不肯跟人家交往,我气不过啊!”   所以谢星河带了人阴了陆筝,给他揍了一顿。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直至今日,陆筝才总算弄明白了自己被谢星河盯上的原因。   他直接气笑了,“谁跟你说我喜欢林昭了?”   “我TM什么时候跟她眉来眼去了?”   陆筝和谢星河都是降级生,去年两个人都念高二,林昭却是高一年级的新生。   当时林昭入校时,在高中部引起不小的轰动。   据说她开学第一天,穿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飘飘,文文静静的,美得像个天仙一样。   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可不少。   最重要的是林昭这个人性格好,异性缘和同性缘都挺好的,身边不缺朋友。   男生们就喜欢她这种长得美,气质温婉,性格还超级好的女孩子,一度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   连谢星河都沦陷了。   他自然以为陆筝肯定也沦陷了,所以听见别人说陆筝喜欢林昭时,谢星河根本没怀疑过。   若是陆筝和林昭好好在一起也就罢了,结果传闻却说陆筝招惹了人家却又不肯确定关系,谢星河哪能忍受自己的女神被陆筝这样糟践。   所以才起了打人的心思。   后来陆筝降级了,还好巧不巧跟林昭同班。   又有谣言传他是为了林昭才降级的……   作为当事人,陆筝听完谢星河这些话,脸色已是僵冷一片。   他皱紧眉,白了谢星河一眼,“现在你弄清楚了,我不喜欢林昭,我跟她也从来没有眉来眼去过。”   “所以当初你阴我那件事,是不是得正儿八经的跟我道声歉?”   谢星河理亏,却又倔强得不肯道歉。   他只轻哼了一声,语气很酸,“可据我所知,林昭她喜欢你。”   陆筝:“……”   一直旁听的谢柳拍了拍谢星河的手臂,小声道:“哥,原来你早就知道林昭不喜欢你啦。”   “我还怕你伤心呢。”   陆筝插了句嘴,“就你哥这样,哪个女生会喜欢他呀。”   “不过我真是不明白,林昭那种又装又作又肤浅的女生,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杨东是一个,谢星河也是一个。   陆筝完全get不到他们喜欢的点。   在他看来,林昭顶多只算一个好看一些的花瓶。   摆在家里都嫌她占地方了。   因为陆筝对林昭的评判,谢星河险些又和他打起来。   好在谢柳挡在了中间,这才阻止了两人。   三个人也差不多回到了之前和宋威他们那帮人干架的那条巷子的巷口,路上很干净,放眼望去,连自行车的车轱辘都没看见。   事已至此,陆筝只能认栽了。   他跟谢星河他们兄妹俩告了别,“我该回家找我妈领罚了,明儿见啊。”   少年说这话时,笑得云淡风轻。   但谢柳却知道,那微笑背后的心酸。   因为她和谢星河回到家后,大伯娘当场就把谢星河收拾了一顿。   本就受了伤的少年,直接伤上加伤,连院子里的狗都忍不住帮他嚎了两嗓子。   这一晚,谢柳睡得特别香甜。   是她来临川镇以来,睡得最深沉的一夜。   以至于翌日,谢柳的生物钟没能准时叫她起床,还是大伯娘敲门才叫醒她的。   ……   谢柳下楼洗漱完,到正厅吃饭时,一家人都到齐了。   连平日里赖床的谢星河,都已经坐在桌前开始吃饭了。   相比之下,谢柳今天便显得反常了许多。   桌上三位长辈心里都有疑问,想问问谢柳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但谁都没好开口。   还是谢星河大喇喇的问了一句,“小柳,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晚?有些不像你啊。”   谢柳喝粥的动作一顿,舔了舔唇瓣,刚想不好意思的笑笑。   结果奶奶陈绥芬却先开口,说了谢星河一句,“小柳她昨晚肯定是熬夜做功课了,睡得晚了些。”   “再说了,起得也不晚,这天还早着呢。”   谢柳到嘴边的话只得咽回去,默默地捧着粥碗继续喝。   谢星河闭了嘴,可不敢跟老太太顶嘴。   饭后兄妹俩直接去学校了,谢星河的手受了伤,去早餐铺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柳说要一个人过去帮忙,也被李香拒绝了。   所以她只好跟着谢星河一起去学校。   在校门口,他们遇上了和王顺、杨东一道的陆筝。   少年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张冷脸,脸上贴了OK绷,打了石膏的右手还挂在脖子上。   一路上很是引人注目。   谢柳主动跟陆筝打了招呼,眉眼含笑,比晨起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陆筝点点头,算是应了。   然后他和谢星河一左一右并排着进了校门。   走在后面的王顺和杨东看傻眼了,完全不敢相信陆筝和谢星河照面,居然谁也没骂谁。   什么情况啊?氛围不太对啊?   后来王顺和杨东才发现,今天怪的不止陆筝和谢星河,连谢柳也挺怪的。   她自打在楼道口跟谢星河分开后,便一溜小跑跟上了走在前面些的陆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回到座位后,谢柳从包里拿出了棉签、酒精还有ok绷。   全都是医疗用品,摆了一桌。   陆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单手从书包里摸出一个肉松面包和一袋酸奶。   他正打算开吃,谢柳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等一下再吃吧,我给你伤口消一下毒换点药。”女音软软的,听的人心都快化了。   陆筝便是那个听的人。   原本打算拒绝谢柳好意的他,动了动唇,调子沉冷地说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第9章 小委屈。   谢柳回了句,“应该的。”   然后侧过身,将男生的脸扳正,面向着自己。   她伸手将陆筝脸上的ok绷撕下来,动作特别温柔,一边撕还一边问陆筝感觉如何,有没有很疼。   陆筝闷不吭声。   他觉得自己就算疼也要忍着,不能给谢柳增加心理负担。   谢柳凑得近,额发都被少年的呼吸拂动了。   她自己却半点没有意识到。   陆筝也没有。   直到林昭进了教室,看见他们俩贴得那么近,跟亲亲似的。   女生的脸色顿时一沉,疾步走到了座位上,找了一道题故意去问谢柳:“那个……这段我不会翻译,可以跟我讲解一下吗?”   林昭问的是英语题,恰巧是谢柳的专长。   她正好给陆筝上完了药,只差ok绷没贴了,便寻思着让林昭等一下,“我给陆筝贴个创可贴,马上就好。”   林昭听了却是不肯,“让许飞阳帮他贴吧。”   “一会儿荣嬷嬷进了教室看见你们俩这样,肯定会误会的。”   林昭意有所指,话落还悄悄的瞟了陆筝一眼。   谢柳终于意识到,刚才她给陆筝上药时凑得有多近了,耳垂悄悄泛起了红。   她把ok绷给了许飞阳,顺势和许飞阳换了下位置,去前面给林昭翻译。   陆筝的目光循着她,心底深处有种特别微妙的感觉,只一点点,像一滴凝结了许久的露珠,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   视线里的谢柳扎着高马尾,穿了红白条纹又很肥大的校服外套,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竟让人看出了几分撩人的媚。   谢柳的脖颈修长白皙,她给林昭讲题的时候,坐姿特别端正,而且模样特别认真,毫无防备都能撞进旁人的眸底深处。   等陆筝回过神来时,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在盯着谢柳看。   旁边说要给他贴ok绷的许飞阳也正盯着谢柳,还有邻桌的几个男生。   陆筝很确定,他们是在看谢柳而不是林昭。   因为谢柳和林昭同框,后者根本毫无存在感可言。   他就是不知道林昭是怎么想的,偏要往谢柳身边凑,明明无心交谢柳这个朋友,却还对她温声软语的,装作跟谢柳很要好的样子。   谢柳自己倒是不以为意。   她活了十七年,就没遇到过一个掏心掏肺对她的人。   连父母都不曾为她做到这份上,谢柳自然也不指望外人会做到。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林昭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她本本分分的,就算只是表面朋友,谢柳也是愿意为她讲题,在学习上帮助她的。   ……   等谢柳给林昭讲解完,铃声已经打响了。   林昭便留她继续坐在许飞阳的位置上,还特别好心的帮谢柳跟许飞阳打商量。   一阵撒娇卖萌,许飞阳不答应也不行。   即便他不愿意坐在陆筝旁边,因为对方压迫性过强,跟他坐在一起许飞阳得时刻绷紧自己的神经。   但交换座位的对象是谢柳,许飞阳便心甘情愿了。   谢柳坐在他的凳子上,而他也坐在谢柳坐过的凳子上,感觉挺奇妙的。   就像男女结婚时,夫妻喝交杯酒那样。   下课后,谢柳也没能坐回自己的位置。林昭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挽留她继续坐在许飞阳的座位上。   可谢柳却想起来,下堂课是班主任的课。   她还记得之前和陆筝调换座位,老班说过,不允许私下里调换座位来着。   所以这次谢柳拒绝了林昭的挽留。   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陆筝还趴在课桌上睡觉。   约莫是被谢柳挤到了,男生悠悠转醒。   桃花眼掀开一条缝,正好看见谢柳的侧脸。   然后陆筝便清醒了,单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盯着谢柳,“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右手不好使。”   谢柳点头应了,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毕竟陆筝的手是为了帮她和谢星河才弄伤的。   所以在陆筝康复之前,谢柳决定多照顾他一些。   可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俩的关系却是骤然拉近了,还没到放学,就有传言说谢柳和陆筝谈恋爱了。   为此谢星河还专程来找过一次谢柳,就在两个班下午一起上的那节体育课上。   谢柳否认了,但谢星河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跳好像有点偏快。   放学后,谢柳也是打算和陆筝、谢星河一起走的,结果林昭扭扭捏捏的留住了她,说是想让谢柳陪她去逛下文具店。   谢柳答应了,目送陆筝和王顺他们离开后才收拾好书包,去林昭桌前等着。   林昭收拾东西的动作特别慢,教室里其他人都快走光了,她还在磨蹭着。   谢柳倒也没催她,极有耐心的等着。   直到教室里除了她们俩以外,最后一个同学离开。   一直假装收拾东西的林昭,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旁边一边站着等她,一边盯着窗外的树叶看的谢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谢柳……”林昭开口,声音细软,带着点鼻音。   谢柳回眸看向她,才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了,看着像是在强忍着眼泪。   她茫然了片刻,在林昭前桌的位置落了座,语气狐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林昭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哭了。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林昭咬唇,一副可怜样。   谢柳见不得别人掉眼泪,浅浅皱了下眉,她淡声道:“你说吧,什么事?”   “谢柳,我跟您调换一下座位吗?”林昭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害怕谢柳误会,补了一句,“就是我们俩去找班主任,跟她申请调换座位,可以吗?”   谢柳僵住,陷入了沉默。   但她面上没什么起伏,反应还算平淡。   只是过了好几分钟,谢柳才问,“为什么?”   她尽可能的维持平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细声细气,让别人觉得自己雅静大方。   可她心里却有些翻腾,感觉有股气被困住了,在她心脏里乱窜,始终寻找不到出处。   林昭倒是没有想到谢柳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两颊微红,娇羞起来,“那个……那个其实我,我喜欢筝哥很久了。”   “从我高一入学,见他的第一面起。”   “谢柳,你喜欢过哪个男生吗?如果你也有喜欢的人,那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感受的。”   忸怩了片刻,林昭便放开了。   好像把喜欢陆筝这件事说出口后,其他便再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   林昭在等谢柳的回答。   许久才等到。   谢柳抿唇笑了笑,摇头,“没有。”   “啊?真的假的?你在国外长大,居然没有谈过恋爱吗?”   不是说国外的风俗比较奔放吗?十几岁谈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约莫是因为林昭过于诧异了,谢柳竟生出一种自己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这很丢人的想法来。   不过好在她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只是回答林昭道:“我爸妈管得严,不许我和异性之间不正当交往。”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父亲和母亲给她制定的目标甚至兴趣爱好,永远都是跟学习有关的。   反之,一切不利于学习的东西,他们都不许谢柳去触碰。   别说碰了,多了解一些都不行。   “你爸妈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思想还这么保守啊?”林昭吐槽。   谢柳也很无奈,她觉得父母的性子都是那种比较固执的。   大概是观念意识养成以后才出的国吧,所以无论国外是什么风俗习惯,他们都雷打不动。   在国外的每一年,谢柳都会过春节。   春节也就罢了,端午节、清明节、重阳节……所有国内的节日,爸妈都会带她去相对应的地方或者环境里度过。   大概也是为了回国这天做铺垫吧。   多亏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培养,谢柳回国后,适应得特别快,而且并无什么不适感。   连水土不服这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过。   “那你还挺惨的。”林昭叹了口气,看谢柳的眼神,富含同情。   然而谢柳却并不需要她的同情,“所以你是因为喜欢陆筝,才想跟我调换座位的?”   “对呀,喜欢一个人当然想离他更近一些。”   谢柳笑了笑,“但是林昭,陆筝他好像不喜欢你,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关于林昭,谢星河曾跟陆筝深入讨论过。   得出的结论就是陆筝不喜欢林昭。   不仅如此,陆筝还说过林昭娇柔做作,肤浅……   这些话谢柳没敢说给林昭听,也怕她伤心来着。   但是陆筝不喜欢她这一点,谢柳觉得有必要让林昭知道。   女生听了她的话,愣住了,看谢柳的眼神略有几分不可思议。   “谢柳……”她皱眉,眼神没有之前那么温柔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女生突然厉声戾气,谢柳差点没反应过来。   林昭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她一改之前的温婉可亲,神情有些凌厉,“陆筝喜不喜欢我跟你有关系吗?我就只是想跟你调一下座位。”   “而且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等我座位换过去,天天跟他相处,他迟早会喜欢我的。”   “难道你觉得我林昭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谢柳:“……”   她到底该不该告诉林昭,陆筝是怎么评判她的。   “其实……”谢柳小声开口,她还拉了拉林昭的衣袖,“其实过度的自信反倒成自负了……不太好。”   “你!”林昭气得一张脸通红,就差吐血了。   但谢柳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林昭伤害有多大似的,还接着道,“你要是想换座位也是可以的,但是能不能等一阵子?”   “等陆筝他的手恢复好了,咱们再换怎么样?”   林昭:“……”   她总觉得谢柳这是缓兵之计,所以她咬了咬唇,愤愤开口,“你就承认吧,你也喜欢筝哥!别再装模作样了,我都看出来了。”   林昭总算是把心里的话挑明白了。   她就是觉得谢柳喜欢陆筝,谢柳本人还不肯承认,一直装蒜。   即便现在被林昭戳穿了,她还是在装。   “谢柳,你才是心机最深的那个。”林昭认定了这一点。   谢柳哭笑不得,还是想最后解释一遍,“陆筝身上的伤是为了帮我和我哥才落下的,我得照顾他,直到他的手恢复为止。”   “既然要照顾他,自然还是跟他做同桌是最方便的。”   “林昭……”   “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林昭咬着唇,双眼通红,快要被谢柳这副要把自己摘干净的态度气疯了。   林昭以为,自己已经够能装了,没想到谢柳比她造诣更深。   最重要的是,陆筝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   林昭喜欢了陆筝两年,可以说她对陆筝的了解,已经超乎了陆筝自己对自己的了解。   不止一次,林昭看见陆筝盯着谢柳看了。   尤其是午休期间。   谢柳睡觉的时候,那少年总是侧着脑袋枕着手臂,面朝着谢柳的方向,睁着眼睛看她。   一看就是很久很久,久到连陆筝自己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看着看着,下课铃就打响了。   ……   谢柳和林昭,不欢而散。   她独自一个人走出校门,低着脑袋,一直在想林昭跟她说的那些话。   这个点,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沿途也没什么学生,还挺安静。   谢柳出了校门,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一边喝一边往回走,根本没有想到,会在下一个十字路口,遇见陆筝。   当时她刚把奶茶喝完,努力的吸着最后一颗珍珠。   刚吸进嘴里,后脑勺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珍珠直接从谢柳嘴里滑出来了。   黑色的小小的一颗珍珠,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谢柳的崩溃就在这一瞬之间。   她泪眼朦胧的回头,想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却没想始作俑者竟然是陆筝!   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谢柳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但她眼眶还是有点红,陆筝愣了两秒,讪讪地缩回自己的左手,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   “力道重了,打疼了?”   少年的嗓音难得温和,想春日里的暖风。   徐徐拂过谢柳脸颊,她吸了吸鼻子,瘪嘴,“你把我最后一颗珍珠拍地上了……”   她有点小委屈。   其实不过一颗珍珠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陆筝用这样温柔的嗓音关怀着,谢柳那一丁点委屈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她忽然就觉得好委屈好委屈,想趴在谁怀里哭一场。   为过去数年,被迫独立和坚强的自己哭一场。   不管不顾,痛痛快快。 第10章 怪可爱。   谢柳的眼泪来得突然,陆筝措手不及。   他看着她,手足无措,甚至有点想把地上掉了的那颗珍珠捡起来擦干净还给她。   但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你先别哭……”少年探手,想擦掉谢柳的泪,却又在对上女孩那双水润晶莹的眸子时退缩了。   谢柳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皮肤嫩白,非常细腻。   陆筝觉得自己的粗手要是在她脸上蹭一下,怕是谢柳的脸就要破皮见血了。   所以他的指腹没敢蹭上去,只沉了沉嗓音,“在这里等我,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   少年叮嘱完,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便长腿阔步的跑起来。   谢柳吸了口气,鼻尖哭得有些泛红了,卷翘颀长的眼睫黏腻,她觉得很不舒服,便不想哭了。   她本来也不是爱哭的人。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见陆筝的声音,就鼻酸得厉害。   现在陆筝走了,她的眼泪奇迹般的收住了。   谢柳从包里拿了纸巾,擦干净眼泪,还拿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除了眼睛和鼻尖有些泛红,泪迹都擦干净了。   她的内心慢慢趋于平静,在路口呆呆站着,注视着陆筝远去的方向。   傍晚的风拂面而过,温柔舒适,风里有股花的甜香,谢柳忍不住四下乱看,想看看是什么花。   还没等她找到香源,陆筝已经回来了。   少年来回都是用跑的,速度特别快,到了谢柳跟前,也没怎么喘粗气,可见他肺活量很不一般。   谢柳有些羡慕。   她自己算是个跑步废物,可能从小没有锻炼到位的原因,平日里的运动仅限于靠墙压腿。   之前和宋威他们干了架逃跑,谢柳就差点跑死在路上。   那种心肺被风撕裂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敛了神思,谢柳目光定定落在陆筝身上,“你去哪儿了?”   少年不语,从老远处开始就背在身后的左手抽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杯珍珠奶茶。   谢柳愣住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给、给我买的?”   “赔给你的。”陆筝沉着俊脸,把奶茶塞到了谢柳手里,“我让老板加了双份的珍珠。”   “你可别再哭鼻子了。”男音沉了些,带着几分无奈。   谢柳轻咬着唇,眼睫扑扇,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说她刚才哭得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陆筝也犯不着专程折回学校门口,重新给她买一杯奶茶吧。   双份珍珠……听起来好诱.人。   谢柳咽了口唾沫,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是纠结,“谢谢你啊陆筝,但我确实喝不下了。”   她之前点的是大杯珍珠奶茶,陆筝买的也是大杯。   喝完了那一大杯奶茶后,谢柳已经很有饱腹感了。   这杯真的喝不下了,虽然她很馋里面的珍珠就是了。   男生俊脸一垮,一副死鱼眼盯着谢柳,他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谢柳讪讪笑了一下,看了眼男生打着石膏的右手,她伸手过去摸了摸,好似给狗顺毛一样,语气带了几分哄的味道,“先别生气嘛。”   “虽然我饱了,但你可以替我喝呀。”女孩收回手,一边说一边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然后递给陆筝,“等你把奶茶喝完了,我再把里面的珍珠一颗颗吃掉!”   谢柳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再看陆筝的脸,依旧垮着,看她的眼神宛若看智障一般。   是的,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谢柳:“……”   ……   风起云涌,夕阳西下。   谢柳和陆筝一起顺着街边的林荫道慢慢走着。   男生单手抱着奶茶,努力把它喝干。   谢柳走在他左手边,时不时偏头看他一眼,还不忘叮嘱,“别把我的珍珠吸走了。”   陆筝:“……”   因为之前打了宋威那件事情,他不太放心让谢柳一个人回家。   所以陆筝便在校门外一颗老榕树下等着,想跟着谢柳和林昭一起去文具店。   结果谢柳却是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树下的他,径直去了学校对门的那家奶茶铺子。   陆筝看她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喝着奶茶哼着曲,便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   直到谢柳在那个十字路口停下,陆筝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尾随像个大变.态。   所以他走上去,打算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跟谢柳打招呼。   再后来,谢柳就哭了。   陆筝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他一个从来不喝奶茶的人,居然抱着一杯原味奶茶拼了命的喝。   旁边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时刻盯着她的珍珠。   想到这里,陆筝有些忍俊不禁。   余光从女孩身上收回,他终于把奶茶喝得差不多了,随手便把剩了半杯珍珠的奶茶递给谢柳。   “吸吧,珍珠少女。”   “吸个够。”   陆筝将手揣进了兜里,书包挂在肩上,甩来甩去。   两个人下了斗破,在往前十分钟左右,便到谢柳住的那条巷子口了。   陆筝打算送她到巷口,然后自己再离开。   谢柳接了奶茶杯后,盯着吸管看了几秒,然后她将吸管抽了出来,把奶茶塑胶的封盖撕掉了。   在陆筝诧异的目光里,谢柳仰头,就着奶茶杯将珍珠倒进了嘴里。   然后满足地鼓着腮帮子,朝陆筝笑。   那腮帮子撑得,活像一只松鼠。   陆筝实在是忍不了了,偏过头去,笑了好一阵。   谢柳就看见他肩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男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在嚼着那满口珍珠的谢柳只得拿手戳他的后腰,警示陆筝不许笑话她。   ……   两个人一路打闹,谢柳也追着陆筝跑了一小截路。   最后她放弃了,气喘吁吁的把最后一小口珍珠吞了,然后跟陆筝说了点正经事。   “你知道林昭找我什么事吗?”   谢柳问这话时,刚把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陆筝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绷着脸不笑了。   他怕自己再笑,真得笑死在这路边。   好久没这么开怀了。   少年眼眸里亮了几颗星,看向谢柳的眼神带着亮色,“不是去文具店?”   “那大概只是一个幌子。”扔完垃圾的谢柳折回来,笑盈盈的将脸凑到陆筝面前,“你猜猜她真实目的呗。”   陆筝抽了下嘴角。   他对林昭的事情不感兴趣。   而且陆筝也不喜欢猜谜。   他本该表现得不耐烦一些,然后拒绝掉谢柳的提议。   结果嘴巴却不受控制了,“她想找你帮她补习功课?”   少年猜得有些敷衍,但效果已经达到了。   谢柳摇头,“是为了你。”   “林昭想跟我换座位,她想跟你做同桌。”   男生沉默了,移开视线,显然对这事不感兴趣。   谢柳:“陆筝,林昭说她喜欢你。”   所以之前她哥说的话是真的,林昭真的喜欢陆筝。   “知道了。”男生语气寡淡,“以后我会离她远一点的。”   谢柳茫然,然后听见陆筝补了一句,“省得你哥又发疯,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谢柳:“……”   虽然陆筝这话多少有点侮辱堂哥的意思,但谢柳却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陆筝这个人,心口不一。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谢柳这会儿心情特别好,一点也不想跟陆筝计较。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饶是如此,氛围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这份静谧维持了没多久,因为谢柳快到家了。   前面就是巷口,巷子里那截路她自己走就好。   陆筝也怕被谢柳的家长看见,然后误会什么。   所以两个人在巷口告别,谢柳冲男生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奶茶,谢谢你送我回来。”   其实她不傻,知道陆筝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   他肯定是担心自己会遇到宋威那帮人吧。   这一点倒是比堂哥谢星河更让人觉得暖心一些。   谢柳这样想着,走进巷子里后,又站住脚回眸看了一眼。   彼时陆筝已经转身离开了,夕阳余晖拉长他的身影,少年的背影略显孤独。   那一刻,谢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就喊了陆筝的名字。   她第一次那么大的声音喊别人的名字。   即便父亲说,女孩子说话不宜太大声,会给人留下凶巴巴的印象。   走出不远的少年站住脚,回身看向巷子里的女孩,满目狐疑。   但他还是扯着嗓子应了一声,“怎么了?”   就在陆筝以为谢柳还有什么事情要说,打算折回去听她说完再走时,女孩冲他摆摆手,“没事,就想问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上学?”   她问这话时,唇角微翘,笑容明媚又璀璨。   陆筝愣了两秒,轻笑了一声,音色温和,回了一句,“明早见。”   然后少年催她赶紧回家。   谢柳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甜意,心满意足的转身往大伯家走。   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巷子弯道处,陆筝才摸了摸鼻梁,有些好笑地转身离开。   那丫头,怎么奇奇怪怪的。   怪可爱。   ……   谢柳哼着小曲推开了大伯家的院门。   刚进门,便音色明朗的跟院子里扫地的谢星河打了招呼。   拿着扫帚的谢星河瞥了她一眼,一脸莫名。   想问谢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但他忍住了,因为现在不是问这些的事情。   “小柳。”谢星河捏着嗓子喊了女孩一声。   谢柳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内心的雀跃,应了一声,“怎么了?”   结果接下来谢星河的话,却仿佛一盆凉水,浇在了谢柳头上。   谢星河说,“小柳,你爸妈来了。”   少年话落的一秒,谢柳的喜悦戛然而止。   她翘起的唇角慢慢平展,眸里的光黯淡了些,整个人都蔫儿了。   谢星河见状,心里有些担忧,“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还以为,二叔二婶来了,谢柳会很高兴呢。   谢柳没回话,只低下了眼帘,把歪斜的书包带理好,然后往正厅里去。   谢星河本想拉住她的,想告诉她二叔二婶和他爸妈在里面谈事情。   不然他也不至于被打发出来扫院子了。   但谢柳走得快,已经进门了。   正厅里,原本谈着正事的几个长辈因为谢柳忽然出现止了声。   大家都看着她,其中要数谢柳的父亲谢树华的表情最为严肃。   沉默蔓延,屋子里的氛围格外凝重。   谢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跟屋里的每个长辈打了招呼。   然后她走到了母亲苏清身边,乖巧的依偎着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苏清摸摸她柔顺的长发,温柔地笑了笑,“来看看你。”   听她这么说,谢柳心里有些欢喜。   但这份欢喜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父亲开口了,“小柳,去把你堂哥叫进来。”   谢柳放下了书包,去叫谢星河。   然后几个长辈们,开始商量起谢星河下学期转学的事情。   至此,谢柳才算明白,她的父母并不是专程来临川镇探望她的。   毕竟他们的工作都那么的繁忙。   父亲说,想让谢星河转学去绵城一高,当体育特长生。   这样的话,谢星河将来还能以艺体生的考试成绩,进入比较好的一所大学。   大学念完,然后再出国留学。   “据我所知,临川三中的艺体生升学率并不高,毕竟是所三流学校。”   “绵城一高不一样,他们学校为艺体生聘请了相关专业的老师,能让星河接受更专业的指导和训练。”   谢树华这话是对大哥谢茂华说的。   作为谢星河的父亲,谢茂华自然也希望儿子将来能念好的大学,有更美好的未来。   能成为谢树华这样的人就最好不过了,总比他窝在临川镇上卖包子强。   “大哥,星河去了绵城,有我和苏清照顾,你不用担心的。”谢树华沉声,听他的语气,好像已经做了决定。   在这个家里,谢茂华这个当大哥的,一向都很听谢树华的话。   因为谢树华念的书比他多,见多识广,人也有主见,是谢家的顶梁柱。   在他们这个大家庭里,还是谢树华说了算数的。   所以谢茂华点了头,示意谢星河谢过他二叔。   谢星河却皱起了眉,“爸,二叔,我不想去绵城,我也不想转学。”   “星河,你是我们谢家的子孙,是谢家的未来。”   “二叔和你爸做这个决定,也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拥有更好的人生,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谢家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里。”   谢树华这番话,说得好像谢家这一辈人里,只有谢星河一个子孙似的。   旁听的谢柳压低了眼帘,暗暗扯了下嘴角,笑得尤其苦涩。   因为她知道,父亲真就是这个意思。 第11章 注意力。   “掌握在我的手里?”谢星河诧异,倒是没想到二叔会说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二叔谢树华给谢星河的印象一直很高大上。   以前谢树华长居国外,谢星河虽没怎么见到他人,但却从父亲嘴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从父亲的言辞和语气里,谢星河能听得出父亲对二叔的崇拜和认可。   有时候谢星河觉得,他们俩兄弟应该是次序弄反了。   因为二叔谢树华更有一家长子的风范。   约莫是因为二叔去国外留过学,在国外定居过的关系,谢星河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思想开明的人。   至少比自己父亲明白更多的事理,他听说二叔二婶从来没有打过谢柳。   不像谢星河,从小是被父亲和母亲追着满巷子跑,能追三条街的那种。   “二叔,我们家我这一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谢星河道出了心里的困惑,他回眸看了眼低着脑袋的谢柳,对谢树华道:“小柳她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她一定能考很好的大学,将我们谢家发扬光大。”   一直低着脑袋的谢柳慢慢抬起了头,看向谢星河的眼神充满诧异。   可正厅里却是死一般的静谧。   空气好像凝结了,最终还是李香打破了沉寂,附和了谢星河的话,“星河说得不错,小柳她可比星河努力上进多了。”   谢茂华也点了点头,想说两句,结果被谢树华先一步接了话,“大嫂,小柳她以后是要嫁人的。”   这句话,在谢柳心间炸开。   她心下空了片刻,垂在腿侧的手不禁攥紧。   只听父亲沉稳的嗓音接着道,“她一个女孩子,挑不起咱们谢家的大梁。”   这句话以后,他们说的所有话都没能再听进谢柳的耳朵里。   父亲那句话像是魔音,一直盘旋在谢柳脑海中。   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黑了好几次,呼吸都差点停止了。   若非脑海中响起了陆筝那句“明早见”,谢柳想,她可能会当场晕厥也不一定。   说不清理由,就是觉得胸闷气短,难受。   浑身发冷,好像身处于冰窖之中,无所依无所靠无人可让她依偎取暖。   ……   晚饭后,谢树华和苏清便要离开了。   他们开车来的,一辆很普通的小轿车,谢柳没注意品牌。   她送他们上的车,身后还跟着大伯一家子。   谢树华临走前,终于想起来单独和女儿聊几句,无非是关于学习方面的。   问谢柳学习近况如何,是否能跟上国内的课程进度。   其次还传授了一些老道的学习方法给谢柳。   最后,谢树华道:“生活费我已经给你大伯了,学习之余勤奋些,多帮你大伯他们做些家务也好。”   “小柳,你是爸妈的女儿,在大伯家里可不能给爸妈丢脸,知道吗?”   谢柳笑着点了头,乖巧的应声,“知道了,爸爸。”   谢树华很满意谢柳的回答以及态度,他伸手摸了摸谢柳的头,然后转身拉开了车门。   副驾驶位置上的苏清冲谢柳挥手,“回去吧小柳,早点休息。”   谢柳抬起手,挥了挥,心间似有一股冲动。   促使她上前一步,揪住了谢树华的衣袖:“爸爸……”   女孩的声音很轻,在夜里却也格外清晰的。   谢树华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谢柳会有如此举动。   半晌他才回过身,镜片下的目光幽沉幽沉的,“还有事?”   谢柳被男人那副生疏淡漠的口吻凉透了心,她的鼻尖又有些酸了,就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力道。   她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仰着小脸直勾勾的看向谢树华,“爸爸,如果我是个男孩,你会喜欢我吗?”   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深埋在谢柳心里的问题。   她知道的答案的,也知道父亲会如何回答。   “男孩女孩都一样,爸爸一样喜欢。”这是谢树华的答案,和谢柳设想的一模一样。   因为她的父亲,一直自诩思想开明,觉得自己跟上了新时代的脚步。   从他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话便可以看出——   “我跟你妈妈从来没有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总拿你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较。”   “女孩子也要多念书才行。”   诸如此类。   这些话听着,给人的感觉就是谢树华这个人,思想真的很开明,不似其他同辈人,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   可只有谢柳自己清楚,父亲并非他自己嘴上说的这样开明。   他确实没有将她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因为谢柳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所谓的,让谢柳多念书,多学些知识傍身,说是对她有好处。   可他一个现任绵城市教育局副局长,却从没有为谢柳讲过一道题,更别说辅导她的学习了。   父亲很忙,母亲也很忙,在国外的时候便是如此。   谢柳能有今天的成绩,当真是全凭自己的努力和学习方面的天赋。   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父母真实的想法。   即便他们一直自欺欺人,但身为他们的女儿,谢柳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和母亲其实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不过是现实让他们无法儿女双全,去佐证这一事实而已。   哦,不对。   曾经也是有过机会的。   谢柳曾有过一个小她一岁的弟弟,但弟弟在月子里就夭折了。   那时候谢柳还不记事,这件事情爸妈没有在她面前提及过,是她回国后来了临川镇,偶然间听到奶奶和大伯娘私下里说起过。   当时她们在夸谢柳被教养得很好,紧接着就聊到了她那个不信夭折的弟弟身上。   至此谢柳才笃定了念想——爸妈其实是更喜欢男孩的。   只不过是因为弟弟夭折后,母亲又查出无法再生育,所以她才成了家里的独生女。   可即便如此,爸妈对她的关怀仍旧比不得谢星河这个堂哥。   ……   思绪渐渐凝聚,谢柳松开了父亲的衣袖。   她低下头,忍着哭腔,平静地笑了笑,“知道了,谢谢爸爸。”   谢树华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跟不远处的谢茂华一家子打了招呼,上车发动引擎,开车离开了。   车尾灯在光线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眼。   谢柳在他们车子发动的一瞬间抬头看去,直至目送那辆车消失在巷子拐角处,才收回了视线。   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知道谢星河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柳才挪动了步子。   “你刚跟二叔说什么了?”谢星河问她,很随意的问,“是不是舍不得二叔跟二婶啊?”   因为他们刚才离了一段距离,只看见谢柳拉住了谢树华的衣袖,跟他说了什么。   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们没听见。   谢星河也是看谢柳情绪不太好,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触到了谢柳的逆鳞似的,女孩当时就抬眸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谢柳也没回答他的话,直接越过她回家了。   不仅如此,直到第二天早上,谢柳都没有搭理谢星河。   这突如其来的小性子,让谢星河摸不着头脑。   ……   翌日一早,谢记早餐铺。   谢星河一家子开店的时候,陆筝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看见他时,谢星河有些诧异。   结果谢柳直接上去跟陆筝打招呼,巴掌大的小脸从昨晚到现在就没给过他半分好脸色,这会儿倒是对着陆筝笑得挺灿烂的。   谢星河皱紧眉头,越发的搞不明白了。   他翻来覆去的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后来陆筝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私下里也帮谢星河打探过情况,询问过谢柳。   但谢柳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一直晾着谢星河,始终不肯给他好脸色,也不爱搭理他。   久而久之,谢星河和陆筝也就习惯了。   反正谢柳不搭理谢星河,也丝毫妨碍不了,他是她堂哥,他要罩着她对她好这一事实。   ……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放学后,谢柳为了一道数学题,去教师办公室里找数学老师磨了一会儿。   等她回到教室时,陆筝已经不见人影了。   许是之前的每一天,他们都是一起上下学的关系,今天陆筝没有等她,让谢柳有些不适应。   走出教室门时,谢柳往高二3班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谢星河走没走。   自从谢树华和苏清来过临川镇以后,谢柳对谢星河一直没有过好脸色。   但谢星河对她仍旧很好,上下学他们都是三人行,尽管谢柳时常视他如空气,都不肯跟他讲话。   眼看着这学期都要结束了,谢柳觉得自己这小性子耍的时间确实太长了点。   她或许应该跟谢星河道歉。   毕竟谢星河没有做错什么。   谢柳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父亲对谢星河的那份好,对他生出了嫉妒之情。因为自己在父母那里得不到重视,便讨厌起被重视的谢星河来。   这太过小孩子气了。   谢柳只得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可她之前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却坦然的面对谢星河。   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啊,为什么要对堂哥那么好呢?   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于堂哥身上呢?   堂哥真讨厌。   这是谢柳过去这段时间里根深蒂固的想法。   现如今她慢慢释怀了,加上这学期结束后,谢星河就要转学去绵城了……所以谢柳决定对他好一些,补偿一下他。   于是她转步往3班去,打算主动去找谢星河,跟他一起回家。   结果到了三班教室门口,谢柳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没看见谢星河的人影。   所以……谢星河也走了。   陆筝和谢星河一起走的?   谢柳狐疑,紧了紧书包带,从前面楼道口下楼去。   她孤零零一个人去学校对门的奶茶店买了杯热奶茶。   入冬后,临川镇的气温降了许多。   前天还下了一场雨夹雪,连拂面而过的风都像是刀子生生从脸上刮过一样,刺疼刺疼的。   这种季节最适合喝奶茶了。   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心里,还能暖暖脸。   谢柳喝着奶茶往回走,仍旧是喝到最后一颗珍珠的时候,她到了那个十字路口。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拍她的后脑勺了。   那个曾经拍过她后脑勺的男生,此刻经过马路对面。   与他一起的还有谢星河,两个人为首,身后还跟着好些弟兄,都是临川三中的学生。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穿过十字路口,往谢柳右手边的方向去了。   他们没看见谢柳,但谢柳看见了他们。   于是她赶紧把空了的奶茶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紧了紧书包带,小跑着去追那群男生。   就说今天陆筝和谢星河怎么没等她一起回家呢,原来这俩人约着干架呢。   ……   谢柳以为,陆筝和谢星河又闹出了什么新的矛盾,两个人才在期末考的前一天,约架。   结果她误会了。   陆筝和谢星河是一起的,他们两拨人,浩浩汤汤的去干了宋威他们一帮子人。   在镇上河边干涸的浅滩上,几十个人混战,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壮观。   谢柳看得目瞪口呆,这个时候只敢远远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因为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人挥错了拳头,把自己人给抡翻了。   好在那几个人都是宋威那边的人。   谢星河跟陆筝的兄弟还是很靠谱的。   谢柳帮他们把风,直蹲到夜幕降临,这一战才落下了帷幕。   谢星河与陆筝两拨人,四五十号人。而宋威那边不过二三十号,结局毫无悬念。   陆筝他们完胜了。   打完架,两边还谈了一会儿,具体谈了什么,谢柳不知道。   她一直蹲在路边,被河风吹得瑟瑟发抖。   直到陆筝和谢星河搂着肩互相搀扶着,徐徐朝这边来,谢柳才站起身。   她蹲太久,腿麻了,那种感觉令谢柳五官皱起,咬牙切齿才好不容易忍下来。   谢星河老远就看见了她,当即便松开了陆筝的胳膊,快步往谢柳那边去。   “小柳?!”他有些讶异,语气也掺了几分担忧,“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点,谢柳应该回到家,在温习功课了才是。   毕竟明天期末考试,以这丫头的尿性,肯定会熬夜奋战,努力复习的。   她可是立志要坐稳年级第一名的人。   陆筝也看见了谢柳,脚步加快,很快和他们兄妹汇合。   和谢星河一样,陆筝也因为谢柳的出现感到惊讶。   但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谢柳冻得发紫的唇上。   男生蹙眉,反手就把自己臂弯里的羽绒服外套披在了谢柳身上,语气责怪:“大冷的天,你跑这儿来受什么冻?”   陆筝责怪的语气非但没有引起谢柳的不满,反倒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暖。   拂面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第12章 一杯倒。   当谢柳反应过来,看见陆筝只穿了一件浅灰色高领薄毛衣时,她下意识想把羽绒服脱下来还给他。   男生阻止了她,“我这刚打完架,还热乎着呢,你披着吧。”   旁边的谢星河皱着眉,视线在陆筝脸上停留许久。   直到陆筝注意到他的视线,与他的目光对上后,一秒避开,转移话题:“走吧,找个地方吃东西去。”   “吃火锅!吃火锅!”王顺兴致很高,大家也确实是饿了。   陆筝笑了笑,“那就吃火锅好了。”   冬季就应该吃火锅,由其人多的情况下。   这顿饭陆筝和谢星河各掏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二由兄弟们平摊。   主要是大家都只是高中生,零花钱有限。   若是让陆筝和谢星河AA,他们俩根本担负不起。   几十号人,估摸着得坐个四五桌才够。   男生们饭量大,说不定还得来点小酒,开销自然也就上去了。   其实宋威有句话说得对,当初苏烨之所以能在整个临川镇混得风生水起,主要还是因为他不缺钱。   想到这些,陆筝心里有点闷,找老板要了一瓶白酒。   众人看见他点了白的,顿时觉得自己喝啤的算不得英雄好汉。   大哥果然还是大哥。   王顺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赶紧端起手边的热豆奶,“大哥!您是真正的勇士!小弟敬你一杯!”   陆筝:“……”   他只面无表情的凝视了男生一阵,笑骂一句,“顺子,抽什么风。”   店里的氛围很火热,谢柳坐在陆筝和谢星河中间,已经感觉有点热了。   她把陆筝的外套脱了下来,回身搭在了椅背上。   看着沸腾的锅底,谢柳舔了舔唇,拼命咽口水。   “好香啊。”女音小声,只有离她最近的陆筝和谢星河听清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可以下菜了,你想吃什么,哥帮你下呀?”   “你能吃辣吗?这家红油汤底偏辣。”   话音落定后,陆筝和谢星河隔空对视了一眼。   前者心虚的避开了谢星河的视线,替谢柳满上一杯热豆奶。   谢柳扭头看向陆筝,唇角浅笑,“不太能,但我想试试。”   从小谢柳就依着父母的口味,因为母亲是医生的缘故,很注重养身,一家人的口味都偏清淡。   可实际上像谢柳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吃点辛辣刺激的。   所以她很喜欢大伯家,因为在大伯家吃饭,没有人强迫她去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谢星河听说她想试试这家火锅店的红油汤底,脸色变了变,“小柳,这家店真的特别辣,你小心拉肚子。”   谢柳瞥他一眼,冲他做了个鬼脸,“你也太小瞧我了。”   这大概是谢树华他们来过一回,谢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回答谢星河的问题。   男生当场就愣住了,又惊又喜。   旁边的陆筝已经默默替谢柳打好了蘸料,帮她下了点牛肉和鸡尖进红油汤底里。   每一桌的汤底都是鸳鸯锅,一半清汤一半红汤。   这一学期的相处,陆筝也零星记住了谢柳的口味。   比如原味珍珠奶茶,比如牛肉和鸡尖。   哦,对了,还有烤肠。   谢柳和谢星河重修于好了,兄妹俩在边上斗嘴,陆筝则在一旁替谢柳守着锅里的菜。   在牛肉最嫩最可口的时候,他拿漏勺替谢柳捞到了碗里。   那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的态度,让同桌的兄弟们看直了眼。   就……挺不可思议的。   他们没见陆筝为哪个女生这般鞍前马后过。   便是秦桑,也只不过是使唤得动陆筝罢了。   所以老大对谢柳是几个意思啊?   ……   陆筝要的白酒上桌了。   心情正好的谢星河直接将玻璃杯递给陆筝,朗声道,“给我满上。”   陆筝瞥他一眼,忍不住去看谢柳。   果然,谢柳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她拿走了谢星河的酒杯,“明天期末考,你们都不许喝酒。”   这瓶白酒下去,明儿是起得来啊?   期末考试啊,一个个的也太不把考试放在眼里了。   而且大家都还是学生。   谢星河皱眉,想把杯子抢回来,“刚才陆筝找老板要白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   “就知道欺负你哥我是不?”   谢柳抿唇,算是默认了。   她低头,将脸藏了起来,怕被人看见面上的红晕。   谢柳的两颊滚烫,耳根也有点烫。就因为谢星河刚才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太双标了。   刚才陆筝点白酒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筝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在校外喝点酒也是可以的吧。   而且他的酒量应该不错的,喝点酒也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期末考。   嗯,就是这样。   可当谢星河说他也想来一杯白酒时,谢柳的第一反应却是堂哥他不行。   喝了这杯白酒,他明天肯定起不来!   所以他不配喝!   见谢柳不说话了,脑袋也埋得很低,谢星河还以为是自己语气不好,又惹她不高兴了。   赶忙道歉,“错了错了,哥错了。”   “不喝了好不好?”   那宠溺的语气,让谢柳的体温再度上升。主要是觉得愧疚,谢柳为自己的双标感到羞耻。   明明一直以来对她最好的人就数堂哥。   谢星河有些急了,“小柳,堂哥考完试就得走了,你就别和堂哥一般见识了行不?”   说这话时,谢星河一脸无奈。   其实他想喝点白酒,也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去绵城了。   舍不得兄弟们,舍不得父母,舍不得临川镇,也舍不得谢柳。   寻思着喝点酒,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听谢星河这么说,谢柳抬起头来,“考完试就走?”   她知道谢星河要去绵城,却没想到他考完试就要走,还以为至少在临川镇过完寒假呢。   旁边的陆筝略有些惊讶,随口问了句:“走去哪儿?不回来了?”   谢星河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豆奶喝了一口,“绵城。”   他没说回不回来,因为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去绵城是家里长辈们一致的心愿,谢星河没法拒绝,只能满足他们的心愿,去绵城和二叔二婶一起生活。   其实谢星河一直不太明白,二叔和二婶为什么要把谢柳送到临川镇念书。   有一次和二叔通电话,谢星河没忍住问了一句。   结果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便结束了通话。   后来谢星河一直想问谢柳的,结果谢柳一直不肯搭理他,这个疑问至今还憋在谢星河心里。   事到如今,他总算忍不住了,问谢柳,“小柳,你当初干嘛要来临川三中当插班生啊?”   谢树华在绵城市教育局任职副局长,以谢柳的成绩,要把她安插进绵城一中,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干嘛大费周章,把谢柳送来临川镇?   谢星河不懂,但他想在离开临川镇之前,把这个疑团解开。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话,刺疼了谢柳。   谢柳低下了眼帘,笑了笑,笑意很苦,“我爸说……他和我妈工作太忙,怕没时间照顾我。”   所以便把她送来了临川镇,寄住在大伯家里。   话落,谢柳端起手边的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口灌进嘴里。   然后她整个人僵住了。   刚才喝东西时的动作有多豪迈,这会儿谢柳跳脚的动作就有多滑稽。   她真的是僵了两秒,然后从凳子上弹射起来,在旁边张着嘴拿手扇着风,辣得原地蹦跳。   “什么……什么玩意儿啊!好辣!”   谢柳眼泪都出来了,半晌才有空去看桌上的空杯子。   旁边的陆筝脸色渐变,迟疑道:“好像是……酒。”   他刚给自己满上的一杯白酒,这会儿杯子已经空了。   那杯白酒被谢柳喝了。   “卧槽!”谢星河赶紧起身去查看谢柳的状态,“你怎么样啊小柳?头晕不晕啊?”   那股辛辣的劲头刚下去了,谢柳这会儿没蹦了,就觉得身体好热。   体内的气血好像被火点燃了一样,血脉舒张,她热到快要爆.炸了。   炸了之后……谢柳感觉脑袋好晕。   她只听见谢星河在她耳边咋咋呼呼,看向他时,却看见了三个谢星河。   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谢柳咧嘴笑,伸手去抓谢星河的手臂,“哥……你别晃,你晃得我头好晕……”   并没有晃的谢星河:“……”   他扶住了身形不稳的谢柳,回眸瞪了陆筝一眼,“你说你点什么白酒?”   “酒杯是能随便放的吗?”   陆筝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谢柳这么虎,喝东西也不先看看杯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玻璃杯,一杯得有二两。   谢柳喝了整整一杯,一滴没剩。   她不醉谁醉。   “不行,我得送她回去先。”谢星河担心谢柳这一醉,明天影响她期末考试。   他们这帮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好学,期末考试于他们而言根本不重要。   但谢柳不一样啊,她对年级第一特别执着,每次考试都很认真地复习。   这要是影响了她的期末考试成绩……谢星河不敢想,他觉得谢柳可能会自闭。   谢星河说完,就打算把谢柳背回家去。   陆筝站起身来,拿起了谢柳搭放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外套,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   “路上可以换着背。”   少年沉声,语气很正经。   但谢星河却没忍住想偏了,当即便脑子一热,问了陆筝一句,“你是不是想占我妹便宜?”   陆筝:“??”   他就是怕谢星河一个人背着谢柳回家,半道上要是累了,也没个搭把手的。   再说了,两个人换着背,节省体力不是吗?   怎么就成他想占谢柳的便宜了?   谢星河看他脸色沉了沉,抿唇转移了话题,当刚才的话没说过,“走吧,你那衣服给小柳披在身上,别给她冻感冒了。”   陆筝照做了。   两个大男生先走,陆筝跟王顺他们打了招呼,还把自己和谢星河那份钱给了王顺。   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就让王顺把账结了。   ……   夜色漫漫,放眼望去,不见半点星光。   谢星河背着谢柳走了一截路,确实有些吃力了。   因为背上的谢柳时不时要扭一下身子,力道还不小,谢星河费老大劲才能镇住她。   加上天黑路滑,他走得很慢。   实在累了,便在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停了,把谢柳放下地,换陆筝背她。   老实说,谢柳趴在他背上前,陆筝没想过女孩子的身体竟然这么软。   女孩搂住了他的脖颈,侧脸贴在他后颈,身上很暖和。   陆筝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律动变快,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在边上歇了口气的谢星河见谢柳抱陆筝这么紧,眉头一皱。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看了眼面色不对劲的陆筝。   接下来的路程,一直是陆筝背着谢柳走的。   直到抵达谢星河他们家那条巷子口。   谢星河道:“你放她下来吧,省得我爸妈我奶奶他们看见了误会。”   陆筝愣了愣,最终还是将谢柳换到了谢星河背上。   谢星河让他把羽绒服外套拿回去,陆筝却道:“还有一截路,还是让她裹着吧,回头真感冒了。”   其实说这话时,陆筝自己的唇色已经冻得微微发紫了。   之前他把羽绒服给谢柳时,确实因为刚干完架的关系,热血沸腾的,完全感觉不到寒意。   后来在火锅店,大家挤在一起,也很暖和。   就是送谢柳回来的路上,陆筝深刻的感受到了冬天的冷意。   夜风每每吹过,他都忍不住哆嗦,却又没好意思在谢星河面前表现出来。   谢星河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得出陆筝被冻得不轻。   所以谢星河才让陆筝把衣服拿回去的,结果这小子不领情。   默了片刻,谢星河一本正经地问少年,“你是不是对我妹有意思啊,陆筝。”   陆筝瞠目,感觉心间某处柔软处被谢星河戳中了。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他神色有些慌张,摸了摸冰凉的鼻尖,笑了笑,想否认来着。可那句“没有啊”,却卡在喉咙处怎么也说出口。   好在谢星河没有要等他一个答案的意思,“行了行了,你的眼神和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男生调侃了陆筝一句,“看来以后你真得叫我一声哥了。”   陆筝看着他,颇为无语,却又无从反驳。   最后谢星河道:“也挺好的。”   “我正愁离开后没人罩着小柳呢。”   “以后小柳还有我那帮兄弟,可都交给你了。”   “你小子可千万不许欺负她。”   “对我那帮兄弟们也好点。” 第13章 接住她。   期末考结束后,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三天后,谢树华从绵城开车过来接谢星河。   巷道被积雪占了,车不好进,谢茂华夫妻便拎着大小包送谢星河去巷口。   临出门时,谢星河站在谢柳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想跟她好好道个别。   结果那丫头说什么也不肯搭理他。   无论谢星河说什么,怎么敲门,里面的谢柳始终不为所动。   后来谢星河实在没时间了,便只好单方面的跟谢柳说了几句体己话,“以后你在学校有什么事就找陆筝,他会照顾好你的。”   “小柳,你帮哥盯着点林昭好吧,她很可能就是你未来嫂子,帮哥盯着别让其他人给拐跑了。”   屋内的谢柳原本是想哭的,她舍不得谢星河。   结果谢星河至今也没个正经的,谢柳觉得自己真是白感动了。   最后谢星河说,“行吧,你不肯出来送哥就算了,哥走了。”   “不送也好,省得你哭鼻子。”   这句话说完,谢星河转身从谢柳房门前离开了。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屋内坐在书桌前的谢柳终于有所动容。   她起身拉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走廊里空荡荡的,谢星河真的走了。   ……   谢柳去送他时,只看见一个车尾巴。   她躲在巷口旁边那棵老榕树后,直到谢茂华他们折回巷子去,谢柳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在巷口站了很久,直到父亲的车彻底不见踪影,谢柳才转身靠在了榕树的树干上。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事已至此,谢柳也只好坦然接受父亲心底里并非真正喜欢她这个女儿的事实。   即便她考了整整一学期的年级第一名。   父亲也没有夸奖过她一句,甚至来一趟临川镇接谢星河,也没想过跟她照个面。   想到这些,谢柳扯了扯唇,身子慢慢顺着榕树树干下滑,她蹲下了。   ……   陆筝来时,谢柳腿已经蹲麻了。   他是来送谢星河的,想着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好歹也送一送。最重要的是谢柳,她哥走了,她肯定会难过。   所以陆筝来了。   他早饭都没吃,便一路小跑过来,结果还是没赶上送谢星河,只看见了蹲在那棵榕树底下的谢柳。   女孩身上穿着卡哇伊的兔兔睡衣,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暖和的样子。   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一看就是在室外呆了太久,被刺骨的晨风吹的。   他走了过去,在女孩面前站住脚,弯腰从兜里掏出了沿途买的肉包子,对谢柳轻声道:“还是热乎的。”   原本蹲在地上,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谢柳抬起了头。   盈盈美目对上男生的桃花眼,她从陆筝的眼眸里,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谢柳生出一个念头来。   自己并没有被整个世界抛弃,至少陆筝还在。   陆筝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   思及此,女孩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热乎乎的肉包子,狠狠啃了一口。   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还不停蠕.动。   啃了两口,谢柳朝男生探出一只手。   陆筝盯着她白玉无瑕的指节看了许久,才木讷的问了一句,“干什么?”   “拉我一把,腿麻了。”女音委屈巴巴。   陆筝忍俊不禁,随后握住了女孩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女孩的手比他想象中要暖和一些,皮肤特别嫩,完全受季节影响变得干燥。   只握着她的手片刻,陆筝便耳垂泛起了红。   待谢柳站稳脚跟后,他赶紧松开了手,掩饰似的将羽绒服的帽子扣上了,侧过身冲手心哈了一口气,“好冷。”   谢柳继续啃着肉包子,轻描淡写的看了男生一眼,扬了扬唇角,“还好吧,今天温度比前两天高一些。”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比前两天还冷?”   “你穿几件衣服?”   “三件。”   保暖内衣加毛衣,外面再穿个羽绒服。   谢柳踮起脚尖,目光往少年领口打量。   被陆筝发现后,他避开了,“干嘛呀,□□的,眼睛往哪儿看呢。”   谢柳收回了视线,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等到黑灯瞎火的时候,就可以看了?”   陆筝:“……”   他脸红了,莫名其妙被谢柳带进了沟里。   谢柳笑意盈盈,她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就因为和陆筝闲聊了几句,她就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于是谢柳决定和陆筝出去玩,去他平日里去的地方,把镇上的风景看个遍。   ……   少年如她所愿,带她看遍了临川镇大街小巷的风景。   不仅如此,还带谢柳去了他经常去的台球厅和网吧。   谢柳玩得特别嗨,用陆筝的话来说,她似乎是放飞自我了。   整个人活泼好动,脸上的笑意就未曾消退过,身上一股子花季少女的朝气,像含苞待放许久的玫瑰,迎着风雨悄寂盛开着,然后惊艳陆筝的年少青春。   他陪了谢柳整整一个寒假。   总算带她把临川镇跑了个遍,以后只要在临川镇的地界,谢柳再也不怕迷路了。   正月十五过后,临川三中开学了。   碍于寒假里一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关系,谢柳在临开学的前几天夜里,抱着寒假作业奋战许久。   这大概是谢柳生平第一次体会熬夜赶作业的快乐。   赶作业的时候心里慌得一批,赶完的那一刻,她却兴奋得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以至于大伯和大伯娘还有奶奶都探出头来看着她。   谢柳吐了吐舌头,跟长辈们打了招呼,然后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开学,她起得很早。   按照惯例,谢柳还是跟着大伯他们去了早餐铺子,帮忙卖早餐。   然后掐着时间去学校。   在离早餐铺不远的路口,她和陆筝他们碰面,同行。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陆筝和王顺、杨东的三人行因为谢柳的加入,变成了四人行。   他们都知道,谢星河离开临川镇前,把堂妹谢柳托付给了陆筝。   所以一个个也就把谢柳当自己妹妹一样看待,对她关怀备至。   ……   开学第一天,荣嬷嬷做了个决定——调整座位。   谢柳和陆筝在最后一排坐了整整一个学期,她显然已经习惯了。   但荣嬷嬷说上学期其他班里抓到过几个早恋的,学校领导已经下达了命令,各班严查早恋情况。   一经发现,双方都得请家长。   而且为了防止早恋现象,建议各班班主任让男女生分开坐。   也就是像现在这样,谢柳和林昭成了同桌。   她被调到了许飞阳的位置,换许飞阳跟陆筝做同桌了。   调完座位后,班里一阵鬼哭狼嚎,最后还不是全被荣嬷嬷给喝止了。   就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陆筝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班主任荣佳瞪着他,“陆筝,你又想发表什么高见?我可告诉你,老师我这会儿还没吃早饭呢,脾气很!暴!躁!”   班里一阵哄笑,谢柳也笑了,回头看着后侧方位置站姿还算挺拔的少年,心里也想知道他这是要干嘛。   陆筝一脸无辜,“老师,我就想和许飞阳换个位置。”   荣嬷嬷瞄了他前面的谢柳一眼,“不行。”   “老师,我已经整整一个学期没挨着窗户了。”陆筝死皮赖脸的磨着,“以前的同桌是咱们年级第一名,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提要求。”   “现在好不容易身边换了个人,您就让我靠窗坐,呼吸口新鲜空气还不行?”   陆筝油嘴滑舌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反正荣嬷嬷是被他磨得答应了他的“小小请求”,允许他和许飞阳换了一下座位。   于是陆筝如愿坐到了谢柳正后方的位置,成了谢柳的后桌。   这样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上课净搞些小动作。   陆筝会在上课的时候在谢柳的背上写字,然后让她猜。   一来二去,讲台上老师讲些什么内容,谢柳也不知道了。   但她乐得高兴,从来没有这么肆意妄为过。   大概是因为谢柳经常回头的关系,她和陆筝一起被英语老师点名了,两个被赶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罚站。   至此,谢柳终于感到害臊了,那种因为做错了事情被全班同学瞩目,并且被平日里最喜欢她的老师点名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感觉很羞愧,谢柳从教室出去时,脑袋低埋着,脸都是红的。   ……   她和陆筝站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少年拽着她挑了个远离窗口的位置站着,恰好有隔壁班的同学上厕所回来,从走廊经过。   看见谢柳和陆筝两人发展,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一直盯着谢柳看。   看得谢柳更加面红耳赤。   她真的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相比她的羞愧,陆筝则是一脸“老油条”该有的淡然。   他站姿挺拔,冷眸瞪了一眼那个一直盯着谢柳看的路过的男生,眼神里含着警告。   于是那个男生从他身边路过时,忽然拔腿就跑,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班级教室里。   走廊里安静了,应该说整个教学区都很静。   偶尔有朗朗读书声,或是诗词,或是散文段落,又或是英语单词。   在这些忽远忽近的读书声里,谢柳慢慢平复了情绪,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   耳边响起陆筝的低笑,“第一次被罚站?”   谢柳回了神,侧目看他一眼,点头。   她自然是第一次罚站,因为她从小就是个乖学生,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不像陆筝,日常就是大小事一起犯,不过是罚个站而已,对他来说简直等同于家常便饭。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男生忽然开口,看向谢柳的眼神泛着光。   那闪烁的眸光勾得谢柳心神动荡。   她感觉自己若是回答不想,就会错过什么,然后在自己这段花雨季节的青春里,留下遗憾。   所以谢柳重重点了头,“想!”   既然都已经被罚站了,她也没什么脸面可要的了。   过去十七年里,她努力做父母眼中的乖小孩,连童年的乐趣都未曾享受过半分。总不能再把青春期的肆意张扬,无所畏惧给错过了吧。   “我知道一家水煮鱼特别好吃。”男生说,“我们从小树林那边的围墙翻出去。”   谢柳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陆筝抓着手腕躬身从教室窗户下方过去,径直往楼道口跑。   被他抓住手腕的那一刹,谢柳的心跳便开始加快了。   她黯淡无光的岁月像是被谁划破了口子,一缕光强硬地从那道口子钻了进来,然后将谢柳从悄寂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陆筝便是那道光。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和谢柳截然不同的一种存在。   除了不好学,他的人生其实比谢柳精彩多了。   每次看着陆筝,谢柳就在想,十七八岁的年纪,或许就该活成他这样。   肆意、潇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算做错了,也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人总会成熟的,何必急于这一时。   ……   翻出学校围墙的那一刻,谢柳感觉自己像是逃出了一个特别大的牢笼。   她的身心都解放了,从围墙上跃下的时候,她甚至迎着风张开了双臂。   “陆筝!”   女音清脆,甜润润的,饱含希望。   刚落地的少年回身,仰头看向墙上张开双臂的女孩,他惊艳了两秒,而后下意识的张开双手。在谢柳跃下高墙的那一刻,陆筝接住了她。   少年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女孩的腰身,两人紧密相拥,连呼吸都近得快要交融在一起。   谢柳仰着小脸看着男生线条刚毅的俊脸,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如小鹿乱撞,闪闪躲躲,却始终逃不出少年那沉甸甸的视线。   许久,谢柳才声如蚊蝇地开了口,“你……你打算搂多久啊?”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被陆筝搂着,就要血脉膨胀而亡了。   脸上的温度已经可以滚鸡蛋了。   陆筝反应过来,急忙松手,却又怕谢柳站不稳,用手扶了她一下。   等谢柳站稳了脚,少年才彻底退开,退到了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红晕悄悄从耳根蔓延到脖颈深处。   后来还是谢柳先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暧昧,上去拍了一下陆筝的手臂,“走吧,吃水煮鱼去。” 第14章 同频了。   陆筝被请家长了。   因为带谢柳翻学校围墙,出去吃水煮鱼那件事情。   荣嬷嬷说他把谢柳带坏了,让他妈过来,当着面狠训了一顿。   至于谢柳,荣嬷嬷只找她去办公室谈了话,问她为什么要跟陆筝私自离校。   谢柳回答以后,荣嬷嬷的脸色黑了好几度,但最终也没舍得骂她,更别提让她请家长了。   后来这件事在班里传开了,大家都觉得荣嬷嬷偏心。   因为谢柳成绩优异,就对她格外开恩。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后来过了一周,某天回家的路上,陆筝跟谢柳聊起了这件事情。   他问谢柳,“老班当时问你话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   之前谢柳直说班主任听了她的回答,脸色黑了几度,具体她说了什么,谢柳没提。   现如今陆筝想起来了,便随口问问。   谢柳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徐徐道:“也没什么啦,她问我为什么要跟你私自离校。”   “我就说我想吃水煮鱼了。”   女音淡淡的,而且谢柳说这话时,表情一本正经,可呆可萌了。   旁边的陆筝愣了两秒,笑出了声:“你倒是真敢说啊。”   末了,男生又问了一句,“当时怎么没说是我强迫你,诱.拐你的?”   以陆筝的经验,荣嬷嬷当时肯定也是想从谢柳嘴里听到这类话的吧。   她老人家之所以问谢柳那种问题,就是想给谢柳一个机会,让她把锅全部推到陆筝身上的机会。   谢柳听了他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因为你没有强迫我,诱.拐我啊,我是自愿跟你跑的。”   陆筝:“……”   天知道谢柳用那种澄澈干净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有多么想把她的眼睛蒙住。   因为只有这样,陆筝才能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缓下来,才能压住心底的某个妄念。   ……   月考前一周周六,是杨东的生日。   18岁的生日,得有仪式感。   所以杨东大出血,请一帮好兄弟去临川镇上唯一的那家KTV唱歌。   在家吃过了晚饭,陆筝去接了谢柳,然后带着她一起去了镇上唯一的那家KTV。   他们俩大概是最后到的,进入大包房时,沙发上基本满座了。   还有几个在房间里游荡,或是霸占着麦克风,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包间里光线昏暗,五光十色的氛围灯晃来晃去……谢柳有些不适应。   她是第一次来KTV,在她的印象里,KTV不是好学生该来的地方。   陆筝拉着她本打算去沙发角落里落座,结果被今天的寿星杨东看见了,于是陆筝和谢柳被安置在了沙发区域的C位。   两个人挤在一起,谢柳的肩膀紧贴着陆筝的臂膀。   有人过来给陆筝敬酒,少年避无可避,便喝了两杯。   偌大的包间里,除了谢柳以外,还有一个女生,那便是林昭。   今晚的林昭穿着打扮不似学校时那样清纯,她化了妆,穿皮质短裙套黑丝,一双细长匀称的腿特别勾人。   谢柳一个女生都看直了眼,更别说喜欢林昭的寿星杨东了。   林昭就坐在陆筝旁边的旁边位置,这会儿也正看着谢柳,眼神隐没在昏暗处,看不真切。   但谢柳却能明显感觉到敌意。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切了一首DJ纯音乐,整个包房里的氛围一下子高涨起来。   男生们都从沙发上起身,去前面空出来的地方乱舞。   KTV包房秒变酒吧舞池,场面堪比群魔乱舞。   DJ音乐震耳欲聋,加上有人在包房里点了烟,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于是谢柳扶着陆筝的手臂倾身靠过去,在这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声里,她只能凑到男生耳边去跟他讲话,他才可能听得清。   谢柳道:“陆筝,这里太吵了,我去外面走廊等你可以吗?”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就在门口,不会走远的。”   谢柳的声音特别温软,听着又乖又甜,陆筝很享受她伏在自己耳边私密低语的感觉。   神情有几分陶醉。   便是这时,谢柳被人挤了一下,柔软的唇猝不及防的贴上了陆筝的耳廓。   那温与凉,硬与软想接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似是触电一般,陆筝感觉有一股酥麻感,从耳廓迅速传达到他四肢甚至神经末梢。   他的心跳不受控的变快,比那震耳欲聋的DJ音乐的节奏还要快。   陆筝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甚至不敢去看谢柳的眼睛,只微微侧身,点了点头。   只能庆幸包间里的光线足够昏暗,才能将他面红耳赤的糗样藏起来。   谢柳也心跳如雷,在得到了男生的首肯后,她麻溜地站起身去,穿过人群逃出了包房。   至此,陆筝才敢正眼看她。   虽只是一道背影,却仍让他心间滚烫,唇干舌燥。   陆筝拿起了茶几上的酒杯,这才发现酒杯里是空的。   就在此时,旁边探过来一只素手,端着一杯八分满的酒,递给陆筝。   少年循着那只手,看向了手的主人。   目光与林昭相对,陆筝的眸色沉了沉。   他没接女生手里那杯酒,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捻出一根,点上了。   林昭轻咬着下唇,举着酒杯的手讪讪地收回,自己把那杯酒喝了。   陆筝吐了口烟圈,那烟味有些呛鼻,林昭闻着难受。   但她忍下来了,因为她知道,这只是陆筝赶她走的一种方式。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连赶人走,都是含蓄而温柔的,大概是想给她留一分体面。   可林昭却为此感到不甘。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时间只会越走越快,说不定一眨眼,他们就高考完,毕业了。   所以林昭才接受了杨东的邀请,来参加了杨东的生日聚会。   因为她知道,陆筝和杨东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肯定也会来的。   只是林昭没有想到,陆筝会带着谢柳一起过来。   刚才谢柳坐在陆筝身边时,她一个人在暗处握紧了拳头,紧到指甲掐进了手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子。   好不容易等到谢柳离开了,林昭便坐到了陆筝身边来。   看他端起空酒杯,便很自觉的从茶几上那垒成小山丘的酒塔里端了一杯。   结果陆筝没有接她的酒,一脸清绝冷漠。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烟味向少年凑近了些,尽可能大声道:“筝哥,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能换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吗?”   女生一副祈求的语气。   陆筝却是淡漠瞥她一眼,烟色朦胧里,他扯了扯唇角,声音清冷但醉人,“不能。”   女生愣住,心下寒凉一片。   结果陆筝的话还没说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不要来打扰我。”   男音始终轻淡,没有什么起伏,却字字句句都像毒刺,深深扎进林昭的肉里。   又毒又疼。   林昭当时就哭了,梨花带泪,哭声却被DJ音乐无情淹没。   大家都嗨得不行,根本没人注意到林昭在哭。   唯一目睹她眼泪掉下来的陆筝选择无视,他伸手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揣兜,往包间外去了。   得去看看谢柳那丫头,她一个人在外面别遇上什么不着调的人。   ……   包房外走廊,谢柳从洗手间回来后就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外面的空气果然比包间里更清新,出来以后她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就是刚才在包间里不小心亲到陆筝耳朵的那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徘徊,扰得她心里乱糟糟的,脸上的温度到现在还没降下来。   就在谢柳为此困惑为此心焦时,洗手间的方向过来一个男生。   男生经过她时,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谢柳也看了他一眼,直到看见男生撞在了对面包间门上,她身子跟着颤了颤,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结果那个男生面不改色,揉了揉撞疼的肩膀,忽然转身朝谢柳走了过来。   谢柳抿唇,将笑意憋了回去。   她看着男生,他高挑的身影罩在她身上时,谢柳缩了缩脖子。   “我没有笑你,真的。”女音略急促,很真诚。   男生愣了两秒,唇畔化开笑意,“可以笑,我没关系。”   谢柳诧异地看着他,想到他刚才撞门的滑稽场面,笑喷,随后她捂住了嘴,只一双莹润黑亮的杏眸望着男生。   “不好意思……”女孩闷声闷气的道歉,然后想回包间去了。   结果男生却挪步拦住了她的路,长身横在谢柳面前,他问,“你是高二5班的谢柳?”   对方认识自己……这让谢柳略有些讶异。   她收回了脚,点头,“我是。”   “你是?”   “高三1班,许以安。”   许以安这个名字,谢柳并不陌生。   虽然她不认识他,在此之前也没跟他见过面,但是之前每一次考试,学校都会把成绩和名次贴在公告栏。   每个年级每个班,都有一个专属榜单位置。   红色的榜单一字排开,是从高年级往低年级排的次序,高三1班的榜单就在公告栏的最前面。   榜单第一个名字,就是许以安。   和谢柳一样,许以安也是年级第一名。   所以谢柳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知道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学长好。”谢柳颔首,乖巧的打了招呼。   男生浅笑,温润的嗓音带着笑意,回了一句,“学妹好。”   陆筝便是这个时候从包间里出来的。   他拉开了包房的门走出来,正好看见了十几步开外,被高个子男生拦住了去路的谢柳。   少年拧眉,眉眼间平白生出一股戾气。他将手揣在衣服兜里,长腿阔步走过去,还不忘提高分贝喊谢柳的名字。   那边和许以安互相问候的谢柳听见陆筝的声音,赶紧探头往声源处看。   “我在这里。”谢柳应了声。   然后她将脑袋收回去了,一脸正色的对许以安道,“我得回去了,学长再见。”   话落,谢柳越过了男生,径直朝迎面过来的陆筝跑去。   她喜笑颜开的样子,轻而易举便敛去了陆筝眉眼间的戾气。   少年看着迎面向他小跑过来的女孩,又看了眼不远处回过身来打量他们这边的许以安。   陆筝站住了脚,从兜里抽出一只手来,伸向奔他而来的谢柳。   在女孩跑近的那一刻,少年将她揽入了怀里,另一只手也从兜里抽了出来,动作自然的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音色温柔,语气宠溺,“不是说不会乱跑?”   被抱个满怀的谢柳一脸懵,脸贴在男生胸口处,能清晰的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谢柳的心跳也跟着变得有力、急促,几乎与陆筝的心跳同频了。   这下好了,谢柳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   一定是陆筝的胸膛太暖了,把她的脸都熏得滚烫了。 第15章 双箭头。   许以安的眸色深了几分, 始终与陆筝对视着,半分不肯退让。   两人眼神相接,走廊里的氛围无端变得箭弩拔张起来。   被陆筝摁在怀里的谢柳全无所觉, 半晌才听到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走, 送你回家。”   松开谢柳时,陆筝绕到了她身后,彻底的挡住了许以安投过来的视线。   谢柳被迫往楼道口走, 一头雾水的被陆筝送回家去。   其实她想问陆筝, 就这么直接走会不会显得没有礼貌?毕竟是杨东的生日, 离开也该跟人家打声招呼才是。   但陆筝没给她机会,“送你回家,我再过来找他们。”   谢柳没再多问了, 她也的确不适应KTV包房里的环境,烟雾缭绕, 音乐声震耳欲聋,太吵, 太闷,没意思。   主要是谢柳也不太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开嗓。   回家的路上,陆筝两手揣在衣服兜里,绷着一张俊脸,闷不吭声。   两个人静默无言,走了许久,谢柳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谢柳问。   陆筝看了她一眼, 思绪回笼, 随口问了一句,“不是说不乱跑吗?”   还说就在包间门口,结果离了十几步远。   谢柳愣了两秒, 没想到陆筝竟然卡在这个点上,她笑着解释,“我去了洗手间。”   其实大包房里有自带的洗手间,但谢柳没好意思在里面上厕所,还是选择了去公共洗手间。   “而且我说的是我不会走远,不是我不会乱跑。”谢柳纠正道,“就为这个你就不高兴了?”   是的,陆筝不高兴了。   谢柳明显感觉到了,但她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男生移开了视线,不敢和谢柳探索的目光对上。   他别过头一阵掩饰似地轻咳,然后言归正传:“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   “尤其是在KTV那种地方,遇见的很有可能是坏人。”   陆筝意有所指,谢柳不傻,立马反应过来,“你说许以安啊?”   “你认识他?”陆筝略惊讶,心底隐约有些泛酸。   陆筝是认得许以安的,因为许以安是他们班体育委员许飞阳的哥哥。   只不过不熟,毕竟大家也不是一路人。   人家是高三年级第一名,校领导提到他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想到这里,陆筝不由看了谢柳一眼,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打算,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   谢柳回了神,刚刚正在想怎么跟陆筝解释这件事。   听男生这么问了一句,她便顺势解释道:“刚刚认识的。”   “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   “他撞包间门上了,特别搞笑。”   只要想起那场面,谢柳就忍不住想笑。   奈何陆筝完全不懂她的笑点,反而面色沉沉,“所以你觉得他怎么样?”   少年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正扬着唇角的谢柳懵了两秒,抬眸看他,“什么意思啊?”   问她觉得许以安怎么样吗?   陆筝目视着前方,暗暗咬住嘴唇,面部线条绷紧,没吱声。   谢柳只好按照自己以为的去解释,“挺好的,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挺好看,说话声音也很温柔。”   “是个好人吧。”   “哦。”陆筝垂下眼帘,开始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了。   他揣在兜里的手握紧,情绪逐渐低迷,已经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谢柳说了一句“但是”。   少年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脚下步子顿住,僵在原地。   只听谢柳往下说,“但是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啦,我不喜欢他这款的。”   许以安给谢柳的感觉,像是另一个自己。   成绩好,性格好,有教养有内涵,都是被条条框框束缚着长大的小孩。   他那份超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便是最好的证明。   陆筝压根不知道谢柳的想法,只是听到她说不喜欢许以安那一款,他就有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喜悦。   少年抬手,惩罚似的揉了揉谢柳的脑袋,“臭丫头。”   谢柳:“……”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筝忽然又活过来了。   随后不管她怎么追问,男生都是一副笑脸,什么都不肯说,就盯着她笑。   那模样,像极了大伯家院子里那条狗。   每次谢柳回家,狗子就欢喜得不行,跳起来想扑她,围着她打转,咧着嘴吐着舌头像是在笑。   就和陆筝现在这副模样差不了多少。   谢柳只当陆筝跟她的狗子一样,看见她就欢喜。   两个人一路打闹,很快便到了谢柳家那个巷口。   陆筝止步,目送她进了巷子,直至谢柳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往回走。   今晚是杨东组的局,又是杨东的生日,他提前离场也没打声招呼,这会儿还是得回去。   也不知道他们还在没在KTV里。   ……   陆筝走到KTV门口时,杨东他们一大帮人正从里面出来。   远远看见陆筝,王顺小跑到他面前,“筝哥,你回来得真是时候,东子说要请咱们吃宵夜。”   陆筝笑笑,搂住了王顺的脖子,跟上了大队伍。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去了镇上一家烧烤店。   其实KTV的局散了以后,已经走了不少人了。   林昭也回家了,杨东让人送她回去的,他自己身为寿星,实在走不开。   留下来的兄弟只有七八个,大家围坐一桌,杨东开始发言了,“兄弟们,我今儿十八了,有个愿望想实现,你们能不能帮帮兄弟我?”   兄弟七八人:“???”   就连陆筝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杨东抿嘴笑,一脸含羞带怯,“我想追班花,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众人:“……”   陆筝收回了视线,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坐他旁边的王顺调侃杨东道:“好巧啊东子,咱在座不少兄弟都想追班花,要不组个队?”   话落,几个大男生哄笑一团。   王顺被杨东踹了一脚,“滚犊子,哥说正经的!”   话落,杨东向一直没吭声的陆筝求助,“筝哥,你给兄弟我出出主意呗?”   陆筝放下了手里的空酒杯,浅笑不语,瞥了男生一眼,他吃了口菜。   拖了好一阵,陆筝才道:“哥也没追过人,没经验来着。”   “真的假的?那之前我咋听人说你喜欢过桑姐啊?”有个男生插了句嘴。   结果陆筝自己还没解释,王顺倒是先替他开口了,“那种鬼话你也信?筝哥向来把桑姐当亲姐一样,也就那些嘴碎的玩意儿,瞎几把乱传。”   陆筝笑了笑,想起了以前秦桑和苏烨还在临川镇的时候。   那个最初传他喜欢秦桑的男生,后来被苏烨拉到小树林里单独聊了几句,然后那个男生便转校了。   后来这件事便再没人提起过。   至少他们没有当着陆筝的面提起过。   陆筝和秦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陆筝心里,秦桑是姐姐,也是他的偶像。   因为当初她把他从那帮破小孩手底下解救出来的样子真的特别帅气。   他对秦桑不是男女间的那种感情,是敬仰和亲情。   “筝哥,那你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谁?”有人问起。   一桌人全都好奇地看向陆筝,显然对他的感情史充满了兴趣。   陆筝但笑不语,自己给自己倒酒,视线也停留在酒杯上。   说到喜欢,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是谢柳。   其实连陆筝自己都很诧异,他想到的人竟然是谢柳。   诧异之余,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想法,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王顺:“筝哥,看你这春心荡漾的样子,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快给兄弟们讲讲,谁这么优秀,竟然入了您的眼?”   众男生起哄,身为寿星的杨东第一个大胆猜测:“是不是谢柳啊筝哥?”   被他一语击中,陆筝差点被酒呛到。   他没打算回答他们这个问题,“你们还是赶紧给寿星出出主意,今儿的主角可是他。”   陆筝一句话,直接把话题转移回了杨东身上。   大家开始针对杨东喜欢林昭这件事开始发表意见,陆筝笑了笑,继续喝酒。   他没追过人,没有经验是真的。   所以在兄弟们替杨东出谋划策的时候,陆筝也留心听着,最终他觉得大家伙出的那些注意力,唯一可行的,好像只有写情书这一条。   虽然法子老土了些,但方法简单直接,而且隐晦。   这样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所以陆筝回家后,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写情书用的纸。   关于用什么纸,陆筝考虑了很久。   普通的作业本纸肯定不行,太单一寡淡,搁那玩意儿上写情书,他会有种在写作业的错觉。   所以思虑再三,陆筝还是决定去买一沓信纸回来。   ……   关于情书,陆筝写了三天。   家里的垃圾篓里扔了一堆揉皱的废纸,几乎都只写了一两行字。   陆筝没写过情书,他压根不知道情书该怎么写。   后来还特意跑去网吧查了一下,摘抄了一些比较动人的句子。   可最后他却败在了自己难看得要命的字迹上。   陆筝想起谢柳写的字,字迹娟秀漂亮,排版工整,非常赏心悦目。   再看看自己的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跟妖魔鬼怪似的。   这么丑的字要是给谢柳看见了,她肯定得嘲笑他很久吧。   所以思来想去,陆筝决定写情书这件事先放一放,反正赶在高考前把情书送出去就好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写情书之前,他得想办法把自己的字练一练。不说成为书法大家,至少得工整端方,能见人的地步才行。   为此,陆筝买了几本字帖。   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昂扬,他就在书本垒成的屏蔽障后面奋笔疾书。   接下来的半学期,陆筝去网吧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上课也不睡觉了,就练字。   下课或是放学,就和谢柳在一块,有时候去奶茶店坐着聊天,有时候也会去河边看夕阳西下。   日子平淡却舒心,但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的。   很快便要期中考试了。   这天一大早,谢柳就开始犯困。只有陆筝知道,这是因为昨晚他们俩在台球厅玩太久,导致谢柳睡眠不足。   谢柳的大伯基本不怎么过问她的事情,毕竟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更重要的是因为在长辈们眼里,谢柳是个乖孩子,她就算回家很晚,也肯定是在镇上那个老旧图书馆里去学习了,不可能会出去鬼混。   然而事实却是,谢柳这阵子经常和陆筝“鬼混”。   她喜欢上了桌球,每一杆球进洞,谢柳都特别的有成就感。   而且打球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会高度集中,心里一点杂念都没有。   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阵子谢柳打球有些痴迷,由其昨天还是周末,所以她回家就比平日里还要晚一些。   结果大清早的,她就开始瞌睡了。   上午第一节 课是英语,谢柳在朗诵声里昏昏欲睡,好几次都被英语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她直接精神萎靡了,下课便趴在桌上睡了,连课间操都没去参加。第二节 课是数学课,铃声打响后,谢柳仍旧趴在桌上没动。   于是后排的陆筝起身,走到了林昭面前,沉声开口:“我们暂时换一下位置。”   林昭看着他,咬了咬唇,最后什么也没说,拿着自己的课本去了陆筝的座位。   自从杨东生日那天,陆筝告诉她说,他有喜欢的人以后,林昭的情绪一直就很低迷。   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陆筝喜欢的人是谁了。   就是此刻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谢柳。   陆筝之所以跟她换座位,是为了给谢柳打掩护的。   男生把谢柳的书和林昭的书垒在了一起,筑起了高高的屏障,挡住了讲台上数学老师的视线。   而后,陆筝抽出了谢柳的数学课本,还有她惯用的笔记本,开始帮谢柳抄笔记。   得亏他一直在练字帖,字写得工整了许多。   加之陆筝抄写的时候一笔一划特别认真,所以他留在谢柳笔记本上和数学书课本上的字迹还算赏心悦目。   但如此认真的陆筝,却让周围同学,连带数学老师本人都感到诧异不已。   坐在他背后的许飞阳抠了抠脑袋,侧目和林昭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   林昭叹了口气,选择认真听讲。   事到如今,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究竟输得有多彻底了。   从来不听课的陆筝,竟然愿意为了谢柳认真听讲,还做笔记……这份爱意,足够热烈、深浓。   她认输了,不是输给谢柳,而是输给了喜欢谢柳的陆筝。   ……   谢柳睡到中午才醒。   确切的说她是被陆筝叫醒的,一起去食堂吃的午饭。   下午体育课,谢柳捧着一本英语书坐在球场外沿,时而翻页,时而抬头往球场上看。   这会儿陆筝正和一帮男生打球,场上战况激烈,场外围观的女生们的尖叫声也很响亮。   这堂体育课是和其他班一起上的,好像是高一5班。   几个特别跩的学弟,向陆筝他们下了战书,要打场友谊赛。   于是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陆筝穿着白色球衣在场上奔跑,谢柳翻着书,戴着一顶报纸折成的帽子遮阳,在场下观战。   大概是因为这场比赛关乎到班级的荣誉,所以两个班的其他学生都围在篮球场周围,为各自的班级加油呐喊。   友谊赛将近尾声时,谢柳瞄到周围的女生都悄悄去买了矿泉水来。   她眯了眯眼,顿悟了什么,合上书站起身去。   远远的,谢柳看了眼场上挥洒汗水的陆筝,恰巧少年也正往她这边看来。两人目光相接,陆筝扬起唇角,冲谢柳挥了一下手。   女生也抬手挥了挥,结果余光却瞥见周围的女生们也都在挥手呢。   一时间,谢柳有些无奈。   她等到陆筝的视线收回去,才退出人群,去了躺小卖部。   友谊赛结束时,陆筝往谢柳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结果没看见那丫头身影。   明明刚才还在的,才过了十分钟而已,她人却不见了。   少年愁眉,慢吞吞的往直前谢柳待过的地方走去,想看看她是不是被埋在人群后面了。   结果陆筝刚一走近,那些高一年级的小学妹便努力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一个比一个急切,就差直接塞陆筝怀里了。   为此,陆筝皱紧了眉头,他移步避开,四下寻找谢柳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手里拿着矿泉水徐徐过来的谢柳。   少年展眉一笑,修若梅骨的指抵在唇边,努力隐忍笑意。   可没办法,他看见谢柳递过来的矿泉水,就忍不住感到幸福。   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弯起,笑意难绝。   谢柳被他看得脸有些红,抱着书往教育区的方向走,全然不管陆筝有没有追上来。   反正她水已经买了,也给他了,心意也算是传达到了。   就看陆筝自己能不能感受到了。   ……   期中考如期而至。   考试的时候,陆筝在草稿本上写了情书的草稿,精修每个词每句话,只为了能给谢柳留下最好的印象。   考完试后,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情书誊写到了买来的精美信纸上。   又花钱买了粉粉嫩嫩的信封,将其装进信封里,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偷偷放进谢柳的书包里。   反正这件事对于陆筝来说,是很容易的。   毕竟每天上下学,谢柳的书包都是挂在他肩上的。   陆筝不知道的是,并非只有他想到了情书这一招。   谢柳也想到了。   月考成绩出来后,她一路下滑到了年纪第十五名。   虽然成绩也不算差,但谢柳知道,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她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连她自己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的想法越来越大胆,不再是那个乖女孩了。   但谢柳不在乎,她这段日子过得非常开心。近十八岁的她,从来没有一刻能比过现在,身心如此的自由,感觉生活非常美好。   就在昨天中午,谢柳去洗手间的途中和林昭遇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忽然拦住了林昭的路,然后在女生狐疑的目光下,谢柳笑吟吟对她说,“林昭,我现在真的喜欢上陆筝了。”   谢柳的语调轻快,一脸坦然,眼神很坚定。   林昭愣了两秒,扯了扯唇角,“是吗?恭喜你了。”   女生留下这句话,直接绕过谢柳走了。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谢柳,翻来覆去的思考林昭的那句话。   恭喜她……是什么意思?   恭喜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谢柳蹙眉,暂时将心思敛起,她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然后从包里拿出了精美的信纸,摘掉了钢笔的笔帽,在信纸上走笔生辉。   她在纸上写:亲爱的陆筝同学,你好。   然后顿住笔,盯着那行字看了一阵,面无表情地抓起信纸揉成了一团,扔进垃圾篓。   谢柳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难倒的一天。   平日里她听的歌多了,抄的歌词也不少,自己偶尔也会写一首词,从没有像今晚这样,被一封情书的开篇给卡住。   但谢柳她一向是那种要把铁杵磨成针的性子。   所以她最终还是把情书磨出来了,就在父亲谢树华来临川镇的那一天。   ……   谢树华是晚饭后才到的。   当时谢柳刚把情书的最后一段写完,听到门外传来谢树华的声音,她头皮一麻,赶紧把信塞进了信封里,顺手压在了台灯底座下面。   “小柳,开门,是爸爸。”   男音低沉,听得出心情不太好,语气有些严肃。   谢柳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她没想到谢树华会来,而且是在她期中考成绩下来后的这一周。   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谢柳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谢树华风尘仆仆,往屋里看了一眼,他问谢柳:“方便让爸爸进去吗?”   谢柳点头,侧身给他让了道。   等男人进了屋,谢柳把房门关上了,转身跟上谢树华,又回到了书桌那边。   她桌上还摆放着期中考的英语卷子,老师已经讲过了,谢柳正打算复盘。   眼下被谢树华看见了卷子,谢柳心下很慌。   她低下头,忍住了想要上去把卷子藏起来的冲动。   房间里的氛围忽然变得严肃且凝重起来,谢树华盯着桌上的试卷看了片刻,那鲜红分数深深映入了男人的眼眸。   他皱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面色有些难看。   “爸爸,您来临川镇是有什么事情吗?”谢柳不敢奢望,谢树华是专程来探望她的。   也许他是来公干的。   结果男人却道:“我听说你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年级第十五名。”   是肯定的语气,显然谢树华已经确认过了。   谢柳无力辩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她垂首,两只手交叠,暗暗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指,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没能稳坐年级第一,这学期开始,成绩排名也一直在下降着。   谢柳闭上眼,强忍下心底的慌乱,她抬起了头,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谢树华,问他:“所以您是为了我的成绩来的?”   谢树华没有否认。   他确实是因为在电话里听大哥谢茂华说起了谢柳的考试成绩,所以特地赶过来的。   在谢树华的印象里,女儿从来都是年级前三名的好苗子。   拿第二名或是第三名都是她发挥不稳定的时候,正常情况下,谢柳应该一直是年级第一名才是。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身上流着他谢树华的血,所以谢柳应该跟他一样,是学习方面的天才。   前两次月考,谢树华听说谢柳的名次有所下降,徘徊在二三名,他还不以为意。   没想到这次期中考,她却直接滑到了十五名。   谢树华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开车来了临川镇,就想看看谢柳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就从第一名掉到第十五名了?   男人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了。   随手拿起桌上的卷子,他没再看谢柳,“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你们老师讲的课太过晦涩难懂?还是你上课的时候不够专心?”   其实问这两个问题的时候,谢树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且他已经将答案写在了眼中。   所以他只看了谢柳一眼,谢柳便从他眼中看见了答案。   答案自然不可能是老师讲课晦涩难懂。   谢柳左手掐着右手,有些疼。   她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谢树华要的却不是一句对不起,“小柳,你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   “下半年就要步入高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马上要进入高考冲刺阶段,进入你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   谢树华厉声训斥,声音穿透门板,连正厅里的谢茂华夫妻都听见了。   正扫地的李香看了丈夫一眼,语气责怪:“你说你干什么把小柳考试成绩下滑的事情告诉她爸?”   “你听听树华训孩子的语气,也太凶了点。”   李香皱眉,心情颇为复杂。   她和谢茂华甚至谢柳她奶,都觉得谢柳的成绩算是很好了。   即便她从第一名掉到了第十五名,那她依旧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   再说了,孩子成绩有起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要教育,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这么凶的语气?   谢茂华听了她的抱怨,抽了口烟,“你当是你自己亲生的闺女呢?有你插手的余地吗?”   他其实也心疼谢柳来着,但谢柳成绩下滑这事,谢茂华也不能瞒着弟弟谢树华。   毕竟谢树华才是谢柳的亲爸,关于谢柳成绩下滑这件事,可不得跟人家报告一声。   否则要是因为他知情不报,使得孩子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最后高考失利,这责任他这个做大伯的怎么担负得起?   当然了,在电话里,谢茂华也跟谢树华说过,让他不要对孩子管教得太严厉了。   可说归说,也得谢树华听他的才行。   ……   谢柳被训斥了四十分钟,最后还是因为李香在门外喊,让她和谢树华吃点宵夜,这场训话才算结束。   父亲留在她的房间里,翻看她期中考的那套试卷。   谢柳出了房间,去客厅吃宵夜了。   李香做了炸酱面,又香又辣,吃着带劲。   可谢柳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她真切的明白了食之无味这个词的意思。   真的一点味道也没有。   谢柳的眼眶红红的,吃了几口面,便开始掉眼泪了。   心里难受,委屈,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旁边的李香见了,还以为她是被辣哭了,赶紧给她弄了一杯茶水来。   “小柳,辣着了是不?喝点水。”   “要不伯娘给你重新做一份好了,这碗你就别吃了。”   李香说着,想把那碗面给谢柳撤走。   结果女孩却抓着碗边不肯放。   “小柳?”李香不解。   片刻后,谢柳才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笑了笑:“我没事大伯娘,不辣的。”   她就是想哭了,特别想哭,还特别想见陆筝。   谢柳回到房间时,也给谢树华带了一碗炸酱面。   男人坐在书桌前,将试卷整理好,叠放整齐。然后回身看了谢柳一眼,眼神莫测。   “我去外面吃,你今晚早点睡吧。”谢树华接过了谢柳端进来的炸酱面,出门去了。   他走得突然,谢柳有些诧异。   但她没多想,只当父亲是赶路累了,今晚想早点休息。   谢柳关上了房间的门,回到书桌前,她挪开了台灯,将那封情书拿了出来。   这东西她不敢让谢树华看见,转手藏到了床单下面。   ……   翌日天明,谢柳像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吃饭,然后准备跟大伯他们去早餐铺子。   结果吃完饭后,谢树华却提出要开车送她去学校。   还说顺便要跟他们校长谈工作上的事情。   谢柳没多想,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陆筝怎么办。   她平日里都是和陆筝一起上下学的,陆筝会在谢记早餐铺前面的路口等她。   今天她要爽约了,只希望陆筝不会一直傻等。   好在陆筝没那么傻。   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少年从教室后门进来了。   他先往谢柳的座位看了一眼,见她坐在位置上看向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筝走过去,“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他把书包塞进了桌洞里,作势就要惩罚性的去揉谢柳的脑袋。   结果被谢柳伸手挡住了,“别闹,我是有苦衷的。”   她丧着小脸,兴致缺缺,陆筝也跟着皱起了眉,“怎么了?”   “我爸来了,今天早上是他送我来学校的。”   谢柳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飘渺,没有焦距。   一听是谢柳她爸送她来学校的,陆筝稍稍心安了些,然后还有点小紧张。   “你爸他来看你的?”   关于谢柳父母的事情,陆筝知道的不多。   只知道谢柳从小生长在国外,父母都曾是留学生,家境不错,家教应该也比较严格的那种。   毕竟最初认识谢柳的时候,她真就是那种别人家的乖小孩,太乖了。   陆筝当时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喜欢她这款。   虽然对谢柳的父母了解不多,但陆筝知道,谢柳的父母将她寄养在了她大伯家里。   而且工作好像特别繁忙的样子,就算是假期也没有想过接谢柳去团圆似的。   怪怪的父母。   谢柳的视线最终聚集在了男生身上,她笑了笑,“嗯呐,他来看我的。”   她没把自己被训斥的事情告诉陆筝,怕陆筝担心。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了,谢柳觉得自己需要认真补一下课才行,至少维持自己的成绩水平,让父亲安心。   下了决定后,谢柳又开始认真听课了。   下课后她也不再回身和陆筝讲话谈笑,而是埋头苦干,认真的预习、复习、做题……时不时还要去办公室找一下相关课程的老师。   这样的结果便是,陆筝的日子开始变得无聊了。   第一天他就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忍不住打瞌睡,感觉时间过得好慢,日子枯燥无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谢柳又拿着卷子去找老师了,去之前还让陆筝自己先走。   她说她爸爸在学校里办事情,可能会来接她放学。   陆筝听了,只好自己先离开。   他久违的和王顺、杨东一起走,三个人走出学校大门时,一眼就注意到了路边那辆黑色奥迪车。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了,就在陆筝他们仨从车前路过的时候。   车里的男人喊了一声陆筝的名字。   然后,男生便站住了脚。   和他一道停下来的还有王顺和杨东,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那辆黑色奥迪车的驾驶位。   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陆筝愣了一下,眼神狐疑:“您是?”   车上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王顺和杨东,沉声道:“让你的朋友先走吧,我找你有点事。”   王顺和杨东很仗义,以为陆筝惹了什么麻烦,说什么也不肯走。   最后,车内的男人道,“我是谢柳的父亲。”   刚才还义薄云天的王顺和杨东:“……叔叔好。”   语气特别乖巧,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放肆。   谢树华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继续看向陆筝:“上车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陆筝应了一声,跟王顺和杨东打了招呼,便上车了。   奥迪车扬长而去,王顺和杨东才慢慢回过神来。   前者道:“东子,你说谢柳她爹找筝哥什么事啊?”   “我怎么知道,但筝哥不是喜欢谢柳吗,他这算见家长了吧?”   王顺笑了一声,一拳捶在了杨东胸口,“你又知道了。”   杨东吃痛,反手还了他一拳,“我TM又不瞎。”   “悄悄告诉你吧,我上次看见筝哥书包里放着一封粉粉嫩嫩的信封,疑似情书。”   “筝哥也真是,喜欢谢柳就说呗,对我们这帮兄弟也藏着掖着的。”   “谁知道呢,可能他也是怕自己被拒绝了太丢脸吧。”   “反正筝哥不说,我们就继续装瞎好了。”   ……   临川镇,江畔茶楼。   谢树华的车停在茶楼外面,他此刻正和陆筝相对坐在靠窗的位置。   “想喝什么茶?”谢树华先开口,一派淡然。   他身上有身为长辈的威严,陆筝但是坐在他对面,都能清晰感受到。   陆筝可不好意思点茶,直接道:“叔叔找我什么事?”   谢树华没回,先招来服务员,点了两杯苦荞茶。   而后,他才开口,“我听说你和我们家小柳是好朋友,上下学都是一起走的是吗?”   陆筝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怕自己如实回答会给谢柳带去麻烦。   所以男生笑了笑,换了种方式回答:“其实我和谢柳的堂哥谢星河是好朋友。”   “他离开临川镇的时候,托我在学校里多照顾谢柳。”   这算是解释,也算是开脱。   “你倒是很聪明。”谢树华眯眸,语气沉沉:“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我今天找你,是为了我们家谢柳。”男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作为谢柳的父亲,我希望你能离我女儿远一些。”   陆筝面上的笑意僵住,脸色沉了些,看向谢树华的眼神也深邃了许多。   只听男人接着道:“我去你们班主任那里了解过了,我女儿的学习成绩是跟你交好后开始下滑的。”   “不仅如此,你还带着她在课堂上搞小动作,甚至还做出翻越学校围墙的恶劣行为。”   “陆筝,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教育你的。但是谢柳是我的女儿,我跟她妈妈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她未来的人生。”   “为了美好的未来,她必须保持优异的成绩。”   “谢柳她一直很自律,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是师生心目中的好学生。”   “就因为你,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还学着别人写什么情书!”   说到这里,谢树华便来气。胸口起起伏伏的,喝了口茶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坐在他对面的陆筝目光微凛,语气惊疑:“您说……情书?”   谢树华脸色又沉了不少,他没有言明自己在谢柳书桌的台灯底座下发现了写给陆筝的情书。   也正因为这封情书,谢树华才找到了陆筝这个人。   他没有揭穿谢柳,因为谢树华知道,女儿肯定是因为这个叫陆筝的男生才会误入歧途,变得心术不正。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解决掉问题的源头。   这个叫陆筝的少年。 第16章 追上你。   陆筝还沉浸在谢柳给他写情书的震惊和喜悦里。   对面的谢树华黑着脸又开口了:“我今天来, 就想要你一个保证。”   “你得答应我,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陆筝略有弧度的唇抿紧,他目光真诚地看着谢树华:“叔叔, 我只能向您保证, 我不会再拖累谢柳的学习成绩。”   少年笑,因为情书的事情,他心情还算好:“我喜欢您女儿, 我离不开她的。”   事到如今, 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 陆筝觉得自己也犯不着再藏着掖着了。   结果他的话却气得谢树华猛地拍桌,“混账!”   “不要脸的东西!”   谢树华站起身,指着陆筝骂:“就你这种狗皮膏药、臭泥潭, 也配喜欢我女儿?”   “你能给她什么?不负责任的喜欢那是耍流氓!”   陆筝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男人,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然后回道:“我愿意为她发愤图强。”   “我也愿意为她变好。”   “而且叔叔,我这人从不耍流氓, 我会对谢柳负责的。”   谢树华:“!!”   他现在就想捞起桌上的茶盏,砸死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混账玩意儿!   事实上,谢树华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扔出去的茶盏被陆筝灵巧避开了。   啪嚓——   陶瓷的茶盏碎了一地,地上也湿了一片,还冒着热气。   谢树华也没想到陆筝是个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油盐不进,算是他教育生涯里最讨厌的那种学生。   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人影响到谢柳的。   谢树华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冷哼了一声, 走人了。   陆筝离开茶楼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得知谢柳给他写了情书, 陆筝心里是欢喜的。   可谢树华的那些话,他却也是听进去了一些。   谢柳的成绩下降,确实与他有关系,这一点陆筝很清楚。   所以他在茶楼里坐了许久,一直在想往后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不会影响到谢柳学习。   陆筝想过跟谢柳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但又怕自己拖了谢柳的后腿,反过来还得谢柳抽时间替他补课。   他唯一想清楚的,便是那封已经完成的情书,得等到高考结束后再送出去了。   ……   陆筝的家就在明月巷第100号,位于巷子的尽头。   他到巷口时,看见一辆黑色奥迪车停在路边。   那车他一个小时前才坐过,是谢柳的父亲谢树华的车。   少年拧眉,面色一沉,拔腿往家里跑。   结果陆筝跑回家时,正看见自己爸妈冲谢树华一个劲的鞠躬道歉。   三个人就站在院子门口,陆筝的父亲给谢树华递了一根烟,结果对方没接。   只是板着一张脸,语气冷厉道:“你们家的儿子要是自己管教不好,可就别怪外人替你们管教了。”   陆筝的父亲陆开阳低声附和,还一边安抚着谢树华的怒火。   这场面,就算陆筝再蠢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谢树华而言,陆筝这个根源没法解决,那就只能继续深挖,找根源的根源,也就是陆筝的父母谈这件事情。   好在,陆筝的父母还算听得懂他的话。   所以男人便将在陆筝那里受的气,一并发泄到了他的父母身上。   见到这副场面的陆筝,面色沉沉,垂在腿侧的手,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谢树华打算离开时,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少年,心下骇然了几秒,男人侧头对陆筝的父母道:“你们的好儿子回来了,好好管教管教吧。”   话落,他直接迈步往陆筝那边走过去。   从少年身边经过时,谢树华停顿了片刻,声音冷厉不屑:“泥潭永远是泥潭,别想把我女儿拽进你这片泥潭里。”   话落,男人从陆筝身边越过,稳步往巷子外走去。   至此,陆筝的心才彻底的沉入了深渊。   回家后,母亲一边哭一边骂他不争气。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打架斗殴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带坏了别人家的女儿。   害得人家爸爸找上门来,把他们做父母的给教训了一顿,老陆家的脸都给丢光了。   “你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些?这么些年来,我跟你爸帮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你说?”   “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以前被你们老师指着鼻子教训也就罢了,现在倒还,连个陌生人都要追到咱们家里来指着我跟你爸训话……”母亲赵慧气得胸口起伏不停,一双眼哭得红彤彤的,情绪一度崩溃。   责骂声里全是委屈和不甘,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能生出个这么难管教,只会惹是生非的儿子来。   陆筝笔直的站在客厅里,任由母亲哭骂着,低垂着眼帘,纹丝不动。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给家里添了不少乱,现如今想改了。   只要能让他和谢柳维持目前的关系和状态,他什么都愿意改。   不打架不抽烟,上课也会认真听讲……只要不让他远离谢柳。   “他爸,你倒是说句话啊,也管教管教你儿子行不行?”赵慧哭闹了半天,见陆筝的父亲陆开阳坐在旁边抽烟一句话也不说,顿时更火大了。   “你们父子俩真就是一个德性!”   脾气又倔又臭!   赵慧气得回屋去哭了,也是太委屈了,几十岁的人了,还得低声下气的跟别的家长赔礼道歉。   等赵慧将房间门摔得震天响,一直没发话的陆开阳终于把烟灭掉了。   他看向陆筝,示意他在边上的长凳坐下。   陆筝坐下了,一直没说话的他,满怀歉疚地开了口:“对不起,爸。”   “跟爸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吧。”陆开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份温和慈蔼却让陆筝心里负罪感加重,但他知道,父亲是真的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陆筝提到谢柳的名字时,唇角隐约可见笑意。   父亲陆开阳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得很,他家儿子是真喜欢那个叫谢柳的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确实很优秀。   正因为太优秀了,陆开阳忍不住叹息:“阿筝,你觉得你和她能永远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沉沉坠在陆筝心上。   他愣了几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听陆开阳接着道:“你也说了,高考毕业后,她就会离开临川镇。”   “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呢?跟着她一起离开临川镇?”   “那个叫谢柳的女生,她的成绩那么优异,一定能考个特别好的大学吧。”   “人呐,每上到一个台阶,就会看见更远的风景。”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好好努力吧。以后才能追上她的脚步,跟她一起去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景。”   “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为了你从高处退下来吧?”   “这水才往低处流,人得往高处走,明白不?”   父亲一席话,既抚平了陆筝心里的创伤,又为他拨开了前路的迷雾。   少年扬唇,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给老父亲递过去:“谢谢老爸提点,儿子给您点根烟。”   陆开阳被他逗乐了,笑得眼角纹路皱起,一脸慈蔼。   接了烟,陆开阳佯怒道:“别忘了你学生的身份,烟可不能带去学校里。”   陆筝应了,想了想,把整盒烟都塞给了陆开阳:“从今天开始,儿子我正式戒烟了。”   他声音响亮,把屋里的赵慧给嚷出来了。   看见他们爷俩有说有笑的,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大小一起骂。   夜色渐深,明月巷里挨家挨户亮着灯,一片烟火气。   陆筝家的氛围从一开始的崩裂到现在的温馨,实属不易。   所以今晚陆筝很乖,饭后主动洗碗,而且老早就上床躺着了,还让赵慧把他的校服给翻出来,明儿他要穿校服去学校。   赵慧听了,望了眼窗外的夜空,问了陆开阳一句:“孩子他爸,你说这明儿的太阳会不会打西边出来啊?”   ……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谢柳还由父亲谢树华开车送到学校,她进教室时,陆筝已经坐在他的座位上了。   女孩微微诧异,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陆筝面前摆着英语书,正翻到最后的单词页面,“早啊。”   “你干嘛呢?”谢柳在自己位置坐下,回身看了眼陆筝桌上的课本,略诧异地看向他:“你这是在看单词吗?”   少年点头,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谢柳却笑了,“你真在看单词啊?要一起吗?”   她虽然惊讶,看见陆筝一脸严肃的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她半分没有嘲笑陆筝的意思,反倒有些欢喜。   为陆筝改邪归正欢喜。   “是该好好学习了,马上高三了。”谢柳喃喃,想起了谢树华说的那句话。   男人说,高考是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当时谢柳听了倒也没多想些什么,现在看着陆筝,她却忽然觉得谢树华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谢柳希望,高考结束后,她和陆筝还能一起走更远的路。   这么一想,谢柳凑近男生一些,冲他笑得特别甜:“陆筝,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少年看着她,因为距离较近,他能看见她眼眸中映着的自己。   对视了好一阵,直到上课铃打响,少年才伸手捏了一下女孩的脸:“知道啦,我会追上你的。”   谢柳僵住,俏丽的脸蛋微微泛红,她极不自在的回过身去,小嘴小声嘟囔:“就不能说赶上吗?追字有歧义啊笨蛋。”   她想歪了,知道陆筝说的追上是指学习方面赶上她,而不是那个“追上”。   但实际陆筝那句话,也包含了那个意思。   一语双关罢了,就是不知道谢柳听懂了没有。   ……   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的陆筝,这一整天都过得特别充足。   谢柳抽空给他做了一张学习计划表,还特别仗义的要辅导他的功课,忙的不亦乐乎。   陆筝心情颇好,虽然学习很累,但他心里却是溢满了阳光,很暖。   但这份温暖,却只持续到了下午放学。   陆筝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拿出书本准备做作业。   母亲赵慧都看直了眼,还一次次的问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陆筝来着。   至此,家里的氛围都还很欢乐。   可这份欢乐,随着天色越来越黑,陆开阳却始终没有回家而逐渐演化成了担忧。   赵慧做好了晚饭,母子俩在等陆开阳回家吃饭。   结果等到了晚上九点多,桌上的饭菜凉了热,热了凉,反复热了十几遍,陆开阳还是没有回家。   赵慧开始急了,在巷口去张望,又回到镇子外沿的那个家具厂打电话,询问情况。   家具厂的老板告诉赵慧,今天陆开阳和其他几个员工一起去山上伐木了。   是厂里早就定下来的一批木头,今天要运回厂子里。   搬运的工人不够数,陆开阳便一起去了。   老板说他们早该回来了,还说给木材商那边打个电话。   于是赵慧和陆筝又满心忐忑的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终于等来了家具厂老板的电话。   也正是因为这个电话,赵慧哭晕了过去。   家具厂的老板说,陆开阳和那几个去运木材的员工在返程的路上遭遇了车祸,眼下几个人都送到了县里的医院,正在救治中。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听说伤情都很严重。   赵慧当时便晕过去了,陆筝将她扶到了椅子上,过了好一阵她才醒过来。   醒过来后,赵慧便哭得不行。   最后还是陆筝安抚了她的情绪,说动她一起坐车去县里的中心医院。   这一夜,陆筝没能合眼。   他的担忧不比赵慧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跟母亲一样掉眼泪,家里总得有一个人要稳住心态和情绪。   到了县里的中心医院,陆筝得知陆开阳还在抢救中。   他终于绷不住了,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声嘶力竭。   现如今,陆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难料。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   陆筝已经接连一周没有到校了。   课间休息时,谢柳总忍不住回头盯着他空荡荡的座位发神。   一周前的早上,荣嬷嬷说陆筝家里出了点事情,可能要请假一周。   具体什么事情荣嬷嬷没说,谢柳也去过明月巷,但陆筝家的院门紧闭着,根本无人在家。   后来她听说,陆筝的父亲出了车祸,好像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于是谢柳向陆筝家的邻居打听了一下陆筝父亲所在的医院,这天放学以后,她向大伯他们撒了个谎,说自己要在同学家留宿,一起复习功课。   实际谢柳却坐车去了县里。   她父亲两天前就离开临川镇了,走的时候心情颇好,还对她笑了笑。   谢柳只当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进展比较顺利,便没多想。   她很庆幸谢树华的离开,否则今天她肯定没办法溜去县里的中心医院找陆筝。 第17章 我来了。   临川县, 中心医院。   院门口的长街车水马龙,路灯坠下的光圈色调暖软,路过的每个人, 神情都被熏得特别柔和。   谢柳从汽车站打车过来的, 付了钱下了车,她紧了紧书包带,在医院大门外站了一会儿, 然后便鼓足了勇气, 一头扎了进去。   她想, 见到陆筝后,一定要先给他一个拥抱。   ……   住院部,三楼, 走廊尽头右手边的单人病房。   陆筝刚打了热水,这会儿正坐在病床前, 小心翼翼的帮父亲擦着身子。   病房里只有他和父亲,母亲去外面买饭了, 还没回来。   给父亲擦完身子后,陆筝起身去倒水。   县医院的单人病房,有独立的卫生间,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住院环境要比其他多人病房要好许多,门关上后,特别安静。   医生说,这样的环境更利于病人恢复。   陆筝想着, 也许在好的住宿环境里, 父亲能早些醒过来也不一定。   就在他望着父亲的脸心事重重之际,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少年回神,举目往门口看了一眼。   从病房门的玻璃窗, 他看见了门外站着的谢柳。   女孩穿着临川三中的校服,长发挽成了丸子头,正冲他比划。   似乎是问他,她能不能进去。   看见谢柳的那一瞬间,陆筝是诧异的。   半晌,少年回过神,下意识从凳子上起身,就要向谢柳走过去了。   可长腿才迈出半步,陆筝便想起了什么。   ……   两天前的傍晚。   那时候陆筝的父亲还住在混合病房,房间里一共有六位住院的病患,环境特别杂乱。   但没有办法,他们家里并不富裕。   至于那个家具厂的老板,已经担负了陆开阳一半的手术费了,除了陆开阳,还有其他几名员工也受了伤,都挺严重的。   老板家也没那么多钱,去担负好几个人的医疗费。   陆筝的母亲为此痛心疾首,找老板闹了很久,好几次哭晕过去。   于赵慧而言,陆开阳受伤成植物人,那便是他们家里的天塌下来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开支陆开阳接下来半个月的治疗费手术费医药费了。   陆开阳成了植物人,连医生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醒过来。给家属的建议是先住院续命,观察一段时间。   时间越久,病人醒来的机会就越渺小,届时家属想放弃也无可厚非。   赵慧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治疗。   她想让陆开阳活着,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要有口气在都行。   砸锅卖铁她也不会放弃。   陆筝深知这一点,且他的想法和母亲赵慧一样。   他没有办法承受失去父亲的痛,所以当谢树华出现在病房里时,陆筝跟他做了笔交易。   确切讲,谢树华来的目的就是和陆筝做交易。   只不过在交易过程中,陆筝抬高了价码,让谢树华对他的芥蒂更深了而已。   ……   那场交易,是在医院住院部大楼天台顶上谈的。   当时陆筝站在天台边缘地带,往楼下看了一眼。   就在谢树华坚持要他远离谢柳的那一颗,他真有想过,以跳楼作为威胁,只求能留在谢柳身边。   后来谢树华提到了他父亲,“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说了,也知道你们家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我可以给你钱。”   男人声音低沉,但语气却很爽快:“只要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不要再缠着她。”   陆筝回了身,目光沉甸甸落在谢树华身上,唇角轻轻翘起弧度,似笑非笑。   他最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拍豪门狗血爱情剧呢。”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有钱人家的女儿喜欢上了穷小子,然后父母出面,砸钱让穷小子离女儿远一点。   陆筝觉得眼前的谢树华就很像那种砸钱的父母。   “可惜我并不觉得你会和剧里那些穷小子一样拒绝我。”   “你不是剧里的男主角,你也没有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骨气。”   “所以陆筝,不用继续端着了,我看你也挺累的。”   像他这种泥坑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能有什么高尚的品质?有的不过是世俗的贪念和自私。   陆筝笑了,被他的话逗笑的。   而后他拿手抵在鼻端,轻轻吸了口气,眸色微沉,笑道:“好啊,那叔叔说个价吧。”   谢树华听了他的话,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嗤笑了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了地上:“这里面有十万,对于你们家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陆筝,拿好这张卡,以后别再缠着我女儿了。”   “远离你,她的未来会非常美好,我保证。”   少年垂眸,睇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那张卡,他车着唇角:“才十万,您当打发叫花子呢。”   “我要借20万。”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陆筝面色正经,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他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不远处的谢树华,进一步的把自己的意思解释给他听:“谢叔叔,我知道您是有钱人。”   “也知道您爱,女,心,切。”陆筝扯唇,眸中似有嘲讽的味道:“给钱让我走多俗套啊。”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您今天借我二十万,我给您打借条。”   “我答应您,在我把这二十万还给您之前,我不会再纠缠您女儿。”   “我一定离她远远的。”   陆筝的语气坚定,眼神亦是如此。   谢树华眯眸,凝着他片刻,不屑一笑:“你倒是狮子大张口,我果然没看错你。”   因为陆筝多要这十万块,谢树华更加瞧不上他了。   自然也把他说的借放在心上。   因为谢树华笃定,陆筝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还上这笔钱。   所以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纠缠谢柳了。   男人又抽了一张卡给他,告诉了陆筝密码,也告诉他这两张卡里一共有二十二万。   也许是解决了个大麻烦,所以谢树华的心情颇好。   他临走前还施舍般的夸了陆筝一句:“你也算是个有孝心的。”   “但据我所知,你父亲的病情并不乐观。这二十二万也不定能撑多久,你还是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吧。”   男人的话对于陆筝来说,过于难听了。   他当时正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张卡,姿态卑微,几乎低入尘埃里。   等陆筝直起身来时,男人已经走了。   他捏着那两张银行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能轻而易举的甩出二十几万,只为了让他离开谢柳。   有的人却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每天连活着都觉得很累了。   此时此刻,陆筝才深刻的意识到,原来他和谢柳竟然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她的一个书包,抵得过他父亲一两个月的工资。   父亲说得对,他不能让谢柳一个女孩子从高处下来,屈就于自己。   他得努力往上爬,爬到和谢柳一样的高度,和她肩并肩,做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可在此之前,他得尽孝,还得努力的活着。   ……   病房的门被陆筝从里面拉开了。   他和谢柳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面面相对,目光相接。   少年看谢柳的眼神很淡,比走廊尽头那扇铁窗外的月色还要浅淡几分。   相比之下,谢柳看他的眼神便如星河璀璨,闪着光。   “陆筝,我来了。”她说。   浅柔的女音比莺歌还要婉转好听,每一个调都踩在少年的心弦上,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动着,血液沸腾。   许久,男生才滚了滚喉结,冲她皱了下眉:“去走廊里说吧,别打扰我爸休息。”   他语气沉沉,没有温度。   谢柳被那清冷刺骨的调调冻到了,眸子里闪过诧异,却是乖巧地退后,给陆筝让了道。   她只当陆筝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心情很差,所以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转弯,这么冷淡。   谢柳不跟他计较。   等少年从病房里出来后,她反手把书包拽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猪存钱罐。   “这个给你。”女孩把存钱罐塞到了陆筝手里,眸光澄澈地看着他:“这是我攒下的零花钱,不算多,是我的一份心意。”   谢柳知道,陆筝家的家境不太好。   他的父亲陆开阳算是家里主要劳动力。   她还挺说,陆筝的爷爷是临川镇上出了名的嗜赌如命,在世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差点把明月巷的房子抵出去。   后来陆筝的爷爷去世了,债务便压在了陆筝的父亲身上。   这些年已经陆陆续续还清了,但这也导致陆筝家里没什么家底。   如今陆筝的父亲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他家的压力一定特别大。   所以谢柳寻思着,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给陆筝,多少帮一些也是好的。   但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个金猪存钱罐,她和陆筝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缝。   少年看了眼她塞过来的存钱罐,眸中光色潋滟,似有水光。   但他低垂着眼睫,谢柳没能看见。   等陆筝抬眸时,眼底的水光已经不见了踪影,余下的是冰冻三尺的寒,像冬日里拂面而过的风,割得谢柳哪哪儿都疼。   不只是眼神,还有陆筝那一记没心没肺的哂笑。   谢柳愣了两秒,忍着心下的不适感,她上前一步,伸手拉了拉少年的衣袖:“陆筝,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行吗?”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笑。” 第18章 风雨前。   男生举起了那个金猪存钱罐, 视线却凝在谢柳脸上。   他皮笑肉不笑:“这算是施舍吗?”   谢柳愣住,心尖颤了一下,有股寒意冉冉升起, 她宛若被冻住了一般。   只听陆筝接着道:“说好听点, 应该算是捐赠吧。”   “你也算有心了。”少年扯着唇角,最后把存钱罐塞回了谢柳怀里,他将手揣回裤兜理, 语气凉凉的:“谢了, 不过用不上。”   有了谢树华那两张卡, 父亲的住院费治疗费,他和母亲,姑且不会为此犯愁了。   只是母亲那个人, 藏不住心事。陆筝怕谢柳和赵慧遇上,所以他冷声赶谢柳走。   “我送你去车站, 应该还有一班车回临川镇。”   陆筝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透着冷了,柔和了许多, 但仍旧透着疏离感。   谢柳能感觉到,她想问陆筝怎么了,却被男生半推着往外走。   直至出了住院部大楼,陆筝才收了手。   他两手揣兜走在前面,收回了想要帮谢柳拿包的念头,自顾自的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   谢柳愣在原地许久,见陆筝丝毫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只好揣着满腹委屈, 揪紧书包带小跑着跟上去。   陆筝是打车送谢柳去的汽车站,一路上他都将手支在车窗上,没跟谢柳说过一句话。   直到下车前, 少年才瞥了眼谢柳还抱在怀里的金猪存钱罐,轻皱了一下眉:“把你的猪收起来。”   “财不外露不懂?”   那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   谢柳“哦”了一声,默默把存钱罐放回书包里。   她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聋拉着脑袋,直到陆筝将她送上车,也没再主动开口说什么。   谢柳想着,陆筝这样的变化,或许是跟他的父亲车祸受伤有关系。   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人会性情大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柳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   上车后,谢柳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书包放在腿上,听跟前的陆筝语气沉沉叮嘱:“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谢柳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那些想安慰他的话,全都被陆筝的冷漠拒之余外。谢柳只好点点头,然后目送陆筝下车。   她没有目送陆筝的身影离去,只看着他下了车便收回了视线,然后低着脑袋坐在后排。   是以,谢柳并没有看见下车后穿过人群往外走的陆筝慢下步子来。   少年于人群中回眸,往车尾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   看见低垂着脑袋的女孩时,他揣在兜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想了想离开时,拜托过医院的护士帮忙照看父亲,又想了想应该已经回到病房的母亲……陆筝回身,将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他埋头回到了那辆车上。   这一路,陆筝和谢柳一个坐车头一个坐车尾,首尾相隔。   直至汽车到站,谢柳下车,陆筝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目送她的身影进入那条熟悉的小巷子,他才将卫衣的帽子拉下,露出那张冷白皮的俊脸。   少年的来去如一场隐没在夜色里的风,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   一个月后,谢柳从王顺那里得知了陆筝回来的消息。   听说陆筝的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那场车祸使得他父亲的双腿落下了残疾,医生的意思大概是陆开阳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对于陆筝他们家来说,双腿残疾的陆开阳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   谢柳还听说,陆筝有辍学的打算。   最终还是班主任荣嬷嬷劝下来了,才又回到了班级里。   确定陆筝回来上课的具体日期后,谢柳起得很早,从大伯家的早餐铺子带了早餐,去明月巷的巷口等那个少年。   晨光破晓,璀璨的金光覆在女孩身上,有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陆筝从巷子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时,恰巧就看见了这样美丽却梦幻的一幕。   他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惊艳,情绪复杂却又一脸隐忍。   最终,少年敛去了满目光华。思虑了片刻,陆筝骑上了自行车,装作没看见巷口的谢柳一般,骑着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巧的是,谢柳正好抬眸看见他的身影。   于是她惊愣了片刻,而后冲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陆筝!”   少年没有回头,身影越来越远,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拎着早餐的谢柳呆愣原地,许久都不敢相信,陆筝就这么扔下她走了,头也没回。   接下来的一周里,谢柳清楚的感受到了陆筝对她的疏离。   上下学再也没有主动等过她,甚至还会在她主动约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以各种理由拒绝。   他那辆自行车就是最好的借口。   没有后座的自行车,载不了人,也没办法和步行回家的谢柳同行。   就这么顺其自然的,两个上下学没再同路过。   可即便如此,谢柳还是在想尽办法的靠近他。很快,谢柳是陆筝小跟班的传闻便在学校传开了。   大家总能看见谢柳追在陆筝身后,即便陆筝没再回头看过她,更不会停下来等她。   就连林昭都忍不住笑话谢柳:“你也不过如此嘛,得到了却留不住,又有什么用呢。”   比起自己,林昭觉得现在傻兮兮追在陆筝身后跑的谢柳更像个笑话。   林昭的话激得谢柳用手里的书砸了她。   当时正是课间休息的时间,因为快要高三了,大家课间都很消停,基本没离开座位,都乖乖做着自己的事情。   所以谢柳用手里的数学书砸了林昭时,班里不少人看见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刚回教室的陆筝。   陆筝回来时,林昭和谢柳已经打起来了。   两个女生打架,无非就是揪头发挠脸,诸如此类。   谢柳明显不是林昭的对手,被同学们拉开时,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两三道血印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校服也歪歪斜斜的,把自己弄得特别狼狈。   不久后,荣嬷嬷赶到了。   当着众学生的面,荣嬷嬷黑着脸把林昭和谢柳带去了教师办公室。   自此,教室里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众人才散开了。   和陆筝一起回到教室的王顺多嘴了几句:“筝哥,谢柳的脸被挠伤了,要不要我去给她买点药处理一下伤口啊?”   这个想法,也一直在陆筝脑子里徘徊着。   可真听见王顺说出口,陆筝却退缩了。   他又想起了那两张卡,那二十万。   薄唇轻抿成一条线,弯了弯,音色薄凉:“不用,让她长个教训挺好。”   不会打架还学别人打架,就该长个教训。   “那周末我生日,要不要叫上谢柳啊?”   王顺和陆筝也是好些年的兄弟了,陆筝喜欢谢柳,他和杨东他们老早就看出来了。   可自从筝哥从县里回来,对谢柳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现在王顺和杨东一样,摸不透陆筝心里在想什么。   但陆筝和谢柳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他们能感觉到,所以还是谨慎些,问一下陆筝的意思比较好。   少年沉默了一阵,轻蹙的眉展开,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淡淡道:“叫上吧。”   “正好做个了结。”   王顺:“……”   他想问陆筝,做什么了结,却又碍于男生的脸色过于难看,没敢问出口。   ……   上课铃打响时,谢柳和林昭先后回到了教室。   她翻开了下堂课的课本,从书页里翻到了一张字条。   有那么一秒钟,谢柳以为是陆筝将字条夹在她书里的。   浮躁的心有了片刻的沉寂,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和记忆中陆筝的字迹截然不同。   落款写了王顺的名字,所以谢柳终于承认,字条不是陆筝写的。   是王顺夹在她的课本里,字条上的内容很单一。   周末是王顺的生日,邀请谢柳参加聚会。   谢柳回眸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陆筝,有些失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堵得慌。   她能感觉到陆筝的变化,但却不肯承认。   甚至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陆筝只是因为他父亲陆开阳的事情,性情有了一些变化。   毕竟除了对她有所不同以外,他对王顺和杨东他们还是一如既往。   勾肩搭背,一起翘课一起不学无术。   体育课打完篮球,陆筝也没再接过谢柳特意给他买的水。   少年的这份疏远,持续至今,眼看着高二下学期就快要结束了。   谢柳觉得自己是该找个机会,明确告诉陆筝自己的心意,并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下午放学后,谢柳一个人去了礼品店,给王顺挑了生日礼物。   当时她脸上还顶着伤,在店里遇上了高三一班的许以安。   少年和谢柳一起,停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球面前。   玻璃球里是一只梅花鹿,底座通了电,五色的灯光将玻璃球映得美丽而梦幻,球内还有雪花纷纷扬扬,特别好看。   谢柳看中了这颗玻璃球,想买给自己做生日礼物。   她和王顺只差了一天过生日。   就在谢柳犹豫着要不要买下那颗玻璃球时,一只修长的手探入了她的视野,将那颗玻璃球拿走了。   谢柳的目光中顺势随着那只手看去,自然也就看到了手的主人——许以安。 第19章 吱个声。   男生的目光也正落在谢柳身上。   看向她的眼神特别温柔, 像旭日的柔光,轻轻将谢柳包裹着。   四目相对了片刻,许以安冲谢柳笑了笑:“学妹, 好巧。”   “学长好。”谢柳的视线集中在男生手里那颗玻璃球上, 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许以安看穿了她的心思,把玻璃球让给了她,“是要送朋友?”   “不, 送我自己。”谢柳道了谢, 去柜台结了账。   她和许以安几乎是一起走出礼品店的, 与刚从学校大门出来的陆筝几人不期而遇。   被陆筝看见的那一刻,谢柳下意识呼吸一紧,看了眼身边的许以安, 有点心慌,怕陆筝会误会什么。   可那少年根本面无表情, 将视线从他们俩身上移开了,继续和王顺他们说着什么, 往前走。   谢柳感觉自己被彻底的无视了。   陆筝的变化之大,连身为旁观者的许以安都察觉到了,随口问了谢柳一句:“你们吵架了?”   记得上次见面,陆筝对谢柳还是一副占有欲极强的姿态。   两人亲昵的样子,许以安还以为不久后他们就会确定关系了。   未想谢柳和陆筝的关系非但没有更进一步,反倒还变得如此僵硬。   除了吵架,许以安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结果谢柳听了他的话, 却是一脸茫然:“什么?”   “你和陆筝。”少年耐着性子解释。   谢柳恍然, 摇头:“没有。”   她和陆筝没有吵架,在陆筝的父亲出车祸前,他们的关系一直很要好。   别说吵架了, 寻常拌嘴都极少。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陆筝忽然就开始疏远她了。   “学长,我得先走了。”谢柳看了眼已经快看不见的陆筝,跟许以安道了别。   她小跑着去追陆筝他们,许以安便站在原地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   ……   周末下午,谢柳如约去了镇上唯一的那家KTV。   之前杨东过生日,也是在这里唱歌来着,只不过上次是晚上过来的,正好赶上人多的时候,KTV里很热闹。   下午场相对夜场而言,客人少了许多,店里很安静。   王顺要了一个大包,谢柳跟在陆筝身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位置。   超乎谢柳意料的是,今天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个女生。   都是谢柳没见过的,但应该是同校的校友。   大家都穿的裙子,淑女款长裙,也有特别性.感的短裙,KTV里的氛围因为女生们的穿着更为火热。   谢柳穿青绿色的圆领T恤,衣服上印的是个大笑脸,配铅笔裤和小白鞋,很有少女感。   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学生穿着打扮,扎丸子头,安安静静坐在陆筝左手边的位置。   “筝哥,来根烟吗?”王顺给陆筝递了根烟。   少年接了,王顺赶紧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结果陆筝避开了,桃花眼半眯,嗓音低沉道:“火机给我。”   王顺愣了两秒,把打火机给了陆筝。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陆筝把打火机递给了身边的谢柳。他自己依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跩样,冲谢柳笑得放荡不羁:“你替我点。”   女生神情一僵,空气刘海下的柳眉不自觉皱了一下。   她捏紧了被塞在手里的打火机,眼也不眨地看着陆筝,似是在试图看穿他的用意。   可惜少年的眼神太过深邃,谢柳没能摸透他的心思。   谢柳讨厌烟味,这一点陆筝是知道的。   所以他以前从来不在谢柳跟前抽烟,两个人熟悉后,谢柳也从没见他身上带过烟。   可是今天他却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塞给她打火机,还让她为他点烟。   包间里一片死寂,音乐被掐断了,大家都在看着陆筝和谢柳。   杨东最先回神,不禁用手肘顶了一下王顺的臂膀,低声问:“怎么回事啊?筝哥他不是戒烟了吗?”   王顺看他一眼,耸耸肩,也是一脸莫名。   就在大家以为谢柳会拒绝陆筝时,女生纤细的手指打燃了火机。   一小簇火苗噌地一下窜起,将谢柳的面色染红。   她眸光沉沉地凝着陆筝,似是在用眼神询问他,确定要让她给他点烟?   少年目光坚定,嘴角笑始终挂在那里,一副就等着谢柳服务于他的架势。   于是谢柳顺从了他的心愿,为他点了烟。   那根烟点燃时,包间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事情却还没有结束,陆筝吸了一口,顺势吐了口烟圈。他似是故意的,偏朝着谢柳的脸吐的那口烟圈。   白烟漫漫,熏得谢柳闭上了眼。   鼻腔里全是烟味,她轻咳了一声,赶紧侧身避开。   谢柳一阵轻咳,王顺想给她递杯水,却被陆筝点了名:“都愣着干嘛?王顺,让大家尽情嗨起来。”   少年沉音,极具威慑力。   王顺只好去切了一首劲爆的DJ音乐,将包间里的氛围先炒热。   期间谢柳已经红着眼起身离开了包间,去外面透气去了。   她被陆筝那口烟呛得很不舒服,嗓子发痒,低咳了好一阵。   还是走廊上的空气新鲜,谢柳猛力呼吸了好几口,才顺过气儿来。   缓过气来后,谢柳侧目看了眼旁边紧闭的包间门。   陆筝没有追出来,这让谢柳有些失望。   不过她这阵子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失望,已经能平常应对了。   况且今晚她来,是为了向陆筝要一个答案的。   想到这里,谢柳从口袋里摸出了被她保存得很好的告白信,举在眼前端详了好一阵。   就在谢柳平复了情绪,打算回去包间时,包间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陆筝和王顺一起出来,吓得谢柳赶紧把手里的高白信藏到身后。   她靠在墙上的身体也站得笔直,像个做了什么坏事怕被长辈发现的小孩,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陆筝和王顺。   王顺的视线落在谢柳身上,面色微微泛红,看她的眼神很不自然。   “我们去一下洗手间。”王顺说着,还冲谢柳笑了笑。   他也算是帮陆筝打了招呼了,陆筝却并不领情,直接从谢柳身前走过,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包间里是有洗手间的,不过陆筝和王顺有事情要说,所以还是选择了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谢柳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确定那两个人走没影了,她才将藏在身后的高白信拿了出来。   想到陆筝那一脸漠然的样子,谢柳有点沮丧。   单从男生的态度来看,她的告白似乎不会成功呢。   可谢柳也不是那种不去尝试,就直接言败放弃的人。   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自己还是得鼓足勇气,去跟陆筝表明自己的心意。   然后再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对她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是因为她给了他那个存钱罐,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这一点是两天前谢柳想到的。   和堂哥谢星河通电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谈起了陆筝的转变,谢星河便将这一点点了出来。   还告诉谢柳,要是陆筝真是因为什么事情生她的气,那八成就是存钱罐的锅了。   谢星河说,他们男生都是特别要面子的。   就算再艰难,也不想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怜、同情、倾囊相助。   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特别没用。   听他这么一解释,谢柳大概能get到这个点了。   挂了电话后,她脸红了很久,就因为谢星河无意间的那句“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怜、同情、倾囊相助”。   重点是“喜欢的女孩子”这几个字。   在谢星河看来,她是陆筝喜欢的女孩子呢。   仅仅因为这一点,谢柳就高兴得一夜难眠。   至今想起来,还有点欢喜和雀跃。   可这份雀跃并未持续太久。   她蹲在走廊里,静静等着陆筝和王顺回来。   因为心里紧张,所以谢柳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等待着。   统共过去了十二分钟十五秒,陆筝和王顺才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氛围很诡异,谁都没有讲话。   谢柳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   因为蹲得久了一些,腿有些麻,她只好伸手扶着墙壁。   等到陆筝走近,谢柳叫住了他。   少年这一次终于没有无视她了,而是站住脚,转目与她视线对上。   陆筝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谢柳一头撞进去了,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谢柳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她看了眼旁边的王顺,意思是想让王顺回避一下的。   毕竟告白这种事情,有旁人在边上看着,让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谢柳眼神示意王顺先走之际,陆筝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笑意:“这么巧,顺子正好也有话想跟你说。”   谢柳微张的唇合上了,澄澈的眼眸里闪过狐疑和好奇。   她看了陆筝一阵,注意到少年嘴角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笑意便显得冷凉许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但谢柳并没有多想,她只是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王顺身上,神色狐疑:“有话跟我说?”   这话,她是问王顺的。   语气很真诚,也很懵懂。   王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迅速地看了陆筝一眼,他硬着头皮笑道:“谢柳,其实……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你愿意做、做我女朋友吗?”   女生愣住,瞳孔骤缩。   片刻后,她心慌意乱地看向旁边靠在墙上点烟的陆筝。   他也看了她一眼,半眯着桃花眼笑:“看我干嘛?行不行你倒是吱个声,别让我兄弟干等着。” 第20章 认输了。   少年的神情那样漠然, 仿佛只是看一出好戏。   谢柳忍不住想,要是她答应了王顺,陆筝会如何?   会喜笑颜开的起哄?还是撕开微笑的伪装?   是的, 她还对陆筝抱有一线期望, 期望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实际他的内心和自己一样痛到不能呼吸。   可这丝期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自始至终, 少年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没有半分异样。   谢柳认输了。   她坦然承认, 是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   陆筝是不喜欢她的,他心里没有她, 所以自然也不会在乎她到底会如何回应王顺的表白。   谢柳也打消了赌一把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试探陆筝了,在他眼里, 或许自己就是个笑话。   谢柳眼里凝了泪,但她轻吸了一口气, 没让眼泪掉出来。   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后,谢柳泪眼朦胧看了王顺一眼,想拒绝,却因为泪意太浓而不敢开口。   于是谢柳什么都没有说,她转身离开了。   一开始步子还很稳,腰板挺得笔直,一步一步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 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泪意汹涌而出,脚下的步子也变得凌乱、慌张,逃得特别狼狈。   谢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处。   刚刚表白完的王顺还涨红着一张脸, 轻皱着眉有点担心。   “筝哥,谢柳好像哭了啊,你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王顺小心翼翼开口,目光移到了陆筝脸上。   走廊里的灯色偏暖,却也驱不散少年面上的孤寂和悲伤。   王顺的视线僵在他脸上,语气颇为无奈:“筝哥,你何苦这么伤人伤己。”   陆筝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王顺道:“记得我跟你说的,把谣言散出去,让她相信。”   末了,少年想起了什么,“顺子,你替我……送她回去。”   “悄悄跟着,确定她安全到家就好。”   该说的都说完了,陆筝转身回了包间。   门关上后,少年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昏暗中,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包围。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底的疼痛感似的。   事实证明,即便是酒精,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消除这种痛感。   ……   谢柳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大伯家的。   等她的大脑恢复运转时,闹铃响了。   是零点的闹铃,新的一天开始了,这天是谢柳的生日。   她的思绪回笼了,目光聚焦在书桌上安放着的玻璃球上。片刻后,谢柳点亮了玻璃球,音乐声响起,里面的小麋鹿随着玻璃球转动着,雪花纷飞。   今天之前,谢柳还计划着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和陆筝他们一起庆生。   要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去县里的游乐场玩。   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她哪儿也不用去了,这个生日,一点也不快乐。   谢柳盯着那个玻璃球看了很久,久到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翌日清晨,是大伯娘李香敲门叫醒了她。   大伯娘为她做了长寿面,大伯还送了她一条樱桃粉的连衣裙,说是给谢柳的生日礼物。   这是谢柳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可她高兴不起来,一大早便顶着红肿的双眼,默默吃面,跟长辈们道了谢,然后默默去学校考试。   等她下午回到家里,爸妈为她寄来的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了。   还是一如既往,学习用品,吃的和穿的,没什么新意。   他们甚至忙得电话都没打,李香还为此悄悄跟谢茂华吐槽了两句,没敢让谢柳听到,怕她伤心。   然而谢柳根本没空为了父母伤心,她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的,直到夜深人静,才稍稍清醒了许多。   谢柳想起了白日里听到的传闻。大家都说陆筝有个暗恋了五年的学姐,是上一届高三的学姐。   听说那个学姐和陆筝是青梅竹马,以前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传言说,陆筝除了那个学姐,谁也不会爱。   谢柳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食堂吃午饭。   她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了,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好像疼得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这个传言,一直持续到高三开学,还有人说起。   但谢柳已经能面无表情的听完故事的内容了。   高二期末考试,谢柳的考试成绩并不理想。   所以她在暑假里,接受了父亲为她安排的补习班,一直让自己处于忙碌状态。   高三开学,谢柳便主动找班主任调换了座位,她去了班里的黄金位置,教室正中第三排的位置,远近适宜,是绝佳的听课位置。   谢柳调了位置后,一心扑在学习上,像变了个人似的。   除了学习,其他话题一概拒聊。   久而久之,班里的人都传她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   谢柳自己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一模考试回到了年级第一名,且持续保持下去。   与她的励志相比,陆筝就显得颓废许多。   依旧日复一日的虚度光阴,考试成绩永远倒数,不知道被荣嬷嬷约谈了多少次。   但陆筝始终一副不学无术的态度,荣嬷嬷实在是没辙了,终于撒手,不再管他。   这两个人的疏远,全班人都看在眼里。   流言又渐渐发酵,演变,最终传出了谢柳向陆筝表白被拒绝,然后发愤图强一心向学的励志故事。   就连杨东都好奇起来,某天午休的时候,他和陆筝躲在教学楼过道边抽烟。   便随口问了陆筝一句:“筝哥,你和谢柳怎么回事啊?”   “那丫头不都是跟在你身后玩儿的吗?”   打火的少年轻皱眉,火焰在风里摇曳。僵了片刻,他点上烟,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圈。   陆筝低笑,回了杨东的话:“那丫头啊?可能是幡然醒悟,回去好好学习了。”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她跟我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少年嗓音刚落,谢柳从过道里出来,往厕所的方向去。   陆筝夹着香烟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面色略僵,却又很快恢复寻常。   倒是旁边的杨东,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筝哥,刚才我们说的话,谢柳她……听见了吧?”   陆筝低眸,灭了指间的烟,将手揣回了裤兜里,没什么情绪地喃喃一句:“谁知道呢。”   听见了便听见了吧,终归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   进入高三后,时间好像被按了快进键。   谢柳全力备考,在高考结束的当天,便和谢树华连夜回了绵城。   她走的那天晚上,临川镇下了特别大的一场雨。   暴雨滂沱,街道上的积水没过脚踝,雨幕里很难看清行人。   谢柳要离开临川镇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   因为没有需要告别的对象,如来时一样,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所以便悄悄走了。   只是父亲的小轿车开车巷子时,谢柳隐约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立在巷口对面那棵老榕树下。   可也只是一眼,那个身影便不见了。   是以,谢柳认定那是她自己的错觉,是她心底深处对陆筝残存的那一丝念想,造成了这一错觉。   她决绝的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没再往窗外乱看。   望着前窗玻璃外的雨幕,谢柳展了眉,不再抱有期望了,因为她要彻彻底底的离开这个地方了。   就让那些过去的美好与痛苦,都埋葬在回忆里,尘封起来。   这是谢柳离开临川镇的那天,给自己立下的心理暗示。   事实上,她在国外的这些年做得很好。   从来没有在异国他乡,想起过陆筝这个人,一直按照父母规划的路线,安稳又平顺的前进着。   直到前不久,谢柳在她二十三岁生日那天许愿,从今往后要为自己而活。   所以她辞掉了国外的高薪职位,毅然决然回了国,向父母坦言了自己不喜欢当医生,也不喜欢他们为她规划好的一切。   谢柳记得,那天母亲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是被她那些不孝的言辞气哭的。   她也记得父亲落在她脸上的那巴掌有多痛。   但饶是如此,谢柳还是离开了那个家。   她搬出来了,现如今一个人住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里。   租房的地段中等偏上,是比较宽敞的大套三。   最初租住的时候,谢柳还有些积蓄,加之自己对住宿条件要求比较高,便爽快的跟房东签了三年的合同。   房租是季付,第一次付款包含了押金,花去了谢柳四分之一的积蓄。   她并没有感到肉痛,一直寄希望于自己能很快找到一份她喜欢的新工作。   结果离家出走两个多月了,谢柳还是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收入没有,开销倒是不少。因为表妹苏聆也离家出走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这个表姐,来投奔她来着。   这阵子,谢柳一个人担负两个人的生活开支,加上苏聆那丫头向来是娇生惯养的,过不得苦日子。   所以她现在已经快没钱付下个季度的房租了。   谢柳只好先把找份稳定又喜欢的工作这件事情搁置下来,去网上接了零散又廉价的单子,给一些酒吧驻唱的歌手写词谱曲。   这次受邀回临川镇参加同学聚会,其实并不是主要目的。最主要的还是找灵感,写词谱曲,完成工作任务。 第21章 只有你。   遇见陆筝, 是谢柳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和他再有交集,却又在谢柳意料之外。   毕竟是同学聚会,大家老同学一场, 照面是难免的。   谢柳本来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 没想苏聆一通操作,直接打破了她的计划。   苏聆的性子一向跳脱,她的爱情, 来得快去得更快, 短则几分钟, 长则三个月。   所以对于苏聆跟陆筝表白这件事情,谢柳反应平平。因为她知道,陆筝不会接受苏聆的表白, 而被拒绝后的苏聆,更不可能为此而神伤。   想到这里, 谢柳便心安理得往墙上一靠,抄着手准备看戏了。   看戏之余, 见陆筝眼神向自己求助,谢柳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就说了和他当年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当年,王顺向她表白时。   陆筝让她别愣着,吱个声;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了, 那番话, 谢柳脱口而出,又还给了眼前的男人。   结果,男人直接愣住了, 看她的眼神特别复杂。   好像是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有诧异,有茫然,还有些别的什么,谢柳没兴趣去深究。   “筝哥?”苏聆诚心发问,“你看我表姐做什么?她脸上有答案吗?”   女孩的声音拉回了陆筝的神思,他敛起了眸底所有情绪,眸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深沉。   男人扯着唇角,笑得特别牵强。然后抽出自己被苏聆抓着的手臂,陆筝把控好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显得自己没那么冷血无情。   他回苏聆:“不好意思小妹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苏聆也二十岁了,大二在校生,比陆筝和谢柳小不了几岁。   但她是谢柳的表妹,所以在陆筝这里,她自然只能是小妹妹。   而且他故意这么说,也大有和苏聆撇清关系,向谢柳证明自己立场的意思。   陆筝说他有喜欢的人时,目光是落在谢柳身上的。   但那时谢柳已经别开脸,没再注意他们俩这边的动向。   只苏聆看见了,但她看不懂,只觉得可惜:“那就没办法了。”   她这个人,也是很有原则的,不和有心上人的人谈恋爱。   陆筝收回了视线,睇了苏聆一眼,淡笑:“没什么别的事,能回避一下吗?”   “我想跟你表姐单独叙叙旧。”   男人的话不仅引得苏聆看向他,就连靠在墙上的谢柳也不禁侧目看了他一眼。   “好啊,你们聊吧。”苏聆到也是个听话的,陆筝一说,她就跑了,自己先回包间了。   临走前还不忘跟谢柳打招呼。   那没心没肺没智商的样子,令谢柳头疼不已。   女人站直了身体,也打算越过陆筝回包间去了。   结果男人挪了一步,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了谢柳的路。不得已,谢柳只好退回去,后背贴回了墙上。   她皱眉,目露不悦:“我跟你没什么好叙旧的。”   陆筝侧身,正对着谢柳,垂首低眸,目光深深地锁着她。   男音低沉磁性:“你没有……我有。”   他逼近,谢柳后退,两个人一进一退,很快便到了洗手台边。   谢柳退无可退了,后腰抵在洗手台的边沿,她皱着眉,瞪着还在靠近的男人,轻叱:“陆筝,你什么毛病?”   “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这几年在国外摸爬滚打,谢柳也是学了些防身术傍身的。   否则那晚也不敢闯烈焰玫瑰去救苏聆不是。   若非和陆筝是熟识,她早在他靠近的一瞬抓住他的手臂,反身给他个过肩摔了。   结果这个男人还如此的不知好歹,一昧的欺近。   谢柳只得板着脸,露出一股狠劲儿来,让男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好像还真的有了点效果,至少陆筝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她那边靠了。   男人只是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留下谢柳愣在原地,像只呆头鹅,眼也不眨,一脸茫然。   陆筝给她带来的那份紧张感许久才消散,谢柳松了口气,扶着洗手台转身,拧开了水龙头。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刚才陆筝离开时的背影,挺匆忙的,由走到跑,回了包间。   身为当事人的谢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现在她脑袋里还是空白一片,嗡嗡响。   就在谢柳掬了一捧水洗了脸后,陆筝去而复返了。   他从包间里出来,一路长腿阔步快走,很快便又回到了洗手台这边。   谢柳是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抬头看了眼洗手台前方的镜子。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陆筝吓了一跳,脸色略白,呼吸也紧了紧。   下意识回身,反手死死扣住洗手台的边缘,一脸戒备地看着男人:“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陆筝,与方才有些不一样。   他的脸颊染了蔷薇花的淡粉色,像腮红一样均匀地铺开。   且他那双深沉的眼眸也添了几分迷离,最重要的是陆筝身上还有股特别浓烈的酒味。   他也就离开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所以是跑回包间里喝了点酒又回来了?   谢柳狐疑,心下有些忐忑。   就在这时,男人逼近了她,带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和酒味,慢慢将谢柳包裹住。   她逃不掉了,只能将身子拼命的往后仰,尽可能的拉开和陆筝之间的距离。   谢柳也不敢真的对陆筝动手,她最近穷,没钱付医药费。   情急之下,谢柳慌乱选择逃跑路线,打算趁男人不备,从左右蹿出去。   可真正行动时,谢柳被男人单手勾住了腰,直接拦下。   紧接着,谢柳感觉自己腰间一紧,她被男人直接抱坐在了洗手台上。   陆筝单手扶着她的腰,醉气熏熏地逼近,桃花眼里流光溢彩,声音带着哭腔:“谢柳,你真狠,你走得头也不回……我他妈像条疯狗一样找了你五年!”   话音收尾,些许哽咽。   男人眼角微红,深眸里雾气氤氲,那眼神委屈又哀怨……谢柳愣住了。   所有的慌乱、紧张和不知所措都被这份震惊吞噬了去。   紧接着,她心底生出狐疑来。   陆筝这番话,莫不是变相的告白?   五年……他找她?可能吗?   女人沉眸,狐疑到讶异,最终转为淡漠。   早几年就在陆筝身上吃了不少亏了,她怎么能不长记性,再跳进他这个大坑里呢?   谢柳想着,波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颀长的眼睫扑了扑,反应很淡:“陆先生大可不必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这是陆筝当初对杨东说的话,说的是他和她。   谢柳不知道陆筝所谓的像条疯狗一样找了她五年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去深究,不想再被男人暧昧不清的一番话,牵动自己的心绪。   她怕自己过度脑补,一如五年前,脑补陆筝对她有意思一样。   到头来只有自己是小丑,多好笑啊。   谢柳的语气,生疏冷漠。话落后更是别开脸,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陆筝噎了噎,暂且将泪意收了收,他皱起眉:“你说道不同是吗?”   “我他妈分分钟把它拆了重修你信不信?”   男人沉着脸,气势和语气都很强硬,带着微薄的怒意。   他不管,这一次,死也要死在有谢柳的道上。   谢柳笑了,唇畔静静扯开弧度,眼眸里却是一片寒凉明净。   她回眸,与男人炙热的目光相接,像是听了个笑话,根本不以为意:“陆先生,你喝醉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别再玩小孩子的把戏了。”   “这种暧昧的话,还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年少时听着,确实悦耳。”   “现在嘛,只会让人觉得,你这人有毛病。”   谢柳说到这里,话音顿了顿,调子一转,带着笑意:“再说了,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秦桑学姐才对。”   “搁这儿跟我装什么情深啊?我是谢柳,不是秦桑,陆先生可别是认错人了。”   灌了自己不少酒才鼓足了勇气折回来跟谢柳说这些话的陆筝:“……”   好吧,他从一开始,就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呢。   也难怪谢柳对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感情还记着他暗恋秦桑那事。   陆筝皱眉,心底一阵懊恼:“……我没认错人,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你。”   他觉得自己得先把暗恋秦桑那件事跟谢柳解释清楚,然后再论同不同道这事。   谢柳听了他细如蚊蝇的解释,神情略僵,很快恢复漠然。   声音依旧低沉,“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我?”   女人轻笑,“你的意思是传闻是假的?你没有暗恋秦桑学姐?”   “是假的!我没有!”陆筝斩钉截铁,生怕谢柳不信他,还腾了只手发誓。   他的眼神那样真挚,不像是撒谎。   谢柳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你说你喜欢的是我,那王顺跟我表白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谢柳的嗓音低冷,没什么情绪。   她可以相信陆筝的话,相信他没有暗恋过那位秦桑学姐。   但面对王顺的表白时,她向他求助,他视若无睹,又算什么?   这就是陆筝所谓的……喜欢她?   “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在你兄弟向我表白的时候,作壁上观?看我笑话?”   “陆筝,你的喜欢真让我恶心。” 第22章 只要她。   “不是的……”男人哽咽, 眼尾绯红色,深眸里一片莹润水色。   女人的每句话,都像坚硬的刺, 深深扎在陆筝心间柔软处。   他的心彻底慌乱了, 急得想哭:“那场告白是我安排的,王顺他只是配合我演了一出戏。”   “我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想和当时的谢柳划清界限, 想让她对自己死心……如谢树华所希望的那般, 让谢柳收心, 专心于学习。   陆筝了解谢柳,她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所以必须得想法子伤她至最深。   让王顺表白, 就是陆筝想到的法子。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管用, 谢柳确实被伤得很深,深到她离开临川镇时, 毅然决然,毫无留恋。   今天陆筝也算尝到了那种痛。   所以他很抱歉,想弥补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谢柳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男人的“只是”。她也没再问,只当陆筝还没打好腹稿,故事还没编好。   轻吸了一口气,谢柳压下了心底的烦躁, 问陆筝:“王顺表白之前, 你是不是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柳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紧接着,她也就明白了陆筝为什么要安排王顺跟她表白。   纯粹……就是想赶她走吧。   可即便心里有答案, 谢柳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筝,想听他亲口承认。   陆筝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承认自己的错误。   “是。”他回答时眼帘低垂下去,没敢看谢柳的眼睛。   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谢柳,还是没能受住这一击,当场气笑了。   她没再给陆筝留面子,笑意讥讽:“所以你让王顺表白,就是想让我离你远点对吗?”   “或许我应该谢谢你,费尽心思用这种迂回的方法拒绝我,替我留足了颜面。”   谢柳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明面上是谢,实际却是讥讽,陆筝听明白了。   但他无话可说,只能等到谢柳发泄完,低沉地道一句:“对不起。”   他道歉,一遍一遍,没有其余的解释。   因为陆筝没办法告诉谢柳,说他当初之所以推开她,是因为拿了她爸爸的钱,是因为他和她爸爸做了一场交易。   倒也不是要维护谢树华,只是陆筝自己觉得难以启齿。   是他辜负了谢柳的深情,是他将他们之间的感情物质化了,是他的错。   陆筝不敢让谢柳知道,他曾经把对她的那份喜欢变成了交易的筹码。   一句“对不起”,谢柳已经听烦了。   她试图推开男人,从洗手台上下去。但陆筝高大的身躯半分未动,像一座山坐落在她身前。   谢柳推不动他,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耐着性子沉声对男人道:“陆筝,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当初你让王顺表白,不就是为了将我从你身边赶走吗?”   “后来我也走了不是?现如今你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谢柳苦口婆心,心底像猫爪一样焦躁,脾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她也算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跟陆筝讲道理。   可对方非但不听,反而还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   谢柳眼眸一冷,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男人手背上。   那响亮的一巴掌,惊愣了陆筝。   他的手背略疼,谢柳用了十成力道,没有半分留情。   但饶是如此,陆筝也只是缩回了手,身体没挪动半分。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谢柳,语气认真:“你就当我犯贱。”   谢柳:“……”   论不要脸,这世上没人是陆筝的对手。   所以谢柳不打算和他耍嘴皮子了,视线低了低,瞥了眼男人的裆。   在陆筝酝酿着还想说些什么时,谢柳牟足了劲往他裆部踹了一脚。男人条件反射的夹腿,将谢柳的脚夹住了。   随后,瞠目结舌的陆筝抬起头,硬着头皮夸道:“好一记……断子绝孙腿。”   幸亏没踢实!   谢柳面无表情,微微欠身,抵近男人的脸,语气阴森森的:“还不肯让开?”   陆筝:“……”   他从谢柳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于是他松开了女人的脚,终于动容了。不过倒也没如谢柳的愿,直接给她让道。   陆筝是伸手将女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的。   然后在谢柳的断子绝孙腿二度踢过来前,陆筝退开了,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谢柳一脚踢空,黑着脸瞪了男人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回了包间,将苏聆从座位上拎起来,拽着她直接先走一步。   谢柳走得急,甚至没来得及跟班长打声招呼,就怕陆筝回来再遇上。   结果陆筝自她离开后,一个人在洗手间外面站了半个钟头之久。他是亲眼看着谢柳和苏聆离开的,后来等到了迟来的王顺和杨东,才被他们俩架回了包间里。   包间里仍旧热闹,老同学们一边喝酒一边叙旧,都挺开心的。   陆筝回到包间后,没再接过别人敬的酒,他今天喝了许多。   单是跟谢柳说那些话前,跑回来喝的那半瓶老白干,就已经够他受的。   所以陆筝并不是不想去追谢柳,他只是酒劲上来了,有点晕,还有点想吐。   杨东去和大家叙旧的时候,王顺坐在陆筝身边,看他枕着手臂趴在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王顺道:“筝哥,要不你还是别追了。这世上比谢柳好的女孩子多了去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咱何必犯这贱?”   其实王顺的意思很简单,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过去五年里,陆筝为了谢柳也算是吃尽了苦。   买醉买到肠穿孔做手术,又满世界各大名校去找她……最重要的是,谢柳的父母态度坚定。   打定了主意不让陆筝和谢柳好。   作为旁观者,王顺觉得陆筝和谢柳之间的阻碍太多了。不如洒脱些,各自分开,重新开始。   结果他话刚落,趴在桌上头晕脑胀的陆筝抬起头来,一双醉醺醺的眼冷冷盯着王顺,语气笃定:“除了谢柳,我TM谁都不要。”   王顺:“……可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男人这句话,将陆筝的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   他绷着俊脸,面色沉沉许久。   就在王顺以为,陆筝要发火时,男人却突然哭出了声:“你放屁!”   “她还喜欢我的……喜欢我……”陆筝喃喃,又将脑袋枕回了手臂上,抽抽搭搭起来。   旁边的王顺看直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哭还是笑。   和陆筝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了,每次他喝醉酒像个丢了糖的孩子哭闹不止,都是为了谢柳。   想到这里,王顺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附和了陆筝的意思:“是是是,她喜欢你。”   这种时候,也只有顺着陆筝的意思,才能稳住他的情绪。   ……   这一晚,陆筝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境的开始,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清晨。   暴雨滂沱,临川镇的长街小巷,基本看不见人影。   谢柳就是那天离开临川镇的,她坐上了她父亲的车,那车从巷子里开出来,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里。   当时陆筝就站在巷口对面,撑着伞,站在那棵上了年纪的榕树下。   他看见了车里的谢柳,在女孩的视线投向老榕树这边时,及时收伞躲到了老榕树后面。   陆筝不确定谢柳有没有看见他,当时的他思绪特别乱。   既期盼着谢柳看见他,又盼着谢柳没有看见。   那天陆筝追着那辆车跑了许久,直至追不上了,他才淋着雨往回走。   当时陆筝心里比雨水还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追着谢柳去绵城。   可理智终究是战胜了,他冷静下来,回到了家,一如既往地照料下半身瘫痪的父亲饮食起居。   陆筝没有念大学,谢柳离开临川镇后不久,他也离开了。   在昔日的同学步入大学校园的时候,他在桐城一处工地上扎了根。   那时候当真是做苦力活,又脏又累,一心只想早日挣够二十万,还给谢树华。   因为谢柳离开临川镇的那一刻起,陆筝就后悔了。   他后悔为了二十万推开了谢柳,但那些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父亲瘫痪在床,母亲在镇上做些杂工维持生计……陆筝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所以他辍学,外出务工,在工地上摸爬滚打整整一年时间。   再后来,陆筝便遇见了江少锦。   那个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也是绘梦集团的CEO。   陆筝务工的那片场子,就是绘梦集团接的活,为桐城建立标志性建筑物——仙鹤楼。   遇见江少锦,陆筝的人生才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年长他十岁,严苛冷厉,但对他极好。   江少锦说他有些天赋,又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辍学务工,便亲手带他。   后来陆筝才知道他是建筑圈的大佬,才知道自己遇见江少锦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   晨光破窗而入,床上的陆筝醒了过来。   那个冗长的梦被迫中止了,但结局陆筝确实知晓的。   因为那是他过去五年里的所有经历和回忆。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恰巧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   陆筝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江少锦打来的。   他眉宇间的那份慵懒顿时烟消云散,接电话时,整个人严肃了许多:“喂,师父……” 第23章 合租了。   陆筝起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接收了江少锦给他发过来的设计稿。   是绵城城南体育馆的设计图,这是绘梦集团最近新接的项目,计划在年末动工。   身为绘梦集团新任首席设计师, 兼任这次项目的主管, 陆筝要做的事情很多,修改设计稿只是其一。   所以他没在临川逗留,下午就回了绵城。   陆筝在绵城有两套房产, 一套给父母住着, 家里请了保姆, 二老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另一套他自己住,方便工作和社交,不至于打扰到家人。   回到绵城后, 陆筝先补了一觉。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   正巧周析打了个电话过来, 让陆筝去接他出院。陆筝去了,目的不纯。   他知道, 谢柳也在绵城,也知道谢柳从她家里搬出来了,现如今在外面租了房住着。   陆筝还知道,谢柳还没有找到工作,经济上有些困难。   所以他去医院接周析出院时,提到了苏聆和公司的签约合同。   “那丫头昨儿还给我助理打电话来着,说要解约。”周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想起那晚脑袋被人开瓢的事情就来气。   偏偏陆筝还不许他追究。   “那你答应了?”陆筝拧眉, 抽空看了周析一眼,眼神透着杀气。   周析感受到了,缩了缩脖子, 不明所以:“还、还没呢……我跟她说等我出院再谈。”   “筝哥,你对苏聆那丫头这么感兴趣的吗?”   陆筝舒展了眉头,心情舒畅了许多:“没有。”   听他否认,周析松了口气。因为他还寻思着要留着苏聆在公司,给她穿小鞋,替自己出口恶气呢。   就怕陆筝看上了苏聆,他可不敢动筝哥的人。   就在周析暗自庆幸之际,驾驶座的男人幽幽补了一句:“我对她表姐比较感兴趣。”   “啥?”周析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苏聆的表姐,就是那晚给他脑袋开瓢的那个女人。   “筝哥……你别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喜欢那种凶猛的类型?!”   周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觉得陆筝真是个重口味。   陆筝但笑不语,只是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周析:“你想法子,把苏聆她表姐也签了。”   “她是个词曲人,正好对口。”   其实陆筝并没有看过谢柳的作品,但他对谢柳有种蜜汁信心。   周析名下的那家音乐公司,有他一些股份。这次陆筝提要求,也算是以大股东的身份提的。   周析拒绝不了,只得在回程的路上绞尽脑汁替他想法子。   ……   三天后,谢柳得到了一份稳定工作。   和苏聆签的是同一家公司,也就是周析名下的佳人文娱。   原本她是陪着苏聆去公司解约的,毕竟发生了烈焰玫瑰那晚的事情,谢柳也不放心让苏聆留在这样的公司。   指不定哪天小丫头就被人潜了,到时候她这个当表姐的,可没法向长辈们交代。   结果去解约那天,那个叫周析的男人态度特别殷勤。   为她们俩鞍前马后,就差给苏聆下跪道歉了。   还承诺给苏聆最好的资源……单凭这一点,苏聆便动摇了。   为了让谢柳安心,周析还让人拟定了一份合同,是给谢柳的。   “从今天开始,谢小姐你就负责苏聆每一首歌的作词作曲。”   成为一名专业的音乐工作者,是谢柳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她放弃了国外的高薪工作,还和家里人断了联系搬了出来……现如今梦想就在眼前,只要她伸手就能触碰到。   谢柳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她和苏聆一起留在了佳人文娱,一方面也算是能照看到苏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一方面谢柳自己也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工作。   简直就是双赢!   可她忘记了一点,周析和陆筝是朋友。   这个念头,直到谢柳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才忽然从她脑海中闪过。   然后……谢柳那股高兴劲被削弱了。   送苏聆回学校的路上,她蔫蔫儿的。   ……   苏聆是在校大学生。   要想成为顶流歌手,她还需要做一些培训。   周析将苏聆安排给了公司里的金牌经纪人带着,至于谢柳,她的签约合同上写明了,她的工作非坐班制。   所以她可以继续宅在家里进行创作。   送苏聆回学校后,谢柳也回到了自己的租房。   超大套二,剩她一个人住还有点冷清。   加之房东给谢柳发了消息,提醒她该交房租了。这一来二去的,谢柳生出了找个合租室友的念头。   反正当初和房东签合同的时候,也没说不许二租。   谢柳寻思着,只要找个好室友,不但能减轻房租负担,或许还能多一个朋友,何乐不为。   于是她第二天一早,就把招租信息发出去了。   当天傍晚,有人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彼时,谢柳正在厨房做饭。将西红柿鸡蛋起锅后,她去开门。   看见门外的陆筝时,谢柳愣了足足一分钟。   回神之际,她将男人从上至下一番打量,最后视线定格在男人脚边的两个大行李箱上。   谢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促使她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要把房门关上。   结果陆筝看穿了她的想法,先一步伸出脚,把门拦了下来。   谢柳甩门的力道很足,那门砸在陆筝脚上时,差点给他疼出眼泪来。   见他受了伤,也不肯把脚收回去,谢柳面色暗沉了不少:“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筝吃痛,抽了口冷气,他一脸无辜地看着门内的女人,音色温柔:“我是看见招租广告……”   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招租广告,递到了谢柳面前:“这个,我是跟着这上面的地址过来的。”   “没想到……招租的人是你啊。”陆筝扑了扑眼睫,神情倒是特别真挚,好像他来这里之前,真的不知道谢柳住在这里似的。   “装的还挺像。”谢柳撇嘴,抄着手,拦在门口,摆明一副不相信的态度。   陆筝笑,看她的眼神深了些:“我是真心想合租的。”   “就租三个月。”   谎言被谢柳拆穿了,陆筝也不急,他来之前了解过谢柳现在的经济情况。   很清楚她现在急需一个合租室友为她担负房租。   “与其和陌生人合租,不如找我这种知根知底的,你说呢?”   “因为我是短租,房租我可以分摊三分之二。”   陆筝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眼巴巴望着谢柳,盼着她能同意。   结果谢柳根本不买账,作势就要关门。   男人收回了脚,改用身体去拦,差点被夹。   谢柳因此吓了一跳,赶紧将门拉开,面色愠怒:“陆筝!”   “我再说最后一句。”男人低声央求。   活像一只要被主人丢掉的狗子,两眼汪汪,眼神楚楚可怜。   谢柳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只得怒目瞪着他:“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合租的。”   “我们重新开始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谢柳皱着眉,一脸不耐烦;陆筝却是面色如常,眼神平静。   两人话落后,陷入了沉寂。   好半晌谢柳将眉头皱得更紧:“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重新开始?   “你不是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陆筝的目光锁着她,“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租客,我们重新认识,友好相处。”   谢柳:“……”   要不是她反应快,真就被男人三言两语给忽悠了。   俏脸沉了沉,谢柳扯了下嘴角:“我拒绝。”   拒绝重新认识,拒绝友好相处,就这么简单。   嘭——   谢柳趁着男人愣神之际,把人给推出去了,随手将门甩上。   声响震耳欲聋,被赶出门去的陆筝碰了一鼻子灰。   一个小时后,房门再度被人敲响。   刚吃完饭的谢柳正准备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   开门的时候,谢柳从玄关处的杂物篓里抽出一把伞,准备随时用它揍人。   因为她笃定,敲门的人是陆筝。   果然,门开后,陆筝的脸再次映入谢柳的眼眸。她捏紧了手里的雨伞,刚想发飙,结果男人侧身让了道,房东赫然出现。   谢柳扬起的雨伞顿在了半空,片刻后,徐徐垂下,她冲着房东那张四十来岁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周阿姨……”   ……   晚上九点,谢柳笑盈盈地送走了房东周阿姨。   电梯门合上后,谢柳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哀怨和不爽。   她臭着一张脸回到屋里,用力将门甩上了。   客厅里,陆筝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台。   见谢柳回来,男人冲她弯了弯唇,明知故问:“周阿姨走了?”   谢柳抄手,站在三步远的位置,静静看着他。   男人放下了遥控器,站起身来,毫不在意谢柳的臭脸,“周阿姨真是个好人对吧,还给咱们减了两百房租。”   听到这话,谢柳终于忍不住了,捞起贵妃榻上的抱枕直接砸了过去。   男人接了个满怀,相比谢柳的愤懑,陆筝心情颇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   “周阿姨说了,我们要和平相处的。” 第24章 累着了。   陆筝笑得眉眼飞扬, 那模样落在谢柳眼里,只觉得他贱兮兮的,特别讨打。   不过陆筝的话倒是提醒了谢柳。   从今天开始, 她和陆筝就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房东周阿姨也确实说过, 要他们和平相处。   大概因为陆筝担负了三分之二的房租的关系,加之陆筝在阿姨面前嘴很甜,招人喜欢。   周阿姨临走前, 还说过两天找人来把家里的冰箱、洗衣机换新。   换大一些的, 方便他们俩个人用。   谢柳好一阵感恩戴德, 这些都是当初租房签合同的时候,她跟周阿姨提过的要求。只不过当时周阿姨拒绝了,说是如果要换新, 那房租还得加点钱。   后来谢柳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就因为陆筝搬了进来, 周阿姨竟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而且房租还给他们少了两百块。   以上, 足以证明陆筝在房东周阿姨心里的地位。   谢柳不好再给他过多的脸色看,想到男人之前提到过重新开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重新开始,关系止于合租室友。   就这么决定了!   谢柳盘算好,回屋去拿了纸和笔出来。   坐回沙发上的陆筝看着她,一脸狐疑:“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跟我和平相处?咱们先约法三章。”谢柳回道。   “约法三章?”男人抽了抽嘴角,怀里还抱着刚才谢柳砸他用的那个抱枕,单腿盘坐在沙发上, 欠身看了眼谢柳放在茶几上的那张空白A4纸。   谢柳拿着笔在茶几前蹲下了, 抬眸看了沙发上的陆筝一眼,她挑眉:“先来划分一下区域。”   “我住主卧,次卧归你。”   “客厅划线对半分, 靠阳台那边归我。”   “介于主卧有单独洗手间,外面的共用洗手间归你。”   “冰箱对半分,放东西不能越界。”   “厨房……你平时自己做饭吃吗?”   女人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说到厨房,才停下来看着陆筝。   彼时,陆筝正眉眼含笑地盯着她,满目柔情。   谢柳的目光与之相撞,她沉了眸色,“厨房归我,你只有冰箱使用权。”   “其他想到了再加。”   女人收回了目光,选择无视男人的视线,自顾自接着道:“平时没事不要跟我搭话,不允许带朋友回来过夜。”   “有需要请出去开房。”   “公共区域的清洁卫生,我一三五,你二四六,周日休。”   “不要乱动我的私人物品,不允许养宠物。”   “晚上十点后,禁止大声喧哗。”   “最后一点,这房子禁烟禁酒禁脏话,违反一次罚一百。”   谢柳将合租合约定得特别严苛,尤其是最后一条,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克陆筝的。   原本谢柳以为,以陆筝的脾气,好歹也要跟她争辩几句。   然后她再以此为由跟他对线,说不定还能逼他自己搬走。   结果陆筝非但没有异议,还勾着唇角点头附和,“我同意,还有别的没?”   谢柳:“……想到再加。”   “好。”男人放下了盘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和谢柳一起蹲在茶几边上,“那我要签字按手印吗?”   话落,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凑到了谢柳身侧,作势就要去接谢柳手里那支水性笔。   随着男人靠近,谢柳的呼吸一紧。   她不确定陆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谢柳的第一反应是扔掉手里的笔,站起身去,离他远一些。   饶是如此,谢柳还是红了脸,被陆筝身上那浓烈的男性气息熏的。   谢柳起身退开后,陆筝抬眸看她,结果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回头乖乖捡起茶几上的水性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合约上落了签名和指印,算是生效了。   谢柳将那份合约直接贴在了客厅阳台的落地窗上,然后去阳台收了衣服,回屋去了。   至于陆筝,他住的次卧在谢柳住的主卧对门,带阳台,风景还不错。   男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看时间不早了,便去外面的洗手间洗了澡回屋休息了。   这一夜,陆筝翻来覆去并没有睡着。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浑身的细胞都处于兴奋状态,毫无困意。   于是陆筝就这样在床上辗转了一夜,早起七点他便起了,想着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点吃的。   陆筝起床时,对面主卧室的门紧闭着,偌大的房子里一片死寂。   他去客厅和厨房转悠了一圈,没看见谢柳。又去玄关处的鞋柜看了一眼,确定谢柳还在家,没有出门。   洗漱完,陆筝换了衣服出门。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还打包了一份牛肉米线。   回到家,谢柳还没起。   陆筝在她房间门口来回踱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叫谢柳起床吃早餐。   就在他犹豫之际,大门先被人敲响了。   陆筝路过客厅时,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七点五十分。   这么早,谁会来敲门?   陆筝搬来这里,没人知道,所以来人不可能是找他的。   揣着狐疑,男人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拎着在麦当劳打包的早餐。   陆筝与他视线相接,三秒后,他挑眉,认出了男人来:“许以安?”   门外站着的男人是许以安没错。   他昨天刚回国,带了礼物去谢柳家里拜访,结果叔叔阿姨说谢柳离家出走了。   二老为此悲愤交加,谢柳的母亲跟许以安哭诉了许久,大致是说谢柳没心没肺。   放着二老为她安排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去追什么梦。   不仅没有感恩他们做父母的苦心一片,反倒还指责他们插手了她的人生。   哭诉完,谢妈妈又求许以安帮忙,劝劝谢柳,让她赶紧搬回家里去。   哪怕她不想只身一人在国外,回国在绵城市人民医院找份工作也是可以的。   许以安安慰了二老,后来找苏聆打听到了谢柳租房的住址。今天一早便买了丰盛的早餐,找上门来了。   没想,门开后,屋里的人竟然是陆筝。   “你怎么在这里?”许以安沉眸,面上的暖色因为陆筝的出现骤然消失。   他分明是按照苏聆给的地址过来的,确定门牌号也没错。   可开门的人是陆筝,这说明什么?   说明谢柳和陆筝……住在一起。   想到这,许以安皱起眉,不由攥紧了手里的打包袋,冷声问:“小柳呢?她是不是住在这里?”   男人对谢柳的称呼显得格外亲昵,这让陆筝心里不爽。   他那双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身子歪斜地靠在门框上,不肯让道。   只嘴角一挑,轻笑:“你是来找我们家谢柳的?”   “她还没起呢,昨晚……累着了。”   陆筝声音徐缓,蒙着一层暧昧的薄膜,意味深长。   门外的许以安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为陆筝那句“我们家谢柳”,也为他那句“昨晚累着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让许以安脑补出了许多画面。   痛心之余,男人抓紧了最后一丝理智,眸光沉沉地看着陆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据许以安所知,谢柳和陆筝早在高中的时候就断了联系。   是他毕业后的事情,许以安还是听弟弟许飞阳说起的。   许飞阳说,谢柳和陆筝关系疏远了,两个人形同陌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后来,许以安在国外和谢柳重逢了。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留学,只不过谢柳是医学专业,许以安自己是金融专业。   过去的五年里,许以安和谢柳关系突飞猛进。   大概因为他们俩都是孤身生活在异国他乡的关系,彼此也算是个依靠。平日里一起出游一起聚餐,关系也就渐渐拉近了,称得上是彼此最好的异性朋友。   ……   关于谢柳和陆筝之间的事情,许以安知道的不多。   谢柳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陆筝。许以安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他根本不在乎谢柳和陆筝的那些过往。   五年过去了,许以安觉得是时候让自己和谢柳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所以在得知谢柳回国后,许以安也着手结束掉国外的高薪工作回来了。   只不过他和公司解约花了些时间,彻底把工作上的事情交接好,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饶是如此,他也迟到了两个多月。   此时此刻,看着门内的陆筝,许以安攥紧了拳头。他很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在国外耽搁两个多月的时间?   他坚信谢柳和陆筝便是在这两个多月里破镜重圆的。   眼下,许以安只想从陆筝嘴里要一个答案。   一个让他彻底对谢柳死心的答案。   就在陆筝考虑着怎么把谎言编织得更可信时,他后脑勺被人用抱枕砸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以及谢柳的威胁:“姓陆的,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缝上,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男人抿紧嘴唇,回眸委屈巴巴的看向谢柳。   谢柳走过来,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抱枕,她冲陆筝翻了个白眼。   没再搭理他,谢柳看向门外的许以安,调整了心情,冲他笑了笑:“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第25章 她不知。   门外的许以安缓了一阵, 才安下心来。   余光瞥了眼被谢柳赶走的陆筝,笑意在男人唇角化开,“昨天回的。苏聆说你住在这里。”   谢柳的问题, 他都回答了, 然后许以安的话音一转,又看了眼已经在客厅沙发落座的男人。   “你和陆筝?”   听到许以安的话,沙发那边的陆筝伸长了脖子, 竖着耳朵静等着谢柳的回答。   结果, 女人只云淡风轻地回了许以安一句:“合租室友。”   话落, 她又补了一句:“你进来坐一会儿,我去洗漱换衣服,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谢柳寻思着, 许以安回国了,自己是该意思一下请人家吃顿饭, 替他接风洗尘。   毕竟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许以安也帮了她不少忙。   许以安还在回味谢柳那句“合租室友”, 被她请进了门。   见她慌慌张张的,男人轻笑:“没事,不着急,你洗漱完先来吃早餐。”   许以安的目光掠过了沙发那边的陆筝,想到他不过是谢柳的合租室友,男人心里舒坦了不少。   将麦当劳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时,许以安看见了餐桌上已经摆放好的豆浆油条, 还有牛肉米线。   这分量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吃的。   ……   谢柳回自己屋里后, 沙发上的陆筝起身,走到了餐桌这边。   彼时,许以安正把打包的早餐一一摆放出来。   陆筝正好走近, 斜眼扫过男人买来的早餐,暗暗咬紧后槽牙。   相比陆筝的冷脸,许以安心情颇好,春风满面,“陆先生要一起吃吗?我买的分量,小柳应该吃不完。”   男人一口一声“小柳”,像是拿刀尖戳在陆筝心窝处,阵阵刺疼。   偏他还不能把许以安怎么着。   谢柳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和许以安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出门了。   期间,谢柳没给过陆筝一记正眼,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他们前脚离开,陆筝后脚便把剩下的半截油条砸进了豆浆里,面色沉沉地往客厅阳台那边去。   男人趴在栏杆上,眼睁睁看着谢柳和许以安上了楼下那辆黑色奥迪,扬长而去。   至此,世界彻底清静了。   陆筝心里堵得慌,要不是还存了些理智,他真想从这七楼高的地方跳下去。   从这儿跳下去,也比眼看着谢柳上别的男人的车,跟别的男人出去吃饭要好。   目送那辆车离去后,陆筝回了屋。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窝在沙发客厅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吃饭也是点外卖,除了上厕所,没离开过沙发区域半步。   就这么一边画图一边等,陆筝从天明等到了天黑,又从晚上八点等到了深夜十一点多。   玄关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钥匙开门的声音。   谢柳回来了,拖着满身疲惫,在玄关处换鞋。   沙发上的陆筝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趿拉着拖鞋去了玄关处。   男人拧眉,帮谢柳将跟鞋放回了鞋柜里。   结果却引来女人冷眼一瞪,“干嘛?”   谢柳很累。今天陪着许以安去了绵城不少地方,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了。   折腾了一整天,她找到了一些写词的灵感,所以便赶回来,准备洗澡的时候再酝酿一下,回头把那些灵感记录下来。   她这会儿心里惦记着事儿,没工夫去管理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对象还是陆筝,谢柳便更加放飞自我了。   陆筝被她的语气和眼神惊愣,好几秒后才小声道:“你和许以安……关系很要好嘛。”   男人直接开门见山。因为陆筝知道,以他和谢柳目前的关系,要是话说得太委婉了,那丫头铁定悟不到。   不如直接点题,把问题弄清楚。   谢柳换好了鞋,直起身,越过他往自己屋去。   只留了一句“关你什么事”给陆筝,语气冷冰冰的。   “所以你跟他在交往吗?”男人转身跟上她,不依不饶。   谢柳闻声,脚步一顿。   陆筝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撞上她的后背,一脸歉意:“对不起啊,撞疼你了没?”   然而谢柳回身,却是目光冷沉地看着他。   好一阵,她才挑了下眉尾,似笑非笑地问:“跟你有关系吗?我们只是合租室友的关系,请陆先生谨记。”   陆筝噎住,张了张嘴,直接换了个话题:“说到合租,我们互加一下微信吧。”   “周阿姨说了,以后房租我转给你就好,让你一起给她。”   男人说着,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直接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谢柳面前:“你扫我吧。”   谢柳愣住,一时间没能跟上陆筝跳跃的思维。   结果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加了陆筝的微信好友,还收到了他提前转过来的下个季度的房租。   想起男人初时说的,只租三个月,谢柳面色又黑了黑。   陆筝和周阿姨签的合同是三年,和谢柳一样。   若想提前退租,会被算作违约。按照合同,违约需要向房东支付一个季度的租金作为违约金。   谢柳觉得肉疼,这才忍着,没有搬家。   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搬家太麻烦了,这也是她当初和周阿姨签约三年的主要原因。   谢柳是打算三年内攒够买房首付的。   现如今和陆筝合租,唯一能安慰谢柳的便是她以后每个月可以多攒一些钱留着买房首付用。   每每想到这些,谢柳总能压下自己的脾气来,和陆筝心平气和的交流。   “接下来我要去洗澡了。你要么回你屋去,要么在客厅坐着别乱跑。”女人沉声,是通知也是警告。   陆筝心满意足的通过了谢柳的微信加好友请求,乖乖应了一声:“了解。”   然后他捧着手机,回客厅沙发坐着去了。   回屋是不可能回屋的,他今天也就这点时间能和谢柳照面,不想错过一分半秒。   他可以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工作一边等她洗完澡出来。   主卧里有单独的卫生间,但卫生间不可以洗澡,所以谢柳还是得在外间的公用卫生间洗澡。   她拿了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将门反锁了。   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好一阵,谢柳才打开了淋浴,开始洗澡。   水声一响,沙发上的陆筝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其实他这个位置离洗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水声极小,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   但陆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偏就被那极细微的水声扰得静不下心来画图稿。   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男人紧皱双眉,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人是许以安。   他手里拎着两个大号礼品袋,是在国际上能排上号的品牌服装和包。   陆筝收回视线,拦着门不让他进:“许先生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家不许外人留宿。”   这是合约上写着的,是以,陆筝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毕竟是谢柳自己订的规矩,她自己总不会违反合约。   门外的许以安笑了笑,对他的敌意不以为然:“我不留宿。”   “这是给小柳的礼物,你帮我给她就好。”   许以安把礼品袋塞给了陆筝,补了一句:“我刚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在洗澡,让我把东西放在门口。”   “既然陆先生好心开了门,帮忙放个东西,应该没问题吧?”   陆筝噎住,被男人笑语盈盈的样子气得差点飙脏话。   好在理智拉住了他,想起了合约上写的,禁烟禁酒禁脏话这一条。   于是陆筝咧嘴,笑得一脸牵强:“当然没问题。”   他接了东西,没等许以安再说什么,直接把门甩上了。   门关上后两秒,陆筝想起了什么,把礼品袋放在了鞋柜上,自己拿上钥匙,又开门出去了。   ……   陆筝在电梯口追上的许以安。   男人看了他一眼,神色狐疑,“陆先生还有事?”   陆筝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他跟着许以安进了电梯。   这个点,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随着电梯下行,陆筝回答了许以安的问题,语气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冷凉几分:“你和谢柳,什么关系?”   同样的问题,他问过谢柳,没能从她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所以陆筝只好来问当事人之一的许以安。   许以安显然没有料到陆筝会问他这个问题,心上莫名被扎了一箭,他面部线条绷紧,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许以安和陆筝不一样,他从来就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所以他从来不对任何人撒谎,为人处世一向坦荡,有一说一。   但他不想回答陆筝说,他和谢柳至少普通朋友关系。   因为许以安知道,陆筝之所以跑来问他这个问题,必然是他心里对谢柳还残存着念想。   对于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的许以安来说,陆筝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让他有过危机感的人。   毕竟,他可是谢柳深深喜欢过的人。   “不如陆先生先说说你的打算怎么样?”男人敛了神思,侧目看了陆筝一眼,又转眸继续盯着电梯门上的那条细缝。   “费尽心机跑来和小柳合租,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许以安的提问,陆筝反应很淡。   他两手揣在裤兜里,也目视着前方,一脸坦然:“我想干什么,许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   “我喜欢谢柳是人尽皆知的事。”   至少高中那会儿,身边人都知道,他喜欢谢柳。   许以安扬眉,轻笑了一声,带了几分讽意:“是啊,你喜欢她,人尽皆知。”   “那又怎么样呢?”男人话意突转,斜眼扫过陆筝的脸,许以安接着道:“在小柳心里,你从未对她有过真心实意的喜欢。”   人尽皆知,她不知。   有什么用?   陆筝心下一沉,顿觉闷痛得慌。 第26章 闷得慌。   叮——   电梯门开了, 许以安先陆筝一步出了电梯。   男人站住脚,似是想起了什么,回眸对随后出来的陆筝道:“况且小柳的父母, 并不喜欢你。”   “你想和小柳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以安的言外之意,是想劝陆筝放弃。   毕竟他们俩相比,陆筝想要追求谢柳的路途比他艰难许多。   换而言之, 在追求谢柳这条道路上, 许以安自认比陆筝更有胜算。   陆筝回神, 眸光从男人脸上流转而过,他面色沉沉道:“我欠他们的,两年前就已经连本带利还清了。”   且当时陆筝跟谢树华说得很明白。当初拿那二十万算借, 二十万还清之日,陆筝便不用再远离谢柳了。   他连本带利, 换了谢柳的父亲二十五万。   早就拿回了追求谢柳的权利,他早就不欠谢树华什么了。   “陆筝, 你倒现在还不明白吗?谢叔叔一开始就否决了你和小柳的未来。”   “除非小柳她愿意为了你抛弃亲人,否则你和她是不可能有幸福可言的。”   “陆筝,你觉得在家人和你之间,小柳她会选择你吗?”   “都是成年人了,想事情别再那么天真。”   许以安面容平静地说完了这些,转身便要走了。   没想他才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陆筝低哑沉冷的声音:“你和他们都一样, 根本就不懂谢柳。”   男人冷不丁一句, 令许以安站住了脚。   紧接着,陆筝又补了一句:“许以安,你也不必假装镇定。”   “你也不过是讨得了谢柳父母的欢心而已。”   “谢柳她啊, 是不会因为她父母对你的那份喜欢去嫁给你的。”   这一点许以安当然知道,他也确实一直在假装镇定。   毕竟谢柳曾深爱过陆筝,而且当初谢柳离开是因为陆筝的刻意疏离;现如今陆筝肆无忌惮,牟足了劲往谢柳跟前凑,他们还住到了一起……   许以安心里自然是担忧的,怕谢柳会被陆筝打动,怕谢柳会再次爱上陆筝。   ……   两个男人不欢而散。   陆筝去小区旁边的小吃街买了关东煮和鸡排,又去门口的超市买了几罐啤酒。   等他回到家时,原本应该洗完澡的谢柳却裹着浴巾在洗手间里修淋浴。   男人过去时,谢柳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浴巾,讪讪道:“淋浴坏了,出不来热水,我修一下。”   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陆筝抽了抽嘴角,目光从女人裸露在外的香肩上移开,转而看了眼淋浴的管道、开关。   陆筝叹了口气,回自己屋拿了崭新的浴巾,替谢柳披在身上。   他接过了她手里的修理工具,磁声道:“这种粗活交给我就行,你先回屋等着吧,我弄好了叫你。”   “回屋把空调开上,别感冒了。”   叮嘱完谢柳,男人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羊毛衫。   浴霸暖热的灯光下,男人精壮紧致的身材完美映在了谢柳眸中。   她盯着他窄紧的腰身看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转身,先回了自己屋里。   半个小时后,陆筝修好了淋浴。   其实就是冷热水管的开关换了,陆筝修理的时候,被滋了一身水,修好出来后,他浑身湿漉漉的,有点狼狈。   男人敲开了谢柳的房门,告诉她可以去洗澡了。   谢柳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黑发黑眸,凝着水珠,愣了好几秒。   “你……”女人动了动唇,将男人上下一番打量,几许担忧。   陆筝却不以为意:“没事,我去换身衣服就好。”   “那你赶紧擦干换身衣服。”谢柳叮嘱完,去洗澡了。   进门前,她把浴巾还给了陆筝,语气不太自然地跟他道了谢。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陆筝站在门外,捧着谢柳还给他的浴巾傻乐。   虽然谢柳对他也没以前念书的时候那么热情,但好歹没再臭脸相迎了。   果然,他的女孩本性还是温柔的。   陆筝心情很美,一边拿浴巾擦掉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回屋。   等谢柳洗完澡出来时,陆筝也换了衣服,还把买回来的宵夜放在了餐桌上,对谢柳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好像买太多了。”   “扔掉有点浪费。”   谢柳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看了眼桌上的关东煮和鸡排,余光还瞄了眼角落里那几罐啤酒。   思索了一下,谢柳在餐桌前坐下了,“我只是不喜欢浪费食物。”   陆筝笑,点了点头:“明白。”   这一夜,陆筝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鼻子有些发堵,一觉睡醒,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子也不通气了,嗓子还有点涩涩的疼。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陆筝才精神不振地掀开被子下床。   结果脚一沾地,他就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了。   家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谢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的。   她早上煲了点皮蛋瘦肉粥,还给陆筝留了纸条,说锅里剩下的粥是昨晚宵夜的谢礼。   陆筝拉开了餐椅,将那张纸条平展放在桌上,反复端详了好一阵,嘴角噙着笑,一脸满足。   可这份满足并未持续太久,主要是头晕,陆筝不舒服极了。   他甚至没胃口喝粥,确定谢柳不在家后,男人起身回了自己屋,倒头继续睡。   陆筝知道,自己八成是感冒了。   大概率是昨晚修淋浴的时候,淋了冷水,身上湿透了,然后换衣服又耽搁了一会儿。   换完衣服,他又蹲在空调底下睡了许久的热风,冷热交替,果断感冒。   陆筝寻思着,他回床上蒙头睡上一觉,出出汗,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了。   结果到了晚上,夜幕落下,谢柳回到家,也没看见陆筝的身影。   她只当男人在他自己房间里做事情,没太在意。   晚上八点多,谢柳去厨房,准备煮面吃。   终于注意到早上煲的皮蛋瘦肉粥还在,所以陆筝他压根就没有喝粥是吗?   谢柳狐疑,但也没多想,只当陆筝不喜欢喝粥。   吃碗面,谢柳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家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这让谢柳不禁怀疑,陆筝到底在不在家。   正当谢柳打算回屋休息时,次卧里传出了手机铃声。   那铃声约莫是音量调到了最大,隔着门板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结果半晌也没人接电话。   谢柳不禁驻足,又等了片刻,铃声再次响起。   就这么反复响了三遍,谢柳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敲了陆筝的房门。   “陆筝,你在吗?”女音隔着门板,零星传到了陆筝耳朵里   他想应声,但脑袋太沉了,连眼皮都掀不起来。陆筝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泥沼之中,被泥潭包裹着,无法牵动四肢,连醒过来都做不到。   索性,他的房门并没有反锁。   谢柳敲门未果,自己开门进了屋。   本是打算找到手机,替陆筝接个电话。毕竟对方一直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找陆筝。   谢柳是这么想的,结果进了屋开了灯,她看见了床上昏睡不起的男人。   “原来你在啊,那为什么不接电话?”谢柳皱眉,问了一句却没人回应。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走到床边,凑近看了眼。   “陆筝?”女人伸手,本想拍拍陆筝的脸,看能不能拍醒他。没想指腹才刚触碰到男人的脸,便烫得缩回手。   谢柳愣了愣,再次伸手过去,轻轻覆在了男人额头上。   好烫!   她冰凉的指尖,瞬间灼热无比。   “陆筝,你醒醒。你发烧了,得去医院。”谢柳沉眸,也顾不上还在响的手机了,倾身去将床上的男人扶起来。   陆筝那张脸泛着可疑的红,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谢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从床上弄起来。   男人还穿着家居服,谢柳只好从衣柜里随便拿一件羽绒服给他套上。然后拿上钱包手机和钥匙,搀扶着陆筝出门。   稍稍过过脑子,谢柳便想到了陆筝生病肯定和昨晚修淋浴被冷水淋湿有关。   谢柳这人恩仇快意,不喜欢欠人情。   所以她没办法对陆筝坐视不理。   打车去医院的途中,男人就靠在她身上,明明穿着极厚重的羽绒服,嘴里还喃喃着说冷。   谢柳只好伸手抱住他,不断用手摩挲陆筝的手背,给他温暖。   “师傅,能快一点吗?”谢柳皱着眉,催了出租车司机师傅一句,心里火急火燎的。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一边提速,一边还不忘安慰谢柳:“已经很快了小姑娘,你别着急。”   “把你男朋友抱紧一点,感冒发烧就是这样,时冷时热的。”   谢柳噎了噎,想解释说陆筝不是她的男朋友。   可司机师傅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一脚油门,又提了速度,转眼就到了最近的私人医院。   谢柳只好把那些解释的话咽回肚子里,付了钱,司机师傅还帮着她把陆筝给弄下了车。   进了医院挂了号,陆筝很快输上了液。   测过体温了,陆筝烧到39°了,烧得有些厉害。   医生问谢柳怎么现在才带病人来医院,谢柳面色尴尬,也不好解释什么。   她白日里去公司上班来着,把新写的词和曲谱交上去了。   也没想到陆筝会生病,更没想到他还病得这么严重。   谢柳想,要是她今晚没有敲开陆筝的房门,是不是明儿一早起来,就该给他收尸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竟有些闷得慌。 第27章 绿茶味。   索性, 陆筝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夜里,温度便降下来了。   谢柳在病房里守了一宿, 陆筝醒来时, 她还枕着手臂趴在床沿睡着。   侧脸朝向床头那边,陆筝睁眼后,目光微转便瞥见了那张白皙俏丽的脸蛋。   一瞬愣神后, 男人抬手, 想摸她铺散在被面上的头发。却又觉得这样过于轻浮, 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所以陆筝将手缩了回去,轻轻翻了个身,眉眼温柔笑盈盈地凝视着谢柳。   就……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   陆筝痴汉笑, 就在这时,谢柳的眼睫颤了颤。   片刻后, 女人眼帘微掀,视线朦朦胧胧的, 好一会儿才看清陆筝的脸。   目光所及,是陆筝的睡脸。   他侧躺着,还挂着水,以至于陆筝侧躺的姿势特别怪异。   谢柳看了他一阵,察觉了猫腻:“醒了就醒了,装什么?”   女音浅淡,没什么情绪。   装睡的陆筝试探似的掀开一只眼, 正好对上谢柳审视的目光。   他赶紧把眼睛闭上, 过了一会儿,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一脸睡意惺忪, 装得挺像。   谢柳伸了个懒腰,不与他计较:“感觉怎么样?好些没?”   “头还有点疼,也没什么力气。”陆筝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想起了什么,对谢柳道:“你守了我一整晚?”   其实陆筝还挺惊讶的,倒是没想到会是谢柳将他送来了医院。   昨晚来医院的路上,他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只依稀记得女人身上清雅的香味,以及那个温暖的怀抱。   今早醒来的时候,陆筝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直到看见床沿侧着脸枕着手臂睡得并不安稳的谢柳,他才感觉到真实。   谢柳没有回答陆筝的问题,只倾身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确定温度已经正常了,她才去叫医生过来,再给陆筝做个检查。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谢柳就是医学专业,后来也有过一年从医经历。   为了追梦,她辞职回国了。   单看陆筝的状态,他的病情已经减轻了许多。以谢柳的经验,估摸着也就是开点药,回家养着就行。   果然,医生过来看了一眼,也是这么说的。   ……   回到家里,谢柳先给陆筝接了一杯热水。   男人好像真的浑身无力,回家的路上,都是谢柳一直搀扶着。   也试过松手,结果陆筝作势就要倒的样子,吓得谢柳又赶紧把他扶好。   怎么说呢,感觉陆筝的身娇体软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到家后,谢柳便直接将他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吃面吗?我给你煮点。”安顿好男人后,谢柳直起身退开几步,目光落在陆筝身上。   眼看着已经晌午了,陆筝那些药,得饭后吃。   谢柳觉得,煮面是最方便快捷的选择。   床上的男人点点头,靠在枕头上一副很虚弱的样子:“那就麻烦你了。”   谢柳去煮面了。她前脚离开,陆筝后脚坐起身来,拿手机给江少锦回了微信消息。   昨晚的电话是江少锦打来的。陆筝消息发过去后,对方秒回。   大意是问陆筝,绵城项目进展。小组里有人在江少锦面前,告了陆筝的状,说他已经三五天没去过分公司了。   江少锦打电话倒也不是想兴师问罪,主要是给陆筝提个醒,让他管理好自己小组的人。   有人告状,只能说明陆筝御下无方,没能让自己团队的人一条心。   这一点,陆筝需得改进。   两人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后又谈到陆筝生病这事儿上,江少锦让他多休息几日。   过去的五年里,陆筝太劳累了。   谢柳端着面腾出手敲门时,陆筝刚将手机屏熄灭,将其塞到了枕头底下。   “进。”男人微抬下巴,在谢柳进门的一瞬间,冲她虚弱地笑了笑:“辛苦你了。”   “你是不是还得工作?要不你还是别管我了。”   谢柳将面端给他,男人抬手接,虚晃了一下手,像是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   无奈,谢柳只好在床沿坐下,亲自喂给他。   对于陆筝那些有气无力的话,谢柳没作回应。   她是得工作来着,但一想到陆筝是为了帮她修淋浴才生病的,谢柳心里过不去。   尤其是男人还一副虚弱的样子,她要是现在丢下他去上班,真就丧良心了。   所以思来想去,谢柳还是决定留在家照顾陆筝。   刚煮面的时候,她给公司去了个电话请了假。索性她这份工作,也并不是非得在公司才能干活。   所以伺候陆筝吃完面后,谢柳便在客厅里工作了一会儿,然后掐着时间,监督陆筝吃药。   陆筝午睡的时候,谢柳自己煮了点汤圆填饱肚子,然后在客厅里听歌找灵感,最多也就是下楼去小区里转悠几圈。   傍晚,她买了菜回家。进单元门的时候,谢柳遇上来探望她的许以安。   看见谢柳手里拎的鲫鱼和豆腐,许以安略微好奇:“晚上要做鲫鱼豆腐汤?”   谢柳点头,看了眼他停在楼下的车,意识到了什么:“来蹭饭的?”   看许以安西装革履的,肯定是刚下班,直接开车过来的。   这个点,正好赶晚饭,再迟一些怕是要错过了。   被谢柳看穿了心思,许以安也很坦然:“放心,我不会空手来的。给你带了草莓,国外空运回来的。”   谢柳一脸无奈,但她想了想,多许以安一个人也没什么大碍。   总归是要做晚饭的,多个人多双筷子。   可尽管如此,谢柳还是不忘告诫男人一句:“下不为例。我这跟人合租的房子,不好带朋友回去的。”   “那要不你搬家得了,跟我住,不收你房租。”   这大概是许以安第一次流露自己的心思。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他把对谢柳的喜欢,严密地藏在心里。   生怕让谢柳知道了他的心思,会刻意疏远。   毕竟是有先例的。许以安曾目睹过好几个跟谢柳表白的男生,被她刻意拉远关系,连朋友都没做成,直接当了陌生人。   所以许以安的定位找得很好,就是打着和谢柳做朋友的名义去接近她的。   可事到如今,他不再满足于朋友这个身份了。   陆筝初夏了,许以安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藏着掖着,就真的要失去谢柳了。   话说出口,男人和谢柳的目光相接。   后者略诧异,而后笑了笑,温声道:“不了不了,我这和房东签了三年呢。”   “再说了,我要是搬去跟你住,那以后你生活多不方便啊。”   谢柳一边笑着,一边冲许以安挤眉弄眼。   话意很明显,是怕打扰了许以安的私生活。   男人噎住,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因为许以安知道,谢柳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住满三年的,而且她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欠人情。   让她去和许以安一起住,还不交房租,这人情谢柳可欠不起。   ……   两人上了楼,进门后谢柳先去厨房把食材放下。   许以安在客厅沙发落座,很随意的口吻问了谢柳一句:“你那位合租的室友,不在?”   话音刚落,次卧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陆筝探出头来,面色沉沉地往客厅扫了一眼,倚在门框上:“许先生找我?”   他耳朵可灵了,谢柳他们进门后,陆筝便贴在门后听动静了。   结果听见了许以安的声音,陆筝当场垮下脸来。   再然后,陆筝便听到许以安主动问起他来。   谢柳从厨房出来,看了眼靠在门框上的陆筝,问道:“恢复得怎么样?还头疼吗?”   沙发上的许以安听了她的话,看向陆筝的眼神深沉了许多,“怎么?陆先生病了?”   语气略带质疑,显然是对陆筝的病持怀疑态度。   陆筝没搭理他,看见谢柳的那一瞬,他两手扶着门框,整个人几乎也贴在门框上,冲谢柳蔫蔫儿笑:“好多了,头已经不疼了。”   “相信再养两天,就能彻底恢复了。”男人补了一句,“明天你就正常上班去吧,不用为了我特意请假。”   陆筝说这些话时,目光似有意又似无意般从许以安身上扫过,很有炫耀的嫌疑。   看着那个贴在门框上装病弱的男人,许以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绿茶。   之前在公司里听总裁办的员工闲聊,就常提到什么“绿茶女”,大意意思许以安也知道。   这会儿他竟将这个词跟陆筝对上了号。   谢柳没应他,只是把泡过盐水又清洗了一遍的草莓放去茶几那边,冲陆筝使了个眼色:“过来吃草莓吧,垫垫肚子。”   她要去做饭了,没工夫注意陆筝和许以安之间的诡异氛围。   没想陆筝对她的提议反应特别大,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怯生生的往许以安那边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我就不吃了。毕竟是许先生特意给你买的,我要是吃了,许先生怕是要不高兴了。”   “许先生是你的朋友,不好惹他不高兴的。”   陆筝说完,复又看了许以安一眼,一副心有顾忌的样子。   沙发上的许以安:“……”   他现在终于知道,总裁办那些女同事为什么那么讨厌绿茶了。   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力道,要是眼神能杀人,此刻陆筝已经被许以安碎.尸了。   可惜,他也只能干巴巴瞪着陆筝而已。   谢柳听了陆筝的话,皱眉看了他一眼,寻思着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要不…再去休息一下?” 第28章 姑奶奶。   “不用, 我陪许先生唠会儿。”陆筝话落,径直往沙发那边去。   谢柳欲言又止,见陆筝在许以安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才转身回了厨房。   厨房里谢柳自顾自的忙着, 客厅里并排坐着的两个男人沉默不语。   空气凝结,屋子里静谧得诡异。   就在许以安起身想去厨房帮谢柳的忙时,陆筝探手, 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许先生想去哪儿?”男人明知故问。   许以安皱眉, 略鄙夷地看他一眼, 冷声:“自然是去厨房帮忙。”   “难不成和陆先生一样,厚着脸皮坐在这里等着饭来张口?”   被怼的陆筝脸色沉了沉,手上力道加重, 直接把许以安拽回了沙发上,压低了声音:“你脸皮薄, 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那也比某些人只会装病博同情要强。”   “怎么?嫉妒谢柳对我好?”陆筝松开了男人的手,冲他痞痞一笑。   那笑容和语气特别欠, 许以安当时就没忍下来,直接拎着陆筝的衣领,拳头也扬了起来:“陆筝,你要是个男人,就光明正大跟我竞争,耍这种小把戏,算什么男人?”   陆筝眸色略沉, 像是被许以安的话刺痛了一般, 毫无笑意地扯了一下唇角:“你懂个屁。”   谢柳的性子,既是决定不爱他了,便是真的不会爱了。   一个用钢铁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人, 正面攻陷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常规追人的方式,对谢柳根本不管用。要是有得选,陆筝也不想让自己这般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他没得选,只能先想办法,将谢柳那坚硬的外壳剥开,再做下一步打算。   说白了,对于陆筝而言,他只是在想尽办法,给自己创造机会,让谢柳再次爱上他。   “当初是你自己放弃了她,将她推开,现在又想要她回到你身边?陆筝,强扭的瓜不甜,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   “就算你费尽心思,谢柳也不会再爱你了。”   许以安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尖锐无比,扎得陆筝心脏疼。   并且对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势必要将陆筝的心扎得千疮百孔才算满意。   疼痛到了极致,陆筝反击了。   他抡着拳头往男人脸上砸过去,许以安也像是终于找到了爆发点似的,抡着拳头反击。   两个男人在客厅打了起来,动静闹得很大。   正在厨房里炖鲫鱼豆腐汤的谢柳听见响动,赶紧跑了出来。恰好看见陆筝虎虎生威的骑在倒地的许以安身上,拎着人家领子,拳头扬在半空中,一身戾气。   被他摁在地上的许以安眼镜摔在地上碎了,嘴角还有血迹,一脸不服气。   谢柳愣了两秒,才注意到许以安撑在地上的手被碎掉的镜片割破地板上染了血红的印子。   “陆筝!你干什么?”谢柳赶紧过去阻止。   许是力气大了些,又或许,陆筝当时没有防备。总之,男人被谢柳推开后,直接扑在了地上。   右手以极其反常的角度被压在身下,陆筝听见了骨擦音,紧接着痛意自右手蔓延至全身。   他疼得抽了口冷气,忍得满头密汗,抬眸看向许以安那边。   谢柳已经将他扶起来了,一张漂亮的小脸紧巴巴的,写满焦急。   因为许以安被揍得是真惨,左眼青了一片,嘴角破了,鼻血也打出来了,一张俊秀儒雅的脸就这么被打坏了。   谢柳一边道歉,一边扶他起来,然后转身去找药箱。   她忙着拿药箱,趴在地上的陆筝却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角,语气全然没了方才的狠戾:“小柳……我也受伤了。”   陆筝看得出,谢柳生气了。   就为他打了许以安这事,谢柳气得冷眼看他,直接把被他捏住的衣角抽走,“你演技这么好,应该去拍戏。”   “搁这儿跟我演有意思吗?”   看见陆筝骑在许以安身上扬着拳头的样子,谢柳便意识到,他的病弱都是装出来的。   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半点病气?   是她,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了陆筝的鬼话。   话落后,谢柳抽身回屋,去将医药箱拿了出来。然后当着陆筝的面,坐在许以安跟前,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和血迹。   期间,谢柳也看了陆筝一眼,见他身上一点被打的痕迹都没有,气又不打一处来。   “要装你也装得像一点。”   “真把我当傻子了?”   陆筝左手撑着地板,慢慢起身,然后举着右手一脸委屈:“我真的受伤了,内伤。”   骨折应该算是内伤吧。   谢柳没看他的手,收回了视线认真替许以安处理伤口,语气凉薄:“那也是你活该。”   真就冷冰冰的语气,不带半分情绪。   陆筝顿觉心里一股酸涩涌上来,呼吸都滞了滞。他看着谢柳小心翼翼的为许以安上药,动作轻柔得,仿佛许以安是什么易碎品。   她真的满眼只有许以安,只在乎许以安的伤,连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自己……陆筝徐徐垂下了右手,掩去了满目落寞,轻声笑了。   “嗯,是我活该。”   “对不起,打伤了你朋友……”陆筝顿了顿,始终没能等到谢柳一个回眸,他苦涩地笑了笑,喃喃道:“以后不会了。”   男人话落,轻轻用左手捏住了受伤的右手,转身往玄关处去。   直至听见开门声和关门声,谢柳给许以安上药的动作才微微顿了一下。   但她没有往玄关那边看,只是检查了一下许以安脸上的伤,确定都上过药了,才俯身收拾茶几上的医药箱。   屋子里陷入沉寂,但许以安明显能感觉到谢柳情绪波动。   她生气并非因为陆筝打了人,而是气陆筝骗她。   这一点,许以安作为旁观者,看得比陆筝更明白。   为了转移谢柳的注意力,许以安清了清嗓,温声道:“过两天是阿姨的生日,你该回去看看。”   谢柳微微诧异,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你怎么知道过两天是我妈生日?”   “回国后去你家拜访过,听叔叔说的。”   男人接着道:“叔叔阿姨很担心你,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一句“为你好”,算是戳中了谢柳的痛处。   她轻皱了一下眉,冲许以安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   话落,谢柳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直至最后也没有回答许以安,过两天她到底会不会回家。   吃过午饭后,谢柳还是不太放心,把许以安送去了医院。   确定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后,谢柳独自回了租房。   到家时,已是傍晚。夕阳余晖从窗户漫进屋里,空寂无人。   谢柳总觉得缺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四下看了看,确定陆筝不在家后,谢柳去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她还盯着淋浴莲蓬看了许久,想起那晚陆筝把浴巾裹在她身上,推着她回屋时的场景。   然后又想起陆筝自己淋成落汤鸡,顶着湿漉漉的发,冻得直哆嗦,笑着告诉她淋浴修好了的场面。   热气氤氲迷人眼,谢柳沉浸其中,又想起了许多。   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属于高中时期,最纯最真最难以忘怀的那段青春。   其实连谢柳自己都不知道,干嘛要跟陆筝置气。   或许是怕自己松了这口气,会在不知不觉间再对他动一次心吧。   好烦。   谢柳闭眼,仰头站在莲蓬下,淋了一脸水,脑袋嗡嗡的。   等她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已经冷静许多了,心绪也调整好了,烦恼一扫空。   结果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那满腔愁绪又回来了,就因为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   陆筝是十分钟前到家的,买了八寸的蛋糕,还有热奶茶和甜辣味的鸭脖子。   单手拎回家的,手都快废了。   谢柳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活动着差点报废的左手。   看见谢柳的那一秒,陆筝坐直了身体,将左手规规矩矩地搭在了膝盖上,一脸乖巧。   在谢柳的注视下,陆筝站起了身,语气略有几分不自然:“我买了你爱吃的,你要不要…要不要过来吃点。”   为了确定谢柳的喜好,陆筝给苏聆打了电话,打听了一下。   其实白日里陆筝走出单元门,就后悔了。   恨自己沉不住气,恨自己竟然让谢柳和许以安单独待在一起。   可他也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回去。   因为他没有办法眼看着谢柳维护别的男人,把自己划到对立面。   所以思来想去,陆筝先去了医院,拍了片确定右手骨折后,他右手打了石膏。   这会儿打了石膏的右手还用纱布吊着挂在脖子上呢。   谢柳自然也看见了他右手那阵仗,愣了两秒,将信将疑:“真受伤了?”   “真的!”陆筝回道。   还生怕谢柳不信似的,赶紧从茶几上的文件袋里翻出自己的医学证明:“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看下医生给我开的证明。”   那急于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的语气,令谢柳哭笑不得。   刚刚解开心里那一团乱麻,这会儿又打上结了。   瞥了眼茶几上的蛋糕、鸭脖和奶茶,谢柳舔了下唇,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清冷:“你不是气冲冲地走了吗?回来干嘛?”   “噢,我知道了。你还得收拾东西对吧,需要我帮忙吗?”   陆筝噎住,知道谢柳是故意激他,表情苦兮兮的:“姑奶奶,我错了好不好,你别介。”   “别赶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米八.九大高个的男人,原地撒起娇来。   谢柳实在是没眼看,“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大男人净干些娘们儿唧唧的事。” 第29章 心情好。   饶是谢柳一脸嫌弃, 陆筝也无所畏惧。   反正只要能让谢柳打消赶他走的念头,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男人的颜面和尊严在谢柳跟前,一文不值。   “所以你要不要过来吃点?”   陆筝厚脸皮问完, 眼巴巴望着谢柳, 满目期待。   生怕谢柳拒绝,男人最后还补了一句:“这么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   谢柳:“……”   她怎么舍得辜负美食。最后自然是和陆筝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边吃东西, 一边看电影。   电影是陆筝找的。他专程发微信问了周析, 让他推荐一部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的电影。周析给他推了,名字叫《窗外》。   影片的名字和封面都特别小清新,且主演是娱乐圈里声名大噪的影后林晚一。一想到林晚一和师父江少锦的关系, 陆筝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顿时提升了不少。   “你确定看这个?”电影开始前,谢柳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面色怪异地看着他。   陆筝狐疑,但目光肯定:“确定啊。怎么了?你看过?”   《窗外》这名字, 一听就像是爱情文艺片那种类型的。   为此,陆筝还在心里夸了周析两句,夸他很会介绍电影。   “没有,我还没看过。”谢柳松开了他的衣袖,默默抓过旁边的抱枕,整个人往沙发上缩,暗暗做足心理准备:“既然你确定要看这个, 那就开始吧。”   陆筝一脸茫然, 点了播放后,他给谢柳切了块蛋糕,“一边吃一边看吧。”   谢柳接了, 吃了两口,深吸气看向电视屏幕。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柳看得津津有味,吃得也很开心。   她身边的陆筝便没这么享受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窗外》TM的居然是一部恐怖片!   早知道他就多留意一下类型栏目和影片简介了,也不至于被小清新的封面骗了,担惊受怕近两个小时。   ……   陆筝打小就不爱看恐怖片,也不喜欢去鬼屋、密室等娱乐场所。   他这个人,很容易被那种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和恐怖的氛围干扰心绪,且恐惧到极致时,还会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唇瓣乌紫。   就像现在,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身子紧密地贴着谢柳。若非担心被谢柳暴打,他这会儿真想像只八爪鱼一样抱住她。   碍于面子,陆筝生生熬到了电影结束。   期间谢柳还出于人道主义问过他几次,要不要换个电影看。   陆筝坚持不换。于是谢柳便不管他了,自己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跟陆筝说,“这部电影我老早就想看了。”   “就是一直没时间看。”   “谢了啊,又是奶茶蛋糕鸭脖子,又是电影的,真不错。”   看了眼笑盈盈的谢柳,陆筝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笑容很干:“你开心就好。”   这是实话,毕竟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讨谢柳欢心。   只不过电影结束后,陆筝等谢柳回屋后,给周析打了个电话。   对方刚接通,陆筝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挂电话,丝毫不给周析反应的余地。   后来周析给陆筝发了微信消息,就一串问号。   陆筝没回消息,一个人把茶几上的残局收拾了,麻溜回了自己屋。   回屋后,陆筝将屋里的灯开着,钻进了被窝里。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望见那黑沉沉的夜,他不由想起了《窗外》里的一个片段。   一双血淋淋的脚,悬浮在玻璃窗外的慢慢夜色里……   “靠!”陆筝哆哆嗦嗦的下床,去把窗帘拉上,然后飞快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就这么静谧了几秒,陆筝的手机响了。   他小心脏又被吓得漏跳了一拍,看见来电显示是周析时,陆筝接了电话,又把人给骂了一通。   不过这一次,陆筝没有挂电话。他将周析的声音外放,自己侧身裹在被窝里。   电话那头的周析:“筝哥,你跟嫂子是不是进展不顺啊?”   周析寻思着,要是陆筝进展顺利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抱得美人入帐去了,大概也没时间接他电话,更不可能还特意打电话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所以思来想去,周析还是给陆筝回了个电话。   不为别的,就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指望着陆筝能消消气。   没想,陆筝听了他的话,越发来气:“谁让你推恐怖片给我的?”   电话那头的周析很委屈:“不是……筝哥,是你说让我推荐适合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的电影给你。”   “男女一起看电影,最适合的当然是恐怖片啦。”   “《窗外》这部电影口碑特别好,评分很高的。好多男女就是看了这部片子,在电影院抱成一团然后成了男女朋友呢。”   周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偏偏陆筝听他分析完,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时间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点给他憋死。   陆筝这人一向不讲道理,由其是和自己要好的兄弟。   于是这一夜,周析被迫和他打了一整晚的电话。   且陆筝不让他换微信语音电话,还让周析唱歌哄睡。   结果就是,周析嗨歌到天明,等陆筝睡醒时,他声音已经哑了,“哥,我错了,下次一定给您推点文艺言情的,饶了我这回吧,求您了!”   陆筝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二话没说,陆筝把电话挂断了。   等他开门出去时,谢柳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穿着上下装的睡衣,一头长发些微凌乱。   和陆筝照面后,谢柳看了眼他还打着石膏的右手,轻皱了一下眉:“早餐吃什么?粥还是面?”   她今天要去公司坐班,原本没打算做早餐的。   但看见陆筝的手,想到他一个人在家多有不便,便改了主意,准备吃完早餐再去公司。   男人听了心下一喜,乖巧道:“面吧,方便快捷。”   话落,他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自己可以的。”   谢柳没回,径直去了厨房。   半小时后,陆筝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谢柳正好把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   “将就吃吧。”想了想,谢柳又多问了一句:“午饭你怎么解决?上班吗?”   其实陆筝现在的工作性质,谢柳没问过,不了解。   老实说,合租后她也没见过陆筝工作,问这个问题时,她还稍微斟酌了一下,怕伤害到某人的自尊心。   话问出口后,谢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陆筝这人,啥时候有过自尊心。打高中那时候起,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要脸的功夫增进了不少。   果然,陆筝丝毫没有被她这个问题冒犯到,一脸坦然:“我在家,午饭点外卖就行。”   说话间,陆筝在餐桌前坐下来了,正左手拿筷子,动作笨拙地挑着面条。   可惜男人左手不给力,面条一次又一次的滑落,溅了好几滴汤汁在衣服上。   本来打算换衣服出门的谢柳见了,眉头轻皱,干脆拉开椅子在陆筝面前坐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接过了陆筝手里的筷子。   在陆筝茫然的目光中,谢柳熟练灵活地挑起面喂到了他嘴边:“张嘴。”   男人愣了两秒,嘴角不禁翘起,一双桃花眼繁星点点。   谢柳硬是被他看得红了脸,硬着头皮催道:“快点,再磨蹭我该迟到了。”   “噢——”陆筝抿唇笑,磁性的应了一声,十分配合的张嘴。   原本他是没什么胃口的,加之谢柳要去上班,心里有点无奈和失落。   这会儿陆筝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心情比外边的天色还要美。   客厅里很静,单只有陆筝吃面的声音。   谢柳很有耐心,直到面碗见了底,她才问陆筝:“吃饱了没?”   “饱了……能来口汤吗?”   谢柳没回话,只习惯性的端起面碗,小心翼翼的递到陆筝唇边。   男人喝面汤的时候,谢柳的视线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不禁盯着男人的喉结看了起来。   直到陆筝的左手扶住面碗,谢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陆筝的喉结走神了。   “在想什么呢?”陆筝接了面碗,放回桌上,拿纸巾擦着嘴。   刚要不是他及时阻止,非得被谢柳灌一脸面汤不可。   话音刚落,谢柳面色又红了几分,盯着那几乎见底的面碗看了几秒,她突然拍案而起:“你左手能端碗还让我喂汤?”   陆筝:“……”   他寻思着,谢柳喂到嘴里的好像味道有加成效果啊。   而且这种事情,忘记了也是很正常的嘛,至于这么生气吗?   就在陆筝想狡辩两句时,谢柳离开餐厅往主卧去。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化了淡妆,然后径直穿过客厅,去玄关处换鞋出门了。   陆筝的目光全程追随她,直至房门被谢柳用力甩上,他才回过神来,唇角的笑意慢慢化开。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和谢柳之间的进度还是很可观的。   至少谢柳对他并没有初时那么抗拒了。   为此,陆筝心情特好,左手画稿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兴致很高,左手走笔也很流畅。 第30章 吃醋了。   陆筝认真工作时,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他直到傍晚才感受到饥饿,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半。   这个点, 谢柳应该下班了才是。   男人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看了眼窗外声势浩大的雨,起身换衣服,拿雨伞出门。   早上谢柳出门的时候, 天色还很明媚。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的, 陆筝没注意。但他记得, 谢柳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雨伞来着。   ……   绵城二环国贸大楼。   谢柳入职的佳人文娱就在这栋楼里。佳人文娱的老板是周析,之前谢柳跟他照过面,还在他脑袋上碎了瓶洋酒。   所以她现在严重怀疑周析那家伙公报私仇, 让她坐班也就算了,还加班。   而且工作任务布置得也略显随意, 给了谢柳一沓词稿,让她修。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世界知名词曲家, 能叫出名字那种。   实际情况时,谢柳入公司以来,尚未完成过一部完整的作品。   认真修改完最后一张词稿,谢柳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公司一位老前辈给她指派的新的任务。说是让她结合青春的主题,给即将学习归来的苏聆作词作曲。   谢柳诧异了片刻,欣然接受了任务。   至此谢柳才明白, 周析那家伙如约认真培养了苏聆不说, 也在侧面培养她来着。   所以离开公司的时候,谢柳心情还不错。   即便外面下着大雨,她也能心平气和的站在公司楼下, 静等雨势转小。   这样的雨天,不好打车。   公交站得步行十分钟,谢柳怕自己去公交站的路上先被淋成落汤鸡了。所以她打算等雨势变小了,再去公交站坐车回去。   等了大概十分钟,雨势还是没有转小的趋势,且天色越来越暗了。   谢柳看了眼腕表,七点半了。   想到打着石膏的陆筝,谢柳皱眉思量了一下,将肩上的包拿了下来,翻看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这包的卖价,然后谢柳毅然决然的将包顶在了头上。   等雨停这种事情,没个定数。就怕等一两个小时,雨势也不停。而且网约车也一直约不到。   思来想去,谢柳还是决定冒雨跑去公交站。大不了淋湿了,到家冲包感冒灵喝。   报着这个念头,谢柳深吸了口气,准备冲进冰冷刺骨的大雨里。   没想有人轻轻攥住了她的胳膊,拉住了她。   耳畔传来熟悉的男音,带着几分无奈:“下着雨还冲,犯什么傻?”   谢柳心跳漏了一拍,侧目看向拽住她的那人时,水眸凝了光,“陆筝?!”   在这里看见陆筝,是谢柳完全没有想到的。   男人左手拽着她的胳膊,拉住她后,才腾出手,将夹在右手缝隙间的自动雨伞抽出来,单手撑开。   雨伞很大,能为三四个成年人遮风挡雨。所以谢柳和陆筝两人并肩撑伞而行,很宽敞,谁也没有淋湿。   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谢柳看了撑伞的陆筝一眼,压下内心翻涌,语气很淡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男人正循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见他们要坐的那路车被卡在了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这才收回视线,看了眼身侧的女人。   “来接你的,这不是下雨了吗。”   “我记得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带雨伞。”   男音低浅温软,极富磁性。   是很平淡的叙述,语气自然随意,让谢柳有种他来接她下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名的,谢柳心里有点暖。   至少在这寒冬雨天里,有个人送伞是一件特别平淡却美好的事情。   “陆筝,你晚上想吃什么?”谢柳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了,看着前方,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男人沉吟片刻,余光注意到路口处的公交车徐徐过来了,当即偏了思绪:“车来了。”   等公交车到站停稳,陆筝撑伞的手绕过了谢柳肩头,几乎是拥着她上车去。   有陆筝的保护,谢柳丝毫没有被四周挤过来的陌生人碰到。   主要是大家也不好欺负陆筝一个右手还打着石膏的病患,都很避着他们,估摸着怕被碰瓷吧。   ……   公交车一路颠簸,车上人多,特别拥挤。   但陆筝因为手上的石膏还是被一个年轻小姑娘让了座。至少他自己觉得,人家小姑娘是看他手受了伤,才好心让的座。   落在谢柳眼里,小姑娘为的可不是陆筝的伤,而是他那张过分招人的脸。   所以当陆筝让她坐在小姑娘让给他的座位上时,谢柳拒绝了。   “那我也不坐了,陪你站着。”男人向让座的小姑娘道了谢,而后单手拉着吊环,就那么直挺挺的立在谢柳身旁。   陆筝站得很稳,不像谢柳,随着车身颠簸,身体一路摇摇晃晃,好几次撞进男人怀里。   偏偏陆筝还垂首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笑意几乎能从眼眸里溢出来。   一路上谢柳的脸色都被车内的空调熏得微红,眼眸含水,模样映在陆筝眼里,格外动人。   要不是顾及着车上人多,他估计已经忍不住俯身去亲吻她的额头了。   这份暧昧持续到公交车到站。   下车后,陆筝撑开伞,继续为两人挡雨。   禁不住过往的风一吹,那份暧昧随风散了,谢柳那颗炙热滚烫的心稍稍降下温度来,她理智随之恢复了。   和陆筝一起去小区附近的菜市买了菜,然后两个人一起回了租房。   进单元楼大门时,谢柳和陆筝都看见了路边停着的黑色奥迪。   那车牌谢柳和陆筝都认得,车主人是许以安。   陆筝面上的笑意当时便浅了几分,语气有点酸:“你那位好朋友又来串门了,来得挺勤啊。”   谢柳无言以对,隐约记得之前的合租协议上有说不让带朋友回租房过夜来着。   许以安虽然没在租房过夜,但串门的频率也确实高了点。   其实谢柳也很无奈,她也不明白许以安到底为什么三天两头往她这儿跑。   许是因为谢柳没有回话,陆筝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脸色有些难堪。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酸过头了,会被谢柳误以为他是在指责她的意思。   所以陆筝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我就是不喜欢他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你而已。”   “坦白讲,我就是吃醋了。”   男人心直口快。反正他早在和谢柳重逢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他喜欢她来着。   这种事情犯不着藏着掖着的。   但谢柳却被他的话震惊了,脸色顿时涨红,看着陆筝说不出话来。   陆筝这人向来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有时候说的话能惊死个人。   差那么一丁点,谢柳就条件反射的跟他解释了。   其实刚才她想解释说,她和许以安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关系。紧接着谢柳思考了一下,这话她要是说出口了,指不定陆筝能脑补多少后续出来。   所以谢柳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是越过男人,往单元楼里走。   ……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在走廊里和等在门口的许以安相遇。   三个人照面的那一刹,谢柳想到了陆筝在楼下说的那些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她看许以安的眼神深了许多,带了些许探索的味道。   许以安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单是从朋友的角度看,这行为确实古怪了点。   所以谢柳不得不顺着陆筝的意思去想。许以安莫不是……真的喜欢她?   就在谢柳盯着许以安沉思之际,旁边的陆筝不乐意了:“许先生这次又是来送什么的?”   男人说着,直接拦身隔绝了谢柳落在许以安身上的视线,掏钥匙开门。   许以安也被他挤到了离门老远的地方,拎着盒装车厘子的那只手,不禁收紧了力道。   他没理会陆筝的调侃,只是笑意盈盈地看向后面的谢柳,“小柳,我是来接你的。”   男人直接开门见山:“顺便给你拿了点车厘子过来。”   又是进口的,优质水果。   门开了,到玄关处打算换鞋的陆筝听见许以安的话,动作一顿。   他直起身,回眸看着门外的男人,长眉轻蹙:“你要带她去哪儿?”   还以为许以安又是过来串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想把人给带走。   陆筝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今儿他说什么也要跟着谢柳和许以安一起出去。   大不了这脸他不要了!   结果许以安却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笑意嘲弄:“我来接小柳回家吃饭,陆先生连这也要管?”   话落,许以安的目光转向还在门外的谢柳:“小柳,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他们二老真的很想你,拜托我来接你回去吃饭。”   这件事情,之前许以安就跟谢柳提过的。   当时谢柳并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   谢柳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倒也没想到许以安会直接过来接她。   “小柳,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叔叔阿姨的女儿,他们二老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咱们做子女的,可不能寒了父母的心。”   “就算他们有哪里不对的地方,身为子女的我们也理应多担待些。”   “更何况今天还是阿姨的生日。”   许以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为了说服谢柳回家和她的父母吃顿饭。   刚才还打定主意要死皮赖脸跟着他们的陆筝忽然就萎.了。   去谢柳家吃饭……他应该会被谢树华拿扫帚打出来吧。 第31章 是朋友。   “抱歉以安, 我……”   谢柳刚开口,便被许以安打断了,“叔叔病了。”   单这一句, 便将谢柳后面回绝的话挡了回去。   终归是有生养之恩的父母, 虽然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谢柳在他们身上感受到的亲情甚是微薄,却也还是无法做到狠下心, 连父亲病了都不回去看一眼。   不管怎么说, 母亲生育了她, 自己长大至今所花费的开销也都是父母担负的。谢柳知道,自己就算真的和父母大吵一架从家里搬了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非真正就能斩断得了的。   所以她答应和许以安回去, 去陪母亲过生日,去看看病了的父亲。   谁让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临走前, 谢柳把食材拎进屋里,让陆筝自己点外卖吃。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里, 明天谢柳在家休息,再给他做好吃的感谢他送伞的恩情。   陆筝点头,倒也没有阻拦。因为他了解谢柳,知道她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   就算谢柳跟她父母关系生疏,但二老养育她的恩情还是要报答的。   且谢柳家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以后年纪大了,她有赡养他们的义务。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 当初陆筝才没有自私到撺掇谢柳去和家里人闹翻。其实当初的谢柳, 一定愿意为他这样做的吧。   ……   谢柳家住在绵城东边的老城区。   长街短巷是老城区的特色,挨家挨户都是复式楼房带小院子,很有年代感。   如今绵城发展旅游业, 老城区这边的复古式建筑群,已然成为了城市标志性建筑之一,也算是一个旅游景点了。   据许以安所知,老城区的房子,现如今有价无市。   谢树华也是早几年回国做了绵城市教育局副局长后,分配的住房,才在老城区这边落地生根。   几年过去了,得益于夫妻二人的职业效应,谢树华一家在老城区梧桐巷这一片名气很大。   毕竟夫妻俩一个在市教育局领导层的人物,一个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   邻里都知道谢树华家是从国外迁回来的,膝下就一个女儿。   不过对于谢家这个女儿,大家知道的不多,也就前阵子谢柳回国,在家里住了段日子,才和周围的邻居见过几面。   倒也没想到,邻居们记性这么好。谢柳和许以安刚在家门口下了车,她就被隔壁家出来扔垃圾的一个老阿姨认出来了。   “是小柳回来了?还带男朋友回来啦?”   老阿姨热情,嗓门也大。   谢柳笑着打了招呼,看了眼驾驶座下来的许以安,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   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老阿姨根本不在乎,“哎呀,这小伙子又精神又标致,可比我孙子好太多了。”   “小柳年纪也不小了吧,好好把握啊。”   谢柳:“……”   她就笑笑,不说话了。因为知道,解释了也没用,人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旁人轻易改变不了。   和邻居老阿姨寒暄了一阵,谢柳才和许以安一起,进了自家院子。   今天是谢柳母亲的生日,大伯一家子都过来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气氛倒也算融洽和睦。谢柳和许以安进门时,她妈苏清和大伯娘李香正在厨房忙着晚饭,父亲谢树华和大伯谢茂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   奶奶陈绥芬落座在单人沙发上,因为上了年纪,耳背眼花,看见进门的谢柳和许以安,半晌没反应过来。   “谢叔叔。”许以安先开口打了招呼。   沙发上坐着的谢树华和谢茂华几乎同时回头,看了眼许以安,后者的注意力就集中到旁边的谢柳身上了。   这是谢柳离开临川镇后,谢茂华和她见的第一面。   “小柳回来了,都长这么高啦!”   谢柳看见他,想起了住在临川镇的那些日子,嘴角不由上扬:“大伯,奶奶。”   旁边的谢树华皱了下眉,有些在意,自己女儿回家,没说跟他打招呼,反倒先和大伯、奶奶打了招呼。   加之当初谢柳离家出走,他们父女俩不欢而散……谢树华心里默默攒了些许怒气。   “以安来了,快过来坐。”谢树华招呼许以安,对谢柳视若无睹。   父女之间的怪异氛围,谢茂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对谢柳笑道:“你哥昨儿开视频还问我和你大伯娘见着你没,说要跟你加个微信好友啥的。”   谢柳点头应下,把东西放一边后,便拿手机先和大伯加了微信好友。   高考后,她直接回了绵城。在绵城呆了没几天,便去了国外。   这些年除了父母,没和旁人再有过联系。   是以谢柳也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大伯一家了,跟堂哥谢星河也断了联系。   和大伯叙了会儿旧,谢柳才知道原来谢星河进了国家田径队。当年高考后谢星河考上了体校,又被国家队选中培训,这些年跟随队伍世界各地跑,参加比赛,拿了不少奖项。   此前,谢柳对这些事情并无了解,且常年居住在国外,对国内的很多名人名事都不清楚。   所以她听完谢茂华说的这些,惊得瞠目结舌,许久才喜笑颜开:“堂哥可真厉害!”   “也多亏了你爸,他小子才有今天的成就。”谢茂华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对谢柳道:“你爸他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疏忽了你的感受,大伯代他跟你道歉。”   “你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少跟你爸爸计较些可好?”   谢柳噎住,低下眼帘的一瞬,她眼眶泛红,鼻尖微微酸涩。   其实挺讽刺的。连大伯都看得出来父亲对她的疏忽,父亲自己却不肯承认,始终一副我是你爸,这些年对你已经足够好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态度。   谢柳也时常想,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这世上比她不幸的大有人在,至少她的父母虽然心口不一,但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不是。   谢柳也不想这样在乎,但她做不到不在乎,也没办法接受父母为她安排好的一切。   “大伯,您把堂哥的微信推送给我吧,我加他好友。”   谢柳抬眸时,眼里的水色已经褪去了。   她笑着转移了话题,没有回复谢茂华的话。   主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做不到心口不一,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   晚饭时,许以安很主动,给在场的每一位长辈都敬了酒。   谢柳的父母对他特别满意,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只谢柳有种自己是局外人的错觉。   酒过三巡后,大家准备动筷子了。   这时,主位上的谢树华看向了谢柳,面色沉了些,语气也颇为严苛:“今天要不是以安去请你,你是不是连你妈的生日都给忘了?”   谢柳正安安静静地夹菜,没想到谢树华会忽然跟她搭话。   愣了两秒,她将菜放在了米饭上,停下动作来,抬眸笔直地对视回去。   谢柳淡声回:“我说不是,您信吗?”   答案自然是不信的。谢树华笑了一声,面上虽然没什么,但笑声几分讥讽:“我看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谢柳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谢树华岔开了话题,状似随意道:“听以安说,你现在在跟人合租是吗?”   “还以为离开家后你日子过得有多滋润呢。”   谢柳拧眉,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许以安,对他什么事都跟谢树华报告这一点,颇为不满。   “我看你也别追什么梦了,明天就给我搬回来,乖乖去你妈他们医院里上班去。”   谢树华没再看谢柳,一副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   可惜,现在的谢柳不吃他这套。   从小到大,谢柳都是这样被安排着长大的。   念什么学校,穿什么类型的衣服,吃什么口味的东西……都是谢树华和苏清替她做的决定。   她啊,不过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一样物件。   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他们夫妻俩随意摆弄,按他们夫妻的喜好塑造成长的。   谢柳想,若是她这一生,从始至终都没有遇到那个叫陆筝的少年,没有去过临川镇,没有感受过自由……也许她会愿意,在二老的安排下,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可惜她遇到了陆筝,也去过了临川镇,得到过自由,感受过做自己的快乐。   就像一只从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感受过蓝天白云和清风徐徐。她又怎么可能,再心甘情愿的回到笼子里去?   此番谢柳随许以安回来,也确实是抱着期望回来的。   她期望她当初离家出走,能让谢树华认识到他那套□□霸道的教育方式是错误的。   也期望父母能认识到,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和睦只是表面现象。   可惜事实证明,作为长辈的他们,根本没有反省过。   也许在他们看来,谢柳的离家出走,和青春期的叛逆一样。也许在他们看来,谢柳迟早会被现实打败,然后乖乖回到家里,乖乖步入他们为她安排好的人生轨道。   这样的认知,让谢柳心里堵得慌,鼻尖更是酸涩得厉害。   “我不会搬回来的。”   女音浅淡,没什么情绪,却像是平地炸开的雷,震得谢树华气血沸腾,怒火中烧。   “你再说一遍?不搬回来,继续和那个姓陆的住在一起?”   “谢柳,我看你真是被那个姓陆的迷了心窍了!”   许以安跟谢树华提起过,说谢柳现在的合租对象是陆筝。   所以谢树华才想着让谢柳搬回来住,可不想让谢柳和陆筝扯上关系。   现如今谢柳拒绝搬回家住,谢树华第一个念头,便是觉得她是为了陆筝那个臭小子。   一气之下,谢树华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上:“我告诉你,我和你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   “就那么个为了二十万不惜伤害你的玩意儿,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谢树华话落,谢柳愣住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树华,半晌才动了动唇瓣,问:“什么二十万?”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第32章 我在的。   谢柳喜欢过陆筝。   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过, 包括当初关系最要好的堂哥谢星河。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可谢树华刚才那些话,显然他是知道的。谢柳细想了一下,想起了她考试考砸了, 谢树华特意赶到临川镇教育她的那天晚上。   谢柳把刚写好的情书压在了台灯底座下面。   那封情书, 是她喜欢过陆筝的唯一证据。   如今回想起来,压在台灯底座下面的那封情书,确实是被人打开过的。信封的朝向不对, 当时谢柳没在意, 毕竟谢树华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 谢柳回忆起后来的种种,再结合陆筝对她态度的转变……那些曾经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忽然明白了。   “什么二十万?”她又问了一遍, 语气沉了几分。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主位的谢树华面部线条紧绷着, 神情冷厉严肃。   很多话,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由其许以安还在场。   但谢柳不蠢, 即便谢树华不吱声,她也能猜个七八分。   “你偷看了我写给陆筝的情书。”是笃定的语气,如谢柳看向谢树华的眼神一样,“是你趁着陆筝的父亲出了事,用二十万逼他疏远我的?”   “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谢柳大致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具体细节她无从得知。   不过她了解谢树华这个人,他对陆筝那一类“坏学生”, 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更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谢树华被谢柳一通逼问,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至极:“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爸,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男人话落,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气氛顿时严峻起来。   坐在谢柳身边的许以安见状,下意识想开口打个圆场。   但谢柳嘴快,先冷笑了一声:“爸?我把您当爸,您把我当女儿了?”   “混账!”谢树华气得胸口大弧度起伏,呼吸也不顺气起来。   他怒目圆睁,瞪着谢柳,气得唇瓣发抖。   谢柳却只是漠然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不过是您的提线木偶。”   “我在这个家里是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身为父亲的您,可曾抱过我,哪怕一次?”   话说到这里,谢柳停顿下来,目光无惧地看着谢树华,许久又轻笑了一声。   语气还是很淡:“您啊,惯会自欺欺人。”   “明明更喜欢儿子,却偏要对我说儿女都一样;明明让我学医是为了让我有份体面的工作,全了您教育局副局长的颜面,却偏要说是为了让我有份稳定的工作,是为我好。”   “明明是您趁人之危逼迫陆筝做了选择;到头来却说是他为了钱,不惜伤害我。”   “伤害我的人……真的是陆筝吗?”   谢柳扬唇,笑得十分苦涩,眼神也透着无尽的失望。   “或许您真的有把我当女儿看待过吧。是我的错,二十几年了,也没能感受到您一星半点的父爱。”   说完这句话,谢柳离席了。   她没看桌上其他人,就连母亲苏清喊她,也没有应声。   谢柳头也没回。走出谢家后,她的步子加快,跑着离开了梧桐巷。   许以安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看见谢柳的身影了,他只好回到谢家,帮着安抚谢树华波动的情绪。   谢柳前脚离开,谢树华后脚就晕倒了,许以安只得帮着把人送去医院。   事后他给谢柳打电话,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   凌晨两点,陆筝接到了谢柳的电话。   他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打发时间,期间还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每分每秒都特别难捱。   谢柳是和许以安一起离开的,而且今天还是谢柳母亲的生日,感觉许以安那家伙和谢柳的父母处得很好的样子。   这让陆筝莫名有种危机感,心里很焦躁。   他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就一直坐在客厅里,默默等着,等谢柳回来。   其实他也不确定谢柳会不会回来,也许她回了家会在家里过夜也不一定。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陆筝等到了。   他等到了谢柳打来的电话,兴致冲冲的接了,结果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男音:“你好,请问你是机主的朋友吗?”   陆筝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低声应了一句:“我是。”   然后对方道:“那能麻烦你来接一下这位小姐吗?她在我们家大排档喝醉了,这会儿不省人事的……”   陆筝大致了解了情况,麻溜拿上外套和钥匙出门。   他打车去了对方说的那家大排档,距离小区也就三个十字路口的距离。   陆筝到的时候,人老板正在收桌子。谢柳被安置在店内靠窗的位置,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老板将谢柳的手机给了陆筝,让陆筝结了账,然后把人带走。   走之前,陆筝问了老板一句,为什么选择给他打电话。   毕竟谢柳的通讯录里,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吧。   老板诧异地看着他:“难道您不是这位小姐最重要的人吗?”   “我看她给您的备注是A啊,好像是特意把您放在首位来着。”   陆筝神情微僵,心跳漏了一拍,又迅速加快。   半晌,男人才冲老板笑了笑,“谢谢您给我打这个电话。”   “不用客气。赶紧带这姑娘回去吧,等她酒醒了可得好好说说她,别遇着什么事就一个人跑来喝酒。”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酒,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语重心长的模样让陆筝忍俊不禁。同时他心里又很感激,因为陆筝觉得老板说得很对。   他寻思着,等谢柳酒醒了,一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   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陆筝将谢柳轻放在了沙发上,赶紧甩了甩差点废掉的左手,缓了口气。   这一路他真是万分艰辛,毕竟只有一只手可用,太难了。   缓了一阵,陆筝看向沙发上翻了个身的女人,思绪有些复杂。   不用想陆筝也知道,谢柳一个人跑去大排档喝个烂醉,肯定和她家里人有关系。   一想到谢柳的父亲谢树华,陆筝便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疼谢柳之余,男人去洗手间拿盆放了热水,再将毛巾打湿,拧干,给谢柳擦脸。   不仅如此,他还帮她脱了鞋,把人扶正让她泡了个脚。   忙到了四点,陆筝才喂谢柳喝下了醒酒汤。   彼时,谢柳的状态已经从昏睡不起到呕吐后的意识不清、思维混乱。   这会儿凌晨五点了,谢柳正扒拉着陆筝打了石膏的右手,硬说那是鸡腿,闹着要啃一口。   陆筝可不敢让她啃,左手摁着谢柳的额头将她往外推,整个人被谢柳推倒在了沙发上。   “鸡腿腿……鸡腿腿……”   女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朦朦胧胧的,很软。   谢柳半眯着眼,两颊绯红,姿态别提多醉人。   趴在陆筝身上,说什么也不肯起开,就这么扭啊动啊,蹭得陆筝面红耳赤,快憋出内伤来了。   最终,还是谢柳自己折腾累了趴在陆筝怀里又睡了过去,这场“战役”才算结束。   “陆筝……”女声喃喃,低沉且忧伤。   若非屋子里很安静,陆筝也听不到她这一声低唤。   彼时陆筝刚安抚了心中那股躁动,却又因为谢柳这一句轻喃再次乱了。   许久,男人才抬起左手,轻轻摸了摸谢柳的头,磁声低应:“我在的。”   他知道,刚才那只是谢柳一句无意识的梦呓。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不用回应的,因为谢柳根本听不见。   果然,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死寂,又过了片刻,陆筝才单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费了老大劲。   在谢柳滑出他的怀抱的那一刹,男人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靠坐在沙发上。   陆筝含情脉脉地盯着怀里的谢柳看了一阵,忍不住俯首凑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却在贴上去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理智告诉陆筝,他这么做算乘人之危。   谢柳酒醒后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所以陆筝收了势,最终将炙热的吻印在了谢柳的额头上。   ……   谢柳是被热醒的。   她醒来时,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房间里门窗紧闭,空调制热最高温度。   加之她还盖了两床被子,垫了电热毯……   大冬天的,愣是热出一身汗来了。   起床关掉了空调,谢柳赤着脚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拖鞋,心下有些狐疑。   片刻后,她拉开房门出去。客厅里光线十足,很刺眼。   谢柳拿手挡了一下,视线从指缝间投出去,落在了阳台上正沐着阳光用左手画设计图的陆筝身上。   她赤着脚走过去,悄无声息。   到了陆筝身后,女人也没出声,就静静看着他左手捏着笔在画板上勾线,动作之灵活,令人称奇。   陆筝一边勾画着,一边哼着小曲,心情颇好。   直至一阵清风吹过,他后颈微痒,放下笔伸手挠了挠,却摸到一缕飘扬的发丝。   陆筝回头,目光刚好谢柳对上。   他愣了两秒,猛地站起身来,“小柳你、你醒了!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陆筝心慌不已,刚还捏着画笔灵活勾线的左手悄无声息地藏到了身后。 第33章 共枕眠。   谢柳没回话, 只身体侧倾,去看男人藏在身后的左手。   “你肯定饿了!我煲了粥,这就去给你盛!”陆筝干巴巴地笑着, 来不及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便打算越过谢柳去厨房。   男人走后,谢柳的视线落在了画稿上。   看着像是某建筑物的设计草图,打眼一看, 很有高级感, 旁边还批注了设计理念。   谢柳没细看, 怕触及商业机密。   等陆筝给她盛了粥,谢柳去餐桌那边坐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男人, 她拧着眉道:“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左手都能画设计图的人,用左手吃个面还不是小菜一碟?   也就是她滥好心了, 还把面喂到人家嘴边。   陆筝心下一凉,彻底放弃挣扎了:“我错了。”   “我不是有意隐瞒的。”说这话时, 陆筝莫名心虚。   因为他一开始确实是故意隐瞒的,使的是苦肉计,为的是让谢柳多心疼他一些。   其实陆筝自己也没有想到,谢柳会亲自为他吃面。说不开心是假的,然后他便贪图这一丝丝的甜蜜,一直没告诉谢柳,其实他左右手一样灵活, 都是以前画稿的时候练出来的。   拿筷子吃个面, 不算难事。   谢柳瞥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她不仅没说什么,还让陆筝自己再去盛一碗粥过来, 坐下一起吃。   这也太反常了。   陆筝在谢柳对面落座后,发现谢柳一直低着眼帘,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男人语气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   宿醉之后最容易头疼了。   谢柳没吱声,只是摇摇头,也没抬眸看陆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起昨晚谢柳醉酒的事,陆筝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温声开口:“小柳,你以后要是想喝酒,叫上我一起吧。”   男人话落,谢柳依稀记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离开梧桐巷后,谢柳打车去了之前去过的一家大排档。   她对那家店印象深刻,知道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人很好。   之所以对那家店记忆深刻,是因为谢柳第一次去的时候,有个和男网友见面的年轻女孩子被男网友灌了不少酒。   事后那个男人打算带走女孩,结果微醉的女孩哭着拒绝。   当时店里客人不少,谢柳就是其一。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吸引了谢柳的目光。就在她站起身,想过去阻止男人时,那家大排档的老板出面了。   将女孩子交给了老板娘,自己跟那个男人理论。   后来还报了警,那小姑娘被安全送回家了。   就因为这件事,谢柳对那家大排档的老板印象特别好。   她昨晚心里堵得慌,急需找个地方喝酒发泄一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家大排档比较靠谱,所以就打车过去了。   事实证明,谢柳的选择没有错。只不过醒来是在自己床上,倒是让谢柳些微诧异。   原本她以为,自己应该会是在派出所。   “昨晚我去大排档接你的时候,人老板都说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醉了酒,不安全。”   陆筝语重心长,语气多少有点哄着谢柳的意思。   “所以你以后要想喝酒,记得叫上我。”   “我陪你一醉方休,战到天明。”   谢柳被他义薄云天的气势逗乐了,水眸扫了男人一眼,想起了什么。   她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减下去,酝酿了好一阵,谢柳才一脸正色对陆筝道:“昨晚谢谢你。”   “客气什么,你这阵子照顾我还少吗?”   “陆筝。”女音沉了几分,“我想替我爸跟你说声对不起。”   话题突然转变,连带着餐桌上的气氛,也低沉了许多。   陆筝反应了好一阵,才敛了笑,略诧异地看着谢柳:“替你爸?”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不敢确定。   “嗯,替我爸。”谢柳放下了陶瓷的勺子,目光炯炯地看向男人,“二十万。”   事情的来龙去脉,谢柳并没有了解清楚。她只知道当初谢树华给了陆筝二十万,让陆筝答应疏远她。   谢柳想,当时她爸一定还说了许多伤害陆筝的话吧。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男人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自己心底最深最黑暗的那一处,被蓦然暴露在阳光底下。   不管怎么说,他当初的确拿了谢树华二十万,也的确疏远了谢柳并伤害了她。   那些无法抹去的事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陆筝,他伤害过谢柳,他不配爱她。   可陆筝忍不住。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私贪婪,只满心期望着谢柳能再爱他一次。   “小柳,我已经把钱还给谢叔叔了。”陆筝话音一转,抬眸看向谢柳的眼神,真诚恳切,带着祈求:“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喜欢你的机会?”   他甚至不奢求谢柳能再爱上他,只要谢柳愿意给他一个喜欢她追求她的机会就好。   “不要推开我,把我当作普通追求者就行。”   谢柳沉默,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许久,谢柳才眼眶微红的对陆筝道:“可以,但我有几个问题。”   “当初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编织一个谎言,让我知难而退?”   “你大可以选择在我向你表白的时候拒绝我。”   陆筝正为她爽快答应而暗自欣喜,好半晌才平复了心绪。   “告诉你真相,然后呢?”男人反问,“你去找你爸,跟你爸大吵一架?”   “你觉得这样能改变你爸对我的看法吗?”   谢柳语塞,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据她所知,如果她当时真的知道了真相,确实会回家和谢树华吵,但并不会改变故事的结局。   “那时候的我们,根本没有反抗家长的能力。”   “我若是告诉你真相,你回家跟你爸吵架,结果只有一个。”   “你爸会立刻强制性的让你转学。”   说到这里,陆筝停顿了片刻,情不自禁的探手,握住了谢柳放在桌上的手:“能和你一起参加高考,一起毕业,我已经很满足了。”   谢柳愣住,只觉被男人轻轻握住的指节,炙热滚烫,烧得厉害。   她想抽走自己的手,却恰逢陆筝再度开口:“第二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   “我啊,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你一些。”   “要是你真的跟我表白了,拒绝的话,我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陆筝说这些话时,桃花眼里光影斑驳,眼神真诚且深情。谢柳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起来。   她心慌慌地抽回自己的手,面红耳赤地站起身去,往自己房间里走:“谁要跟你表白了?神经病!”   嘭——   主卧的房门被谢柳重重关上了。她那句小声嘟囔,却还萦绕在陆筝耳际。   男人收回了手,支起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阵甜浪,疯狂翻涌。   接下来的一个月,谢柳总是避着陆筝。早出晚归,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许以安来过一次,谢柳跟他出去聊,陆筝也不知道他们俩聊了些什么。   但自那以后,许以安便没再来过。   陆筝的右手恢复得不错,最后一次复查是在腊八节这天。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陆筝想了想,去绵城一家口碑特别好的私房菜馆,给谢柳打包了午餐,送去了佳人文娱。   途中他还去花店买了一捧红玫瑰。   ……   佳人文娱。   午休期间,公司里其他人都去吃饭了。   只谢柳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了词稿发愁。已经一个月了,她写了无数版的词稿,没有一版让是自己满意的。   年后苏聆就要计划出道了,公司的安排是让她先去参加一个歌唱类比赛节目。   为了保证苏聆能在一众新人里脱颖而出,公司要为她量身订制比赛的曲目。简而言之,就是作词作曲必须是原创的。   公司根据苏聆的个人风格,为她做了人设定位。所以谢柳为苏聆的歌作词作曲,也得根据她未来的人设定位去创作。   青春的主题,让谢柳举步维艰。   加之这几天大姨妈,她心情也有些浮躁,便刻意避着陆筝了。怕自己这把无名火,烧到他头上。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谢柳不知道如何面对陆筝的感情。   高考出国后谢柳便下定了决心不再喜欢陆筝了,他们的过往在谢柳心里已经画上了句号。   现如今,陆筝生硬地闯入她的世界,试图改变他们之间的结局。这让谢柳很纠结,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还喜欢他。   因为不确定自己对陆筝的感情,所以不想招惹,更不敢回应。   所以她尽可能的避着那男人。   却没想,陆筝竟然找到公司来了。   饭和花是前台带过来的,前台的同事说,送花和饭的男人是个大帅哥时,谢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陆筝。   不仅如此,晚上回家,陆筝还做了一大桌菜。   红烧狮子头,粉蒸排骨还有豆花鱼……都是谢柳喜欢吃,但平日里没时间做的菜。   不仅如此,陆筝还给她熬了一锅红糖姜水。   “之前我的手受伤,都是你照顾我来着。现在我的手好了,也该给你做一桌好吃的不是?”   “知恩图报是美德,你说的。”   谢柳被陆筝三两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谢柳第一次吃陆筝做的菜,带着点好奇和紧张,谢柳尝了一块红烧狮子头。   入口的味道,美得超乎她的想象。   “好吃!”女人双眸放光,看陆筝的眼神,又惊又喜:“你学过厨?”   “以前在工地上,给我们做饭的那个大叔,是退下来的大厨来着。我跟着他学了几天,学了人家三五分。”   陆筝噙笑,示意谢柳多吃点。   谢柳却是愣了愣,“工地?”   “嗯,高考后我辍学了。”男人语气平静,唇角始终噙着笑,“不说这些了,你赶紧趁热吃。”   “对了,我听周析说,你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那些艰苦的岁月和事迹,陆筝没打算告诉谢柳。他不想加重谢柳的心理负担,也是有点自卑吧,毕竟自己连大学都没念过。   谢柳只觉喉间一梗,心里堵得慌。   她只知道现在的陆筝,过得还不错。却未曾去了解过他过去五年,是如何辛苦,才将谢树华的那二十万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陆筝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   “小柳?”陆筝的手在谢柳眼前晃了晃,拉回了她的神思。   男人笑得颇为无奈:“吃着饭呢,怎么还走神了?”   谢柳拔了口饭,细嚼慢咽着,半晌才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还是陆筝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周析说你缺乏创作灵感,作词作曲,快头秃了。”   “要不休息几天,跟我回临川镇散散心?”   陆筝要去临川镇考察几天,便想着把谢柳也带上。   绘梦集团这两年有意向将临川镇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那儿是陆筝的家乡,所以江少锦把这个项目的策划方案交给了陆筝。   正因为临川镇是陆筝的家乡,所以他对这个项目格外上心。在做策划案之前,必须得回临川镇实地考察几天,把镇上的基本情况了解一下。   毕竟他也离开临川镇好几年了,对临川镇的近况还不够了解。   对于陆筝的提议,谢柳认真思考了一整晚,翌日一早,她收拾了行李和陆筝一起坐车回去了。   到临川镇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也开始下起了雨。   谢柳不好给大伯打电话去他家老房子住,便和陆筝一起住进了镇上的宾馆。   结果恰逢周末,镇上为数不多的宾馆基本都满客了。   最后去的那家,紧挨着临川江,也只剩下一个单间。   于是陆筝和谢柳凑合着,挤在了一个单间里。   ……   镇上的宾馆住宿条件有限,房间里的灯坏了一个,光线偏暗。   且浴室里的莲蓬出水量也很小,谢柳洗完澡出来时,冷得直哆嗦。   好在房间里的空调是近期新换的,制热效果显著,室内温度升得很快。   “你要洗澡吗?”谢柳看了眼玻璃窗前站着的陆筝。   从她说要去洗澡起,陆筝就站在那里,面朝着临川江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现在她洗完澡已经出来了,陆筝还站在那里。   片刻后,男人接了话:“洗一下吧,怪热的。”   话落,他几次想回头,却又忍住了,嗓音略暗哑:“我现在方便回头吗?”   穿着上下装睡衣的谢柳这才意识到,原来陆筝站在窗边,并不是在看风景。他只是站在这个房间里,距离浴室最远的位置,算是对谢柳最大的尊重。   要不是外面下雨了,穿堂的风太过刺骨,陆筝这会儿应该在门外走廊里的。   思及此,谢柳道:“我穿好衣服了。”   陆筝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徐徐回过头。看见披着一头湿发的谢柳时,男人拧起了眉头。   他长腿阔步走近,欲言又止,最终去浴室里找到了挂在墙上的吹风机。   “过来吹头发。”   陆筝探出头,示意谢柳过去。   后者犹豫了片刻,拒绝了:“不用了,你快洗澡吧,我用干毛巾擦一擦就好了。”   “而且我也不着急睡觉。”   陆筝不说话,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到了最后,谢柳不得不妥协,乖乖回到浴室里。   她本来打算自己吹头发的,结果陆筝仗着他自己个子高,不肯把吹风机给谢柳。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谢柳乖乖站在浴室门口,任由陆筝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抓弄她的头发。男人极其有耐心,比谢柳自己吹头发要仔细太多了。   从头皮到发尾,一缕湿发都不肯放过。   确定谢柳的每一缕头发都吹干后,陆筝才放过她,自己关上浴室的门开始洗澡。   许是因为谢柳就在门外的关系,陆筝洗澡的时候思绪很乱,总忍不住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   为此他在浴室里呆了很久,等陆筝洗完澡开门出去时,谢柳已经睡下了。   按照最初的约定,谢柳睡床,陆筝打地铺。   那丫头这会儿已经躺下了,侧身躺的,背对着浴室的方向,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地铺已经铺好了,紧挨着谢柳睡的那张床。   没办法,房间面积有限,陆筝长手长脚的,占地面积还得宽广一些。   陆筝见她躺下了,没敢再打开吹风机吹头发,那玩意儿噪音太大了,怕吵到谢柳。   他自己捡了谢柳之前擦头发的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   房间里的灯基本灭了,就留了一盏暖色调的壁灯。   夜里悄寂,静得陆筝能听见空调热风呼呼声,以及他自己越发清晰明了,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约莫夜里十点多,陆筝才在地铺躺下了。   谢柳为他垫了好几床棉絮,躺着还挺软的,跟睡大床没什么两样。   主要是这是谢柳亲手为他铺的床,陆筝睡着心里暖,嘴角始终勾着弧度。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她始终维持着侧身背对他的姿势,也不知道睡熟了没有。   陆筝静静看着,一丝睡意都没有。   他就这么翻来覆去,睁眼到凌晨两点多。   在暖色调的壁灯光晕下,陆筝终于生出了几分睡意。他的眼睫扑了扑,视线越来越模糊,睡意越来越浓烈。   就在男人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刹,他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身下柔软的棉絮有凹陷感。   且掉下来的东西带起了一缕风,风拂面而过,陆筝睁开了眼。   那双迷蒙的桃花眼在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张俏丽脸蛋时,瞬间清醒了。   “小柳?”男音低沉,比风还要轻一些。   陆筝有些不敢相信,刚刚还躺在床上的谢柳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躺到他身边来了。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只暗暗屏住了呼吸,试探似的,又喊了一声:“小柳?”   谢柳没应他,睡颜宁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片刻后,陆筝看了眼半挂在床沿的棉被,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初步猜测,是谢柳翻身从床上滚下来了。   恰巧就掉落在他的地铺上,因为地铺比较柔软,谢柳并没有掉地上的自觉,也没磕碰到,所以仍旧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过来。   这个认知让陆筝哭笑不得。   但思来想去,除了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到别的了。   总不能是谢柳自己故意从床上掉下来的,就为了和他同床共枕吧。   以陆筝对谢柳的了解,他觉得那丫头脸皮那么薄,肯定不可能做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事情。   所以陆筝也只敢这样近距离的看看她,最多最多也就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去轻轻地戳一下谢柳嫩滑的小脸。   每每如此,谢柳都会皱起她秀丽的眉,然后伸手挠挠脸。   那模样,实在可爱得紧。   陆筝好几次差点破功,就这么盯着,舍不得睡。   ……   翌日天明,雨过天晴。   谢柳是被窗外的一掠而过的鸟叫声吵醒的,睁眼的一刹,她看见的是一片蜜色的肌肤。   有温度,而且还能听见心跳声。   这个认知让谢柳一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没敢乱动,而是选择顺着那片蜜色的肌肤往上看。   于是谢柳看见了男人诱人的喉结,还有冒出一丁点青色胡茬的下巴。   愣了两秒,谢柳抽走了她搭在男人腰上的手,然后慢慢讲身子往后挪,挪出男人的怀抱。   期间谢柳的呼吸很急促,心跳也很快,但动作有条不紊,特别的小心翼翼。   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陆筝给吵醒了。   也因为谢柳发现自己睡在给陆筝铺的地铺上……打消了陆筝爬床的念头。   她怕陆筝醒了以后,处境会变得尴尬,所以大气而都不敢出。   ……   直到完全离开了陆筝的领域,谢柳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侧身背对着陆筝的方向。   许久才掀开一条缝,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面色还是红润润的,呼吸也没顺畅多少。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陆筝胸口那片蜜色的肌肤给谢柳造成了影响。   她现在满脑子都男人温热结实的蜜色胸膛,以及男人那性感诱人的喉结……   但是想想,都会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太要命了!   谢柳又将被子盖严实了,仿佛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便能忽略掉脸上逐渐上升的温度似的。   就在她自我嫌弃之际,地铺上的陆筝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的时候只觉得眼睛有点涩涩的疼,且脑袋发胀,很不舒服。   可转瞬,陆筝便将这几分不适抛之脑后了。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位置,原本应该躺在他身边的谢柳不见了踪影。   陆筝坐起身,直至看见了床上鼓起的大包,才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谢柳还在。 第34章 套路深。   早上八点, 谢柳和陆筝退房离开了宾馆,进了附近的一家早餐铺子。   两人各点了一碗面,相对而坐, 沉默无言, 各有所思。   谢柳不确定陆筝是否知道她滚下床后跟他共枕眠的事;陆筝则好奇谢柳是几时醒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床上去的。   沉默孕育出的暧昧因子在两人间扩散开,以至于来给他们上面的老板娘, 都误以为他们是小两口, 还问加了煎蛋的陆筝, 要不要给女朋友也加一个。   没等陆筝开口解释,谢柳笑着回道:“不用了,谢谢老板娘。”   “那你们慢慢吃啊。”老板娘笑着走开了。   谢柳收回了视线, 察觉到了对面陆筝的目光,她吸了口气, 故作镇静地回望过去。   “怎么?”女音镇定,底气很足。   陆筝愣了几秒, 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你昨晚……”   “昨晚什么?”谢柳打断了他,语气低沉了几分,陆筝听出了些许威胁的味道。   大概意思是不让他提昨晚的事吧。   所以陆筝想,谢柳是害羞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找人帮忙打扫了我家的房子, 今晚我们可以搬进去住。”   “吃完面我要去临川三中, 你要不要一起?”   谢柳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陆筝去临川三中,是想去找校领导谈一谈学校重建的事情, 和公司项目有关。   至于谢柳,她来临川镇是散心的,也是为了找灵感。   或许回到临川三中,再走一次学校的林荫小道,再去教室里坐一坐,能得到些启发。   ……   结果两人到了临川三中,被门卫大叔告知今天周三,学生们在上课,外来人员不能入校。   即便陆筝说明来意,大叔也一副尽职尽责的态度,要求陆筝给校领导打电话,或者让校领导亲自来接他们。   总而言之,就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不让进。   无奈,陆筝和谢柳只好先行离开。   走出一截路后,后者狐疑地看了陆筝一眼:“你来临川镇是有工作任务要完成?”   “是啊,算是出差吧。”   “既然是来工作的,你事先没做准备?来找学校领导,却连对方私人手机号都没有?”   谢柳皱眉,单从这一点来看,她觉得门卫大叔要是信了陆筝的话放他们进了学校,那才真是不负责任了。   被质问的陆筝哭笑不得。   他这次过来,确实没做什么准备。不过是过来勘察一下,收集材料,然后回去做项目策划书。   就在谢柳狐疑之际,男人带着她绕到了学校后门小树林那边的那堵矮墙外面。   几年过去了,这堵墙现如今好像比那时候高了一丢,但陆筝攀爬的动作爽利,转眼就上了墙头。男人骑在墙上,俯身向墙外的谢柳伸出手。   “来吧,我拉你。”   谢柳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抽了,竟然真的向陆筝伸出了手。   和男人掌心相贴的那一瞬间,谢柳的心跳有加速的迹象。   等谢柳上了墙头坐稳,陆筝才往下跳,平稳落地。   然后他站在墙下,回身冲墙上的谢柳伸出手,“下来。”   谢柳的跟鞋已经扔地上了,她穿着蓬松的羽绒服坐在墙上,穿了袜子的脚裸露在冷空气里。   看着墙下站着的男人,谢柳有些恍惚。   她的心跳很快,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一刻。   那天天气很好,她和陆筝被老师赶出教室,到走廊罚站。然后两个人逃跑了,便是从这堵矮墙翻出去,去吃了水煮鱼。   “小柳?”陆筝喊了她一声。   谢柳回神,只听男人催促道:“快下来,有人来了。”   一听有人来了,谢柳赶紧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心慌慌地想下去。   结果脚一滑,径直扑进了陆筝怀里。   因为惯性,陆筝被谢柳撞得连连后退好几步,后背撞在了最近的一株榕树树干上。   期间他收紧了手臂,两只手分别落在谢柳的细腰和大腿部位,愣是把人抱得稳稳的。   谢柳也吓得不轻,脸色微微泛白,两只手圈着男人的脖颈,几乎将他的头整个抱在怀里。   直至陆筝站稳脚,谢柳才睁开眼,脸色慢慢缓过来。   她也松了手,意识到陆筝的脸刚才就埋在她胸前,谢柳红了脸,气息跟着乱了。   想让陆筝放她下来,却又碍于自己没穿鞋,不好开口。   好在陆筝这时候也缓了过来,靠在树干上,冲谢柳轻声笑了笑:“一会儿放你下来,你脚踩在我鞋面上。”   “我缓一下。”   谢柳照做了,脚尖踩在男人鞋面上,不敢用全力。   陆筝扶着她的腰,悄悄红了耳根,清了下嗓子,方才将谢柳重新打横抱起。   去墙角捡了谢柳的跟鞋,为她穿上。   事后,陆筝站起身,摸了摸鼻梁,语气颇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刚刚……”   他指的是脸埋在谢柳胸前的意外事件。   谢柳涨红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小树林外走。   好一阵陆筝才反应过来,赶紧去追。   “小柳我错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男人越说越离谱了,谢柳听不下去了,回身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面红耳赤的警告:“不许再提了!”   来临川镇才多久,尴尬地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谢柳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待不下去了。   她现在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被捂住嘴的陆筝忍不住弯唇,点头表示答应。   谢柳这才松手,看了他好几眼,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陆筝去找校领导谈正事。   谢柳则自己在学校里晃悠。正如陆筝所说,她的青春在临川镇,所以回到这里后,那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词曲,这会儿如泉水一般汹涌而来。   因为学校里的每一处,都有青春年少时的他们的影子。   比如刚刚翻越的那堵矮墙,还有教育区教学楼的走廊。   念书的时候,课间休息的那十分钟里,走廊栏杆上总是趴着一排学生。   学校规定学生们不许在走廊上追逐打闹,却总有人不顾纪律,嬉笑声一片。   如今再回到学校,谢柳站在教育区一棵参天大树下,朝教学楼那边张望。   虽是上课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却还是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谢柳忽然意识到,青春是甜中带涩的,也是意气风发的,更重要的是永生难忘。   好像每个人的青春,都会留下各种各样的遗憾。   如谢柳,她那封压在大伯家床板底下的情书便是遗憾。   ……   午饭是校领导请的,谢柳沾了陆筝的光,跟着在镇上最好的那家酒楼里蹭了一顿。   饭后陆筝和校领导去学校参观。他们谈正事,谢柳便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点了杯奶茶,坐了一下午。   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沐着冬日里的暖阳,拿手机记录着灵感。   盘算着等晚上回去,再试着把这些零散的灵感拼凑起来,写成一首完整的歌。   夕阳西下前,陆筝从学校里出来了。   谢柳跟他在奶茶店门口碰面,随口问了句:“都谈好了?”   “差不多吧。”其实只是粗略谈了一下,具体的还是要等策划案写出来以后,再进一步的洽谈。   话落,男人想到了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阿尔卑斯棒棒糖,原味的。   “这个给你,一个女同学给的。”   谢柳愣了片刻,看了眼被男人塞到手里的棒棒糖,一脸讶异:“女同学?”   “是啊,看着像是高三的学生。”   谢柳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糖,想了想还是把糖还了回去:“我不要。”   “怎么?”   “这是人家女同学给你的,我吃了算什么。”   “我不爱吃这玩意儿。”陆筝一脸无奈,“你要是不吃,就只能放着等它过期了。”   “不然就扔垃圾桶里。”   谢柳瞪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陆筝站住脚,看了眼被塞回来的棒棒糖一脸茫然:“懂什么?”   “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一颗糖吗?懂什么?   “我真是……为刚才送你糖的那位女同学默哀三秒。”谢柳煞有介事的闭眼,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陆筝哭笑不得,眼巴巴望着她。   谢柳道:“人家女孩子送你糖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话落,她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好像也不止一次给陆筝送过糖来了,什么棒棒糖,酥心糖,牛轧糖,大白兔……她送他的糖,海了去了。   “是吗?送糖就是喜欢的意思?”陆筝显然也想起了过去种种,看谢柳的眼神带了几许笑意,连语调都轻柔暧昧了不少:“那你以前送我那么多糖,是得多喜欢我啊?”   至此,谢柳才恍然。陆筝那货,刚才的懵懂无知都是装的!   他这是给她下套呢!   谢柳涨红脸,没好气地看了男人一眼,却是语塞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念头更坚定了。   陆筝弯唇,笑了好一阵。   见谢柳红着脸一个字也不说,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这玩笑开大发了,连忙正了脸色,沉声道歉。   “我错了,其实这棒棒糖是校长给的。” 第35章 自愈力。   “现在我想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男音突转温柔, 声音磁性好听。   在男人那双桃花眼深情凝视下,谢柳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他递过来的棒棒糖上。   迟疑了两秒,谢柳接了糖, 语气生硬道:“别误会, 我只是怕你放到过期最后扔进垃圾桶。”   “好,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陆筝弯唇笑,桃花眼里星河璀璨。   谢柳语塞, 红晕悄悄蔓延到了耳根, 她扒了棒棒糖的包装袋, 将糖塞进嘴里,越过男人往前走。   接下来的几天,谢柳和陆筝几乎把整个小镇逛了个遍。   离开临川镇的前一天, 陆筝完成了策划案,谢柳也把词曲发给了领导。   晚上, 陆筝带着谢柳去了临川江边吃鱼火锅。   从火锅店里出来,他又给自己和谢柳各买了一根烤肠, 然后两个人循着河边的小道往回走。   期间,陆筝把自己的针织围巾套在了谢柳脖子上,“别冻着了。”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语气自然,好像只是下意识的想这么做,并没考虑其他。   偏是这不经意的温柔,触动了谢柳的心弦。   就在男人退开的那一瞬间, 她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声音很轻:“陆筝……”   男人身形一僵,心脏颤了颤,律动加快, 连声音都些微颤抖:“我在。”   僵持许久,谢柳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筝,犹豫着开了口:“为什么喜欢我?”   对于陆筝的这份喜欢,谢柳初时是持怀疑态度的。   也是受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的影响,所以她一开始是不信陆筝的。   可后来他那么拼命地追上来,谢柳渐渐信了。   直至那天回家,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过去发生的一切,谢柳终于彻底相信了陆筝的感情。   与此同时,她也陷入了迷茫中。   不明白陆筝为什么喜欢自己,甚至挺过了父亲的折辱,至今还喜欢着。   谢柳以为,陆筝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的喜欢会随着时间淡去。   可他没有。   这让谢柳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男人听了她的话,愣了两秒,然后笑着,探手摸了摸谢柳的脑袋:“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哪里好?”   “哪里都好。”   “……”明明陆筝的回答很敷衍,谢柳却从他那双桃花眼里读到了真诚。所以他那些看似敷衍的回答,都是发自肺腑的,字字真切。   谢柳的呼吸为此急促。她自觉并没有哪里好,处处是缺点,也不知道陆筝的眼睛裹了几层滤镜。   虽是这样想,但其实谢柳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就像是有人在她心尖撒了一把糖,现在那糖被水化开了,甜意顺着浑身的血液,涌至四肢百骸。   就在谢柳沉浸在这份甘甜中无法自拔时,陆筝的手从她发顶挪开了。   男人倾身靠近,反握住了谢柳揪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揉在掌心里,嗓音低哑地唤了一声“小柳”。   谢柳含糊应了一声,抬眸和男人的目光对上。   她这才发现,陆筝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距离近到,差点与她鼻尖相撞。   那一瞬间,谢柳头皮发紧,有种酥麻的触电感蔓延全身。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根木桩子,立在那儿,不敢乱动。   片刻后,男人弯起了唇角,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你呢?当初为什么喜欢我?”   谢柳眼神虚晃了一下,很慌乱。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陆筝没有非要她回答的意思,问完以后,他将她脖子上的围巾理了理,慢慢直起身去:“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等你重新喜欢上我。”   “多久我都能等。”   “所以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顺其自然就好。”   陆筝笑着,心平气和的说完这些,看向谢柳的眼神,克制又宠溺。   其实他心里十万分的期盼,盼谢柳能早点喜欢他,盼自己能早点成为谢柳的男朋友,能早点赢回她心里那一席之地,得一个名分。   可他也清楚,感情的事情急不得,也强求不来。   陆筝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自己一片真心捧到谢柳面前,让她看见,让她看清,让她为自己动情动心。   谢柳听了他的这些话,心里复杂万千。   许久,她才动了动唇,声音细如蚊蝇,问陆筝:“那我要是喜欢上别人了,你又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现实又残忍,至少对陆筝而言,比万箭穿心还要疼。   他根本不敢做这种设想,只眼眸里的星光黯淡下去,唇角的笑意转为苦涩,语调清浅无力:“能怎么办呢?”   “总之我是不会笑着祝福你的,我没那么大度。”陆筝的声音,仿若被人抽走了灵魂,了无生机。   谢柳看着他,见陆筝脸色刹那惨白,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她有些后悔自己做了那个假设。   可谢柳半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陆筝。   她至今为止,还不确定自己对陆筝的感情。   所以没办法给陆筝确切的答案。   好在,陆筝这人自愈能力极强。隔天起床,又恢复了正常,对谢柳依旧死皮赖脸,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见他如此,谢柳那颗忐忑了一整晚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   回到绵城后,谢柳和刚回国的苏聆吃了顿饭。   苏聆马上就要用谢柳作词作曲的几首歌去参加比赛了,而且公司的计划时,等她比赛夺冠就直接出专辑。   所以让谢柳再写几首词曲,凑够专辑的曲目。   是以,春节前后,谢柳一直很忙。   至于陆筝,他隔三差五出差,桐城和临川镇两边跑,和谢柳相处的时间极少。   即便如此,陆筝也坚持出差回来带礼物给谢柳,为的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暖化谢柳的心。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年后,谢柳忙完了手里的活,敲定了苏聆专辑的曲目,总算得以清闲。   可清闲下来后,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谢柳便忍不住想起陆筝。   陆筝不在的日子里,总觉得生活都无趣了许多。   这种无趣的日子持续到正月结束,苏聆参加的那档歌唱比赛,终于到了夺冠环节。   此时,苏聆已经在公司的包装和推广下,拥有了一部分自己的粉丝。   大家很喜欢她在晋级赛上唱的那首《十八岁》,曲调和歌词完美的诠释了“青春”这个词的含义。   也或许是因为这首歌,让许多成年男女回忆起了自己的年少青春。   那词里有青春里最懵懂的暗恋情愫,青涩、懵懂,却至真至纯。   每个人都有忘不掉的年少青春,或留有遗憾,或激昂飞扬。听着苏聆唱的那首《十八岁》,心里好像有根弦被人轻轻拨弄着,或酸涩,或怀念,或欢声笑语……无数复杂的情感像洪水猛兽,汹涌而来。   正是这种强烈的渲染力和代入感,让无数路人成为了苏聆的粉丝。   就连谢柳,最近也颇喜欢塞着耳机听苏聆比赛唱的那几首歌。   除了《十八岁》,还有《青梅酿酒》、《初春》等,都是谢柳作词作曲,凭借着在临川镇找到的灵感,一口气谱写出来的。   每次听歌,谢柳就会想起陆筝。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似乎在变相的用这几首歌怀念着过去。   怀念过去的自己,过去的陆筝,还有谢星河、王顺他们一大帮好朋友。   谢柳也没想到,《十八岁》会在网上爆火,更没想到这首歌爆火的第三天,她会收到律师函。   律师函是CC娱乐公司发的,直接快递到谢柳的租房,替她收件的是陆筝。   那天谢柳有些感冒,昏昏沉沉一整天。陆筝请了假,在家里照顾她,还买了不少食材,给她做清淡美味的饭菜。   收到快件时,陆筝没拆,只是瞄了眼快递单,注意到发件人是XX律师事务所。   看见律师事务所的字样后,陆筝皱了下眉,倒是生出了拆快递的念头,但又怕触及谢柳的隐私,强行忍住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谢柳喝了药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头好些了,陆筝才把快件给了她。   谢柳拆开一看,律师函上说她谱写的《十八岁》、《青梅酿酒》、《初春》等词曲涉嫌抄袭当□□手林之音筹备中的新专辑里的几首曲目。   这封律师函来得突然,谢柳看完后震惊许久,整个人都是懵的。   陆筝看她脸色不对,在她身边坐下,将脑袋凑了过去:“都写了什么?谁发的?”   粗略扫了眼律师函上的内容,陆筝脸色一沉,差点骂脏话。   再看谢柳时,他神情凝重了许多:“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关于林之音,陆筝还是知道一些的。   毕竟是国内近年最火的女歌手,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歌好听,圈粉无数。   但这封律师函上说谢柳抄袭了林之音未发布的专辑里的新歌,这一点陆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之音不是什么好鸟。   那万千粉丝真是瞎了眼了。   谢柳回了神,轻咳了一声,拿手机准备给苏聆的经纪人打电话。   既然她收到了CC娱乐的律师函,那苏聆肯定也收到了。   毕竟歌是苏聆唱的,而且广大网友都知道,苏聆参赛唱的那些歌曲都是原创的。   没等谢柳打通苏聆经纪人的电话,周析先给陆筝打了电话过来。   “筝哥,你和谢柳在一块儿吗?她电话怎么占线啊?”周析的语气特别急,还有点躁。   陆筝听他的语气,好像是真觉得谢柳抄袭了似的,当即脸色一冷,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那边,“我家小柳不可能抄袭,你TM麻溜去把事情查清楚,别打电话烦她!” 第36章 是故人。   被骂的周析愣了两秒, 气势弱了下来:“筝哥,我这不是不了解情况吗?想找谢柳问个清楚。”   “她不可能抄袭,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周析无奈:“那我也得问问词稿和曲谱的去向吧, 都经了哪些人的手, 又是怎么流传出去被林之音那边的人搞到手的。”   “这事儿都上热搜了,现在网上都在骂她们姐妹俩,公关部门根本搞不定。”   周析还说了许多, 大意是想让谢柳明儿去一趟公司, 坐下来好好理一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筝皱眉, 正思量着,身后突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谢柳的声音传来,极轻柔:“是周总吗?能让我接电话吗?”   男人身形一僵, 单是谢柳这要命的嗓音,他也拒绝不了。   陆筝想, 谢柳若是用这样轻柔的嗓音命令他去死,他怕也是心甘情愿去的。   ……   谢柳接了电话, 站在阳台上吹着风,和周析谈了一个小时之久。   期间陆筝过来给她披了件外套,想让她回屋去聊,结果谢柳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陆筝只好灰溜溜的回到客厅,百无聊赖地翻找着电影,时不时往阳台那边看一眼。   挂了电话后, 谢柳回到了客厅里。   她神情恹恹, 没什么精神。将手机还给陆筝后,谢柳向他道了谢。   “时候不早了,我回屋休息了。”   女人话落, 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但这一夜,谢柳根本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捧着手机刷着微博,看着网友们的谩骂,心里憋着一口气。   苏聆比赛唱的每一首歌,作词作曲都是她。自己被指责抄袭也就算了,还连累了苏聆。   最重要的是,苏聆和谢柳不一样。她们一个人前一个幕后,荣辱都会先降临在人前的苏聆身上。   这是周析说的,他之所以着急,也是因为网友们现在铺天盖地的在网上辱骂苏聆。   林之音是当□□手,听说和苏聆还是同一所大学的在校生。   现如今苏聆不单只是在网上被骂,连学校那些校友都知道了她抄袭林之音这件事情,一个个提到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态度。   谢柳觉得挺对不起苏聆的,想了想还是退出微博,给苏聆发了条微信消息。   对方倒是很快回了消息过来,带着个可爱的表情包,跟谢柳说没事,让她不要担心,更不要有压力。   饶是如此,谢柳还是辗转一夜没睡。   隔日一早她就去了公司,并把词稿和曲谱的具体情况告诉了周析。谢柳的词稿和曲谱都是统一邮箱发给带她的那位前辈的,然后前辈过目敲定后,再发给周析看看。   最后再由周析转给苏聆的经纪人。   一通了解后,苏聆的经纪人坦白,在拿到词稿和曲谱后,曾和林之音的经纪人一起吃过饭。   她们本就是现实中的好朋友,倒也没想过对方会盗用苏聆的歌。   毕竟那时候苏聆还没有参加比赛,一点知名度都没有,而林之音却已经是当□□手了。   谁能想到,作为圈内的前辈,林之音还能瞧上苏聆的东西。   根据周析了解,林之音那边的作词作曲也是圈内较为有名的,艺名叫林烟。   而且网上人家提供出来的创作日期,比谢柳发给前辈邮件时的日期还要早一天。   真就是早了一天。   若非词曲都是谢柳自己谱写的,她怕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抄袭了别人的东西。   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周析看向谢柳,语气格外严肃:“你确定,词和曲都是原创是吗?”   男人对她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是一个在他脑袋上开过瓢的女人。   谢柳张了张嘴,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那是她和陆筝回临川镇后才寻找到灵感谱写出来的词曲,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好,那就分头行动。”周析得到了答案,选择了相信谢柳。   他这边联系技术人员,去查林之音他们放出来的创作时间证据。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伪造。   至于谢柳和苏聆,她们俩需要去CC娱乐,和林烟以及林之音见一面。   尤其是谢柳和林烟,这俩作为作词作曲,歌是她们写的,对于创作的灵感和作品的内容、含义理应最为清楚。   偷了东西的人,面对失主时,总会漏出点破绽不是。   不管怎么样,先碰个面,试探一下再说。   谢柳按照周析的意思,和苏聆一起去了CC娱乐。   佳人文娱已经发了律师函,大致是说抄袭这件事情尘埃未定,CC娱乐那边话别说得太满太早。   话没说实,都留有一线。   为的只是给网友们一个态度,并且暂时性的维持风向,减少广大网友对苏聆和谢柳以及佳人文娱的恶意揣测和辱骂。   事发后的第二天傍晚,谢柳和苏聆,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和CC娱乐的林之音、林烟见面吃饭。   在林烟出现前,谢柳还在网上搜索过这个人。   知道她是林之音御用的作词作曲,虽然没能找到她本人的照片,但是她的历史作品,谢柳翻看了几首。   发现她的风格和自己的风格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林之音未发布的新专辑的歌曲风格,和她之前专辑的风格迥异。   这一大疑点,回头让公关部在网上传播一下,应该会有明眼人能意识到些什么。   谢柳心下沉了口气,踏实了许多。   看了眼边上神色忐忑的苏聆,谢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笑笑:“没事,别怕,有我呢。”   总归作词作曲都是谢柳,如果事情真的没有反转的余地,大不了她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不就好了。   最坏也不过如此,总能把苏聆摘出去的。   苏聆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林之音一行人到了。   在林烟进门的一瞬,谢柳惊讶了两秒,只因那个林烟,原来是高中同学林昭!   进门的林昭也看见了桌前的谢柳,眼神略讶异,片刻后平复,些许狐疑。   直到两方的经纪人做了介绍,林昭才又诧异地看了谢柳一眼,似是没有想到谢柳竟是为苏聆作词作曲的那个人。   之前的同学聚会,林昭并没有回去参加。   她家早就迁出临川镇了,在绵城定居。   但林昭知道,谢柳在高考结束后就出国了,还以为谢柳会留在国外,没想到她却回国了。   不仅如此,她们俩竟是一样的职业。   感觉有点奇妙,又有点讽刺。   高中那会儿,林昭就处处不如谢柳。   成绩不如她,样貌也不如她,连喜欢的陆筝都没能争过她。   其实这几年林昭也渐渐淡忘了念书时的那些事情,可如今和谢柳再次见面,那些过往却又席卷而来,直接侵蚀了她的心。   所以,在苏聆的经纪人问林昭是否抄袭了谢柳的作品时,她否认了。   而后,林之音开了口,语气讥讽带笑:“我们家林烟可是圈内知名度最高的词曲人。”   “你们见过哪个有钱人去偷穷人东西的?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林烟会抄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谢柳的作品。”   林之音这番话,不仅维护了林烟,还顺带骂了苏聆他们是没脑子的人。   苏聆和她曾经住过一个宿舍,那时候两人便不和了,这会儿听着林之音阴阳怪气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有没有钱和喜不喜欢偷有关系吗?”苏聆冷笑,“这世上的有钱人怪癖多了去了。”   “谁告诉你有钱人就不可能是小偷的?”   “怎么,在你林大小姐眼里,有钱即是正义?”   林之音气得双目圆睁,怒气冲冲地瞪着苏聆。打上学时候起,她和苏聆吵嘴就没赢过。   餐桌上的硝烟气渐渐浓烈,为了防止林之音和苏聆打起来,谢柳开了口,“林烟小姐始终坚持那几首歌是您原创是吗?”   她这话是对林昭说的,倒也没有表露出和林昭是旧识这一点。   被点名的林昭看向谢柳,许久才回道:“是。”   “能问问林烟小姐创作这几首歌曲的历程是怎样的吗?”   “您是从何处得来的创作灵感?”   “我这么问只是好奇,您的作品风格和之前截然不同,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您的创作风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柳的话说得非常清楚,而且自始至终她的语气都很平静。   沉淀了两天,谢柳现在已经没有事情刚发生那时候的慌乱了。   人冷静下来后,思绪也会清晰许多。   谢柳的问题,令林昭心下一沉。来的时候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前打了腹稿决定好如何去应对。   可眼下面对谢柳,林昭那些应对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才算明白了《十八岁》那几首歌真正的含义。   那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子最隐晦最真诚的告白。   林昭最初拿到词稿的时候,想到的就是高中那会儿的陆筝,以及她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单恋。   当时林昭以为只是巧合,只是作词作曲的人感染力太强,让每一个听过曲看过词的人都能回忆起青春那涩涩的甜味。   现如今,林昭得知谢柳是创作人。   她才明白,那熟悉的感觉,是真实的。谢柳她写的就是他们共同的青春。   林昭自知,和谢柳聊创作灵感以及历程,自己剽窃抄袭的事情会一点点败露。所以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坚定声称自己是原创。 第37章 替罪羊。   这次谈话, 不欢而散。   谢柳回到家后,陆筝还在厨房忙碌。他知道谢柳去和CC娱乐的人见面了,想着她在席上肯定吃不下什么, 便做了一桌美食, 等她回来。   房子里灯火通明,厨房里飘出一阵阵菜香,烟火气浓烈, 有家的温馨感。   换了鞋后, 谢柳感觉一身的寒气都消散了, 疲惫感也消退了许多,心情转好。   她很清楚抄袭风波要持续一阵子,期间她和苏聆会被网友们永无止境的谩骂。   显然陆筝也知道这一点, 吃饭的时候,他出言安慰了谢柳几句。   “CC娱乐那边为了这事做足了准备, 捏造的那些证据一时半会很难攻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托我师父帮忙联系国际知名的黑.客, 很快就能拿到证据证明你和苏聆的清白。”   不仅如此,陆筝还用自己的微博大号转发了佳人文娱的律师函。   考虑到谢柳的名声,他没说自己陪着谢柳在临川镇找灵感的事情。   毕竟他和谢柳现如今还没有确定关系,现在她又处于风口浪尖上,传出些什么再让抄袭这件事情进一步发酵就不好了。   不仅如此,陆筝还让周析按照谢柳的意思,将林烟之前的作品和抄袭作品做了对比。   前后风格如此迥异, 网上其实已经有一部分网友开始相信佳人文娱的辟谣了。   但这件事真正意义的解决, 还是在三天后。   彼时谢星河比赛结束回国。   他回国当晚便给林昭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吃饭看电影。   林昭拒绝了,继而谢星河知道了网上的抄袭风波。   得知涉嫌抄袭林昭作品的人是谢柳时, 谢星河说话的语气沉了沉。   视频那头的林昭见他面色有变,便停了下来:“星河,我知道谢柳是你堂妹,我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公司的名誉和利益,我也说不上什么话,一切只能听凭公司的安排。”   “而且是谢柳她先揪着我不放的,你且看看网上那些说我抄袭她的言论……”   林昭和谢星河是半年前才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   因着念书的时候谢星河一直爱慕她,后来谢星河又进了国家田径队,林昭的父母觉得有个这样的女婿,能给祖上增光。   林昭也是这样想的。   她所认识的人里,谢星河是唯一一个符合她家里人的标准,各方面条件都刚好跟她相符的存在。   所以她主动约了谢星河吃饭,并且抓住了谢星河对她情有独钟这一点,光速和他确定了恋人关系。   “星河,你要相信我,我在这个圈子里都已经混出名气来了,何必去抄一个新人的作品?”   林昭发现她说了许多,谢星河却一言不发,心下不禁有些慌了。   就在她寻思着要不要哭几声向谢星河表明自己的委屈时,男人开口了。   谢星河:“昭昭,小柳是我堂妹。”   “我了解她。”   短短两句话,却让林昭心如沉石,难受得厉害。   是前所未有的那种难受,鼻尖酸酸涩涩的,想哭。   谢星河说他了解谢柳,意思是……不相信谢柳会抄袭是吗?   林昭深知,这件事情错的是自己。谢星河选择相信谢柳是正常的,毕竟那是他的堂妹。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昭就是觉得心里难过。   她难过的是谢星河在她和谢柳之间,选择了站在谢柳那边。   他明明那么喜欢自己,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女朋友……林昭艰难呼吸着,不住地想要将那股子难受劲压下去。   甚至她还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不必在意谢星河的看法,反正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他。   可林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无论怎么安抚,那股子难受劲还是在向上翻涌。   就这么涌着涌着,视频里的自己竟哭了出来。   谢星河吞了口气,看着屏幕上女人红着眼无声掉泪的样子,心下怜惜:“昭昭,你别哭。”   “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你,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自己。”   “抄袭这件事情,我相信小柳。但这不代表我就不爱你了,明白吗?”   他的话落,林昭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谢星河,你不用说了。”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们分手算了。”   “我林昭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男朋友。”   女音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但实际上林昭这么说,不过是威胁谢星河的一种手段,她知道谢星河爱惨了她,肯定舍不得跟她分手的。   所以接下来,谢星河应该就会舍弃谢柳站在她这边说话了。   可惜,谢星河的回答却超出了林昭的预料。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面色铁沉地动了唇:“知道了。”   谢星河只答复了这三个字,后面便没再说什么。林昭似是不敢相信他的答复,愣了许久,才气得呼吸急促,直接挂断了视频电话。   不仅如此,她还把谢星河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   像是真的要跟他断绝关系了一般,不留任何余地。   做完这些后,林昭趴在沙发上小声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不信任她质疑她,都能坦然接受。因为林昭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的错,决定跟着林之音他们上一条船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些年她自己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名气来,什么苦没有吃过。   被人骂的时候海了去了,渐渐地也就麻木无感了。   林昭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练成铜墙铁壁了。   可现如今她却还是因为谢星河一句理所当然的质疑,心被刺得千疮百孔。   所以她是真的不爱谢星河,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理想的交往对象和结婚对象吗?   林昭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快被难过冲昏头脑了。   ……   和谢星河分手后的第二天,林昭接到了谢柳的电话。   她们约在一家咖啡厅,林昭到时,谢柳点的那杯卡布奇诺已经下去一半了。   看见她,谢柳抬着手腕瞄了眼腕表,语气淡淡:“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了,林小姐。”   林昭面色沉沉,在谢柳对面的位置落座,随手把限量包放在桌上,似是有意让谢柳看见的。   其实接到谢柳的电话时,林昭犹豫了很久。   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来见谢柳。   毕竟CC娱乐那边的意思是让她尽量不要和佳人文娱的人碰面,就怕被钻了空子。   可林昭还是来了,她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从衣服到鞋子再到包包,甚至是头上的帽子,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   既能凸显她现如今的日子过得有多滋润,还想着各方面压谢柳一筹。   可直到见到谢柳的这一刻,林昭才觉得自己还是输了。   谢柳穿着朴素,甚至都没有化妆。   妆容精致的林昭输在,她把谢柳当对手,对方却从未将她当做过对手看待。   这让林昭有种无力感,她甚至不知道这些年自己这么努力,为了比谢柳过得更好,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觉得自己在谢柳面前,就像个小丑一样。   “喝点什么?”谢柳自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只礼貌地问了一句。   林昭敛了思绪,对上谢柳的视线,也不拐弯抹角:“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谢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唇角浅浅晕开弧度,语气随意:“聊聊。”   “聊什么?”   “我听说你和我堂哥在交往?”   这件事还是陆筝告诉谢柳的,就在谢星河回国后的当晚,约了陆筝出去喝酒。   也是陆筝将谢柳和林昭之间的利害关系详细告诉了谢星河。   庆幸的是,谢星河这家伙,虽然没头没脑的喜欢了林昭许多年,心还是清明的。   单凭他选择相信谢柳这一点,谢星河就连敬了他三杯酒。   昨晚回来后,陆筝便将谢星河和林昭之间的事情告诉了谢柳。   现如今公司那边已经准备好对抄袭事件进行反击了,谢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看在谢星河的面子上,提前跟林昭打声招呼。   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听谢柳提起谢星河,林昭翻看单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眉眼微抬,盯着谢柳看了好一阵。   她忽然笑了,将手里的单子合上,语气轻飘飘的:“我说呢,怎么想着约我见面。”   “合着是想看我笑话来的?”   “那可真要让你失望了,我跟你哥分手了,我踹的他。”   林昭尽可能的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但她自己却明显感受到了鼻尖的酸涩。那种想哭的感觉涌了上来,费好大劲也压不下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现在提起和谢星河分手的那件事情,就忍不住泛酸想哭。   林昭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但她更怕自己被谢柳瞧不起,所以努力忍着,眼睛瞪得很大。   谢柳皱了下眉,对于林昭的要强,她真心看不懂:“挺好的。”   “分了挺好的。”   林昭:“……”   “我堂哥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谢柳笑笑,语气云淡风轻:“不过既然他曾经喜欢过你,和你有过一段恋情,想必你要是最后输得太惨,他看了肯定很伤心。”   “所以林昭,我今天过来,是想奉劝你一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抄袭那件事情,我们公司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推翻CC娱乐的那套说辞。”   “等到东窗事发,你觉得林之音她会怎么办?”   “向广大网友群众承认错误?”   谢柳停顿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加深,“我猜林之音她是不会认错的。”   “她会找一个替罪羊,替她背锅,然后自己去度个假,等热度下去了,再悄悄回来,重新开始。”   “你说呢?”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林之音他们才对。”   该说的话说完了,谢柳端起咖啡,慢吞吞喝了一口。   坐在她对面的林昭却是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拧着眉,神情格外复杂。 第38章 做决定。   比起谢柳, 林昭自然对林之音更为了解。   东窗事发,找人背锅这种事情,林之音干得出来。   而且林昭也知道, 她自己肯定是林之音的背锅人选。   只是, 林昭不明白谢柳为什么要特意约她出来跟她说这些。   “你想诈我?”声音沉了些,林昭眯眼,弯着唇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谢柳看着她, 嘴角也勾了勾:“我真是好心想给你提个醒。”   “既然你不信, 那我就不再继续浪费口舌了。”   放下了手里的咖啡, 谢柳拎起了放在旁边的包,优雅起身。   临走前,她似又想起了什么, 垂眸对座位上的林昭道:“我堂哥这人,感情方面一根筋。”   “他始终相信, 你本质不坏。”   具体缘由谢柳不清楚,毕竟她不是谢星河, 不清楚他和林昭之间的爱情始末。但陆筝说谢星河为了林昭深夜买醉,这说明他真是爱惨了林昭。   正如谢星河了解她的为人一样,谢柳对谢星河也是百分百信任的。   她相信谢星河的眼光,相信他说的,林昭本质不坏。   所以才来走这一遭,希望能点醒林昭,让她自发性的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论是律法还是人心, 总会给予自主认错的人一些宽恕。   所以谢柳也希望林昭能够在佳人文娱反击之前, 自己想明白,承认错误。   该说的说完,谢柳先离开了。   剩下林昭还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 心绪复杂,不禁想起和谢星河最后一次视频。   男人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   林昭想起自己说分手时,谢星河没有挽留,眼眶不由泛红。   其实在谢星河之前,林昭还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高中同学,杨东。   只短短一周的时间,分了。   那时候林昭和杨东交往是为了陆筝,是想借着杨东接近陆筝。   后来林昭深知陆筝不会爱自己,所以选择了放弃,也就和杨东分手了。   第二个则是CC娱乐的副总,也是CC娱乐老总的儿子。   那位是个花心的,见一个爱一个,林昭与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互利互惠。否则她怎么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里,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名气来。   林昭以为,除了陆筝,她不会再对任何异性动真心了。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和谢星河分手之后,自己状态非常不好。   心里那股子难过劲儿一直没能得到缓解,反倒越积越多,导致她现在内心无比焦躁。   加之谢柳今天对她说的这些,林昭回到家后一直坐立难安。   深夜十一点多,林昭从梦里惊醒,满头大汗。   她梦到谢星河和别的女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自己却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大哭大闹了一场。   饶是如此,梦中的谢星河也没有半分动容。   林昭是直接痛醒的,在梦里彻底失去谢星河的那种痛,硬生生将她从梦里拉拽出来。   醒来后,林昭在床上坐了片刻,随后她编辑了长篇道歉信,发到了微博上。   具体内容是关于这次抄袭事件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涵盖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她心里对谢柳的积怨。   林昭这封道歉信上热搜榜时,谢柳和陆筝正吃着宵夜在客厅里看电影。   是谢柳提议看电影的,还点了许多零嘴,外加一箱啤酒。   吃东西前,她自己先吹了半瓶啤酒,对沙发上的陆筝道:“敬你。”   “谢谢你在抄袭事件上力挺我,也谢谢你开着小号在微博上帮我骂人。”   沙发上的男人喝酒的动作一顿,顿时哭笑不得。   他开小号这事,也就周析那货知道,怎么还告诉谢柳了呢。   怪不好意思的。   话落,谢柳将剩下半瓶啤酒干了,一滴没剩。   她这般豪迈,倒是让陆筝不好意思起来,“小柳,你别这样。”   这样反常的谢柳,陆筝见了也害怕。   殊不知,谢柳今晚是有意把自己灌醉的。约莫是因为谢星河对林昭的感情给她带来不小的感触,谢柳觉得她是时候和陆筝之间做一个了断了。   面对陆筝的追求、喜欢、付出,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装看不见了。   每一个用情至深的人,都值得被尊重和认真对待。   所以谢柳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   可她在清醒状态下,顾虑太多了,根本无法做出选择。所以谢柳才点了一箱啤酒回来,打算把自己灌醉了,让自己的身体跟着意识走,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心。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谢柳不停地灌自己酒。   陆筝见了,一脸担忧,“小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再过一个小时,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届时,佳人文娱会发文为抄袭事件画上圆满句号。按照计划,周析他们会甩上所有关于林之音等涉嫌抄袭谢柳词曲作品的铁证,力求给CC娱乐一记重创。   除此之外,苏聆也会借由此事被广大网友认识。   对于佳人文娱来说,这一战,也算是赢得漂亮的。   按理说谢柳应该高兴才是,但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陆筝并不认为她是因为高兴才喝这么多酒的。   陆筝思虑间,谢柳已经又一瓶啤酒下肚了。   两颊渐渐凝成了红晕,浮在面上,撩人而不自知。   陆筝看了,心跳渐渐加快,他不由从沙发上站起身,下意识去夺谢柳手里的酒瓶:“小柳?”   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过他的问题,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灌醉似的。   “你心里有事就跟我说,别憋着。”   “陆筝,我有话想跟你说。”谢柳总算正面回应了他的话,视线也凝聚在了男人身上,目光沉沉,神情认真。   就在陆筝耐着性子等她后话时,谢柳拿回了酒瓶,又闷了一大口。   她扯着袖子擦了下嘴,才对男人腼腆一笑:“你等会儿啊,我再喝点。”   陆筝:“……”   他是越发看不明白了,心情颇为复杂。   什么话非得喝了酒才能说出口?   陆筝静等着,眼睁睁看着谢柳又灌了两瓶啤酒,眼神微微迷醉了,他皱起眉,“别喝了,回头又该头疼了。”   这一次,谢柳乖乖被他夺了酒瓶,也没又要抢回去的意思。   她盘着腿坐在厚实的垫子上,单手支着下巴,偏着脑袋看陆筝。   一双笑眸里覆着薄薄的醉意,看陆筝的眼神,情意浓烈,些许露骨。 第39章 交往了。   陆筝被谢柳看得唇干舌燥, 心里猫儿抓挠似的煎熬。   但他面上还算镇定,将啤酒瓶放在茶几上后,对谢柳道:“你别这样看着我。”   那勾人的小眼神, 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太折磨人了。   话落,他过去搀扶谢柳,想让她上沙发坐着去。   没想手才刚搭上女人纤细的胳膊, 陆筝的手背反被她另一只手覆住了。   谢柳的手心温热, 覆在男人冰凉的手背上, 如冰火交融。陆筝感觉他的手背肌肤很是灼烫,那股炙热顺着手背蹿到他心间,似要把他的心一并融化了去。   就在陆筝忙着平复心跳时, 谢柳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顺势往上,一路攀上了男人的脖颈。   “陆筝……”谢柳的唇也攀附到了男人的耳际, 温热的呼吸铺开,噙着淡淡笑意, “我好想咬你一口。”   谢柳那声儿像在蜜罐里浸过似的,直甜到了陆筝骨子里。   他整颗心都酥软了,身体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筝滚了下喉结,哑着声音“嗯”了一声,问道:“想咬哪儿?”   这会儿就算是谢柳想要他的命, 他二话不说也能给了她去。   何况只是咬一口。   陆筝问得真诚, 显然是把谢柳的话当真了。   没想女人却歪头伏在他肩上低低笑出声来,攀上他脖颈的手搂得更紧了。   就在陆筝像个二愣子呆在那儿不知所措时,谢柳的笑声止了, 呼吸微凝,随后全都随着她埋首的动作铺洒在男人的脖颈处。   谢柳闷声闷气喃喃:“脖子……”   这要是换了别人,陆筝指不定揪着对方的头发将其脑袋拎开。   可眼下窝在他颈窝处轻声呢喃着的是谢柳,陆筝只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他出了一身汗,用尽了全力努力克制着,饶是如此,也依然敌不过谢柳这一次又一次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撩拨。   她还说想咬他的脖子……这一口下去,陆筝怕自己会彻底失去为人的理性。   正犹豫着怎么劝说谢柳,没想那丫头动作极快,刚说完,便下口了。   一口咬在了陆筝喉结偏下一寸的位置,力道不重,其实也不能算是咬。   可陆筝还是不争气地叫出了声,低哑着嗓子,那声儿婉转动情,不是被咬疼了的那种呻唤,是动了情乱了心的沉吟。   与此同时,陆筝扶着谢柳纤腰的手手紧了力道,几乎是想把女人纤瘦的身板揉进身体里。   谢柳根本不在乎他掌间的力道,攀着男人的脖颈干脆跪在棉垫上,将陆筝整个压靠在沙发边沿。   她咬了他的脖子,唇上水色潋滟,两颊凝着红晕,姿态撩拨醉人,风情尽显。   就连看向陆筝的眼神,都似在撩拨,声音更是娇媚得让人心尖乱颤,“真乖。”   她的手覆上了男人的眉骨,轻轻抚弄着,呵气如兰。   陆筝被撩得俊脸滚烫,呼吸都比之前粗重了许多,艰难开口:“小柳,你醉了?”   “应该吧,我酒量不太好。”   眼神虽是迷醉了,但她意识还算清晰,算是半醉半醒的状态。   陆筝疯狂咽着唾沫,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柳抢了先:“我有话想跟你说,是一些我清醒状态下说不出口的话。”   “什么?”问出口时,陆筝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柳那张似醉非醉的俏丽脸蛋,满心期盼着,又夹着几分忐忑。   谢柳凝着他笑,直起身两手捧着陆筝的脸,与他目光齐平。   片刻后,她凑向男人的脸,与他鼻尖相抵。   如此亲昵的举止,直叫陆筝呼吸一滞,他紧张极了,甚至能听到心脏猛烈撞击的声音。   “小柳……”   男音沙哑,些许颤抖。   后面的话陆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柳的手指划到了他的唇角,紧接着,女人错开脸,将唇递到了他的耳畔,语调轻且媚,“陆筝……我好像又喜欢上你了。”   “怎么办呢?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喜欢你的。”   “对不起啊,让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委屈最辛苦的那一个。”   “其实除了我,你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   “我心里好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柳喃喃着,语调渐渐低沉,些许哽咽,“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陆筝……陆筝。”   “好喜欢你……”   女音断断续续。陆筝屏着呼吸,静静听着谢柳梦呓般的低喃和倾诉,心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犹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他能感受到谢柳字里行间的无奈和纠结。   也清楚她此刻的心情与自己当初无异。   谢柳很清楚,她和陆筝在一起,是得不到亲人的祝福的。   她的父母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选择陆筝,相当于放弃父母、亲情。   于她而言,这就是亲情与爱情之间的抉择,所以她才一直举棋不定,不知该在何处落子。   若是谢柳不顾父母的意见选择了陆筝,也许她真的会背上不孝的骂名,连带着父母一起,被邻里乡亲们指指点点吧。   所以理智告诉谢柳,她不应该执着于陆筝。   天底下两条腿的男人有许多,但父母是唯一的。   明明谢柳一直都是这么劝说自己的,看她只要一想到陆筝为了她和父亲斗争的这几年,为自己吃过的那些苦……她就舍不得。   舍不得错过陆筝。   显然,她的心的身体比她的脑子诚实,喝醉了酒,便开始不受控制的靠近陆筝。   那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喜欢,也随着酒劲一起发作出来。   谢柳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一边哭一边趴在男人怀里说着喜欢他的话。   陆筝听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忍着心间的酸涩,男人将谢柳抱坐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跪在了她身前,先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   然后凑上去亲吻了谢柳的眼角。   从眼角到眉心,他忍着心底那股难受劲,嗓音暗哑道:“我也是,好喜欢你。”   “小柳……”男人的唇游移到谢柳唇畔时,他低垂着眼帘,呼吸滚烫地凝着她,滚了滚喉结:“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   “所以小柳,做我女朋友吧,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你爸妈会接受我的。”   “只要你爱我,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白眼都愿意受。”   “好吗?做我女朋友。”   陆筝话落,唇轻轻擦过了谢柳的唇瓣,喉结一滚再滚,已然是克制到极致了。   那近乎祈求的语气令谢柳一双迷醉的眼眸望向他。   就是这顷刻间的对视,让陆筝徐徐合上了眼帘,轻颤着眼睫小心翼翼的吻上了谢柳的唇角。   那柔软的触感一旦沾上了,便像是有瘾似的,勾着陆筝越吻越深。   ……   清晨的雨声破窗而入,谢柳被那一阵接一阵的“滴答”声吵得皱紧了眉。   晨风拂面而过,女人抬手搭在眼皮上,缓了好一阵,才慢慢撒开指缝,借着那些微缝隙,往落地窗那边看了一眼。   落地窗半开着,窗帘拉了一半,风便是从那儿灌入屋里的。   雨打在楼上那户人家的雨棚上,滴答声极清脆响亮。   谢柳长长吐了口气,翻身的时候顺便拉了拉被子,将身体紧紧裹着。   好一会儿她才记起了些昨晚的事情。   昨晚她好像把自己灌醉了来着,一心想着借酒壮胆,把心里的话与陆筝说一说。   所以昨晚究竟说了没有?   谢柳闭眼,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记得些零碎的片段。   其中一个片段闪过脑海时,谢柳噌的一下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是梦吧?   怎么会有她把陆筝推坐在沙发上,骑在他身上亲他的记忆?   一定是梦!春梦!   谢柳呼吸频率变快了,气息粗且浓,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脸颊就开始发烫了,很快烫意又传遍了全身。   为了降温,谢柳掀开了被子下床,端起了梳妆台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水杯里的水晾了一夜,已经凉透了,喝完后从口到胃,一路冰凉。   饶是如此,谢柳的体温还是没能降下来。   因为她不经意间看见了梳妆镜里的自己,唇瓣微微有发肿的迹象,像是被人反复蹂.躏过,留下了难以消去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柳联合了自己脑子里闪过的那零星片段,心下又开始躁得慌了。   就在谢柳心跳如雷时,房门被敲响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陆筝的声音:“小柳,你醒了吗?”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男人又说了一句:“我听见响动了。”   屋内的谢柳:“……”   “我煲了粥,你出来喝点。”男人依旧立在门外,声音带着笑意,比春风还要暖软几分。   谢柳听着,越发肯定昨晚她和陆筝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臊得慌,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   门外再度传来陆筝的声音:“是不是害羞了?”   “就算害羞你也不能反悔了,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从今天零点十五分十五秒开始,你就是我陆筝的女朋友!”   “你还按了手印签了字的!反悔会秃头的!”   男人话落,笑声渐盛。   谢柳的脸彻底红透了,羞臊不堪地拉开了房门,怒目瞪着门外的男人,“你才秃头!你秃头!”   男人见激将法得逞,谢柳开门了,连笑着将她拥入怀,将脑袋埋在她颈间,瓮声瓮气地附和:“是是是,我秃头。”   “我们家小柳一向说到做到,才不会反悔,更不会秃头。”   被男人抱个满怀的谢柳,满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只剩满脸羞色,象征性地拧了男人的后腰一把。 第40章 陆先生。   谢柳洗漱完,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早餐。   陆筝解了碎花围裙,替她拉开了餐椅,唇畔笑意绵延不绝:“过来坐。”   “都是我亲手做的。特意为你准备的, 爱心早餐哦。”   还在为昨晚那些零星记忆害羞不已的谢柳:“……”   她真觉得自己挺别扭的, 明明不讨厌陆筝对她这份浓烈坦白的爱意,却又没办法像他一样,热烈回应。   这种情况下, 谢柳对陆筝就会生出几许歉疚, 毕竟感情应该是双向付出。   自己活像一个躺平白.嫖的, 自始至终也没为陆筝付出过什么,连一句喜欢都得借着酒劲才敢说出口。   这么一想,谢柳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面上不自觉就显露出来了。   陆筝在她对面落座,见谢柳低着眼帘没有开动的打算, 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   “是不是……嘴疼?”男人盯着谢柳微微红肿的唇瓣,意有所指。   话落, 他赶忙道歉:“怪我,第一次亲人,没把握好力道。”   “以后改进!我保证!”   谢柳哭笑不得,心里那几许忧思,被陆筝三两句话给冲淡了,她掀了掀眼帘,黝黑的眼眸看着男人。   陆筝见她眼眸里有了笑意, 自己也跟着傻乐:“一回生二回熟, 咱有空多练练。”   为了防止谢柳再变脸,陆筝说完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你到现在为止, 还没上微博看过吧。”   提到微博,谢柳便想到了佳人文娱今天要在微博放锤的事,当下便把陆筝之前那些不正经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她赶紧回屋拿了手机,上微博看了眼。林之音和苏聆之间的抄袭事件位于热搜第三位,往下还有提到作词作曲的关键词,点进去是关于她和林昭的报道。   佳人文娱位于榜首,谢柳去看过佳人文娱官方发博,证据确凿,锤得很死,完全没给CC娱乐留半点余地。   谢柳在榜五看见了林昭发的道歉信,昨晚发的,那个时间点,谢柳正给自己灌酒,想办法跟陆筝坦白心意呢。   林昭的道歉信言辞恳切,并把抄袭事件的整个过程交代得非常清楚,这和佳人文娱爆出的相关证据吻合。   所以林昭的评论区涌来了无数的林之音的粉丝,各种污言秽语骂她,大有要把锅甩给林昭的意思。   林昭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并且做好了退圈的打算,她干脆把这些年CC娱乐、林之音等做过的缺德事一并爆了出来。   其中包括林之音四处暗示别人她和新晋影后林晚一是同宗,是亲戚关系这类造谣事件。   还有林之音和绘梦集团江少锦之前的绯闻……经林昭这么一曝光,广大网友才算弄明白,原来之前许许多多的报道都是林之音自导自演,并且自己买热搜造势搞出来的。   “这个林之音戏挺多的。”谢柳通篇浏览下来,看得眼睛都酸了。   对坐的陆筝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递到她嘴边,噙着笑:“这我知道,她当初和影后林晚一攀关系,被人家秒辟谣。”   “后来林之音只好顺势而为,向林晚一道歉,还发博骂了造谣者。”   “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陆筝将粥喂到了谢柳嘴里,看她咽下去了,赶紧又送上一勺。   谢柳喝了粥,思绪一转,问陆筝:“你跟周析联系过吗?抄袭这件事,林昭会是什么结果?”   根据林昭的道歉信,谢柳看得出她做这件事,也纯粹是被CC娱乐还有林之音威逼利诱的,且林昭已经决定将林之音他们给的封口费捐赠出来,自己退圈。   谢柳念她并非这次事件的主谋,加之林昭又是谢星河放在心尖上的人,难免存了私心,希望林昭不会成为这次抄袭事件的背锅人。   照现在这个形势看,林之音的粉丝在林昭微博底下那些谩骂,引领风向,大有要让林昭背锅的迹象。   谢柳有些担心。   陆筝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知道林昭和谢星河之间有过一段,安慰谢柳道:“我跟周析打过招呼了。”   “林昭跟我们也算同学一场,而且我看她发的那道歉信也挺诚恳的,应该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所以你放心吧,佳人文娱一定不会接受林昭替CC娱乐替林之音背锅这种结果的。”   谢柳了然,心安了许多。   饭后,陆筝主动收拾残局,去厨房刷碗。   谢柳接到了苏聆的电话,两人唠了大半个小时,才改为苏聆的经纪人接电话,告知谢柳后天在海城一个温泉山庄有相关交流会,邀请了许多知名词曲家,谢柳也在受邀之列。   虽然苏聆的经纪人没有明说,但谢柳知道,自己原本应该是不可能受邀参加这种大佬云集的交流会的。   名字肯定是因为这次抄袭事件的逆转,才被加上去的。   不管怎么样,能参加词曲人圈内的交流会,谢柳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挂了电话后,她拉着陆筝出门,去商场买衣服。   相比早上的不适应,谢柳现在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和陆筝稀里糊涂确定下来的恋爱关系了。   出门的时候被男人自然而然的牵着手,她也只是僵愣几秒然后红着脸反扣住陆筝的手背。   谢柳的回应很隐晦,但陆筝感受到了,且为此一路傻乐。   得知谢柳后天要去海城参加两天一夜的交流会,陆筝想起了前两天夏萤邀请他去温泉山庄参加生日聚会的事情。   所以当晚陆筝就给夏萤回了消息,改口说后天一定到场。   但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谢柳,想给她一个惊喜。   周析说陆筝追人态度不行,总是嘴上谈情说爱,也就谢柳这样的母胎单身能被他一顿花言巧语给骗到手。   这话陆筝不爱听,但他觉得周析说得对。   别家女孩有的,他家小柳也得有。   这次去温泉山庄,便是个合适的契机。   他啊,一定要在谢柳清醒状态下再表白一次,顺便带谢柳见个人。   ……   两天后,海城温泉山庄。   谢柳到地方后,给陆筝发了微信报告行程,结果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于是谢柳给他打电话,结果陆筝手机关机了。   在绵城时,是陆筝亲自送谢柳到机场的,男人当时还把她堵在机场洗手间的走廊里,趁没人亲了她好一阵。   谢柳登机的时候脸还是滚烫的,满脑子都是陆筝那张脸,还有他唇上的热度和柔软。   所以谢柳不太适应联系不上陆筝的这种感觉。   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也会忍不住想,之前陆筝所做的那些是不是假的?   如此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谢柳也只能归结于是高中时候的事情给她自己留下了阴影。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应该相信陆筝,所以回到酒店房间后一直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   直到饭点,谢柳还瘪着肚子自我斗争着,连圈内的前辈约她去酒店餐厅就餐都拒绝了。   约莫晚上八点半左右,谢柳的房门被人再度敲响。   十分钟前她才拒绝了圈内的前辈,这会儿刚去浴室将热水放好。   听见敲门声,谢柳以为是前辈去而复返,没想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酒店的服务生。   服务生推着餐车,冲她露出标准又礼貌的微笑,“请问是谢柳谢小姐吗?”   谢柳愣了片刻,视线从餐车的美食上收了回来,含糊应了一声:“我是。”   服务生笑意深浓了些,看了眼餐车上的美食,“谢小姐您好,这些是我们酒店按照您的口味专程为您定制的晚餐。”   “请问您现在方便让我将这些送进屋去吗?”   谢柳在温泉山庄登记入住时,被安排到的房间和交流会的同僚们并没有在同一楼层。   但适才来找她一起吃晚餐的那位前辈提过,说谢柳住的套房跟他们不太一样。   谢柳没太在意,毕竟房间是交流会主办方安排的。   但结合眼下酒店专程按照她的口味定制的晚餐,谢柳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后知后觉地给服务生让了道,在对方进门后,谢柳才拧着眉问了一句:“请问贵店是有什么相关活动吗?”   除此之外,谢柳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其实就算是相关活动,谢柳也不敢信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服务生将餐品一样一样放在套房餐桌上,听到谢柳的问题,才停下动作回身看向她,“不是的谢小姐。”   “这些是一位姓陆的先生授意我们酒店为您准备的。”   “姓陆?”谢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陆筝。   其实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仔细的了解过陆筝的工作性质,只知道他是绘梦集团的一名建筑设计师。谢柳以为,陆筝只是绘梦集团一名普通员工,毕竟绘梦集团就是搞建筑搞工程相关的名企。   这还是之前陆筝手受伤打了石膏,谢柳撞见他左手绘制设计稿才发现的。   倒也没深究过,毕竟她那时候还没有考虑跟陆筝谈恋爱这事儿。   “是的谢小姐,您的房间和晚餐都是陆先生安排的。”   “那他人呢?”谢柳蹙眉,隐约觉得陆筝不可能远程操控酒店为她安排了这些。   但服务生显然也不知道陆筝的行踪,只无奈笑笑:“抱歉谢小姐,我只是一个送餐的服务生。”   谢柳默了,倒也没有过多为难。   只是将服务生送出门去后,她又掏出手机给陆筝打了电话。   这一次,电话倒是通了,对方几乎秒接。   陆筝的声音磁性好听:“小柳,吃上晚餐了吗?” 第41章 覆上了。   接到谢柳的电话时, 陆筝正和苏烨他们从温泉山的后山下来。   准备和夏萤他们汇合,一起吃晚饭。   他知道谢柳来这儿是办正事的,他们那圈子陆筝也插不进去, 便没去打扰谢柳。   想着等她交流会结束了, 再一起回绵城。   陆筝想,那个时候他约的那家求婚策划公司,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晚饭过后, 陆筝被苏烨他们拉着去泡温泉。   为了给谢柳打电话, 陆筝提前出浴了, 裹着酒店的浴袍拿着手机走到长廊今天,给谢柳打电话。   拨通后许久,对方也没接。   之前谢柳打电话过来时, 陆筝跟她说过,晚些时候给她回电话。   谢柳也没多问什么, 听语气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怎么现在不接电话了?   陆筝想不明白。但谢柳不接电话, 他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怕谢柳生气,也怕谢柳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   谢柳在房间享受完陆筝差人送来的晚餐后,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原本她以为敲门的人会是陆筝,毕竟听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他人似乎就在温泉酒店。   结果门开后,是之前来约她一起进餐的前辈。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不跟我一起去楼下餐厅呢,原来是自己躲起来开小灶啦。”前辈年近四十, 但保养得当, 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岁的样貌。   半开玩笑的语气揶揄了谢柳两句,便直接步入了正题:“这会儿你不睡吧?一起去聚一聚,先熟悉一下呗。”   交流会明天才正式拉开帷幕, 此前,他们组了个十几人的私人局,一起去酒店五楼的KTV唱唱歌什么的。   这也算是前辈第二次邀约了,谢柳深知自己要是再推脱拒绝,她怕是也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那您稍等,我穿件外套。”   温泉酒店一共六层,涵盖了餐厅、酒店、汤池、娱乐区域等,很方便。   每年来这里度假的人不少,尤其是冬季,温泉山后山还有滑雪场等刺激娱乐设施。   谢柳跟着圈内的前辈进了五楼的KTV包房后,才发现所谓的十几人的私人局,其实大部分都是异性。   除了她和带她过来的那位前辈,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子。   以谢柳的样貌,便是混娱乐圈的那些女艺人,也不一定能比得上。是以她的出现,几乎第一时间吸引了包间里男人们的目光。   大家打量的目光在谢柳身上游移,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谢柳裹紧了出门是穿的呢子大衣,轻皱起眉,面色比之前暗沉了许多。   带她过来的那位前辈在众人心中也算是有些分量的,寒暄几句,简单介绍了一下谢柳的身份,然后便和其中几个男人一起玩骰子去了。   谢柳坐在包间角落里,被包间里的暖气熏得两颊嫣红。   她几乎没有吃东西,更没喝别人递过来的饮品,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酒过三巡后,有人坐到了谢柳身边来。   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谢柳对他有印象,知道他是顶流男歌星徐文山的御用作词作曲。名字叫徐衍,和徐文山好像是堂兄弟。   徐衍的作品风格显著且优异,也算是圈内的名人了。   谢柳很欣赏他的才华,所以在男人坐到她身边时,倒也没有马上起身避开。   徐衍递了杯酒给谢柳,目光在她米色呢子大衣上扫过,淡淡笑道:“包间里开着空调呢,怪热的,把外套脱了吧。”   谢柳大衣里头穿的是紧身毛衣裙,圆领口,脱了大衣会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   加之谢柳本身身材还不错,所以她才一直没脱外套来着。   眼下被徐衍提醒,谢柳也只好牵强一笑,“不用,我不热。”   男人浅笑着打量了她一阵,探手想去碰谢柳的脸,被她避开了。   那一瞬间,谢柳站起身远离了男人,且一脸戒备的看向他。   徐衍愣了两秒,笑意随即更深了,“是徐某人冒昧了。”   “我只是看谢小姐你脸色红润得有些不正常,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谢柳眸色沉了沉,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借口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她不确定徐衍刚才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否真的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但直觉告诉谢柳,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种私人局,她就不该来参加。   所以谢柳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后,决定回包间里跟前辈打声招呼,自己先回房去。   没想到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了靠在洗手台上的徐衍。   男人穿浅粉色的套头毛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衬衣,看上去绅士儒雅,没有半点娘气。   但谢柳那一瞬间想的却是,陆筝穿粉色应该比徐衍更好看。   所以……她有那么几秒钟走神了。   以至于徐衍以为,谢柳是看见他所以才走神的,心里暗暗得意。   “谢小姐,要不要去露台那边吹吹风?”徐衍开口,嗓音温润。   谢柳回神,笑着拒绝了,“不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了。”   “那我送你吧。”   “你的房间好像跟大家不在同一层。”   谢柳根本来不及拒绝,徐衍便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了。谢柳想了想,反正也就是电梯一上一下的功夫,走不了几步路,所以她便没说什么。   可谢柳没想到的是,她和徐衍会在电梯里遇上穿着浴袍的陆筝。   电梯门开的时候,陆筝就站在电梯厢里,本是要往外走的,却在看见谢柳的一瞬收回了脚。   徐衍看了他一阵,礼貌地伸手挡在电梯门侧,对谢柳道:“女士先请。”   还沉浸于震惊中的谢柳含糊道了声谢,然后进了电梯。   陆筝靠电梯右手边角落站着,谢柳进去后靠左手边角落,与他对视了一眼。   男人的脸色在看见徐衍的那一刻,便不怎么明媚了。   看了谢柳一眼后,陆筝的视线主要还是集中在紧挨着谢柳站定的男人身上。   个子与他一般高,穿骚粉色的毛衣,戴眼镜,皮肤很白,眼角隐约可见的眼纹发散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陆筝寻思着,这样的男人,他能一拳一个。   但他不好在谢柳面前发脾气,心里正扎着小人呢,面上气呼呼的。   也说不上为啥生气,就觉得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了。   明明谢柳和那男人还保持着一手掌宽的距离呢,也不亲昵。可陆筝就是觉得那男人长得欠削,冲谢柳笑盈盈的样子,像是对她图谋不轨。   叮——   电梯门开了。   到了谢柳房间的楼层,徐衍又向进电梯时一样,打算上去把门挡住,保证谢柳安全同行。   没想旁边却有人快他一步,直接一只手掌盖在了门沿处。   陆筝扬眉,俊脸微侧,眸色深深地凝着谢柳,唇弯了弯:“小柳,你先去外面等我。”   被点名的谢柳愣了两秒,旁边的徐衍则彻底愣住,半晌才将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片刻后,徐衍笑问谢柳:“谢小姐……你和这位先生认识?”   那语气,俨然是把陆筝当成了搭讪的,一副要保护好谢柳的姿态。   没想谢柳却是吸了口气,笑着走到了陆筝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脑袋靠向他的臂膀。   谢柳冲徐衍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绘梦集团的陆筝,我男朋友。”   “这位是交流会的同僚,徐衍。”   女人话落,电梯里俩男人都愣住了。   徐衍先反应过来,面上掠过窘迫和失落,强颜欢笑:“原来谢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柳笑笑,没有回应。   至于陆筝,他那一秒钟心跳不知道加快了多少倍,顿悟了范进中举的那种复杂情感。不过他的心理素质终究还是过硬的,心里再怎么翻腾倒海,面上始终风平浪静。   回神后,陆筝抬头挺胸,一脸自信得意地看着徐衍,唇角的弧度扯得特别大:“你好啊,徐先生。”   按理说这种时候,陆筝该伸手过去跟人家握个手的。   但陆筝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一手拦着电梯门,一手摸索着握住了谢柳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然后顺势将谢柳的手拉到了自己唇边,当着徐衍的面,亲吻了谢柳的手背。   之后,男人便再也没有看过旁边的徐衍一眼了。   满目含情地凝着谢柳,声音低磁好听,极尽温柔,又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小柳,我找你好久了。”   被陆筝吻了手背的谢柳感觉手背滚烫无比,心跳也跟着加快了,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噌的一下升了上来,她脸比熟透的樱桃还要粉润,诱人得紧。   就在谢柳不知所措,心下飘飘然之际,陆筝替她向徐衍道了别,然后牵着她的手出了电梯。   至此,电梯门才得以慢慢合上。   走廊里的灯色偏暖,衬得谢柳皮肤莹润发亮。   陆筝牵着她的手,直直走到了长廊尽头的那间房,才在门口站住脚。   长廊里寂静,尽头的窗户半开着,有夜风穿廊而过,吹得谢柳小脸有些凉。   她悄悄偏头,偷看陆筝俊逸的侧颜,呼吸有些紧,心跳极快。   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他捉了个正着。   可实际她和徐衍什么关系也不是,见面说的话两只手还数不完呢,顶多只算萍水相逢。   所以谢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的,身正还怕影子斜?   “那个……”她动了动唇,试图先为自己辩解两句。   没想话音还未落定,牵着她手的陆筝轻轻拽了她一把,直接把谢柳推到了酒店房间的房门上。   没等谢柳惊呼,男人向她移了半步,倾身,俯首,另一只大手穿过谢柳的细腰将其扣紧……柔软的唇,就这么炙热滚烫地覆上了谢柳冰冰凉凉的唇瓣。 第42章 动动脑。   谢柳所有的解释都被陆筝吞进了肚子里。   他啊, 不想听她解释。毕竟他陆筝,又不是那种小气不明事理的男朋友。   那个叫徐衍的男人和谢柳之间有没有关系,陆筝自己看得明白。   谢柳被吻得身子发软, 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揪住了男人的浴袍袖子, 耳垂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和陆筝接吻,一腔春水被搅得浑不见底,心和身一起乱了。   就在谢柳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男人给的这份甜软中时, 陆筝忽然停下了。   炙热的唇依依不舍地挪开半寸, 陆筝微微侧过脸, 目光沉冷的,往电梯那边看了一眼。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了两道视线, 且一直落在他身上,让人无法忽略。   加之怀里的谢柳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陆筝便借机放过了她,转眸冷厉地扫向那两道视线的主人。   瞥见秦桑和夏萤的时候, 男人眸中那股凌厉褪了下来,下意识错身挡住了谢柳,面上还算镇定。   片刻后,陆筝悄无声息地将手负在身后,握住了谢柳的手,冲秦桑和夏萤略垫了下头:“桑姐,夏萤姐。”   男人的声音低哑, 是方才动了情的迹象。   他自己也听出来了, 赶紧清了清嗓。   不远处,刚从电梯里出来的秦桑和夏萤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 略尴尬地笑了笑。   随后夏萤伸长脖子往陆筝身后张望,想看看陆筝刚才亲的人到底是谁,结果被陆筝拦着,偏不让她看。   “筝子,别那么小气嘛,把女朋友介绍给姐姐们认识一下呀。”   夏萤话落,被陆筝护在怀里的谢柳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手,抬头看了眼男人的后脑勺,发掘陆筝耳垂红得厉害。   至于陆筝,他已然因为夏萤的话,两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犹豫了一下,才侧身,顺势将身后的人揽入了怀中。   看见谢柳真容的那一刻,秦桑和夏萤都愣了两秒,惊艳不已。   秦桑虽不认识对方,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俩很登对,女孩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怪不得要藏起来呢。”秦桑打趣,眉眼里的笑意十分真诚。   被陆筝揽在怀里的谢柳也正看着她,不由想起了高中那会儿关于陆筝的流言。   他们说,陆筝喜欢一个学姐,五年之久。   谢柳虽然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学姐,但她因着陆筝的关系,是曾嫉妒过这位叫秦桑的学姐的。   嫉妒她能被陆筝喜欢,心心念念五年。   可后来陆筝说了,他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她。   秦桑学姐只是一个幌子,是让她知难而退的幌子。   刚才听陆筝喊对方“桑姐”,谢柳顷刻间就解码了,冲秦桑微微颔首,语调婉转的笑笑,“秦桑学姐好。”   没等秦桑回话,电梯口那边出来一个男人。   是个穿着酒店浴袍的男人,长腿阔步走到了秦桑身边,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男人的视线淡淡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回秦桑身上,仿佛其他人在他眼中都只是背景板。   男人在秦桑耳边低语了什么,秦桑便草草跟谢柳和陆筝打了招呼,和男人回了右手边的房间。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陆筝谢柳还有夏萤三个人。   被留下的夏萤很尴尬,因为陆筝那小子,当着她的面跟谢柳咬起耳朵来了。   “我从没爱过别人,一直是你,只有你。”   男音低哑恳切,向沉闷的钟声,在谢柳心间回荡。   谢柳看向他,全然没注意听夏萤说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是,走廊里已经只剩下她和陆筝两个人了。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夏萤早走了。   夜风穿廊而过,走廊里的暖色灯光落在陆筝那头乌黑碎发上,将他整个人衬得无比温柔。   男人笑盈盈地看着谢柳,眉眼里情愫流转着,作势就想俯首再亲亲谢柳。   没想谢柳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一脸羞涩:“先进屋吧。”   陆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显划过亮色,被谢柳捂住的嘴不禁翘起弧度,点了点头。   ……   回到谢柳的房间后,陆筝从背后抱住了她。   女人当即便停下了脚步,身体僵了几秒,慢慢适应过来,安静地呆在陆筝怀中。   “你怎么在这里?”谢柳问起了正经事。   从背后抱住她的陆筝却心不在焉起来,薄唇吻了谢柳的发,又一路滑到了她的后颈处。   他的音色暗哑,显然动了情:“夏萤姐生日,我是受邀而来。”   “没有跟踪你……”陆筝补了一句,唇已经盘旋到了谢柳的耳际。   那温热的呼吸在谢柳耳边铺洒开,烫得她心脏突突地跳,呼吸也跟着乱了。   陆筝的吻和怀抱似有魔力,谢柳本想好好盘问他为她准备房间和晚餐的事情,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她身子先软了,心也渐渐迷失在男人的亲吻中。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暖黄的灯光晕开,为那不知何时吻到了床尾的两人裹上一层薄薄的暧昧。   谢柳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本能的攀着陆筝的脖颈,与他一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爱意汹涌,势不可挡。   且谢柳也未曾想过抵制,因为是陆筝,所以她心甘情愿与他沉沦。   ……   翌日清晨,温泉山下起了雪。   洁白的雪如细盐,簌簌而落。   寒气从半开的窗户涌入,陆筝那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条腿被冻着了,他直接被冻醒,将腿缩回了被子里。   怀中有人,热切紧密地贴着他。   陆筝闭着眼养了会儿神,才徐徐掀开颀长的眼睫,将目光笔直的坠在怀里的女人发顶。   昨晚那一室的旖旎猝不及防地闯入他脑海中,陆筝不觉弯唇,笑意直达眼底。   揽着女人的那只手紧了些力道,他另一只手搭在女人腰上,忍不住蹭了蹭她嫩软的肌肤。   谢柳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被男人蹭醒了,却因为浑身骨头松散无力动弹。   绯色的唇动了动,语气不悦:“陆筝,我困……”   被点名的陆筝立马乖了,抿唇笑着,吻了吻谢柳的额头,语气十分疼惜:“睡吧睡吧,我不闹你了。”   谢柳没有应他,房间里就这样安静了几分钟,兴奋不已地某个男人没忍住,小声道:“小柳?”   他只是想看看谢柳是不是睡着了,没想谢柳却是那种一丁点动静都能被吵醒的体质,皱着眉含糊应了一声,“嗯——”   陆筝很满足,将她搂得更紧些,喃喃问:“我不是在做梦吧,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   其实他就是觉得不真实,害怕是大梦一场,想求个心理安慰。   谢柳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强迫自己撑开了眼帘,往后退了下,足以让自己和陆筝对视上。   四目相对后,谢柳伸手捏了一下陆筝的鼻尖:“动动脑子行吗?做梦能让你美成这样?”   一向厚脸皮的陆筝:“……”   他能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羞吗? 第43章 求婚了。   在温泉山玩了两天一夜。   交流会结束, 谢柳和陆筝一起和秦桑他们一帮人聚了聚。   也正是因为这两天一夜的相处,谢柳深刻认识到秦桑和陆筝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男女间的感情。   所以陆筝当初说的话是真的,他没有喜欢过别人, 是全心全意对自己的。   ……   飞机在绵城国际机场落地。   谢柳下了飞机便接到了苏聆的电话, 说是让她上微博看看,林之音涉嫌抄袭的那件事情结果出来了。   有各种铁证加林昭的证词,林之音根本无法逃避网友及粉丝们的声讨, 所以最终CC娱乐选择了让林之音发布道歉信这样的方式, 向广大媒体群众, 以及涉嫌被抄袭的谢柳、苏聆等相关人员道歉。   不仅如此,佳人文娱还选择了法律途径进行维权,法务那边的意思是, 这场官司下来,CC娱乐除了要承担佳人文娱所有法律费用, 还得对佳人文娱以及谢柳个人进行赔偿。   具体相关流程,佳人文娱的法务会安排。   林之音道歉后直接躲到国外去了, 这次事件直接阻断了她势头正好的事业。   据苏聆所说,CC娱乐那边已经决定放弃林之音了。   所以这次事件之后,林之音要想再回巅峰时刻,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苏聆打电话给谢柳,一方面是因为扬眉吐气了想找个人分享喜悦,一方面则是有新歌的灵感,想和谢柳聊一聊。   所以出了机场, 谢柳几乎一直抱着电话。   另一只手被陆筝牵着, 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讲电话。   至于陆筝,他也在等车的间隙里给周析发了微信消息,问他求婚现场的布置情况。   这件事情他交给周析去办的, 周析说那家策划公司的老板跟他是发小,一定会给陆筝最好的方案。   所以陆筝离开绵城之前,把租房的钥匙给了周析,方便他带人过去布置现场。   等到周析回了消息,确定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陆筝才放心大胆的带着谢柳打车回租房。   到单元楼下时,谢柳终于挂断了电话。   整个人往陆筝臂膀贴去,有气无力道:“苏聆那丫头是真能聊。”   陆筝看她一眼,忍不住偏头去亲了一下她的发顶:“回头让她给你工钱,咱不能白给她当陪聊。”   谢柳弯唇,笑得明艳动人。   许是因为她和陆筝之间现如今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所以谢柳面对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害羞放不开手脚了。   正如陆筝所说,都已经坦诚相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出了电梯,到房门口时,谢柳松开了陆筝的手臂,拿钥匙开门。   跟在她身后的陆筝不禁屏住呼吸,迅速回忆了一下周析给他发来的求婚流程。   进门后,在玄关处换鞋的间隙,男人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戒指盒。   确定戒指盒在兜里,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写。   谢柳比他先换好鞋,先推着行李箱往客厅的方向去。   结果视野刚开阔,谢柳就站住了脚,委实被客厅里的一番布置惊到了。   ……   偌大的客厅里放着一盆盆红玫瑰,花色艳丽,迎着阳台那边拂来的清风,花枝摇曳。   一阵阵甜香扑鼻,谢柳醒过神来。   她的视线被阳台那一方净地吸引去,发现玫瑰花引领的道路,就是阳台。   于是谢柳顺着那条花路,往阳台走去。   她隐约察觉了什么,心跳略快,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谢柳甚至不敢回头去询问陆筝……   她一路走到了阳台那边,栏杆上也围了一圈的玫瑰花,整齐划一,十分养眼。   阳台角落里还用盆栽的草莓围成了心形,那一盆盆草莓硕果累累,每一颗草莓都鲜红诱人,谢柳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便是此时,跟着她到了阳台这边的陆筝,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戒指盒。   “谢柳。”男人郑重地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正弯下腰对那草莓垂涎欲滴的谢柳含回了神,心尖炙热,她徐徐直起身。   回身之前,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回眸看见陆筝捏在指间的那枚戒指时,她还是慌乱了,心像是被风卷上天去,起起伏伏飘飘荡荡,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谢柳愣神之际,陆筝开口了,唇角噙着笑:“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的语气真诚,话落后便屏息等着谢柳的答案。   其实陆筝也没有想到,策划公司的方案如此简单直接,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周析那小子给诓骗了。   这些玫瑰花,还有那一地草莓……怎么看都像是周析的手笔。   但他也明白,这样的布置其实最简单明了。   也许进门之后,谢柳就察觉到了,所以她现在心里一定已经有了答案。   陆筝的心躁动起来,虽然他能料想到谢柳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但当谢柳说出那句“我愿意”时,他还是感动了,眼眶刹那泛红,是激动也是喜悦。   就在陆筝为谢柳戴上了求婚戒指后,女人小声嘟囔了一句:“问你个事儿,就那草莓……能吃不?”   谢柳是认真的,陆筝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他现在都怀疑谢柳这么爽快的答应他的求婚,是不是为了早点吃掉那些草莓?   周析选的草莓个头都挺大的,看着是很有食欲。陆筝为谢柳戴好了戒指,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宠溺:“能吃,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买。”   谢柳心满意足,趁着陆筝去放行李的间隙,她把那一盆盆草莓搬进了屋里。   求婚成功后,陆筝开始计划着找时间带谢柳回去见父母的事情。   谢柳听他说起见家长,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谢树华是不会同意她和陆筝在一起的,她也算是跟家里彻底闹僵了。可谢柳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抽空带陆筝回家走个过场。   不管谢树华他们答应不答应,谢柳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陆筝了。   既然要嫁,总不能让别人以为她和家里闹僵是因为陆筝吧。不想陆筝背锅,更不想在礼数上怠慢了他。   ……   一周后的清晨,谢柳跟着陆筝一起回了他在绵城的家。   陆筝的父母人很好,给谢柳的感觉就很贴近大伯和大伯娘两口子。   她很喜欢陆筝家的氛围,晚饭过后,还陪着二老打了会儿麻将。   夜里十一点多,谢柳和陆筝才回到了租房。   路上,陆筝跟谢柳说起了他的计划。   问谢柳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挑一处买房定居,组成他们自己温馨小家。   谢柳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她很清楚结婚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陆筝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且陆筝的父亲双腿有疾行动不便,虽然他为二老请了保姆,但谢柳知道陆筝心里肯定还是很担心二老的。   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以她的喜好为先,这份心意,谢柳已经感受到了。   于谢柳而言,这便足矣。   回到家后,谢柳洗了澡先睡了。   她和陆筝还是分房睡,只不过有时候半夜会被某人钻被窝。   倒也没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陆筝就只是喜欢上了搂着她睡觉的那种感觉,很踏实。   这晚谢柳睡得不踏实,她翻过日历,确定后天就是父亲谢树华的生日了。   正纠结着到时候要不要把陆筝带回家去。   一想到谢树华对陆筝的态度,谢柳便头疼,怕陆筝跟她去了会受委屈。   她的不安和烦躁,搂着她的陆筝都感觉到了。   男人收紧了臂弯,将谢柳抱得更紧了些,薄唇覆在她耳畔,磁声问:“有心事?”   谢柳轻“嗯”了一声,提了一嘴想带他回去见父母的事。   结果陆筝沉默了。   就在谢柳以为他不愿意时,男人深深亲吻了一下她的脖颈,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难以掩饰的激动:“小柳,我什么都不怕的。”   “我也希望咱们婚礼的时候,你的父母能够出席。”   “于你而言那才是最圆满的。”   谢柳无语凝噎,为陆筝的善解人意,也为陆筝对她这份深入骨髓的爱意。   ……   隔天一早,谢柳接到了谢茂华的电话。   当时她正在送陆筝去机场的路上。绘梦集团有关临川镇开发建设的项目有个大会需要陆筝参加,所以他得飞一趟桐城。   因着明天是谢柳父亲的生日,陆筝今天过去,明天就得赶回来。   谢柳目送他去登机后,谢茂华的电话便打过来了,语气很急:“小柳啊,你现在在哪里啊?有时间来一趟人民医院吧……”   电话里,谢茂华的语气很沉重。   只说谢树华在家晕倒了,现在人已经送到了人民医院,正在进行全面体检。   是谢柳的母亲给谢茂华打的电话,到了医院,谢树华醒了,不让给谢柳打电话。   这会儿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进了病房去,一行好几个白大褂的大夫,阵仗不小,且一个个面色凝重。   所以谢茂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谢柳打电话说一声。   ……   谢柳赶到医院时,大夫们已经从谢树华的病房离开了。   留下了谢树华夫妇,一室沉寂。   大伯娘李香去买了早饭回来,被门口的谢茂华拦下了,意思是给谢柳他们一家三口独处的机会。   看见谢柳进门时,病床边坐着的苏清站了起来:“小柳……”   她身上穿着家居服,应该是事发的第一时间便赶着把谢树华送医院来了。   谢柳应了一声,看向病床上面色惨白的谢树华,问苏清道:“爸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第44章 空欢喜。   苏清双眼微红, 明显是哭过的。   刚才过来的那帮医生里,有苏清在国外时认识的师兄,肿瘤科的。   谢树华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是脑癌。   得知消息的时候, 苏清当即便红了眼眶,完全不敢相信。   但她的那位师兄是肿瘤科的专家,他的话苏清还是得信的。   谢柳得知此事, 愣了好一阵, 反应过来时不觉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误诊。”   她喃喃着,转身跑出了病房, 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可事实证明,谢树华脑袋里真的长了瘤子, 拍的片子里清晰可见。   这件事对于谢柳一家子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打击。尤其是她听见医生私下里跟苏清说谢树华可能没多少时日可活时, 脑子里顿时嗡嗡的,一片空白。   等谢柳回过神来时,她的颊侧已经湿了一片,泣不成声。   虽说这么多年里,谢柳和谢树华的父女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但一想到谢树华不在了,谢柳心里还是很难过。   有些被积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涌了出来——   有谢树华手把手教她练钢笔字的, 也有谢树华卷着书给她朗诵国外名著的……都是些早已淡化的记忆, 此时此刻却不知怎么变得无比清晰。   谢柳想,她其实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决绝。对谢树华的不满,也并不是那么的深邃入骨。   这不, 一听谢树华所剩的日子不多,她竟开始懊悔起自己之前跟他吵架的事情来。   甚至谢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谢树华气出病来的。   ……   夜里,谢树华出院了。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既然已经确诊是脑癌晚期,他想和家人一起度过明天的生日。   谢树华五十岁了,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到头来却疏忽了自己的女儿,使得谢柳与他的父女关系近乎恶劣。   确诊后,谢树华赶走了所有人,包括苏清。   他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传了大家进门,说要出院回家。   为此谢柳还跟他对峙了一阵子。从谢柳的角度来看,有病就该配合医生接受治疗,谢树华选择出院就是主动放弃了和病魔抗争的机会。   为人子女的,她自然希望谢树华能接受治疗,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谢树华沉眸看着谢柳,看见她微红的眼眶,触动很大,“小柳,医生说了,爸爸的脑部已经被肿瘤给占据了。”   “以时下的医学水平,想要治愈,希望渺茫,等同于无。”   说这些话时,谢树华的面容很平静,语气也低沉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也算是他在病房里静坐一个下午得出的结论。   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悲痛不甘,最后全部归于平静。   所以谢树华才决定出院,回家和家人们一起,度过他剩下的时日。   ……   谢柳没回租房,晚上跟着苏清他们回家住了。   睡前,她跟陆筝通了电话。被问及谢树华和苏清的喜好时,谢柳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竟从未了解过父母的喜好。   所以都是一样的,谢树华和苏清对她照顾不周,鲜少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而谢柳呢?她这么些年,好像也没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   谢柳没告诉陆筝谢树华查出癌症的事情,通话过程中,基本是陆筝一个人在讲话。   当他说他明晚七点落地绵城国际机场时,谢柳平淡的反应引起了陆筝的注意。   他察觉到了谢柳的心不在焉和心事重重,便追问了一句。   谢柳被他这一问,心里很乱。   因为晚饭后,谢树华有跟她单独谈话来着。   谈的是谢柳的终身大事,谢树华的意思还是觉得许以安与她般配。   谢柳当时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她喜欢陆筝,而且已经接受了陆筝的求婚。   谢树华听了,差点气晕过去。   为此,母亲苏清和大伯、大伯娘都来劝过谢柳,让她不要和谢树华吵架,别惹谢树华生气。   她的父亲,现在是个病人,严重点说,也算是将死之人。   所以家里每个人都得让着他,谢柳也不例外。   她也怕因为自己,再缩短谢树华的寿命,害得他再晕倒。   谢柳便回自己屋了,然后接到了陆筝的电话。   眼下被陆筝问及心事,谢柳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没事,就是有点累有点困。”   电话那头的陆筝迟疑了片刻,选择了相信谢柳的说辞,温声回:“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明晚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再好好抱抱你亲亲你。”   谢柳笑着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她唇角的弧度慢慢展平,心下低落不已。   原本谢柳的计划是明天晚上带陆筝回家见父母,可现在谢树华突然查出了脑癌……以谢树华对陆筝的不喜程度,要是谢柳明晚真的带着陆筝回家吃饭,说不定会气得当场晕厥再被送医院去。   这件事,谢柳打算明天一早再跟谢树华谈谈。   在把谢树华说服之前,谢柳不敢给陆筝任何保证,她害怕让陆筝空欢喜一场。   ……   翌日清晨,小雨。   谢柳帮着苏清准备了口味清淡的早餐,并在餐桌上再一次提起了陆筝。   “爸,妈。我是真的爱陆筝,这辈子就想嫁给他。”   女音诚恳,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去说服二老。   母亲苏清的反应很淡,她对陆筝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和谢树华不一样。   所以话落后,苏清是打算接话,问她今天陆筝会不会过来吃饭的。   结果谢树华先开口了,语气冷沉:“一会儿以安会过来。小柳,你和以安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吧?”   提到许以安,谢柳皱起了眉。   她和许以安确实很久没见了,就因为谢树华想撮合他们俩,所以谢柳现在对许以安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些日子里,许以安试图联系过她,但谢柳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态度已经特别明了了。   而且就在她和陆筝确定关系后不久,谢柳还发了朋友圈晒了合照。   按理说,许以安肯定是看见了,也应该知道她和陆筝的关系才对。   怎么还接受了谢树华的邀约,来她家里串门?   谢柳眉间浮着愁绪,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脸严肃地对谢树华道:“爸,您别再打许以安的主意了,我不喜欢他,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谢树华沉了脸色,“以安有什么不好的?上市公司CEO,人品正直,性格也好。”   “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你,会对你好。”   谢柳:“陆筝对我更好,陆筝也很喜欢我,陆筝的人品和性格也都很好。”   “最重要的是我也很爱他。”   “你!”谢树华气得涨红了脸,“你非得把我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陆筝那小子哪里好了?上学的时候整天不学无术,后来为了钱还伤害过你!再说他们家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家里还有个下半身瘫痪的老父亲。”   “你和他在一起,现在也许是真的感觉幸福。可是小柳,结婚不是谈恋爱,结了婚你和他就是要长长久久生活一辈子的。”   “以后他父亲年纪大了,你不得跟着他一起服侍?”   “你爸我是没什么活头了,我跟你妈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们只希望你将来能过得更好,嫁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那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就是许以安,你明白吗?”   谢树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会儿正猛烈喘着气,面上情绪复杂。   他打定了主意,要让谢柳和许以安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让步:“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打算和陆筝在一起,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和你妈的死活,再也用不着你管!”   但这两句话,便把谢柳的路给堵死了。   许久,她才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树华,问他:“您这是非要逼我在父母和陆筝之间做出选择是吗?”   谢树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沉声应了一句“是”。   随后,他补充道:“你自己做选择吧,是选那个叫陆筝的还是选我和你妈。”   说完,男人放下了碗筷,起身慢吞吞的朝书房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谢柳和母亲苏清两人,后者看了谢柳一眼,轻叹了口气:“小柳啊,你爸他都是为了你好。”   “以安那孩子是真不错,上次你把你爸气晕还是以安送他去医院的,为我们忙前忙后,这些你把和我都看在眼里。”   “你啊,别跟你爸闹了好不好?他身体不好,你这要是选了陆筝,说不准他就……”   后面的话苏清没说,但谢柳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无非就是她前脚在父母和陆筝之前选择了陆筝,后脚谢树华就气得当场离世这些话。   谢柳心里五味陈杂,几乎被痛苦淹没自我。   她紧握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刺疼一阵阵的,像电流漫过心间。   谢树华这是在用他的生命要挟她,逼着她放弃陆筝。   谢柳明知这一点,也对此深恶痛绝,可她拒绝不了……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生育之恩未曾报答,她不敢也不愿拿谢树华的命去赌。   正如许以安对她说的,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如果她今天真的为了陆筝放弃了父母。那等将来谢树华不在了,她和陆筝的婚姻也会烙下一道痛苦的痕迹。   也许刚开始的几年,谢柳还不会感觉后悔,但十几年二十几年呢?   谢柳没办法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后悔。   所以,她最终没给陆筝打电话,没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第45章 可以等。   晚上七点十分, 陆筝在绵城国际机场落地。   下了飞机,他第一时间给谢柳打电话,结果谢柳手机关机了。   陆筝拨了三次, 始终是冷冰冰的提示音。   他倒也不气馁, 在路边打了车,直接去了市中心商场,选购了一些适合第一次见长辈的礼品。   约莫晚上八点整, 陆筝开车带着礼品, 去了谢柳家。   地址是托周析调查的, 在绵城老城区那边。   ……   彼时,谢柳一家人正聚在一起吃晚饭。   除了谢柳的大伯一家,还有许以安以及许以安的父母。饭桌上, 谢树华跟许以安的父亲有说有笑的,氛围还算融洽。   坐在许以安身边的谢柳面色暗沉, 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却也不妨碍谢树华和许以安的父母谈论他们俩订婚、举行婚礼等事宜。   这对于谢柳而言, 就像是一场突然而至的龙卷风。她所有的计划安排,甚至是思绪,都被打乱了。   谢柳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她心里特别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筝,所以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不论如何,她只希望今天能安然度过。至少让谢树华高高兴兴过完生日。   可谢柳这个小小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因为陆筝来了。   夜里, 绵城的雨势渐大。   约莫晚上九点左右, 谢家的门铃响了。   谢柳和苏清、李香都在厨房忙碌着,客厅里一帮长辈聊着天,只有许以安还算得空, 便主动去开门了。   许以安是冒着雨去开的门,看见门外站着的陆筝时,他愣住了。   门外的陆筝也愣住了,面色沉了沉,唇角的弧度刹那消逝。   两个男人隔着院门对视着,直到许以安察觉到了雨水的凉意,才敛了讶异侧身以主人家的姿态,给陆筝让了道:“进来吧。”   陆筝也是冒雨从车里跑下来的,两只手都拎着礼品,满心欢喜的过来,为谢树华贺寿。   来的路上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并且一再告诫自己到了谢柳家里不能跟以前似的,对她的父母表露出不敬。   可这还没进门呢,陆筝的心态先崩了。   他拎着礼品进了院子,又跟着许以安进屋去。   穿过玄关的走廊到客厅时,陆筝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其乐融融。   谢树华和许以安的父母有说有笑,旁边还有谢茂华时不时搭话,一帮长辈相处氛围非常和谐。   是陆筝的出现,打扰了这份和谐。   谢柳从厨房里出来时,恰巧看见谢树华将陆筝往外赶,连人带礼品,毫无犹豫地往外赶。   陆筝嘴里喊着“谢叔叔”,想说什么,谢树华却完全不肯给他机会。   不仅如此,谢树华还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陆筝说了:“你以后别再缠着我女儿了,我们家小柳过两天就要跟许以安订婚了,你最好识趣点自己离开。”   显然,谢树华的话对陆筝而言就像是平地一声雷,炸在耳边。   那声响足以将陆筝的大脑炸得空白,连反抗都忘了,任由谢树华推搡着出了门去。   到了院子里,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陆筝终于清醒过来。   谢树华还站在檐下对他怒气冲冲:“谢柳是我的女儿,我替她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且为了她好的。”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父女的关系也不会破裂。”   “所以陆筝,你别再做无用功了,我是不会让我女儿跟你在一起的。”   “结婚可不单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向来都是两个家庭的事。所以只要我和她妈不答应,你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你走吧,别再来了。”   谢树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转身就要回屋。   没想雨幕里的陆筝却开了口,语气坚定:“谢叔叔,我不会放弃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恳切,穿透雨幕,清晰的传到了谢树华的耳朵里。   他回屋的脚步顿住了,只听陆筝接着道:“小柳她虽然是您的女儿,但您对她并没有完全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您替她做的那些决定或许都是正确的,可却不一定是她喜欢的。也许您觉得您这是父爱的一种表现,可实际上这不过是您的掌控欲在作祟。”   “身为小柳的父亲,您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过。在您心里,她就是您的提线木偶,是为了完成您为她制定的人生目标才降临到这个世界的。”   “老实说,我对您这样的父亲,确实没有什么好感。”   “可我是真的喜欢小柳。所以我愿意为了她,来讨好您这样一个令我无比厌恶的长辈。”   “事实证明,小柳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您手里的提线木偶了。”   “就算您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没有资格阻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事实上你也阻止不了我们,我跟小柳早就是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关系了!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已经同居了!”   陆筝就差明白的告诉谢树华,他和谢柳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谢树华听明白了,体内血液翻腾,直冲着脑门涌去,他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被陆筝气的。   看见谢树华浑身颤栗,陆筝不以为然。他只当谢树华是气极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彻底的超出了陆筝的想象。   谢树华当着他的面身体僵直了一阵,然后猝不及防地往后倒。   恰巧他身后就是三级台阶,在陆筝反应过来之前,谢树华已经直挺挺的摔在了院子里的青石小道上。   四肢僵直,浑身抽搐,甚至嘴角不断翻涌出白色泡沫。   见状,陆筝愣了两秒,扔下手里的礼品赶紧上前。   便是此时,谢柳一家子从屋里出来了,看见躺在院子里的谢树华,谢柳第一个冲上前:“爸!”   许以安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赶紧打了120,然后和陆筝一起将谢树华抬进了屋里。   经苏清判断,谢树华这是癫痫发作了,在救护车到来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将谢树华放平,将他的头转向侧方,解开衣扣,让他保持呼吸顺畅,避免发生窒息状况。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陆筝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但他心里是虚的,下意识的看了眼谢柳,想解释什么,但谢柳只满含担忧地看着她爸爸,根本顾不上他。   于是陆筝只好暂时打消解释的念头,先跟着谢柳他们一起去了人民医院。   ……   得知谢树华脑癌晚期时,陆筝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树华的癫痫症状是脑癌晚期少见症状之一,发作的原因和陆筝说的那些话脱不了关系。   所以苏清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夜里十一点多,谢柳将陆筝送到了医院门口,给他打车,让他先回去。   谢柳的态度和语气,让陆筝心里很不安。   想起自己对谢树华说的那些话才造成了谢树华癫痫发作,陆筝在等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握住了谢柳的手。   “小柳……”他低低唤她,一副歉疚的语气:“你爸的事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他……”   “陆筝。”谢柳打断了他的话,音色低沉,比这夜里的雨还要寒凉几分。   男人愣住,心下慌张起来,双眸直勾勾的看着谢柳,等着她的后话。   谢柳却没看他,只低垂着眼睫,看着台阶下溅起的一朵朵水花,艰难地动了动唇。   “我们……”谢柳艰难开口,嗓音有些哑,鼻尖酸涩。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想哭的冲动,眼睫轻颤着吸了口气,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接着道:“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这一句话,几乎用光了谢柳所有的力气。   她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用尽了力气,指节都泛起白来,血色尽失。   可这些跟陆筝被扎得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疼得屏住了呼吸,瞳孔紧缩着,诧异又慌乱地看着谢柳,下意识摇头:“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能算了,我不同意。”   虽然陆筝嘴上不承认,但实际他是秒懂的。   谢柳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可为什么呢?就因为今天他把谢树华气得癫痫发作了吗?   “我错了小柳,我真的错了,我进去给你爸跪下道歉好不好?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我去道歉,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收回刚才的话,求你……”   陆筝抓住了谢柳的胳膊,想抱她,好像这样谢柳就会收回刚才那句话了一样。   可事实上,谢柳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面对陆筝的哀求,她面上不为所动,甚至看向男人的眼神透着凉薄。   在陆筝看来,谢柳是因为他把谢树华气得发病,所以她生气了,要跟他断了关系。   只有谢柳自己知道,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在父母和陆筝之间做出的最后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对陆筝很不公平,可谢柳没有办法。陆筝离了她,还会遇见比她更好的女孩子,还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谢柳的父母不一样,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且父亲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他从好久以前就对陆筝存有偏见,这份偏见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根本打消不了。   所以谢柳没得选了,她只能选择父母,因为父母只有她。   “对不起……陆筝。”女音沙哑,努力忍住了哭腔,“你也看见了,我爸他已经脑癌晚期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可活了。”   “他不喜欢你,也不答应我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为了你对我的父母不管不顾,所以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我可以等的!”陆筝两手分别握着谢柳的两边肩膀,语气依旧卑微,几近祈求:“你爸不喜欢我,我可以先离开。”   “我可以等他认可我,或者等他去世……”   陆筝是彻底慌了,到了慌不择言的地步。   话没说完,他便反应过来了,当即止住了话头,眼眶泛红,满目哀求地看着谢柳:“小柳,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不要推开我……求你。” 第46章 不后悔。   陆筝今时今日的心情, 谢柳很清楚。   无疑和当年他推开她时一样的悲痛。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把生了铁锈的钝刀,在心上一刀刀的割着,是那种持续的绵延不绝的疼痛感。   但谢柳更加明白一个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她如当年的陆筝一样, 面色和语气都特别冷:“你等不到的。”   谢柳说话特别绝:“过两天, 等我爸的情况好转些了……我就要跟许以安订婚了。”   “你也看见了,今天许以安的父母也来我家了。”   这些都是谢树华的意思,原本谢柳是反对厌恶的, 可眼下她却不得不用这些来断绝陆筝等她的念头。   他确实可以等, 等不到谢树华接受他, 但可以等到谢树华发病去世。   但谢树华不能等,也不会等。   他会让谢柳和许以安尽快确定关系,尽快成婚, 因为他说过,要亲眼看着谢柳出嫁。   所以陆筝等不到的。   “没关系, 就算你真的被迫和许以安结了婚,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可以等你离婚。”   这是陆筝的态度。他红着眼眶努力扬着唇角, 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跟谢柳表述衷肠。   那模样令谢柳心疼,她差点没忍住,让泪水决了堤。   可谢柳终究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哭,若是哭了,便会被陆筝看出破绽来。   他就会更加没完没了,继续纠缠不休。   即便陆筝说他愿意等, 怎样都可以等, 谢柳却是不能那么自私的。   她没有资格去让陆筝等自己,也不敢给陆筝什么承诺,怕白白耽误别人。   所以她的选择是彻彻底底的断绝和陆筝之间的关系。   谢柳从指间摘下来的那枚求婚戒指, 拉过陆筝的手,把戒指放在他的掌心,“就这样吧,别等我。”   “遇到好的女孩就去爱。”   “我也会爱上别人的,所以你不要再死脑筋了,更不要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   “最后再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陆筝。”   谢柳扒开了他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的决绝像一把利剑,在陆筝心上刺出很多窟窿。   他这会儿心已经冷凉一片了,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往外掉,一颗接一颗,视线渐渐被模糊了。   过了好久,久到谢柳已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打算帮他叫车了。   陆筝冷不丁开口:“小柳……你会后悔吗?今晚说的这些……”   男人这么问,无疑是抱有一丝希望。   只要谢柳愿意给他一丁点的希望,他都可以抱着这微薄的希望坚持下去的。   可惜谢柳没有给他,一丁点都没给:“不会。”   “我不会后悔。”   女音坚定,轻微颤抖,但陆筝没有察觉。   得到了答案,陆筝没再说什么。他没哭了,不仅没哭,反倒唇角还扬起了弧度。   男人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谢柳,眸光闪烁,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陆筝转身走了。   他没有打车的意思,转身步入雨幕里,失魂落魄地离去。   谢柳站在原地,手里还举着伞,脚迈出去一寸,终究还是忍下来了,没有追上去。   目送陆筝的身影远去后,谢柳抓着伞的那只手,力道一松。   那伞掉在了地上,她也脱力一般摔坐在地上,面上一片水渍,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了。   谢柳痛快哭了一场,如雨势一样浩大。   刚把父母送回家去的许以安将车停在了路边,他就坐在驾驶座上,静静看着雨里的谢柳,暗暗心疼。   许以安知道,谢柳和陆筝在一起了。   她终究还是又喜欢上的陆筝,如他当初所担忧的那样。   但许以安也知道,陆筝是入不了谢柳父亲的眼的。   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哪里比陆筝差,唯一缺失的不过是机会,一个和谢柳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这一次,许以安已经暗暗发誓,要抓住机会。   他再也不要像当初在国外时那样,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和谢柳相处。   现如今谢树华已经为他铺好了路,许以安打算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动谢柳。他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正如他的父亲和母亲。   当初结婚的时候,也并不是两情相悦。   他们也是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渐渐爱上对方,并且生下他和弟弟许飞阳的。   所以许以安认为他和谢柳也可以,最终肯定也会如同他的父母一样,拥有幸福的婚姻。   其实他对谢柳的喜欢,不比陆筝少。   就算现在谢柳心里有别人,他也陆筝一样,可以接受可以等待。   若是谢柳一天忘不了陆筝,他就等一天;一年忘不掉,他就等一年;一辈子忘不掉,他就等一辈子。   许以安愿意赌上自己的一辈子,赌谢柳最终会由衷的爱上自己。   所以在谢树华问他是否愿意娶谢柳为妻时,许以安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愿意。   只要谢柳愿意嫁,他就愿意娶她。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许以安以为,瓜也是可以捂甜的。   ……   两天后,谢树华出院了。   医生再三叮嘱,最好顺着病人些,千万不要再过分牵动病人的情绪,这样影响病情。   所以谢柳按照谢树华的要求,退掉了租房,搬回了家里住。   租房不是谢柳去退的,她怕遇见陆筝。是许以安替她去办理的手续,也是许以安找了搬家公司帮她把那些东西都搬回了家。   并且在谢柳搬回家的一周后,许以安的父母邀请了他们一家,包括谢柳大伯他们,一起到许以安家里吃饭。   意思相当于订婚了,没有任何订婚仪式,十分简洁。   这是谢树华的意思,一切都是为了让谢柳早些对陆筝断了念头,和许以安稳定下来。   也是为了他自己能在有生之年里,参加女儿的婚礼,亲自将女儿送到他选定的女婿手里。   对此,谢柳没有异议。   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订婚仪式,因为对方是许以安,所以谢柳甚至连婚礼都不想举行。   可惜,谢树华很看重婚礼。   他要求许以安家为谢柳准备隆重的婚礼仪式,必须得让谢柳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对此,许以安一家人很赞同。   两家人开始为了婚礼做准备了,许以安亲力亲为,全然一副准新郎的模样。   相比之下,谢柳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甚至辞掉了佳人文娱的工作,按照父亲的意思,去绵城人民医院里上班。   日子过得没什么滋味,平淡如白开水。   谢柳虽不喜欢,但谢树华很开心,她便继续这样活着。   只是偶尔听谢星河提到陆筝的近况时,心还是会忍不住针扎一样刺疼。   谢星河说,陆筝离开绵城了。他回了临川镇,听说是负责绘梦集团的项目,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一心只求造福家乡。 第47章 靠不住。   半年时间转眼即过。   这半年里, 谢柳联系了几位脑癌方面的专家,为谢树华寻求着那渺茫的希望。   在药物控制下,谢树华的病情有所抑制, 半年里依旧不间断的上班, 真真是为教育事业献身的存在。   后来谢柳才知道,原来谢树华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他快要转正了。   据苏清所说, 谢树华是希望在正职上退下来, 这样就算是病退, 退休金也会比副职高许多。   但谢柳却是清楚的,谢树华的毕生追求,就是光耀门楣。   他马上就要做到了, 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谢柳没想到,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的谢树华, 临了临了,竟遭遇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波折。   ……   谢树华被停职了, 上了绵城市头条新闻。   新闻报道他潜规则手底下的女下属,还曾和多名高校女老师发生过关系。   爆料的人提供了几张照片,其中就包含谢树华和女下属在KTV里搂抱的不雅照,现如今被刊登在绵城头条新闻报上,市民皆知他的恶劣行为。   于是上头给予了停职处罚。   谢柳得知这件事时,第一反应是给苏清打电话。   她不清楚新闻报道是否属实,但她知道, 这样的报道, 母亲苏清看见了心里肯定很难受。   果不其然,谢柳给苏清打电话时,电话那头的苏清正躲在自己办公室里哭。   她们母女俩没在一家医院上班, 谢柳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安慰母亲。   这天她下班得早一些,开车接了苏清,母女俩一起回家。   到家时,大伯和大伯娘已经在家里了。   谢树华刚送走了来调查的工作人员,有头晕的症状,半年多来还算稳定的病情,眼见着就要发作了。   苏清只好忍下满腔的悲怆,先将谢树华送去医院。   等谢树华的病情稍稍稳定下来,谢柳才向他了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照谢树华的说法,他和那个女下属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报纸上刊登的那不雅照,确实是他和女下属没错。但那是局里另一位副职干部生日聚会,谢树华应邀参加,然后喝多了,被摆拍的。   照片曝出之前,谢树华自己也不知道竟被对方摆拍了这样的照片。   而且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么早远的时候被人算计。   思来想去,谢树华认定,自己被设计一定是和转正选拔有关。   他和那位副职干部都是候选人,现如今上头传下内部消息,定了谢树华,那位这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拉了谢树华下马。   这个认知令谢树华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苏清在旁边安慰他,怕是又该气得犯病了。   现如今谢树华被停职调查,转正是没希望了,他本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接连两天都失魂落魄的,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因着谢树华这件事情,苏清和谢柳也受到了一定牵连。   倒也不是医院苛待,而是因为谢树华的作为,让广大群众无比愤怒。除了潜规则下属这一条,后面还有人陆续爆料,说谢树华在职期间还曾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云云。   引起众怒的后果,自然是连带着家属也跟着被人辱骂。   谢柳家门口这两天经常立着花圈,不知道谁送的,但其深恶痛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为了不让谢树华病情受影响,苏清陪他留在医院。   只有谢柳每天回家,还得抽空往教育局跑,试图寻找一些证据去证明谢树华的清白。   她总不能让父亲蒙受这样的污点含冤离世。   就在谢柳为了谢树华的事情奔波之时,许以安的父母去了医院,和谢柳的父母见了一面。   现如今因为谢树华的关系,和谢柳订了婚的许以安也受到了一定牵连。   竞争对手紧抓住这一点,想要将许以安从CEO的位置拉下来。   饶是他自己无所畏惧,但做父母的却是看不过去了。   一想到将来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要娶一个背负骂名的前教育局副局长的女儿为妻,许爸许妈这两天连觉都没睡好。   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找谢树华夫妻解除一下许以安和谢柳之间的婚约。   ……   傍晚时,谢柳去医院给苏清和谢树华送饭。   进病房时正好看见苏清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怒意盎然地拿起手边的苹果往许以安的父母砸去。   一边砸,苏清一边怒道:“快滚吧!像你们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家,我女儿也不稀罕嫁!”   话落,许以安的父母抱头往门口蹿,和门外进来的谢柳差点撞上。   看见谢柳的那一刻,许以安的父母表情十分不自然。   从他们的眼神中,谢柳读到了什么,待他们离开后,她面色从容地进了病房。   将带过来的饭菜替二老摆上,谢柳拿起了果盘里的橙子,用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皮。   比起她的平静,苏清和谢树华显得激动许多。   后者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谢柳,根本没脸看她。   旁边苏清气消了些,才犹犹豫豫着问谢柳道:“小柳,你和以安进展怎么样了?”   说到许以安,谢柳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回:“还行。”   这半年里,她也尝试过去喜欢许以安,可惜做不到。   他们约过会,看看电影去游乐园,却是连手都不曾正儿八经的牵过。   因为谢柳不喜欢,她没办法和许以安牵手,连他靠自己太近都会感觉心里发毛,很不舒服。   索性,许以安从未强迫她做过什么,始终绅士以待。   他们俩相处,算得上相敬如宾。   谢柳也想过,如果真的无法扭转父亲的想法,她也不介意和许以安相敬如宾一辈子。   “你爸这件事,以安怎么看?他有没有想过帮帮你爸?”苏清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好像也只有许以安了。   可今天许以安的父母却跑过来说要解除两个孩子之间的婚约。   苏清气坏了,这会儿只想知道许以安是否晓得他父母的做派,他是怎么想的?   谢柳削完了橙子皮,收了水果刀,终于抬眸看了苏清一眼。   女音淡淡的:“妈,您别急。爸的事情我会去查的,一定不会让他老人家蒙冤。”   “至于许以安,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强求。”   谢柳这番话算是点醒了苏清,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直至此刻谢柳说出口的这些话,才真正打消了她最后一丝奢望。   “那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无权无势的,能查出什么。”苏清叹了口气,很无奈。   事发后她已经去走访过谢树华以前那些关系要好的同事朋友了,没有人愿意出手帮忙。   谢柳也去见过那位传说中被谢树华潜规则过的女下属,对方嘴巴很紧,一口咬定就是谢树华潜规则她,对谢柳一顿臭骂。   他们谢家,现如今就像一盆脏水,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许以安是苏清和谢树华为谢柳精挑细选的结婚对象,现如今谢树华出了事情,许以安却不闻不问,甚至还任由他的父母过来解除婚约……想到这些,谢树华便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错了人,可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看走眼了。   “我会继续查的,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爸的清白。”谢柳的声音响起,清脆明亮,没什么情绪。   如今的谢柳真就如一具行尸走肉,无悲无喜,即便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她也半点反应没有。   谢树华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觉得谢柳现在的状态就是他想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谢柳,却总觉得有些难过。   他的女儿,年纪轻轻,却无半点活力。   苏清将许以安父母的来意跟谢柳简单说了一下,原本还担心谢柳会为此神伤的,没想她听了苏清的话,却是松了口气。   那如释重负样子,顿时让苏清湿了眼眶。   至今为止,她才终于看明白,谢柳有多么不情愿嫁给许以安。   现如今她终于如愿了,这对苏清和谢树华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小柳,你之前说陆筝帮你解决了抄袭风波是吗?那你要不试着联系一下他,看看他能不能帮着查查你爸的事?”这番话苏清也是厚着脸皮问的。   结果谢柳还没回答,病床上的谢树华先炸毛了:“不准问!”   打死他也不愿意被陆筝帮助。那对于谢树华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上和心理上的伤害。   陆筝可是他曾经最瞧不上的人,现如今自己出了事要是被陆筝援助,岂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那就是变相的说他谢树华当初是真的瞎了眼,在许以安和陆筝之间做了他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谢树华不愿承认是自己错了,他不愿承认是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苏清被他这一声吼吓蒙了,半晌才哭着吼了回去:“事到如今,你还为了你那点颜面死撑什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知不知道?”   谢树华没应声,苏清知道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从始至终就是一副驴脾气。   她拗不过他,却还是期望着谢柳能试着联系一下陆筝,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谢柳看了眼翻身背对她的谢树华,眼眸中划过一抹痛楚,她回苏清的话:“妈,咱们不能这么做人的。”   说这句话时,谢柳的情绪稍稍有一丝波动。   她紧盯着苏清,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水色晶莹:“陆筝他没有义务帮我们。”   “更何况,是我爸愧对人家。”   没事的时候把人陆筝当孙子一样骂,对人家无比嫌弃;现在出了事了,想起人家的好了?   做人不能这样做。   这本该是为人父母的教给谢柳的道理才是,如今这些道理却是从谢柳嘴里说出来的。   躺在病床上的谢树华僵硬着身体,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发闷。   他诧异于谢柳的通透,也后知后觉的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作为来。   苏清已经泣不成声了,哭声里是无助和绝望,因为她已经不知道现如今还有谁能帮上他们一家子了。   难不成真就等着上头调查,然后让谢树华坐实丑闻吗?   谢柳见苏清哭得厉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上前抱了抱她,轻声安慰了几句。   直至晚上八点多,夜幕全然落下,绵城华灯初上,谢柳才拎着保温桶离开了医院。   苏清留下陪床,谢柳却是要回家住的。   她明早还得给爸妈送饭,送完饭还要去医院上班,所以得回家好好休息。   ……   谢柳走出医院时,夜空飘起了雨。   她没带伞,打车到巷子口时,雨势已经大了。   谢柳只好将衣服拉过头顶,顺着巷子,一路小跑。   快到家门口时,她看见门前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另一手夹着香烟,火光猩红。   看身形,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子,高大壮实。   谢柳是见过他的,之前春节拜年,到邻居家串过门。   邻居家那儿子从外地回来了,面相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后来谢柳听说,他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   具体犯了什么事情,谢柳不清楚。   但是在这冗长的巷子里看见那男人,谢柳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收紧了,提心吊胆地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那是她回家的必经之处。   谢柳只能尽可能的维持镇定,目不斜视的从路灯底下那男人面前走过。   擦肩过去的那一瞬间,谢柳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稍稍下沉了些。   正当她想松口气时,原本靠在路灯下的那个男人扔掉了手里的烟头,顺手扣住了谢柳纤细的胳膊。   污言秽语随着男人的笑声,穿透雨幕,清晰传到了谢柳耳朵里。   “小柳妹妹,你爸可真他娘的是个禽兽啊,我听说他还玩过女学生是吗?”   “有个这样的禽兽父亲,你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货吧。”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陪哥哥玩玩?哥哥我啊,老早就看上你了,由其喜欢你这前凸后翘的身材,嘿嘿。”   男人笑声略猥琐,打量谢柳的眼神更甚。   话落后,男人丢掉了手里的伞,腾出手来摸上了谢柳的另一侧肩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细腰和臀。 第48章 你的人。   谢柳的第一反应是挥开男人的咸猪手, 心慌意乱地后退。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胆,说的话如此露骨直白。   谢柳只下意识的去摸包里的手机,打算报警。   结果男人先一步抢了她的包, 上去直接掐住了谢柳的脖子, 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轻而易举地甩到了路灯桩子上。   谢柳的后背顿时闷痛不已,她疼得抽了口气, 下意识抬手, 想要掰开男人固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   男人力气大,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救、救命……”谢柳被掐住脖子后,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不住张着嘴想呼吸。   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腰, 淫声笑:“没用的,没人会救你。”   “谁会愿意救禽兽的女儿?”   “就这么跟你说吧, 我今儿就是在这里把你给办了,也没人会帮你说话的。”   谢柳闭眼, 她已经有些缺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些迷离。   男人见状,终于松开了她的脖子,改为拎住谢柳的衬衣领子,十分粗暴的将谢柳的领口扯开。   冰凉的雨水顺着领口浸透了女人的肌肤,她浑身颤栗着, 一直是拼了命的往挂在臂弯上的包包里摸。   她记得, 包里放着一把水果刀来着,是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在路摊买的。   家里的水果刀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所以谢柳新买了一把。   就在谢柳费力摸到那把水果刀时, 旁边一道身影欺近,直接一拳砸在了压着她的那个男人侧脸上。   男人吃痛,闷哼了一声,被来人又揍了一拳,打翻在地。   获救的谢柳身子一软,顺着路灯桩子滑坐在雨地里,大口大口喘息着。   隔着雨幕,她只听到邻居家那儿子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   谢柳缓过气来后,颤抖地扶着路灯站起身,目光盈盈望向不远处将邻居儿子压在地上往死里打的那道身影,静如止水的心微微荡漾起波澜来。   她唇瓣轻颤着,泪如雨下。又在泪水模糊了视线时醒过神来,赶紧上去拉住男人扬起的拳头,阻止他。   “别打了……陆筝。”   女音轻颤,饱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被唤了名字的男人身形一僵,他终于找回了理智,松开了地上那男人的衣领,狼狈起身。   他知道,谢柳阻止他不是心软,她只是害怕他真的把那人打死了,摊上一条人命。   雨声淅淅沥沥,地上那个男人连滚带爬的往他自己家里跑,头也不敢回。   雨幕里很快就只剩下谢柳和陆筝两个人了。   衣服已经湿透了,谢柳脖子上的掐痕被路灯衬得格外显眼,连同陆筝看向她的眼眸都染上了绯色。   他满目心疼,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谢柳先开的口,语气极力维持镇静:“你怎么来了?”   据谢柳所在,陆筝应该在临川镇做项目才是。   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为此还买醉过。酒醒之后,继续麻木度日。   陆筝看着谢柳,深眸中映着她的身影,满眼疼惜。   薄唇微掀,男人沉声:“来问问你,后悔了没有。”   谢柳掀起眼帘,略诧异地看向他,美目圆睁:“什么?”   隔着雨幕,她没有听太清楚。   陆筝看了她一阵,余光瞥见被扔在地上的雨伞,长腿阔步过去,将伞捡了起来,然后撑着伞走到了谢柳面前,替她遮住了雨。   谢树华的事陆筝都已经知道了,是许以安打电话跟他说的。   许以安说,他的父母已经去见过了谢柳的父母,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婚约;还说谢柳现在很无助,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别的倒也没有多说,陆筝得知这件事时,满心担忧着谢柳,倒也没有仔细考虑过许以安的用意。   现如今陆筝明白了。   许以安放弃谢柳了,打电话跟他说这些,是想告诉陆筝,谢柳现在需要他。   他就是认准了陆筝会从临川镇赶过来,认准了陆筝心里还有谢柳。   事实证明,许以安没有猜错。   陆筝在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从临川镇赶了过来,十几分钟前才抵达谢柳家附近。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巷子里遇上谢柳。   看见谢柳被陌生男人欺负时,陆筝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砸在男人身上的拳头力道越来越重,越来越狠。   要不是谢柳拉住了他,陆筝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及时找回理智。或许……他会把那个男人活活打死吧。   许久,陆筝敛了神思。   他的视线聚焦在谢柳脸上,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时,他耐着性子又问了她一句:“后悔了没?”   虽是简单一句问话,谢柳却是听得明白的。   无非是半年多前那个雨夜,陆筝问她的那个问题。   当时谢柳的回答是不会后悔。   而她不会后悔的结果并不如意,所以……陆筝是来看笑话的?   谢柳思及此,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啊,最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陆筝看见,只想让他记住自己美好的模样。   约莫是继承了谢树华那股子倔劲儿,谢柳别开了视线,下巴微抬,嘴硬道:“没有,我没有……”   后悔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跟前的男人单手覆在了她的后脑勺,然后俯首,狠狠封住了谢柳的唇。   他吻得很用力,将谢柳那仅剩的一丝平静搅乱,连带着她几近麻木的心,也跟着乱了方寸。   男人只凭借着右手的力道,托着谢柳的脑袋,极尽缠绵地吻她,以抒发这半年多来的相思之意。   若非另一手还需撑着伞,陆筝想,他一定会托着谢柳的身子,让她双腿盘在自己腰上,将她抵在路灯底下好好“惩罚”。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死鸭子嘴硬,还敢不敢说不后悔,不要他这种话。   这个吻饱含了陆筝万千情绪,有汹涌泛滥的爱意,也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爱恨交织在一起,便成了他对谢柳的这份执念。   吻得尽了兴,陆筝心里对谢柳那份咬牙切齿的恨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浓烈汹涌的爱,以及对她的疼惜。   “小柳……”陆筝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谢柳的唇,呼吸浓烈地铺在她面上,又亲了亲女人的额头,“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就让我生做你的人,死做你的鬼。好不好?” 第49章 只爱她。   陆筝离开后的日子, 谢柳没有真正快乐过。   其实她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梦到他回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一如既往的好。   可惜梦醒以后, 谢柳面对的不过是一室寂寥和黑暗。   现在如今陆筝回来了, 谢柳却又不想因为父亲的事情再牵连他了。   原本就是他们一家子对不起人家陆筝,现如今出了事情,凭什么要陆筝来陪着她一起扛?   这对陆筝而言, 并不公平。   所以一时间, 谢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筝的问题。   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直勾勾的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怒气,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可惜, 陆筝一点也不生气,他脸上, 眼眸中,有的只是疼惜和浓烈的思念。   陆筝越是如此, 谢柳便越是愧疚。   她总觉得自己对陆筝的喜欢,和陆筝的那份爱意,并不对等。   他好像满心满眼的,只爱她。在陆筝心里,她谢柳就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他能为她放弃全世界。   可谢柳并不。虽然陆筝也在她心里占了很大的比重,但是父亲和母亲加起来, 还是要比他更重要些的。   谢柳觉得, 这些她必须得告诉陆筝。   “陆筝,我说过的,没有我你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子。”   “我不行, 我父母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去全心全意的爱你。”   男人听了,只伸手轻轻抚平谢柳紧皱的眉,音色温润:“我知道的。”   “我就是个恋爱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柳,你用不着变得跟我一样的。”   “我爱你,只要是你,不管怎样,我都喜欢。”   “所以你放心做自己就好。”   “至于那些烂摊子,我陪你一起收拾。等收拾完那些,你总会有时间爱我的,一辈子还那么长呢。”   这些话他说得特别认真。谢柳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的眼眶已经不受控制的泛红了。   最终还是陆筝打破了这僵局,轻轻揽过谢柳的肩膀,“我先送你回家,洗个热水澡换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谢柳和陆筝身上都湿透了。   明天不感冒就谢天谢地了,再耽误不得。   谢柳没说话,乖乖被他揽着。   进了院门,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却松开了,陆筝的声音传来:“进去吧,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他很有自知之明,怕谢柳的家人在,撞见了不好。   最怕的还是把谢柳的父亲再气出病来。   “进来吧,家里就我一个人。”谢柳回身看了他一会儿,敛眸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她邀请了陆筝,想着让他进屋喝杯热茶,再找找谢树华没穿过的衬衣让他换一下。   陆筝在原地愣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唇角不禁扬起了弧度,赶紧应了声好。   ……   谢柳并没有承诺陆筝什么。   因为她觉得陆筝说得对,或许等她把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完,就可以全心全意回应他的那份爱意了。   所以谢柳很努力,隔天又去找了那位当事人女下属。   这次人家干脆拒绝见面,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是要一口咬死谢树华潜规则她了。   谢柳只好先放弃她,接下来的两天又去照片里那家KTV,想找工作人员了解当天的情况。   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就在谢柳心灰意冷时,她接到了那家KTV老板的电话,说是有些线索和证据可以提供给她。   当时夜幕已经落下了,谢柳奔波了一整天,已是饥肠辘辘。   但她接到电话时,还是第一时间打车去了那家KTV,全然顾不上饥饿感,异常激动。   KTV的老板交给了她一个U盘,声称里面是他们KTV包房里的隐藏摄像头。   正常情况下,KTV的包厢里是不能安装监控的。   他们家也是担心客人们在包厢里干些违法违纪的事情,怕因此惹上麻烦,所以偷偷装了。   老板是这样跟谢柳解释的。   但谢柳心里却不这样认为。毕竟她也不傻,这家KTV平日里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那些人在这种地方碰面无非都是为了求一个私密性。   结果这老板却在背后偷偷摆了众人一道,或多或少抓住了一些客人的把柄。   怕是也从中获取了不少利益,毕竟这家KTV在绵城可是排名第一的。   单是店里铺的大理石地板,就已经价格不菲了。   谢柳没多问,她现在满心都是感谢,感谢老板愿意把这样一份私密的监控录像交给她。   可就在谢柳道了谢决定离开KTV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来,回身看向那位KTV老板。   “不好意思朱先生,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忽然想通的嘛?”   白日里谢柳就来过一次,当时虽然没有见到老板,但店员跟她说得很明白,他们这里所有员工对谢树华那件事情的具体情况都不知情。   这说辞一听就是有人打过招呼的,不让他们乱说话。   谢柳不信老板朱先生对此一点也不知情。   甚至她可以肯定,让店员们对谢树华那件事情缄口不提的,一定是他们的老板朱先生。   谢柳倒也不是想追究什么,她就是好奇,让老板改变想法,决定将监控视频给她的原因是什么。   老板朱先生皱起了眉,“谢小姐自己不知道?”   谢柳愣住,只听老板接着道:“绘梦集团和佳人文娱的老总,接连派人过来打招呼,你不知道?”   听到绘梦集团和佳人文娱,谢柳第一反应就是陆筝。   是陆筝插手了这件事情。   朱老板撇撇嘴,“视频我已经给你了,但如果媒体来问我们店里问,我们是不会承认监控过客人的,希望你能理解。”   接下来,包厢内所有的监控都会撤掉,防止有人前来调查。   简而言之,谢柳现在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视频,但KTV这边是不会有人替她父亲证明清白的。   所以她仍旧需要找到证人——那位声称被潜规则的女下属。   ……   离开KTV后,谢柳给陆筝打了电话。   自那晚重逢后,陆筝便告假了,暂时将临川镇那边的项目交给了手底下的人看着,自己留在了绵城,就为了陪着谢柳。   谢柳没有主动找他帮过忙,且每次陆筝提出帮忙时,谢柳也拒绝了。   可事实证明,谢柳想单凭自己一个人为父亲平反,简直难如登天。   这几天她也想开了。一昧的拒绝陆筝的好意,对他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谢柳在得知是陆筝暗中出手帮了她以后,决定请他吃饭,当面感谢一下。   谢树华这件事情已经发酵得很厉害了,据谢柳所知,上头已经打算给谢树华相关处罚了。   毕竟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明,谢树华是真的潜规则了那位女下属。   谢柳不敢单单把监控视频交上去,她要彻底翻盘,所以需要那位女下属的口供。   和陆筝见过面吃过饭后,男人提议让她带着从KTV老板那里得来的监控视频,再去找那个女下属谈谈。   谢柳灵光一现,诧异地看了男人一眼,不由弯了唇角,“我明白了!”   拿着证据去找女下属,不信她不承认。   “我这就去找她。”谢柳起身,拿上包准备离开。   结果坐在她对面的陆筝起身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急,先吃饭。”   这会儿菜才刚上齐,谢柳根本没怎么动过筷子,陆筝不会让她饿着肚子离开的。   “吃完饭我送你过去。”陆筝道。   他为了顾及谢柳的感受,并没有正面插手她父亲的事情。   因为谢柳觉得谢树华对陆筝并没有过好脸色,根本不配让陆筝为他奔波。   其实她这个想法被陆筝知晓时,陆筝差点笑出声来。   他只觉得他家小柳太过可爱,爱憎分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谢树华是谢柳的亲生父亲,对她有养育之恩。所以谢树华出了事情,谢柳这个做女儿的愿意为他放弃所有,为他奔波劳累。   可是陆筝不一样,陆筝他没有义务去以德报怨。   在这件事情上,谢柳分得很清。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陆筝帮忙的,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陆筝暗地里出手帮她解决了这件事情。   ……   饭后,陆筝开车送谢柳去了那位女下属的家。   陆筝就在车里等谢柳,依旧是顾及着谢柳的感受,不去正面的插手谢树华的事情。   老实说他对谢树华确实有很大的意见,但这些意见早就被他对谢柳那份浓烈的爱意淹没掉了。   只有谢柳那个傻丫头,还固执的替他记着当初那份委屈。   每每思及此,陆筝便忍俊不禁。因为这些都足以证明,谢柳心里是极爱他的,所以才会潜意识的想要替他从她父亲那里讨回一个公道。   陆筝在车里坐了大概半个小时之久,谢柳回来了。   她一脸喜色,从单元门出来时,脚步轻快,一看就是事情成了。   谢柳最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车里后,赶紧把手机里刚录制的视频放给陆筝看,嘴角噙着笑:“她承认了,受人指使,恶意污蔑。”   “我怕她回头再反悔,录了视频。”   “明天我就带着这些证据去相关部门!”谢柳的语气很激昂,与她之前的低沉失落全然不一样。   就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被人擦拭干净后,又重新绽放了光彩。 第50章 复合了。   半个月后, 相关部门对谢树华的事情做了澄清。   绵城头条新闻那边也登报道歉了,涉及此时的那位副职干部已经比停职了,上头很快就会公开处罚结果。   这些已经和谢柳没什么关系了, 唯一值得她开心的, 无非是谢树华的名誉保住了。   他老人家大半辈子献身教育事业,临了总算没有落魄收场。   事后,许以安的父母曾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过, 被谢柳的母亲赶走了。   至于邻居家那个儿子, 事发后的第二天, 谢柳已经在陆筝的陪同下去派出所立了案。   就在谢树华出院这天,派出所的同志给谢柳带来了好消息,说是他们已经以□□未遂的罪名起诉了对方, 届时可能需要谢柳出庭作证。   谢柳答应了,为此邻居家的阿姨隔三差五到他们家门口哭骂, 甚至有时候还会往他们家门口泼泔水。   苏清也报案过两次,但警察同志过来也只能进行民事调解, 事后对方依然会在夜深人静时,继续那些不痛不痒的报复行为。   即便如此,也仍旧没能阻止她儿子被判刑两年。   ……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冲淡一切。   半年后,邻居家那位阿姨搬走了,谢柳下夜班回家时,正好碰见新邻居雇的搬家公司正帮忙往院子里运东西。   刚结束两台手术的谢柳身心俱疲, 根本没心思去管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 只纠结着白日里陆筝跟她打电话说的那件事。   陆筝说,他想再见一见谢柳的父母。   正好明天谢柳休假,陆筝便给她打电话, 说是想约明天登门拜访。   这件事谢柳还没有答应下来,她还记着谢树华生日那晚的事情,便是因为陆筝的造访,她爸癫痫发作被送去了医院。   自那以后,谢树华的癫痫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之前还有过在工作岗位上晕倒,被同事送去医院的经历。   现如今,谢树华已经病退了,赋闲在家,连带着苏清也请了假,在家里照顾他。   谢柳担心陆筝明天要是过来拜访,又惹得谢树华犯病。   虽然她已经把陆筝对他们家的帮助都告诉了二老,但谢树华面上并没有表过态,谢柳也不清楚他现在是如何看待陆筝的,是否对陆筝改观了。   她打算今晚回家找谢树华谈谈,打探一下他老人家的意向。   就在谢柳抵达自己院门口时,隔壁家院子出来一个男人,笑盈盈地喊了她一声:“小柳。”   谢柳推门的动作顿住,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陆筝那张熟悉的俊脸。   谢柳愣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还是陆筝先开口,拉回了她的神思:“惊喜吗?以后我就是你的新邻居了。”   这件事情,陆筝事先并没有告诉谢柳,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眼下谢柳确实是被他惊到了,但是否有喜,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来。   她完全被陆筝的操作整懵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谢树华看见陆筝后会不会发病……   约莫是看出了她的顾虑,陆筝敛了笑,徐徐走到她跟前,抬手替谢柳拢了拢耳发:“放心吧,未经同意我是不会擅自出现在你父亲面前的。”   “但是小柳,你不许再推开我了,你答应过我的。”   陆筝替她拢了耳发,手便顺势搭在了谢柳颈侧,倾身俯首,将俊脸凑近了些。   他们俩几乎鼻尖相抵,这样近的距离最容易衍生出暧昧来。   不过片刻功夫,谢柳便被男人盯得红了脸。   她试图避开陆筝的视线,含糊开口:“知道了。”   不会再推开他了,拉钩过的,不会再为了任何理由任何事情推开彼此。   千难万险,都要一起扛。   ……   隔天一早,谢柳给陆筝打了电话。她爸同意见陆筝了,但谢柳想着还是得交代陆筝几句,至少让他克制一下,不要说些惹谢树华生气的话。   为了缓和氛围,谢柳还让苏清请了大伯一家到家里吃饭。   一大早谢柳出门,去隔壁叫上陆筝,两人一起出门买菜了。   除了买菜,谢柳还特别认真地帮着陆筝挑选上门拜访需要的礼品,全都是根据父母的喜好挑选的。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谢柳和谢树华、苏清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也亲近了许多。   至少她现在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爸妈不是不爱她,至少他们爱她的方式不对。   苏清说过,她和谢树华现在都在尝试着改变,尝试着也站在谢柳的角度去想问题。   见陆筝算是他们身为父母的为谢柳改变的第一步。   人嘛,总是要经历一些,才能明白一些道理的。   对于自己的家人,谢柳总是要比对外人更宽容一些的。   所以她接受了苏清的说辞,也试着和父母好好相处,结果还算良好。   至少她赢得了带陆筝回家见家长的一个机会。   陆筝是临近中午时才去谢柳家串门的,主要是谢柳还是很忧虑,怕谢树华看见陆筝就犯病。   一直拖到不能再拖了,才领着陆筝进了门。   彼时,谢树华正和谢茂华、谢星河在客厅里闲聊。俩长辈问起谢星河的终身大事来,谢星河烧红脸,在沙发上坐立难安。   便是此时,谢柳带着陆筝进门了,“爸,大伯,堂哥。”   女音轻细,很是小心翼翼。   话落后,谢柳牵着陆筝的那只手不由加重了力道,她直勾勾地盯着谢树华,滞了片刻才接着开口:“爸……陆筝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谢树华和苏清,陆筝现在搬到了他们家隔壁,是他们家的新邻居。   眼下谢柳担心的是谢树华会不会犯病,所以她话落后一直盯着谢树华看,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事实证明,谢树华并没有犯病的迹象。   他只淡淡的往谢柳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大概在陆筝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便移开了。   面上情绪很稳定,看不出喜怒。   但谢树华应了谢柳的话:“过来坐吧。”   单这一句话,谢柳心里那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一大半了。她暗暗松了口气,牵着陆筝那只手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谢柳转头,满目星河地看向陆筝,唇角有些微弧度:“走吧,过去坐。”   陆筝也笑了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那买来的礼品怎么办?要拿过去给你爸吗?”   “给我吧,你先过去坐。”谢柳接了东西,得先去厨房跟苏清打声招呼,得让苏清知道陆筝不是空手过来的。   陆筝给他们买了许多东西,有谢树华的份也有苏清的份。   客厅里,陆筝挨着谢星河坐下,两手搭在膝盖上,略局促地看向对面的谢树华,微微颔首:“谢叔叔好。”   “大伯好。”   陆筝礼貌地打了招呼,大伯谢茂华先笑着回了他的话:“好多年没见了,你小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追你的小姑娘不少吧。”   谢茂华这话,也算是打破了客厅里因为陆筝的到来而变得僵硬的氛围。   陆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我身边的异性只有小柳一个,我也只喜欢她一个。”   这话听在谢树华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刺耳。   他的气息有些粗重了,就觉得自家一颗好好的小白菜,被陆筝这只猪给拱了,很可惜却又很无奈。   不过很快谢树华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想起谢柳说过的,关于他的丑闻,是陆筝在暗地里帮了忙才圆满解决的。   这么看来,陆筝这小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怎么着也比许以安那个怕事的强。   以前,谢树华一直都是以一个学生的学生成绩来判定这个学生的好坏的。所以在他眼里,不学无术的陆筝就是实打实的坏学生;许以安则相反,他是和谢柳一样优异的孩子。   事到如今,谢树华也算彻底明白了,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其实跟学习好坏没有关系。   比学习更重要的,应该是人品。   说起来他还是教育局的副局长,这些年心思都扑在提高学生们的教育环境、水平上了,倒是连这最基本浅显的道理都没弄明白。   如今想清楚了,才觉得惭愧。   可谢树华要面子的性子,却又不允许他在陆筝面前表露出内心的愧疚来。   所以他面对陆筝时,还是绷着一张脸,看着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谢星河见状,赶紧给谢树华递上茶杯:“二叔,陆筝真的是难得一觅的好女婿,您应该高兴才是。”   “我和陆筝曾经是要好的兄弟,我了解他的,他对小柳的喜欢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您说这么多年了,他都能坚持喜欢小柳一个人,这本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对吧?”   “所以您就别为难他了,你看他坐立难安的样子,我跟他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他这么小心翼翼过。”   谢星河话落,和陆筝对视了一眼。陆筝对他满眼都是感激,谢星河却是暗暗落了口气,感谢陆筝的出现,将他从长辈们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要不是陆筝来了,谢星河现在还在接受盘问呢。   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和林昭现在的关系还不明朗,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爸和二叔。   听了谢星河的话,谢树华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其实陆筝这份长情,谢树华还是很欣赏的。   所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给了陆筝一记好脸色:“我听说你和小柳已经复合了是吗?”   被问及的陆筝赶紧坐直身体,“是的叔叔,我和小柳复合了。”   “这事您别怪她,是我对她死缠烂打的,她也拒绝过。”   陆筝字里行间都在维护谢柳,这一点令谢树华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第51章 好爸爸。   午饭后, 谢树华带着陆筝进了书房,说要和陆筝单独谈谈。   为此谢柳还担心了好一阵,要不是苏清拉着她, 估摸着已经冲动到跟着陆筝他们进书房了。   书房的门带上后, 陆筝暗暗攥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   他也很紧张,毕竟是独自面对谢树华,也怕自己会有哪里说得不对的, 再把人给气得犯病了。   所以进门后, 陆筝没敢先开口。   等到谢树华在书桌那边落了座, 他才徐徐上前,在他书桌对面站得笔直。   谢树华扫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陆筝, 你知道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你。”   “所以我一直都不太希望我女儿跟你搅在一起。”   “可现在你们已经搅在一起了,无论我做什么, 也没办法再分开你们了。”   “所以我只能试着接受你。”   谢树华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我只有谢柳这一个女儿, 我和她妈都希望她将来能过得很好。”   “我也承认我以前对她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如今我也在弥补对她的亏欠。”   “所以我接受了你们在一起的事实。”   “你也知道,我能活的时间不多了。等我去世以后,家里也就只剩下小柳她妈和她两个人了。”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此生此世,好好对待我的女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去世以后, 你能帮着小柳担负起赡养她妈的义务, 那就最好不过。”   “不行也没关系,我夫人她是医生,到了年龄退下来, 退休金也足够养活她自己了。”   其实谢树华是怕自己离开后,苏清孤零零一个人。   这也是他当初想要一个儿子的重要原因。因为女儿终归是要出嫁,寻找自己的幸福的。   虽然养儿子不一定能防老,但也总比给出了嫁的女儿添麻烦要好。   这便是谢树华自己的想法。   陆筝听完,些微诧异。因为他印象中的谢树华就是个刻板老古董,他以为谢树华真就是因为不喜欢谢柳,所以才将她养在谢星河家里。   可现如今再仔细想想,若是谢树华和苏清真的不爱谢柳这个女儿,又何必在她的教育上费心,又怎么会在让她的生活水准维持在普通人够不到的高度。   谢柳是没吃过什么苦的,生活上谢树华他们从未亏待过她,念书的时候零花钱也给得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多。   谢树华夫妇也确实在费心培养着谢柳,希望她各方面都能更优异,这样以后成年了她的选择性会更多。   他们应该是爱谢柳的,只不过爱的表达方式不对,这才使得他们一家三口关系变得无比僵硬。   认识到这一点后,陆筝对谢树华的成见也减轻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盯着书桌前的谢树华看了一阵。陆筝忽然绕到了书桌旁侧,给谢树华跪下了。   这一举动惊愣了谢树华,他看着陆筝,半张着嘴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陆筝先开了口,郑重其事地对谢树华道:“谢叔叔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欢小柳的。”   “我发誓,我会永远对她好,我也会陪她一起照顾您二老。”   “请您相信我,也相信您女儿的眼光。她不会看错人的,我会为她的选择负全部责任。”   陆筝斩钉截铁,那模样倒真是让谢树华想起了当年他上苏清家里求亲的时候的场面。   他和苏清是媒人说的亲,见过照片后,谢树华便相中了苏清。   后来去他们家提亲,也曾给苏清的父亲下过跪的,就和眼下的陆筝一样,信誓旦旦。   好在,他做到了。   他没有愧对苏清的父母,他爱了苏清一辈子,也对苏清好了一辈子。   约莫就是这份似曾相识,谢树华最终选择了相信同样信誓旦旦的陆筝。   “起来吧。”男人艰难开口,看向陆筝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你这样跪着,一会儿小柳进来看见了,还以为我又在欺负你。”   虽是埋怨的语气,陆筝却听出了谢树华的妥协。   “您是答应我和小柳的事情了?”   陆筝站起身来,顾不上掸去膝盖上的灰,直勾勾的看着谢树华,眼里满怀期待。   谢树华也看着他,片刻后,他起身,走到了陆筝跟前,微微抬了抬下巴:“陆筝,我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可以,我想看着小柳出嫁。”   这话谢树华说得格外沉重,话落后他抬手拍了拍陆筝的肩膀,然后越过他往书房外走去。   临出书房时,谢树华又补了一句:“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小柳说我欠你一句道歉,现如今我补给你了。”   “就这样吧。”   谢树华拉开书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徘徊打转的谢柳,心下叹了口气,嘴角上扬:“行了别转了,我又不会吃了他,那么担心做什么。”   谢柳听见声响,看见谢树华出来了,心里总算安稳了许多。   听了谢树华的话后,她咬了咬唇,倒也没说什么。   谢树华回了客厅,把书房留给了陆筝和谢柳。   谢柳进了书房,看见陆筝还杵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心跳漏了一拍,以为谢树华又跟陆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又说你不好了?”谢柳皱眉,想着刚才谢树华出去时面带笑意的样子,莫名觉得不爽。   她认准了是谢树华欺负了陆筝,所以心情才那么好。   结果就在她伸手捧住陆筝的脸,想确定他是否还好的时候,男人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圈住了她的细腰。   “小柳……”男音低喃,带着磁性和笑意。   谢柳被他喊得耳尖泛起了红,无比滚烫:“怎么了?被我爸打击傻了?”   “叔叔他同意了。”陆筝音色温和的一句,让谢柳愣住了。   没等她回过神来,陆筝接着道:“而且我觉得叔叔他在催我们结婚。”   谢柳:“……”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叔叔说,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希望能亲眼看着你出嫁。”陆筝刚才就是在思考这句话,“我觉得他这是在明示我,应该上门下聘了!”   陆筝是这样认为的,谢柳听完他的话,也觉得谢树华是这个意思。   惊喜之余,谢柳有些感伤。   这近一年来,约莫也就这一秒钟,她才对谢树华生出了那么一丢丢的不舍吧。   希望能亲眼看着她出嫁……多么平淡却又悲伤的念想。   “陆筝,我们结婚吧。”谢柳正了脸色,捧着男人脸的手紧了些力道。   她看着陆筝,陆筝也看着她,四目相对间,情愫暗暗滋生。   等谢柳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沉浸在陆筝的吻技里无法自拔了。   ……   婚礼是一个月后举行的。   虽然时间很紧,但陆筝凭借着自己的人缘,找了最好的婚庆公司,为他和谢柳制定了最合心意的婚礼方案。   唯一令人神伤的便是谢树华的病情,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病情已经恶化到需要坐轮椅的地步了。   医生说谢树华身上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其他部位,癌细胞已经对之前抑制类的药物产生了抗体,现在已经没有可以用的药物了。   婚礼几乎是陆筝在操办,谢柳这一个月也休假在家陪着谢树华了。   谢树华带她去了游乐场,还去看了电影,说是对谢柳童年的补偿。过去二十几年里,他们父女之间断裂的那道口子,好像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愈合了。   到了婚礼这一天,婚礼仪式开始之前,谢柳和坐在轮椅上的谢树华一起等在酒店大堂的大门外。   左右是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门内传出女主持人温柔甜美的声音,正在为婚礼仪式的开始做铺垫。   身穿洁白婚纱的谢柳牵着谢树华的一只手,盖式头纱下的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谢树华身后还站着苏清,她为谢树华推轮椅,也算是夫妻俩一起送谢柳出嫁了。   等候期间,谢树华抓着谢柳的那只手用了几分力道,喃喃开口:“小柳……”   他坐在轮椅上,穿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扮得特别精神。可即便如此,谢树华一脸的病态也遮掩不住。   一年的时间,他整个人明显瘦了很多,尤其是这最近一个月,因为癌细胞扩散到了胃部,谢树华其实已经吃不进什么东西了。   听到谢树华有气无力的声音,谢柳赶忙弯下腰,凑到了他面前:“爸,您说。”   她声音很温柔,对谢树华是前所未有的恭顺。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垂到他眼前的头纱,抬头深深看了谢柳一眼,奄奄一息地笑着:“我女儿……真漂亮。”   谢柳愣住,片刻后眼眶泛红,鼻尖也酸酸涩涩的。   谢树华也就说了那么短短的一句话而已,谢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爸……”她声音沙哑了,轻微哽咽。   谢树华听了,嘴角的弧度扩开了些,又粗粗喘了口气:“别哭啊闺女……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一会儿我就该把你交给陆筝那臭小子了。”   “有些话,爸爸还是觉得应该在你出嫁前跟你说清楚。”   谢树华的语速很慢,勉强让每个字都连贯起来。   谢柳点头,拢了拢婚纱的裙摆在谢树华跟前蹲下了:“有什么话您说吧,我听着呢。”   酒店大堂内,主持人的开场白已经结束了。   谢树华知道,很快他就得领着谢柳进门去了,所以选择了长话短说:“过去的二十几年里,爸爸没能成为那个让你依靠的男人,爸爸很愧疚……”   “希望往后余生,陆筝那小子能帮爸妈照顾好你。”   “爸……”谢柳彻底泪目,握着谢树华的手,无语凝噎。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谢树华跟她说这些像是临终遗言。   “希望你不要再怨我和你妈了,我和你妈啊……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   “你相信爸爸,要是有下辈子……”   “爸爸一定会……做个好爸爸的。” 第52章 正文完。   谢树华说完那些话, 握着谢柳那只手忽然没了力道。   等谢柳反应过来时,苏清已经哭出声来了:“老谢……”   “你不是说要看着女儿步入婚姻的殿堂吗?不是说要亲手把小柳交到陆筝手里的吗?你……”   苏清泣不成声,整个人直接瘫软在轮椅边。至此, 谢柳才算彻底回过神来。   她眼也不眨, 直勾勾的盯着轮椅上合上眼的男人,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砸在她手背上, 一阵炙热滚烫。   很快, 谢柳便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 只依稀注意到许多人从大堂里涌出来,其中自然包括了陆筝。   男人在她身边蹲下身来时,谢柳下意识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终于哭出声来。   “陆筝……我爸,我爸他……”谢柳哽咽着, 只用力抱紧男人的窄腰。   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抱紧了她,看见轮椅上歪斜着闭上眼, 走得一脸安详的谢树华,陆筝的心情也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他深知谢柳此刻的悲痛,却只能轻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在我怀里哭个够吧,哭多久都可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小柳,我会一直在。”   男人的声音极富磁性, 一字一句深深刻入了谢柳的心尖肉缝里, 她哭得很厉害,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喜事变丧事,原本众人以为, 这场婚礼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可打哭了一场后,谢柳却坚持要在今天办完这场婚礼。   她自己一个人上台,苏清便陪着轮椅上“睡去”的谢树华在红毯的尽头目送她远去。   这是一场令人终身难忘的婚礼,至少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不会忘记今天。   婚礼仪式结束后,谢柳一家人将谢树华的遗体安顿好,隔日便又举行了追悼会。   追悼会结束的第二天,谢树华便被送去火化了,葬礼随之举行。   一切尘埃落定后,客人们都散去了,连带着谢柳她大伯一家也离开了,家里顿时冷清下来。   苏清一时间难以接受谢树华的离世,整日精神恍惚,以泪洗面。   所以谢柳婚后,暂时也没搬去和陆筝一起住,留在家里,陪伴苏清。   约莫又过了一个月,苏清才渐渐适应和接受了现实。   这天一早,她为谢柳准备好早餐,用餐时,苏清主动提出要谢柳搬去陆筝家里。   毕竟是出了嫁的女儿,又是新婚夫妻,一直留在娘家算什么事。   谢柳喝着粥,看了苏清一眼,欲言又止。   还是前来接她上班的陆筝开了口,回了苏清的话:“妈,我和小柳有个计划,想跟您商量一下。”   说到计划,谢柳将视线移到了陆筝身上,略诧异。   因为陆筝压根就没有跟她提过什么计划,谢柳也和苏清一样好奇。   “妈,您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您,我和小柳,还有我爸妈。”   “我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陆筝话落,苏清喝粥的动作一顿,旁边的谢柳也是,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不敢相信。   其实她一直有这个想法,想让苏清和他们住在一起。   这样她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了,也算是了了父亲的心愿。   可谢柳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陆筝提这件事情。   只听男人接着道:“爸他临终前也嘱咐过我,要照顾好您。”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您跟我们一起住最为合适。”   “我都想好了,这不隔壁那户我已经买下来了吗?咱们就把院子中间这堵墙敲了,再好好把房子设计装修一下,将两户并成一户。”   “到时候房产证就写小柳的名字。”   陆筝的计划特别周到,他连装修期间,让苏清在何处落脚都想好了。   总归陆筝在绵城还有一处房产,这两套老城区的房子装修期间,便带着苏清和谢柳回家里跟他父母一起住一阵子。   “我爸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们二老没有意见。”   “我妈本就一直叨叨说在绵城没个说体己话的姐妹呢,知道您要住过去,她老人家可高兴了。”   原本苏清心里还有顾虑的,结果陆筝三两句话就替她打消了。   苏清一时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给陆筝夹菜。   旁边的谢柳深深看了陆筝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她好像越来越感性了,时常被陆筝的所作所为感动得一塌糊涂。   ……   隔年盛夏,谢柳生日的前一天,陆筝带着一大家人搬进了翻修过的大房子里。   临川镇的项目进入中期阶段,陆筝一连忙碌了好几个月,搬家这天都没能赶回绵城。   只夜里给谢柳打了个电话,你侬我侬了一会儿,根本没提明天谢柳要过生日的事情。   为此,谢柳有些失落。   她以为陆筝过于忙碌,连她的生日都忘记了。   不过失落之余,她也理解陆筝,并没有埋怨他。   所以隔日一早,吃完苏清煮的长寿面后,谢柳明确跟家里三位长辈打了招呼,她今天不过生日。   谢柳还是在市人民医院上班,工作之余也会为苏聆作词作曲。   日子过得很充实饱满,收入也不菲,所以她对生活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今天谢柳值班,到医院换了衣服便去了门诊大楼值班的办公室。   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回到值班室里,准备小眯一会儿。   结果路过护士站时,值班的护士长叫住了她:“谢医生,你老公来了。”   谢柳脚步顿住,眼神略诧异:“谁?”   护士长冲她笑得格外灿烂:“你老公啊,陆大建筑师!”   “他刚到,这会儿好像去洗手间了。”   没等谢柳反应,护士长已经凑到了她跟前:“谢医生,你今天过生日啊?怎么没请假啊?”   “陆先生好浪漫啊,你瞅那捧花,九十九朵蓝玫瑰,这是说你是他的唯一,他这一生只爱你一人呢!”   除了护士长,另外还有两个值班的小护士,这会儿正盯着柜台上那捧蓝玫瑰两眼放光。   谢柳之前倒是没注意,这会儿听护士长一说,才将视线移了过去。   她的反应很淡,还沉浸在震惊中。   昨晚通电话陆筝还说最近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绵城呢。结果隔天就跑医院来了,还买了这么大一捧花,招摇过市的。   谢柳面上的喜色难掩,她将手揣回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想了想还是问了护士长一句:“潘主任在办公室吗?我想找她代个班。”   ……   陆筝从洗手间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洗手台边的女人。   女人穿米白色的衬衣款连衣裙,长发束在脑后,正低头看着手机。   看见她时,陆筝的唇角不由勾出弧度,眼神也温润许多。   他走了过去,拧开了女人旁边的那个水龙头洗了手。   谢柳也从消消乐游戏中抬起了头,侧目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男人。   看清男人的脸时,她眼眸里的狐疑被笑意融化,当即便把手机屏幕灭掉了,揣进兜里。   然后伸手扑进了男人怀里:“陆先生……好想你呀。”   陆筝将她抱个满怀,对谢柳毫不掩饰的爱意特别满意,顺势亲吻了她的发:“陆太太,我也好想好想你。”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不是说最近很忙,抽不开身吗?”谢柳在他怀里扬起小脸,巴巴望着他。   陆筝便又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眉骨,眼睫,鼻梁,最终停留在她唇上,与她呼吸交缠:“老婆生日……做老公的岂有缺席的道理?”   他的吻温柔也热烈,几欲把谢柳揉进身体里,趁着分离的空隙,男人眸色沉沉地瞧着她,大手一下一下地抚弄谢柳的发:“老婆,咱们今晚住酒店去吧,我请你。”   “可我还要值班呢?”   “骗人,你衣服都换了。”   谢柳的谎言一秒被拆穿,羞得垫脚咬了陆筝的脖子一口,“下次能不能晚点再拆穿我,我不要面子的?”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然后笑了,嗓音略哑:“我错了,罚我今晚好好伺候你好不好?”   谢柳被他逗得红了脸,埋在他怀里撒起娇来:“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我还饿……”   “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爱你。”   谢柳突发奇想,趴在陆筝背上,将唇凑到他耳边表了个白。   男人脚步顿住,许久才微微侧头,磁声笑:“我知道。”   知道你爱我,也知道你只爱过我。   谢柳将脸埋在他后颈处,许久才又冒出一句:“陆筝,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想知道,为人父母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女音浅柔,颇有感触。   陆筝知道她是想起谢树华了,安慰道:“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别担心。”   “嗯,你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行吧,我要开始加速了。”   “加速干什么?”   “去酒店,造孩子啊,是不是傻?”   谢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对陆筝来说是什么意思了。   好家伙,陆筝肯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邀约他吧。   谢柳一路上羞红脸,本以为到了酒店,陆筝就会立马对她发起进攻。   没想那男人关上房门后,却将花送到了她手里,自己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来。   “这个,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柳狐疑着接了,只听陆筝道:“打开看看。”   于是谢柳放下了手里的花,拆了信。   信是陆筝写的,字迹苍遒有力,与他人一样潇洒俊气。   谢柳认真的看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才惊觉这是一封情书。   情书里有一句,她印象特别深刻。   ——我爱你,像春风化雨那样绵密,永无止境。   陆筝说:“小柳,这是我练了很久的字帖,翻了很多资料才写出来的情书。”   陆筝说:“小柳,你是我的白月光,也是我的朱砂痣。”   陆筝说:“小柳,我爱你,像春风那样绵密,永无止境。”   (正文完) 第53章   两年后,谢柳生了陆时欢。   如陆筝所愿,是个和谢柳一样漂亮的女儿。   他们一家子对小家伙爱不释手,谢柳月子里,大家分工明确。陆筝和岳母主要负责照顾谢柳坐月子,陆爸陆妈和谢柳她大伯、大伯娘、奶奶,负责轮流带孩子。   为了照顾谢柳坐月子,陆筝在谢柳孕期里还专程报过班,所以谢柳整个月子过得安逸又舒适,全程像古时候那种宫里的皇太后,被陆筝服侍得妥妥帖帖。   以至于后来她和医院同事聊起坐月子的那些事情,完全无法融入她们。   好几个同事在月子里和公婆甚至是自己的父母结下了月子仇,甚至还有个护士生完孩子会产后抑郁了,已经辞职了。   听她们说起这些时,谢柳没敢插嘴,她怕自己的美好经历会引得同事们羡慕嫉妒恨,滋生更多负面情绪。   只是在话题结束时,有人问起谢柳的看法,谢柳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其实人与人之间,友好都是相互的。”   “如果你的一片好心始终被别人当成驴肝肺,那就别再傻傻的把自己一颗真心浪费在他们身上了。”   “无论如何,女人都该经济独立。只有经济独立了,说话做事才能有足够的底气。”   就好比她自己,其实陆筝的母亲也曾提议让她生完孩子后做个全职太太。   其实陆妈妈的出发点是好的,倒不是为了留她在家中带孩子。   单纯希望谢柳能在陆时欢成长过程中多些陪伴,医生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忙碌太辛苦了。   最重要的是,陆筝现在的收入,养着他们一大家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陆妈妈说起这事时,谢柳略为难,恰好陆筝从厨房里出来,顺势接了他妈的话:“您老就别替小柳操心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再说了,她怎么好意思留在家里让你们伺候,您这不是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吗?”   陆妈妈当时便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跟谢柳解释,说她没有要给她增加心理负担的意思云云。   那焦急解释的样子,逗笑了陆筝,谢柳也忍俊不禁。   后来便没人提过让谢柳在家做全职太太这事儿了,一大家子处得非常和睦,也就偶尔会听陆爸陆妈拌两句嘴。   ……   谢柳三十岁生日这天,陆筝决定为她庆生热闹一下。   除了大伯一家,他还请了王顺以及周析他们到家里吃饭。   早上六点,陆妈和苏清一起出门买菜去,陆筝亲自下厨为谢柳准备了长寿面。   刚吃完面,门铃响了。   谢柳去开的院门,门外是送外卖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束嫣红的玫瑰花,笑吟吟看着她:“谢女士是吗?这是您的鲜花,麻烦签收一下。”   “啊,好的。”谢柳回过神来,赶紧接了花。   回屋时,她看了眼花束上的小卡片,看见“谢仙女收”的字样时,谢柳忍俊不禁。   抱着花进了屋,谢柳去了厨房。   厨房里,拴着碎花围裙的陆筝正在刷碗,嘴里还哼着生日快乐歌,心情颇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一瞬间,谢柳顿悟了幸福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想,也许只是因为今天阳光刚好,那种掺着温暖的甜意随着晨风渗进了她的骨子里。   就在谢柳盯着陆筝忙碌的背影发呆时,她的大腿忽然被人抱住了。   一具小小的身体撞在她腿上,两只小手费力地抱着谢柳的腿,然后奶声奶气的童音满含欢喜地响起:“妈妈!”   三岁的陆时欢声音很奶,最喜欢的人就是妈妈了。   她刚睡醒,还是爷爷将她叫醒的,告诉她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所以陆时欢在谢柳低头朝她看来时,扬着小脸冲她笑得特别明媚娇俏:“妈妈生日快乐!”   谢柳愣了一下,有被感动到。   忙碌的陆筝回过身来时,正好就看见谢柳一手抱花一手抱闺女,一大一小六七分相似,一看就是亲生的。   怕谢柳抱着孩子太吃力,陆筝擦干净手赶紧过去把陆时欢接过手,顺势搂着谢柳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嗓音低醇:“谢仙女,生日快乐。”   谢柳抿唇浅笑,两颊晕红。等她想起陆时欢还在场时,小丫头已经举着两只手把眼睛蒙住了,瓮声瓮气地嚷:“少儿不宜少儿不宜,爸爸妈妈坏坏。”   陆筝当场笑出声来,也亲了一下陆时欢的小脸。便是这个时候,陆妈和谢妈回来了,手里拎着食材,还有买回来的早点。   陆时欢从陆筝臂弯里下地后,跟着姥姥苏清去洗漱了。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家里都很热闹。   舅舅谢星河一家临近中午的时候也赶到了,陆时欢和舅舅家的哥哥姐姐一起在院子里玩。   三个孩子年纪相仿,围着一个小足球跑来跑去,一阵欢声笑语。   谢柳身为寿星,被陆筝安排在客厅里陪长辈们唠嗑。   他和两个妈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的大都是谢柳爱吃的菜。   ……   谢柳坐在客厅沙发上,身边是已经成为她堂嫂的林昭。   说是陪长辈们唠嗑,实际也就是干坐在边上,听谢星河他们唠。   久而久之,谢柳和林昭默契地先退场了。   两个人起身去了楼上,上楼前谢柳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冻过的1664,和林昭一起在楼顶天台一边晒太阳一边抱瓶吹。   “这好像是我们俩第一次单独喝酒吧。”谢柳舒服地吁了口气,侧目笑盈盈看着林昭。   后者刚打算喝一口酒,听见谢柳的话,便停了下来,也扭头看向她。   片刻后,林昭也笑了:“是吧,第一次。”   “缘分真挺奇妙的。”她轻叹,举着酒瓶喝了一大口。   其实老早以前,谢柳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和林昭会成为亲戚。   毕竟不管是念书那会儿还是工作上,她们都曾起过冲突。   所以缘分真的很奇妙。   想到这里,谢柳忍不住问了林昭一句:“你跟我堂哥,到底是怎么复合的?”   当初因为抄袭事件,因为谢星河没有站林昭,他们俩恋人关系破裂分手了。   谢柳还记得谢星河为着和林昭分手的事情,拉陆筝出去喝过酒来着。   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复合的,反正接到谢星河的通知,说他要和林昭结婚时,谢柳还蛮惊讶的。   那是她刚查出怀孕,去参加谢星河和林昭的婚礼时才从大伯娘那里听说了林昭未婚先孕的事情。   后来她们俩也就差了一个月的时间生产,林昭给谢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谢柳生下了陆时欢。   约莫是三个孩子年纪相近,每次家里聚会又都在一起玩闹,所以关系特别要好。   比起孩子们,谢柳和林昭的关系就比较僵硬了。   毕竟是有过矛盾的两个人,即便成了亲戚,谢柳也没办法像对待谢星河一样,去亲近林昭。   眼看着孩子们已经三岁了,近四年的时间,足够让她们彼此之间的芥蒂淡化。   所以谢柳才拿了两瓶酒,带她来天台,打算把事情说开。   显然林昭也有这个意向,很认真的回答了谢柳的问题:“我要是说是我后悔了,反追他的,你信吗?”   “信吧,毕竟我堂哥这样的好男人,世上不多了。”   谢柳话落,林昭笑出了声,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眉眼溢满了温柔:“你说得对,他是最好的。”   笑过之后,两人陷入了尴尬地沉默中。   沉默了大概几分钟之久,林昭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后开口:“对不起啊谢柳。”   “高中那会儿没有真心实意的想跟你做朋友,我很抱歉。”   “还有抄袭的那件事。”   “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嫉妒你,所以才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对不起,真的。”   其实早前林昭就向谢柳道过歉了,谢柳也接受并原谅了。   可她们各自都很清楚,那份歉意并不真诚。   这次不一样,林昭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向谢柳致歉,并且也是真的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其实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谢柳淡笑,喝了口酒后眺望远方,徐徐道:“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你喜欢陆筝吗?”   “其实当时听你这么说时,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但那时候谢柳也不知道那份不舒服是因为她也喜欢陆筝,甚至在林昭追问时还否认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也怪对不起林昭的,“抱歉啊,我那时候说那些话伤害到你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林昭,应该也不希望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话吧。   谢柳这番话让林昭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女人笑了,手里的酒瓶和谢柳的碰了一下。   林昭笑得一脸无所谓:“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少无知,说话做事考虑不周很正常啦,你别太在意了。”   “我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喜欢陆筝,就觉得他是学校里唯一配得上我的男生。现在回想起来,很幼稚有没有。”   谢柳也笑,俯眸看见院子里追着小足球跑的陆时欢和谢深、谢浅兄妹俩,她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你说我们现在做好朋友,还来得及吗?”   林昭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点了点头:“当然。”   “做朋友吧,这次我是真心的。”林昭举起了酒瓶。   谢柳收回了视线,也举起自己手里的酒瓶,跟她碰了一下。   然后两个女人在阳光下笑得明媚又爽朗。   作者有话要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林昭和谢柳之间需要交代一下。   下章写林昭的追夫路,接下来几天会存稿,大概下周四(2月4日)全部番外一次性更新,直接完结这本书。   番外故事涉及:林昭&谢星河,小宝宝陆时欢,苏聆&周析,江少锦&林晚一……差不多就是这些吧。感谢在2021-01-2800:55:10~2021-01-3021: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二8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ggie08086瓶;282405585瓶;458920662瓶;太可以了、華毓玫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秋末的绵城,阴雨绵绵。   穿水蓝色真丝睡裙的林昭,披散着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抱膝坐在卧室里的飘窗上。   她脸上脂粉未沾,已经素面朝天在家里窝了一周了,人也消瘦了不少。   林昭隔着玻璃看窗外缠绵的雨,纷纷扬扬,很快便将玻璃浸湿,缀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珠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抵在玻璃上,顺着玻璃窗外的雨痕下滑,像是在描摹一副不知名的图案。   林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毫无神采,好像活在这房子里的只是她的一具空壳,没有思想的空壳。   自从佳人文娱反锤了CC娱乐抄袭事件后,林昭果不其然被公司推出来背了黑锅。   只能说还好谢柳此前有跟她提过醒,林昭也早在事情发生的前一晚发出了道歉信,这才免去了许多网友的辱骂。   即便CC娱乐将抄袭的锅甩到她身上,网上也还是有不少明眼人替她说话的。   说她是个可怜的背锅侠。   除了那些思想通透的明眼人,林之音的粉丝咬她最厉害,骂她连累了林之音,对她一通诅咒辱骂。   事情刚发生的那天,林昭还会因为不甘和委屈上网开小号跟那些粉丝辩驳几句。   时至今日,她已经看淡了。   关掉了手机,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   其实她也没什么人可见,家里人在得知她出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告诫她千万不要回家,更不要和他们联系。   这是父母的意思,林昭知道他们是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弟弟林西娶媳妇。   弟弟的婚礼还是林昭掏钱办的,连下聘的彩礼都是她出的,结果爸妈却因为她那档子事,连婚礼都没打算让她出席。   这一周里,林昭想了很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还有未来的。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林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从小到大,父母并未亏待过她,对她好吃好喝供养着,供她念好的学校……说到底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能以一人之力多为家里做出些贡献。   从林昭大二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回馈家庭了。   写词作曲挣到的第一笔钱,她只犒劳了自己一杯奶茶,剩下的钱全被母亲要了过去,声称是父亲病了,看病要花钱。   那时候林昭天真呐,从来没想过父母也是有工资的人,看病也是有医保报销的,哪里需要自己掏钱。   但母亲说的话太有道理了。二老养她这么大,这些年在她身上投入的还少吗?她现在长大了,感恩父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林昭把钱转过去了,自己只留了零星的生活费。   且从那以后,家里没再给过她一毛钱生活费。   好在林昭自己也算争气,很快便签约了CC娱乐,每个月有了固定甚至超额的收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成了家里的摇钱树。   父母买房她得掏钱,父母想给弟弟林西买婚房她还得掏钱。   此前林昭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思想独立的事业型女性,和家里其他亲戚家的女儿不一样,只会逆来顺受的被亲戚们摆弄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现在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职业高大上一些,没有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结婚而已。   再一深思,林昭便也想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把她绑在身边久一些,要是林昭太早嫁了人,他们上哪里却找她这么听话的摇钱树?   换而言之,父母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为了如今更好的控制她,让她心甘情愿的为家里为弟弟掏钱而已。   ……   这一周里,林昭如坠深渊,好几次都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今天也一样,她被窗外绵延不绝的雨下得心情抑郁不已。   许久,林昭回了神,赤着脚站起身去,将飘窗上半窗户推开了。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下个月租期就到了,房东已经打过了招呼,让她到期第一时间搬走。   说是不想再租给她这种“小偷”,完全一副瞧不上眼的语气。   现如今林昭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从她脑海中闪过,或许会帮助她的那个人……也在不久前被她自己亲手推开了。   怎么办啊?好想谢星河。   他说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会爱她的。   可林昭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伤了他的心了,谢星河不会再爱她了。   温热的泪溢出眼眶时,林昭的手已经搭上了窗户,迎着风张开五指,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真的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也许她从这窗户跳出去,死了……也不一定会有人会为她掉眼泪吧。   爸妈或许还会骂她两句,抱怨养她这么大不容易。   那些隔着手机屏幕在背后谩骂诅咒她的人,也一定会很开心吧,她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就不配活着。   ……   有那么一刻,林昭心里凝聚着想死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在她踮起脚,想要从窗户翻出去时,门铃响了。   林昭以为,是单元楼下大门外有人按错了门牌号,没想那铃声一直响,一遍又一遍,仿佛是为了阻止她。   事实上,林昭也确实因为那门铃声暂时打消了去死的念头。   她赤着脚从飘窗上下来,踩着木质地板往客厅去,给楼下的人开了门。   而后林昭直接去了客厅阳台,当风撩起她的睡裙裙角和发丝时,敲门声响起。   她家来人了。林昭第一个念头是房东,以为对方又来催促她搬家了。   没想开门后,门外却是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雨伞,地面有从雨伞上滴下来的雨水。   男人另一只手里拎着便利袋,面上戴着黑色的口罩,遮去了他大半张脸。   但是林昭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干涸的唇动了动,语气略诧异:“谢星河?”   门外站着的人确实是谢星河没错。   他目光沉沉,将屋内的林昭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了她干涸的唇瓣上。   那龟裂的唇,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沾过水了,她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憔悴。   谢星河拧起了眉头,将心疼和怜惜全都埋在了冷沉的目光里,他启唇:“你关机了。”   几天前,他就有给林昭打过电话,那时候起,林昭就已经关机了。   而且她租房里座机也打不通,谢星河猜测林昭应该是把电话线拔掉了。   后来他又给林昭的弟弟打了电话,得知林昭并没有回老家避世,且也一直没有和她的家人联系。谢星河心里便开始不安起来,怕林昭会想不开。   所以他来了,来的路上还去商场买了不少食材、零食水果,想着林昭这阵子肯定不敢轻易出门,怕她家里粮食断了货。   事实证明,谢星河的预判是正确的。   谢星河被林昭迎进屋时,第一时间去了厨房。发现冰箱已经空了,灶台上只剩一包螺蛳粉,垃圾桶里也都是螺蛳粉、方便面的包装袋。   所以这些天,林昭都是吃这些度日的?   谢星河皱眉,心底深处那一丁点的疼惜似是生根发芽了,逐渐茂盛浓烈起来。   “我买了你爱吃的玉米猪肉水饺,一会儿吃点。”男人从厨房出去,看见了沙发上坐姿端正的林昭。   想了想,他还是出言安慰了她两句:“小柳已经在微博上接受你的道歉了。”   “现在网上除了林之音那帮脑残粉,已经没有人再对你恶言相向了。”   “所以林昭,你别气馁。这不过是你人生中一次挫折而已,熬过去了,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   他的嗓音低沉,如大提琴的旋律,萦绕在林昭心间和耳际。   谢星河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治愈力,林昭那颗万念俱灰的心,似在慢慢复苏。   她抬了下眼帘,视线循着声源处望去,和谢星河对上。   只听男人接着道:“这阵子我就住在这里陪着你。”   “我睡沙发。”谢星河补了一句。   他和林昭已经分手了,现如今他们不再是男女朋友,避嫌是应该的。   今天他也是以朋友的身份过来的,至少再面对林昭时,他必须让她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担心她。   毕竟分手是林昭提的,她肯定还在因为自己当初没有站在她那边的事情而生气吧。   该说的话说完,谢星河挽起衬衣袖子,回厨房去煮饺子了。   林昭轻抿了一下唇,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神有些恍惚。   她心里五味陈杂。没想到谢星河回过来,就有一种心中悄寂的期盼得到满足的喜悦和踏实。   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担心她的人……是谢星河。   回想起自己以前对谢星河的种种不好,林昭羞愧难当。   于她而言,厨房里的那个男人就像是穿破黑暗的一缕光,给了她温柔和温暖,将悬崖边上的她拉了回来。   林昭她……不想死了。   她想活下来,跟着谢星河好好学习怎样去爱一个人。   这个念头在林昭脑海里扎根后,她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赤着脚徐徐往厨房那边走去。   就在谢星河往沸腾的锅里下饺子时,一双柔嫩纤细的手从背后探出来,温柔又紧致地抱住了他的腰。 第55章   谢星河差点手抖,心像是溺在水里,浮浮沉沉好一阵。   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甚至怀疑背后抱着他的人到底是不是林昭。   所以谢星河轻轻唤了她一声:“林昭?”   “谢星河,你可以不用管我的。”女音低喃,带着浓烈的鼻音和哭腔。   男人语塞,回神后将下了锅的饺子搅了搅,怕粘锅了。   他没有说话,但思绪却还停留在林昭刚才那句话上。   就在谢星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林昭再度开口:“你愿意……跟我和好吗?”   这是谢星河认识林昭以来,第一次听她对人低声下气,更别说还是向他求和了。   他们交往那些日子里,从来只有他惹林昭不高兴的份,每次都是他哄她向她求和,因为林昭本来就是他的求之不得。   能和她交往,谢星河感觉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了。   所以当时林昭说要分手时,他甚至都不敢说一句挽留。   因为林昭的脾性,谢星河最为清楚。   她一向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女音喃喃,温柔且坚定。   话落后,林昭圈在男人腰间的手边打算抽走了。   虽然话说得很漂亮,但没有得到谢星河的回应,林昭内心到底还是有些受伤的。   就在她撒手之际,男人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硬生生将她的手又摁回了他的腰上。   林昭愣住,心跳漏了一拍。   “我愿意。”男音随即响起,坚定且温柔。   林昭的心跳变快了,平生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   抄袭风波平息之前,谢星河和林昭一直住在一起。   在林昭的租房到期后,他将其带回了自己在绵城独居的房子,并向队里请了假,连训练都没去,就在家里陪着林昭。   娱乐圈一向潮起潮落,很快便有新的爆料将抄袭风波盖了过去。   林之音和CC娱乐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林昭也在谢星河的支持下,起诉了那些对她恶意辱骂诅咒,在网上造谣她的那些网友们。   事情平息后,林昭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那个弟媳妇怀孕了,林昭好歹也是做姐姐的,该回去看看,给弟妹买点补品,最好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再准备些什么。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昭就已经猜到了母亲的心思。   所以她很直白的表示,她现在已经失去工作了,还顺带提了一句,弟弟买房的那些钱,打算什么时候还给她。   值得庆幸的是,当初林昭掏钱的时候,母亲给她的说辞是让她先借钱给弟弟。   当时约莫是怕林昭不肯掏钱吧,还象征性地给她打了个借条。   若不是这次抄袭风波,林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她也不会想着说真的找母亲和弟弟还钱的。   现在不一样了,林昭觉得那些钱既然都是她的血汗钱,要回来是应该的。   这些年她回馈给家里的,已经足够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现如今,她想为自己而活,想做谢星河的妻子,想把那些钱用来做自己的嫁妆。   林昭知道,她还不够好,配不上谢星河的情深。   但是她不会停止变好,只要谢星河愿意,总有一天她能好到与他站在一起,被人夸是天生一对。   对于谢星河而言,他起初并不相信林昭会为他变好这类说辞。   他太了解她了,明里暗里爱了她这么多年,谢星河深觉自己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林昭的人。   也许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更了解她自己一些。   所以直至两个人结婚,谢星河都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彷徨感,很不真实。   ……   谢星河和林昭的婚礼就在谢柳和陆筝婚后不久。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林昭的母亲找谢星河单独谈了话。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谢星河,他们养林昭这么大不容易。林昭工作后,还没多久呢,这就要嫁给谢星河,去给他们谢家当儿媳妇了。   以后怕是没有办法再孝敬他们二老了。   谢星河不傻,能明白林妈妈的意思,无非是希望在彩礼方面再多给他们一些。   至此,谢星河都还不知道林昭的想法和打算,只为了安抚林昭的父母,又补了十六万六的彩礼。他知道林昭一向孝顺,很顾着她家里人。   所以谢星河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婚后跟她一起好好孝顺她的父母的。   结果婚礼当晚,送走了宾客后,谢星河去洗个澡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林昭盘腿坐在婚床上,抱着前不久买回来的点钞机,正在数钱。   都是他们结婚,宾朋们送的礼金。   林昭数钱数得非常欢乐,谢星河看着她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她笑。   嘴角的弧度恰巧被抬头朝他看来的女人察觉到,林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老公,你过来。”   她朝谢星河招手,然后在男人坐在她身旁位置后,献宝似的从床头柜的包包里翻出一张存折。   真的是存折,很有年代感那种。   谢星河看直了眼,直到林昭将存折塞到他手里让他打开:“这是我的嫁妆。”   林昭家意思了一下,明面上给了林昭一万二的嫁妆。   即便如此,谢星河一家仍是半分怨言没有,还是掏了六十六万的彩礼。   谢星河略有几分诧异,因为他看了一下,存折里有百来万,其中六十六万还是昨天存进去的。   “我让我妈把彩礼钱都给我做陪嫁的嫁妆了。”   “还有几十万是当初我弟买房的时候,我借给他的。”   “谢星河,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我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一个好妻子的。”   “你说得对,我身上存在着很多问题,以前也做错过很多事情。但是谢星河,这些我都是可以改的,我也愿意为了你让自己变得更好。”   “所以你以后犯不着在我面前太过小心翼翼,也不必为了我去无底线的讨好我父母、弟弟。”   “从今往后,我们俩才是一家人。”   “你要做的,只是对我一个人好。明白吗?”   林昭话落,手已经探过去捧住了男人的脸了。   女音轻柔,与窗外呼啸而入的晚风一样,谢星河听着异常舒适。   他眼眸里是没来得及掩去的惊讶,好半晌男人的回过神来,覆上了林昭的手背,“我明白,我会的。”   仅仅六个字,却让林昭无比心安。   其实于她而言,嫁给谢星河也是一场赌.博。现如今的她,其实算得上是高攀谢星河了吧。   谢星河这个人,一身荣光,没有一点瑕疵,也算得上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林昭深知自己很多地方不足,能和谢星河走到这一步,全凭男人对她的那份持久且专一的喜欢。   她有时候也不禁问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谢星河变心了,不爱她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每每思及此,林昭都会很难过。   她深知婚姻是一场无法预知结果的赌.博,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谢星河。   好在谢星河没有让她失望。   在婚后的漫长岁月里,他对她的爱意日渐深浓,只增不减。   尤其是林昭怀孕的那段日子,谢星河更是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她陪伴她。   其实林昭没那么娇气,也接受谢星河的母亲照料。   是谢星河自己不放心,顾虑太多,怕母亲照顾不好林昭,怕林昭会感到不自在。   事实上林昭和谢星河的父母处得很好,她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就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现如今认清了亲生父母的嘴脸,林昭便把这份孝心全都投入到了谢星河的父母身上。   所谓友好都是相互的,林昭对二老的孝心,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日积月累的,谢茂华夫妇俨然已经将林昭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每次他们小夫妻回家探望二老,电话里谢茂华夫妇也总是单问林昭想吃些什么,家里做的饭菜也基本都是按照林昭的意思来。   有时候谢星河倒觉得自己像是上门女婿,在家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还不如林昭受宠。   ……   林昭生孩子这天,娘家人一个也没到场。   她是超预产期一周,肚子还没动静,才被迫住院的。   住院当天,医生说隔天再注射催产针,让谢茂华他们先回去,不必留太多家属在病房里照料。   可谢星河一家子谁也没走,像是在病房里扎了根似的。   李香离开也是为了回家给林昭做饭,做好了在送到医院来。   就连医生都说林昭好福气,他们做产科大夫太久,见过不少婆家,从没有像林昭的公婆这样,不计回报全心全意为她好的。   后来医生随口问了林昭一句:“你娘家人呢?”   林昭唇角的弧度当即便僵住了,还是刚进门的谢星河替她回答的:“路途遥远,工作也走不开,要等月子里再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在替林昭维护她的娘家人。   医生听了点头笑了笑,表示理解:“也是,你爸妈肯定也是知道你公婆老公能照顾好你,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把你交给他们照顾吧。”   “林小姐真是好福气啊。”   林昭回了神,看了医生一阵,但笑不语。   等医生离开后,她才看向在病床边坐下的谢星河,冷不丁抬手,红着眼眶柔声喊他:“老公,我想要个抱抱。”   正准备给她削个苹果的谢星河愣了片刻,随即放下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抱了林昭一下。   只听女人在他耳边些微哽咽:“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谢星河听出了她的哭腔,大手揉了揉林昭的后脑勺,温声安慰:“我也是,谢谢你爱我。”   被你爱着,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写苏聆和周析的哈。   感谢在2021-02-0112:25:01~2021-02-0221:1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二5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二12瓶;星光6瓶;葡萄茶茶香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苏聆活了23年,交的男朋友两只手根本数不过来。   但她至今没试过打啵的感觉。   这一点,她在签约佳人文娱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周析和经纪人。   苏聆知道,出道以后,她就是公众人物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乱来。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不负责任的去对看上眼的男人说喜欢。   关于她的过去,也需要做一个交代。主要是怕以后苏聆红了,被人挖出以前的事情,拿出来做文章,影响她的事业。   所以苏聆曾扒着手指头跟经纪人讲述过她每一段恋情,包括以前那些没有确定过关系的暧昧对象。   当时经纪人陈姐的脸色特别难看,等苏聆说完后,她的嘴角有轻微抽搐的迹象。   ……   苏聆回国那天,绵城正好是个艳阳天。   下飞机后,有专车来接。她在飞机上睡了许久,上车后便捧着手机开了一把农药。   恰巧看见周析也在线,便顺手邀请他组了队。   对方秒同意,进了队伍。   不等苏聆开始游戏,周析又拉了一个人进队,是个卡哇伊的女萝莉头像。   苏聆仔细看了眼,周析和那个人用的还是情头。   认识到这一点后,原本打算开麦的苏聆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默默开局,然后在周析拿了打野李白,他CP拿了瑶妹后,果断选择了上单吕布。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后悔邀请周析打游戏了,总觉得自己像一个亿千瓦的电灯泡,打扰了人家小两口甜蜜双排。   就在苏聆想着结束这局就跑路时,保姆车一个急刹,她身子前倾,手滑,游戏界面里的吕布直接冲到了敌方塔下,英勇牺牲了。   苏聆就这么被人拿下了一血,她根本来不及去过问司机什么情况,赶紧打字想跟队友们道个歉。   结果瑶妹先一步发言了:吕布别送!别拖我家宝宝后腿。   苏聆放弃了狡辩的念头,干脆没回消息,但却忍不住捏着嗓子将瑶妹发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那娇柔做作的语气是她想象的,嘟囔完旁边的经纪人陈姐望了她一眼,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聆头也没抬:“没事,和老板打游戏呢。”   陈姐略诧异:“你说周总?”   “嗯啊,还有周总的小女朋友。”苏聆说这话时,正好周析的李白带着瑶妹来她的上路抓人。人没抓着,周析的李白和瑶妹倒是相机赴死了。   苏聆丝血逃生,赶紧回了泉水。   又忍不住问陈姐:“周总打游戏一直这么菜的吗?”   “这么菜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带妹的?谁给他的勇气?”   陈姐被她小老太太一样埋怨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难得有兴致跟她闲聊起来:“是吧,我听公司里的男同事们说,周总是个手残。”   “啧,真可怜。”苏聆叹了一声,去中路杀掉了对面的中单,又赶紧回到自己的上路守塔。   就在这时,一个女音突兀响起:“你谁啊?居然敢谈论我家宝宝的是非,不想活了?”   这女音很陌生,苏聆听完后愣了好几秒,和陈姐对视了一眼,然后在陈姐的提示下,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刚才车子急刹的时候,她不仅手滑让吕布冲进了敌方塔下,还点开了队伍语音!   淦!这操蛋的操作!   真要害死人了!   苏聆下意识关掉了组队的语音,连带着听筒一起关掉了。   然后她心跳如雷地看向陈姐,嘴角下拉,快哭了:“陈姐……”   经纪人陈姐回过神,一时间哭笑不得:“没事没事,周总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毕竟苏聆是陆筝让留下的,周析对陆筝那唯命是从的态度,绝对不可能对苏聆怎么着。   最多不过……引起了周总的注意罢了。   ……   游戏结束后,苏聆直接登出了游戏,把手机塞给了陈姐保管。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聆几乎是在忐忑中度过的。   她晚上还要参加一个局,是即将参加的那场唱歌类节目的主办方组织的,公司的意思是让苏聆跟着陈姐去见一见吃顿饭,也算是走个程序吧。   所以苏聆没有回公司,直接回了公司给她安排的公寓,然后等着造型师过来。   等候期间,苏聆没忍住又开了把游戏。   结果就收到了周析的组队邀请。   苏聆拒绝了三次,对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手抽筋了?一直拒绝干什么?”   “速度进队!”   周析一副凶巴巴的语气,那嗓音贼大,炸得苏聆耳窝子疼。   然后对方还没给她回话的机会,该说的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聆握着手机懵了好一会儿。再次收到组队邀请后,她同意了,进入了周析的队伍。   这一次,三排队伍里只有周析和她。   对方直接开了组队语音:“回国了?”   很是桀骜不羁的语气,隔着听筒都能给苏聆带来无形的压力。   她咽了口唾沫,战战巍巍打开语音,“嗯”了一声。   周析接着道:“你刚说我菜是吗?”   男人终于切入了主题,但话题转变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苏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周总……我说我口误,您信吗?”   对周析,苏聆多少还是有点畏惧的,毕竟那男人在公司内外做派完全不一样。   在公司的时候,周析话少且面色严峻。苏聆还记得她出国前去周析办公室和他见的最后一面,当时是去打个招呼的。   结果到周析办公室时,正好撞见他教训一个下属,那气场简直霸气凛然,令人瑟瑟发抖。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碰面,周析在苏聆心里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至今她还没能从他怒火滔天的模样中走出来。   队伍里,周析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该信吗?”   那讽刺的语气,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苏聆之前说他菜是口误,所以才在她上线的第一时间拉她进队,准备在接下来的游戏中,好好为苏聆展现一下他高超的技术的。   但事实证明,周析游戏玩得是真的菜。   他是手残这个事实,农药里没有一个英雄能为他佐证。   就连最简单的草丛三姐妹,一套技能带走敌人,他都能失手。   连跪五把后,苏聆脾气上来了,顾不得对方是她老板,直接道:“周析,你别玩游戏了真的。”   “买再多的皮肤也掩盖不了你是个菜鸡的事实。”   苏聆很气愤,说话期间,她一打三把对方灭了,自己丝血逃生。   被骂的周析隔着屏幕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苏聆的话气着了,还是终于被骂醒认识到了自己的菜,深感愧疚。   他甚至忘了凶回去,只眼睁睁看着苏聆领着辅助一路杀上敌方高地,最后竟然偷塔成功了!   赢了!他们赢了!   周析看着游戏界面上的“胜利”标志,整个人都傻了。   他原本是想向苏聆证明自己的,结果反倒被苏聆带飞了,这叫什么事?   不仅如此,周析隐约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躺赢的感觉,捧着手机忍不住傻乐了一阵,回到队伍里见苏聆还在打算再开一把。   结果苏聆开口了,语气比刚才在游戏中时要平缓许多:“周总不好意思,我刚才心态有点崩。”   苏聆说完,没等周析回话,又接着道:“我先下了,造型师到了,晚上还有个局。”   她该说的说完,直接退出队伍登出了游戏。   剩下手机那头的周析怅然若失。   他今天休息,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本来想找陆筝出去喝酒的,结果陆筝没接电话。   所以周析才想着上游戏,和他的新CP玩儿两把。   说起来他那新CP还是公司里新进的女艺人,之前见过一面的,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周析最近对谁都提不起兴趣来,便也只是在游戏里跟对方恩恩爱爱,生活里还没有下手的意思。   现如今他却是连在游戏里恩爱都觉得无趣了,所以思来想去,周析解除了和对方的亲密关系。登出游戏之前,他鬼使神差的点开了苏聆的头像。   想了想,他给苏聆送了好些个皮肤,送完之后又望着苏聆那个古风手绘美人的头像沉思了片刻,果断上网去搜了个对应的情头。   做完这些后,周析登出游戏,给经纪人陈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状似随意般打听了一下苏聆的行程,然后收拾出门了。   ……   夜色降临后,苏聆跟着陈姐去了绵城酒店。   节目主办方组的局,苏聆并没有在受邀之列,但陈姐有认识的朋友,他们也就是过去等着,等主办方的老板们吃完饭转战别处的途中,打个招呼。   要是幸运的话,还能受到邀请,然后与他们一起前往下一个娱乐点。   这场局除了主办方的老板们,听说诸位评委也在。   陈姐的意思是带着苏聆先去打声招呼。   一切倒也算是按照陈姐的计划进展着,苏聆确实受到了主办方的邀请,邀请她一起去KTV唱歌。   陈姐替苏聆答应了,去KTV也算是苏聆展现自我的一次机会。   陈姐说苏聆是有才华的,但是光有才华不行,要想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中脱颖而出,她得想办法先让评委们记住她这个人才行。   苏聆在KTV得了一个唱歌的机会,她开嗓时,原本嘈杂的包间瞬间人声尽灭。   除了音乐伴奏,便只剩下苏聆饱含情感的歌声了。   不只是包间里的众人,就连刚准备推门而入的周析,都愣在了门外。   手搭在包间门的门把上,心间久久回荡着苏聆的歌声,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悄悄滋生。   他好像,有点兴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221:16:48~2021-02-0311:3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二6个;49811085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苏聆唱的那首歌,正好是在座一位评委的作品。   是一名男性歌手,圈子里出了名的作曲人,能写会唱,很全能。也是苏聆的偶像之一。   苏聆的翻唱得到了原唱的认可,对方第一时间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冲苏聆道:“唱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这便是陈姐想要的效果,想要苏聆被在座的诸位评委预先记住名字。   这对于苏聆参赛无疑是件好事。   当然了,如果苏聆没能让在座众人记住她的名字也没关系,反正公司的计划也只是想让她借这场比赛出道而已。   所以不管苏聆怎么走,这条路都不会太崎岖的。   有佳人文娱和周氏集团替她开路呢,硬捧也是能把她捧出知名度的。   只不过陈姐觉得,苏聆自身是个有才艺的,她的未来一定可以更美好,所以眼下理应让她竭尽全力,而不是只依赖佳人文娱和周析。   事实证明,苏聆也是可以适当的依靠一下她自己的才能的。   只是陈姐没有想到,苏聆在她崇拜的那位前辈身边坐下后,对方举手投足间举止有轻浮的倾向。   这一点苏聆也察觉到了。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的手是不是擦过她的后背、肩膀、甚至是腰肢。   这种触碰令她心里的滤镜碎了一地,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淡,脸色也越来越暗沉。   就在苏聆将要爆发之际,不知何时在角落里坐下的周析起了身。   男人径直走到了茶几前,隔着茶几低眸看向苏聆,音色低磁,却格外具有穿透力:“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析这一米八的气场,愣是将苏聆身边的男歌手震住了。   男人当即收回了想要搭上苏聆肩膀的手,笑着起身,跟周析打招呼:“佳人文娱的周总是吗?幸会幸会。”   周析没搭理他,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直勾勾看着苏聆:“来洗手间。”   话落,周析转身往包间自带的洗手间去了。   当时洗手间里正有人打算进去,被周析阻止,赶去了外间上厕所。   他自己进了洗手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动作一气呵成。   洗手间的门没关,周析就靠在门板上,叼着烟半眯着眼瞅着门外,目无焦距。   等了大概三五分钟,苏聆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男人的目光总算聚焦了,修长的指夹着烟从嘴角移开,他站直了身体:“进来说话。”   门外的苏聆微微一愣,有些迟疑。   毕竟就她对周析的印象而言,并不算太好。   初见他还想把她当礼物送给陆筝来着,得亏了陆筝不是那种人,否则苏聆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但是一想到刚才周析的出现,将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苏聆心里头对他那股不适感似乎淡了许多。   犹豫再三,她还是跻身进了洗手间。   周析已经退到了一边,靠墙而立。   见苏聆进来,男人扬了扬下巴:“把门关上。”   他语调很轻,听不出情绪,倒也没让人觉得轻浮。   苏聆抿了抿唇,试图跟他斗争:“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关上门容易被人误会。”   “就是要让他们误会。”男人接了她的话,语气低沉肯定,不像是开玩笑。   苏聆愣了两秒,才明白了周析的意思。   周析这是想让外面那些人都误会他们俩的关系吧,让人知道苏聆是他周析罩着的,旁人不可肖想。   说白了就是防止刚才那种情况发生,免得再有人对苏聆动手动脚,试图潜.规.则。   但她不太敢相信……周析会真心实意的帮她?   曾几何时,这家伙也想过潜.规.则她来着。   苏聆狐疑,对周析依旧持警惕态度。   沉默半晌,她找了个话题,缓解两人独处的尴尬氛围:“周总怎么来了?”   没想她这个问题却把周析问得愣住了。   好半晌,男人才掩饰似地挠了挠脸,别开脸去:“路过,看看。”   “这样啊。”苏聆了然点头,又开始苦恼新的话题了。   结果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好跟周析说些什么才好。   最后,苏聆摸出了手机,“要来把游戏吗?这样干瞪眼怪无聊的。”   周析:“……”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了。明明今天出门的时候很精心地挑选了西装、领带,还特地去做了个发型呢。   这样难得的独处机会,若是换了公司里其他女艺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向他主动出击了。   周析这人其实自制力不错,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撩不动他的心。   今夜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期盼一个女人主动撩拨自己吧,可惜对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特别不解风情地拿出了手机约他打游戏。   所以他堂堂佳人文娱的总裁,还没有游戏诱人?   周析皱眉,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命地摸出了手机,小声嘟囔:“你不是嫌我玩得菜吗?”   洗手间里还算安静,所以周析的话苏聆听到了:“没事,我带你飞。”   她信心满满,倒也没有空口白话,真让周析躺赢了两把。   游戏结束后,苏聆活动了一下脖子:“出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再打一把,以我的持久力,一个小时怎么够?”男人展颜,勾着唇似笑非笑。   苏聆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周析话里的深意,面上难得泛起了红晕。   接下来的这把游戏她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周析离她很近,近到苏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她忍不住抬眸去看男人的侧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洗手间里的灯光原因,苏聆竟觉得眼前的周析有几分帅气。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和周析相处,之前对他也一直抱有偏见。   现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在帮自己,这让苏聆心情颇为复杂。   “再不认真打就要输了。”男音突然响起。   他并没有侧目迎上苏聆的目光,却让苏聆有种触电的僵直感,好一阵才缓过来,心跳极快。   收回视线后,苏聆还是没能静下心好好打游戏,结果这把他们自然是输掉了。   掉了一颗星,苏聆倒也不在意,只看向周析时,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下次带你赢回来吧。”   就这么,他们俩约好了下次一起玩游戏。   后来苏聆和周析在一起后,两个人就很少组队打游戏了。   有一天苏聆想起这档子事,还特意挑出来问了周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打农药?怎么跟我在一起后,反倒不打了?”   当时他们俩已经悄悄同居了,苏聆住在周析名下的独栋别墅里。   男人那会儿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苏聆洗了草莓给他放在办公桌上,人也顺势靠在了桌沿,嘴里咬着一颗草莓。   周析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时,径直被苏聆那比草莓还要诱人的唇吸引了。   他艰难的滚了下喉结,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抬手扯了扯领带,露出性.感的喉结,冲苏聆勾唇浅笑:“玩游戏只是追你的一种手段。”   “都已经追到手了,游戏还有什么可玩的?”   有苏聆在身边,他哪能静下心来玩游戏?   更何况他玩游戏技术本来就很菜,过度的将自己的短板暴露给苏聆,万一她哪一天因为这些原因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   苏聆咬草莓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瞪了男人一眼。   刚想走,结果周析先一步伸出手,直接勾住她的细腰,将苏聆整个人捞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阿聆,我们找个良辰吉日官宣吧。”男音随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聆耳际。   周析在问她的耳廓,动作很轻柔,若即若离的,十分撩人。   耳畔向来是苏聆的敏感地带,周析就是明知这一点,故意挑她薄弱的地方进攻。   果不其然,苏聆很快便被他撩得晕头转向了。   半晌才呼吸紊乱地哑声问:“怎么了?”   当初她和周析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先地下情,不能因为他们俩的恋情影响到苏聆的事业。   毕竟苏聆出道以后,是以宅男女神的人设在圈子里发展的。   很多男粉都是冲着她还是单身这一点才粉她的,所以公司开会得出的结论,是希望苏聆和周析的恋情先瞒下来。   等苏聆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再公布恋情,届时也不怕粉丝流失了。   但周析快要忍不住了,他时常会开着小号去苏聆的微博评论区闲逛。   每次看见她那些男粉在评论区一口一声老婆的喊着,周析便忍不住要打翻醋坛子了。   不禁吃醋,还时常生闷气。   生气又不能怪苏聆,还得自己消化……想到这些周析就觉得憋屈。   他堂堂周家大少爷,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苏聆应该是他的老婆!他一个人的老婆!   “我们都在一起两年了,我觉得你是时候该给我一个名分了。”男人搂着她的腰,亲吻了她的脖颈,干脆将脸埋在了她的颈间,继续瓮声瓮气道:“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人都在催我带女朋友回去了。”   “阿聆……我们官宣吧,我需要安全感,我怕你被别人抢走。”   面对男人的撒娇、哀求,苏聆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她转身跨坐在了周析的腿上,直接搂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唇齿缠绵之际,苏聆低哑着声音道:“听你的,挑个良辰吉日。”   其实她也很怕,怕周析被别的人抢走。   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是苏聆从未有过的。她问过谢柳了,谢柳说这就是爱情。   既然是爱情,她当然要好好经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写陆时欢和温时意的(陆筝和谢柳的女儿=陆时欢=《锁蛮腰》的女主角)   感谢在2021-02-0311:39:29~2021-02-0320: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行歌、顆粒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陆时欢三岁这年,邻居家空了大半年的房子,终于有人住了。   就在母亲谢柳三十岁生日那天,有搬家公司的车停在巷口。当时陆时欢正和姥姥、奶奶一起买了菜往回走,路过巷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好几个叔叔扛着桌子椅子往巷子里走。   后来她听姥姥和奶奶闲聊,才知道是隔壁来了新邻居。   中午的时候,姥姥还给隔壁新来的邻居送了点糖炒栗子过去,陆时欢乖乖跟在姥姥身后。   邻居家的院门从里面拉开时,陆时欢看见了一个穿翠绿色连衣裙的漂亮阿姨,怀里抱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   小哥哥是大双眼皮,眼睫卷翘颀长,浓密且黑。   陆时欢听见姥姥对漂亮阿姨道:“你好,我是隔壁那户的,你们一家是刚搬来的吧。”   “这是我自己炒的板栗,你们拿着尝尝。欢迎你们入住梧桐巷,希望今后我们能相处得非常和睦。”   苏清在梧桐巷住了许多年了,邻里乡亲的都还算熟络。   她很清楚邻里关系是需要维护的,有句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得邻里乡亲们互相帮衬的。   穿翠绿色连衣裙的女人看了苏清一阵,冲她礼貌的笑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刚想说他们家的人不喜欢吃糖炒栗子,结果怀里的小男孩开口了,声音稚气未脱,很有活力。   “妈妈,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男孩揪着女人的衣袖摇了摇,女人便妥协了,笑眯眯地对门外的苏清道:“那就多谢您了。”   话落,女人把男孩放下地,伸手接了苏清递过去的中号纸袋。   落地后的男孩直勾勾看着苏清身后探出小脑袋来的陆时欢,看了一会儿,便冲她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妹妹好乖啊!”   男孩脆生生开口,说的话逗笑了苏清不说,还令翠绿衣裙的女人面色一片绯红。   她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儿子。正是调皮的年纪,说话也口无遮拦的,您别介意。”   话落,女人的视线也移到了陆时欢身上,笑盈盈道:“不过您家小孙女长得真水灵。”   苏清很满意这句,弯腰把陆时欢抱起,也对女人笑了笑:“没事,他也没说错什么。”   话落,她又多问了一句:“你家儿子多大了?”   “四岁了,您家的呢?”   “快三岁了,该念幼儿园了。”   两个长辈闲聊了好一阵,陆时欢依偎在姥姥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漂亮阿姨腿的小哥哥,与他对视了许久。   约莫正是因为这不算短的对视,陆时欢才敢在大晚上带着谢深谢浅兄妹俩往邻居家跑。   那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了。   陆时欢和表舅家的表哥表姐在院子里踢皮球,结果表哥谢深一脚踹飞了皮球,那球飞过了她家院墙,掉进了隔壁邻居家院子。   于是陆时欢便带着表哥表姐去敲开了隔壁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个小哥哥,个子高许多,陆时欢需得仰着小脑袋瓜才能看清他的脸。   是个陌生的小哥哥,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低垂着眼帘看着她,目光冷冰冰的。   陆时欢愣了好久才小声开口叫了一声“哥哥”,奶声奶气的,颤颤巍巍很害怕的样子。   这时候谢深这个做表哥的自然要护着表妹和亲妹的,很男子气概的挡在了陆时欢身前,昂着脑袋仰头看门内高他许多的小男生。   谢深皱眉,直抒来意:“我们是来捡球的,请问你有看见一只蓝色的皮球吗?”   门内的小男生六七岁的年纪,穿白色短袖衬衣,皮肤很白,小巧纤薄的唇似胭脂那样红。   他刚要回答,一颗球笔直砸在了他后背,原本挺得笔直的身板不禁前倾,踉跄了一步。   谢深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皮球,正是他们刚才在院子里踢飞的那颗球。   “谢谢!”谢深将球抱给了陆时欢,回头去看刚把球扔过来的小男孩。   是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约莫是孩子的天性作祟,谢深邀请了扔球给他的温时意一起玩。   却是看也没看被球砸到的温锦寒一眼。   温锦寒与他们年纪差了两三岁,已经念小学一年级了。   加之他性格比较闷,所以谢深和谢浅都不爱和他一起玩,连带着陆时欢也跟他很疏远。   他们和温锦寒的弟弟温时意一起玩,谢深谢浅离开后,温时意和陆时欢更是打成了一团。   陆时欢很喜欢温时意,会把爸妈给她买的进口糖果分给他。   只是每次陆时欢去找温时意,哥哥温锦寒也会在旁边,所以陆时欢不得不把她的糖果分成三份。   最大的那一份给她的时意小哥哥,然后从自己的那份里,再挑出几颗比较好吃的送给温锦寒。   大多数时候,陆时欢都是和温时意一起出去玩的。   因为温锦寒要温习功课、写作业,所以陆时欢的童年基本是和温时意一起度过的。   逢年过节时,谢深和谢浅兄妹回来她家串门。   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会在梧桐巷片区里玩捉迷藏的游戏。   每一次陆时欢都是第一个被找到的人,但温时意每次都会放过她,竖着一根手指在嘴边,让她不要嚷。   然后他就装作没有抓到她一般,调头去找谢深和谢浅兄妹。   从那时候起,陆时欢就觉得温时意是除了父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不枉费她那么那么喜欢他,好东西都想要第一时间跟他分享。   ……   高一那年,陆时欢察觉到自己对温时意的感情发生了质变。   温时意跟别人介绍她是他邻家妹妹时,陆时欢便察觉到了。   她的心好像被人使劲拉扯了一把,疼意渐渐清晰,也留下了很清楚的受过伤的痕迹。   不止如此,陆时欢开始讨厌温时意身边出现的所有异性,就连谢浅,她也不愿让她离温时意太近。   这份突然明朗起来的占有欲,被谢浅称呼为喜欢。   谢浅说她是喜欢温时意的,陆时欢这才认清这份感情,也逐渐明白喜欢是什么。   高考结束后,班里聚餐。   在KTV内置的洗手间里,陆时欢万分紧张地跟温时意表了白。   她暗恋了他三年,不敢在高中这样重要的阶段早恋,所以一直悄悄喜欢着。   现如今高考结束了,她十八岁了,可以大胆的对温时意说喜欢了。   没想真正面对他时,陆时欢却心慌意乱到结巴了。   最终还是温时意看穿了她的心思,红着耳根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沉声认真道:“表白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开口。”   “陆时欢,做我女朋友吧。”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从校服到婚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深情低喃的样子,深深刻进了陆时欢的脑海里。   她当时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应的,只知道后来温时意亲吻了她的额头。   那个吻,炙热、滚烫却又温柔、珍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三章吧,晚点更哈。 第59章   当红影后林晚一在接受采访时,被人问起过出道前的一些经历。   大家都觉得,像她这样的星二代,星途一定是顺利坦荡的。   所以她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大家丝毫不讶异,反倒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她的父母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影帝影后,虽然现在已经转幕后工作了,但在老一辈心中,对他们的崇拜依然不减。   其知名度,足以给他们的女儿林晚一带来无上荣耀。   所以大家觉得,林晚一的星途一定很坦荡,而且她的成就也都源于她的父母给予她的荣耀。   可事实上,林晚一的回答却是:“我跑过两年龙套,还给人做过替身。”   “成名前的日子很艰苦,现实也告诉我一个道理。要合理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资源,靠自己,很难的。”   女人的唇红艳如盛开的玫瑰,张合间贝齿隐隐若现,又纯又欲。   记者一脸诧异:“您成名前还做过替身?”   跑龙套大家是知道的,林晚一有许多黑粉,把她年少时在那些杂七杂八的剧里的龙套角色挖了出来,还用其中一张乞丐装照片做比对,说她整过容。   只不过这两年林晚一的粉丝越来越多,知名度越来越大,所以那些黑粉被打压了,关于林晚一的黑料也近乎于无。   今天林晚一自曝做过替身,明天的头条算是稳了。   记者本打算追问一下林晚一,具体是给哪位艺人做过替身。   毕竟是林晚一啊,影帝影后的千金,谁能这么大脸面,请得起她去做替身?   被问起详情时,林晚一只是笑笑,大方又得体:“我不想让她蹭热度,抱歉。”   记者:“……”   也是,林晚一现在的热度,圈子里谁不想蹭一蹭。   但敢直言说这种得罪人的话,林晚一应是圈内第一人。   最终为她做专访的记者只好换个问题:“你是怎么想到去做替身的?为了磨练自己?”   除此之外,记者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面对这个问题,林晚一难得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答如流。   观她神情,记者觉得今天应该还能挖到大料。   果不其然,林晚一道:“一半一半吧。”   “一方面也的确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演技,和跑龙套一样。”   “这是我爸妈交给我的道理,他们说要想磨炼演技,就得去基层深入体验。”   “你刚才说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那另一方面是?”记者追问,眼下就关注着林晚一的“另一方面”。   直觉告诉他,有料可挖。   半晌,林晚一才掀起眼帘冲记者笑了笑,“因为爱情吧。”   话音落,全场哗然。   专访是在林晚一名下的娱乐公司里进行的,接待室里还有娱乐新闻的其他工作人员,包括林晚一的经纪人和助理。   她的话震惊了众人,给她做专访的记者算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想继续深挖来着,结果被林晚一看穿了心思,先一步拒绝了。   “都是陈年往事了,不必再提。”   “要是没有其他问题,专访就先到这里吧。”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记者要继续追问下去,这次专访就到此为止了。   给她做专访的记者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敢因小失大。   再说了,感情方面的料,往后再挖也是一样的。   专访结束后,林晚一赶去外地拍戏了。   她的行程很满,连专访播出时,也没时间去关注,压根不知道粉丝们对她的过去有多感兴趣。   大家都想知道她当初是给谁做了替身,又是为了谁去给别人做的替身。   后来夜深人静,经纪人也禁不住好奇,多问了林晚一几句。   约莫也是林晚一那晚喝了点酒,便一股脑全都说了。   她年少时,确实喜欢过一个男人。   男人叫江少锦,俊美无双,年少有为,是无数名媛梦中情人。   经纪人听了她的话,当时便愣住了:“你说绘梦集团的江少锦啊?”   “你跟他……”   “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林晚一喝了口酒,靠在沙发上,笑得特别无奈。   经纪人皱眉:“他要求这么高的?连你都看不上?”   “他啊……”女音微顿,片刻后才调整好情绪心平气和接着道:“他是个妹控,在他心里,第一位永远是他妹妹。”   江少锦的妹妹,江沁。   是圈内当红花旦,也仅仅只是当红花旦而已。   “所以你当初是给江沁当地替身?”经纪人终于理顺了,气不打一处来:“江沁她什么咖位,也配让你给她当替身?”   林晚一没再说话,她知道自己给江沁做替身已经把父母的脸丢尽了。   所以她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与她关系最亲密的经纪人。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林晚一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当晚她睡着后,却又梦到了当年的那些人和事。   ……   三年前的夏初,林晚一暑假留校。   便是那个暑假里,她遇到了江少锦。那时候学校的图书馆设计交给了绘梦集团,江少锦过来实地勘察。   林晚一便在老图书馆外,透过格子玻璃窗匆匆瞥了他一眼。   便是那一眼,那个男人的俊美侧颜便深深刻入了林晚一的脑海里。   日思夜想,搞得她生活都混乱了。   那时候林晚一便已经在跑龙套了,按照父母的意思,在基层磨练自己,提升演技。   也算是为未来铺路和学习了。   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江少锦来剧组找到了她。   没错,是江少锦来找的她。   因为他的宝贝妹妹江沁需要一个御用替身演员,江少锦派去调查合适对象的人告诉他,林晚一的体型、身高、背影和江沁最相近。   最重要的是林晚一尽职尽责,吃苦耐劳,专业素养特别高。   所以江少锦最终选择了让林晚一做江沁的御用替身,他给的报酬不菲,而且还承诺说,以后会让林晚一出道。   所谓以后,是在江沁不需要她这个替身的以后。   那时候的林晚一平平无奇,没有人知道她是影视圈内两大巨巨的女儿,没人知道她是星二代。   江少锦派去调查的人,也压根没有对她刨根究底过,只调查了林晚一在校期间的生活状况和学习情况。   以为林晚一只是一个很寻常的科班生,像她这种只知道努力学习,以为自己是块金子早晚会发光的。最适合给江沁做替身了。   林晚一答应了,答应给当红小花江沁做替身。   其实她还是江沁的学姐来着,但江沁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而林晚一之所以答应给她当替身,说白了也是因为江少锦。   那时候的林晚一还是个颜控,她喜欢江少锦的颜,为了能与他更近一步,给他妹妹当替身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签合同那天,林晚一让江少锦把秘书支走了,留下他们俩单独谈。   男人尊重她的意愿,让秘书去办公室外面候着。   办公室厚重的门带上后,江少锦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微抬下巴,眯着眼打量对坐的林晚一,启唇时音色低冷:“林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他以为,林晚一是想得寸进尺,再提高一点薪酬。   没想林晚一却冲他弯唇笑,娇俏的模样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江总,我不要钱。”女音浅柔却坚定,震惊了江少锦。   他皱眉,有些看不透林晚一的心思了:“你反悔了?”   “没有,我只是不缺钱而已。”她一脸坦诚,奈何江少锦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毕竟,据助理所言,林晚一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并非出身什么富裕家庭。   她说自己不缺钱,摆明了是撒谎。   但江少锦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和无谓的人做无谓的理论。   所以他只问了林晚一一句:“你想要什么?”   “你。”女人微抬下巴,唇角的弧度扩深了许多,看向男人的眼神坚定、幽深:“我是个颜控,你呢恰巧长在我的审美上。”   “所以要我给你妹妹当替身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你得让我尽情欣赏你的颜值,不论是脸还是身材。”   林晚一说这些话时,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脸都白了。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面色惨白过后,又恼怒地泛起了红。   就在江少锦临近发作之际,林晚一补充道:“我不是想睡你啊,你别误会。”   “我就单纯地欣赏一下,顶多上手摸一摸,绝对没有其他企图,我发誓!”   女人信誓旦旦,江少锦拧紧了眉头。   他寻思着,或许可以让助理重新找人给江沁做替身了。   结果江少锦接了个来自于妹妹江沁的电话,回来后直接答应了林晚一的要求。   没办法,江沁听说了替身的事情,也认定了要林晚一。   既然是妹妹想要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付出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改了合同,双方签了字,合同便正式生效了。   江少锦叫了助理进来,让他领着林晚一先住进他名下空置的公寓里,还特别体贴地挑选了距离林晚一他们学校较近的那一处。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晚一尽心竭力做好江沁的替身。   为了江少锦那张脸,她任劳任怨。   当替身特别苦,脏活累活危险的活全是林晚一去做的,以后观众们记得的却只有江沁一个人。   这份辛酸,林晚一也算是体会得淋漓尽致了。   但为了江少锦答应给她的特别福利,林晚一全都忍下来了。   吊威亚机器故障被悬在高考时,她想的是这单要摸江少锦的脸三小时才够本;泡在污染严重的人工湖里时,她想的是这单光摸江少锦的脸肯定是不够的,得加摸人鱼线或者腹肌才行。   总而言之,林晚一在替身工作中吃的苦越多,她在江少锦那里得到的就越多。   ……   一开始江少锦对她还是很抵触的。   当时林晚一给江沁当了整整一个月的替身,按照合同约定,她在江少锦休息的那天去了江少锦独居的别墅。   因为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密约定,且江少锦觉得这种事情很丢脸,所以他和林晚一的合同是秘密进行的。   地点就定在他独居的别墅里,林晚一认真工作,每个月月末抽一天时间到江少锦家里领取她应得的特别福利。   林晚一初次上门那天,江少锦起得有些晚。给她开门的时候,他眯着一双眼,面上写满了不耐烦。   即便如此,林晚一也觉得他很养眼。   尤其那天江少锦身上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过大的领口敞开,脖颈、喉结和锁骨全都一览无遗。   当时林晚一便咽了口唾沫,江少锦见状,瞌睡瞬间没了。   他沉着脸将林晚一领进门,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饶是如此林晚一也不介意,依旧笑盈盈的,摩拳擦掌准备对男人的脸上手。   “长廊尽头洗手间,去洗手消毒。”男人丢下这句话自己去客厅沙发那边落座了。   按照合同,他每个月要和林晚一相处一天。   最初签合同时,江少锦觉得一个月抵一天对自己而言很划算。   可真到了付报酬的这一刻,他后悔了,却又没有退路可走。   林晚一从洗手间出来时,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卷着一本书看。   翘着二郎腿,视线落在书页上却是许久没有翻动过。   见状,林晚一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然后十分自然地在江少锦身边的位置坐下。   约莫是感受到沙发的凹陷,男人回了神,侧首时目光猝不及防与林晚一对上。   两个人距离不算近,但江少锦还是觉得不适应,条件反射想要站起身去。   就在这时,林晚一扣住了他的手腕,笑得意味深长:“江总害羞了?”   江少锦:“……”   他活了近三十年,就没见过比林晚一更不要脸的女人好吗?   “江某的脸皮厚度确实比不得林小姐。”男人冷声,淡漠移开了目光。   他的冷漠态度,丝毫没有影响到林晚一的兴趣。   她凑过去,直接上手摸了江少锦的脸。   林晚一的掌心冰凉,江少锦的脸却是温温热热的。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江少锦浑身僵住,有种触电的颤栗感。   他很紧张,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   相比之下,始作俑者林晚一就显得自在许多。   她的手在江少锦脸上游走了一圈,笑得颇为满意:“手感真不错。”   “你这骨相生得真好,难怪长这么好看呢。”   江少锦回了神,一动不动,并不搭理。   他现在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这样也许就不会因为眼前这个色女人的触碰动摇心志了。   “江少锦,你的鼻梁好挺啊,唇也很软,就是有点烫手。”   “其实你不用害羞的,你把我当男人就行,真的。”   女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江少锦已经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了。   可是林晚一那婉转好听的嗓音一直盘绕在他心间,依旧撩人得紧。   他没忍住滚了一下喉结,女人又惊又喜:“哇塞!你这喉结真绝了,滚动的时候超级性感啊!”   “好想亲一口!”   林晚一舔唇,其实也就是口嗨一下而已。   结果江少锦信以为真,吓得赶紧睁开眼,一把推开她:“林晚一,你一直就是这种举止轻浮的女人吗?”   男人微恼,又羞又愤,俊脸微红的样子特别好看。   摔在沙发上的林晚一爬起身,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多少有些露骨了,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对不起啊,是我逾越了。”   “我跟你说过嘛,我是颜控,你又恰好长在我的审美上。所以……刚才有些失控,对不起啊。”   说白了,在林晚一眼里,江少锦就像是她刚得手的猎物。   新鲜着呢,最是爱不释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陆时欢和温锦寒的番外就不写了,感兴趣的小可爱移步专栏去收藏下《锁蛮腰》吧,陆时欢是《锁蛮腰》的女主角。   换而言之,《锁蛮腰》是这本《才上心头》的女儿文。   感兴趣的小可爱戳专栏收藏即可,爱你们。感谢在2021-02-0323:17:14~2021-02-0413: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凡的幸福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江少锦以为,林晚一对他这股新鲜劲很快就会过去了。   到时候也许他就能解放了,不用再饱受这个色女的折磨。   可事实证明,林晚一要比他预想中还要更持久些。   她给江沁做了一年的替身,这一年期间,对他的喜爱只增不减,且每一次触碰都很小心翼翼,没再说过什么虎狼之词。   久而久之,江少锦对她的触碰也就不再如最初时那么抵触了。   ……   一年后的盛夏,暴雨天。   又是月末了,按照惯例,林晚一该去江少锦家里领取她应得的特殊福利了。   所以这天一早,江少锦便起了。他提前一天给别墅里的佣人放了假,洗漱完去厨房看了眼冰箱里备好的食材。   以往林晚一每次过来,都会在他家里呆上一整天。   除了领取她应得的特殊福利,她也会买食材为江少锦做饭。   林晚一的厨艺还不错,家务做得非常娴熟,这也让江少锦更加笃定了她的出身,一定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   想到这里,男人又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蓦然发现这些食材都是他以前不怎么喜欢的。   不仅如此,昨晚和妹妹江沁吃饭,江少锦还被问起过,问他最近口味是不是变了,好像比以前更能吃辣了。   至此,江少锦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   他以前饮食很清淡,一点辣味都不愿意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汤菜都得配带辣椒的蘸料一起吃了。   也难怪江沁会奇怪,江少锦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许多。   就这么潜移默化的,连口味都变得跟林晚一相似了……   这个认知让江少锦身心一震,有那么一秒钟他心跳有加快的迹象,好在理智将其压制住了。   男人离开了厨房,回书房里翻出积压的公务处理。   原以为这样一来时间会过得更快一些,但江少锦还是不受控制地去看腕表。从早上八点到上午十点半,他在书房里耗了两个多小时,却一直没有等到门铃响起。   以往林晚一都是一大早就上门了,有时候也会带一些零食和食材。   今天怎么回事?   已经快中午了。男人皱眉,直接将手里的钢笔扔在了书桌上。身子往后一靠,掏手机翻出了林晚一的微信。   微信是一年前签约的时候,林晚一要求加上的。   说是有什么事情方便直接联系,连带着电话号码一起交换保存了。   只不过这一年里,江少锦从未主动给林晚一打过电话。   微信的聊天界面里,也只有林晚一给他发的消息。男人难得翻看了一下记录,从上至下,看到最后也没看见自己的回复。   所以这一年里,一直都是林晚一在单方面地给他发消息,他一条都没回过。   这个认知再度让江少锦震惊了,他没想到林晚一这丫头耐力这么好。   他以为她只是脸皮厚一些,比寻常那些女生行为更为放荡些。   久而久之,江少锦才意识到林晚一这叫坚韧。   是时下许多女孩子身上缺失的良好品质。   思绪回笼后,江少锦给林晚一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   内容特别简要,只问她到哪里了。   末了,江少锦又补充了一句:帮我带一箱苏打水,家里没有了。   消息发过去后,他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随手翻开了文件,却无心批阅。   余光瞄了眼熄了屏的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还是没有反应。   江少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拿起了手机。   等了十分钟左右,林晚一还是没有回消息,男人彻底失去了耐性。   ……   江少锦给林晚一打了电话。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但林晚一没有接。   手机响时,林晚一正在剧组拍摄现场。   她是被江沁一个电话临时叫过去的,说是有一场戏需要替身。林晚一到地方后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戏,指的是吻戏。   林晚一可以上天下水,却不愿意给江沁当吻替。   所以当她得知江沁的要求时,当场就拒绝了她。江沁却为此气红了脸,直接给江少锦的助理打了电话,想拿合同说事。   “你倒也不必去为难你哥的助理,不如直接联系你哥。”   “我的合同是单独跟你哥签的,他最清楚。”林晚一神情很平淡,她打定主意不会做的事情,谁也没办法强求于她。   其实合约上并没有标注说她拒绝吻替,所以林晚一拒绝江沁的要求其实已经算是违约行为了。   在江沁决定给她哥打电话的那一刻起,林晚一就离开了。   直接转身离开,根本没想着和江少锦见面。   因为以她对江少锦的了解,他绝对会站在他妹妹那边,要求她遵守合约去给江沁当吻替地吧。   既然已经预知结果了,林晚一也不愿意和江少锦对上,更不想听见那些维护江沁的话从江少锦的嘴里说出来。   所以林晚一先走一步,回了江少锦为她安排的住处,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要离开了,原本是要等合约结束才去国外深造的,现在正好,可以提前结束合约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晚一心里生出了一丝舍不得。   她舍不得江少锦的颜,却又痛恨江少锦的妹控属性。   就这么纠结了许久,林晚一收拾完了行李,让来接她的管家先把东西带走了。   她给江少锦留了一张字条,还给他留了一张银行卡。   卡里是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压岁钱,作为违约金应该是足够了。   ……   林晚一走得很潇洒。   江少锦接到江沁电话时,立刻赶去了拍摄现场,却被告知林晚一已经离开了。   他到时,江沁面色很难看,眼睛也红红的。据说是林晚一离开之前,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训斥了江沁一顿,说她演技烂。要是江沁真的热爱演戏,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静下心来好好提升自己。   总而言之,林晚一离开之前,将这一年里她对江沁的所有看法都说了出来。   其实客观讲,她只不过是在认真地评判江沁这个人的功与过而已。说的话其实特别中肯,只不过江沁始终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被江少锦保护得太好了,接受不了林晚一这么直白的言辞。   江少锦抵达拍摄现场时,江沁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对他好一番哭诉。   若是以往,江少锦必定已经心疼得想要把林晚一抓回来给江沁当面下跪道歉了。   可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底毫无波澜。   甚至还维持着本来的理智,在回味江沁刚才说的那些话。   听江沁说,要让林晚一当吻替时,江少锦的心脏猛然揪紧了。那种突然而至的紧张感很陌生,也让他心底些许烦躁。   直至江沁说林晚一要解约,江少锦才回过神来,“人呢?”   他握住了江沁的胳膊,将她从怀里拽了出来,“林晚一她人呢?”   男人皱着眉,神情凝重,对江沁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江沁愣住了,半晌才红着眼眶诧异道:“哥,你这是在凶我吗?”   “她人现在在哪儿?”男人没给江沁发泄的机会,仍旧坚持刚才的问题。   至此,江沁才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大哥叛变了,以前最爱护她最在意她的大哥,这会儿竟不顾她的眼泪,一直追问林晚一的去向。   这算什么?莫不是大哥对林晚一动心了?   要真是这样,江沁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和林晚一吵架的,毕竟是有可能让她这个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大哥开花的人。   “她……应该回她住的地方了。”江沁忽然觉得不委屈了,吸了吸鼻子给江少锦指了条路。   在男人转身离开前,她还不忘抓住他的手臂,追问一句:“哥,你对林晚一这么上心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江少锦被她这个问题问得心脏一空,有种被人戳中了心思的慌乱感,连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沉声回:“好好拍戏,不要胡思乱想。”   话落,江少锦离开了。按照江沁的提示,他开车去了林晚一的住处。   是他名下一套空置许久的公寓,那个地方距离林晚一的学校比较近。   江少锦以为,他去那儿一定能找到林晚一。   可到地方后,却没人给他开门。   不得已,江少锦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带着备用钥匙过来。   好不容易进了门,屋里已经空空荡荡,没了林晚一的身影了。   江少锦看见了茶几上林晚一留下的银行卡和字条,字条上写——从今往后,山高路远,相逢不识。   意思是从今往后,他们就是陌生人了。   江少锦揉掉了字条,低眸看了眼桌上的协议书和银行卡。   协议书边角的空白处,有林晚一的字迹。   她说卡里的钱是赔给江少锦的违约金,意思很明确,她不想再继续当江沁的替身了。   银行卡的密码,林晚一也写在了空白处。   那个几个数字,江少锦深深刻进了脑子里,因为他知道那是林晚一的生日。   ……   自那以后,江少锦便没再见过林晚一了。   约莫有三四年的时间,那个总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他的女孩,老是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甚至有时候泡澡,江少锦低头看着自己的腹肌,还能回想起林晚一的手拂过时的那种感觉。   江少锦也说不清自己对林晚一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起初他是极讨厌她的,觉得她这样轻浮的女孩子,应该没少调戏过男人,骨子里都透着不干净的气息。   可是相处的过程中,江少锦发现林晚一其实也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放浪形骸。   他看见过她拒绝别的男人,一脸清冷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很难想象,那个面对他时连眼神都在开车的女孩子,竟也是别的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和追求对象。   后来,基友顾君阳告诉他,他这是动情了。   他喜欢上那个叫林晚一的女孩子了,这份喜欢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现如今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江少锦压根不知道林晚一在何处。   他听林晚一学校的老师说,她出国了,去国外念书了。   江少锦没去找过她,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林晚一,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表达自己的感情。   其实他是在害怕,怕去找林晚一时,看见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林晚一说过,她只是比较吃他的颜值而已。   等她吃腻了,他们之间的协议也就结束了。   所以江少锦不能确定,她现在是否已经腻了。怕自己去了之后,变成一个笑话。   可是这份压抑的感情终究还是爆发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江少锦点开了一档综艺节目。有个镜头给到了一位嘉宾,那张脸和江少锦这些年午夜梦回总想起的林晚一对上了。   当时他就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想找一个财经新闻看看。   看见出现在节目里的林晚一时,江少锦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潜意识的思念积压太深,产生了幻觉。   直到江沁给他打电话,说林晚一回国了。   江少锦终于醒过神来,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林晚一回国了,还悄悄上了国内较火的那档综艺节目。   不仅如此,江沁还把林晚一的最新消息推送给了江少锦。   那是林晚一下了综艺节目后,媒体爆料出来的消息。   林晚一是影视圈内两大巨巨的女儿,之前她的父母一直将她保护得特别好,并没有让她在媒体的关注下长大。   现如今之所以爆出来,是因为林晚一选择了走影视圈这条道。   而且听说她还跟她一个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打算一边拍戏,一边经营公司,自己做自己的金主爸爸。   这种事情换做别人,圈内圈外的人怕是都要质疑一阵,可林晚一不一样,她本就是星二代,父母虽然已经转至幕后工作,但名声还在。   圈子里的导演、艺人哪个不得看在林晚一父母的面子上对她礼让三分。   所以林晚一大火是众人预料之中的事情。   人家背景和实力并存,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   林晚一回国后的半年里,事业一路高升,很快便拿下了她演艺生涯中的第一个奖,并且次年就被评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江少锦也看过林晚一出演的电影,她的演技的确很好,看着荧幕上的她,江少锦完全没办法将她和当初那个对他笑弯眉眼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他这份感情似乎快要压抑到极致了,隔着屏幕看林晚一的眼神也越来越炙热。   终于,在林晚一拿下影后奖项的那天晚上,江少锦出现在了颁奖现场。   他就坐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上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女人。   她穿黑色抹胸晚礼服,露出诱人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举手投足都透着风情,一颦一笑无不在撩人心弦。   不只是江少锦,在座许多男人都动心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或隐忍或炙热,看得江少锦皱紧了眉头,心里说不出的不高兴。   颁奖结束后,男人尾随林晚一去了幕后更衣室。   林晚一的礼服裙摆过于累赘,只是为了在台上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给观众留下最好的印象。现在她已经退下来了,便去更衣室换备用的晚礼服。   领奖耗费了她全身力气,这会儿林晚一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让自己浑身绷紧的神经放松一下。   所以她把经纪人和助理全都支走了,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穿衣镜前,伸手去拉后背的拉链。   结果拉链的位置很尴尬,她不容易得手,折腾了好一阵,也没能把拉链拽下。   就在这时,穿衣镜里多出了一道身影,是个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   男人的大手覆在了林晚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他轻轻拨开了林晚一的手,替她将拉链拉开了。   莹白的后背展露在男人眼前时,他滚了滚喉结,颀长的眼睫颤了颤,心下有些躁动。   林晚一却是愣住了,看着出现在镜子里的江少锦,半晌才回过神来:“你……”   “林晚一,你违约了。”男人抬了抬眼睫,目光透过穿衣镜,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他打断了林晚一的话,也将她那满腔诧异化为了怒气。   林晚一气笑了:“违约金我已经付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觉得我差钱?”男人靠近他,几乎贴上她的后背。   当初协议书也没明确说明违约的后果,林晚一觉得江少锦这是在胡搅蛮缠。   所以她跟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冲:“那你到底差什么?”   差什么她赔给他还不行?   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至于一直记着吗?   林晚一以为,江少锦是为了他的宝贝妹妹来找她麻烦的,绝对这男人过于记仇了,还好自己当初没死皮赖脸说喜欢他,揪着他不放。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男人的胸膛彻底贴上了她的后背,大手也随之落在了她的腰上。   江少锦勾起了唇角,微微低首,唇畔递到林晚一的耳边,声音很轻:“差个老婆。”   差个老婆。   这四个字,林晚一反应了好久才弄明白其意思。   ……   后来,林晚一和江少锦结婚了。   建筑圈里关于江少锦的传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家都说,妹控江大佬现在彻底沦为妻控了。   这一点,江少锦自己也在微博上公开承认过。   江少锦:基友诚不欺我,老婆真的比妹妹香。@顾君阳V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谢谢一直支持正版,一路陪伴的小可爱,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