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难撩》
作者：潆迦


　　文案：
　　京城贵公子言聿卿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薄情不羁，从未为爱伤情。
　　直至遇见简柠，说话疏离，不喜欢往他身上粘。他处心积虑接近，略施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简柠知道，她不过是行走的工具人，言聿卿一定会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知道自己心意之后，她毅然决然提出分开。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好。”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沉下眉头，眼里含了微薄怒气，再回头扳过她身体，气急败坏亲吻她。
　　朋友总以为，金融大佬言聿卿私底下高冷淡漠，这段感情肯定是简柠上赶着，她能混入那个圈子已经是几世修到。
　　没想矜贵淡漠男人也有属于他的温柔，能把她宠在心尖尖上放肆宠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主角：简柠，言聿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司大佬追妻火葬场
　　立意：一起奔赴美好新生活


第1章 包厢   有意思归……
　　燕京入夏，微风沉醉。
　　正是毕业季，同学们准备各奔东西，最后吃的一顿散伙饭是谢师宴。
　　都是艺术生，一个班里也没多少人，选的餐厅挺有格调，仿的是四合院的结构，走廊宽且长，每个里进只有一两间包厢，隐私被保护得很好。
　　包厢里，同学们喝多了，简柠觉得聒噪，走到院子里纳凉。
　　四合院中间有个大水缸，缸里锦鲤浅游嬉戏，水面上一朵莲花刚刚探头，摇曳生姿。
　　她俯身看鱼，听见隔壁包厢门口断断续续传来女孩子抽泣的声音，四周空荡荡，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分外真切。
　　“言聿卿，你会有报应的！”
　　女生放狠话，无奈男主角表情冰冷，她嗷一声大哭，捂着脸踉跄跑出去。
　　简柠本是局外人，不小心围观了这么一出戏，眼风一扫，和那女生打了照面，居然长得惊为天人，眼含春-水，鼻梁高耸，皮肤白皙得在暗夜里都能发光。
　　这股子艳丽劲让简柠觉得无比眼熟，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是隔壁戏剧学校经常上热搜的某小花，只是名字绕到嘴边，又叫不上来。
　　趁着她发愣的间隙，男主角倚在门廊边，闲庭信步般整理袖扣，再抬起眼，漫不经心打量她。
　　那人的手指纤长，指节分明，身上隐隐有沉水般的气质。
　　“看完了？”他问，语气慢慢悠悠的。
　　夜凉如水，简柠被他那闲散的范儿激得寒毛直竖，想起了“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她以为自己是在看好戏，指不定别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她忍不住提醒：“不去追吗？”
　　一片灰色弥漫里，他挑眉，不以为意：“凭什么？”
　　简柠觉得这人简直把漫不经心写在头顶，她是少管闲事那种人，可看到那抹窈窕身影在暗夜里哭得抽动肩膀，听着那时隐时现的啜泣声，多硬的心肠都得软上三分。
　　除了眼前那个男人。
　　女生哭的地方并没有很远，就在包厢门口不远处的回廊边，大抵还是抱有男人会追过去的幻想，直至简柠走到她身旁，好心递了包纸巾过去，女生的眼底一抹失望稍纵即逝，仿佛在说，怎么是你？
　　外头微微凉，那包纸巾本来是简柠用来揩鼻子的，看见女生清凉的穿着，感觉这夜里越发渗着凉意。
　　女生近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简柠瞄了眼对方胜似白雪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别伤心了。”
　　换了是学院里那群哥儿姐儿们，什么浑话都能说出来，比如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哪儿都是，比如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哥儿立马给你变出一片森林云云。
　　见女生精神恍惚，伤心太过，站着都有点踉跄，摇摇欲坠似地。简柠又多嘴说了句：“他能渣你，也会渣别人，像这样的人，你也不用留恋太多。”
　　“他没渣我，只是觉得腻了，谈恋爱没意思才提出的分手，是我留不住他。”女生摆了摆手，“不，是没有人能留住他。”
　　简柠抖了抖唇，还是说不出重话，“我想你能找到更好的。”
　　“找不到了。”
　　女生情绪激动，言谈间从兜里掉出轻飘飘一张黑卡。简柠眼尖，知道是刚才男人给她的分手费。
　　她俯身捡起，又好心提醒：“你东西掉了。”
　　女生走了两步又回头，拿到冰凉的银行卡时，眼风突然犀利起来：“我记得你们学校的人，你是隔壁艺术学院的，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乱嚼舌根，肯定不会放过你。”
　　简柠讶然，转而说：“他觉得砸点钱，就能堵住你的嘴，你觉得说几句话，就能威胁到我，你们两个还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分手了多可惜。”
　　“你……”女生还想说什么，有朋友从后面追上来，挽着她的手不情不愿地走了。
　　简柠哀叹，今晚真是时运不济，算了，就当攒攒人品吧。
　　不知怎地，她忽而想起了刚刚语气寒凉的男人，万一还在后面，听到她这么编排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越是这么想，越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她，简柠感觉有点芒刺在背，还想转过去看个究竟，已经有同学陆续从包厢里出来，在不远处喊她。
　　“跑哪去了，教授正说起你呢，优秀毕业生！”
　　简柠匆忙过去，丝毫没有看到拐角处一个古色古香屏风后站着的身影。
　　言聿卿并不是特意要听墙角的，只不过刚刚站着的位置太尴尬，走回去就要经过那段回廊，而这曲觞流水的层层隔断，不经意还是能听到一些边角料，诸如“砸点钱”、“堵住嘴”，还有那句阴阳怪气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言聿卿晒笑，低头间，嘴边仿佛扯出来一丝弧度。
　　许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大刀阔斧骂他了，还挺有意思的。但有意思归有意思，这种小丫头片子，燕京一砸一大片，还远远不到感兴趣那一步。
　　更何况，眼下他实在觉得谈恋爱十分无趣，一开始还是有节制地联系，可渐渐地，女生的要求越来越多，想要打电话聊天，想要见面约会，粘人得很，查岗又不敢查，各种旁敲侧击他有没有别的女人，是以他才会想着分手，全身而退，还大手笔给了七位数分手费，就是为了没有手尾。
　　经此一役，想要让他再淌这浑水，就更难了。况且现在除了谈恋爱，还有公司的各类收购案占据他的时间和精力，牵扯太多，更加厌倦这种情情爱爱的粘腻事情。
　　司机在外头等候多时，言聿卿敛身上车。
　　车窗外，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走出来，有男有女，长得都颇为打眼。中间有个女生像是被风吹了眼，一直在揉眼睛，又朝着不远处的车子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看向墨色车窗。
　　她不知道车里头还坐着人，还向前走两步，拨了拨被风吹散的头发，再转身和导师告别。
　　简柠不知道的是，隔着墨色车窗的言聿卿，也发现了她。彼时的她，揉完了眼，活像一只红眼睛兔子，傻里傻气的，和刚刚仗义执言的样子很不一样。
　　而这朦朦胧胧的轮廓，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言聿卿想自己大概是记错了，他和这群人的生活，很难会有交集。再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索性伸长双腿，把目光移到前方。
　　“开车。”
　　司机瞥了眼在车窗外的一群学生，转而问：“Archer，明天早上还去视察Lab吗？”
　　车里放有一沓厚厚的资料，是即将收购的一家公司的背调，流程都走完了，就差他点头。
　　对方是近期风头正盛的游戏公司，做出来的游戏精美，在业内口碑相当不俗，颇有点巨鲸的雏形。
　　言聿卿打算在Lab还没变成行业顶尖之前，把它拿下。可对方也是铁板一块，踢了半年多，总算有点起色。
　　按照原定计划，是得去走一趟。
　　言聿卿漫不经心道：“行程照旧。”
　　…………
　　谢师宴后，毕业的时间流水浮灯般从眼前掠过，在这之后就是紧张繁冗的找工作阶段。
　　简柠是帝都本地人，家里三代都是老师，从小丘岚女士对她给予厚望，希望她能继承家业，也当一个老师。
　　简柠对教书育人没兴趣，倒是喜欢涂涂画画，把家里墙壁和桌子全画得满满当当，没少挨丘岚女士的打。
　　丘岚女士教语文，还曾经当过简柠两年的班主任，那两年简柠过得苦不堪言。
　　之后丘岚女士受人点拨，转变思路，想着不能做主要学科的老师，但美术老师说不定也行，然后一路带着简柠寻名师，学画画，春夏秋冬从不偷懒。
　　简柠不负众望，考上了top学校的美术系，又考上研究生，恶狠狠地让丘岚女士在一众教师同行里扬眉吐气。但她不想遵循妈妈的想法做老师，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大三那一年，一款精美的国风游戏横空出世，吸引了班里无数人的目光。很多人为了游戏的玩法痴迷，而简柠却为了游戏里的画风而折腰。
　　她太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作了，盛世大唐，美轮美奂，游戏的场景吸引着她流连的目光，就连海报上游戏人物的一根头发，都细腻到让人抓狂的程度。
　　毕业时同班同学各有各的去处，而简柠在大学四年偷-鸡摸-狗，玩了不少网络游戏，总算有了自己十分明晰的职业规划。
　　在Lab发布招聘公告后，简柠踌躇满志地把自己的简历发过去，忐忑地等待了许久，终于接到面试电话。
　　“请问是简小姐吗，明天请带齐你的身份证件，到Lab总部参加面试选拔。”


第2章 面试   Arch……
　　金融科技街，简柠站在游戏新贵Lab公司前，呼气，吸气，捏着拳头告诉自己不紧张。
　　还没毕业之前，进入Lab工作就已经是简柠的信仰。她甚至觉得Lab的logo上闪耀的金光，都让人无比着迷。直至身临其境，才发觉这幢大厦比她所向往的更加高大宏伟。
　　简柠觉得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大三那年她就暗搓搓想要进入Lab，经过一年的发展，Lab的体量又增加不少，营业额翻了好几番。
　　登记后进入休息区等候，早已经是人头涌动，几十名穿着正装的竞争者，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这些人，都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笔试、各轮面试的精英。同一个岗位的面试者，佼佼者众多，名校毕业不足为奇，更有甚者，手里拿了好几个国内外奖项，大牛比比皆是。
　　相比起来，简柠的作品就有点小儿科了。
　　第一轮是无领导小组讨论，抽签后每个人被分成各个小组。面对其他人的跃跃欲试，简柠自告奋勇要了总结发言的角色。没想到其他人超常发挥，吵得不可开交，她在最后冷静自持地做了总结，反而占了优势。
　　一轮下来，又少了将近一半人。
　　第二轮就要面见直属上司了，人力部负责人Abby推门，进来说：“老板有重要商务谈判，请大家稍坐片刻。”
　　二十分钟后，大家等得不耐烦，偷偷向外张望，见一堆人簇拥着一个人，众星捧月般走过。
　　简柠刚好上洗手间回来，迎面碰上了，看到那个人有点眼熟，她微微一怔。
　　那人穿一袭蓝色条纹西装，肩膀宽阔挺拔，猿臂蜂腰，只稍稍扫过来一眼，那股高压气势迫使人不得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打了个照面的功夫，对方已经被迎进了VIP室，排场大得惊人，不仅刚刚的面试官满脸带笑，就连其他人也是双手端着不敢造次。
　　那群人走过去后，简柠才稍微吐出一口气来。其他人鱼贯进入VIP室，门关紧了，几名助理在前台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从来没见过老板对谁笑脸相迎。”
　　“听说姓言，有可能是未来的大老板！”
　　“你们都不知道吗，我们要被Ostrich给收购了。”
　　“要是真能收购就好了，那可是Ostrich啊！以后走出去身份都不一样，要是能拿到原始股，那就财务自由了。”
　　“那可得是大佬才有的，我们这些小虾米就别想了。”
　　林林总总，都是和她无关的八卦。
　　简柠推开门，继续在会议室里等候。
　　VIP室里，言聿卿翻开面前的《收购计划书》，在听完对方公司的介绍后，双手轻轻敲击桌面：“你们的准备很充分，公司的经营指标也不错，我们可以同意，不改变Lab的人事和经营方式，不插手管理事务。”
　　Lab的创始人Jack站起来，伸出手：“言董，以后合作愉快？”
　　言聿卿今天过来，也不过是给Ostrich董事会走个过场，把这事给定了。
　　“我只是暂时替我外公履行董事长职责，叫我Archer就行。”言聿卿敛衣起身，“具体的合同条款，继续由律师跟进。你们的要求我们接受，唯一有一点，如果收购后，Lab无法确保经营水准，Ostrich绝不会坐视不理。”
　　…………
　　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这场商务谈判才告一段落。
　　Lab一行人把言聿卿送出VIP室。他声音轻松道：“大家不用这么拘谨，等收购案过了，我们就是同一家公司的了。”
　　这话说得熟络，也不过是为拉拢人心。
　　几个人再走几步，言聿卿看着不远处落地玻璃，谈笑风生：“今天刚好是你们招聘的日子？”
　　Jack在跟上点头：“刚好在准备校招面试，招的都是管培生。”
　　言聿卿顿了顿，颔首：“校招很重要，管培生可都是Lab未来的中流砥柱。”
　　“Archer对人事管理有独到见解。”
　　“我对人事没有要求。”言聿卿接着说，“只是如果经营方向有变，或者和Ostrich理念不合，才会直接插-手经营管理事务。”
　　尽管这么说，可十分钟后，Lab的人事名册和招聘名单就被有心人发送到言聿卿的工作邮件上。
　　他打开邮件，寥寥翻看几页，恰好看见一张青涩的证件照。
　　名单上赫然写着简柠的名字。
　　…………
　　简柠第二场面试表现得差强人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还是其他人表现太好。面试的时候，简柠铆着一股劲，对答如流，能回答的都给回答了，可面试官给她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
　　“好的，简柠是吧，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回去等消息吧，下一个请进。”
　　回去等消息，就是面试的暗语，意思是机会不大。
　　简柠垂头丧气走出公司，感觉天都是灰白色的。
　　室友杜若玫看出她心情不佳：“今天面试得不好吗？”
　　简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回答得不好：“别提了，没戏。”
　　“Lab那么有名的公司，肯定很多竞争者。算了，这个不行，还有其他公司，再试试呗。”
　　简柠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飞快地用水拍了拍脸：“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再战别家就是了。”
　　找工作对简柠来说，并没有很大的生存压力，她仅仅要对付的，只是来自于丘岚女士想让她当老师的压力。
　　她找工作的动力，也不过是想向丘岚证明，自己不需要当老师，也能过得很好。
　　Lab是很好，可如果不招她，她还有第二选择、第三选择，再不济支个摊儿，收些学生教画画也成，总归饿不死。
　　对于帝都本地人来说，这都不是个事儿。
　　想通了这点，简柠又美滋滋地拉着杜若玫去校门口打牙祭，吃酸菜鱼火锅。
　　杜若玫见她这么快就精神百倍，反而有点不痛快：“你看看我，一直就想毕业了留在帝都，可这国考、选调生、省考都试过了，还剩下事业单位招聘，再不过，我就得打定包裹回老家了。”
　　简柠放了些豆皮进锅里：“辛博怎么说？”
　　“他哪和我一样，他那专业，要啥有啥的，别提了，现在手上捏着好几家公司的offer。”杜若玫伤感道，“他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帝都的，我如果留不下来，我们一定会分手的。”
　　远距离恋爱多了去了，一到毕业就分手，像是不变的诅咒。这种事简柠见得多去了，作为局外人，也只能默然道：“恋爱有多甜蜜，就有多痛苦，这大概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吧。”
　　杜若玫托腮，羡慕道：“柠柠，还是你好，不恋爱，就没那么多事了。”
　　简柠烫火锅的手缓了缓，嘿嘿笑了声：“可不是么。”
　　毕业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焦灼。
　　简柠安慰不了任何人，她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投递简历，杜若玫则是起早摸黑地做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考试试题。用她的话来说，对她的父老乡亲来说，只有这种工作，才叫工作。
　　这段生活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简柠的毕业设计被评上了奖，在校内展出。
　　尽管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画画的门外汉，但看见自己的作品陈设着，被人驻足观赏，那种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像是生命里浓墨重彩的高光时刻。
　　不过简柠又有点儿近乡情怯，先是看了会别人的作品，才又偷偷摸摸地站在自己的画作前。
　　一个短发精炼的女士在旁边站了一会，和她搭腔：“你是《晨曦》的作者吧？”
　　简柠扬起脸：“你怎么知道？”
　　“这儿有作者简介。”女士指了指旁边的卡片，上面还印着简柠的照片，“你画得很好，考虑出售吗？”
　　简柠摇头，想也不想地说：“这是我的毕业设计。”
　　“不考虑？”对方开口，说出了一个惊天价格。
　　这价格太有冲击力，简柠吃惊之余，暗暗打量对方。业内鲜有向毕业新鲜人开出这种价码的，国外倒是有一些初出茅庐的作家画作拍出了高价，但那都是被人炒起来的，做不得真。
　　简柠不觉得自己的画有这么高的身价，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对方不懂价，另外一个是她别有所图。但对方看起来很精干，说话做事干练，就是事业型女强人的范儿，所以肯定是后者。
　　她琢磨片刻：“你是自己收藏吗，还是有其他的需求？”
　　“我自己收藏多一点，其他时候也会和画廊有合作。”女士递给简柠一张名片，“这是我经常合作的画廊，你如果有其他画作，也可以送过去，就说找Nancy。”
　　简柠不打算找她，但还是收下名片：“谢谢你，喜欢我的画。”
　　Nancy顿了顿，说：“你是毕业生，正在找工作吗？”
　　简柠说：“正在找，还没找到。”
　　“如果有特别属意的公司，我可以帮你写推荐函。”Nancy盯着简柠的眼睛，发现她好像没有多大兴趣。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更倾向于自己找。”
　　简柠插兜，和Nancy在展厅告别。她本以为特别洒脱，属于挥一挥衣袖，不告别一片云彩的，哪儿想到展厅那么小，只晃荡了一圈，又在中庭看见了Nancy。
　　她还是夹着那个手包，上面的logo十分低调地显示出了主人的贵气。
　　简柠本想低头走过，没想不经意间，Nancy背过身打电话。寥寥数语，却是十分恭敬的语气，和她自信从容的态度截然不同。
　　“Archer，她拒绝了，高价都不卖。”
　　过了会儿，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Nancy又说：“提供offer？她连推荐函都不要。”


第3章 茶馆   世界上哪……
　　Nancy这事让简柠心里头直嘀咕，不明就里。更没想到offer来得那么快，第二天就有hr打电话过来，热情地通知她被Lab给录取了。
　　简柠带证件上公司办完手续时，还觉得云里雾里。
　　再转头，听见hr满脸堆笑，悄悄问她：“原来你认识archer，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句话简柠听懂了，这才觉得柳暗花明。
　　原来并不是她足够优秀让公司聘请她，而是因为她认识了archer。就因为那天在公司打的一个照面吗，那她也太过好运。
　　只不过他为什么那么好心呢。
　　这世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免费午餐，简柠心里拧巴，一狠心，把资料拿了回来：“不好意思，我证件没带齐，想再考虑几天。”
　　她慢条斯理走下楼，在大楼附近逛了一圈，没多久，一辆宾利驶来，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来，果然露出一张斯文正经的脸。
　　“上车聊几句？”
　　简柠心里有疑问，倒退两步：“我们认识？”
　　言聿卿的脸掩在阴影里：“……我姓言，你可以叫我archer。”
　　简柠知道他身价不菲，应该做不出绑-架的勾当，不疑有他，飞快开了车门跳进去。
　　言聿卿身上有浮动着的果木沉香，前调温情而内敛，后调张扬浓烈，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尤显贵气。
　　香味是有记忆点的，这个味道简柠只在凑近言聿卿时闻到过，配上他那张轮廓鲜明的脸，莫名生出一股致命吸引力，仿佛在头顶上写着：此人危险，切勿靠近。
　　车里空间宽敞，简柠却觉得逼仄，索性怀抱双手，装出防御的姿势。
　　“我不知道言先生喜欢给人介绍工作，是猎头吗？”
　　这一问把言聿卿给逗笑了，他打开烟盒取出一只烟来，又不急着点：“简小姐平常说话都这么冲？”
　　简柠眉头一跳：“我们根本不认识，还是说言先生喜欢在成功介绍工作后，才拿介绍费？”
　　可能觉得她说的话太有意思，言聿卿眉眼都是笑意。
　　“所以是成了吗？”
　　“我不需要。”简柠义正言辞，“回头我就拒了。”
　　凭她的实力，就算不能应聘到Lab公司，其他公司也不在话下，有的时候简柠挺傲娇。
　　“就那么瞧不起你自己的实力？我那天只不过随口说了句你的画不错，倒不用放在心上。”
　　这句话简柠倒是听下去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画？”
　　言聿卿把车窗关上。
　　“找个地方说话吧，车里不方便。”
　　车子驶离金融街，在那个时候，简柠还没有意识到，言聿卿想说的，可不仅仅是上车聊几句那么简单。
　　…………
　　言聿卿说的找个地方，是间古色古香的茶馆。
　　门口四只金丝楠木柱子，有碗口粗，上面一个牌匾，用墨色字体写着：燕誉堂。
　　地处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又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下，刚下车就听见蝉声。
　　两人来到二楼，窗棱半敞开，凉风轻轻吹拂，倒有些自在。
　　屏风外，穿着古风的女生搬过来一个古琴，款款拨动琴弦，琴音绕梁，久久不散。
　　弹的居然是彩云追月。
　　简柠挑了靠窗位置。
　　这家茶馆颇有点仿苏州狮子园，“式燕且誉，好而无射”，燕誉堂本来就是狮子林的主厅，而屏门和窗棱的雕刻，都是仿着做的。
　　楼高而宽，从上面看下去，底下走动的形形色色的人一览无余。
　　服务员递来菜单，简柠随意翻了翻，冻顶乌龙和凤凰水仙看得一头雾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弯弯绕绕的名字。
　　“东方美人和罗汉沉香有什么区别，看起来东方美人更神秘一点。”
　　言聿卿没想到她掰着手指，居然是这个想法，差点被逗笑：“平时如果没有喝浓茶的习惯，你可以挑果味茶。”
　　“那你呢？”
　　“我不喜欢喝甜的。”
　　听说不喜欢喝甜的人，那方面的能力会比较强，简柠有点魂飞天外，假装巡视菜单：“那就来一盏肉桂吧。”
　　言聿卿微微眯眼：“肉桂汤色澄黄，味道更浓厚一点。你要是想喝茶，可以点毛尖，绿茶系，叶子像嫩叶一样，颜色碧绿，茶汤比较淡。”
　　这副口吻，倒像是很懂茶似的。
　　后来简柠才知道，言聿卿家里有长辈嗜茶如命，他也跟着懂一点。
　　而这家茶馆，也是他发小开的，据说装修仿的是他老家的一套房子，倒是和苏州园林有点异曲同工。
　　等到上茶时，言聿卿拒绝了服务员帮忙泡茶的服务，手指在杯间游走，手型很漂亮，指尖舒展，像扇形玉盘。
　　等水温到了八十度，才缓缓倒入茶叶。
　　茶叶片在水中缓慢舒展开，平静地浮到水面上，茶香四溢。
　　冲泡出来的茶叶确实像他说的，茶色淡而轻柔。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言聿卿才终于开门见山，面色舒缓：“我打算收购Lab，收购方案暂时保密，但我想要公司内部有我的人。”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可简柠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多少两。
　　她指了指自己：“找我这种小喽啰，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言聿卿放下杯子，轻巧道：“我看过你的简历，我就想找个本地人，家庭简单的。”
　　冷静理智如言聿卿，告诉简柠这句话的含义是，他可以放她这么一个棋，也可以放其他人。毕竟能看到Lab内部简历的，不会是普通人。
　　简柠摇头：“肯定不止这个理由。”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他也不再往下延伸，只是替她斟满茶：“前不久，我们见过。打抱不平，似乎是你的专长？”
　　简柠鬼使神差地说：“那又怎样？”
　　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找上她，那也太扯淡。
　　言聿卿不置可否，淡淡一晒。
　　“Lab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绘画卡牌手游公司，在业内异军突起，想要一口吞食，还需要缓步经营。另外一头的盘子大，我不想在这花费太多力气，你刚进公司，没有牵涉到复杂的人事，有情况问你时，尽量说实话就行。”
　　其实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从言聿卿的嘴里说出来，倒也像模像样。
　　简柠盯着杯子看了一会，突然皱眉：“虽然还没正式入职，可我不会做对不起公司的事。”
　　言聿卿笑了：“公司是我的，同理我也不会，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简柠眼珠一转，心想既然公司大boss是言聿卿，她听他发号施令，也未尝不可，随即点头。
　　“那么快就答应，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公司比我值钱，要卖也先卖公司。”简柠舒爽道。
　　言聿卿眉头舒展，静静打量眼前的女孩子，手指轻轻敲击台面。
　　他以为她很有原则性，没想到她答应得比谁都快，她的原则很简单，那就是全凭心情。
　　如果他没有说服她，她也会死咬着不答应，还会去否掉offer，一旦接受了他的故事，答应得无比爽快。
　　是个心大的姑娘。
　　一盏茶喝完，简柠起身辞行。来到收银台前，她稍微滞了滞脚步：“楼上包厢，结账。”
　　服务员微微愣神，过了会儿才说：“你是和言先生一起来的吧？言先生是我们的超vip客户，都是直接签单，不收款的。”
　　简柠没辙，只得和前台要了一个白色信封，把茶钱塞了进去。
　　别说，那两小杯毛尖喝得她心尖快滴血，怎么会有四位数的一壶茶，真烧得慌。
　　简柠凡事喜欢讲究公平，至于言聿卿说的汇报公司的事，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反正简柠会好好工作的。
　　毛尖太淡，泡了三巡后了然无味，言聿卿又换了一泡。
　　茶还没送上来，倒是等来了满脸八卦的肖凛，心急火燎的，一看准没好事。
　　上二楼的时候，言聿卿正坐在窗边，桌子上一壶冷掉了的毛尖，他也不嫌弃，就那么兀自放着。
　　肖凛走过去，环顾四周，只见桌面上放着两个茶杯，对面座位上倒是空空。
　　他忍不住哭诉：“言哥，你从国外回来，兄弟几个在场子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眼巴巴地等不着，敢情跑我这儿来涤荡心灵来了？”
　　言聿卿睨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句：“你来干什么？”
　　肖凛委屈巴巴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好不容易听到言聿卿到他宝地喝茶，还带着一个小妹儿，他眼巴巴赶过来，结果还扑了个空，这让他怎么跟兄弟们交代？
　　但这话不好开口，肖凛哭丧着脸：“你带人过来喝茶，好歹也让我瞧瞧，是哪个姑娘让你这么上心，上回那个小花不是让你骂着赶跑了吗，这回这个是得多有意思？”
　　看茶壶的位置，刚刚泡茶的还是言聿卿，肖凛更伤心了：“言哥，从小到大，我还没喝过你泡的茶呢。”
　　言聿卿努了努嘴：“喏，这有。”
　　“那都凉了。”
　　这说话的间隙，服务生把新茶送上来，正是刚刚简柠想喝的肉桂。过了会儿，服务员又送上来一个白色信封，搁在桌子上，言聿卿瞥了眼，没动。
　　见言聿卿靠在椅子上没说话，肖凛这个主人家只好热络地泡起茶来。可论泡茶，指不定他还没有言聿卿的本事。
　　刚烧开的水，不是差点烫着了手，就是把水给倒到地上，反正这个肖家老三，从来就没做过斟茶倒水的事。
　　只不过言聿卿的这身本事，也是从他外公那儿学来的而已。
　　肖凛把杯子弄得歪七扭八，好不容易倒出来一杯茶，言聿卿看那汤色就给倒了。
　　“还好我外公不在这儿，不然非说你暴殄天物。”
　　“他老人家还是别了，从小就把我训得跟孙子似的……”
　　肖家和言家从小世交，两个人底子都清楚，但言聿卿老成些，肖凛还是有些虎头虎脑，不够踏实。
　　险些被水烫到手，他揩了一张纸巾，一不小心碰倒桌上的信封，里面居然放着一沓钱。
　　肖凛一摸那信封的厚度，贼兮兮地，“所谓人走茶凉，这信封里的钱，难不成还是aa的茶钱？言哥，我看你每回都是散财童子，怎么还反客为主了呢？”
　　言聿卿没搭理他，眼角吊着，明摆着是不高兴。
　　那也是，一般来说，如果对方吃饭喝茶给了钱，那就说明对男的不感兴趣或者看不上。但这话肖凛可不敢随便说出口。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言聿卿长得就是一张惹桃花的脸，追在身后的女生一大把，没一个能粘上他的身，害得一众哥们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结果就为的这新认识的姑娘，撂下一大堆发小，就把人给拉茶馆来。
　　可向来是姑娘追着言聿卿跑，从没见他搭理过谁，肖凛感觉奇了怪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对言聿卿不感冒的。
　　肖凛拿着茶刷在碗里泡了泡，头脑风暴了一回，细思极恐：“这女的，不会就是你上回想找的姑娘吧？”
　　前阵子言聿卿去四合院吃饭，曾经让肖凛查过食客名单，后来又说不用，找着了。
　　言聿卿闷哼一声。
　　肖凛心里有谱，这姑娘八成是在四合院吃饭的那位没跑了。
　　这事没头没脑地，肖凛把信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心里头直犯嘀咕。
　　“言哥，这真是看上眼了？”
　　言聿卿扯了嘴角：“还没到那份上。”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刚好遇见的事，如果说在餐厅是临时起意，那么在此之后的相遇，就是有意为之。
　　初见时，简柠的脸和照片中的某张脸重叠，他不敢确信，又拿着她的简历确认了一遍。
　　果然是她，几年过去了，虽然照片模糊，他也只看过一眼，还是能辨认出来。
　　这姑娘和几年前相比，就没什么变化。
　　言聿卿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白色瓷骨，上头描了淡淡的金线。
　　和她的气质差不多，轻轻淡淡的，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只能算是清秀佳人，偶尔有点呆，但还算有眼力劲。
　　凡事喜欢计较个清楚明白，还有就是，说话的时候很疏离，不喜欢往他身上粘。


第4章 绯闻   有点意思……
　　签完合同，简柠着手准备入职。
　　得知她私底下签了一家游戏公司，没有去自己属意的学校工作，丘岚女士发了很大火，到了差点断绝母女关系的那种地步。
　　估计在丘岚女士眼里，除了公务员和教师，其他的工作都不算工作。
　　简柠倒是淡淡的，面对她的指责不悲也不喜，总归不可能因为一份工作，母女都没得做。父亲大人简东赟在两人的夹缝中生存，折中了一下，把家里头在二环的一套小二居钥匙给了简柠，让她搬出去，好好生活，等丘岚气消了再说。
　　小二居距离Lab四个地铁站，原来的租客临时被清退。简柠默然收下这份不动如山的父爱，把自己的家当全收拾好，从家里头卷铺盖走人。
　　屋子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Lab通知简柠参加入职培训。
　　和简柠一起参加培训的，都是今年招收的应届毕业生，大家都是年轻人，走得近谈得来，很快打成一片。
　　但那种一片，其实仅仅流于表面，并没有到交心的那一步。
　　游戏公司新入职的男生比女生更多，硕果仅存的几名女生，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不算是抱团，只是在吃饭、拆小零食的时候会聊聊天，讨论公司内部的八卦事。毕竟各个部门的人挤在一块儿，有谈不完的新鲜事。
　　这天，简柠正坐在桌上用手画板绘图，一个年轻的同事递过来一包薯片：“不休息会吗？”
　　简柠摇头，有一块底色没调好，她心里头烦闷。
　　正好是公司下午茶时间，其他人叽叽喳喳，闹成一片。简柠再画两笔，觉得烦躁，索性上公司天台透透气。
　　公司十三楼有个空中平台，全玻璃搭建，绿植环绕，简柠吸了一会纯天然氧气，忽而听见旁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是打火机盖不断开合的声音。
　　她转过头，和对方平视。那人看了眼她，又盯着她的工号牌看，很快反应过来：“我记得你，我们是同一期培训的。我叫林曜阳，Luis。”
　　简柠哦了一声。
　　对方不和打火机较劲，转而说：“你也觉得烦吧？楼下很聒噪。”
　　简柠又哦了一声，右手划开屏幕，在搜索栏里输入言聿卿的名字。
　　Lab的公司渊源和发家历史已经在培训中提过，而最近风声传得很紧的商业巨头Ostrich，说是打算收购lab，实际控制人叫钟徇，原是做船务航运生意的，后来又涉及房地产，资产多得惊人。
　　百度上能查到的钟老，头衔一大堆，光是家族为国家捐献的文-物清单，就已经让人膛目结舌。
　　家族企业的历代变革纷繁，更是赶上了时代浪潮，Ostrich的发展史惊艳绝伦，但也是寥寥几句，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只公布该对外公布的，内部信息对外保密，上面丝毫看不出和言聿卿有什么关系。
　　从言聿卿上回找她后，整整一个月的培训期都没有再联系，而简柠手里又没有对他多余的信息。
　　他是在商业巨头里做什么的，会不会抱有别的目的？
　　对方在暗她在明，她又拿人手短，这就让人有点挫败。
　　见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林曜阳起身，恰好看见她屏幕上Lab的资料，想说什么，就见她轻轻皱眉，又行色匆匆地离开。
　　后来，空中平台的一隅渐渐成了简柠时不时窝着的据点，有时也会遇到林曜阳，对方会寒暄几句，她则默然回应。
　　只不过有一次恰好被其他同事撞见，就隐隐约约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在培训班里他们两个关系好，大概是众人觉得他们男才女貌，流言就有点往男女朋友发展的趋势。
　　这事还是林曜阳自己给她说的，简柠在培训班里特立独行，还不知道这么个状况。
　　她听过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不知怎么的，这事越传越玄乎，变成了她和林曜阳在空中平台上约会。简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去空中平台，遇不到林曜阳就没什么事，没想到有一天在公司楼下买面包，看到一个女孩子挽着林曜阳，两个人很亲昵的样子。
　　简柠手里拿着冰冻乌龙桂花茶，表现自然。倒是林曜阳，活像是见了什么一样，心虚得不行，匆匆把女孩子从便利店门口拉走。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没想第二天林曜阳专门把她叫了去，双手合十向她道歉：“对不起，Jane，我隐瞒了你，我是有女朋友的。”
　　简柠不以为然，挑眉：“你不用说对不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曜阳心里还是有点小九九的，他怕简柠误会，又疯狂解释：“我和她没什么的，从校园到现在，感情已经淡了，我一直想分手，又怕刺激到她，才不敢提。”
　　简柠闷哼一声，就从她上次看到的情况，决然不是要分手那种，但林曜阳这么说，她也懒得反驳。
　　林曜阳又假装真诚道：“在公司里，我和你最谈得来，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在公司里瞒着。”
　　简柠凝眉：“我没那么无聊去说这些。你自己的事，自己搞定。”
　　当天下班后，培训班正式结业，大家依依不舍，相约聚餐。十几个人在公司楼下等车，就见一个女孩子背着包，一路小跑过来。
　　林曜阳神色慌张，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女孩子娇嗔，脸色微红：“今天下班早，就想过来找你，你们这是……去聚餐？”
　　见他们两个人的神态动作，其他人打趣：“Luis，这是你朋友？”
　　人群中，林曜阳的眼风稍稍往简柠那头瞥，见她神色如常，才说：“这是我女朋友。”
　　既然正牌女友过来查岗，其他人打招呼之余，又偷偷观察简柠。她知道其他人不怀好意，话语里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有个女孩子大抵是对林曜阳有些好感，看着他和女友在一起，有点酸溜溜地说：“还以为他会和简柠在一起呢，他们两个在公司里那么好。”
　　旁边有人讥笑：“你可看清楚吧，人家是有正牌女友的。”
　　话里话外就有点针对简柠的意思。
　　这种无效社交实在是烦透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忽而响起来。简柠没看来电号码就接起来，听见言聿卿的声音犹如天籁。
　　对方应该在车里，很安静，嗓音低沉有磁性：“Jane？我是archer。”
　　这突如而来的电话，使得其他人的目光嗖嗖地往她身上招呼。简柠来不及问言聿卿怎么得知她的电话号码，勾起一抹笑：“我在。”
　　听说打电话的时候，如果你是在笑着的，那么对方也能够从你的声音语气里判断出你的面部表情。
　　言聿卿猜想，简柠当时应该挺愉悦的，她在电话里头，一直是笑着的，心情应该不赖。
　　“我在附近，今晚有空吗？”
　　简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刚刚下班，就在公司楼下。”
　　“我去接你，十分钟到。”
　　接完电话，简柠忽而心情转晴，对大伙说：“今晚的聚餐我没法参加了，临时有约。”
　　其他人看她心情愉悦，猜测到：“什么约，是不是男朋友啊？”
　　简柠淡淡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实在太过劲爆，原以为公司新职员培训里能出一对金童玉女，没想到各自都名花有主、名草有主的，又都在公司里头瞒着不吭声。】
　　【那可不，真是真人不露相，谁知道呢，你们啊，都小心点！】
　　其他人低头在讨论组里疯狂嘲讽，面上又都是客客气气的。
　　另外一边，林曜阳拉着女友，今晚是打算带女友一起参加聚会。
　　大家仿佛都心照不宣似地，等着简柠未亲口承认的男友现身，再看看这个头等八卦。
　　过了会儿，一辆宾利从街角驶出，缓缓在简柠面前停下。她很熟稔地钻进车里，和大家挥手告别。
　　车子扬长而去。
　　一刹那间，众人的神色从看好戏转变成了惊讶，更有甚者，脸上是艳羡的。
　　有人惊叹了句：“哇，宾利慕尚，好大的排场！”
　　“那真是她男朋友？很年轻呢。”
　　“何止年轻，简直是金龟婿！他那车子我上回在豪车展上见了，裸车落地不低于这个数的。”那人缓缓比出几根手指。
　　可不是，虽然车子密不透风，众人仍旧凭着开车那罅隙看见了驾驶位上的男人，虽然没看到正脸，只一个侧身，却依旧惊鸿一瞥。
　　既不油光满面，也不大腹便便，是长久健身、自律的身材，开车的手指修长而干净，眼下还多出一个优点，多金。
　　如果这人真是Jane男朋友，那和Luis就是云泥之别，别说Luis了，培训班里都没一个能打的。要说Jane真是和Luis有个什么瓜葛，那也不可能。
　　一个人的眼光不可能平白无故降得那么厉害。
　　那就是Luis在自作多情了。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道应该先同情他女友，还是他。
　　林曜阳捏着女友的手上，偷偷地使了劲，脸色晦暗不明，像是吃瘪了一样。
　　简柠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条件那么好的人，能看上她！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酸，特别酸。
　　车子开出好远，简柠悠悠然呼出一口气。因为今天的插曲，看着言聿卿顺眼多了，也不恼他一个月没有音讯的事了。
　　大老板么，总归忙的，得高高捧着才行。简柠也收起冷淡脸孔，老老实实陪言聿卿吃了一顿饭。
　　还以为他想打听公司的事，可他只字未提。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个人当做没事发生。
　　吃饭倒是一群人一起吃的，不是商业宴请，像是朋友小聚，一大桌子朋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桌上菜肴有些连简柠都前所未见，不是普通见的菜式，松茸比她手指还粗，高汤和甜品都是小小的一份，摆盘也精致，更像是出自米其林大师的手笔。
　　简柠偷偷观察了会，发觉言聿卿吃得很少。
　　她以为他不舒服，偷偷瞄了眼。
　　隔壁发小乐呵呵地说，言哥就是好东西吃多了，看什么都不得劲，吃什么都不对胃口。
　　这还是饭桌上第一个和她聊天的，简柠没搭腔，她以为言聿卿没听见，过了会儿，他靠在座椅上，手指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揩了揩。
　　“别理他，你吃你的。”
　　简柠才发觉，言聿卿还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她也不止是一个纯粹的陪吃饭工具人。
　　酒足饭饱后转场，其他人也都各自带了女伴，没有人问起简柠的身份，她乐得清闲，满场子晃悠。
　　场子很大，中间有个回字结构的吧台，上面的大屏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正巧是欧洲杯比赛，过了十二点，比赛开场，场子就更热闹了。
　　言聿卿和几个发小坐在沙发上看球，偶尔比赛激烈时，再互相讨论几句，多数是拌嘴，有支持这个队，也有支持那个球星，有人激动得吼一嗓子，吓得女生一激灵。
　　其他女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直播和化妆打扮，哪家店的衣服又有新款，谈的都是简柠不关心的事。她融不进那个圈子，仰起头看屏幕的时候，恰好一个著名球星从眼前走过。
　　屏幕很大，又是特写，映得绿荫如画。在画面冲击下，她稍稍靠在座椅上，用手比出一个姿-势，惊叹：“啧，这个身材，真是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
　　人-体是最难画的。彼时她画人-体肖像画，还认真研究过这个点。
　　场子里除了屏幕外，周边灯光调得暗，简柠没留意到自己又溜达回中心的台子，仰头靠着时，有几缕头发随风飘到身后，神情认真严肃。
　　言聿卿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冰块碰触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把手臂施展开，冰冻的杯沿轻触到简柠的手臂，她感觉到了一刹那的冰凉感。
　　“说个比分。”
　　几个人打赌，大抵他们几个玩还不够意思，非得拉着女伴下场，其余几个都胡乱说了个数。
　　简柠眼珠一转，指了指屏幕上倒三角的球星，悠悠吐出一句：“二比一吧。”
　　场上的比分暂时是零比一，要反败为胜有点难。
　　有人给简柠比了个拇指：“可别让你老板赔得底掉。”
　　言聿卿晃了晃酒杯，扯出来一抹笑：“有点意思。”


第5章 圈子   我缺个饭……
　　结果那天鸿运高照，简柠居然神奇地说中了比分。
　　输的人满场派钱，其余女伴也都收到了可观的红包，唯独简柠轻皱着眉，不肯收。
　　其他人笑话言聿卿带了个金疙瘩，直至他把钱塞到简柠手里时，她还有点恍然。
　　“这是你赢的。”言聿卿轻描淡写把钱往她手里一塞，像是哄小孩一样，“听话。”
　　大抵因为简柠开玩笑唤言聿卿老板，其他人就朝着别的方向想。旁边人的好意提醒：“别不懂事，坏了规矩。”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了言聿卿的霉头，冷着脸不发一言。过了会，简柠提出想先回去。
　　言聿卿适时道：“我们走。”
　　肖凛看出言聿卿兴致不高，特地送到门口，又叮嘱简柠：“我言哥喝了酒，别让他开车。”
　　从头到尾没叫过简柠名字，她自我介绍过，但听过又忘了。肖凛觉得这事真不能怪他，他们身边每天游离的女伴太多，还真就忘了名字。
　　兴许下次呢，下次再来他就记住了。
　　言聿卿挑眉：“有驾照？”
　　“有。”简柠接过钥匙，熟稔地启动，轻踩油门。
　　言聿卿坐到副驾驶位上，车子倒了几步，又开到小道上。肖凛还没走，半倚着车门，在那儿硬着头皮解释：“言哥，底下小的不懂事，言语冲撞，你别放在心上啊。”
　　言聿卿其实没喝多，清醒又冷静。他摆摆手，让肖凛回去，饶是这样，可连眼皮都没抬过。
　　简柠知道他在气什么，现场有人提醒她别坏了规矩。什么是规矩？那些人带来的女伴都拿了红包，她不拿，就是破坏了规矩？
　　大概言聿卿在为她抱不平，简柠倒觉得不必如此，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指不定哪天就消逝在人海了。
　　像她从来就不会在乎一个路人甲乙丙丁的评价。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彼此泾渭分明，从他的圈子就可见端倪。
　　隐隐地就有看不见的楚河汉界，把那个圈子给包围起来，高不可攀。
　　她是融不进去的，几年前在蒋南砚身上她就懂得这个道理。
　　简柠从小家庭环境简单，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类，而言聿卿大概就是“上面”的那一小撮人。
　　“下-面”的人要拼了命地努力，才能达到和“上面”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喝咖啡的地步。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一出世就在罗马。
　　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但她很笃定，言聿卿就是这种人。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
　　简柠把车子开到她家楼下，不多时已经有司机在那等着。
　　可言聿卿并没有急着下车，按了双闪灯，不疾不徐地：“你就没问题想问我？”
　　原来这人压根就没醉。
　　简柠怀抱双手，淡淡一晒：“你在装醉？”
　　言聿卿失笑，声音里是难得的轻松：“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哪儿会不知道各自的酒量，也就捧个人场。”
　　说到这，简柠就有点懂了，都是从小到大认识的关系，说明各自都是世交，有的关系需要维护，但也只需要点到为止。
　　“那为什么是我？”
　　言聿卿觉得简柠很聪明，简直一点就破。他轻启口唇，喝了点酒，就连说话都醇厚起来。
　　“我缺个饭搭子。”
　　自从分手后，他都是单独赴约，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那些鸳鸳燕燕就喜欢投怀送抱。他推拒得多了，哥儿们也觉得他不对头，开始怀疑这怀疑那。
　　他懒得解释，索性找个饭搭子了事。但又不想找和肖凛他们一样的女伴，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简柠。
　　至于为什么是简柠，言聿卿另外有自己的私心。
　　简柠面上淡淡的：“这是公事？”
　　“不算公事，是私事，”言聿卿补了一句，“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拒绝。”
　　简柠本想拒绝的，但又想起了今天Luis那场闹剧。她摇了摇头：“有吃有喝，未尝不可，如果有空的话，我还是乐意帮忙的。”
　　离开之前，简柠迅速抽出身上一沓厚厚的钱放在座位上：“虽说是我赢的钱，但要不是你的本金，我也赢不了这钱。况且要是我拿了，按照我试用期的工资，送不了对价的礼物给你。”
　　就在司机开车的间隙，简柠闪身走入楼道里，消失不见。
　　言聿卿的眼神渐次变得玩味起来。
　　第二天公司里大半新人都知道简柠有个有钱的男朋友。不仅仅是言聿卿开宾利的那惊鸿一瞥，还有源源不断送到公司的大束鲜花。
　　花材新鲜娇艳，都是鲜少看见的进口货，从星罗密布的颜色编排中可以看出价值不菲，以简柠的工资是绝对买不起的，那就只能出自男朋友之手。
　　彼时，简柠被分到绘画组，负责游戏原画环境渲染，正认真倾听主管林咏梅的工作安排，却被一大束鲜花打得措手不及。
　　Meyer比她大五岁，俨然有组长的威严：“男朋友送的？”
　　简柠没否认。花束上没附卡片，眼下除了言聿卿，没人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看她那心虚的模样，Meyer徐徐收回眼风，言谈间多了几分大姐姐的关心：“谈恋爱挺好，别因此影响工作就行。”
　　她走后，旁边隔间的Lilith探头探脑：“Jane，别担心，Meyer姐很好的，对组员挺照顾。”
　　简柠深吸一口气，拍了张照片发给言聿卿，附了句：什么情况，搞错了吧？
　　言聿卿看完信息，很快按了内线电话：“Nancy，你给Jane订了花？”
　　Nancy接到电话时还有点懵，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言聿卿过问这种小事：“Archer，这不是一贯以来都这么做的吗？”
　　Nancy做了这么久的总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需要archer特地打内线电话来过问。之前的女伴，吃完饭后总是会送花和礼物的，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这次虽然archer没有开口，Nancy也这么做了。很明显她是发挥了自己聪明伶俐的特长，这也不能算工作出错。
　　Jane不就是女伴么？
　　言聿卿知道Nancy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揉着眉眼，缓了缓声：“以后不需要送这些，Jane不一样。”
　　挂了电话，Nancy还有点云里雾里，Jane不一样？
　　打从那次archer让她去学校买画和送邀请函的时候，她就发觉这个Jane有点不一般了，可是archer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以至于Nancy就把Jane当成是普通女伴来对待。现在看来，这个Jane，还真有点儿“特别”。
　　果然是老板心，海底针。
　　言聿卿并不知道Nancy腹诽了那么多，只是随手给简柠发了句回信：助理搞错了。
　　简柠工作之余，看到archer的微信，有点儿哭笑不得。助理搞错，那就说明是想送给别人的了，这男人，还说缺饭搭子，看样子只不过是搪塞别人的借口。
　　工作一忙起来，简柠也就把言聿卿这茬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即便是作为管培生，lab在入职初期给的压力也大得惊人。还没开始进入状态，主管就已经召集各管培生开会。
　　Meyer很快抛出一个提问：“临近国庆节，lab的一款卡牌游戏《三国暴击》要制作国庆特辑销售策略，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一场头脑风暴，其他人危襟正坐，大气都不敢出。很快地，策划组的开始陆续举手回答：“既然是节日特辑，就要贴近我们目标人群的客体来进行游戏匹配，大致的方向还是和我们所主打的历史正统、人物形象相挂钩，出几款国庆款式的纪念卡牌，比较合适。”
　　“你直接说卖皮肤得了呗！”运营组的Luis一句话，逗得大家大笑不止。
　　近两年，lab靠着游戏皮肤赚得盘满钵满，有一个皮肤养活大半个游戏的说法，“卖皮肤”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美工组的Mia举手，跃跃欲试：“虽然我不是策划和运营，也想说说我的看法。我觉得我们可不可以不拘泥于原来的人设卡牌，重新出点别的小游戏，比如消消乐啊、人物换装啊……这也是另外一种尝试嘛！”
　　此话一出，倒是真的打开了大家的想象力和脑洞。就连Meyer也称赞道：“Mia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么想，国庆特辑不仅是出节日相关的皮肤，也要做点新奇突破的东西出来，小游戏集点换皮肤，是个不错的点子，也能提高上线率。”
　　说完后，她又转向一直未发言的简柠：“Jane，你有什么看法？”
　　简柠愣了愣，她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会参加这种游戏策划的会议，头脑一时转不过弯：“我觉得大家都说得挺好的，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好。”
　　Meyer眼里的失望一掠而过，听说进公司的时候，这个Jane是人力资源部特别打了招呼的，画过的画她看了，基础的素质还不错，培训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就是少了点大胆的创意。
　　她拍了拍手，总结道：“大家的发言都很不错，畅所欲言，你们都是这届的管培生，这次的国庆特辑就是给大家的考验，策划书下周出来后，大家要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把这个项目做好。同时，也是我对大家的一点拔高的期望，你们现在所处的部门，只是暂时性的，并不是说一直会待在这里，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你们不要固步自封，绘画的也可以干策划的活儿，策划的也能往运营上走。我们都是做游戏的，也都有玩各类游戏的基础，大家都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们的唯一想法，就是把游戏给做好。好了，散会！”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简柠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言不发。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Jane，还不走，一起去吃lunch吧？”
　　Mia还有点意犹未尽：“对啊对啊，我们接着探讨！”
　　面对刚刚会议的兵荒马乱，简柠脑子慌乱：“我想做一下会议内容的复盘，你们先去吧。”
　　Luis安慰道：“是不是还在想小游戏的事？别压力太大，怎么说你之前也没接触过策划类的事，想不出来是正常的。”
　　Mia眨了眨眼，甜甜地笑道：“Luis你可不用替Jane担心，她是本地人，又有那么有钱的男朋友，进来lab可能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呢。”


第6章 高调   谁又能够……
　　Mia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传进了简柠的耳朵里。
　　她默然抬起头，看见一群人相携谈笑离开，Mia的笑更是钻进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低头，再次看向自己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
　　Mia说错了，她并不是为了体验生活而来lab的，但是语言无用，她得拿出行动来。可一个只会画原创绘画的人，怎么在一群专业策划的人面前站住脚？更何况是国庆策划这种大型活动。
　　这个问题无解。要是能那么快找出合适的路径，也许她就没必要混绘画组了。
　　正式上班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简柠已经感觉到了游戏大厂的工作节奏，像推土机一样快速推进，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吃了一个午饭上来，管培生小伙伴们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游戏策划的雏形渐渐出现。
　　本来Meyer并没有给大家布置作业，可每个人都觉得必须得给出一份正式的proposal，才算完成了答卷，于是都铆足了劲，在暗自发力。
　　面对这样的强高压，简柠觉得有点吃力和一筹莫展，她试图用绘画色块去倒推想法，结果一塌糊涂。
　　简柠第一次感觉到工作上挫败的感觉，兼有一种无力感。在画画上她是画得很好，但是永远都有画得好的人，她仿佛陷入了一种死循环里。
　　思路枯竭时，简柠又习惯性上十三楼空中平台里沉思。还没走近，就看见Luis压低了声音，颇为烦躁地说：“我不是没时间陪你嘛，前天加班，昨天也加班，今天没法那么早。”
　　“我知道是你生日，可我实在是走不开……没有聚会，要有聚会早就告诉你了。你别这么小心眼行不行？”
　　简柠本想不动声色地走开，没想到Luis恰好抬起眼，两人对视，他朝着她无奈地笑，很快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Jane，你也上来透气？”
　　她先撇清：“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忙你的。”
　　Luis又追了上来：“前天的会议策划，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几天大家都疯狂熬夜加班想点子，眼里的疲惫藏都藏不住。简柠摇头：“还没有。”
　　思路上她没有想法，一旦想不出来她就画画，一下就涂了好几张色块。她不知道有什么用，就先存着。
　　“Meyer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这是我们作为管培生的第一次活动，他们很有可能根据我们的表现来打分，如果分数低了，临近年底就有点危险。”
　　不得不说，Luis说的有几分道理，简柠缓了脚步。Luis接着说：“不过你是绘画组的，让你想策划类的点子也有点为难了。我这里有《三国暴击》连续三年的运营总结和数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发一份给你参考。”
　　Luis抛出的橄榄枝，诚意满满。简柠皱着眉，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还是按照我的思路来吧。”
　　“你不是还没思路吗？”Luis挑眉，自以为抓住了简柠的软肋，“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你也看到了，我女朋友一直在查岗，我们的感情很脆弱，近期都是岌岌可危，真没骗你。我们都是一起进lab的，又挺谈得来，也不是不能做朋友吧？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拒绝我的帮助，我会觉得划不来。”
　　“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是绘画组的，拿了运营组的数据，交到Meyer那里，有嘴也说不清。我想靠自己的办法去完成工作，仅此而已。”简柠说，“至于你的感情问题，我无权说什么，但是对于有女朋友的男同事，我会保持距离。”
　　简柠特意加重了“男同事”三个字，就是为了让Luis知难而退。
　　上次的事，大伙儿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传得挺难听的。简柠无所谓这些绯闻，但Lilith还是好心劝她，和Luis保持距离。
　　Luis脸上果然现出了吃瘪的神情，忍不住问：“上次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吗？”
　　公司里头关于她男朋友的事传得玄乎，个个都翘首以盼，看她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接她下班。大伙儿都等着看她那位宝藏男友到底长的什么三头六臂，是不是真的开宾利慕尚。
　　像是林曜阳，已经好几次旁敲侧击问她和男朋友的事，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总而言之，太高调了，这个梗就容易过不去，她这回算是栽在这上面了。
　　“我先下去工作啦。”简柠摆摆手，索性溜之大吉。
　　没想到真就这么玄乎，前脚刚走，后脚言聿卿的信息就来了，问她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简柠看到信息的时候有点怔忪，她没想到言聿卿的邀约来得这么快，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一周见两次，实在很频繁。
　　但想起之前演聿卿的“饭搭子”理论，简柠心里反而踏实了，就算是普通朋友出去吃个饭，又能怎么样。
　　吃饭的地点依旧是由言聿卿定，还是呼朋引伴，一群人呼啦啦地，简柠也没必要费时费力社交，只需要低头吃自己的就行。
　　吃饭的时候又遇到肖凛，他已然认出了简柠，这回总算记住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向言聿卿打听的。
　　吃吃喝喝的局都是他组织的，有时也给简柠说几句话，不显得她落单。
　　只不过肖凛实在是太八卦，一直追着问她和言聿卿是怎么认识。简柠不以为然说，你怎么不去问他？
　　肖凛实诚道：“我倒是问了，他哪里会说。”
　　这倒也是。
　　想从言聿卿嘴里头撬出话，那可不容易。
　　简柠默然点头。“那就是问不出来了？”肖凛存了套近乎的心态，又叽里呱啦说，“我言哥打小，那女人缘就特别好，让我们一众兄弟看得眼红。你是不知道，那时候……”
　　话音未落，那头又有人喊他名字，肖凛一去就没回来，简柠想听的那后半截，压根就没机会听到。
　　但她也无所谓，言聿卿那张脸长得就很招桃花，更别提他穿白色衬衫带金丝边，又盯着你说话时，眼神张狂又具有侵略性，本身就让人难以抵挡。
　　那张轮廓鲜明的脸，说招蜂引蝶都不为过。
　　简柠现在有点理解之前在四合院吃饭遇到的小花，她那咬牙切齿说的话，真是非常情真意切。但凡真的对言聿卿生出别的心思，谁又能够拒绝这么一张无懈可击的脸。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言聿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在发呆？”
　　她对手部形态和动作非常敏-感，看到他扇形白骨的手掌和白玉般的指腹，当下就有画下来的冲动，只不过还是忍住了，转而问：“刚刚说到哪里？”
　　“没说什么。”言聿卿看她一眼，很笃定地说，“你心思不在这儿。”
　　简柠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可能是上班太耗神了。”还假意用手捏了捏鼻梁骨，做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没想到言聿卿反而说：“拿手机玩小游戏更耗神。”
　　吃饭的间隙，简柠一直抓着手机玩游戏，就连肖凛都吃惊，第一次看到有人玩消消乐玩得这么入迷的。
　　说到这里，简柠危襟正坐：“Archer，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公事还是私事？”
　　“算私事吧，但又和公事有关。”简柠一边问，一边打量言聿卿，看他表情轻松，才兀自说，“你是Ostrich老板，Ostrich并不是做游戏起家，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收购Lab呢？”
　　“收购方案是上市公司的策略，不是我一个人的一言堂，至于为什么收购Lab，原因很简单，Ostrich在未来要全方位发展，主要从游戏入手，创造自己的IP。”
　　言聿卿老谋深算道：“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吧？”
　　简柠心里藏着事，索性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包括那天开会Meyer提的要求，还有她只会画原画，但对于游戏策划，还是初学者，Meyer却要求他们所有人都要会做游戏，这明显不现实。
　　“我以前不知道进入Lab，还得会运营，会策划，是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她试图去查找策划类的资料，可就如同泥牛入海，一点都找不到方法，还浪费大把时间。
　　言聿卿一针见血地点出：“你觉得Meyer的方法是错的，她在瞎指挥？”
　　简柠点头，又摇头：“我不觉得她错，只是我跟不上她的步伐。她提的要求拔高了，我想跟又跟不上，无从跟起。”
　　“Jane，我不做游戏，但我也知道，如果只会画原画，那你就永远只是一个口令的实施者，远远达不到游戏的创设者这个要求。”
　　简柠迷茫了，游戏的创设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创造游戏的。
　　言聿卿下了结论：“你还缺少做游戏的全局观，Meyer不错，是个实打实的领路者，你要好好向她学习。”
　　“来不及了，还有三天，策划书就会出来，想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简柠摇头，“我手头只画了几张图，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想想看，作为管理者，如果你是Meyer，除了策划书之外，你还想看到什么内容。”言聿卿揉了揉眉心，觉得今天自己说的太多了。
　　还好简柠一点就明，她想了想，很快说：“图表和数据？我写策划不行，但制表还是可以的，我想Meyer在得到一份策划书之外，如果能看到近期小游戏的下载数量，上线时间，乃至游戏排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作为备选项，应该也可以吧？”


第7章 差错   Jane……
　　言聿卿只不过试图点拨了一会，对简柠来说，却无异于醍醐灌顶。
　　她回去后，马上开始工作，搜集数据。从APP排名入手，对游戏进行分类，再到玩家数据、评分评级等等入手，做了一张严密的图表。
　　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三点，以至于第二天上班，简柠的脚步都是飘忽着的。
　　她颤抖着手，给Meyer发了封邮件，把自己熬夜做出来的图表发过去。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杳无音信。
　　就在简柠觉得那张图表没有任何作用时，Meyer再一次召集管培生们开会。
　　Meyer眉飞色舞道：“虽然我没有给大家布置任务，可你们几乎每个人都给我发了邮件，像是Luis，就写了一整套策划书，表现不俗，还有Mia写的小点子，也很亮眼，大家的表现确实不错。这次的策划活动，还是以我们上回讨论为主。”
　　“至于选择什么小游戏，我认为还是从近期点击率和下载率呈上升趋势的类别入手，其中线索破案类的为24.05%，恋爱类的为18.63%，两相权衡下，我们决定采用破案线索类，再以恋爱类作为插-曲，召回老玩家，形成以旧带新的整体方案。”
　　说着，Meyer又看向简柠：“这次的游戏数据，是Jane发给我的，可视化图表做得不错，数据收集的也很到位，之前都没有人做过这么仔细的对比，看起来更轻松。Jane，这一次功不可没。”
　　听见Meyer肯定自己的可视化图表，简柠手心都出汗了，紧张得不得了。
　　Meyer又接着说：“为什么我特意提到了Jane，是希望大家能够了解到，做一款游戏，不仅仅在于策划书这个主心骨，其他人更应该起一个协调、沟通有序的作用，大家都是一个团体，要有集体的战斗力。”
　　短短几句话，简柠明白了言聿卿说的Meyer是个好的领路人的意味了。而她不过早五年进公司，就能够有这样的视野，简柠觉得自己选对了路，可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会议结束后，每个部门的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虽然策划出来了，可各自的本职工作不能丢。
　　简柠领到的任务繁重，需要承担破案线索的一系列图稿，时间紧，好在她只需要打出底稿，剩下的精细化的活儿可以留给外包。
　　对于公司的这个“神操作”，简柠也颇为意外，外包干的都是苦活累活，拿的比他们少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没办法，正式工的位置就那么多，而外包不干，有的是人干。
　　简柠把手头的一张画稿修改后，发送到Lilith的邮箱。Lilith是原画助理，对细节方面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
　　鉴于这次画的是用线索破案类的底稿，简柠采用了较为深色的背景，她画好稿子后，直奔策划部门。
　　这一次会议后，她尝到了与人沟通的甜头，本来简柠画画只是自己闭门造车，一味地凭自己的理解画图，现在多了团队沟通，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简柠把自己几张图拿过去策划部，得到了反馈后，又去了运营部，再返工给美工组，效率大大提高。
　　Meyer经过，看见战斗力激增的团队，不免莞尔：“这阵子怎么都像打了鸡血？”
　　Lilith是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些人变化的原因：“还不都是你带得好。”
　　Meyer的目光掠过其他人，看向简柠，她原本对简柠，还是有点看法的，自带背景，能力一般，她看不出简柠有什么塑造力，不过能一脚迈进lab的大门，不等于能一直在lab里头待下去。
　　每一年年底都会有严苛的考核制度，这些新的毕业生还不懂得残酷的末尾淘汰机制意味着什么，但这次考核后，他们也大致会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
　　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的基础之上，不是最强者，就没有办法在这公司待下去，谁做得差，就得收拾包裹走人。
　　Meyer抬了抬眼睛，拍拍手说：“大家辛苦了，今天的下午茶，算我的。”
　　大家都是年轻人，又哗一声，喜笑颜开：“谢谢Meyer！我们会好好干的。”
　　简柠这阵子的工作效率飞速提高，画出了不少她认为不错的画作。她提前了几天完工，乐滋滋地交差。
　　没想到临近下班时，Meyer黑着脸把简柠叫到了办公室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这画用不了，颜色太脏了，得重画。”
　　这句话无异于给简柠的画判了“死-刑”，她有点不能接受：“Meyer，为什么？”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成品，几乎是他们一整个团队的结晶，大家都觉得这个色调好，能够说明游戏破案的氛围才用的。
　　Meyer斩钉截铁说：“策划书我也看过了，这个小游戏破案是不假，但不是说选用破案类，就要用这么深的配色，你们走错路了，回去再好好想想。”
　　简柠垂头丧气地从Meyer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脚步沉重，“太脏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团队里的其他人说出来，简直太沉重了。
　　Lilith首先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Jane，怎么了？”
　　简柠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独自到更衣室里待了一会。其间她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摁掉了，用毛巾捂着脸，偷偷地、小声地哭。
　　从小丘岚女士对简柠的教育就是严厉，仿佛所有当教师的家长，都喜欢拔苗助长。换句话来说，简柠并不是丘岚名义上的优秀女儿。
　　丘岚总是挂在嘴边的，就是那句：“别人说教师的儿女往往两个极端，不是教得特别好，就是特别差，我看在你身上，还是半差不差的。”
　　丘岚的打压式教育，所导致的影响，在简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点上，就连闺蜜杜若玫都不会理解，为什么简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是本地人，又没有工作的压力，还是在Lab里埋头苦干，像被耗干的驴。
　　简柠只是想努力在Lab里留下来，仅此而已。但到目前为止，这条道路又是那么地难。
　　哭了一小会儿，简柠又把脸上的泪痕给擦了，走出去继续画图。她给每个部门的管培生都发了邮件，说明了Meyer的想法，又说了自己会尽力在deadline之前，重新给画稿配色，让他们放心。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才留心起手机的未接来电，一共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工作电话，还有一个，是言聿卿打来的。
　　简柠心里咯噔一想，想起了今天本来是答应了和言聿卿一起吃饭的，可她光顾着工作，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想来能被言聿卿约饭的不少，但放他鸽子的，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这还是之后肖凛告诉她的。但彼时她还懵然未觉。
　　简柠回复完工作电话，这才打给了言聿卿。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快挂断的时候，那头有人接了，说话的却是女声。
　　Nancy见电话响了很久，又是Jane打来的，怕她有急事，就接了起来，喂了两声，不见有人说话。
　　过了会儿，简柠才出声：“你好，我找Archer。”
　　Nancy看了一眼在更衣室里的言聿卿，缓声说：“Archer在洗漱，你等会儿再打来吧。”
　　今天Archer本来是有个朋友聚会，没想到临了又来了个重要酒会，参加时有个合作公司的销售总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红酒泼到了Archer身上。
　　那名销售总监粘人得很，一会说醉酒了，一会又说要给Archer找替换衣服，言聿卿知道她的想法，很快叫来了Nancy。
　　Nancy是助理界的老人了，面对这种鸳鸳燕燕，三五下打发走，又把换洗的衣服给了Archer。
　　好巧不巧地，Archer刚进去洗漱没多久，Jane的电话就打来了。作为总助，给Archer接个把电话也不算是逾矩，之前的女朋友电话，Nancy也接过不少，只不过Jane的是第一次罢了。
　　可当她把电话挂断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听刚刚Jane的语气，八成是误会了。
　　当言聿卿洗漱完出来后，Nancy就把这事给说了：“刚刚Jane打过电话给你，我说你在洗漱，你看用不用给她回一个电话？”
　　言聿卿眉眼一沉，很快说：“不用了。”
　　Nancy抚额：“不过我让她等会儿再打过来，晚点她大概会打来。”
　　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言聿卿反而记下了。只不过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音讯。等到他快歇下了，简柠的信息才姗姗来迟。
　　Jane：【不好意思，今天工作太忙了，下回一定请您吃饭。】
　　言聿卿算是看出来了，简柠的这个“您”字用得就十分见外。
　　他很久才回复她。
　　Archer：【我另有安排了。】
　　这句另有安排也回得十分灵性，以至于接到这条信息的简柠又不得不脑补了其他什么。她硬着头皮回复：好的，您早点休息，晚安。
　　言聿卿没有再回了，本来他就不是一个热衷用手机聊天的人，更何况近期事情多，明天一早又要飞港城了。


第8章 大胆   谁在会议……
　　简柠并不知道言聿卿要出差的事，她这边也是忙得火急火燎，本来进度已经十分缓慢，她找不到新的配色，急得团团转，而部门的晨会上，说着说着，Mia就为了这事，突然间哭了起来。
　　上回简柠哭，还是在更衣室里头自己偷偷哭的，这下Mia哭，可是哭得全公司都知道了。
　　她一边揩着鼻子，一边楚楚无助地说：“Jane，我也不是怪你，你也知道我是美工，完成二道工序的，你一天没完成绘图，我一天没法交差，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心里头急……”
　　Deadline就在五天后，要是谁没完成好，估计年底考核就是评C。Mia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要自己作死，也别拉着我垫底。
　　简柠本来就几天没睡好，因着Mia这件事，更加着急上火，嘴边都长了泡泡，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一个劲地说：“Mia，都是我的错，如果完不成了，都是我的责任。”
　　这话就这么撂下了，杜若玫听到的时候直拍大腿：“柠柠，不对啊，她这是在给你下套呢，这个绿茶婊！”
　　简柠一直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加班，杜若玫找她吃饭好几次了，都给推了，这会子是真在公司里待不住了，才跑出来透透气。
　　杜若玫看着她恹恹的样子，心疼道：“你现在怎么办？”
　　“没辙，我一点儿灵感都没有。”简柠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的时候灵感就是这么奇怪，你努力想找，偏偏找不出来，有时又疯狂地涌动。
　　创作者，大概就是这么痛苦的吧。
　　杜若玫前阵子还因为找工作的事愁眉不展，近段时间收到了事业单位的面试通知，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想拉着简柠出来放松放松。
　　偏偏简柠又被工作折磨得十分痛苦，杜若玫见开解不了她，索性把她拉到电影院，选了一部旧的复刻动画片《爱丽丝梦游仙境》。
　　简柠这阵子本来睡眠就不好，都是靠咖啡硬撑着，动画片的片头冗长，她看了五分钟就开始“钓鱼”了。
　　杜若玫在旁边咔啦咔啦吃薯片，再转头看过去，简柠闭着眼，睡梦中都是皱眉的。
　　过了会儿，简柠被动画片里嘈杂的配音吵醒，睡眼朦胧间，一片又一片大胆的配色跃入眼帘。
　　咖啡色、米白色、天蓝色……动画片里的分镜拉长了，又渐次地推近。刚刚她是怔忪的，自然只看见了色块，没有看到动画人物，直到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简柠琢磨了许久，突然间一拍大腿。她想到了！
　　自己之前色调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不够大胆。而动画片里的配色，因为是要给儿童看的，所以色调鲜艳明媚，又很大胆。
　　她缺的，可不就是这点儿大胆么。
　　电影只看到一半，简柠就匆匆告别了杜若玫，回Lab加班去了。
　　这一次，她把自己之前的设计，全部都推倒重来，在暗色基础上，大胆地调用了亮色，两者相搭配，融合出一种新的观感。
　　第二天八点半，Lilith第一个踏进部门，见到简柠桌子上放着两杯空咖啡杯时，吃惊道：“Jane，你一早就来了？”
　　简柠摇头：“不，应该说是在这里做了一个通宵。”
　　她不是想贪图表现，而是一旦有了源源不绝的灵感，就贪婪地想要更多，不知不觉天亮了。
　　简柠改了又改，终于在Meyer上班后，把这次的作品发了过去。
　　Meyer一直以为简柠要好久才能找到方法，毕竟这个方法对她来说，光是摸索就用了近一年的时间。而简柠居然在短短一周内就办到了。
　　这一次，Meyer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喜：“Jane，说说看，你是怎么调出这种配色的？”
　　简柠小心翼翼地说：“我原来一直以为破案类的涂色，就是营造出一种暗底基调的色彩，以至于一直都困在里面出不来。直到我发现运用电影分镜，可以快速涂色，找出提炼颜色概括练习的方法。”
　　Meyer终于点头同意使用简柠的方案，接下来的策划推进得十分顺利。而简柠也是在这样的强压之下，才渐渐地懂得了游戏用色的内涵，原来她并不是配色配得不好，而是不懂用色，游戏的美术氛围和审美标准，并不能一蹴而就。
　　这件小小的风波，远在港城的言聿卿并不知道。相反地，他深陷在董事会无休止的会议里。
　　起因就是为着收购Lab的事，议程过了大半，卡在内部管理用人这问题上。提反对票的，是他的舅舅和表弟Kevin。
　　“Archer，你要收购Lab我们没有不同意，只不过你这次把经营权和用人权全部下放，是不是太过于大胆了？”
　　言聿卿早就有所准备：“这次Lab沿用原班人马，并且也承诺如果达不到一定量的盈利点，会由我们替换高管人员，另外选聘，我认为这并无不妥。”
　　舅舅钟兴再次发难：“之前你说收购国际物流公司，我没不同意，这次你又要收购一家我们没有涉及到的公司，是不是太过心急？”
　　“近十年来，我们的经营策略一直都在房地产上，可是你也从财报上看出，房地产发展疲-软的态势，如果还是一味地把重心放在房地产，怕是未来会有不可预见的系统性风险，正因为这种原因，我认为Ostrich要寻找新的着力点。”
　　言聿卿几句话，三两拨千金，说得钟兴毫无招架之力。其实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言聿卿有过人的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像是之前购买的国际物流企业，一年就为Ostrich赚了数以亿计的利润，可是这更加不得了。
　　言聿卿两年就能让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起死回生，所以公司内部有很多人看好他。钟兴怕这次收购Lab后，公司里再无自己可以置喙的地方了。
　　到最后，他也不得不在收购Lab上投了弃权票，只是仍旧多嘴说：“Archer，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只不过是老爷子给你的授权罢了。”
　　Archer淡淡一晒：“舅舅，原来你还知道我有老爷子的授权啊？”
　　一句话，又噎得钟兴说不出话来，只能在背后一个劲儿地骂粗话。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言聿卿姓言，是他姐姐的儿子，要是不是外姓人，钟兴也懒得二话。
　　即便是老爷子身体不好，把管理权给了言聿卿，钟兴也不能够让这钟家的家族企业落到旁人之手。
　　Ostrich的董事会决议很快传到Lab，而Lab的有心人，一早就把近段时间的公司情况汇报给言聿卿。
　　至此，他才知道了《三国暴击》的新营销项目进度缓慢，以及管培生在会议上急哭的事。
　　言聿卿皱眉：“谁在会议上哭？”
　　在听到是一个面生的管培生时，他才稍稍舒眉：“《三国暴击》是Lab的重点游戏，国庆期又恰好是收购案的关键时刻，还是看紧了，不要出任何岔子。”
　　事情解决了大半，而时间尚早，言聿卿回到下榻酒店后，又到周边的维多利亚港逛了逛。
　　回到酒店时，一名倩影在门口叫住他。
　　傅雪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朝他走过来：“Archer，听闻你到了港城，有空叙旧吗？”
　　………
　　简柠有点后知后觉，Ostrich正式决定收购Lab的公告两天后，她才知道这事。
　　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大伙儿热情高涨，这意味着他们的身份又再度水涨船高了，这会儿要是能持有Lab的干股，指不定就能身家翻倍，财务自由了。
　　简柠这才把这事和言聿卿联系起来，仿佛一切又都有丁有卯，有前有后了。而直至此时，她也才算明白了Ostrich的发家史和现今当家人的情况。
　　Lilith是公司老人，打听了一圈下来，又全部倒给了简柠听。
　　“Ostrich是家族企业，由钟老先生钟徇一手创办。钟徇娶了船业大亨的女儿，他们两人的大女儿又和言家联姻，把企业做得又强又大。可惜这钟家的富二代扶不起来，企业现在还把控在钟徇手里，估计还得传给第三代，言聿卿是热门人选，能力强，手腕足。传得最神乎的是，他收购了一家国际船务公司，两年内就让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起死回生，给公司赚了许多钱，这事至今像个神话一般。”
　　收购资料里有Ostrich的持股人情况，在列表里就有言聿卿的名字，他是执行董事，在Ostrich已经替钟老先生代持了超过40%的股份，身家后面不知道多少个零。
　　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看得简柠一惊一乍，她只知道言聿卿家大业大，但没想到仔细看下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钟徇是言聿卿的外公，而他应该算是里面最属意的接班人。怪不得这人不把钱放在眼里，他都不缺，那些零头花个十辈子也不完。
　　而这个让同事们堪称“完成收购神话”的男人，正给她打电话，老神在在地问她：“吃饭了吗？”
　　简柠觉得自己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声音有点不真实：“老、老板？”


第9章 醉酒   简柠贪婪……
　　言聿卿的语气很正常，丝毫没有之前被简柠放飞机后的愠恼：“还在公司？我过去接你。”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简柠还有点端着，和言聿卿说话的时候也老板前老板后，到后来渐渐熟识，说话比较放得开，都是直呼Archer。可是在五分钟前她才知道了他的身份，这又不太一样了。
　　在简柠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再怎么说，言聿卿是资本家，是她幕后的大老板，还得有分寸，距离感拉得满满当当，说话里语气十足十的客气。
　　本来约了时间吃饭，到点了还不见人影，简柠又在公司多待了会儿。四十分钟后言聿卿才到，开的已经不是那台宾利慕尚，像是大众辉腾。至于她怎么认得这个车标，源于学车时遇到过这车，当时她一个油门轰过去，旁边的教练魂飞天外，惊声叫道：“拐弯，快拐弯，就算是撞旁边的奔驰宝马，也千万别撞这个车。”
　　当时简柠还不懂这车的价值，教练又说：“别看它长得像帕萨特，一辆顶前面好几辆奔驰。”
　　这车标后来在简柠眼里就成了低调奢华的象征，言聿卿开过来时，她差点没认出来他的车：“原来那台呢？”
　　“去保养了。”简柠想也是，像言聿卿这种人，哪儿可能就一台车，是她见外了。
　　言聿卿又说：“这台平时放机场停车坪积灰，很久没开，下午才让人送钥匙过来，谁知道飞机晚点了。”
　　简柠闻言，有点吃惊：“你刚下飞机？”
　　言聿卿抚着眉心：“我前阵出差，你忘了？”简柠回想起来，最后一次通电话，似乎言聿卿还在那头说了句什么，她当时顾着画画，还真的就给忘了。
　　恰好是下班高峰期，车子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开得慢如蜗牛。简柠闲暇没事，问了言聿卿下飞机的时间，惊讶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
　　这说法有点骇人听闻，他哪儿就缺这么一顿饭了，简柠上回也不过是顺口说罢了，没想到还当真了。
　　简柠打着哈哈，心里头没当一回事，而说话间，只觉得身-下仿佛有什么磕着了，她伸手摸了摸，掏出来一枚钻石耳环。
　　钻石色泽明亮，光芒耀眼夺目，拿在手里有点垂坠感。言聿卿眼风轻轻一扫，轻巧道：“原来在这，之前傅雪还一直在找的。”
　　简柠没仔细听，不知道钻石耳环的主人是谁，又想起之前接电话的女声，心想着八成又是言聿卿的女伴之流，不疑有他，用纸巾包了一层又一层，珍而重之地放在车上：“喏，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见言聿卿心情不错，简柠又问起去港城出差的事：“这回去港城，港城好玩吗？”
　　“就在公司，没去别的地方。”言聿卿转而瞧她一眼，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车后座有礼物。”
　　往常去出差，顶多是在酒店周边转转，这回酒店旁边就是维多利亚港，再旁边是个商场，言聿卿破天荒逛商场，买回来一个包。
　　此刻那个包装在盒子里，放在车后座。
　　简柠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见车子在车流中穿行，这才问起：“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
　　“你想吃什么？”
　　简柠老老实实说：“我平常下馆子，都是在公司附近随便吃个简餐。”
　　听到她这么说，言聿卿眉眼舒展开：“怎么，怕一顿饭，吃掉你小半个月工资？”
　　简柠心里痛得直滴血，但自己夸下海口，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还是小声嘀咕：“别吃小半个月工资，给我留点行不行？”
　　看到她的心痛样，言聿卿嘴边的弧度更深邃了：“怎么会想到请我吃饭？”
　　“就上次，你不是让我好好跟着Meyer学习，制作图表吗？”简柠美滋滋道，“后来Meyer说我的可视化图表画得好，还在会上夸我了。”
　　言聿卿扫她一眼：“那你可真容易满足。”
　　简柠没好意思说后来自己被Meyer训得哭鼻子的事，觉得那放不上台面，只会显得自己软弱。她摸摸鼻子，乐呵道：“可不是，快乐的阈值低，就越容易感到满足。”
　　听她这么说，言聿卿挑眉，不置可否。
　　车子下了高速，往山上一路狂奔。山路不好开，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前方连绵搭着几间小木屋，木屋旁是一片山间湖泊，在夜里粼粼闪着波-光。
　　简柠饿得前胸贴后背：“Archer，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言聿卿长腿一伸，下车说：“有个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农家乐。”
　　简柠沿着湖泊走了走，听见迎面走来的人说：“黑灯瞎火的，也只有你会往这里凑了。这要是在白天里，那可真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眼下也就只有湖边凉飕飕的风了。”
　　言聿卿眉眼含着笑：“老陈，今儿又有什么新鲜的？”
　　“你个大忙人，好久没来咯！”见了老朋友，又看见言聿卿带了朋友过来，老陈乐得跟什么似的，“刚进了点龙虾崽，下回该早点来，还能钓钓龙虾。”
　　“今天来得晚，就不钓龙虾了。你看着给做点行了。”言聿卿脱了外套，两人又热络地聊了几句。
　　木屋建在湖面上，走路的时候咯吱咯吱响，湖面上还飘着颓败的荷叶。简柠惊喜问：“这里还有荷花吗？”
　　老陈一边用手套抓着篓子，一边介绍：“想看荷花，得明年四五月份咯。”
　　简柠悻悻地：“到时不一定有了。”
　　她说的是不知道还会不会过来的意思，而老陈明显是误会了，一个劲儿保证：“这季节不会没有的，四月不开花，五月也会开，放心吧。”
　　简柠眼风转了转，没再说什么。
　　两人入座，简柠发现这儿虽然看着简陋，但吃食一点也不粗糙。先是上了一壶茶，茶香袅袅，闻着就觉着香。再然后上了一碟凉拌藕丝，清清凉凉的，腌得很是入味。
　　山风徐徐，仿佛连言聿卿也放松许多。而后老陈端上了松子鱼，又上了一只红酒烧龙虾，说都是湖里头养着的，鲜着呢。
　　看着言聿卿兴致颇浓的样子，老陈撺掇着：“要不来壶桂花酒？”
　　等老陈走远了，简柠才低声说：“Archer，你等会儿不开车吗？”
　　言聿卿把车钥匙放她手里，轻飘飘道：“不还有你？”
　　一想到那崎岖不平的山路，简柠有点心虚：“我没开过山路。”
　　言聿卿心情好，不由分说就抿了一口桂花酒，低声道：“慢点开。”
　　简柠没辙，也只能让他放开了喝，言聿卿喝了小半壶，渐渐地喝得少了。简柠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老陈原来就是做厨师的吗？”
　　“烹饪只是他的爱好，”言聿卿说，“他原来生意做得挺大，为着生意，荒废了陪家人的时间，后来女儿生病去世，和妻子离异后，就在这湖边开了农家乐，养点鱼虾过日子。”
　　他这么一说，简柠眉头紧锁，更估摸不透这顿饭的价格了。她悄咪咪走过去问老陈，顺便想结账，老陈笑得胡子都在抖：“哪儿需要你给钱，Archer老早给过了。”
　　老陈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看着聪明伶俐的样子，实则实心眼，不搞虚的那套。言聿卿眼光挺好。
　　而后老陈又说：“下回吧，下回早点来，我带你们钓虾去。”
　　简柠亦步亦趋地走过木桥，看见言聿卿背着手在打电话，她本来想走远一点，没想到言聿卿说的并不是普通话，而是粤语。
　　这还是她第一回 听见他说粤语，简柠听不懂，也猜不透意思，只隐约觉得言聿卿说这粤语和普通话的语调又有点不一样，普通话是字正腔圆的，而粤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总而言之，很难理解。
　　简柠离开没多久，言聿卿就接到外公的电话，不外乎是舅舅钟兴又跑去说了点公司的事，加油添醋。但公司已经在外公的授意之下给了言聿卿打理，外公并没有搭理钟兴，而是让言聿卿放开手，好好干。
　　末了，外公钟徇在电话那头说：“你表弟说要同你学习，早晨已经搭飞机过北京。”
　　他要过来搞什么？言聿卿眉头一皱，免不了现出厌恶的神情。钟徇也是无奈，自己的儿子并着亲孙子不学无术，眼下整个公司靠着外孙打理，偏偏还要不知足。
　　他叹了口气：“钟明是个唔生性的，你看住点，唔好比距惹是生非。”
　　钟徇早年待在港城，而后又去了法国留学，一口的粤语夹杂英文，回国后也秉持了这种习性。言聿卿在外公家住了几年，语言天赋极强，也说的一口流利粤语。
　　他说：“知了，你小心身体，早抖。”
　　挂了电话后，言聿卿看见简柠在风口小心翼翼地挪过脚步，好奇道：“早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有趣，逗她：“你猜。”
　　“不就是晚安，早点休息的意思。”简柠捂嘴，“我原来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广东人，她教我的。”
　　当时年纪还小，简柠说想去广东旅游，可惜听不懂粤语，那同学是怎么说来着？说趁着时间尚早，可以尽快物色一名广东男友。
　　简柠笑弯了腰，说那可真是没机会了，蒋南砚可是妥妥的帝都人。同学笑谑，你们两个，台风都打不掉啦。
　　却没想到，是她们太年轻，没料到世事无常。现今听着言聿卿这一口的粤语，再想起以前的笑话，简柠有点怔忪。
　　见凉意渐起，言聿卿怕她在木屋里吹了风，拿起外套：“在发什么呆？走吧，别叨唠了老陈。”
　　简柠拿着车钥匙摁了启动，有点慌张地行驶在山路上，开到一半她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心想着，总不能让Archer和自己一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大半夜吧，又硬着头皮往前开。
　　言聿卿半阖着眼，在旁边坐着，也没开口说话。简柠发现他酒品挺好，喝再多酒，也不会多话，但有时候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喝醉了呢，还是睡着了。
　　夜风萧索，车头两只孤灯，在山路中艰难行进。
　　这车金贵，简柠不敢磕着碰着，可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小石头时，一阵风扑簌簌吹过，她心里一惊，猛地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就那么撞上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卡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简柠有点害怕。过了会儿，言聿卿睁开眼：“怎么了？”
　　简柠说：“车子好像卡到石头，动不了了。”
　　她解开安全带，想下车查看，被言聿卿按住：“你别动，我下去看看。”
　　简柠看见言聿卿翻身下车，又从车后找了一把强光手电筒，在车前的轮子摸索了会儿，才走过来，降了车窗和她说：“修不了，今晚待在这里别走了。”
　　简柠心里咯噔一响，没来得及答话，言聿卿已经把手机抛给她，冷静自持道：“打给肖凛。”
　　他上车，把四个车门反锁，眼皮一沉，又闭眼睡去，仿佛刚刚下车查看的人不是他。
　　简柠只能老实打给肖凛，说明情况。肖凛在那头喝得醉醺醺，听到后酒醒了大半：“你别急，就在那儿等。我言哥喝得多不多？”
　　“不算多，一小壶桂花酒。”
　　肖凛砸吧砸吧下巴，说：“按言哥酒量不该这样，许是长途跋涉累着了。你等着，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让人过去接你们。”
　　听肖凛这么说，简柠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她再次检查门锁和车窗是否安好，虽然眼下安全，但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夜很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简柠把目光从四周移向言聿卿，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睡着时的他的脸，很不意外地，让人挪不开眼。
　　言聿卿本来就长着一张线条明利的脸，睁眼时剑眉星目，闭着眼时，骨线优渥，鬓若云裁。
　　美好的人事总让人心生欣喜和向往，可惜手上没有带画板，要不然简柠可真想把他给画下来。
　　她手上轻轻地在空气中描画，弯钩是眉眼，竖勾是鼻梁，从鼻子往下走，下巴线条深邃，像锐利的刀，一笔一划都镌刻在心。
　　简柠贪婪地看了许久，没意料到自己越靠越近，近得仿佛连言聿卿的鼻息到近在咫尺。
　　就在下一秒，鼻尖和鼻尖差点靠在一起时，有车灯从山路上掠过，是肖凛的人到了。
　　简柠仿佛被人打断了美梦，迅速直起身，悻悻然生怕被人发现。


第10章 偶遇   Arch……
　　那车子开到近处停下来，有人敲了敲车窗：“请问是言哥的车吗？凛哥让我过来接你们。”
　　简柠把车门开了，又叫醒言聿卿：“Archer，醒醒，换车了。”
　　被山风一吹，言聿卿酒醒了大半，他不是醉了，而是困了。再走几步，他又折回，从车后拿出一个盒子：“给你的包，别忘了。”
　　简柠捧着盒子坐到车上，手心都是冒着汗，不知道刚刚言聿卿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想来想去，她也困了，在车上睡着了。
　　睡醒时，车子已然开到言聿卿的别墅门口。想来肖凛也只知道言聿卿家里的地址，还让人带话给简柠：言哥喝醉了，帮忙好生看着，谢了。
　　简柠有点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言聿卿进屋。他倒是好端端的，没看出有什么异样，还问她喝不喝水。
　　“不用了。”简柠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他的侧脸，还有上-下滚-动着的喉结。
　　许是真的渴了，言聿卿仰着脸，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他的外套丢在沙发上，领带因着太热扯开，脸上还有点因为酒气起的燥热，声音都醇厚不少：“Jane，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您没事就行。”简柠拿出手机想要叫车，却见言聿卿从柜子里翻出一枚车钥匙，不由分说塞她手里，“开这辆车走。”
　　说完后，倒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简柠当然不敢开他的车回去，她的小区没有停车位，开了也停不了。她坐在那儿等了好久的车，才瑟缩着脖子走到别墅区外坐车回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言聿卿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披着的毛毯，还有桌子上摆着的车钥匙。简柠的信息是昨天晚上凌晨发的：Archer，我已到家，早抖。
　　言聿卿怔了一下，想起昨天在她面前讲粤语的事，又皱眉，拿出手机打给Nancy：“钟明来了，查查他什么时候的航班。”
　　那天在港城，言聿卿碰见了傅雪。
　　其实傅雪是提前知道言聿卿到港城，到他下榻的酒店里假装偶遇的,她不动声色，提了大包小包，假装在旁边购物，碰巧撞见。
　　两人在酒店的行政酒廊里喝咖啡。
　　言聿卿见她脸色一般，问：“最近和钟明怎么样？”
　　傅雪拿起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咖啡上的拉花全被搅没了。
　　“早半年前就分手了，钟明没告诉你吗？”
　　“我不清楚。”言聿卿淡淡道。如果不是公司业务有交涉，他可能都懒得和钟明说话。
　　咖啡太苦，傅雪又拆了一小包砂糖，一点点往咖啡里倒：“钟明和你不同，他太幼稚，不成熟。”
　　“他本来就比我小两岁。”
　　傅雪摇了摇头：“成熟与否，和年龄没有多少关系。钟明那个样，到八十岁都不会成熟。”
　　言聿卿勾了勾唇：“你倒看得透彻。”
　　看得透彻？那也不尽然。傅雪又想起初识言聿卿的时候，那时他才十七岁，住在钟家。傅家和钟家交好，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其实那时钟家还有好多人，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彼时他穿一身白色衬衫，半垂着头在那陪钟老先生写书画，她走过去看，见他手掌骨肉匀停，手指清瘦有力。
　　钟徇正在教他写个“谦”字，后来他走出来，同家里的佣人说：“外公是想让我学会谦让，但其实能力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就无法做到真正的谦让。”
　　后来傅雪想，那时的言聿卿大抵看出了钟家那群酒囊饭袋的能力，真如同钟徇所说，其他人就是拍马，也及不上他分毫。
　　之后言聿卿出国留学，再而回国，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积蓄收购一家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再默不出声做出亮眼成绩，这一步步走过来，让人咋舌。
　　傅雪也想不到，时至今日，钟氏掌舵的人，会是言聿卿。
　　Ostrich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言聿卿说服了钟老，用了新的logo，代表公司的新形象。
　　傅雪不解地问：“Ostrich不就是鸵鸟么，鸵鸟用做公司形象，怎么会好？”
　　言聿卿说：“鸵鸟耐寒，跑得快，而且在最早期，鸵鸟是能飞起来的。”
　　“可鸵鸟不是逃避现实的意思吗？”
　　“扎根土地，才能深耕细作。”
　　言聿卿的见解总是和别人不同，傅雪一直后悔的是，如果当时她选择了言聿卿，而不是钟明，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隐忍了许久，想问又不敢问，还是言聿卿眼尖，看见了前来接她的金发碧眼小伙。
　　傅雪介绍道：“Nick，我新男友。”
　　“哪里认识的？”
　　“在巴黎游学时认识的，他是瑞士人。”
　　谈话间，有商场的人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恭敬道：“言先生，您的铂金包，是否需要送到客房？”
　　傅雪挽着Nick的手臂走出行政酒廊，手上太用力，以至于Nick说她捏痛了他。
　　她从来没见过言聿卿买过什么包给谁，是新交的女朋友吗，傅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酸涩，还是羡慕了。
　　“Nick，你看那个包，如果我让你买给我，你会买吗？”
　　Nick在她脸上亲一口：“babe，你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都给你。”
　　傅雪摇了摇头，她又不想要了。不是言聿卿送的，好像陡然没了意思。她想起言聿卿临走时对她说的：“傅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我和钟明最大的不同，不在于年龄，在于我不会像他一样，因为钟家和任何人在一起。”
　　…………
　　随着时间收紧，《三国暴击》的国庆策划项目在紧锣密鼓地开展。而Ostrich的收购，更像是一种神奇的催化剂，拉枯摧朽，把所有人都网罗其中。
　　“这次的节日策划，除了各自小组组长指导之外，Lab可都是放手让你们全权参与，可以说给了你们最大的发挥空间和自由度，同时，我们也相信你们会反馈出最好的成果。在这次的项目完成后，我希望无论是往后继续在Lab，还是去别的公司，你们都可以很自豪地说，自己曾经参与过《三国暴击》的国庆策划项目，而不是在完成之后，还留有遗憾，说自己没有做到最好。”
　　Meyer的一番话，振聋发聩。和其他人一样，简柠也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力量，在呼唤呐喊，说这个机会，我们会把握住，都会做得很好很好。
　　这次的节日策划，以游戏人物掉落到历史空间碎片里，参与破案为主线，玩家必须从每日线上任务中查找线索破案，再以古代人物和现代人物恋爱为副线，两条线穿插进行，完全串起了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其间又会有玩家召回、特殊法宝等活动，可以说是十分具有吸引力。
　　国庆策划从有雏形以来，到渐渐地具象化，到最终成果出来，每个团队参与过的人，都以普通玩家身份，进入游戏中测试一遍。
　　游戏导入速度、画面精美程度等等，都力求完美，精益求精。在试玩过后，所有人都对这次项目充满信心。
　　简柠还是第一次参与到游戏制作的项目中，在操控游戏人物进入画面，走在自己创设的游戏世界中，自如奔跑游玩，寻找线索，她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悸动。
　　游戏第三次试玩通过后，大家集体到公司附近的日料店聚餐。
　　“庆祝我们第一次项目取得成功！”
　　有人窃笑：“等等，我们这样说，会不会庆祝得太早了？”
　　“管他的，先庆祝了再说！”
　　简柠用筷子夹着一颗纳豆丢入嘴里，就见对面包厢的日式拉门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进入，里面有个人十分眼熟，就是肖凛。
　　肖凛也认出了简柠，趁着在门口抽烟的间隙，巴巴地走过来打招呼，又问简柠：“需不需要签单？”
　　简柠暗暗吐舌，这儿消费不便宜，敢情她这面儿能有天大的人情了。她慌忙拒绝：“不用，今天就是几个同事出来聚餐。”
　　肖凛长得黑不溜秋，整个人虎头虎脑，又膘肥身健，站在日式过道上，差点把别人的路给堵了。
　　简柠又侧身给服务员让了让，就听肖凛嘿嘿笑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上回言哥喝醉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服务生推开拉门，有冷气吹过来，像是那天徐徐拂过的山风。简柠有点燥，觉得心里慌张，反问：“你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哪儿能啊，言哥可是大忙人。”肖凛是个混不吝，撇撇嘴，“公司就够他忙的，更别说这阵子来了个惹是生非的主儿，眼下怕是忙着在给钟家收拾烂摊子。”
　　他们那圈发小，该认识的都认识，谁是什么德性，大伙儿都一清二楚。也正正是这样，肖凛在外头怎么嚣张跋扈，对着言聿卿都得恭谨喊声言哥。
　　简柠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言聿卿那儿到底来了什么大麻烦，还想再问，肖凛那群人已经在招呼他过去了。
　　他朝简柠摆手，又一步三回头说：“哎呀，忘了说了，国庆我组了个局，要是有空的话，和言哥一块儿来玩，啊？”


第11章 滑雪   你对言先……
　　肖凛一向玩心重，又呼朋引伴的，简柠听完后也没当一回事。几天后，言聿卿转送了一张肖凛那儿来的请柬。
　　信笺是金漆封柬，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请简柠女士，拨冗莅临，不胜感激。
　　言聿卿说：“肖凛入股了一家滑雪场，国庆剪彩，两个月内部试业。”
　　“试业时间这么长？”简柠咋舌。
　　“肖凛投资都是玩票性质，半年内不亏完本钱就不错了。”言聿卿晒笑，又说，“这回倒难得他正儿八经邀请，你要是有空，可以抽几天去看看。”
　　简柠看了看日程表，九月底项目做完，国庆放假刚好就是他们策划案上线的日子。她不是运营组的，只需要负责完成项目就行，不用时时跟着，也就答应了。
　　没多久，简柠收到一个颇有重量的同城包裹。同事从身旁走过，惊呼：“Jane，你要去滑雪？”
　　箱子包装得妥帖，拆开看，里面林林总总，装备齐全，从护腕、护膝，到滑雪袜、保暖衣，一应俱全，且全都很专业，logo是国外某运动品牌，价格不便宜。
　　最引人注意的是放在最上面的滑雪镜，银灰色流线型外壳，镜片泛着淡蓝色，能见度高，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保暖衣是黑色打底，滑雪上衣和裤子纯白，保暖而轻便。
　　简柠鼻头微皱，这些滑雪装备，兴许真是花了心思的。她低头，发了条信息给Archer。
　　Jane：【这么多滑雪装备，对一个新手来说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然而，这些装备，其实都是Nancy的手笔，言聿卿不过交代一句，她利索地就办好了。
　　他随手回了一条信息。
　　Archer：【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简柠低调地把衣服收好，默然回道：可我向来只听过，学霸两只笔，差生文具多。
　　信息到达言聿卿手机时，他挑眉，嘴唇勾起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弧度。
　　Nancy刚好敲门，抱着一沓文件进来：“Archer，这是市场部早上送上来的签单。”
　　钟明本是在港城分公司，这次调职过来市场部，仅半个多月，就把市场部一年的维护公共关系费用预算给花了个清光，还超标了这么多。
　　如果不是超越了审批权限，这些清单和账目表，就不会出现在他的台面上。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清单和账目表，言聿卿眉眼紧锁，把钢笔放置在一旁，不置一词。
　　Nancy犹豫道：“我已经和他们说超标的需要做情况说明，年初也没预算，可他们说这是Kevin的费用签单，硬是给递了过来。”
　　“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Kevin的个人费用，购买私人物品，还有……酒吧和高级会所年费费用。”
　　Archer脸色晦暗未明。许久，他才缓缓吐出几句：“和市场部说，这些单据不合规，都退回去。有什么问题，让钟明自己来找我。”
　　Nancy把文件收回去，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对了，你这次的滑雪服挑得不错。”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Nancy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Archer突然叫住自己，又说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被……称赞了吗？
　　做了Archer那么久的总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大方地称赞自己。更诡异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她向他汇报了Kevin的签单事件之后，他不应该挺生气才对么？
　　Nancy摸摸下巴，心想着难道Archer最近转性了？她拉住了另一名助理，狐疑道：“你有没有觉得，Archer最近心情挺好的？”
　　对方毫无察觉：“有吗，他不是一向都这样吗？一张公事公办的扑-克-脸。”
　　…………
　　滑雪场在郊区，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到达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先到了。
　　首当其冲就是肖凛，身边的女伴又变了，上回是个锥子脸，这次不知道怎么成了圆脸，走可爱路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乍然一看还有点像某个运动明星。
　　除了肖凛外，还有几个言聿卿的发小，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有几个面生，但看得出和言聿卿熟识。
　　肖凛先是开车带着他们逛了一圈，滑雪场占地颇大，分开有初、中、高雪道，白茫茫一片，看得人心情舒畅。
　　除了游乐设施外，还有冰雪主题乐园、星级酒店等其他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肖凛还大喇喇说，在这儿住上半个月都不会无聊。
　　简柠换完滑雪服出来，言聿卿不知去向。
　　“在等言哥？”肖凛在她身后拍了拍肩膀，提醒道，“他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让你先自己练习。”
　　言聿卿事先给她找了个滑雪教练。没多久，一名身材健壮的年轻男子一阵风似地滑到简柠身边，自我介绍道：“hello，你是简柠吧？我是你的私人教练，你可以叫我Leo。”
　　Leo给了单板和双板两种选择，又说了这两种选择的区别，让简柠选一种。
　　简柠挑了双滑板，穿戴完毕后，开始入门学习。Leo手把手地教，先是站立和保持平衡，再慢慢学会冰上行走。
　　简柠握着滑雪杆，学着教练说的半蹲，再起立，慢慢地挪动脚步。
　　可她的平衡性太低，一直不得要领，走了两步就摔了。这一摔摔得四仰八叉，Leo过来扶起她：“摔倒很正常，不过你摔的时候也要掌握好方向，千万不能往后摔，同时要保护好自己的头部、脖子，用手撑住地面。”
　　Leo想了想，还是先拉着她走了一小段，再让她自己掌握冰上步行要领。
　　简柠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以试试走两步。她渐次放开手脚，小心翼翼走了一小段，再回过头，欣喜道：“我能自己走了！”
　　Leo滑过来：“你刚练了半个小时，已经算不错了，休息下吧。”
　　教练给了她十分钟自由休息时间，可简柠不想闲着。她的双滑板在雪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有经验后，她渐次地放开手脚，小心翼翼滑了一小段，再抬起头时，就被一道漂亮飘逸的身影吸引了全部目光。
　　那人上身是很漂亮的倒三角，肩宽腿长，更显得长身玉立。再往上看，脸是清隽的，即便是戴着滑雪镜也挡不住星目含威，下颚线条一路往下，刀刻一般。
　　不作停留，那人又再度起身，跳跃，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漂亮的痕迹。而后落地，堪称完美。
　　本来他猿臂蜂腰，线条紧实，身材已经是场子里头数一数二的，这一滑又在众人间无出其右。
　　风头正劲，相距得不远，简柠身边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哇，那个人的动作好帅！”
　　“那是单板平地滑行，比双板更难，易学难精。”
　　众人的称赞并不能惊扰言聿卿半分。只见他摘下手套，用手调整好眼镜位置，露出线条明利的一张脸，目若寒星，眼神漆黑如墨。
　　风景如画，他眉目间清隽似层叠山峦，一层又一层，笼着万千云雾，看也看不透。
　　简柠只往那边看上一眼，心里冷不防往下坠了坠。就那么一个分心，一时不察地，一个穿红色滑雪服的女孩子就那么横冲直撞滑了过来。
　　两个都是初学者，不知道怎么控制速度和力度，撞在了一起。简柠跌在地上，只感觉眼前直冒金星，头晕目眩。
　　还好速度不算快，又知道怎么避开重要部位，这下跌得不算重。只是两人的板子交叠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简柠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有人从身后滑过，迅速把她从地上拎起，皱着眉：“怎么摔成了这样？”
　　简柠抬眼，刚刚那个还在雪地里穿梭纵越的人，不知怎地就滑到了她的身边。她吸吸鼻子，觉得空气都是冷冽的：“我刚没注意到。”
　　女孩子也爬起来，脸有点红，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到你女朋友。”
　　“我没事。”简柠急忙说，“初学者，摔倒很正常。”
　　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Leo又过来继续教课。简柠怕言聿卿觉得初级滑雪道太无趣，推着他往高级滑雪道那边的方向去：“你别管我了，去那边滑吧。”
　　言聿卿看了看她的进度：“也好。”闻言真的向旁边的高级滑雪道进发，平地里像是起了一阵风。
　　她循着风的方向眯了眼，转盼流光，恰好看到他侧过身，身姿挺拔。
　　上身是很漂亮的倒三角，肩宽腿长，更显得长身玉立。再往上看，脸是清隽的，即便是戴着滑雪镜也挡不住星目含威，下颚线条一路往下，刀刻一般。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知怎地，她忽而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书上的句子，特别是在这茫茫无边的雪地。
　　之前简柠还觉得某位球星的身材是黄金比例，现在看，言聿卿的也不在话下。
　　Leo看出她的分心，提醒着：“不要左右看，小心脚下。”
　　半天的课程上完，简柠认真沉下心去学，已经渐渐掌握到要领，能一步步慢慢走了。她和Leo确定好第二天上课的时间，回去换洗衣服。
　　途径贵宾盥洗室时，仿佛听见有人在议论言聿卿。简柠以为自己听错了，驻足一会，确信是他没错。
　　讨论的都是言聿卿发小带来的女伴们，声音叽叽喳喳的。
　　“言先生怎么一个人在滑雪？早知道我就叫我小姐妹来了，亏她还求了我好久，上次在聚会上看到真人，就一直念念不忘，口口声声言先生、言先生。”
　　“他带了女伴的。”
　　“那怎么还看到言先生是一个人？”
　　“我在场边看到她，一直在初级道上，跟着教练学。”
　　此话一出，一众人嗤之以鼻：“不是吧，和言先生出游，居然把人晾在一边，简直暴殄天物！”
　　有人嗤笑，言之凿凿：“我看就是想特立独行，手段真高，简直绝了！”
　　言谈间，有粉饼盒掉在地上，那人去捡，恰好和经过的简柠目光对视。她匆匆忙忙跑回去，和其他姐妹低语了几声，讨论声渐次弱下来。
　　简柠倒像是没听见什么似的，从她们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
　　“你是叫简柠吧？”
　　女孩子走得近了，简柠认出是肖凛的女伴。
　　她又说：“大家没有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那个人是言先生，每次出来玩，他总是议论的焦点。”
　　“我无所谓。”简柠扯着嘴角，她能分辨出来，谁是好意，谁是恶意。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她又不打算和她们打成一片。
　　对方笑了，两眼弯弯，像脉络明晰的月牙泉：“你人真好，我叫谭琳琳，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大可不必，说不定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了。”
　　“哪儿会。”谭琳琳仰起脸，颇为羡慕地说，“我就觉得，你对言先生来说，挺特别的。”


第12章 燥热   他一定很……
　　晚饭是自助餐，大概是今天的运动量太足，其他人也没了夜场的心思，吃完后径自回房。
　　也不知道肖凛是有意还是无意，给言聿卿准备的是套间，打开门后，里面有两个房间，外加一间书房和衣帽间。
　　行李已经有专人送到，简柠借口整理行李，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外头安安静静的。
　　过了会，她出来倒水喝，经过书房时，见到言聿卿开着笔记本，正在一丝不苟地审阅文件，看到错漏的地方，眉头成了“川”字，复又松开。
　　门没关严，留下一丝缝隙，她不是故意往里望，只是刚好瞥了眼。见他神色严谨认真，下颚线条深刻，只着深色里衣，更显得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而饱满。
　　简柠不作停留，倒完水走回去，又听见言聿卿放在外头客厅的手机响了。她想绕过去，可响声一直没停过。
　　简柠怕言聿卿错过重要电话，捧了手机敲书房的门，在外面探头探脑：“Archer，你手机在响。”
　　“拿进来吧。”
　　打来的是外公钟徇，言聿卿接起来，用流利的粤语说：“外公，你仲唔训？”
　　简柠听不懂，也知道非礼勿听的道理，她缩了缩脖子想往回走，手臂被言聿卿拉住，用唇语说了句：“你等会儿。”说完后，又转过身说，“你讲，我听紧。”
　　钟徇远在港城，却也知道钟明过去没几天，就给言聿卿惹出不少麻烦的事。今天紧急开的线上视频会议，可不就是他闹出来的。
　　上回钟明花掉市场部的维护公共关系费用，就是特意摆谱。而言聿卿一言不发就给毙了，更是说明了他的态度。
　　钟明脸都被打肿了，自然要在别处找补回来，硬是把市场部好几个计划书给砍了，说是节约成本。
　　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这档子事，言聿卿动用了审计部门，一周内要出结果。如果审计结果无误，市场部的计划就得如期进行。
　　这些明枪暗箭，言聿卿从来不在外公面前说过一句，没想钟明先去说了，说他想在市场部大展拳脚，Archer又故意砍掉经费，导致他许多项目无法进行，被迫逼停。不仅如此，Archer还要怀疑他在费用上做手脚，大张旗鼓让审计部门过来稽核，明摆着就是要他丢脸。
　　言聿卿简直无法理解钟明的脑回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发生问题不去想着解决，只会回家找家长哭诉，这无异于幼儿园的解决方式。
　　他伸手揉了揉鼻梁，暗自发笑。
　　钟徇也是商界老江湖了，哪里会信钟明那些弯弯绕绕的小道道，都上不来台面，只抚着心口说让言聿卿多包涵表弟胡作非为，必要时多多教导，免得他行差踏错。
　　言聿卿开解道：“知了。你身体唔好，唔好太操心钟明噶事，我会处理。”
　　他讲电话的时候也不避人，简柠就在一旁干等着。她觉得不好意思，转而看向书柜，上面零星地放了几本英文原版书籍，最上面一本《Rimbaud》已经翻开几页。
　　简柠低头，假意看书掩饰，却在某一页中看到潦草的批注：“幼年时期的修行，对比起任何理智的决定，都有更强大的束缚力。”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细碎碎的词句，大多是对于书里的注解。不过原版英文书对简柠来说，还是太过晦涩，她翻看了两页，言聿卿已经挂了电话。
　　他认真做事的时候，她从来不多话，和别人攀谈时，她也老神在在，间或专注做自己的事，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也许这就是这么多次活动后，言聿卿仍然愿意把简柠带在身边的原因。
　　简柠没有事先开口，言聿卿抬起骨肉匀停的手，拿起旁边的无线座机，拨了前台号码：“请送一瓶止痛药和散淤的药酒上来。”
　　言毕，眼神望向简柠时不时揉着的膝盖：“滑雪不是普通运动，做之前要懂得怎么保护好自己。”
　　简柠别过脸，辩解道：“我知道，Leo说了。”
　　“Leo？”
　　“我的滑雪教练。”
　　言聿卿挑眉：“那还摔伤了。”
　　“运动受伤，是很正常的事。”简柠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滑得那么好，不会一次都没摔过吧？”
　　“摔过，但我会提前做好预案，不让自己受伤。”
　　门铃响了，言聿卿大阔步走上前，拿过药酒，简柠在他身后，听见他对服务生说了句谢谢。
　　在言聿卿身边待了几次，简柠就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无论是酒店的清洁阿姨，还是饭店的上菜员，他都会谦和地说谢谢，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他们。
　　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却让简柠有点动容。她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受服务者，其中不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同学，但很少会平等对待底层的服务人员。
　　言聿卿见她在兀自发呆，把止痛药和药酒递过去：“你自己擦药，淤青要揉开了才行。”
　　简柠见他要回书房，想了想喊住他：“Archer，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扰？”
　　言聿卿双手交叠放在桌前，笃定：“肖凛说的？”
　　“也不全是。”
　　除了肖凛上回说过之外，言聿卿打电话的语调和神情，约莫也能猜出来。简柠摸摸鼻子，有点担心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太过关心，反而显得有些越界了。
　　“没什么。”言聿卿不以为意，“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操心你自己的膝盖，今晚不处理好，明天会很酸胀。”
　　简柠回房后细细回想言聿卿的话，发觉他貌似关心体贴，其实不过是在划定楚河汉界。
　　诸如刚刚的话，其实是变相地在说，不必过多关心我的私事，这事和你没关系。
　　至于他突然而至的关照，不过是担心自己陪他过来滑雪受伤，自己会有责任罢了。
　　而之前送的铂金包，则是因为他出手阔绰。总而言之，言聿卿是个思维清晰，冷静自持的合格“饭搭子”。
　　想到这里，简柠有了一瞬间的松快，她担心自己会有困扰，但其实有一些话，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讲得清楚明白。
　　简柠用止痛药喷了喷膝盖，又倒了些药酒在掌心，摁在患处时，就已经有了酸爽的感觉。
　　“嗯……啊！”
　　她倒抽一口气，隐忍着发出细碎痛苦的声音，实在是太疼了，忍都忍不了。可若是不揉散这淤青，让肿胀的地方发散，明天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在两难之间，简柠选择了速战速决。这速战速决带来的，是更酸楚的痛感。她一边揉着患处，一边咬牙忍着，额头上连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恰好有发小搂着女伴从房门走过，听到了房间隐约传出来的声响，咋舌：“这是……言哥房间？”
　　与此同时，言聿卿的发小群里，有一条信息掠过：来行政酒廊打桌球吗？五局三胜，赢了有彩头！
　　其他人纷纷响应，过了会儿，肖凛这个东道主才想起没叫上言聿卿。
　　肖凛：【@Archer,言哥来不？】
　　谁知道有个不知底细的在底下又@了肖凛：别找言哥了，刚从他门口经过，忙着呐。
　　大伙儿心知肚明这句话什么意思，也就不敢再去打扰，又东扯西扯聊到了其他事情上。约莫二十分钟后，言聿卿审阅完文件，抬眼才发现群里的事。
　　许久不在群里露脸的言聿卿突然冒了出来。
　　Archer：【OK。】
　　而后，擦完药油的简柠也收到了言聿卿的信息：饿不饿？带你去行政酒廊吃东西。
　　简柠稍微换了套休闲服，走出去的时候，言聿卿已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他正低头看着手表，不知道怎么了，简柠总觉得言聿卿像是有点冒火的样子，走出去的步伐也比平常的快。
　　她跟上去，两人乘坐电梯上了酒店顶楼。
　　电梯叮地一声，简柠走出去走廊，才发觉外面别有洞天，酒店顶楼全落地玻璃铺开，一边是行政酒廊，有乐者在表演，吹奏萨克斯风乐曲，听起来悠扬舒畅。
　　另一边是敞开式的空中酒吧，摆着西式自助餐，各色水果红酒、牛扒、生冷食物和甜点一应俱全。
　　两边是连通的，四周以镂空的星星灯点缀。肖凛应该是包了场子，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都是言聿卿的发小和他们带来的女伴，气氛舒朗又热络。
　　简柠寻了一张长脚凳，有穿燕尾服的侍者递过来几杯鸡尾酒，她挑了一杯，捻起上面的樱桃放在嘴里。
　　言聿卿则径直走到台球桌旁，挑了一只趁手的台球杆。
　　肖凛喝了两杯酒，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可许久没看见言哥这么好兴致了，咧着嘴：“言哥，来两盘？”
　　言聿卿低头，把袖扣挽起，再伏低上身，率先开球。
　　简柠听见清脆的击球声，循声望去，只见白球滚动，其他球在撞击中，犹如天女散花般，四散开去。
　　随后肖凛上手击球，他也跟着伏低身体，瞄了好久才出手。球受力，顺势滚过去，堪堪停在洞-口。
　　“哎，手气不好。”肖凛抓了一把头发，坐回位置上。言聿卿老神在在地用巧粉磨了磨球杆，再走到球台一侧，流利地打出一球。
　　球很快入了球袋，比分变了。随后，言聿卿把持着台上主动，迅速清空球台，转眼间，几乎所有彩球都落到了洞里。
　　尽管场上还有最后一颗黑色球，很明显言聿卿已经赢了。而他仍旧占据着主动权，看样子并不打算把机会让出。
　　黑色球恰好卡在一个刁钻的位置上，言聿卿仍旧用两手撑在球台上，比对着黑球和白球之间的距离。他伏下上身时，露出精瘦的手臂和结实饱满的腰身，长身玉立，更显得线条流畅，猿臂蜂腰。
　　全场的人都被这场台球给吸引住，简柠隔得远，却也感受到那头的热度。忽而有一个年轻女孩子挤到她身侧，眼神盯着言聿卿，半是甜腻半是发酸地感叹：“啧啧，这个腰窝，这个腿长。他一定很厉害吧，花样多不多？”
　　“啪”地一声，黑球进袋。
　　其他人已经围在旁边叫好，甚至有人吹了个口哨：“好球！”
　　肖凛连球杆都没摸到，就迅速丢了比赛，他连脸色都变了：“言哥这回是，杀疯了啊。”
　　简柠心里一跳，在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那名女孩子在问什么。
　　她的脸上忽而燥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杯鸡尾酒，还是因为目睹了言聿卿的一场球。


第13章 垂涎   你觊觎很……
　　简柠不由自主舔了口杯沿，浓烈的龙舌兰酒灌入喉间。她酒量不好，不敢贪杯，可就着这朦胧的醉意，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那些女伴，觊觎言聿卿，又不敢去招惹男人们，偏偏在她耳边吹风，不就是因着觉得她们是同一类人么，所以可以在她面前轻佻，问出那种问题来。
　　而在那些人心目中，还划分着楚河汉界。她们觉得简柠太清高，每每都是自己一小圈人在玩，简柠不喜欢融入她们，也乐得清闲。
　　女生们讨论去哪个美容院做医美，要飞去欧洲买大牌的包包，简柠则独坐一隅，拿出手机搜索《三国暴击》的相关内容。
　　这一次公关部使出浑身解数，在国庆期间推送了好几个tag，诸如#三国老玩家回归#，#国庆节你暴击了吗#，网上的热度和讨论度都还不错，社区和超话里相关的话题都是讨论这次国庆策划的，有问案件线索，有说接到角色来电，有说和角色短信聊天内容的，反馈都还可以。
　　而尽管在休假中，工作群里还是少不了忙碌身影，就这个点，运营部和测试的同事还在加班加点地报送数据，包括爆出游戏道具的几率，玩家反馈，上线率等等。
　　一款好的产品，绝对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里面一帧画面，游戏人物的一个神态动作，都有着背后工作人员的莫大付出。
　　简柠也登录游戏玩了两把，把日常任务做完。那边的台球桌前，肖凛输得面如猪肝：“不成不成，今晚言哥开挂，谁都别想赢了！”
　　言聿卿越打越顺手，一个晚上，竟没人能从他身上捞到超过十几分的，全成了他的solo表演。
　　肖凛哭丧着脸：“不行了，没体力了，我这手臂和废了一样，今天还滑了半天雪呢。”
　　一群二世祖，平日里除了玩闹就是吃喝，哪里有什么体力可言。
　　言聿卿玩得没瘾，把球杆丢到服务员手里：“回去了，你们接着玩。”说完转过头，眼风一瞥，看到场外的简柠。
　　彼时她刷完游戏日常，从服务生那儿拿了两只仙女棒，点燃后捏在手中把玩。
　　在墨色幕布中，仙女棒滋啦滋啦响着，发出细碎的耀眼的光，只可惜这光芒转瞬即逝，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久。
　　就在快熄灭的时候，简柠看见言聿卿大阔步朝她这里走过来，她眼睛莹亮，挥了挥手里的仙女棒：“打完台球了？”
　　她那边亮得耀眼，光芒照在脸上，映出暖暖的笑意和水亮亮的眼眸，靠得近些，就脸耳朵上的绒毛都能看得分明。
　　在那一秒，言聿卿忽而觉得简柠有一点亮眼，他一直觉得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只能算是清秀挂，但一晃眼的功夫，在那莹然的笑意中，甚是打眼，算是有点好看的程度了。
　　没多久，仙女棒燃烧殆尽，简柠的四周又陷入黑夜里。
　　言聿卿嗯了声，低头看她：“还玩吗？”
　　简柠拍了拍手：“不玩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从电梯出来后，言聿卿缓了脚步，皱眉：“你喝酒了？”
　　简柠刚刚还感觉思维敏捷，头脑清晰的，被他这么一问，又有点头晕目眩了。她老实道：“吃了鸡尾酒上面的樱桃，又抿了一小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酒……”
　　她形容了一下酒的颜色，有点可怜兮兮地问：“Archer，我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你说呢？”从刚刚到现在，简柠走路的时候就不停地往他这边靠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这酒的后劲大，一开始还不显山露水，过了会儿就会渐渐上头。
　　距离走回房间还有一小段距离，简柠眯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前面，迷糊道：“Archer，你能不能帮我把前面的路给捋直了？”
　　她扬起头，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看起来呆呆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也有点说不清，脑袋里迷迷糊糊的。
　　下一秒，言聿卿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简柠穿着薄毛衣，只觉得他的手掌宽厚，环住自己的手腕还有余，力气大，但有安全感。
　　回房间后，简柠笑眯眯地朝他摆手：“Archer，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说完，重重地瘫在床上，嘴边还兀自挂着笑意。
　　这人一喝酒就嘻嘻哈哈的，和平常端着的样子不太相像，一个晚上archer前，archer后，听得他眉头都皱起来。
　　言聿卿揉了揉眉角，语气颇为不悦：“以后喝酒记得看酒精浓度……”
　　话音未落，简柠已经蹙着眉头，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她刚刚角度太大，不经意间把头发挂在了他上衣的纽扣上。
　　而她愈是着急，愈是扯不出来，头发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缠了几个圈。
　　“别动。”言聿卿起先还有耐心，简柠也听他的，老老实实地把头靠在他胸-膛前，可惜太难厘清楚，他手上慢，简柠渐渐的没有了耐心，低声催促着：“好了没，好了没？”
　　要是平时，言聿卿肯定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可现今简柠喝了酒，说话黏黏糊糊，头还扭来扭去的不听话，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开口说话还有尾音，听得人心肝儿一颤。
　　言聿卿声音醇厚，耐着性子：“等会儿，快好了。”
　　简柠还要乱动，被他用手腕制住，半是哄骗半是恼：“你是猫吗？”
　　简柠扬起头，眼眸里星芒点点：“我真的挺开心的，能进Lab，做自己喜欢的游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有……画画，我真的感觉特别高兴。”
　　言聿卿当她在自言自语，并不搭理。谁知道她又喊他一声：“Archer，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制，特地画一幅人物肖像画。”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伏下头，轻轻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什么，又乐呵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画得很好的，保证能够让你子子辈辈都珍藏。”
　　他眼风一转，嗤笑：“你觊觎很久了？”
　　简柠的头发被松开，倒在松软的被褥里，她觉得冷，往里头蜷了蜷，一边扯着被子，一边仿佛保证般：“我会好好画的。”
　　言聿卿眼里凝了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想得美。”
　　第二天醒来时，言聿卿已经不在套间，服务生送了早餐到房间里，顺口说了句，言先生早起去健身房时送过去的衣服，下午才能烫好送过来。
　　简柠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才想起今天起床后，就一直没见到言聿卿。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明就里。难道说她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惹他生气了？
　　简柠又习惯性瞄了眼手机，见工作群里忽而有了动静，齐刷刷有几百条信息，全是未读信息。
　　原来昨天晚上她一躺下就睡着，并不知道凌晨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事。
　　有玩家在微博上晒出《三国暴击》的游戏截图，在游戏人物的对话中，用红笔划出了一段，再po出一本书的节选，两句话确实有相同之处。
　　游戏人物说：“你再怎么辩解，就犹如在疾风骤雨中奔腾的野马，紧扣缰绳，都是在做无用功。”
　　而那本书写的是：“疾风暴雨里的野马，紧紧拉着缰绳也是无足轻重。”
　　起初，玩家只是质疑游戏的文案是否抄袭了这本书的内容，没想到帖子发出来后，有游戏的死忠粉在下面护短，坚持《三国暴击》是一款制作精良、颇有良心的游戏，不会做抄袭的事，结果越吵越凶，被好几个大v转发，居然在半夜里冲上了热搜，tag是#三国暴击疑似抄袭#。
　　事情发生在半夜，又恰好是节假日，在网上闲逛的夜猫子多，这话题一起来，就人为地带起了一股讨论热度，到第二天简柠看到的时候，舆论方面明显已经有点儿刹不住车了，看着对lab十分不友好。
　　工作群里，Meyer甩出了在风口浪尖上的帖子，直接质疑：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管培生，估计都没见过这个架势，没人敢吭声。后来有其他人加入讨论，写文案的同事跳出来承认错误，说自己在写的时候没有意料到这个错误，后来测试的人员也没有核对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而这句话，就经过层层把关和测试，来到了最后一步，紧接着被搬上游戏，直接面对玩家。
　　到了凌晨两点，公关部的同事已经发声：我们部门在紧急处理中，大家不要在网上回复相关帖子。
　　事情发酵到现在，已经接近八个小时，简柠刷完所有信息下来，觉得胆战心惊。
　　网上的谩骂无休无止，负责账号运营的同事在小群里发牢骚，截图了一部分私信内容，全都是辱-骂游戏和工作人员的。
　　有的人在网上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有的借伸张正义为自己的账号引流，有的借此索要好处……没想到的是，同事的一个工作失误，竟然发展成网上一群人的“盛宴狂欢”。
　　没把信息看完，Meyer已经群发信息：@所有人，立刻停止休假，回公司修复项目。
　　言聿卿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简柠脸色惨白。他在吧台前倒了一杯水，她仍旧纹丝不动坐在那里。
　　良久，简柠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他说：“Archer，我得回公司加班了。”
　　言聿卿喝水的动作骤停：“怎么？”
　　简柠说：“有人在网上说《三国暴击》文案抄袭，公关部已经发了道歉声明，这句话也已经改成别的，但是游戏得修改，还要给玩家做出适当补偿。”
　　简而言之，这个假期算是泡汤了。
　　言聿卿听完后，面色十分平静：“先让司机送你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这种小风波，一般来说不会入他的耳，但眼下正是两家公司收购案的紧要关头，言聿卿很难不作他想。
　　他很快拨了电话：“Nancy，告知收购律师，对lab的尽职调查，除了找相关会计机构之外，还要针对公司的网络舆论做全方位的细致了解，必要时，找出在网上拱火的IP地址，核对是不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所为。”
　　一般来说，网上的舆论如果不是有人盯上，找大v和媒体转发，是绝然不会冲上热搜，在榜上停留那么长时间的。
　　背后的原因，如果不是Lab的对头做的，那么就是有人想在收购时压低Lab的股价，趁低吸纳大量股份，从而两头得利。
　　想到这里，言聿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是想做一笔不错的买卖，价格高了可以谈，价格低了更是收获颇丰，但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其中把这摊子水给搅浑。
　　而另一方面，简柠回到公司，项目组内部也十分不平静。文案组的同事在作了检讨后，已经打算引咎辞职，听说返回公司当天就在休息室里哭了挺久，出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肿的。
　　其余的人也是唉声叹气的，游戏的风评不好，影响的会是方方面面的事情，奖金、绩效什么的先不提，就是本来他们就要被Ostrich给收购了，可经过这事，还能收购得来吗？
　　简柠忙得额头冒烟，越慌张越是容易出错，就在她回到公司后，才发觉自己的U盘不知道落在哪里，找不到了。


第14章 误会   电梯里发……
　　言聿卿早就猜出这件事不简单，果不其然，节后的董事会上，就有人借题发挥，向他发难。
　　舅舅琢磨了一阵：“既然这家公司风评这样，我们是否还要修改收购方案，免得受到波及。”
　　Kevin更是落井下石：“我看收购不收购，对Ostrich也没什么影响，就是archer的眼光会不会因此受到怀疑，难免让人觉得他看上的公司表现不行？”
　　谁知道言聿卿照单全收，说要延长收购时间，又说下周如果Lab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收购案更会无限期延后。
　　舅舅钟兴唱反调，不过是为了在公司里和言聿卿对着干，但这次他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背后就有点引人深思了。
　　反正没有人能猜到archer想干什么。
　　言聿卿结束视频会议，Nancy已经把文件递过来：“法律意见书今早已经送过来，还有股权变动情况，网络舆论那边，最终查到的出处，都是这几家公关公司。”
　　Nancy在旁也捏了一把冷汗，情况确实和archer想的一样，公司里有内鬼，眼下不过几天时间，就已经原形毕露。
　　言聿卿一页一页审阅，发现了源头直指向公司去年新招的一名管培生Lucy，在背调时发现是某位元老的侄女，最终考虑过后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Nancy问：“这要怎么处理？”
　　言聿卿干净利落道：“开了。”
　　Nancy敛眉：“知道了。”
　　Ostrich想开一个人，不用问缘由，可以是任何理由，但不用经archer的手，人力部自然会想办法。
　　Nancy退了出去，言聿卿上身往后仰，单手松了领带，脑里思绪万千，在经过层层思考和冷静过后，又起身到吧台前，细致研磨咖啡豆。
　　收购Lab的事比他想象中波折了点，Ostrich家大业大，想要变革，想要有新生力量，光靠他一个人的推动，总是会有各种阻力。
　　这些阻力，有时让人产生倦怠。
　　但就像磨豆子一样，纵然过程千难万险，在最后仍然能够蒸腾出胜利的果实，醇厚的芳香。
　　过程越是艰辛，咖啡就会越醇厚，越迷人。
　　没多久，一室咖啡飘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言聿卿单手拿杯，摁了免提。
　　那边是肖凛的声音。
　　“言哥，前天你走得急，是不是落了一个u盘在房间？昨天他们和我说，我给整忘了，今天想起来，马上就让人送过去。”
　　“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肖凛挠头，“那会不会是简柠的，要不问问她？”
　　“你自己问她。”
　　“这不太好吧……”
　　“你越过我，联系她还少了吗？”
　　肖凛打着哈哈：“这可真没有，唯一有的，那还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又小声嘀咕着，“再说了，万一以后她成了我嫂子呢。”
　　那边幽幽道：“你想多了。”
　　言聿卿的声音渐次低沉下来，肖凛就知道他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匆匆挂了电话。
　　可这u盘在他手里，就像是烫手山芋，虽说言哥看这阵势，不像是太把简柠当回事，可万一呢。
　　肖凛又把电话打给简柠，这还是他头一回觉得，开这滑雪场忒不容易的。
　　简柠找u盘找了两天，之前打过电话到酒店里，还以为没有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在肖凛那儿。
　　她火急火燎：“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这u盘现在不在我这儿了，我刚让人送过去给言哥了。”
　　“送到哪里？”
　　“现在大概已经到他公司了吧。”肖凛是真混不吝，只知道言聿卿公司地址，哪儿能知道那么多。
　　于是，没过多久，言聿卿的私人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简柠打来的，声音带着抱歉的意味。
　　“Archer，肖凛把我的u盘送过去你公司了，我想过去取，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言聿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让司机送过去。”
　　“别耽误你的时间，我这会有空，马上就过去。”
　　不等言聿卿说什么，简柠已经快刀乱麻挂了电话。言聿卿眸色渐深，抿着唇，到最后摁了内线电话问Nancy：“肖凛有东西送过来？”
　　Nancy看着桌上的包裹：“刚送到，要拿进去吗？”
　　“不用，让司机放我车里。”
　　简柠起初只是觉得不想给言聿卿添麻烦，才赶紧跑过去拿，到了地铁口时才觉得自己莽撞了，贸然到他公司的话，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半路上，她咬着下唇，发了信息：Archer，请问我要怎么和你拿u盘才不会被人看见？
　　Archer的回信很简单：到了响我电话，到停车场拿。
　　收到信息后简柠顿时就松快了许多，看样子言聿卿也知道，让她接触太多自己的工作区域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无形的楚河汉界，尽管她是他即将收购的公司的一员，她仍旧只是最普通的饭搭子，不会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
　　于她来说，亦然。
　　从Lab到Ostrich不算远，搭乘地铁仍旧需要五十分钟，简柠找了个靠边的地方站着，把AirPods塞到耳朵里，开始听《三国暴击》的主题曲。
　　地铁上的LED屏幕上还在放映着车厢广告，偶尔刷过一条有关游戏的，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又拿出本子，记录两个游戏的不同之处。
　　这是她最近的习惯，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会有一些昙花一现的想法从脑海里出现，如果不努力抓住，下一秒就会遗忘。
　　她称之为灵光一闪。
　　到站后，简柠给言聿卿发了定位，又说：我大概二十分钟到Ostrich，就在地库等。
　　言聿卿开完视频会议，看到这条信息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看样子简柠已经等了好一会，可她并没有催过他。
　　言聿卿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Nancy看见他大阔步走到电梯口，连忙追过去提醒：“Archer，等会还有一个会议。”
　　电梯是总裁室专梯，很快就到了最顶层。
　　“延后二十分钟。”
　　言聿卿吩咐，转身走进电梯。
　　“好的，我会通知与会人员。”
　　Nancy眼疾手快摁住关门键，就在转身时，有一抹身影从旁边经过，迅速窜入电梯里，在堪堪要关门那刻，把身体挤了进去。
　　“咔”地一声，门刚好关上。
　　Nancy差点没反应过来，刚刚进去的人是谁，又是怎么抓到这个空档的？她转身走回去，满脸的疑惑，又问另一个助理：“刚刚有谁来过？”
　　“好像是Lucy，过来问人力处理的事，我把她打发走，可她好像朝着电梯间去了。”她捂着嘴，“糟了，她该不会想找archer麻烦吧，用不用叫保安？”
　　Nancy吐出一口气，八成猜到发生了什么，安慰道：“Archer应该会处理的。”
　　电梯里，言聿卿看着突如而至的不速之客，双手插-袋，挑起眉隐而不发，等她先开口。
　　本来觉得很有底气的Lucy，在见到了大老板后，忽而有点怯场。她只在公司年会上远远地看过一眼，没想这么近距离地看，老板浑身散发的不威而怒的气场，有点震住她。
　　Lucy把其他的想法抛在脑后，想起了今天自己来的目的。
　　她站在电梯口，挡住按键一侧，义愤填膺：“Archer，我过来只为了一个说法，为什么无缘无故解雇我？”
　　谁知言聿卿不冷不淡抛出一句：“有问题直接和人力部谈。”
　　“人力部有什么用，谁不知道Ostrich是你在掌控？”
　　Lucy眼圈都红了，不是委屈，是气的。
　　她从小优秀，天之娇女，又心高气傲，当初隐去自己的特殊身份来应聘，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能进入公司，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因为莫名理由无端被炒，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换了别人大概做不出这种事，但她不同，她是元老的侄女，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公司里头的猫腻。
　　虽说archer只是代理掌权，可谁不知道，他就是钟老属意的接班人。
　　“你恐怕并不了解Ostrich，更不了解我。”
　　“我就知道指令是你亲自下的。”Lucy笃定地说，“到底有什么让你非炒不可的理由？”
　　言聿卿低头伸手，看了眼手表，从一百二十层到地库，最长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他懒得和这种人搅合不清。
　　没想到这冷冽的态度，更激发起Lucy的胜负欲。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竟然想到了最无可救药的一种方式。
　　Lucy伸手扯开自己衬衫上的两颗纽扣：“如果这事不说清楚，出去后我就会说你试图非礼我。”
　　当初设总裁室专梯时，为了隐私着想，电梯里没有设摄像头。
　　这也成了Lucy能够抓住的唯一稻草，只要她和archer共处一室，走出去后，她说电梯里发生了什么，archer都百口莫辩。
　　言聿卿双手插-袋，表情并没有因为Lucy的过线动作而有丝毫变化。
　　Lucy的手往下，再扯开一个纽扣：“你不怕吗？万一事情传出去，你在公司里怎么办，Ostrich还会给一个有污点的人做董事长吗？”
　　“一个能够出卖公司利益的人，就算她的叔叔是公司元老，公司也绝不手软。让人力部去处理，已经给你留足颜面。单独一个侵犯商业秘密罪，你说会判几年？”
　　言聿卿的目光疏离，声音不含任何温度，让人不寒而栗。而Lucy根本没想到，她做的这些事全部都在言聿卿的掌控底下。
　　“是叔叔一直承诺，做完这一单，就洗手不干，我才让人散播了消息出去。”她抖着声音，“是我们输了。”
　　Archer炒她，哪里是给她机会，不过是敲山震虎，看来叔叔也很难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电梯堪堪停稳，落在负一层。
　　Lucy眼圈微红，敞开的衬衫来不及扣好，闪身出了电梯。
　　门打开，简柠站在电梯口，猝不及防打了照面。


第15章 混乱   我那个老……
　　言聿卿大阔步走出电梯，简柠默然跟在后面。
　　空旷的地库里，回荡着两人走路的沙沙脚步声。
　　密闭的电梯，女孩子欲哭无泪，对上言聿卿的冰块脸……这林林总总的元素加起来，总是不同寻常的信号。
　　是女孩子自己贴上来，还是两人谈了什么不欢而散，简柠走在后面，心里头有事，忽而就落下好一段距离。
　　言聿卿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在后头，离得远，又停下来等。简柠连忙追上去：“不好意思Archer，给您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
　　他把u盘递给她。
　　天气没有很冷，但外面起风，简柠戴了一顶毛线帽。
　　言聿卿觉得她戴着帽子的样子有点呆头呆脑。她总是装得精明又疏离，谁不知道她的客气和恬淡，都是装出来的样子。
　　那天喝完酒后，全都原形毕露。
　　见她歪着头，半天没说话。
　　他问：“带电脑过来没？”
　　“有。”
　　“看看里面东西少了没。”
　　车子后座宽敞，简柠把笔记本放在桌板上，打开文件夹认真看。U盘里大多都是她的画，名称是某年某月某日，绘于哪里哪里。
　　读书的时候有空，去哪里都带着画板，后来用手画板，就懒得再拿颜料出来涂涂画画了。
　　言聿卿徐徐递过去一个眼风：“你还画人物肖像？”
　　“我们大学有这门课。”
　　“都画的什么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简柠以为他只是闲聊几句，并没放在心上，见东西都在，把笔记本阖上，“好了。”
　　“走吧。”
　　简柠目送言聿卿坐电梯上去，自己搭地铁回家。今天发生的事，她没有问，言聿卿也讳莫如深。
　　这么算下来，这种场面已经不算是新鲜事了。
　　从第一次见面，看见他和女朋友谈分手，再到车上莫名其妙找到耳环，到今□□服凌乱的公司职员，言聿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简柠的心里已经盖棺定论。
　　其实从接触到肖凛那个圈子时就会知道，他们的女朋友，换得很勤快，但那些都是女伴，这个圈子的人最终一定会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已经有了这样的观感，言聿卿的所有行为在简拧看来，都掀不起什么样的风浪。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观感，言聿卿近两次的邀约，简柠都以工作繁忙为由给拒了。
　　骄傲清贵如言聿卿，应该会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了吧。
　　在和杜若玫聊天时，她也隐隐约约提起过自己的这个老板，管理公司是一把好手，什么都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可惜在男女关系上十分混乱，今天同这个好，明天又换了另外一个，还显得云淡风清、雁过无痕的样子。
　　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来得勤快。
　　彼时杜若玫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一段时间后也是饱受折磨，主管是个晚娘便-秘脸，写多少材料，怎么改都不满意，后来杜若玫学精了，改一个标点符号也是改，改一个句子也是改，多跑两趟，就又可以了。
　　说完主管，又说“咸猪手”同事。“咸猪手”这个词，还是那个广东的大学同学教的。
　　杜若玫气不过道：“每次走过你身边，就借着和你说话搂你肩膀，拿文件时假装蹭手背，实在是太恶心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揭发他！”
　　小姐妹吃着炸鸡啤酒，什么心底话都拿出来晾一晾。
　　在学校时，总觉得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总得去闯荡闯荡。而直到真的身处那个旋涡里，才发觉和自己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
　　简柠入职后也经历了许多风波，当时经历的时候是多么的惊涛骇浪，现在想起来，就有多么的感慨。
　　她语气缓了缓：“我那个老板……”
　　杜若玫看她半天：“你老板怎么了？”
　　“被我见过很多次了，大概是和女的牵扯不清。”
　　“我的老天鹅，他不会因此迁怒于你吧？”
　　“应该不会，我见他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
　　“那就成。一般来说，公司里知道秘密太多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也许吧。”简柠心有戚戚。
　　杜若玫捏着啤酒罐：“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心理变-态的老板呢？”
　　“总归是老板心，海底针。”
　　两人相视一笑，总算和自己和解了。
　　…………
　　日子流水浮灯般掠过。
　　这段时间里，公司的负面影响经过公关和运营部门的努力，已经拨云见雾，而收购的事近在咫尺，律师往来公司更频繁。
　　某天，简柠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买拿铁时，恰好遇到收购的律师团队。他们大都西装笔挺，步履匆忙，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精英模样。
　　其中一名梳着三七头，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径直朝她走来，惊喜道：“柠柠，真的是你。”
　　简柠本想转头走，没想被抓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声二哥。
　　简爸那边兄弟姐妹众多，和简柠最亲的当数这个年龄相仿的二哥简泽宇，只比简柠大了三个月，就活生生被喊了二十来年的哥。
　　两人小的时候感情好，大人们互相窜门子时，就窝在一起玩，大了之后有了各自的秘密和心思，渐渐地就没那么亲密了，但见面还是比别人要亲近许多。
　　之前因为简柠自作主张投简历到lab，没有去丘岚喜欢的学校面试，被家里人疯狂数落，她也就更不想和家里人联系了。
　　趁着午休时间，简泽宇硬是拉着简柠在附近的日料店叙旧，美其名曰“叙旧”。
　　简泽宇哪里不知道简柠的性格：“难怪你见到我就往里躲，八成是怕我到婶婶那里去告状。”
　　“她老早就知道我不想当老师了。”
　　简柠撇嘴，就为了找工作的事，她被丘岚唠叨了很久，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回去。
　　见她闷闷不乐，简泽宇开玩笑道：“你也真是的，闷声不吭进了Lab，这回可是能耐了，他家门槛挺高的。”
　　简柠摸摸鼻子，心虚：“也是阴差阳错。”
　　“柠柠长进了，当时你妈想让你考师范做老师，我就觉得不可能，像你这种心思活络的，怎么可以去教书育人，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简柠反击：“像你这种吊儿郎当的风云人物，我也没想过能够当大律师，做什么收购案。”
　　简柠一家都是学霸，其他堂、表兄弟姐妹读的都是全球一流高校，就简泽宇和她一样成绩平平，两人惺惺相惜。
　　没成想，大四那一年，简泽宇因为失恋受了刺激，跑国外鎏了一层金，读了个高大上的牛津LLM，回来后意气风发进了红圈所，走路都带风。
　　入行后他拼命加班，获得律所老板青眼，一下成了权益合伙人，连同身价都不一样了。
　　没想到这次收购案居然是他团队做的，简柠只能感叹这帝都实在太小。
　　“条款都谈得挺顺利的，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收购成功。不过你得小心点，Ostrich内部挺混乱的。”
　　简泽宇又说：“听说公司里分化成两派，一派跟着现在的当家人，钟老的外孙，一派是原来掌权的钟家老二，手里的权力虽然被瓜分不少，但仍有根基，有些元老也在默默支持他，势力不容小觑。”
　　简柠诧异：“这些公司内部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傻啊，我是做什么的，不过这些都不能细说，只是让你自个儿当心。”
　　“二哥，我只是一个画手。”
　　简柠晃了晃自己的工牌，表示自己的职位就是一个小虾米，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人。
　　简泽宇想了想也是，对简柠说这些没什么用，她未必接触到权力中心的人，又感慨道：“公司里头勾心斗角我见得多了，不过说真的，这Ostrich的当家人，我还真有点打从心里佩服。”
　　说完，他又说起上回代表律所，参加Ostrich高层的酒会。
　　那时刚好接了lab的收购案，简泽宇和团队里另外一名女律师一起出席，席间遇到了Ostrich一名高管市场部总监Kevin，见到李律师长相不赖，频频让人敬酒。
　　简泽宇气得想拍桌：“那个Kevin，道貌岸然的样子看了就来气，仗着我们刚接了案子，硬是想灌我同事喝酒。”
　　甲方态度强硬，一口一个为了合作愉快，不喝不给面子云云。
　　衣衫鬓影，觥筹交错，说得都是场面话、漂亮话，可撕掉这层伪装，底下全是黑得见不得人的肮脏想法，看着斯文，却都是败类。
　　简泽宇也是个暴脾气，如果这是他自己接的单子，大可以一走了之，可这是他老板的大客户，直接影响到律所全年创收和整个团队难度奖金的土豪客户，他没办法为了这事就砸掉自己饭碗，还得罪整个团队的人。
　　简泽宇提出代喝，没想到又来了好几个市场部的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李律师见他那样，知道他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才喝那么多酒，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难以招架之际，有一个人众星捧月般走近，声音舒朗：“两位律师海量，今天开车过来了吗？”
　　简泽宇被灌得云里雾里，李律师急忙说：“我们开了车过来的。”
　　“那可要好好关照你同事，我看他不太舒服。”
　　李律师仿佛得了救命稻草：“我马上去把车开过来。”
　　这么一个四两拨千斤，立马给两个律师打圆场。其他人也知道吃了瘪，不敢胡乱劝酒了。
　　简泽宇说：“你知道吗，对于一个乙方来说，甲方老板能出来说这么几句话，已经很了不得。”
　　说完后，简泽宇又拍拍她的肩膀：“你是没见着他，你要是见着就知道了，连乙方公司的助理律师都能够帮着，占了优势地位，却又不用这点来压人，这点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他是对李律师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除了工作关系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柠柠，你想多了。”
　　简柠心里头，百转千回。
　　“可我听说，他男女关系，挺混乱的。”
　　“是吗？我看着不像。”
　　“说得你对他有多了解。”
　　“柠柠，你二哥见的人多了去了，火眼金睛。”简泽宇笑了，“你不知道，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


第16章 撞破   就你话多……
　　几周后，公司收购案尘埃落定。
　　简柠的部门也收到通知，整个部门要迁移到Ostrich旁边一幢新大楼里，年后办公室重新修缮后就搬过去，也算是资源整合。
　　而注入新资金的lab，野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除了原来做的《三国爆击》之外，还启动了新的项目。
　　Meyer人逢喜事，红光满面，抱着一摞资料到达会议室：“兄弟姐妹们，接下来大家有得忙了。”
　　新项目其实是延伸自上次做的国庆策划，玩家反应不错，于是又单独策划了一个新的项目出来，暂定叫《三国恋爱记》。
　　项目策划的就是玩家和四名古代NPC谈恋爱的剧情，简柠接到的是其中两名重要NPC的绘制工作。
　　“莫璃，男，十六岁，江湖剑客，性格冷冽孤傲，从小离家习剑，后回莫逸山庄掌权。”
　　“盛景然，男，十七岁，内敛皇帝，长相隽秀，喜欢到民间游玩，体察民情，体验民间疾苦。”
　　除了这两个NPC外，还有世家公子和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人物的设置让人眼前一亮。
　　人物初稿已经约稿著名画手，莫璃身着青色简服，刘海较长，下颚线条深邃，丹凤眼，到了盛景然那儿，则是华服盛装，双手负在身后，颇有皇家气概。
　　看得出来，画手是费了一番功夫琢磨人物形象的。简柠他们要做的是协助画手补充其他人物分镜和场景。
　　Meyer还说，游戏在如火如荼的开发中，如无意外，会在三个月后开内测。
　　新项目激荡人心，新鲜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从工作中感受的获得感，那是无法比拟的体会。简柠试着画了几张人物线稿，Lilith刚好走过瞄了眼：“哎，你这画得比初稿还要好看。”
　　可不是么，眼睛狭长，鼻子高耸，比游戏人物还要好看几分，简柠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笔下人物竟然有了言聿卿的影子。
　　她用软件涂掉一部分，懊恼道：“我画错了。”
　　那天像着魔一样，忽而没了手感，画来画去都画不好。Lilith见她闷闷不乐，拿出两张艺术展的邀请券：“周末有空吗，我临时被人鸽了，要不一起去？”
　　时间是周六上午九点，地点不远，离简柠住的地方不过几个地铁站。
　　她忽而想起来，之前的周末，总是被言聿卿占据了一段时间，不是呼朋引伴，就是到哪儿吃吃喝喝，总是不落单的。这也让她清扫了很多家里人带来的压力和苦闷。可眼下，自从她拒绝言聿卿两次邀请后，仿佛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动静了。
　　这样也好，简柠悻悻地想，言聿卿那个圈子总归是她误打误撞进去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偶然。
　　Lilith笑嘻嘻的：“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周六不见不散。”简柠点点头，应承下来。
　　到了周末，简柠提前到了门口，Lilith挤不上地铁，说晚一点儿到。简柠又在门口买了两杯咖啡，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Lilith刚好赶上。
　　两人有说有笑进场，跟着往前走。
　　Lilith是原画助理，早些年进公司，全凭着对画画的喜爱才坚持到现在，一直等着转正式员工的机会。简柠进公司晚，很多事情都还要向她请教。
　　虽然网上一直说同事不太适合当朋友，简柠看出Lilith说话直爽，Lilith也知道简柠是嘴硬心软的人，互相没有那么多同事之间的戒备。
　　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友谊不复杂，只是一个笑靥，一个眼神，彼此之间就知道是不是能处得来的朋友。让人惊喜的人，两人还发现在欧洲艺术史上也有同样的爱好，就更相谈甚欢了。
　　走了半天场馆，两人逛累了，Lilith到三楼买甜品，简柠寻到拐角处一个洗手间洗手。
　　打开水龙头时，她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响。简柠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艺术馆里很安静，厕所更是静谧。
　　在第二次听见奇怪声音后，她循声走过去探了探，发现里面不是厕位，是放杂物的杂物间，面积比其他厕位要大出一倍。
　　声音就是从最靠近里面的隔间里传出来的，起初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来是隐忍着的嗯啊声。
　　简柠听了一会，才听出里面的猫腻来，脸上燥热一片，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没多久杂物间里的门锁开了，她假装洗手，抬头时，恰好和里面走出来的女生对视。
　　对方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走出来时衣服是敞开着的，她一边扣纽扣，一边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又对上简柠探寻的眼神，竟然勾起唇畔，不以为意地嗤笑了声，仿佛是在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简柠没搭理她，对方拿出手提包补了妆容，这才施施然对着杂物间里喊了声：“Kevin，我先出去，在外头等你。”说完，就扬长而去。
　　简柠头皮发炸，匆忙落荒而逃。
　　回到咖啡厅时，Lilith笑着问：“怎么那么久，雪糕都快融化了。”
　　“哎，就是遇到了很奇怪的事。”简柠满头大汗，想到刚刚见到的事就更赧然了。
　　没想到越是怕撞见，越是会撞见。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有人推开门，赫然就是简柠在洗手间见到的人。
　　女生挽着一名穿休闲服的男人，衣服上硕大的logo，浑身冒着贵气儿，可那男的手胡乱地搭在女生的肩膀上，眼睛却四处乱瞟，身上流露出那么一丝歪里邪气来。
　　见他们两个人走近，简柠心慌意乱，低头喝了杯热可可。Lilith看出她的不自然：“Jane，怎么了？”
　　简柠不经意呛到，感觉那对男女在往她这边看过来，女的还对着她努努嘴，男的也大喇喇看过来，目光里是浓重的探究和打量，带着侵-略意味的，丝毫不在意身边女生的感受。
　　简柠把头埋得很低，在Lilith耳边说：“我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们走吧？”
　　午后时光，被那两人惊出一身汗，走出艺术馆，简柠还心有戚戚焉。
　　走过斑马线时，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从她身边开过，她觉得那辆车有点眼熟，原来就是言聿卿开过的宾利慕尚。
　　只不过在车上坐的并不是他，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妇女。
　　怎么又想到言聿卿了呢？简柠晃了晃头，努力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
　　………………
　　此时的言聿卿，穿着厚实的滑雪服，手握着滑雪杖，站在雪山上，眉毛不经意跳了跳。
　　傅雪站在他身侧，把滑雪镜左右挪了挪位置，指着山脚下一处：“Archer，我们比赛谁先到那儿吧？”
　　肖凛不服气地嚷嚷：“还有我呢，你们怎么把我给落下了？”明明是他邀请傅雪过来玩的，她倒好，把他这个主人家给撇下，只跟在言哥身后跑。
　　“咻”地一声，两人齐刷刷地滑动雪仗，一下就没影儿了。
　　那两人，一个是玩高级道玩得超溜的，另一个交了个瑞士男友，天天在雪地里打滚，速度飞快，肖凛不过慢了一会儿，就几乎见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等他紧赶慢赶地冲到山坡下，言聿卿已经到了好一会，估计等会还要再上缆车一趟，傅雪刚到山脚，正在休整。
　　见到他滑下来，傅雪忙不迭说：“你这雪场大是够大，就是这雪也太硬了，硌得我手疼。”
　　肖凛哭丧着脸：“大小姐，我这儿又不是天然冰场，你可别为难我了。”
　　“哎，我就知道，还是北海道的粉雪好，在这都摔疼了。”傅雪学艺不精，在中级道还好，到了高级道，那也得摔。
　　言聿卿看了会她身上的雪块：“你等会上中级道就好了，在高级道太危险。”
　　大学纷纷扬扬地落下，扑簌簌飘落在言聿卿的身上，头上，脸上，他不以为意，轻轻地拂去身上的小冰晶。
　　肖凛看他的架势：“言哥，你还上去啊？”
　　“再滑两圈吧。”
　　傅雪见他转身上了缆车，这才抓住肖凛衣袖：“Archer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没有吧，怎么这么问？”
　　肖凛心想，简柠也不算是女朋友，他这也不算是在说谎，况且言哥的事，他要是乱嚼舌根，那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傅雪把手套上的雪拍了拍，轻轻一晒：“我随便问问。”
　　“言哥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从来都是那样冷冷的不上心，要说看他对谁认真，我可没见过。”
　　这回肖凛可算是说实话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也不敢保证傅雪有没有听进去。
　　反正她对言哥的迷恋，大伙儿全看在眼里，可是谁让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傅雪身边也没短过人。
　　肖凛也曾想替言哥和傅雪两人撮合撮合，无奈言哥眉头皱成了川字：“要是真想在一起，第一次见面就和她在一起了。”
　　“没戏？”肖凛又转而一想，最近好像真的没见到言哥带过谁了，可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简柠，难不成他们两个人，吹了？
　　他讪讪问：“那简柠……”
　　言聿卿看他一眼：“就你话多。”


第17章 越界   我们不是……
　　简柠许久没去雪场，又收到了滑雪教练Leo的热情问候。
　　想来言聿卿那时大手笔，为了关照肖凛的生意，一下给她办了VIP年卡，不仅无限期续费，还请了整整一年的私教。她不去，教练就无法完成任务，隔一段时间找她一回，催学习进度。
　　自从上次被加班的事打断之后，就一直没去雪场，简柠又有了一种久违的学习热情。
　　周末下午，她如约出现在雪场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这滑得更加流畅。
　　简柠在初级道上自如地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把目光放向中级道：“那儿的坡度更急，不知道滑起来怎么样。”
　　Leo看出她内心的渴望：“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多人学了一、两节课就想上中级道，是很容易摔倒的。”
　　“我现在还去不了吗？”简柠失望道。
　　“可以去，但会摔得很惨。”
　　“不试试怎么知道？”
　　简柠本来是对滑雪没什么特别兴趣的，可是自从享受到那种风驰电掣的感受后，她忽而有一点爱上了这种感觉。
　　Leo无奈，只能把她领上了中级道：“双腿平蹲，保持重心平稳，手别抖，往前走。”
　　简柠双手一推，只觉得两腿不听使唤，呼啦啦往下滑去。她啊啊啊大叫一声，吃到了满嘴寒凉的空气。
　　下场自然是摔得惨烈，七仰八叉地倒在保护垫上。简柠揉了揉酸疼的膝盖：“再来！”
　　就这么摔了七、八回后，总算把今天的教学时间给消耗完了。
　　Leo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次我们再另外约时间过来。”
　　简柠龇牙咧嘴地点头，今天比上一次摔得更惨烈，她现在浑身发疼，就是自找的，痛并快乐着。
　　Leo又冷不丁看她一眼：“对了，上次和你一起的，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
　　Leo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有点尴尬道：“前几天我在这里看见他领着另外一个女的……”
　　他也不是多事的人，只不过那两人算是技巧不错的，就多看了两眼，而打头的男人太过亮眼，让人过目不忘，所以就记住了。
　　简柠摇了摇头，声音平稳：“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可太好了！”Leo咧嘴笑，十分主动问，“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什么？”简柠有点摸不着头脑，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抓过去，“没有没有，别来招惹我姐。”
　　简柠正纳闷呢，那女孩子把她拉过飞也似地跑，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简柠姐，我和你说，就算不和言先生在一起，也千万别和滑雪教练在一块，他们可花心着呢，和每个学员都能发展一段感情来，上回我的小姐妹就是这样被骗了感情，你可千万别信！”
　　“我也没答应他。”
　　“那就好，”对方脸圆圆，两颗虎牙笑起来娇俏可爱，“简柠姐，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我叫谭琳琳。”
　　简柠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上回肖凛带来的女伴。
　　谭琳琳说：“好像很少在这里看到你，你都不过来玩吗？”
　　“之前来得少。”
　　“如果有过来，给我打电话，我经常在这里的，我们可以一起玩，里面有桑拿房，还能唱K，玩多久都不会腻。”
　　肖凛给谭琳琳办了卡，她有时在这儿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简柠不同，她很少融入这个圈子里，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但谭琳琳说话让人觉得很舒服，简柠看出来，她不是特意要和自己套近乎，也许只是投了眼缘。
　　谭琳琳说眼下出了汗，得去汗蒸房里汗蒸一下，把寒气逼出来，硬是拉着她到里面发汗。两人裹着毛巾躺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谭琳琳犹犹豫豫地：“最近都没看到你和言先生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吵架。”
　　“他们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知怎么的身边就换了人，可我总觉得你和言先生不会这样。”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简柠姐，我不知道我对你这么说对不对，我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能够混入这个圈子已经是几世修到，如果你不想要，后面大把女人抢着。”
　　“你和肖凛，你怎么想的？”
　　“这事我早就想清楚了，和肖凛是不会有未来的，能过一天算一天。”谭琳琳说得特别爽快。
　　………………
　　滑完雪第二天去上班，简柠果然全身酸疼。
　　Lilith看她碰哪哪儿疼的样子，捂嘴笑道：“知道的会说你去滑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架了。”
　　过了会，Meyer走过来，扣了扣她们桌子：“大家注意，有个重要通知，Ostrich对我们的新项目非常重视，其中就包括《三国恋爱记》。三天后，我会代表我们项目组讲解项目，Ostrich那边会有高层参加，你们要在今天之前把资料整理到我手里，由Jane进行汇总。”
　　她又看向简柠：“Jane，你就辛苦点，把材料整合成PPT。”
　　这可是个大工程，还好资料都是现成的，还需要重新加工做出来展示，简柠连续加班了两天，才把PPT发给Meyer。
　　一切准备就绪，谁知在上场当天，Meyer捂着肚子，像是腹痛难忍。
　　距离上台只有两个小时，Meyer脸色青白一片，本来还想忍痛上场，可站着站着居然痛晕过去。
　　众人没了主意，急忙打急救电话把她往医院送。
　　Meyer打了止痛针清醒过来，医生告知是胃穿孔，必须立即进行手术。无奈之下，Meyer把目光投向简柠：“PPT是你汇总做的，你来讲吧。”
　　Meyer看似无奈，实际上有她自己的考量。简柠进公司履历最低，经验最少，讲差了也无人指责，要是说得好，那就是锦上添花。而再怎样，也威胁不到Meyer的位置。
　　简柠临危受命，在演讲前半个小时被推上了演讲台，说不紧张是假的，特别是在看到前面一排最中间的座位写着言聿卿的名牌，就更有压力了。
　　如果这次说得好，Lab新项目的注资就是囊中之物。
　　简柠低头，再次把稿子通读一遍，而后嘉宾进场。简柠在后台隔着布帘看，言聿卿西装革履，在被念到名字时微微欠身。
　　隔得远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主持人让简柠登台，她竭力回想自己汇总的资料，试图还原整个游戏的构思、内涵和外延，把游戏人物的设置和框架娓娓道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她不敢去看正中央的位置，眼睛看向后方，试图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也坐在贵宾席，嘴边扯出来一丝笑，谢里邪气的，活脱脱就是上次艺术展上遇到的人。
　　简柠心里咯噔一下，节奏慢下来，整个人愣住。好在准备充分，在停顿了两秒后，她又重新给接了回去。
　　下台时，Lilith激动地冲上来抱住她：“Jane，你说得真好，我看到贵宾席上的人都在鼓掌呢。”
　　“有吗？”
　　“大老板都听得倍认真，还一直目不转睛看你。”
　　Lilith第一次近距离看到Ostrich高层，心情激动，那可是比她们高了那么多级的boss啊，平常见都没机会见上一面，今天几乎来齐了。
　　她又啧啧道：“没想到大老板长那么好看，真是年轻有为，他那个手表应该很贵吧？”
　　“可不是，我在杂志上看过，要好几百万呢。”另外一个实习生说，“你觉不觉得市场部总监钟明也挺帅的，看起来也好年轻，感觉像是我们同龄人。”
　　“你说那个Kevin吗，我不喜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是大老板长得周正气派，我就喜欢那种长相的。”Lilith皱眉，看向简柠，“Jane，你说呢？”
　　简柠忙着收拾资料：“我没注意到呢，只关心自己讲的了。”
　　“那也是。你也别压力太大，能讲好就不错了，总归是临时被人抓上台的。”
　　实习生担心地问：“也不知道这次高层们肯不肯给Lab新项目注资。”
　　Lilith眉飞色舞道：“肯定没问题，就冲着Jane，哪个会舍得不给我们钱呐？刚刚大老板可是看得目不转睛的。”
　　“可别说，Jane打扮起来真好看。”
　　Lilith看着简柠的唇畔，笑嘻嘻说：“你这个唇釉色号好看，回头发给我啊！”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大工程，大伙儿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又赶紧发信息给Meyer“报平安”，让她在医院好好休息，外头都有项目组的人撑着，不用担心。
　　其他人零零散散地回去，简柠在会场里帮着收拾，走到楼下才发觉外头下雨了。
　　她本来想等雨小点再走，没想到雨越下越大，竟然有瓢泼的趋势，砸在身上生疼。
　　和她一块站在檐下等雨的人，三三两两地被人接走了。因为下雨的缘故，连的士都打不到，叫车软件也排长龙。简柠看了会天气，咬牙把文件袋抱在怀里，一脚冲了出去。
　　道上一辆车见她冲出雨帘，忽而启动，驶了过来。车子开得慢，打双闪和简柠并行，车窗降下来，露出言聿卿的脸。
　　“上车。”
　　他左手放在方向盘，视线直视前方。
　　简柠伸手挡着头，弯下身子说：“Archer，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雨下得大，雨刷在不停工作，刷得人心里烦闷。言聿卿踩了点刹，转头看向她：“我送你回公司。”
　　“真不用，我……”简柠咬着下唇，又回头看了看。这儿是Ostrich东北门，即便下雨看不清楚，可人来人往，她怕被Ostrich的人看见。
　　虽说她和言聿卿之间没什么，可要真被人看见，还是很难解释清楚。
　　也许是刚上台的时候，觉得自己和他距离太远，本来就是她触碰不到的人。不知怎么，越界这个词，就这么贸然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见她推拒了两三次，言聿卿也不多话，右手从车里拉出来一把雨伞递给她。
　　“自己当心。”
　　雨帘中，车子轰了油门，在简柠眼里扬长而去。
　　她心里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第18章 病了   感觉到一……
　　隔天，Meyer还没回归，Ostrich那边就来了消息，说高层对她的PPT很感兴趣，但是里面还有一些数据不太清楚，让她整理之后送过去。
　　简柠七手八脚整理好数据，又抱着文件夹赶到Ostrich。对接的是个面生的同事，身上挂着市场部的工牌：“Kevin想亲自见你。”
　　“Kevin？”
　　对方“好心”提醒：“是我们市场部的总监。”
　　简柠跟着对方来到市场部的楼层，等待好久，前台把她领到Kevin的办公室前。
　　“直接敲门进去就可以了。”
　　地毯很软，踩在上面像踩着棉花。不知怎么，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简柠深吸一口气，敲门进去。
　　硕大的落地玻璃前，有个年轻男子背对着她，正在看向对面的办公大楼。Lab就在旁边，但楼层比Ostrich低了不少，视野也没有这么开阔。
　　对方迟迟没有动静，简柠刚想开口，就见Kevin忽而转过身来。简柠看到他，手上的文件掉在了地上。
　　刚好有助理端着咖啡进来，缓解了尴尬，简柠把文件捡起来，Kevin已经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
　　“Jane，喝杯咖啡吧。”
　　简柠硬着头皮坐下来：“Kevin，我可以开始讲了吗？”
　　Kevin的桃花眼斜斜往上挑。
　　“开始吧。”
　　简柠认真细致地把报表上的数据再详实地说一次，抬起眼，却见Kevin的注意力仿佛没有放在报表上，而是仿佛若有所思。
　　“是不是我有讲得不清楚的地方？”
　　Kevin顿了顿，咧嘴：“不清楚的话，随时可以让你过来吗？”
　　简柠危襟正坐，抿着嘴，感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
　　她没搭腔。
　　“Jane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Kevin轻晒，声音轻佻，“你有没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简柠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缓了缓，沉了眼帘：“Kevin，我有点不舒服，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去。”
　　给Kevin的信号就是，她不接招。他眉头都舒展开，仿佛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过了会儿才说：“行啊。”
　　简柠把材料捏在手里，兀自退了出去。
　　任她怎么也想不到，Kevin会是那个上次在艺术馆遇见的男人。甫一见面时，简柠就感觉到后背冷汗直流，讲完报表后，又有点眼冒金星。
　　昨天淋了雨，今天起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偏偏还遇到了难缠的主儿，让她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走出来后，简柠腿下仿佛有几斤重，又对Ostrich的环境不太熟悉，绕了好几圈才找到电梯口。
　　电梯门开了，里头的人熙熙攘攘地出来，又有几个人进去，简柠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抱着文件，摁了关门键。
　　就在门快关上时，又有人在外面摁了按键。门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电梯里正在说笑的、打电话的声音仿佛被按了暂停，全都戛然而止。
　　“Archer。”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其余的人也齐刷刷地喊。
　　言聿卿身形挺拔，站得笔直，大方地点头示意。其他人则默默地腾出了一小块地方，低头在手机里激-情群聊。
　　【平常大佬都乘坐专梯的，今天怎么突然过来这边电梯“体察”民情呢？】
　　【我懂了，微服私访！】
　　简柠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和言聿卿见面，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电梯门打开，她身后的人走出去，反而把她往前推。
　　在众人的推搡下，她差点被人带倒，身后的人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又默然放开。
　　又有几个人进来，电梯里更拥挤了，那人又轻轻把她护在身后。
　　电梯里人很多，没有人发现这个举动。
　　简柠连头都不敢抬，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生病了，脸上烧得厉害，刚刚言聿卿抓着她手，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身上又是一重冷一重热，头重脚轻的。
　　很快到了一楼，其他的人全都走出去，简柠是走在后面的，她前脚刚踩出去，门还没关上，就被身后的人给拽了回去。
　　电光石火之间，言聿卿摁了关门键。
　　简柠突然意识到，电梯里只剩下她和言聿卿两个人。
　　楼层又在往上升。她心里突突地跳，不知道言聿卿想要做什么。
　　“你来Ostrich做什么？”
　　言聿卿的目光探究，看到她抱着的文件夹，猜到可能和昨天的报告会有关。
　　简柠抬起眼，看见他说话时的喉结，一上一下地，陡然觉得口渴。
　　“送材料。”她说。
　　昨天让她上车，偏不听，言聿卿强忍着火气。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
　　简柠四下里有些迷茫，迷糊道：“回去喝点水就可以了。”
　　电梯门开了，又有人络绎不绝地进电梯，看到Archer，皆是一愣。想来今天Archer乘坐普通电梯“微服私访”的情节会在各大群里上演。
　　简柠默然的站着，等待电梯再一次回到一层。
　　电梯到达顶层，电梯里再次剩下了她和言聿卿。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他直接把她拉出了电梯。
　　“如果不想被人看见，就跟着我。”
　　言聿卿带她走专梯通道，两人从顶楼上往下时，简柠还有点游移不定：“Archer，我可以自己回公司。”
　　他停住脚步。
　　“我说过要送你回去了吗？”
　　“不回公司，那去哪儿？”简柠可没有翘班的习惯。
　　“带你去医院。”他看向她，“证件都带了吗？”
　　真难为他，还能想到这茬。她的头摇得挺带劲，带了倔强：“不去医院。”
　　言聿卿俯身，把她的安全带拉上，声音竟比平常温柔几分。
　　“听话，我不想看到第二个晕倒在岗位上的员工。”
　　坐在车上时，简柠才悠悠然想起来，昨天的伞忘记带回来还给他了，伞上还有车标的logo，想必也是造价不菲。
　　上回他送她的铂金包，更是一包难求，网上很多人等了许久才能等到一个。她放在家里，并不敢拿出来。
　　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容易天马行空地乱想，想着想着，医院到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言聿卿让简柠先坐在外头休息区，高挑清隽的他穿行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
　　护士拎着药瓶给简柠挂盐水，半是羡慕半是妒忌：“你男朋友人真好啊。”
　　彼时，言聿卿正背着身，在和医生沟通注意事项。简柠看着那宽肩窄腰的背影，声音渐次沉下去：“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将信将疑地走了，叮嘱：“时间差不多了就喊我。”
　　言聿卿走过来，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怎么样了？”
　　简柠张嘴，声音沙哑：“Archer，你不用管我。”
　　他把她放在凳子上的手机拿起来：“你是本地人，找一个你信赖的人过来，我才能放心把你留在这。”
　　简柠眼睛转了转，半天说不出一个名字来。
　　找父母从来不是她的做派，而找杜若玫的话，她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二哥简泽宇是肯定会来帮忙的，可她不想去叨唠他。
　　“Archer，我自己可以，再说了还有护士。”
　　“护士哪顾得来那么多人。”
　　简柠身上的温度没有降下来，刚刚量了体温，还是38℃。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有点红，也许是烧迷糊了，看过来的时候水润润的。
　　“我还是打电话吧。”
　　她选择了妥协，打了简泽宇号码。
　　可惜天不作美，简泽宇想是在开庭，手机无人接听。
　　简柠看向言聿卿，轻声：“喂，二哥，你方便过来医院吗？”
　　“马上过来吗？嗯，好的。”
　　她假装打电话，谁知手指不小心按到外放，“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机主现在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言聿卿肯定听到了，简柠看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意。她闹了个大红脸，还好正在发烧中，可以假装不羞赧。
　　“从小就这么倔，嗯？”
　　简柠决定装傻：“突然间头好晕……”她把头往后仰，没想到磕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咚地一声。
　　他看她演戏，又不小心被撞破，兀自冒着傻气，脸上笑意更浓。手臂伸长了，从她脖子后面穿过去，替她挡住了脑袋后方。
　　过了会儿，护士过来量体温和拔留置针：“咦，烧退了，不过还是得注意着点，下午或者晚上有可能再烧起来。”
　　说完又叮嘱了会儿用药，这才肯放简柠离开。
　　简柠觉得自己精神劲儿比刚刚来时好多了，正想仰起脸说话，差点被疾驰过来的移动病床给撞到。
　　医生护士抢救伤员，推着病床争分夺秒。
　　幸好言聿卿眼疾手快，把她捞了回来。
　　“你这走路发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双手在她腰上紧了紧，感觉纤纤一握，不堪一折。
　　他很快放了手，朝停车场走去。
　　上车后，简柠把头扭向窗外，看着看着，睡着了。
　　到她家楼下时，言聿卿见她睡得沉，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有点烫手，应该是又烧起来。
　　她闭着眼，烧得糊涂了，又在说胡话，听起来都是画画的事。
　　见简柠烧得厉害，言聿卿调转车头，往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第19章 听话   低声呢喃……
　　第二天简柠迷迷瞪瞪地醒来，天蒙蒙亮。
　　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家里，枕头和床绵软得凹下去，身上的丝绸睡衣也不是自己的，仿佛比自己的尺码要更大些，袖子往上卷了三卷，才勉强能穿上，应该是男士的尺码。
　　房间装修得简洁淡雅，藏蓝色和暖黄色为主的色调，风格是现代简约，像是样板房，鲜少有人居住过的烟火气。
　　简柠听见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汲了拖鞋走出去。开放式厨房里，一名家政阿姨正在忙碌地做早餐，动作利索，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醒了，人好点了吗？”
　　阿姨五十出头，说话带了点家乡口音，普通话略显一般，可态度很是可亲。
　　简柠不知道的是，言聿卿没带过异性回来，阿姨看着她就喜欢，不免带了亲切的口吻。
　　“昨天晚上……”
　　像是怕简柠误会似的，阿姨说：“你这身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临时找不到换洗衣服，就拿了新的出来，还真的大了不少。”
　　阿姨又倒了杯牛奶：“刚热好，还是暖的。”
　　“谢谢。”
　　简柠大半天没吃东西，饿得饥肠辘辘。
　　没多会儿，桌子上就放了琳琅满目的早餐，偏粤式，有生滚的皮蛋瘦肉粥，饱满的虾饺，鸡蛋肠粉和几碟小菜。
　　粥是生滚的，冒着腾腾热气。阿姨一样样端出来，摆好盘：“这些也要趁热吃才行。”
　　“这都是给我做的吗？”
　　“言先生说发烧的人得吃点下火的，特意叮嘱了今天早上的菜色，又怕你觉得口味淡了，特意叮嘱了要做你喜欢吃的小菜。”
　　这些都是之前吃饭时吃过的餐前小菜，有几道都是简柠随口说过味道不错，没想到他都记了下来。
　　简柠心里微微一动：“他出去了吗？”
　　“昨天晚上言先生照顾你到很晚呢，等会该起来了。”阿姨把围裙脱下来，“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阿姨，你每天都过来做饭吗？”
　　“很少，言先生不常回来吃饭，我只负责日常打扫，清洁卫生。言先生他不喜欢有外人在。”
　　阿姨换了外套出门去，简柠这才环视起四周，上回她来过这儿，很匆忙就走了，眼下才有时间打量。一楼是主人房和客厅，她住的客房在二楼，楼下和她房间的装潢都是同一个风格。
　　这种清冷风格，看起来不像是有女主人住过的痕迹。简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想。
　　客厅一角，有一个黑胶碟机，旁边放着几片黑胶唱片。
　　简柠正仔细研究着唱片，身后的房门忽而打开，言聿卿醇厚声线响起：“醒了？”
　　简柠还没说话，他的手已然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捂着她的额头，手心的热度就那么传递过来。
　　“唔，烧退了。”
　　早晨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们身上，他周身仿佛罩着淡金色的光圈，地上是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简柠有一刹那的怔忪，觉得这一刻美好得像流沙，精美而隽永。
　　“Archer，昨天我不知道自己会烧的那么糊涂。”简柠想，如果不是很严重，他也不会把她带到这儿来。
　　“能怎么办，又不能放你在大街上。”
　　言聿卿口吻稀疏平常，松开替她探温的手，又折回去厨房前，径自倒了一杯水，头往后仰，咕咚喝了一大口。
　　简柠不知道有人能喝水喝成这个无比禁-欲的样子，鼻梁高挺，喉结顺着喝水的脉络起伏蔓延，像一座伏线千里的连绵山脉。
　　正看侧看，全是壮丽辽阔美景。
　　简柠的心跳慢了一拍。
　　手机铃声把她从这种思绪里提拉出来，一天没去上班，手机响个不停。简柠从包里摸出手机回工作短信，又在公司OA系统上请假，才匆匆地吃了两口粥。
　　他顺手替她揩了唇边的污渍：“吃这么急。”
　　简柠跟着用手背擦了擦：“我等会要回去公司上班。工作上有些事情要对接，昨天没来得及。”
　　时间上有点赶，但她可以打车过去。
　　言聿卿不由分说：“慢慢吃，等会我送你。”
　　Ostrich和lab离得并不远，再推拒就真的矫情，简柠顿了顿：“那你在地铁口把我放下来就好。”
　　这么说，倒像是两个人真的是在同居似的，而她在极力撇清两人关系。简柠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这衣服我洗好了再送回来？”
　　“放这儿，会有人洗。”
　　简柠昨天穿的衣服也已经洗好，放在烘干机里烘洗干净，叠得整齐。她一起床就看见了，有的时候，言聿卿的细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从来没想到过，一个负责这么大生意版图的人，能够事无巨细到这地步，他每天到底工作思考多长时间，又休息多久？
　　言聿卿见她愣着发呆，夹了一颗虾饺到她碗里：“粤式早餐吃得惯吗？”
　　碗碟都是精致的汝瓷，花纹秀雅，筷托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瓷兔。
　　简柠说：“以前和大学同学吃过一次。他们说还得一大早过去，点一壶茶，慢慢泡着，一顿饭吃到中午。”
　　“那是旧式的吃法了。”水开了，言聿卿慢条斯理沏上一壶茶，“我外婆就是这样的做派。”
　　他看向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小时候是在港城，我外婆那里长大？”
　　“难怪你粤语讲得那么好。”她想了想，歪着头，“喝早茶粤语怎么说？”
　　“饮、早、茶。”
　　“音……澡查？”她试图用蹩脚的粤语，磕磕绊绊道，“Archer，音澡查。”
　　他敛着表情，忍俊不禁：“挺好。”
　　上班路上，言聿卿真的如她所说，把她放在地铁口。下车时他又叫住她：“周末有空吗？”
　　“应该没事，如果不加班的话。”
　　“把时间空着，到时带你去个地方。”
　　回到公司时，简柠还担心同事们会不会察觉出自己和昨天穿的同一件衣服，没想到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Mia身上。
　　她收到了一大束厄瓜多尔玫瑰，放在桌子显眼的地方。路过的同事纷纷称赞那花束少见的漂亮。
　　就连隔壁部门的实习生也跑过来：“Mia交男朋友了？”
　　简柠无心八卦Mia的事，明天就是周末，言聿卿说了要带她去个地方，会是去哪儿？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不在工作状况内，拿起杯子时，想起他喝水的样子，打开电脑，又想到他认真工作的神情，挥之不去。
　　周末有了去处，不免就让人心思绮丽，简柠想，自己大概是入了魇。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照例是部门每个月的员工生日会。晚上聚餐完，大伙儿又移到下一场唱K。
　　简柠不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窝在角落里玩纸牌游戏。
　　Lilith坐在旁边连续唱了两首，拉了拉简柠的袖子：“Jane，这首《姐妹》我们一起唱吧。”
　　麦克风流转到简柠手里，她浅唱了几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被人切了歌，背景音乐热烈激扬起来，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Lilith拿着麦：“谁切了我的歌呀？我和Jane唱了一半呢。”
　　“不好意思，我手抖了，重新给你点上。”那同事又转而问，“这谁点的歌啊？没人唱我切了啊。”
　　“既然点了就唱吧。”Luis拿了另一个麦克风，看向简柠，“Jane，要不我们一起唱？”
　　盛情难却，简柠淡淡说：“好吧。”
　　Luis的声线动人，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感情，唱了没几句，俨然变成了全体大合唱，还有人跑到台上，作求婚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歌曲唱了大半，气氛被烘托得淋漓尽致。有人拿着手机拍了小视频：“哎，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歌神，Luis！还有美得冒泡泡的，Jane！”
　　一曲终了，简柠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言聿卿问她现在有空吗？
　　Lilith探头探脑，问：“谁呀？”
　　简柠淡然一笑：“我去打个电话。”她越过众人，走出去包厢，Luis的眼神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她。
　　果不其然，回来后，简柠拿起包包，抱歉道：“突然有事，我得先走了。”
　　其他人打趣：“这么快就走，是男朋友查岗了吧？”
　　“是不是又是那位呀？”
　　简柠微微一笑：“别取笑我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
　　KTV外，言聿卿的车已经在外头等着。
　　他刚从公司出来，怕她等久了，一路驰骋，风尘仆仆。
　　看见她走出来，言聿卿灿然一笑：“不多待会儿？”
　　简柠又要多谢他解救她。
　　“吵得我耳朵疼。”
　　她不喜欢这种环境，但总归是同事庆生，不想拂了别人的兴致，再者，Meyer说这也是团队的一种凝结力。
　　车子徐徐向前开，简柠望向他：“这么晚了……还有饭局？”
　　他握着方向盘。
　　“等会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驶到CBD商场地下室，而距离打烊只有十五分钟了。
　　“不会来不及吗？”
　　见商店都在做打烊前的准备，简柠虽然不知道言聿卿想干什么，但还是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不影响。”
　　言聿卿把她带到大牌专卖店门口，导购已经提前在等着。
　　“言先生，已经清场完毕，可以进去选购了。”
　　简柠看向他：“这是……”
　　“明天的活动，给你置办行头。”
　　本来只需要让Nancy提前准备就行，可是他鬼使神差想带她过来看看，谁知临时去了上海几天，回来后又忙得昏天暗地，幸好赶得及。
　　简柠有些踌躇，这里的价位不是她平常来的地方，虽然买得起，但会肉疼的那种。
　　热情的导购已经把新上市的春款衣服一字排开。
　　言聿卿的目光满是鼓励：“挑你喜欢的。”
　　简柠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是导购帮着挑的。她在试衣间里偷偷往外看，言聿卿坐在休息区，慢条斯理地看杂志喝咖啡。
　　第一次拉开帷幕走出来，导购的眼光都亮了，忍不住称赞：“这裙子真不是谁可以驾驭得了的。”
　　简柠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一点不含糊。平常穿牛仔裤T恤看不出来，现下穿了裙子，把曲线勾勒得明明白白。
　　她看了会镜子，抬起头，对上言聿卿的目光。
　　他眼神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好看。”
　　“我再试试其他的。”简柠转过身，又拉上了幕帘，总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目光太过耀眼，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慌乱感。
　　而后接连试了好几条裙子，怎么穿都不出错，用导购的话来说，她的身材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简柠坐着休息了会，导购转而拿出一匣子首饰供她挑选。
　　“如果是穿鹅黄色裙子，可以搭配这条满钻Y型锁骨链，这是我们设计师最新设计的款式。”
　　一整条项链，镶嵌了大颗大颗的白色钻石，每颗钻石的做工和颜色都是数一数二的，饶是哪个女孩子，都不能躲过这样闪烁的冲击力。
　　“给她试戴看看。”
　　导购帮简柠把钻石项链戴上，又取来镜子给她看。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皮肤细嫩白皙。
　　“我感觉有点隆重了……”
　　“试试这条V型的？合计26克拉，比刚刚的少10克拉。”
　　简柠想把项链取下来，谁知扣子勾住了头发。导购在整理项链，她转过头，言聿卿已经欺身过来，在她耳边：“我来帮你。”
　　他的手指纤长，扇骨一般的掌型穿过她的脖颈，轻轻地把她打结的头发绕开。
　　两人离得近，简柠闻到了独属于他的乌木沉香，前调丰厚而凝练，后调特别让人沉迷。
　　简柠心漏跳了一拍，目光迷离，轻启唇瓣：“Archer，这些太贵重了。”
　　他丝毫不奇怪，反而低声呢喃，似情人间的耳语。
　　“宝剑配英雄，你需要做的只是把它们穿戴得好看。”
　　简柠没辙，手指转了方向，挑出一条在里面最不打眼的珍珠项链。
　　“那就它吧。”
　　尽管已经在里面不起眼，可那五位数的价格仍然让人望洋兴叹。
　　导购把珍珠项链端起来：“那我们把这个包起来。”
　　言聿卿的眼里皆是笑意，顿了顿：“就这个之外，其他的都包起来。还有刚刚试过的衣服，也都包起来。”
　　简柠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像是提前知晓她的举动，言聿卿伸手轻轻拍打她手背，像哄小孩一般。
　　“让他们清场就多帮衬着点吧。柠柠，听话。”


第20章 拍卖   呼之欲出……
　　简柠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走，在楼道口恰好遇见出来倒垃圾的楼下邻居阿姨。
　　阿姨笑嘻嘻：“回来了啊？”
　　简柠应了声。
　　阿姨又看见了她手上提着的那么多包装袋，袋子上logo太过显眼，哎呦一声：“提这么多东西，小姑娘交男朋友了吧？”
　　简柠仓皇回到家里，拿出镜子端倪一二，没看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同，可好像有点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直到周六那天。
　　司机早已经在楼下等着，简柠坐到后座上，那天买的裙子和项链，被她用大外套挡得严严实实。
　　言聿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冷啊？”
　　“外头风大。”
　　“不想知道今天去哪儿？”
　　“等会不就知道了。”
　　车子在五星级酒店门前停下来，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候。简柠又遇到了老熟人肖凛，和他同行的是谭琳琳。
　　谭琳琳像见到亲人一样：“柠姐，你今天好漂亮呀。”
　　彼时简柠把外套挂在手臂上，露出脖子上璀璨生辉的钻石项链。
　　肖凛低声催促：“言哥，怎么才来？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言聿卿眸色一转，沉吟：“不急，好货一般都在后头。”
　　四人进入会场，在VIP场入座后，简柠深吸一口气，拿出今天的拍卖册子翻阅。
　　前面都是珠宝专场，后面是古董和享有名气艺术大师的作品。他们来得迟，珠宝已经到了尾声。
　　谭琳琳看上了一条蓝宝石手链，肖凛举了几次号都被人捷足先登，激得他一时气愤，非要和那人杆上。
　　价格一路举到了六位数，谭琳琳心里忐忑：“要不……还是算了吧。”
　　肖凛脾气上来，说什么都要抢到：“老子今天不信就买不到这个了。”
　　两人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简柠觉得有趣，又看向言聿卿，很明显他对前面的都不感兴趣，半阖眼，手指轻轻在册子上敲打。
　　气定神闲。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是流动的浮躁的空气中，有了渐次稳定的因子，能让时光沉下来，跟着他的脚步走。
　　让在身边的人，都觉得安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叫做信赖。
　　很快的，蓝宝石手链尘埃落定，到了后面几排人的手里，肖凛气得牙痒痒，在后面拍了一条孔雀蓝戒指才稍稍气顺。
　　过了上半场，主持人开始介绍古董藏品。简柠饶有兴致地听，发觉言聿卿仍旧纹丝未动。
　　直至主持人介绍到著名艺术家、国家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大师庄岩的作品，言聿卿出手举牌了。
　　“一百万，”主持人拿着麦克风，“一百万，第一次。”
　　一只汝窑杯子，居然能拍出这么个价？谭琳琳瞪大眼：“哇哦，这个好贵。”
　　“你懂什么，庄岩大师的作品，几年磨一剑，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你怎么知道的？”谭琳琳看向肖凛，他可不像是这么学富五斗的人。
　　肖凛努努嘴：“言哥买给他外公的，这套杯子，他外婆喜欢极了。我小时候在他家见过一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只，另一只也不见了。”
　　简柠偷偷瞄了眼言聿卿，他仍旧淡定的样子，伸手举牌。
　　价位已经到了两百万。
　　到最终，杯子以六百五十万得手，足足比对手开价高了两百万。肖凛咧开嘴：“我就知道，言哥喜欢的，必定要得到手。”
　　“那不一样。”言聿卿眼风斜睨过来，“这是物件。”
　　“人又哪里不是？”
　　简柠拢了拢头发：“我出去透透气。”
　　过了会儿，谭琳琳走出来，见她脸色青白，宽慰道：“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简柠摇头。谭琳琳又说：“我见言先生刚刚又拍了一件艺术品，可好看了。”
　　“是什么？”
　　“今天又追加的作品，好像叫什么……掌上明珠。”她悄悄靠近简柠，“一定是要送给你的。”
　　简柠返回会场，已经有专人邀请言聿卿过去专区品鉴拍到的藏品。他把杯子放在她手心：“怎么样？”
　　“像捧着半套房。”简柠悻悻然说。
　　言聿卿勾起一抹笑：“走吧。”
　　“不拿了？”
　　“会有人送上来。”他看着她，眸色渐深，“我还没和你说过，这个杯子的由来？”
　　这个汝窑杯子，原来是他外婆陶珍的，一套两只，珍而重之。
　　外公和外婆自小指腹为婚，可惜外公读书时认识了一名留洋的女同学，她热情洋溢，开朗活泼，两人好了一段时间后，还是被迫分开。
　　外公结婚后，仍旧对她念念不忘。不久后外婆知道了这个事，拿出珍藏的杯子，想和外公彻夜长谈。谁知那天女同学生日宴，他在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后，外婆气得砸了一只杯子，另外一只也随手送了人。
　　言聿卿仍旧记得外婆抱着他喃喃道，聿卿儿长大后，记得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伤怀。说话时，眼里仿佛没有了往昔神采。
　　外婆郁郁寡欢，很年轻就生病离世，外公到年老时，和女同学意外地见到一面，发觉自己念叨了一辈子的初恋，早就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对初恋的心思散掉，剩下的全是对外婆的怀念。
　　可惜斯人已逝，于是永远活在回忆里，回想起来，全都是外婆的优雅和美好，连带自己喜欢的物事，包括喝茶的习惯，用的茶杯，全都有外婆的影子。
　　只是那个形单影只的杯子，却流落在外，不知去向，直至最近才被拿出来拍卖。
　　简柠叹息：“没想到，外婆这么长情，却被外公给辜负了。”
　　“所以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里。”
　　简柠有点惴惴：“Archer，你今天和我说这么多家事，是不是不太好？”
　　“免得你以为我溢价几百万买个茶杯，觉得我是冤大头，被人骗。”
　　他买的哪里是个茶杯，分明是个故事。
　　言聿卿又拿出来一个精美盒子：“这个是给你的。”
　　翻开盖子，是一枚白贝和法蓝瓷镶嵌的胸针，白贝做成手掌样式，上面托着一颗流光溢彩的亮粉色珍珠。
　　呼之欲出的“掌上明珠”。
　　简柠推拒：“Archer，这回我真不能要了。”
　　他声音难得的轻松：“难得来一趟，可不能让你空手而回。”
　　…………
　　临近年末，简柠转正后，《三国恋爱记》即将进入内测，工作就更忙碌了。与此同时，一个爆炸性消息传到公司，Lab并入公司后，也会一并参加Ostrich的年会。
　　新公司有新做法，部门同事纷纷打听年会内容。Lilith打探回来的消息是，各个部门都会出一个节目，而今年的压轴，会是大老板的个人表演。
　　“大老板，就是上回开会见到的archer吗？他会有什么节目啊？”
　　“我们部门要表演什么？”
　　原画部门，出的节目自然是以绘画为主。众人想来想去，还是保险地选择了沙画表演，不出挑，也不容易出错，对有绘画基础的人来说不过小儿科，但还是需要找老师勤加练习。
　　简柠作为新员工，自然而然地被选上了，每周一、三、五下班后，还得找老师上培训课程。
　　同一时间地，Nancy向言聿卿报告了年会的内容。
　　他挑眉：“我的个人表演，这事谁定的？”
　　“上回不是董事会确定了年会由市场部来策划，Kevin就说既然每个部门都出一个节目，老板也得来一个。”
　　言聿卿气笑了，Kevin做市场做得一塌糊涂，不得已让他去做年会策划，没想到打主意打到这儿来了，净是想一些和他作对的法子。
　　Nancy细细观察老板的表情：“要不，把这个节目给取消了？”
　　可就算是取消，这个小道消息也已经在公司里不胫而走，如果Archer拒绝表演，就会大失人心。
　　谁知Archer大手一摆：“不用，那就把节目留着。”
　　很快到了第一次彩排那天。其他人都提前到了会场，大家除了想知道其他部门表演的节目怎么样，又想看到大老板的节目，都在翘首以盼。
　　Kevin作为全场的总指挥，坐在正中央，闲闲地翻看着节目单。
　　简柠部门的节目是第三个出场，在调试了音乐和背景后，第一个节目上场。
　　他们几个负责沙画创作的人在后台候场，不知道怎么的听到有人喊着，老板来了。
　　简柠有点走神，恰好过道边上有人推着道具经过，差点儿撞到她。
　　一只有力的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简柠惊魂未定，对上Kevin的眼……原来那些人说的老板，不是Archer，而是市场部的老板。
　　他斜睨一眼，玩世不恭地笑：“你们表演什么节目？”
　　“沙画。”
　　“第几个出场？”
　　“第三个。”
　　Kevin走后，Mia靠近了问简柠：“那是谁呀？”
　　口吻听起来有点酸。
　　简柠眼睛都没眨：“市场部总监。”
　　部门总监，那得算是高层了，简柠居然能认识到那种层次的大佬了吗？Mia眼里满是惊讶：“你们很熟？”
　　“不熟，只是工作上有过一次交流。”简柠老实回答，Mia的眼神却透漏着不信。
　　很快轮到他们上场，下台后，大家也没急着走。按照流程来看，大老板的节目是最后一个。
　　可惜到了最后，也仅仅是草草结束，并没有看到老板的影子。
　　Kevin今天也是特地过来看彩排的，可是Archer只是派助理过来，自己并没有出场。
　　“所以Archer是不考虑参加彩排了是吗？”
　　Nancy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Archer出差了，两次彩排估计都没时间过来。”
　　Kevin更得意了：“他不会是想临阵逃脱吧？”
　　“Archer说正式演出那天，他一定会出场的。”


第21章 触感   这次打算……
　　彩排后，简柠接到了去港城出差的任务。
　　理由很棘手，《三国恋爱记》的人物初稿是找著名画手约稿的，到了后期人物有变，画手不同意，可双方签了协议，版权还在画手手里，这事就这么成了僵局，需要有人过去找画手协商解决。
　　画手在港城，而组里头，简柠读书时候做了通行证，可以不需要申请直接过去，这事就落在了她头上。
　　这还是她工作之后第一次独自出差，心里有点惴惴，怕做不好，更怕说服不了画手。
　　果不其然，去了两次，两次都吃了闭门羹。第一次过去，画手不在，她在门口等了大半天，无功而返。
　　第二次，画手是在工作室里，可油盐不进，任凭简柠说破嘴皮子，也不肯修改自己的人物。
　　天上没有下雨，可她心里却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简柠失魂落魄地走进一家茶餐厅，拼桌的人拿着一本杂志，龙飞凤舞地说着港城的轶事。
　　“昨天钟老过大寿，好多人都去了，真是港城奇景！”
　　杂志放在桌子上，桌子很小，一眼就看到了杂志封面上斗大的字：《钟老大寿，子女贺寿其乐融融！》
　　图片是一张老人家生日的照片，人物众多，简柠在那么多人里头，一眼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言聿卿，旁边一个女生正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言笑晏晏。
　　言聿卿没有正对镜头，只是一个背影，她还是能从里面认出是他。
　　难怪好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原来是来了港城。简柠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面，他端着红酒，旁边是衣香鬓影的美人，软玉馨香……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鸳鸯，打断了简柠的联想。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长呼一口气，认命地打开pad修图，打算继续和画手磨到底。
　　…………
　　在年会前，言聿卿抽空去了一趟港城。给外公过完生日后，他匆匆地奔赴另一个场子。
　　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有个金发少年坐在架子鼓前，有节奏地敲击，短发贝斯手适时地加入进来。
　　音乐声在门被推开后戛然而止。
　　染金毛的Jeff在看到来人时，惊喜道：“Archer，总算又见到你！”
　　“老伙计，夹band吗？”言聿卿用地道的粤语回应。
　　Jeff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大学时组过乐队，毕业后毅然决然从金融业辞职，混迹在大大小小的场子里。
　　钱赚得多了，事业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会追求特别理想的东西。
　　两人认识，还源于一次Jeff的乐队在国外巡演，主唱突然间闹失踪。没办法下，拉了嗓音条件优越的言聿卿过来救场。
　　后来那次，居然是Jeff的乐队举办得最成功的一次小型音乐会。
　　之后他几度邀请言聿卿加入乐队，都被否掉了，才铩羽而归。没想到这次，言聿卿主动说要过来练唱，Jeff简直喜出望外，就怕没直接出来迎接好友。
　　“老同学，你仲得唔得噶？”
　　“试下埋知咯？”
　　几个人当下就试了一首歌，一曲终了。Jeff仍然意犹未尽，又说，今晚我们在兰桂坊有场show，不介意的话，过来玩。
　　华灯初上，港城兰桂坊又是另一番风景。
　　Jeff一行人背着乐器，从城市另一端来到这一端，开始表演。
　　言聿卿到了稍晚时间才到，那时酒吧里已经人声鼎沸。满场子红男绿女，他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叫了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Jeff在场上看到言聿卿，兴致勃勃给他招手，开始了一段精彩solo，博得满堂喝彩。
　　在叫好中，夹杂着门口风铃清脆的声音，又有人进来酒吧，走在前面是一名长发男子，后面跟着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
　　两人在一个圆桌前入座，男子叫了一打啤酒，女孩子叫了橙汁。
　　简柠不知道画手居然约的是这样的地方，人声吵杂，还有乐队演奏，她拿出pad，试图把话题带到人物上。
　　画手并不领情，他不过是无意中说起自己会来兰桂坊，没想到被lab的人追着到这里，对方是个娇滴滴女孩子，走一步跟一步，居然就跟到了酒吧里。
　　他开了一只啤酒，眯着眼听乐队演奏。见对方还要卖力解释，索性把开瓶器放在桌上：“省点力气吧，我不会同意改的。”
　　简柠已经被画手磨掉了自己所有的耐心，这一次过来港城，她猜到会很难，可没想到这么举步维艰，根本就是完成不了的任务。
　　正暗自想着法子，场上的乐手已经high到极点：“各位，今晚是我们酒吧的周年会，今天有个特殊环节，我说完这句话后，会倒数三秒，立即熄灯，熄灯时间十秒。在这十秒内大家可以随意拥抱身边的人，祝你们玩得愉快！三、二、一！”
　　简柠听不懂粤语，只听到最后倒数的声音，而后灯光熄灭，全场都变黑了，只有越来越快的鼓点声。
　　黑暗中，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简柠惊恐极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有一个黑影朝她直直走过来，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啊！”她无助大叫，被捂住了嘴。言聿卿在她耳边低声：“Jane，是我。”
　　一阵兵荒马乱后，灯光又再度打开。简柠惊魂未定，看着把自己护在身下的人：“Archer，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
　　简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要紧事，可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画手的影子？早就和其他女生抱在一起，牵手走出酒吧了。
　　画手发现简柠的目光，更是加快脚步，不一会就坐的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简柠一时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言聿卿给她叫了一杯柠檬水：“先定定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
　　简柠眼里仍旧有被惊吓的痕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外面说。”言聿卿拿起外套，和Jeff打了声招呼，把简柠拉出了酒吧。
　　两人驱车去了维多利亚港，海风徐徐，夜景迷人。简柠把自己出差的事和盘托出：“找了这个画手好几次，他都不肯改，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次过来，真是一事未成。”
　　“再和他约时间，今天他放你鸽子，下次就不会再失约。”言聿卿定定然看着她，“下次我和你去。”
　　简柠半信半疑，真的发信息再约时间，没想到画手一口就答应了，地点定在他的工作室。
　　收到简柠信息时，言聿卿正在Jeff的练功房里。见他动身想离开，Jeff打趣：“那天在酒吧的女生，刚认识的？”
　　“是她，认识很久了。”
　　“Archer，你果然还是那么受欢迎。”Jeff拨了一段和弦，“这次打算认真了？”
　　言聿卿仰头喝一口矿泉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抿嘴：“不一定。”
　　对简柠，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多的兴致，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多一个饭搭子。她的性格平和，不聒噪，听到辛秘事也绝不多嘴。甚至于两人的工作有交集的地方，她也从没以此捞过红利，这才是言聿卿至今把她留着的原因。
　　而这次在港城相遇，不过是想拉她一把。
　　至于谈感情，他没有想那么长远，现下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他心思不在这儿。
　　只不过单身这么久，身边的鸳鸳燕燕又着实多了起来。那天晚上，外公生日，有个面生的女孩主动投怀送抱，他下意识推拒，脑海里竟浮现出简柠的脸，清冷，疏离。
　　在那一刻，言聿卿觉得，如果对方是简柠的话，他或许就从了，而不会掉头就走。
　　算起来，简柠待在他身边也有半年多，可他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可午夜梦回，他却忽而记起在酒吧里抱着她的触感。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到和简柠的可能，在这之后，言聿卿突然想，如果简柠一直对他无意也就罢了，但凡她有，那么他也不会介意对方是她。
　　到了约定地点，简柠已经提前到了。
　　在上楼前，言聿卿拿出一顶从Jeff那拿的棒球帽带上，又叮嘱她：“等会别说我的身份，就说是同事吧。”
　　简柠受宠若惊：“Archer，这也太难为你了。”
　　“没事的。”
　　身份对言聿卿来说，只是负累。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站在金字塔顶端，没有创业初期的磨砺，也不会有现今的雷霆手段。
　　画手这回没有食言，仔细听了简柠的解释：“我很欣赏你的执着，可事不过三，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你不需要在这里试图说服我。”
　　简柠还想再说什么，言聿卿已经先发制人：“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只能中止合作，终止协议稍后会让其他同事发给你。”
　　“Archer！”
　　简柠急得低呼出声，他们不能解约，此前lab已经投入了巨资在人物建模上，如果人物修改，一切就得推倒重来。
　　毁约之后，他们还得再投入一笔，损失严重。画手就是吃准了这点，寸步不让。
　　简柠脸色十分难看，可毁约的是言聿卿，她当然敢怒不敢言。
　　已过午餐时间，两人就近找了一家茶餐厅，言聿卿给她点了一杯丝袜奶茶和西多士。
　　“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简柠吃不下，食之无味。
　　“Archer，你知不知道，刚刚一句解约，我们回去后，得多付多少成本？”
　　“你有没有听过拆屋效应。”
　　“什么？”
　　“假如你嫌房子太暗了，想要开一扇窗，大家会反对你，但如果你说把整个屋顶都拆掉，他们就会过来协调说，还是开一扇窗吧。”言聿卿说，“如果你不把握主动权，只能任人鱼肉。”
　　“万一他吃软不吃硬呢？”
　　“我不信有人那么傻，不想和lab合作。就算是画手，也需要审时度势，况且不是还有折中方案吗，下午过后，让另外的同事发过去。”
　　到了第二天，果然有好消息。同事发给画手的方案，画手同意了。
　　简柠欣喜地告诉言聿卿这个消息。他哦了一声，明显对这个结局不意外，转而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事情解决，最迟明天就回去了。”事情发展比想象中顺利，简柠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轻松。
　　“今晚有空吗？”


第22章 太甜   短短三个……
　　言聿卿不会在港城逗留太久，Jeff极力邀请他一起在酒吧里唱一首过把瘾。
　　Jeff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拒绝：“堂堂Ostrich当家人，你也没试过在兰桂坊献唱吧？可反过来想想，Ostrich当家人在兰桂坊唱歌，这事做得也太酷了吧！”
　　Jeff就有这种魔力，让人跟着他发疯，他说服了言聿卿。
　　破天荒地，言聿卿又叫来了简柠。
　　当简柠踏入酒吧，看见Jeff在台上邀请他的至交好友Archer上台演唱时，简直难以置信。
　　“Archer，不是吧？”
　　他说：“先给你彩排一段。”随即大大方方上台。
　　Jeff介绍完好友，就把主唱的位置让给他。音乐响起，言聿卿站在正中央，单手把麦克风的位置调好。
　　“今晚这首歌，送给我的好朋友，Jane。”
　　一开始是一段悠扬的萨克斯，随即加入鼓点和贝斯。言聿卿的声音醇厚，如同一杯酿造了多年的酒，挖出来后依然甘香，绕梁三日。
　　唱的是《Rhythm Of The Rain》。
　　“Listen to the t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当唱到“Looking for a brandnew start”时，鼓点到了最激动处，反而沉了，只有歌者在缓缓倾诉，情感迸发而饱满。
　　简柠眼含着热泪，仿佛听出了一颗赤子之心。
　　他是言聿卿，是高高在上的Ostrich大老板，此时此刻，他只是Archer，Jane的好朋友。
　　他也可以享受当下，在浪漫而多情的香江。
　　言聿卿唱完后下来，简柠仍然难掩激动，她没想到言聿卿唱歌居然这么动听，而且唱的还是她喜欢的《阿甘正传》里男女主角一起听的歌。
　　“Archer，我原来不知道，你是被工作耽误了的歌手。”
　　他笑得纯粹：“今晚喝了什么，嘴巴这么甜？”
　　“曼特宁。”简柠老实回答，说话的时候嘴巴上还有一圈淡淡的奶盖。她以为言聿卿唱歌口渴了，好心问他：“你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音乐声太嘈杂，他低下头，把身-体靠向她。
　　简柠又问了一次。
　　言聿卿没有回答，眸色渐深，他端详她的眉眼，鼻梁，再到小巧的唇瓣，而后转过头，轻轻地在她唇畔边浅尝。
　　曼特宁是醇厚的、浓郁的、苦的，此刻却带有一点点奶盖的甜和芳香。音乐声中，众人嬉戏、玩闹，没有人在意这一幕，而简柠却愣住了。
　　她不知道是她误会了，还是言聿卿误会了。她本意不是让他这么尝的。
　　言聿卿伸出手指，抹了抹自己嘴角：“太甜，来一杯拿铁。”
　　简柠怔忪间，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在港城，特别是在这种很容易心动的环境下，每个人都非常的relax和close，言聿卿有这样的举动，或许也算是正常。
　　可对她来说，却又有那么一丁点儿不一样。
　　言聿卿看着她的眼：“在想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简柠突然有点恍惚。
　　“We all have a destiny.Nothing just happens. It's all part of a plan.”
　　简柠顿了顿：“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大学的时候她狂刷了好几次，为了这部电影哭了一回又一回。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不羡慕珍妮，不管她多么叛逆、落魄、堕落，永远有阿甘在等她回来。
　　她本以为言聿卿唱这首歌是个偶然，没想到他也懂。
　　“柠柠，你信不信，每个人的遇见，都是有缘由的。”言聿卿接着说，“只要你想，你也可以遇见你的阿甘。”
　　那天晚上，兴许是因为喝了咖啡，简柠破天荒地失眠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隔天在机场的免税店里，帮朋友们带东西时，简柠在香水柜台前停留。
　　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水味，前调斯文内敛，后调却毫不客气，隐隐约约有种禁-欲的感觉。
　　这是言聿卿身上的味道。
　　“这是什么香水？”
　　“乌木沉香。”
　　简柠让柜姐把香水包起来，飞机划破长空时，她看见包装上，香水的广告语。
　　“你别出现在我黎明的梦里，我怕我醒来就抱不到你。——乌木沉香”
　　…………
　　回帝都后不久，就到了年会的日子。年会就是公司尾牙。
　　简柠错过了几次练习和第二次彩排，上台的机会被另一个同事顶了。她又被分配了另一个活，做现场引导员。
　　晚会开始了，现场座无虚席，Ostrich在各地都有分公司，员工几万人，只有少数代表能够坐在这里。
　　简柠的工作不难，引导了几位高层后，就能站在旁边看节目。公司里人才济济，节目质量都是上乘。
　　Archer的节目是最扣人心弦的。据说彩排的两次都没有参加，作为保留节目，要到最后一刻才会揭晓。
　　当主持人宣布最后一个节目时，群情激荡。舞台布帘拉开，简柠看到了Jeff和熟悉的贝斯手。
　　鼓点声中，灯光不停变换，最终有一束光，打在言聿卿身上。
　　他穿牛仔裤，皮外套，一副嬉皮士的打扮，把麦克风放在架子上，又清了清嗓子。
　　“大家晚上好，我是Archer，这几位都是我的伙伴。请把今天最后的二十分钟交给我们。”
　　Jeff打了一段架子鼓，引起全场的尖叫，观众席发出迫不及待的呼喊声：“Archer，加油！”
　　贝斯手也加入，音乐声中，言聿卿缓缓地、低沉地唱：“热情就算熄灭了，分手这一晚也重要……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如诉如泣的歌手中，他娓娓道来，而众人皆惊叹于老板粤语的精准和发音的标准，歌曲终了，已经有人忍不住红了眼。
　　曲风一转，又从低沉转入密集的鼓点，旋律变了，刚刚是低沉的、悠扬的，眼下就是激昂和欢快的。
　　言聿卿说二十分钟，就真的是唱好几首歌，首首不落。
　　唱到《红日》时，众人已经自发地举起手机，拍起节奏，跟着他唱。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全场的气氛被带到最高点，从独唱变成了大合唱，五音不全的、不懂粤语的也跟着加入进来。
　　贝斯手谈出一段和弦，歌曲也到了最末。场边的人还觉得不够，一直大喊着：“Archer，我们爱你！”
　　“安可，安可！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简柠是听过言聿卿的现场live的，那天晚上的他唱的是多情的香江，今天的他又不一样了，气场全开，碾压了之前所有节目。
　　在众人的安可声中，言聿卿又唱了一首《K歌之王》，最后完美谢幕。
　　此后的几年，在谈论到年会时，都有人把这一场拿出来做对比，并且坚持认为，这是Ostrich有史以来，最空前绝后的表演。
　　那一刻，简柠明白了，有的人的优秀在于，无论他想做什么，都能够做到是全场最顶尖拔擢的那个。
　　在其他人的带动下，简柠也忘情地拿出手机，跟着节奏摇摆。她第一次从内而外地感受到一个人莫大的人格魅力，不仅仅是优秀，而在于领导力，和让人忍不住移开眼的吸引力。
　　也在那时，全身心地投入到他演唱时，在全场疯狂叫嚣archer的名字时，简柠才明白到，自己的心意。
　　任何光芒都阻挡不住他的光彩。
　　她已经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台上那个耀眼的男人。
　　…………
　　临近年末，丘岚女士已经在旁敲侧击催简柠过年回家。
　　简柠不明白，她的小二居和家里也就那么一点距离，在丘岚的强硬态度下，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大年三十那天，她终于提着大大小小年货回家。
　　刚走到楼道口，就见简东赟和丘岚两人站在门口贴春联。简爸吭哧吭哧满头大汗，简妈怀抱双手，指挥着：“往左，往左，不行，再往右一点。”
　　简柠也不出声，就站在旁边看着，直到他们把春联贴好，丘岚邪光一瞥才看见她。
　　“怎么回来了也不吭声呢？”
　　“我说了，不也在这等着？”
　　自打简柠进了lab，丘岚就左右看她不顺眼，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说呢，别人家做老师的，老早就放寒假了，哪儿用你这么辛苦，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人有几个是做到农历三十才放假的？我听说前阵还去了港城，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那么远出差，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哪里有那么容易出事的？我这不好好的。”
　　“进屋去，进屋去，”简东赟咳了咳，“都还站在门口呢。”
　　简柠把东西放下，回房间换衣服。简东赟有意和稀泥：“你看柠柠真的懂事了，这次回来还提了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在外面有多不容易。”
　　“这不都她自找的，老张家的闺女，就在我们学校做老师的，学校里发了油盐酱醋，过年过节发的节日礼品，哪次不是学校直接让人送回家，你看她这些年货，指不定还得自己掏钱买，多亏呐。”
　　“可咱柠柠挣得多啊，比那老张闺女可足足多出好几倍。”
　　“那有什么用，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简柠咔哒一声打开房门，又汲着拖鞋到了玄关。丘岚拖了长长的尾音，睨了眼：“算了，不说也罢。”
　　简东赟抬起头，问：“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我下楼买牛奶。”
　　走出家门后，简柠这才如释重负。街上的行人都是三三两两出来采购年货，就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过了会儿她接到杜若玫的电话，杜若玫回老家过年，还不忘问她和家里人处得怎么样。
　　简柠皱着眉：“也就那样。”
　　在楼下超市流连了好久，才又走回去。幸好回去后丘岚忙着包饺子，没有那么多时间“控诉”她，倒也相安无事。
　　吃完晚饭，简东赟和丘岚雷打不动的看春节联欢晚会，简柠躲在房间里回信息、刷游戏日常，给朋友们发节日祝贺。
　　微信群里也少有的热闹，先是Meyer发了红包，感谢大家在工作中的辛勤劳动，后来其他的祝福信息也潮水般涌来。
　　简柠给Lilith发了个祝福信息：“明年还要一起看艺术展啊。”
　　Lilith发了个几秒钟的视频过来：“我在郊区呢，给你看烟花！”
　　说是烟花，实则是仙女棒，她挥舞着在空中写了几个大字，游戏大卖！
　　“你这视频应该发工作群里，没准Meyer再发一个大红包给你。”
　　“别了别了，我瞎胡闹的。”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简柠踩着点给言聿卿发了一条信息。
　　“Archer，新年快乐，祝你一切顺遂。”
　　时不时还有遥远的鞭炮声传来，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简柠就被吵醒，作为老师的丘岚看不得简柠睡到日上三竿，非得让她早起。
　　简柠在床上赖了一小会，丘岚开始上纲上线，说晚睡早起对身体好，经常熬夜就容易猝死。
　　“你瞧瞧，我都到公园溜达一圈了，你还在这儿懒洋洋躺着。”
　　简柠在家待了几天，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丘岚死盯着她不放，哪哪都是她的错，就连炒菜盐放多了，都是被她找工作给气的。
　　到了第三天，丘岚不找她茬了，和简爸吵了起来，吵的不外乎是家里沙发套子的颜色。
　　丘岚说要原来那套亮色的好看，简爸说这暗色的不也挺好。
　　“我原来那亮色的放哪去了，是不是丢了？”
　　简爸说：“没丢，上回我拿到小二居去了。”
　　丘岚抚了抚心口，想起这事就烦心。
　　“说到底，你就不应该让柠柠回小二居去住，那地儿离她公司近，明摆着就是给她撑腰。”
　　简柠听了半天，发觉丘岚明面上和简爸吵架，实际还是不待见她找的工作。
　　吃完午饭，简柠开始收拾东西。
　　丘岚靠在门边：“你去哪儿？等会你大表姐他们还要带小孩过来玩呢。”
　　“公司临时有事，我得先走了。”
　　离开的时候，丘岚仍不忘说：“看吧，大过年的，又把人给叫走了，这做的是什么工作啊……”
　　简柠觉得无比窒息，像快要溺毙在水里的鱼，她屡次忍住想回怼的冲动，急急冲出家门。
　　结果刚到小二居楼下，简泽宇的电话就打过来。
　　“大过年的，和婶婶吵架了？大表姐说过去了见不到你。”
　　简泽宇是个人精，实则是简爸说柠柠好像气冲冲地走了，让他去给劝劝。
　　简柠哪里能不知道里面的小九九。
　　她忍无可忍：“二哥，你可别劝了，我能理解她不喜欢我的工作，但就算她不喜欢，起码也应该尊重。”
　　简泽宇还想劝几句，简柠索性说：“行了我到家了，挂了啊。”
　　她低头拿门禁钥匙，翻来覆去在包里找不到，手机又响了。
　　简柠把手机夹在脖颈处：“怎么又打来，不是说别劝了？”
　　那头的声线醇厚，毫不掩饰地带着笑意：“谁惹你生气了？”
　　“Archer？”
　　简柠打开门，狼狈地把电话换了另外一边，边走边把手上东西放下。
　　“在哪儿呢？”那边的声音越发闲散慵懒了。
　　“刚到家。”
　　“你往楼下看看。”
　　简柠不明就里，换了拖鞋走到窗台边，探头探脑往下看，一辆宾利慕尚停在小区门口。车身长，就那么亮眼地停在那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上几眼。
　　节前简柠就听说大老板打飞的去了港城过年，没成想他会在帝都，更没料到他会在她家小区楼下。
　　言聿卿从车上下来，穿咖色风衣站在风里，长身玉立，线条明利。
　　她在窗台上朝他招手，拿着手机没说话，笑盈盈的。
　　“下来吧。”
　　只是短短三个字，却蛊惑人心。


第23章 亲吻   两人分开……
　　言聿卿跨年这几天过得忒不得劲, 父母都不在港城，外公深居简出，可每天还是会有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远房亲戚过来窜门, 大半部分都是有所图, 说来说去，不外乎想在公司里谋点儿职位。
　　他懒得搭理，舅舅和钟明就开始大放厥词, 说他才掌控公司没几天，翅膀就硬了，连亲戚的面子都不瞧。
　　言聿卿没生气, 外公钟徇气得想拿拐杖打人, 家里头风风火火闹了一通。舅舅居然还闹离家出走那一趟, 初二初三都不见人影。
　　外公不放心, 还是让人去寻，寻来的消息却是人在小三家，正抱着美人寻开心。原来所谓的离家出走, 不过是出外觅食的借口。
　　舅妈面子上抹不去, 初三就回了娘家。钟明冷眼瞧见父母吵架，买了机票去日本过节。
　　等到事情平息, 安抚完外公, 言聿卿才回来帝都。
　　车子恰好开到简柠小区附近，又拐了个弯回去, 没想到她正好在。
　　肖凛的场子,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人，见到言聿卿来，更是乐不可支：“言哥来了，我这儿蓬荜生辉！”
　　言聿卿看他一眼：“矫情！”
　　肖凛是长吁短叹：“言哥, 你可不知道，我们一群人搁这儿搓麻将搓好几天了！真没劲儿啊！”
　　“谁让你们打麻将了？”
　　“大伙儿，言哥都发话了，咱们整点别的，这回玩个大的。”肖凛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玩点啥好呢？”
　　言聿卿淡淡说：“Blackjack吧。”
　　肖凛可不干了：“可别，言哥你手气好，我们哪儿能和你比，要么让简柠来摸牌。”
　　“成啊。”
　　简柠不过一个观战的，没想被拉过来垫背，她犹豫道：“我不行的吧？”
　　桌子上摆着红的黄的筹-码，一个个的玩挺大。言聿卿偏还说：“随便玩玩就行。”
　　那边，肖凛早就让人拿出一副扑克牌，嚷嚷着：“大家都别抢，今儿我坐庄！”
　　他刷刷几下洗了牌，先给每个人都发了两张，又给自己发了两张牌，一张明牌，一张暗牌。
　　简柠摸了一把牌，翻出来，一张Q和一张黑桃八。她抬起眼，看向言聿卿。
　　肖凛的台面上，有一张明牌红心七：“补不补啊？”
　　“分牌。”言聿卿吐出一句，又把眼前的筹码往前推了一把。
　　“玩挺大啊。”肖凛笑嘻嘻拿出手上的一沓牌，在台面上一字铺开，那架势他自个都觉得非常满意。
　　他又看向简柠：“你来抽一张呗。”
　　简柠伸手，随意抽出一张牌，又把牌面朝向言聿卿：“怎么样？”
　　她鲜少玩这种牌，还不太懂得游戏规则。
　　言聿卿轻飘飘瞄了一眼牌面，扯出来一丝笑，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把她的手掌和扑克牌都捏在掌心里，又移过来脸，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赢了。”
　　说话间，声音酥酥麻麻，像羽毛拂在心尖。
　　简柠偷偷看了看，她拿到的仿佛是个梅花三。
　　全部明牌后，肖凛气得牙痒痒，一个劲儿地说：“好手气啊。”他这个庄家，拿了二十点，居然还输给了言聿卿二十一个点！
　　“再来再来！”
　　“悠着点。”言聿卿扯出来一抹笑，“别赔得底掉。”
　　“我今儿就不信邪了！”
　　肖凛又开始发牌。简柠抽了几次后，自己也摸索出了玩法，不用问言聿卿，也能看出来个大概了。
　　这种玩法，流局的速度非常快，考验定力，又动魄惊心，玩了几局，局上的筹-码已经很明显地倾向言聿卿这边。
　　肖凛快坐不住了：“不对啊，今儿是怎么回事，言哥你们那边的手气好到不像话！”
　　言聿卿晒笑：“Winged Victory在这呢。”
　　“这不合理啊，明明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的。”肖凛哭丧着脸。
　　这头玩得兴起，那边挫麻将的冷不丁说了句：“哪儿就不合理了，前几天叶家老三也在这儿赔得底掉。”
　　“他那事纯属自作孽，明明结婚人选家里头都物色好了，还偏在外头玩，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下好，外头那屋玩出人命，还让人给家里的那位递了话。”
　　“那人命是留还是不留？”
　　“留不留哪容外面那个说了算，再怎么宠，也不过就是个姨娘！”那人把麻将墙一推，脸上一喜，“哎，胡了！”
　　简柠正听那头说话，肖凛拿着扑克牌在她面前扬了扬：“还补牌吗？”
　　她愣了半晌，随意抽了一张，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牌点已经是十八，再抽估计要输。
　　果不其然，手里居然摸出来一张红桃四。肖凛笑眯眯地把筹-码往自己跟前推：“可算是赢了一把。”
　　简柠悻悻地，言聿卿伸手轻拍她手背，仿佛安慰：“没事。”
　　她别开脸，起身说：“我出去透透气。”
　　来到阳台前，简柠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总觉得里面的那群人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他们肆意地谈论别人的生命和感情，人命在嘴里又轻又贱，轻轻浅浅的一句姨娘，道尽了一个人的一生，却不过是谈资。她只是偷窥了他们的一部分人生，但并没有想要去过多参与。
　　她总觉得自己能够片叶不沾身地经过，可是但凡走过，就会有痕迹。就像她现在站在阳台上看月亮，看到的不是皎洁的银白，而是一地的心累。
　　回去的路上，简柠一直很缄默。言聿卿伸手在她面前晃：“累了？”
　　外面的景色流水浮灯般掠过，简柠闭着眼，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车子一路驶到简柠家楼下，她悠悠然醒来，看见言聿卿靠在车边打电话，说的还是粤语，应该是家里头的事。
　　等他说完，她才关上车门：“Archer，谢谢你送我回来。”车外比车内冷，说话的时候，呵出一团白色气体。
　　言聿卿把手套抽出来，塞到口袋：“天太晚，我送你上去。”
　　她家楼下是旧式小区，路灯黄澄澄的，走到前面楼道时有一段路灯时闪时灭，会有点黑。
　　简柠走在前面，没说话，言聿卿也没开口。刚刚他接了家里佣人电话，说外公今晚心口疼，有点儿喘不上气，许是气到了，后来缓缓就又好了。
　　心里有事，就走得慢了。
　　前面草丛里忽而窸窸窣窣，简柠转过头，忽然看见有个黑影咻地一声窜出来。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没踉跄，还好被他在后面扶住了。
　　言聿卿向前揽着她，再定睛一看，不过是一只淘气的黑猫。猫咪在前面站定了，趾高气扬地喵了一声，再隐没在黑夜里。
　　“吓着了？”
　　“没事。”
　　昏黄的灯光下，言聿卿低头看向简柠的眉眼，她眼睫毛长而翘，鼻子小巧，瞳孔缩了缩，里面映出他的样子，仿佛一只眼睛湿漉漉的、怯生生的鹿，惹人怜爱。
　　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点想吻下去的冲动。
　　只不过还是忍住了，嗖然放开手，冷着脸：“没事就好。”
　　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有点凉浸浸的，像剥了皮，泡在冰水的荔枝，白皙清冽，又甜又脆。
　　到了楼梯口，言聿卿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最近天气太冷，等转暖了，带你出海去玩。”
　　“Archer，”她本来是想拿出钥匙开门，背对着他，鼓起勇气，“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简柠没有回头看，她想像不出言聿卿的表情。她想过很多的借口，诸如工作太忙，又或者家里有事，想来想去，还是直截了当，任何的借口不过是对他的亵渎。
　　只没想到他轻启薄唇，只逸出一句，好。
　　干脆，利落。
　　简柠呆立半晌，心里那块石头忽而就放下了。一直以来，当她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仿佛就是提着一只靴子的人，战战兢兢地等着，不知道那只剩下的靴子什么时候会放下来。
　　她不希望变成言聿卿圈子里其他人的谈资，变成某某人的姨太，外室，小三，或者是在外头不被承认的女人。
　　她不愿意自己变成这样的人，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他强硬地扳过来，俯下身，狠狠地吻下去。
　　言聿卿沉着眉头，眼里含了微薄怒气，简柠诧异地抬头，闻见他身上乌木沉香的味道。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想逃，却逃不出他的桎梏。
　　见她傻愣着，言聿卿的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唔……”
　　简柠觉得自己嘴里的空气都要被抽走了，他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她的所有纷繁杂乱的思绪，卷起千堆雪，只余下空荡荡一条长街，冷静又孤寂。
　　言聿卿想过很多吻她的场景，没想到偏偏会是在这里，在这无人深夜，头上的灯光摇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野猫窜出来，隔壁邻居会不会听见动静。
　　两人分开时，都有点喘。
　　简柠惊魂未定，呆呆地靠在门边，看向言聿卿。他眼里的狠戾散去，蒙上一片薄雾般的悸动和决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门把手硌得生疼，这才反应过来，言聿卿已经转身走掉了，甚至没有多说一句。
　　…………
　　剩下的几天，简柠过得味同嚼蜡。丘岚那边没消息，言聿卿也和沉入水里一样悄无声息。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其他人都欢天喜地的，Lilith看见简柠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走过来就要拉着她往外走。
　　“去哪里？”
　　“你还不知道吗，Ostrich的惯例，年后第一天上班老板会发利市，我看前面都排了好长队伍了。”
　　Ostrich的员工众多，果不其然，前面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简柠摇头：“算了，那么多人，排到什么时候呢。”
　　Lilith笑嘻嘻的：“大家都在排，讨个喜气也好啊，再说了，Archer那么帅，能近距离接触到老板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
　　队伍里还有其他熟面孔，大伙儿聚在一起，说说过年的趣事，很快就到了队首。
　　除了Archer之外，还有其他几位高层，齐刷刷站在那儿，气魄逼人。
　　Lilith拽着简柠，硬是挤到Archer的队伍中去。
　　简柠有些恍惚，见前面的人一个个拿着利市欢天喜地地走，嘴里都是说些吉利话，什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还有祝他越来越帅的，Archer仿佛照单全收。
　　终于轮到简柠，她抬起眼，看向言聿卿，以普通同事的口吻说：“Archer，祝你天天开心。”
　　饶是言聿卿也想不出，眼前这人，平时赢了钱，大包大包的钞票不拿，现下居然在这儿排队领红包。
　　一枚冰冷的红包被塞入简柠的手里。
　　他随即瞥向她的身后，眼里分明写着，下一个。
　　领完利市回到办公室，Lilith又叮嘱简柠要把开工红包收好，才有一年的好运气。
　　简柠抬起眼：“你这是哪儿的说法？”
　　Lilith笑眯眯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姑且听着呗。”
　　话音未落，两人又在拐角处遇见Kevin。实在不巧，他正带着市场部众人走过。
　　无论如何总归是个部门老板，Lilith堆积起笑意，甜甜地说新年好。
　　Kevin从怀里掏出来一沓红包，给了Lilith和部门里其他人，这才转过来，拿了两枚给简柠。
　　众人附和着：“Kevin不公平，为什么Jane有两个利市？”
　　“上次报告做得好，她功不可没！”Kevin的口吻流里流气，又志得意满拍拍简柠的肩膀，“好好干！”
　　等众人走后，Lilith傻眼：“Jane，你和Kevin很熟吗？”
　　简柠摇摇头：“只是见过几次面。”
　　下班后部门聚餐，Meyer对组内取得的成绩做了一番总结，他们做的《三国暴击》在去年是Lab所有游戏里的业绩No.1，今年推出《三国恋爱记》，也要争取好成绩。
　　说到兴起时，大家纷纷举杯庆祝。简柠本来是端着橙汁的，Meyer看到了，笑着让她换成和大家一样的红酒，又说：“我们今天是部门内自己聚餐，也不是对外应酬，放心吧，不会劝酒，权当高兴。还有，我话撂这儿了，今晚男孩子们都要护送女孩子安全到家！”
　　酒过三巡，简柠已经跟着抿了好几口，再过一会，大伙儿聊得畅快，很多都喝高了。
　　她觉得上脸，走出包厢吹风。
　　外头走廊的角落里，有个供人休息的贵妃椅。简柠本想坐在上面靠一会，没想到靠垫太软，眯着眼就打了个盹。
　　睡眼朦胧间，旁边的位置仿佛往下陷了一块，像是有人坐到了她的隔壁。
　　简柠以为是同事走出来，睁开眼，斜睨过去，见到那人宽阔的肩背，再往上看到线条明利的下颚线。
　　那人转过头来，目若寒星，眸子里有深究和打探的意味。简柠揉了揉眼，觉得自己看错了，言聿卿怎么可能会坐在她的旁边。
　　尽管如此，她还是伸手向他探去，手悬空到一半又停住，心想着一定是在做梦。
　　她又闭上眼，昏沉间，那人仿佛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Jane，你还好吗？”
　　简柠见是Luis，一个激灵坐起来，人也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就是刚刚有点头晕，现在好多了。”她抬起眼，“其他人呢？”
　　“都准备回去了。”Luis顿了顿，“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简柠摆摆手，刚好一群人从包厢走出来，看见他们两，热络道：“Luis，顺路捎上我们两个呗？Jane，我记得你也住城东那边？”
　　“不太顺路。”她说。
　　“没事儿，绕点路而已，我带你们。”Luis斩钉截铁地说，简柠拗不过他们几个，只得一起上了车。
　　车上，一个女同事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猜我刚才见着谁了？大老板！”
　　“大老板，他怎么会在这？”
　　“我也纳闷呢，后来我绕过去瞧了下，原来是在旁边的宴会厅有个活动来着，兴许是老板刚好也参加了。”
　　简柠靠在最边上的座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说今晚的事，心下一沉，想着刚刚坐她旁边的那人，不会真的是言聿卿吧。
　　她还以为自己做梦了，梦里他的轮廓清晰，她有点想伸手抚去他眉头上的褶皱，手伸到一半，觉得是在做梦，就又缩了回来。
　　旁边的同事咦了一声：“Luis，我记得你车里原来还有粉色抱枕的啊？”
　　Luis人不错，经常给同事们蹭车，车上的粉红抱枕一直被人诟病，眼下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车上的配饰好像也换了。
　　“嗯，都换掉了。”
　　“哎你那些原来都是女朋友买的，不会是分手了吧？”
　　他咳了咳，眼风不经意间扫过车后座的简柠：“分了。”
　　这一下气氛降至冰点，同事们见怪不怪，颇为惋惜：“那多可惜，你们是校园情侣一路过来的吧。”
　　“毕业后很多理念不一样，大家的想法差得太远。”Luis应了几声，不愿多说，就连其他人也看出来，他对简柠，仿佛是有点意思的，又想起了当时刚入公司时的传闻。
　　路上其他两个人先下了车，车上就剩下简柠和Luis了。
　　尽管Luis一直坚持，简柠还是让他送到地铁口。她礼貌地打开车门：“Luis，今晚谢谢你。”
　　“Jane，我今晚上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分手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过于仓促，我……”
　　Luis说得又急又紧，仿佛是怕说慢了，简柠就会跑掉。
　　“开车小心，再见。”她微笑着关了车门，把他剩下的话都丢在风里。
　　看着她的背影，Luis懊恼极了，他知道自己是过于草率，而且刚分手，现在确实也不是好时机。可是上回看到简柠的男朋友那么优秀，他就暗搓搓存了竞争的心思，眼下看她悻悻地，好像一副分手的模样，他若是再不冲，就怕错失了机会。
　　没想到她竟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第二天上班时，简柠右眼皮直跳。她还嘀咕道，这是怎么了。Lilith在一旁说，八成是用眼过度吧，总不会是不好的事。
　　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午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径直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肯放，咬死了她就是破坏感情的“小三”。
　　简柠压根就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就指鹿为马。
　　Lilith也在一旁帮腔：“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错，我见过你。”对方言之凿凿，“运营组的林曜阳，Luis，你们不认识他吗？他就是我男朋友。”
　　简柠急于摆脱：“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同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孩子开始啜泣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和我分手？”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人都朝他们投来了狐疑的目光，虽说没有指指点点，但也挺让人难受的了。
　　保安过来维持秩序，很快的，他们几个人被请进了人力部办公室。人力部负责人Abby皱眉，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方宣称自己是Luis的前女朋友，本来两个人相处不了分手是很正常的事，就在她十分伤心的时候，看见了Luis和Jane合唱的视频，隐隐察觉出两个人之间有问题。
　　她哭着说：“就算是无缝衔接，那也是感情出轨，我要求公司给我一个说法，一定要开除这两个人。”
　　过了一会，简柠的顶头上司Meyer过来了解情况，当事人Luis也过来了。他真没想到前女友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气急败坏：“你过来做什么，我都说了和别人无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Luis和简柠都不承认，Abby只好公事公办，说这件事虽然是员工的私事，但关系到公司的声誉，会由公司的调查小组来调查这件事。
　　走出人力部办公室，Meyer继续找简柠谈话，问清楚后发觉她应该是被人给误会了，但为了平息这事，还是让她先回家。
　　“等调查小组把事情调查完再说，你先居家工作几天。”Meyer很无奈地说。
　　简柠知道Meyer也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没办法，只能先抱着笔记本电脑回家。
　　周末，Lilith带着公司资料过来找简柠，见她还一副淡定的样子，着急道：“你不着急吗，现在公司里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刚入公司的时候，简柠和Luis就曾经被人揶揄过几次，后来因为Luis的正牌女朋友出来，就不了了之，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再加上平常工作中，不难看出Luis对简柠挺照顾，所以一部分人确实相信他是无缝衔接。
　　甚至有人还为了无缝衔接是不是出轨，而激烈讨论了一番，这事Lilith也不想对简柠说，怕影响她工作的心情。
　　“着急了也没用，等公司查清楚吧。”
　　简柠确实没有心思放在这里，两周后《三国恋爱记》就要正式发放内测资格了，众人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仿佛所有准备工作都被打乱了针脚，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也不会让Lilith用u盘拷了资料过来。
　　简柠瞄见u盘里其他资料，都是这次游戏的核心资料，又叮嘱Lilith：“这些都是商业密级文件，你记得要保管好。”
　　“知道啦。”
　　与此同时，公司重要项目《三国恋爱记》的项目组里发生的桃色纠纷，也隐约传到言聿卿的耳里。
　　他敛着眉眼看了公司论坛讨论的内容，又看了Luis女朋友提供的视频等材料，在看到简柠和Luis对唱，唱的居然还是《今天你要嫁给我》，稍微皱了眉头。
　　这只是辖属公司一件微乎及微的小事，本不需要他来处理，只不过关涉到商誉，再加上公司的内部论坛纷纷扰扰，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言聿卿淡淡问：“现在调查得怎样？”
　　“Archer，我们基本上查清事实，对方提供的合唱，其实是公司聚会唱K时录制，Luis也承认这事确实和Jane无关，是分手后女朋友情绪激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言聿卿又看了简柠和林曜阳的谈话笔录，林曜言话里话外都维护着简柠，而简柠的……看出来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在被问话时的神情，疏离平静，一如往昔。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之后还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他心下一动，又问：“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调查小组的人互相对看一眼，说：“虽然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很冤枉，但是为了公司商誉着想，我们想找他们谈话，给补偿让他们自动离职。”
　　“我记得，《三国恋爱记》也快内测了吧，”言聿卿没有直说，只是旁敲侧击，“不问缘由直接裁了，只会寒了底下人的心。”
　　“那……archer，您的意见是？”
　　“连这种事都要问我？你们自己看着办。”
　　老板说看着办，那属实就是不好办。
　　调查小组的人琢磨了一番，觉得archer的意思是不裁，那就按照不裁来办吧。
　　简柠很快收到了回公司办公的通知。而Luis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由于违反公司条例，还是背了个处分，一年内没得升迁和加薪。
　　公司里也发了公告，禁止其他人再讨论这事，不论其他的，这件事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简柠也认真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三国恋爱记》上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所有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这次的项目不容有错。
　　只不过这天爆出来的消息，让整个项目组都陷入了瘫痪。
　　原因是对头公司Abi（阿比）在今天公布了新游戏，并在同一天开放游戏内测，引得万人空巷。
　　阿比公司的游戏叫《恋爱迷藏记》，里面的人物形象和设置，和《三国恋爱记》里江湖剑客、内敛皇帝、世家公子和外国医生的几乎如出一辙！
　　消息一出，项目组里全体都乱了套，临时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这件事。
　　对方已经先放出了内测消息，而且游戏相似、人设雷同，分明就是奔着这边来的。
　　游戏公司打擂台已经不是第一次，阿比的游戏粗制滥造，打着高仿的旗号，已经多次复制很多家公司的游戏了，可是这次抢先发表，还是让人惊诧。
　　大家难以想象的是，半年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这还是小的，更多的是已经投入到的推广费用，和后续游戏是废是留的问题，而大家都不懂的是，阿比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人物形象，从而加以抄袭复制？
　　事故已经酿成，无法挽回，开会后的结果又再提上总部。
　　Meyer脚步匆匆地从总部回来，向大家宣布：“各位，总部已经敲定了，一是《三国恋爱记》暂时不上了，项目无限期停止，游戏档期会由另一个游戏来接档，目前还在筛选中。另外就是，我们会全面厘清责任，查出这次泄密的人，你们如果有任何线索，可以向公司反映情况。你们一定要认清，这次是很严重的涉密行为，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公司都不会轻饶。”
　　这话说得很重，大伙儿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生怕被波及。后来大家才知道，Meyer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也会暂停工作一段时间。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简柠午休时，发现Lilith在偷偷地抹眼泪。她问：“怎么了？”
　　Lilith难受得一抽一抽的，眼圈发红，无助道：“Jane，怎么办，我好像捅娄子了……”
　　为了找出涉密的人，公司把所有人的u盘都收走了，还有电脑所有文件的收发，也会成为这次检查的关键。
　　Lilith本来也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可是上回她把u盘带回家，就放在包里，合租的小姐妹那天带了男朋友过来。她突然想起来，那个人是阿比公司的。
　　“你说，他们应该不会和这事有关系吧？”Lilith越想越慌乱，忍不住猜度。
　　“应该没事的，总不会那么巧吧。”
　　对于这个泄密的人，公司里头众说纷纭，各种捕风捉影的想法都出来了。没想到公司的行动力这么强，不到四十八小时，已经揪出了泄密的人。
　　Lilith被调查组的人带走，回来的时候面如死灰。解雇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发下来，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Lilith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距离谈话只有半天。
　　简柠知道的时候，正在开会，开完会追下楼，Lilith在公司楼下等车。她怕被人看到狼狈的样子，偷偷地走了。
　　简柠叫住她，刚宽慰了几句，Lilith已经哭成泪人。
　　“Jane，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们偷了我u盘里的资料，拿过去直接拷贝复制人物形象，我害了公司，也害了我们项目组所有人。”
　　她在lab里工作了好多年，本来还想等着项目上线，能够有转正机会，现在是再也不可能，还会被公司拉入黑名单里。
　　和这些相比，让Lilith更痛心的是，真的是因为她而害得游戏无法上线，这事她永远原谅不了自己。
　　“Lilith，我能怎么帮你？”
　　简柠和Lilith工作了半年多，彼此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知道这件事Lilith也有责任，但是罪魁祸首是那个偷u盘的人。
　　如果能够证明她的资料不是自己给的，而是被人偷的，兴许会有一线希望，不然她就永远在游戏圈里无法翻身。
　　Lilith摇头：“报案说对方偷盗资料也需要有证据，那天是在家里，我想很难了吧。目前为止除了我离职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Meyer也被我给害了，她应该会被撤职，去分公司做其他事务。”
　　“我有个亲戚是律师，我可以问他能不能帮忙。”简柠急迫道。
　　“车子来了。”Lilith上车后，朝她摆手，“无论你帮不帮忙，有这句话就够了，我想安静一段时间，过后再联系吧。”
　　Lilith也是有自己骄傲的人，见她上车后，简柠才亦步亦趋回到公司，第一时间就是联系简泽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简泽宇一听就知道事情棘手，但简柠很少拜托他，这还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柠柠，我先了解下情况，有进展我再告诉你。”
　　自从Lilith走了之后，公司里头风声鹤唳。没多久Meyer的调令也出来了，因为对泄露事件负有管理责任，被调到了分公司里。
　　Meyer一直以来对下属不错，颇有威望，这次灰溜溜地走，大家心里也不好受，小组里一副凄风惨雨的样子。
　　接任Meyer的是另外一个部门调过来的主管，叫Cathy 。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十分严厉。
　　“原来Meyer对你们怎么样我不管，我一来你们就得重新接受我的管理方式。”
　　公司火速确定了舶来游戏《魔术师的日记簿》作为接档的游戏。这款游戏直接买的国外版权，再加上推广费，花费不菲。如果没有赚回预计利润，等于就是做亏本生意。
　　Cathy要求组里每个人每天都要交500字的日报，事无巨细地把工作内容报给她，除此之外，每天还要开会讨论项目的推进进度，工作强度大，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众人苦不堪言，却又不敢说什么，毕竟上个项目出了篓子，Cathy隐隐约约中表示，正是因为上次的错误，这次项目才需要这么卖命地干，不然怎么弥补之前的错误。
　　大家只能努力闷头干活，殊不知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往后还会更加变本加厉。
　　这天，简柠凌晨下班后，才到公司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找东西吃。买了炒面和咖啡，刚坐下来，就收到简泽宇的消息。
　　他那边帮简柠找Lilith案子的材料，总算有点眉目。
　　“最近有类似的判决，案子性质差不多，如果可以找到相关证据，应该可以帮你朋友洗清嫌疑。不过材料都是涉密的，你在哪里，我明天拿过去给你。”
　　简柠抿了一口咖啡：“还在公司楼下，刚刚下班。”
　　说来也巧，刚好简泽宇在附近，他挂了电话，说随后就到。
　　便利店刚好在街口，落地玻璃前，简柠捡了个亮眼的位置坐着，怕简泽宇看不见她。
　　Ostrich的停车场出口处，一辆宾利慕尚缓缓开出来，恰好停在街口。言聿卿不经意间转头，看见落地玻璃前吃面的人。
　　她还真的就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便利店也能把十几块钱的炒面吃成米其林大师的手笔。
　　自从上次分开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无论是被卷入桃色传闻，还是项目出事，都一如平常。
　　她从来不为公司里的事找过他，为了其他事就更没有了。
　　言聿卿其实也很少会想起简柠，他从不为爱伤情，她说停止，那就停止好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这只是生活中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他们之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更何况，言聿卿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没有拿起过，就更别说放不下了。
　　车子将将要开走时，有一辆捷豹停在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高个瘦削男人下车，朝简柠的方向走过去。
　　言聿卿开口，叫司机等会儿。
　　便利店里，简泽宇坐到了简柠边上，拿出公文包里的材料给她。
　　“目前来说，我就只能从你给我说的情况入手，再详细的情况，还得你朋友自己过来把事情说清楚，我才能真正帮到她。”
　　“二哥，谢谢你，我会转告她的。只不过现在她的情绪不太好，可能要等她平复了心情再说。”
　　简泽宇揉着她的头发，状似亲密：“柠柠，难得你拜托我做事，我还能不答应吗？”
　　两个人从小玩到大，互相之间的亲昵和默契，是装都装不出来的。而这些亲昵行为看在言聿卿眼里，却有点刺眼了。
　　他从来不会去想简柠失去了他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仅仅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而是她对于分开满不在意的态度，这更显得两个人之间的相识像是无关紧要。
　　另一边，简柠把吃完的盒子丢到垃圾桶，和简泽宇一起上了车。
　　言聿卿沉了脸，转过头让司机赶紧开车。


第24章 入迷   柠柠，你……
　　转眼就是叶家老三大婚宴请宾客的日子, 结婚前一天，叶三特意找了个场子，找来十几个发小, 开了个单身派对。
　　言聿卿到的时候, 十几个人已经醉了大半，肖凛醉眼朦胧间，朝他迷迷糊糊喊：“言哥来了, 叶三，快，敬言哥一杯！”
　　说好了是单身派对, 个个都是只身赴约, 没有女伴在, 倒显得冷冷清清的。一个个瘫着, 像是醉猫。
　　叶三跌跌撞撞走过来：“言哥，今天是我单身的最后一天了，我们不醉无归！”
　　旁边的发小嗤笑一声：“可别提了, 对你来说, 单不单身的有个什么区别？只不过找个借口想灌我们喝酒而已。我们可不、不买账！”
　　言聿卿晃了晃杯里清澈澄亮的威士忌，也不急着喝。
　　“叶三, 你外头的那个, 想好怎么处置了？”
　　之前叶三那档子事闹得满城风雨，大伙儿都看笑话, 本以为他这婚事迟早要黄, 没想到谈着谈着，竟然谈成了。
　　“这个简单，”叶三端着酒杯，摇头晃脑, “外头的找了个郊区别墅安置养胎，等到月份大了生下来，就抱回来家里头养着。”
　　“哎呦，”肖凛一拍大腿，乐了，“你家里头那位也不拦着？”
　　“她想保持身材，不想太早生，我就编了个理由，哄她说就当有人替她生娃，少受一份罪。”
　　“齐人之福，这法子妙啊。”
　　叶三跟他碰了杯：“你羡慕，你也结婚去。”
　　“我才不像你，那么早跳进婚姻的樊笼里。”肖凛眯着眼，转而说，“言哥，你说是吧？”
　　“你？你和叶三不一样。”言聿卿嗤之以鼻。
　　“我就说嘛，还是言哥了解我。”肖凛摆摆手，“婚姻太麻烦，不适合我。”
　　屋里太闷，全都是酒气，言聿卿仰头把伏特加一饮而尽，起身到阳台透气。
　　这个场子他们之前也来过，上回他带简柠来过这儿，当时是玩的Blackjack，他们手气好，赢得肖凛直抽气，后来她说不玩了，躲阳台上。
　　而今见到外头又大又圆的月亮，他才突然明白她那天晚上独自一人站在阳台吹风的感受。隔着落地玻璃往里看，里面温暖、欢愉而热闹，外头孤冷清静，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凄清，像是云朵样的信笺上，泛了一滴陈旧的泪。
　　当时他尝试过在人群中寻找她，再向外看，找到了一个孤单的影子，仓皇地、孤清地站在那里，被风拂起的长发晕湿了背后的月亮，有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意味。
　　他第一次觉得她有一种孤高、与世隔绝的美感。
　　伏特加的后劲隐隐约约上来，言聿卿回过头，找了个位置靠着，单手松了领带，脑里思绪万千。
　　有人上来，给他斟酒，言聿卿不由分说仰头就喝，觉得今天的酒味醇厚，还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苦涩。
　　肖凛又敬了一轮酒，举着酒壶踉踉跄跄走过来：“言哥，还喝吗？”
　　言聿卿微阖着眼，呼吸匀停，闷声哼哼了句。
　　他的酒品一直很好，喝醉了也只是半耷拉着眼，从来不借着醉意发酒疯，和平常一样的斯文得体，内敛到了骨子里。
　　“你说什么？”肖凛听不清他在哼什么，低着头伸长脖子去听，隐约听见他在喊柠柠。
　　…………
　　简柠本来快歇下了，半夜里接到肖凛的电话还蛮意外的，本想直截了当挂断，谁知道他在那边报了个地址，让她赶紧过去。
　　电话里头说不清楚，再打过去已经是忙音。思来想去，她还是换了身衣服，打车过去。
　　地址她上回就来过，轻车熟路地到了肖凛的场子，打开包厢门，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酒杯和酒瓶满地都是，沙发上瘫着好几个喝醉酒的人，看着都还有点面熟。
　　本能地，她差点掉头就走，肖凛踉跄几步追过来，喊住她：“别走啊，言哥在找你。”
　　“他人呢？”
　　肖凛醉得厉害，努了努嘴，然后就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了。
　　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言聿卿阖眼坐在角落里一张单人沙发上，下颚线起伏嶙峋，峰峦叠翠，鼻峰像刀刻一般。
　　简柠站定了，呆呆看着他。本想转头走，走了几步后，又幽幽叹了口气，折回来。
　　司机在外头等候多时，几名酒保帮忙架着把言聿卿送上车。
　　车子朝着言聿卿家驶去。开到半路时，言聿卿已经悠然转醒，半梦半醒间看到简柠。他伸出手，往她那边探了探，碰到她的手肘处，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又放下心来，闭上眼继续睡。
　　简柠背脊挺直，大气也不敢出，两个人的距离遥远又逼近，他坐在她的左侧，手肘不察觉间触碰到，她又不动声色往外移了移。
　　很快地，车子开到言聿卿的别墅门口。
　　“Archer，Archer。”
　　简柠喊了言聿卿两声，还以为要让保安过来帮忙，谁知道他半阖着眼，伸长手握着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口气不容置喙，也不知道到底酒醒了，还是依然醉着。简柠被他拽拉下车，见他走路四平八稳的，才放下心来，跟着进屋。
　　言聿卿脱了外套，扯开领带，倒在沙发上。简柠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Archer，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拿出手机想要叫车，言聿卿大手一扬，挡在她屏幕上。
　　“柠柠，我们谈谈。”
　　沙发下铺着比利时几何图案的地毯，客厅空旷，只一面大屏幕黑黝黝地矗立着。
　　四周太安静，时钟滴答滴答之余，简柠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应该也是渴了。
　　她心想着，谈谈就谈谈。
　　“你要谈什么？”
　　他伸出手，勾着水杯，起身仰头喝了大半杯，这才解了领带。开口时，声音醇厚，带着微微泛起的酒意：“你特地过来接我？”
　　想来真的是喝醉了，连她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简柠叹气：“你怎么喝这么多？”
　　他轻晒：“叶三开单身派对，大伙儿高兴。”至于是不是真的高兴，他懒得说。
　　“你也高兴吗？”她睁着眼，看着他。
　　言聿卿转过头来，目若寒星，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墨色。他伸手，把她的头发轻轻塞到耳后：“我在想，你那天在阳台上吹风，到底在想什么。”
　　像是突然间被人拨动了心弦，他窥见了她心防的一面，简柠心里惊诧，脸上仍旧是淡淡的：“你觉得呢？”
　　“世界上只是一些影影绰绰得温柔，人还是原来的人，河还是原来的河。[1]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柠柠，你不是一个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执拗地拉着她的手腕，她坐在几何图案的地毯上，把图案都弄乱。
　　再转过头，他闭着眼，呼吸渐缓，仿佛真的睡着了。
　　简柠轻轻推开他的手，起身想走，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他说好好谈谈，说让她留下，话只说了半阙，她有私心，不想离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言聿卿被渴醒，睁开眼，发现电视屏幕上光影流离闪动，简柠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的一角，双手抱着膝盖正在看电影。
　　放的是很老的碟片，茱莉亚罗伯茨主演的《风月俏佳人》。
　　电影里，女主角薇薇安对爱德华雇佣自己作为出席交际活动的女伴的请求欣然接受。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两人发现自己都爱上了对方，可两人的身份是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继而发生争吵和指责。
　　简柠无疑看得很入迷。
　　言聿卿坐起身，酒醒了大半：“怎么不睡？”
　　简柠转过脸，眼睛红通通的。深夜的别墅太过寂静，她本来只是想着找部电影看，打发时间，哪里想到看着看着入了迷，还被熏红眼。
　　明明是一部喜剧片。
　　时钟指向一点四十分，她揉着眼，咕哝道：“看了电影，睡不着。”
　　他知道她去接他，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言聿卿心霎时软了一大片。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放在加热器上。
　　“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简柠听话地喝了一杯牛奶，嘴上一圈奶泡，可仍然情绪不佳。她仰起头，问他：“你觉得爱德华是真的爱薇薇安吗？”
　　“电影还没演完，你接着看。”他放下牛奶杯，长腿一伸，在她身边坐下。
　　“他们的身份差别巨大，其实电影只是给我们演绎成人的童话。如果一味地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玫瑰，就会有被驯养的风险。”
　　他酒醒了，这才想起来，刚刚想说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就是你的电影注解？你甚至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她转过头，眼睛掠过了他的：“考虑什么？”
　　他没有回答，低头以吻封缄，剩下的话全遗失在她的仓皇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男主角的角度里，原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是当女主角路过他的世界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这汹涌澎湃的感情，如果找不到一个去处，那就是冰山下的一角，迟早会消融。
　　简柠瞪大眼，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开，上次已经被言聿卿得逞过一次，她不想有第二次。
　　但显然言聿卿不是这么想，在得知她的意图后，捏着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上方，肆无忌惮地吻下去。
　　简柠躲闪不了，只能被动承受，狂乱中，半倒在沙发边缘。他见她浑身瘫软，伸手把她捞起来，眼睛炯炯地盯着她瞧，气息喷发间，左手护着她后脑勺，又再度吻上去。
　　简柠被吻得七荤八素，仿佛是两个人的气息都搅合在一处，无法抑制地心跳加快。
　　她睁着眼，只看见他迷人的侧脸，高耸的鼻尖。
　　意乱情迷时，听见他在耳边唤她名字：“柠柠，你跟了我吧。”


第25章 敏感   一旦投身……
　　第二天是工作日, 上班的时候简柠明显精力不济。昨天晚上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几乎只能靠咖啡提神。
　　在茶水间她兀自出神，连咖啡溢出来都没发现。Lilith离职后, 公司又火速从隔壁部门调过来一个实习生Kate。
　　回到座位时, Cathy 正在兜头兜脸地批评Kate工作日报没有做好，亮点不够突出，内容重复性过高。Cathy 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扔：“十五分钟后, 我要看到修改后的版本。”
　　Cathy 走后，Kate伏在座位上哭，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真不知道, 你们怎么能受得了她？”
　　自从《魔术师的日记簿》内测后, Cathy 压力倍增, 该做的营销都做了, 却收效甚微，甚至被同期的几款手游吊打。
　　和之前的游戏不同，《魔术师的日记簿》是舶来物, 市场的占有率偏低, 没有玩家基础，而且游戏设置复杂, 系统庞大, 耗资又多，随着内测时间的流逝, 这种恶性循环越来越肉眼可见。
　　每天在线的玩家就那么多, 新增玩家已经在呈负值上升。
　　公司里议论纷纷，都在说如果数据一直这么难看，Cathy 走人是迟早的事。Cathy 自己肯定也有危机感，在这种强压之下, 每个人都难以负荷地高速运转。
　　简柠午休一刻也不敢休息，在赶工渲染图层效果，之前做出来的几个版本，Cathy 都不满意。
　　她强撑起精神，屏幕上影影绰绰，晃着的全是昨天晚上碎片般的影子。
　　彼时她被言聿卿亲得迷迷糊糊，浑身没了力气，两只眼带着迷雾般的水气看向他，睫毛还夹着剔透的晶莹，如清晨绿叶上滚动的露珠。
　　他吻得狠了，她喉咙间溢出小兽的呜叫，有点带着求饶的意味。
　　言聿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这样迷离的夜里，身体的悸动和变化骗不了自己，即便是微醺，也有点难耐。
　　换了是平时，言聿卿哪里试过这样委屈自己，可是今晚却莫名地心软，他忽而觉得，也许简柠是特别的也说不定，因为他第一次克制。
　　过了许久，他的喘息才渐次平复下来，从她的嘴角吻到鼻尖，最后在她额头上清浅一吻。
　　“柠柠，睡吧。”
　　电视屏幕上，喜剧果然是喜剧，爱德华早已经抱得美人归，和薇薇安举办了盛大婚礼，两个在身份上有巨大鸿沟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一起。
　　可惜简柠没有看到最后，困得打着盹睡着了，言聿卿把她打横抱起来，大阔步往客卧走去。
　　本来只想把她放下就走，可掖完被子，把她的头发捋起来，露出光滑的额头，白皙的脖颈，他又舍不得离开了。
　　简柠其实算不上美艳型，气质轻轻淡淡的，只能算是清秀佳人，也许是看久了，又觉得她眼角的泪痣都珊珊可爱。
　　他知道她独自清醒又孤单冷清，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发酵成了某种诱人的吸引。
　　言聿卿俯身，轻吻了她的鼻尖，又再度在她唇瓣流连。简柠睡眠清浅，微微闷哼了声，脸色还是潮红的，嘴唇有潋滟的光。言聿卿低浅笑了，把她拥到怀里。
　　这么一相拥，软玉在怀，就舍不得放开手。
　　清晨，简柠是在言聿卿臂弯里醒来的，衣服都还在，只不过睡得皱巴巴的，有几缕头发压在他手臂下，而她的头一直枕着他的手臂，枕到了天亮。
　　简柠蹑手蹑脚地起床，还是惊动了言聿卿。她踮着脚尖逃到洗手间，梳洗的时候听见他在外面敲门。
　　“今天起晚了，换好衣服我送你去公司。”
　　简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幽幽然记起昨天晚上言聿卿对她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说的，所以她全然不敢放在心上。
　　只不过下班时，又见到那辆熟悉的宾利停在小区楼下。车身长，又横亘在小区门口，简柠想装看不见都做不到。
　　在她经过时，言聿卿适时问：“你昨晚是不是落了钥匙在我那？”
　　简柠一愣，伸手到包里去探，果然空空如也。
　　昨天晚上实在是状况连发，简柠想不起来怎么会把钥匙落下。她张嘴，笑得勉强：“Archer，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
　　是请求，也是要求。明明知道她的钥匙在他那里，说不出拒绝的话。简柠步履艰难地上了车，车子在盘山公路里行进，蜿蜒盘旋。
　　从山脉往里开，渐渐地看见湖泊的边界，放眼望去，不远处又是老陈那几间林间小木屋。
　　上次来得晚，都没怎么看到景色，今天过来时天还亮着，可以看到远方山脉连绵不断，山脚下一汪湖水，清澄碧绿。
　　老陈把这儿打点得很好，下车时，两只赤色小狗环绕在侧。
　　言聿卿下车，问简柠：“怕不怕？”
　　她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小狗毛茸茸的头，另一只见了，也要挤过来。
　　“老陈，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老陈乐呵呵走过来：“说来话长，前些天天冷的时候，两只狗就被人装在箱子里，放在我门口。打开门看到它们的时候，正饿得嗷嗷叫，天寒地冻的，不忍心啊，只能养了，现在在这看门护院，也挺好。”
　　简柠看得出，老陈是个心软的人，和他表面上看到的不一样。
　　“现今有什么好吃的？”
　　“大闸蟹，烤鱼，这天气用炉火慢慢煨着吃，最舒爽！”
　　仍然是上回湖边的位置，老陈在木桥上咯噔咯噔走过，端来了热茶，又端来炉子。
　　上回来的时候，湖面上都是颓败的荷叶，现在看过去，又有所不同，嫩绿色的叶子发出来，花骨朵都藏在湖水的肚子里。
　　看见简柠在四处张望，老陈又说：“今儿早春，还没到露荷花的时候，再过一两个月过来就刚刚好。”
　　老陈的农家乐没有聘人，这次却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送了几碟小菜过来，编了两条辫，脸颊上还有未退去的高原红，长得很喜人。
　　简柠侧过脸，问言聿卿：“这是老陈的亲戚吗？”
　　“他原来资助过的一个大学生，在高原地区支教了两年，刚回来的。”
　　言谈间，老陈又上了大闸蟹和烤鱼，还上了一碗姜茶。简柠不解，言聿卿解释道：“大闸蟹寒凉，等会你把姜茶喝了。”
　　她有点羞赧，又见他拿起大闸蟹的腿，用剪子细致地剪了，再挑出蟹腿上满满的肉，放在她碗里。
　　他的手指骨肉匀亭，扇骨一般的掌型轻巧地卸掉螃蟹的肉，去脐开盖，剔除掉寒凉的蟹心，再慢条斯理拆出蟹黄。
　　壳拼起来，还是一整只螃蟹的样子。
　　简柠说:“这是江浙人拆蟹的办法吧？”
　　“我妈是那里人。”言聿卿不紧不慢，“我们家吃饭讲究，吃什么非得研究出个子午寅丑。”
　　简柠把蟹肉推过去：“Archer，你吃吧。”
　　他用茶汤洗净手，在干净的软布上擦了擦，洁癖溢于言表了。
　　“有时候，看别人吃，比自己吃更有意思。”
　　简柠这才想起来，第一次和言聿卿吃饭的时候，肖凛就说他好东西吃多了，看什么都不得劲，吃什么都不对胃口，讲究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这双漂亮无双的扇骨，有没有给别人剥过蟹壳。简柠咬了一口蟹肉，唇齿留香，湖的另一边，扎辫子的小姑娘正拿了一碗肉在喂狗，老陈叉腰站在她旁边，笑得很温柔。
　　简柠皱着眉，总感觉他们两个有故事，可老陈的年纪，都快能当小姑娘的爹。
　　就这移过眼风的空档，言聿卿又低头在给她剥鱼肉。她低头默然吃着，就见许久没有消息的Lilith突然间冒了头，回信息说，如果有空可以找时间见个面。
　　趁着言聿卿剥鱼的工夫，简柠把Lilith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Lilith只是被同住室友的男朋友偷了数据，她根本就不知情。”
　　言聿卿看她一眼：“如果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帮她找专门打这类案件的资深律师。”
　　“我二表哥是律师。”
　　“表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简柠抿了一口姜茶，觉得身体暖了起来，“他之前给过我不少案件资料。”
　　简柠嘴里的二哥形象，和言聿卿那天在便利店看到的人莫名重合，他扯出来一丝笑，有种释然的松快。对她的喜爱，仿佛又多了一层。
　　这次言聿卿没有喝酒，吃得也少，心情却不赖。他开车送简柠到楼下，她摊开手。
　　“钥匙。”
　　他探过身，替她解开安全带，顺势把钥匙放到她掌心里。经过的时候，他的唇不经意擦过她的头发，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简柠侧过脸，他犹自靠在她耳边，像是保证般。
　　“柠柠，不是所有人都是叶三。”
　　其实要看清楚她，真的不难，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从她的表现中抽丝剥茧，不难看出，她很在意叶三的那档子事。
　　言聿卿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最懂人心。他哪里不懂得简柠怅然若失的道理，唇亡齿寒，大致如此。
　　所以他才会说，她不是一个人。
　　他不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形单影只，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有一种过去抱抱她的冲动。
　　她轻启唇齿：“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爱德华。”
　　言聿卿轻晒，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通透灵动，多狡黠的一个姑娘。觉得她心大吧，其实她心思比谁都敏感细腻，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努力让自己心宽。
　　“你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1] 一开始我说了要找个饭搭子，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心思找过别人。”
　　他继续说服她，难得的浑身解数，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只要她不拒绝他，那也不难为他那么辛苦，还偷偷藏了她家钥匙。
　　“柠柠，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都是痛苦的吧。你对我的百般注解不及我万分之一，我眼中却是一览无余的你。[1]”
　　“Archer……”
　　简柠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折射出来的自己，有一点惶恐不安，一点难以拒绝，还有一点点恻隐的动心。
　　语言太苍白，她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他太懂她，她既被他吸引，却又怕被他所驯服，怕自己一旦投身进去，就会成为他的池中鱼，笼中鸟。
　　他沉着眉眼，轻拉起她的柔荑，在上面清浅嵌下一吻。
　　“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在我的身边，一旦觉得痛苦，我会无条件放你离开。”


第26章 置气   没有人能……
　　言聿卿声线醇厚, 带着几分莫名的情愫，听得人心里怦怦直跳。
　　简柠莫名脸颊发热，像鬼迷了心窍般地应了声好, 回去的路上, 双腿都在发软。
　　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言聿卿的喁喁细语。
　　简柠快走几步进小区，从背面看仿佛镇定自若, 其实差点在草丛边崴了脚，不经意流露出心里的兵荒马乱。
　　他一开始说的是想找个饭搭子，现在也不想找别人, 可是以后呢？
　　她只能轻轻浅浅地, 在边缘地带迂回试探, 告诫自己浅尝辄止, 千万不能泥足深陷。
　　没有人能够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不想双手把自己的真心交托出去，只能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
　　周六, 简柠回公司加班, 约了Lilith在附近咖啡厅见面。
　　Lilith的状态比之前在公司楼下哭着离开好多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在离开的这两周里, 她独自一人去了云南大理, 特地关了手机，隔绝外界的联系, 疗愈身心。
　　简柠和她说了部门目前的近况, 《魔术师的日记簿》销售不佳，新来的主管严厉又苛刻，所有人苦不堪言。
　　“Jane，虽然知道不应该兴灾乐祸, 但我现在确实感觉好多了。”Lilith拿出一个手工杯垫，“我在大理做了两天的，送给你，少喝咖啡多喝水。”
　　简柠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休息一阵，再慢慢找工作。等积蓄用完了，再灰头土脸地滚回家，继承家业。”
　　Lilith说的可是真心话，她家里是本地的拆迁大户，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从家里头搬出来，谁知道碰上了这么个糟心室友。
　　Lilith思来想去，还是给室友开脱：“其实她人不坏，她男朋友的错，也不全怪她。我和她说了这事后，她已经和那男的分手了，只能说她遇人不淑吧。”
　　简柠推了简泽宇的联系方式给她：“这是我二哥，你空了和他联系，他会帮你的。”
　　Lilith把资料揣包里：“行，我先想想，指不定就不追究了呢。”
　　后来简柠和言聿卿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理解：“你说Lilith怎么就这么想，那人可是害她丢了喜欢的工作。”
　　见她至今还在为好友打抱不平，言聿卿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柠柠，你有没有想过，有的人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善良的本钱。”
　　言聿卿这话说得通透，一下子就点醒了简柠，她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什么。
　　Lilith不愁吃不愁穿，她就算失业了，也不会像杜若玫那样在本地毫无根基，她有失败的后路，此路不通了走另外一条路。
　　有的人本来就在金字塔顶端，当他俯瞰芸芸众生的时候，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就像言聿卿那样，简柠在公司里开大会，隔着众人远远见到他的时候，永远都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世外高人。
　　于是每每和他“厮混”在一起时，简柠偶尔会会产生一种撕裂感。
　　眼下，她侧身坐在言聿卿身侧，耷拉着眼，看他不紧不慢地打牌，就像是谪仙从缭绕的烟雾里走出来，骤然变成了凡人的样子，可还是区别于芸芸众生，嵌着独特的金边。
　　看她目光呆滞，他伸出食指，在她下颚处摩挲：“困了？”
　　简柠闷声哼哼了声，上眼皮都快和下眼皮粘在一块了。跟着Cathy连续加了四天班，周五的晚上，是铁人也扛不住。
　　她本来只以为陪言聿卿吃顿饭，哪里想到遇到肖凛，又被他拉到这儿来。言聿卿本来是拒绝的，简柠倒是说了句盛情难却，他就也依着她了。
　　言聿卿本来拿了一手的好牌，突然间就散在桌上。肖凛错愕：“言哥，才刚来，这就走了？”
　　“回去了，让老五过来替我。”
　　“不是，那桌上的筹-码还有那么多，先帮你存了？”
　　“你们分了就行。”言聿卿头也不回，轻轻扶着简柠的腰，又低声提醒她带上手包。
　　包厢门关上的时候，肖凛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找不到。
　　“不是，言哥这回……不会是来真的吧？”
　　圈子里都这样，哪个能独善其身了？另外的人不以为然：“你看言哥对这事上过心？一时上头，也在所难免。”
　　出了外头，简柠被冷风一吹，登时激灵了，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回去了？”
　　“不玩了，回去了。”言聿卿看她一眼，“最近工作很忙？”
　　“游戏销售得不好，找不出原因，都是在瞎忙活。”
　　言聿卿倒是不慌不忙：“也是时候摔个跟头，老是遥遥领先，游戏也就没有意思了。”
　　一季度的财报出来后，他就看出lab的销售下滑得厉害，也不是说不能盈利，只是盈利点少得可怜，比起之前预测的就是杯水车薪。
　　简柠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游戏本身的意思，想了想，发觉他其实是在说lab。如果业绩一直一路领先，兴许言聿卿还会觉得没意思透了。
　　这样想来，其实他喜欢的是有挑战性的事情，运动是，做生意也是。
　　简柠脑海里混沌一片，想的是，她对言聿卿也算不上了解。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感觉到有点儿无趣，本来不该是这样子的。他们之前还是饭搭子，现在叫什么搭子呢，什么都算不上的搭子。
　　正天马行空，言聿卿看见简柠走在后头，又特意停了停。
　　“想什么呢？”
　　他的手掌宽大，嗖然包裹住了她的手，两个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的比她的大了不少。
　　简柠被这股子亲密震得说不出话，他倒是老神在在：“怎么手心凉成这样？”
　　简柠想缩手，可他拉得更紧。进而十指紧扣，巴不得几秒钟给她捂热了好。
　　上车后没多久，简柠开始犯困，一路打盹。
　　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样，简直困得不成样子了，言聿卿心疼地刮过她鼻尖：“下周小长假，把时间空出来，带你去松快松快。”
　　“什么？”
　　“上回不是说带你去玩，忘了？”
　　简柠还真的忘了，迷糊道：“去哪儿？”
　　他顿了顿，说：“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
　　和言聿卿出门，简柠真的是只需要带上自己就好，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就连出海穿的用的，都先让人准备好。
　　飞机降落在三亚的时候，简柠呼吸到了海的潮涩的味道。
　　结果他们下榻的私人别墅，真的离海滩不远，步行两分钟就到海边。房间里拉开窗帘，海岸线一览无余。
　　看着那天蓝色的水平面，仿佛就能忘记工作的烦恼。她叹了一句：“要是每天都能在这儿多好。”
　　“那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
　　“不行，我无比热爱我的工作。”
　　他想起她在众人找乐子狂欢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边画图的认真样子，笑了。
　　“我想也是。”
　　匆匆放下行李后，简柠在海边走了走，捡了几块贝壳。言聿卿还想卖关子，让她选，是要上九天，还是要下五洋。
　　简柠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五彩斑斓的海边滑翔伞：“上九天，是那个吗？”
　　“敢不敢玩？”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柠柠，别怕。”
　　工作人员把装备穿戴在简柠身上，她站在甲板上，听着呼呼的风声，迎着海浪，突然萌生退意。
　　言聿卿在不远处看着她，眼里满是鼓励：“我在这里等你，你一下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起风了，快艇加快速度，顺势把简柠的滑翔伞带到天上，她沿着风势而上，看见底下的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缩成了一个小光点。
　　可言聿卿还是站在那儿的，他在看着她。简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还是朝着他招手。
　　快艇打着弯兜了一圈，简柠的滑翔伞降了速度，安全滑落下来。
　　她一解开安全带，就迫不及待朝言聿卿奔过去，扑在他怀里。他宠溺地环着她的腰：“怎么样，怕不怕？”
　　她的声音欢乐极了：“Archer，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看见你了。”
　　“不害怕吧？”
　　“不害怕。”
　　真是个胆大的姑娘。
　　简柠又问言聿卿，下五洋是不是潜水。
　　他说是，又说，我和你一起潜。
　　言聿卿有潜水证，在下水前，特地和简柠说了呼吸器和呼吸管怎么用，又教了她怎么看潜水仪表。
　　“如果在水底下不舒服了，就给我比手势。”
　　简柠点点头：“我信你的。”
　　简柠是初次潜水，言聿卿不敢带她深潜，就只在浅水区里玩玩，看看海底生物。
　　瑰丽的珊瑚、动得飞快的海贝、颜色各异的小鱼……简柠一开始有点束手束脚，游开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在水底逗留了二十分钟，她才恋恋不舍地上岸，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两人回到别墅里，简柠用热水洗漱，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言聿卿用柔软毛巾把她头发捋起来：“当心着凉。”
　　她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荣光，刚洗完的皮肤吹弹可破，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绒毛。
　　“Archer，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柠柠，现在不是工作场合了。你可以叫我别的。”
　　“我要怎么叫你好？”简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聿……卿？卿卿？阿卿？”
　　他心里软了软，把她拥入怀里：“柠柠，我就想让你跟着我的时候，见识到更多天地。”
　　简柠下意识地赞同，认真道：“是啊，以后分开了，回想起你的时候，我也会想起你带我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
　　言聿卿眼风一沉，怀抱着她的手臂，就那么僵住了。他不爱听这个，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可想而知，她一直都是这么的清醒，不会沉湎。
　　“你吹头发吧，”言聿卿把门带上，忽而说，“我出去走走。”
　　在这一刻，简柠突然觉得，她好像是说错话了，可又没有什么错。
　　她只是说了内心的感受。
　　等吹完头发，看完了电视上三亚的旅游风景片，言聿卿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也是安安静静的。
　　简柠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还是挂心在等着。这儿四处都是酒店、私人别墅和大海，除非驱车去市区，他如果没有回来，那就是今晚上不想回来了。
　　想到这里，简柠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想好了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却还是被这种情绪给牵着鼻子走。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却连吵架也算不上，是单方面的，他冷了她。
　　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言聿卿穿着帽衫，手里托着两个椰子进来。见她一怔，问：“你在等我？”
　　“你买了什么？”
　　当时走出别墅时，言聿卿是有点儿微薄怒气的，开着车，直直就往市区里冲，直至开了十几公里，又在路边停了下来。
　　一想到她低声喊他的小名，又觉得不应该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别墅里。
　　三层几百平米的别墅，晚上她一个人住，得多担惊受怕。
　　言聿卿又把车子开回去，路上还找了个小摊买了两颗椰青，是自己关门走出来，权当再找个台阶下。
　　椰青去了皮，只剩下白色光滑的椰肉，里面的汁最是降火。
　　他火气大，是该喝喝，和她这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于是这个架，还没吵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言聿卿说：“椰青。”
　　简柠也知道是椰青，她不过没话找话。两颗椰青捏在他手里，还有弯成爱心的吸管，怎么看怎么别扭。
　　过了会儿，她还是憋不住问他：“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他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柠柠，你再喊一声阿卿给我听。”


第27章 埋怨   她越是不……
　　简柠本以为玩了滑翔伞和潜水, 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应该是沾床就睡的，可是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尤其是在言聿卿刚洗好, 换了睡衣躺下来后, 他身上的气息挥之不去。
　　简柠侧着身睡，不知不觉有一双手探过来，环住她的腰。言聿卿声音低沉, 带着些微厚实鼻音：“睡不着？”
　　看她在床上辗转，等到他躺下来后，身体又笔直僵硬, 就知道这小家伙翻来覆去的没睡着。
　　和这次不同, 上回两人同一张床睡, 简柠已经睡得沉了。这次两人靠得太近, 分明的感觉到他精壮的肩背和结实有力的手臂。
　　这种拥抱的感觉太真实，让人无法抗拒。
　　简柠翻过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儿, 眨巴眨巴眼睛：“我们明天去哪儿？”
　　“出海。”
　　昨天肖凛他们已经先到了, 言聿卿到得晚，又在海边多住一晚, 这种两人独处的感觉, 又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简柠的呼吸渐渐缓和，闭眼睡着了。睡着睡着嘶地一声, 皱了眉, 原来是有一缕头发被言聿卿给压着了。
　　他长手一捞，把她的头发细心抽出来，她换了个姿势，又靠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看着她的睡颜, 言聿卿叹了口气，起身开了小夜灯，捡了本书看。素了太久，身体的悸动骗不了他自己，可是对于简柠，他还留有耐心的余地，不介意陪她慢慢来。
　　第二天，两人从海面上直接上快艇，乘风破浪了一小会，终于看见了平缓海面上航行的游艇。
　　肖凛他们到得早，正乘着快艇在周围玩海上滑板，在周围荡起一圈一圈的水纹。回来后，还嫌玩得不得劲，嚷嚷着要打牌。
　　简柠放好行李，本以为言聿卿也和他们一块儿，没想到他拿了根路亚竿，准备海钓。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简柠：“不想被晒掉一层皮，去把帽子和防晒衣穿上，就在包里，给你备着的。”
　　这儿的日光不一般，太阳光照在身上都火辣辣的疼，直接暴晒的后果，就和他说的一样。
　　简柠低呼一声，匆匆又跑回去换衣服，走出来时，差点儿只露出一双眼。
　　见她小心翼翼，言聿卿眼里的笑意就越发浓了。
　　“这会懂得保护自己了？”
　　“那你呢？”
　　“柠柠，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怕晒。倒是你那一身冷白皮，晒伤了多可惜。”
　　简柠面上一赧，转过头：“肖凛他们刚刚喊我们过去玩牌呢。”
　　“别搭理他们。”海面上有了动静，言聿卿调整了一会竿的长度，“也不止你一个人会觉得他们聒噪的。”
　　彼时言聿卿换了一身白色休闲服，戴着手套，白衣胜雪，像个翩翩公子哥，那神情和姿势，老道又认真。
　　另外一边，是狂欢放肆的玩乐场面，这一边，却安静得像一尊琉璃雕像。
　　简柠记得有人说过，钓鱼的时候不要多说话，鱼群会听见的。
　　她问：“是不是我们说话，会把鱼赶走？”
　　“是的，”他笑了，“但你可以说。”
　　“为什么？”
　　“我不讨厌，还有点喜欢。”
　　“言聿卿！”
　　他逗她，见她脸微红，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笑完后，又开始严肃起来：“嗯……不逗你了。”
　　而后渐渐沉稳下来。
　　在这个时候，简柠想，或许言聿卿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有他的态度和坚持，并不随波逐流。即便是在乱糟糟的环境中，仍旧心定沉着。
　　两个人默然坐了一会，果然有所收获。言聿卿的手气不赖，钓上来一条近十斤重的金枪鱼。
　　再次把诱饵投入海中，他望着简柠：“累不累？”
　　她摇摇头：“其实海钓也挺好玩的。”并不止坐在这儿这么简单，而且看着清澈见底的海面，可以忘却很多事情。
　　简柠陡然有种错觉，像是丢掉了陈杂的凡事，天地间茫茫然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后来又陆续钓上来几条鱼之后，言聿卿心疼简柠，不让她在跟前坐着了。她被赶到靠近里侧的遮阳伞下，坐在阴凉处观望风景。
　　怕她无聊，言聿卿又让厨师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谭琳琳恰好经过，十分羡慕道：“柠姐，言先生对你真好。”
　　简柠抿了一口橙汁，看见言聿卿在和厨师吩咐，把刚钓上来的鱼分别处理，哪一些是可以做鱼生的，但要用什么刀，怎么片，哪一些需要烹饪，火候多少。
　　真的是讲究到了极点的一个人。
　　他大踏步往这边走来，简柠顺手递了毛巾：“不钓了？”
　　言聿卿脱下白色外套和休闲服，露出壮硕的身体，宽厚的肩背。
　　他丢下长毛巾：“我去游会泳。”说完后，走下楼梯，到游艇一楼的甲板前，纵身一跃。
　　从背面看，更显得肌肉结实饱满，宽肩窄腰。游泳的姿势矫健，自由而舒放。也许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简单做自己，自在游曳。
　　阳光下，海面上波光粼粼，但那人，却仿佛比光更盛，让人移不开眼。
　　游艇顶上有个长方形的游泳池，谭琳琳拉着简柠一块下水。盛情难却，简柠换了泳衣，在水里泡了泡。
　　泳池里的水是恒温的，谭琳琳把水果和甜品全放在浮圈上，摆着pose在拍照。
　　简柠惬意地眯着眼泡在水里，过了会儿，仿佛感觉到头顶多出来一片阴影。
　　言聿卿从海里上来，半披着浴袍，胸前敞开，大阔步走过来：“原来你在这。”
　　他的头发湿哒哒的还滴着水，有水滴从下颚滴下来，从肩胛处滑到精壮腰身。
　　简柠说：“玩了一会水。”
　　“还玩吗？”
　　“不了。”简柠也玩累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言聿卿打开蒸拿房的开关，让简柠也一块进去。
　　她不明就里，披着毛巾赤脚走进去。言聿卿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你在水里泡，得把湿气蒸发出来。”
　　“动不动不是火气，就是湿气。”简柠笑着说，“我以前有个广东的大学同学，一直嚷嚷着火气太大，得喝凉茶。”
　　“那你喝过吗？”
　　“喝过，喝不惯那个味道，苦寒苦寒的。”
　　她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脸又被烘得红扑扑的，眼睛又亮又润，头发没全干，反而多出一种另外的旖旎。
　　言聿卿喉咙干了干，喉结上下翻滚：“柠柠，你坐过来。”
　　她努力蹭过去上身，认真问道：“怎么？”
　　“再过来点。”
　　简柠又往里头挪了挪。
　　谁知他竟低头，在她嘴角处亲了亲，觉得不够，又把她脸都捧过来，深情款款地吻。
　　这次已经不生疏了，简柠慢慢地适应了他的气息，又渐渐地上了瘾。他能带领着她，反攻为守，诱导她更加主动。
　　过了会，这个吻才渐次停下来，蒸拿房里渐渐冒出高温蒸汽，不宜有太多动作。
　　简柠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
　　“被你吞下去了。”他有些志得意满的餍足感，其实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吻她而已，而且感觉还不错。
　　出了蒸拿房，言聿卿还好，简柠仿佛成了大虾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红的。
　　她躺在床上，让热气消减。言聿卿怕她劳累，直接让人把晚餐送到房里来。
　　只不过在床上一会儿，简柠就察觉出了不妥，总感觉小腹有一股暖流，大抵是因为运动后，又蒸汽，所以姨妈提前到来了。
　　言聿卿看出她的异样：“怎么了？”
　　“我好像是……那个来了。”
　　“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现在不是在海上吗？”简柠不愿叨唠别人，只自己默默忍受着，不过每每那个来的前两天，她都得吃止痛药，不然就会疼得受不了，这次提前来，反而没有准备。
　　言聿卿见她疼得难受，摸摸她的额头，又用手在她小腹处捂了捂：“很难受吗，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简柠忍了大半个小时，实在是忍不住，泪眼婆娑的说：“不用了。”
　　言聿卿好声好气哄着她：“柠柠，都这时候了，还和我倔？”
　　“……我想要止痛药。”
　　见简柠不肯去医院，又疼得受不了，言聿卿索性套了外套，直奔甲板。
　　肖凛见他急匆匆走出来，疑惑道：“言哥，你要去哪里？”
　　他大阔步踏上快艇：“我出去一阵，晚点再回来。”
　　“不是，这么晚了，外头风浪这么大，你疯了？”肖凛简直无法理解，话还没说完，快艇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言聿卿都没来得及叫人送他出去。
　　肖凛差点忘了，言聿卿也是会开快艇的。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快艇又从海面上直冲回来，言聿卿踏上甲板，见其余人都喝高了。他越过众人，急匆匆回房。
　　简柠疼得蜷缩在一起，言聿卿把止痛药拿出来，倒了温水让她服下。
　　她疼得迷糊了：“哪儿来的？”
　　“船上刚好有。”他随意胡诌了句。
　　止痛药起了作用，没多会，她就感觉好受多了，靠在他身上，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凉意。
　　他一直抱着她，掌心大而厚实，捂着她的小腹，她说很暖和，他就一直没放手。
　　直至现在，她才有能力去思考，在这茫然一片的大海里，他是打哪儿来的止痛药？
　　哪里就那么巧，船上就带了这个药呢。
　　简柠眼风一瞥，看见了药的包装袋里，还有一张小票，被包装盒压得歪歪扭扭，还能看见买药的地址，是在镇上的药店。
　　她娇嗔，声音软弱无力：“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买药给我？外面那么冷……”
　　现在还是早春，夜里的海面，温度有多低，风有多大，难以想象。更何况快艇无比颠簸，而半夜里，海面上的危险更是无处不在。
　　听出她的埋怨，言聿卿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柠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这段没来由的恋情，有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会无休止地索取，要这个那个，要时间陪伴，她却总是推拒。
　　奇怪的是，她越是不想要，他就越是想给她。


第28章 狠心   世间最好……
　　从三亚度假回来, 又投入到紧凑的工作中，简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公司里的低气压，更加让人难受。小道消息是, 因为《魔术师的日记簿》销售策略不佳, 公司正在寻找下一款可替代的游戏。
　　消息一出，整个项目组里人心惶惶，生怕因此解散项目, 所有人都会被辞退遣散，又或者被并入其他部门。
　　Cathy确实是个有魄力的组长，在会上一针见血地说：“我知道大家听到了很多消息, 说我们部门要解散, 实际上, 确实如此。”
　　话锋一转, 她又说：“但并不是说，绝地就没有生机。大家也知道公司想要寻找下一个项目，届时会进行项目选拔, 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合适的项目, 部门就还能够有留存的空间。”
　　会后，Cathy单独把简柠留下来：“我听说, 上次项目出问题, 是你去港城谈妥的？”
　　简柠冷不丁吓了一跳：“我就是去说服了画手，谈了谈版权的事。”
　　Cathy的目光里有着赞赏：“下周我会去米国一趟, 一个是为了《魔术师的日记簿》后续解约事宜, 另一个是为了寻找合适的项目。你把手头的工作收一收，到时和我一起过去。”
　　“上次是我运气好，误打误撞。”
　　“Jane，我最欣赏的就是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办法，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走出来后，实习生Kate围过来：“Jane，Cathy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我和她一起去出差。”
　　Kate耸耸肩：“我看部门这次难搞了，还是想办法先跳去其他部门吧，免得殃及池鱼。”
　　毕竟Cathy对人那么差，组里的人没谁想和她共患难的。
　　加完班从公司走出来，简柠才接到言聿卿的信息。上次从三亚回来，他有急事直接回了港城，到现在也快一周时间了，一直都没有消息。
　　简柠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家里出了事，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实则是外公心脏不舒服，突发住院，他连夜赶回去，守在医院里，又要处理公司事务，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
　　等到病情稳定了，坐飞机回帝都，才想起来给她打电话。
　　简柠也听到了飞机场候机的声音：“那你回来好好休息。”
　　一周没见，也没有联系，她的口气听起来稀疏平常，好像互不联系是正常的。
　　言聿卿的声音也很平淡，试图掩盖疲惫：“行，你到家了给我信。”
　　挂了电话，简柠才发觉，言聿卿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所以是热度散去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念过。
　　她是挺想他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离开之后，发觉思念日盛，可是他也心狠的没有一个信息，一通电话。
　　他们都同样的心狠。
　　言聿卿风尘仆仆从机场回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解决公司的问题。会议提案恰好说到了《魔术师的日记簿》后续解约问题。
　　他颔首，表示赞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不赚钱，那就砍掉整个项目。”
　　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言聿卿才想起来，距离刚刚的电话已经三个小时了，简柠那边没有动静。
　　他只是随口一说让她回家报平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到家后，就把这事置之脑后了？
　　言聿卿下飞机就想去见见她，谁想到她在电话里口气冷冷的，他也就由得她去。本来是直接驱车回家，开着开着，有点儿心绪不宁，还是调转车头，往简柠家的方向开，一边开一边给她打电话，谁想到电话一直打不通。
　　车子朝着简柠家开得飞快。
　　简柠本来一早就能回到家的，没想到小区里加装的电梯，只上了两层，就出了故障。
　　加装的电梯原本就没原装的好，三天两头的坏，眼下更是连动都动不了。
　　按键灯闪烁，简柠摁了请求救援，可能是太晚了，那头的值班人员一直没有回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头没人听，手机也彻底没了信号，想发信息都发不出去。
　　简柠独自在电梯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直至手机最后一格电也没了，她站得累了，半蹲下来，又坐在地上。
　　太难熬了，原来只觉得热，后来发现是空气越来越少，她一个人待在里面，也不知道救援人员什么时候能来，剩下的空气能不能挨到最后。
　　简柠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又想起了《阿甘正传》里的剧情，阿甘对珍妮说，如果你需要，我就在你身边。
　　世间总有珍妮，而阿甘不常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简柠都因为自己快要被放弃时，外头忽而有了声响。
　　有人在外面拿工具敲：“里面是不是有人？”
　　“有，有人！”简柠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要着急，我们会把你救出去。”
　　电梯里的空气稀薄，简柠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眯着眼，看见电梯口被撑开了一道裂缝，仿佛黑暗中折射-进来的一道光束。
　　外面有人，救援人员就在电梯外。而后那道裂缝渐渐被扩大，有空气倾泻进来，她感觉好受些了。
　　救援人员在外头核实里面的人数，又问：“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可以自己出来吗？”
　　“应该可以。”
　　救援人员指导着简柠从那道口子里出来，上下落差有几十厘米，还是有难度。但是如果不从这个口里出来，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启动机器。
　　她正要爬上去，却见有人把一件西装外套脱了，铺在了落差间隔上面。
　　简柠看出那西装有点眼熟，也没多想，双脚一踩，被生拉硬拽，给拽了上去。
　　上去地面时，双臂都微微发酸，西服上被踩了几个脚印。她还没来得及喘气，就有一个人蹲在面前，向她伸出手：“还好来得并不算晚，还站得起来吗？”
　　春寒料峭，言聿卿仅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风里。简柠愣住了，随后才想到刚刚的那件西服。
　　原来是他的，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言聿卿来到的时候，见电梯停在二楼一动不动，又去了警卫室。警卫是个年纪大的，坐半天了一直打着盹。
　　他叫醒警卫，又找来救援人员。
　　简柠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看见他时，只觉得眼热。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羡慕珍妮，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现在也挺好。
　　言聿卿伸手把她捞起来，把她抱上楼。她一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在警卫员道歉时，也只是摆摆手没说话。
　　回到家后，言聿卿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吓坏了？”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这是《阿甘正传》里面他妈妈说过的话。
　　简柠回过神来，笑了笑：“今天的那颗，味道还不错。”
　　世间最好不过是虚惊一场，还有就是苦中带甜。
　　言聿卿用手指托着她的下巴，先是轻轻啄了她的唇瓣，再细细研磨品尝，好像怎么吻都不够，缺了一个星期的，得好好补回来。
　　在电话里没有诉说的思念，从迫不及待的吻里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过了许久，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听见他低低在问：“这周想我了？”
　　简柠点头，老实说：“嗯。你呢？”
　　“a little.”
　　靠的近了，简柠侧耳听见他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也许并不止她一个人心里有小鹿乱窜，也许言聿卿再怎么矜贵淡漠，也会有一点真心。
　　…………
　　几天后，简柠在加班时接到简泽宇的电话，口气很紧急。她还以为是Lilith的事，拿了外套就冲到楼下。
　　简泽宇在附近的咖啡厅等她，怕她来得太晚，还给她买了一杯拿铁。
　　“你的朋友找过我了，我给过她意见，她说暂时还不想追究那人的责任，还说要谢谢你。”
　　简柠像是提前知道一般：“这个她之前和我说过了。”
　　简泽宇拧着眉，双手放在桌子上，口气颇重。
　　“这事姑且放在一边，你先回答我，上周小长假，你是不是去了三亚？”
　　简泽宇恰好出差，从机场经过看到简柠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喊她，后来旁敲侧击问了叔叔婶婶，说简柠和朋友去外地玩了，才觉得这事不简单。
　　“你看到了？”简柠也不隐瞒。
　　“柠柠，你是怎么想的？那圈子不是你可以触碰的。”
　　简泽宇只知道简柠混到那个圈子里，倒是真不知道她跟的人是言聿卿。要是他知道那人是言聿卿，态度估计还得比现在更惊慌。
　　他的客户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接触得久了，也知道不少圈子里的事。如果是为了跳跃阶级，去沾这些人的身，除非真的是人精，能够全身而退，一个不好是会万劫不复的。
　　那些嫌贫爱富、一门心思钓金龟婿的人他才懒得管，但这次的人是简柠，他就不能不管了，这才不管不顾地过来敲打她。
　　简柠拿着勺子胡乱搅着，心烦意乱：“二哥，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别多心。”
　　简泽宇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想当初她读大学打定心思要和蒋南砚在一起，胆敢瞒着全家人，分手的时候又伤筋动骨，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
　　“我就是想和你说，别再重蹈覆辙了。和他们在一起，只能是曾经拥有，不会有天长地久的。那个圈子怎么样，你比我再清楚不过，趁着还没有瓜葛，赶紧抽身而退。”
　　简柠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小火苗，就被简泽宇几句话给浇了个稀碎。


第29章 陷落   和心爱的……
　　和Cathy一起在机场候机时, 简柠意外地看到了同部门的Mia。她大包小包地奔过来：“不好意思，路上塞车。”
　　简柠还有些诧异，Cathy不以为意说：“这次过去Mia提供了一个不错的项目, 到时你们谁拿下, 能申请下来，就由谁来负责这个项目。”
　　看上去像是突发奇想，实则是Mia在之前领着策划书频繁出入Cathy的办公室, 说服了她。
　　工作内的事情，往往看似突发性的，都是有丁有卯、有因有果的, 背后都有人在推波助澜。只不过以简柠的阅历, 还看不懂这事。
　　飞机划破长空, 在飞行十几个小时后, 到达米国。
　　一路舟车劳顿，三人都累得够呛，可时间宝贵, 又马不停蹄地前往硅谷, 察看几个游戏项目。
　　前面几个都是国内同质化严重的，虽然架构不错, 但总感觉有所欠缺。
　　重点是在最后一个项目上, 类别和lab之前涉猎的都不一样，是款3D射击类手游, 目前国内一家独大的场面很少, 而这个游戏制作又十分精良，如果能拿下来，在国内的市场应该不俗。
　　设计者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学生Jason，据说是个设计游戏的天才少年, 可惜为人清高孤傲，很难沟通。
　　当天晚上，Cathy就约好了Jason一起共进晚餐，又赞赏道：“能找到Jason，接触到这个项目，Mia功不可没。”
　　Mia笑着说：“其实是刚好听Kevin说起过，我就好奇打听了下。”
　　这下简柠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到了吃饭的餐厅，等了好一会，Jason姗姗来迟，穿着格子衫，背着双肩包，还是一副华裔学生的模样。
　　后面Kevin才慢慢悠悠地过来，衬衫前面两颗扣子都敞开着，仍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来人都到齐了，我介绍下，这是我在米国的老同学Jason，这次《疯狂战纪》的游戏就是他开发的。”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提起游戏的内容，简柠此前做了功课，她先是把各个相似品类的游戏都玩了一遍，列出优缺点，还有玩家特性。这么一提，Jason瞬间来了兴趣，两个人聊到游戏里精彩的地方，顿时灵光飞舞。
　　Cathy适时说了句：“Jason看起来很年轻，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
　　“有date，但还没有girlfriend.”Jason说完后，眼风一转，向简柠那边飘去，带了点难以言表的羞涩。
　　简柠手一抖，叉子掉在了地上。地上铺着地毯，她不动声色俯下身去捡，忽而看见桌子底下，穿着高跟鞋丝袜的Mia的腿，悄悄地勾着Jason的牛仔裤。
　　回来桌上时，一切如常，其他人的面上看不出端倪，简柠也就闭口不提。
　　聊完游戏内核后，Jason表示谈得很融洽，但是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在接触他，他还没想好要给谁。
　　只要还没决定，就还有胜算。回到酒店后，简柠又把自己手中的数据梳理一遍，打算明天再上门找Jason探讨。
　　Mia和她同个房间，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又费心思地喷了香水，很招摇地出门了。
　　到半夜也不见她回来，简柠想着是在国外，担心Mia的安危，到楼下前台询问时，恰好碰见携着女伴回酒店的Kevin。
　　Kevin睨了她一眼：“你在等人？”
　　“这么晚了，Mia还没回来。”
　　“我给了她Jason家地址，今晚不会回来了。”Kevin很是习以为常，“Jane，别说我不提醒你，机会是要靠自己主动去创造的。”
　　他给过简柠暗示和机会的，她自己不把握，怪得了谁。他又是只喜欢尝鲜，过了那个劲儿就没兴趣了。
　　说完后，Kevin就搂着女伴上楼，懒得再给简柠只言片语。
　　果不其然，第二天Mia回来的时候，邀功般地告诉Cathy，她把Jason摆平了，同意把项目给lab。
　　Cathy自然称赞Mia做得好，还不忘勉励简柠：“下次好好准备。”
　　那一瞬间，简柠突然很想念言聿卿，她知道商业上竞争对手会用很多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她觉得言聿卿不会使用这种手段，而且会很瞧不起。
　　他一直都是光明磊落的。
　　离开米国的前一天，Cathy要去见朋友，让大家各自行动，最后在机场集中。
　　简柠在酒店前台询问短途旅行的事，看见一辆加长林肯驶到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高挑清癯的男人，背影和言聿卿有点相像。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至那人经过旋转门进来，再直直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傻掉了？”
　　出差的时候，简柠一直想着简泽宇的叮咛，又加上时差的缘故，和言聿卿的联系少之又少。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
　　“Archer，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过来出差。”
　　言聿卿扬了扬手上的邀请函，这次是过来出差不假，恰好大学母校有个全球协作的金融项目，就在这两天举办。
　　而在这里的偶遇，不过是他恰到好处的安排。
　　侍者把言聿卿的行李拖到酒店，他看向她：“想不想去我的学校看看？”
　　在车上时，言聿卿把简柠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掌中：“这次出差还顺利吗？”
　　路途遥远，一路颠簸，看她那样子都累瘦了。
　　“项目谈成了，但是我有了新的想法，还没成型。”
　　“有新的想法，现在不说，就是想先瞒着我？”
　　简柠眨了眨眼：“我想先保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小姑娘长大了，在工作上也渐渐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摩挲着她的手指：“这次公司内部会有比稿，不用担心，放手去做就行。”
　　简柠之前还担心自己的想法会是多余的，也许会是在做无用功，但是她还是想提一提，为无端夭折的游戏正名。
　　这个想法她一直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在米国走访项目之后越来越明晰。能不能这么做，还需要一些数据的支撑，不过距离正式比稿还有时间。
　　言聿卿的母校离硅谷不远，坐落在旧金山湾区，门口有一大片草坪，无数莘莘学子在草坪上晒太阳。
　　内部的建筑是十七世纪西班牙的样式，拱廊相接，棕枷成行，在古典与现代的交映中充满了浓浓的文化和学术气息。
　　言聿卿拉着她的手，漫步在红墙绿瓦的校园里：“还记得在港城遇到的Jeff吗？”
　　“他也过来了？”
　　“嗯，中午会一起吃个饭。”
　　午餐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的。Jeff一眼认出了简柠，欣喜道：“Jane！很高兴又见面了。”
　　她点点头：“刚好过来出差。”
　　Jeff说：“难得Archer肯带女朋友过来，不过我们中午说的话题，你可能会觉得太枯燥了，不喜欢。”
　　简柠闻言望向言聿卿，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别看Jeff一门心思搞乐队，辞职之前他是港城金融公司的高管。”
　　除了Jeff之外，还有言聿卿好几个大学同学，都任职于全球各大公司，有的更是一手创办企业，作风相当凌厉彪悍。
　　交谈时说的是美式英文，间或夹杂几句晦涩的金融用语。
　　这次讨论的项目，和学校的一个商学院高技术俱乐部激励活动有关。他们几个准备从项目里拿出一部分资金来支持研究生创业，再从中选拔合适的企业和学生，培育英才。
　　见简柠又在发呆，言聿卿在桌子下面紧紧扣住她的手：“觉不觉得无聊？”
　　他从来没有带之前的女伴来过这种场面。没想到简柠却说：“不无聊，我喜欢这种氛围。”
　　“节奏很快，你如果认真听起来会很难受。”
　　“Archer，我在努力跟上你们的步调。”
　　这种快节奏的discuss，和肖凛那群二世祖在一起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催发的活力。
　　言聿卿始终保持着讨论的主动性，从多个角度来讨论项目的可行性。项目的各种方式方法不断地被推翻、重建，直至选取到一个最佳的方案。
　　午饭后，两人徜徉在大学校园里。简柠扬起头：“Archer，你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那个时候比现在更激进，更有攻击性。”
　　现在则更为内敛和稳重，因为手中执掌的企业不同了，他的一举一动，牵一发则动全身，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直至有了这个项目。
　　“你知道吗，我们几个在大学的时候创办过好几个企业。”
　　他说了好几个名字，有几家都是全球企业的佼佼者。
　　“创办完上了轨道，我们就又卖掉，乐此不疲。”
　　“为什么？”
　　“没有精力去牵扯这么多家公司，只是当成人生模拟器，迷恋这个发展壮大的过程。”言聿卿又接着说，“那时候我们觉得，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生根发芽。”
　　虽然他无法再次去做这样的事，但是可以有这么一个项目，让其他人也参与进来，享受这种乐趣。
　　简柠问：“这算不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人不止是我们。”言聿卿指着学校前面的一大块草坪，还有连绵的园区，“这里本来只是一个农舍，是老斯坦福先生为纪念他染病而死的儿子捐赠建造的。”
　　“Die Luft der Freiheit weht，”简柠念着学校前面的校训，“自由之风永远吹拂。”
　　“思想和心灵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他接着问，“要不要去纪念塔看看？”
　　说是纪念塔，其实更像是教堂的钟楼，楼高十二层。言聿卿拉着简柠，爬上最高层，俯瞰整个大学园区。
　　天气晴好，能眺望到远处的旧金山。近处的体育馆里，有大学生在打橄榄球，挥洒青春和汗水。
　　“Archer，你读大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忙着做生意，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言聿卿指着前面的高楼，“大学的时候，我用赚得的钱在那里买了几套物业。”
　　“现在呢？”
　　“空置了。”对他来说，花钱比赚钱难多了。
　　“你经常来这里看风景？”
　　“很少。那是在大学社团的时候，一群人，老老少少，熙熙攘攘。”
　　风拂起她的长发，他用手拢着，轻声说：“和心爱的姑娘一起上来，这还是第一次。”
　　简柠本来想着来到米国就能离言聿卿远一点，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胸有丘壑，目有山川的男人，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心往下陷落。


第30章 挂念   世人谓他……
　　从学校出来, 天色渐晚。言聿卿坚持开车送简柠去机场。
　　按照计划，在米国办完事后，他还得飞去其他地方商洽合同, 最后再飞回帝都。
　　他们又要将近大半个月不能见面。
　　车子开到停车场, 言聿卿帮她把行李提下来，轻吻她的眉心：“柠柠，帝都见。”
　　在回国的飞机上, 简柠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言聿卿和他大学同学的事情，彻底诱发了她脑海里的构思。
　　看着她在板子上用笔写写停停，旁边带着耳塞听歌的Mia忍不住问：“不休息会吗, 飞十二个小时呢！”
　　“我等会儿再睡。”
　　Mia只觉得简柠在做无用功, 翻了个身睡着了。
　　三千英里高空上, 简柠在本子上写下《三国恋爱记》策划书2.0版本。
　　回到公司后, 她第一个找的，是之前被撤职到分公司做综合事务的Meyer。
　　见到简柠，Meyer也露出吃惊的神色, 掰指一数, 她离开组里也有小半年。这还是第一次有旧同事过来找她叙旧。
　　“Meyer，我今天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在飞机上写的策划书, 她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Meyer是她想到的唯一一个。
　　简柠开门见山地说：“《魔术师的日记簿》销售不佳，公司正在找下一个可替代的游戏。我们去米国找了一款3D射击类手游《疯狂战纪》, 对比之下, 我觉得《三国恋爱记》是更适合国内市场和玩家的。”
　　游戏就是Meyer带领大家做出来的，简柠觉得Meyer一定可以支持她的想法，也给策划书提出改进建议。
　　Meyer怀抱双手，并不着急去看策划书。
　　“既然你说你们组内已经特地去米国找了替代游戏, 你再拿这个方案出去，就是直接和他们打擂台了。过了还好，如果没过，你在组内就很难生存下去，除非转组。”
　　简柠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些，她不在乎。
　　“我看过阿比的游戏数据，他们剽窃了人设创造的游戏销售并不理想，一个是因为粗制滥造，另外一个是只套了我们的外壳，里面全都是他们自己赶工出来的，玩家玩了一两次之后就索然无味，随后放弃。但我们的游戏不一样，如果只是因为他们抄了我们的游戏，就放弃掉整个原创的东西，只会是公司的损失。”
　　Meyer反驳：“可玩家已经提前接受了阿比的游戏，又怎么会再来玩我们的？”
　　“我们是以质量取胜的，就算一开始没有人接受，慢慢地当他们试玩过后，就会明白，阿比做的不过是赝品。”
　　原来简柠进lab的时候，人力部是有人打过招呼的，当时Meyer不以为意，并没有觉得Jane身上有什么别人无法替代的特质。
　　现今再看，总觉得她整个人蜕变了，考虑问题更周全，也更稳妥。
　　Meyer最终被说服：“Jane，我答应帮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一并提出来。”
　　“我希望你能帮我改我的策划案，还有就是，如果这次项目通过了的话，我想你还能回来，做项目的主管。”
　　这句话，她会写在项目的开头。
　　Meyer苦笑：“这可由不得我们决定，你这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简柠想起言聿卿，对Meyer说：“因为有人告诉过我，要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
　　这也许是此次去米国最大的收获。
　　…………
　　几天后，言聿卿提前回国。
　　简柠下班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发现言聿卿怀抱双手抵在车门前，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简柠又惊又喜：“不是周末才回来？”
　　“会议提前了两天。”
　　本来是五天的会议，足足被他开成了三天，参会人员累得够呛。其他人打趣，问他：“Archer，莫非国内还有更大的生意？”
　　他只说：“国内有重要的事务要处理。”
　　世人谓他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其实也没那么挂念，就是总想着回来。
　　这些，他都没告诉她。
　　简柠走进了看他：“现在饿了吗，会不会想吃点东西？”
　　按照言聿卿那挑食样子，飞机上的伙食他肯定不喜欢。
　　“现在吗？他俯身，把她拢在怀里，“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一句话，就让简柠莫名红了脸。
　　言聿卿让她上车，车子驶向他在城区的别墅。
　　简柠果然没猜错，这一路上，言聿卿都没吃过东西。她心疼他的胃，在冰箱里翻箱倒柜：“Archer，我帮你煮点什么吃吧？”
　　第一次看她下厨，言聿卿觉得新奇。
　　“你会煮什么？”
　　“番茄鸡蛋面？”简柠最拿手的，也就这个了。
　　言聿卿没有异议，由着她去：“什么都行。”
　　结果简柠把面煮好端上来的时候，见他半卧在沙发地毯上，阖眼睡着了。
　　电视屏幕上还在播放《帝国陷落》，她把声音切掉，用盖子把面盖住，在桌子上改起策划案。
　　自从上次去找Meyer后，Meyer给她的策划提出很多意见，这个游戏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之上，更进了一步。
　　而Meyer最后给她的建议是，把提议自己来当项目主管这句话给去掉。
　　Meyer对她说：“选人用人是老板的事情，我们不能越俎代庖，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含义了。”
　　简柠不停地琢磨和推演，想把游戏做得更好，写着写着，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言聿卿转醒，桌上的面坨掉了，简柠趴在桌子上，底下一沓策划书，写着《三国恋爱记》2.0版本。
　　她用各种颜色的笔写写划划，改了很多次，前面是游戏基础数据，再对比阿比公司和同类别的，下面还有很多新创设。
　　言聿卿看了几眼，又把策划书放回去，这是简柠的心血，他不想让她的想法提前曝光。
　　面坨掉了不能吃了，他又另外煮了一份培根意面。水开的时候，简柠醒了。她见厨房里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揉了眼：“我睡多久了？”
　　“小一会。”他单手拿着平底锅过来，放在桌上，用叉子夹了一块奶油蘑菇，“试试味道怎么样？”
　　简柠吃了一口，没想到言聿卿的厨艺比她更好，就是比起他们之前吃的餐馆，水平也丝毫不让。
　　一盘培根意面，不一会吃得精光。
　　简柠自动请缨想洗碗，言聿卿拉着她说：“就放在水槽里，明天家政过来会洗。”
　　她刚刚煮面，穿上了围裙，一直没脱掉，转过身放碗的时候，言聿卿的双手绕过围裙，环上她的腰。
　　今天的她，穿得像个小厨娘。
　　水龙头的水开着，简柠手上沾了油渍，还没洗手，动弹不得。他就仗着她没法反手的时候，从耳后吻到脖颈。
　　“柠柠，今晚别回去了。”
　　他轻轻托起她的下颚，撬开她的贝齿，细细地研磨吸吮，描摹她的唇形。
　　“唔……”简柠感受到他的细致和耐心，被撩拨得无以复加。她有点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隐忍，也正因为这样，这次才放任他在她身上点火。
　　围裙还好端端留在身上，衣服里的纽扣乱了，呼吸也全都乱了。
　　“Archer，我的手还没洗。”简柠的声音像要哭出来。
　　四周是冰冷的厨具，水龙头还在滴着水，碗里有未洗的碗碟，简柠背对着他站着，更增加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刺激。
　　可是她仍有局促，言聿卿也不想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可能在床上她会好受些。
　　“等会你想去哪里？”他的声音渐次落在她的蝴蝶骨上，“主卧好不好？”
　　简柠脑海里一片混乱，脚上也软绵绵的，她不知道言聿卿对她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摁了洗手液，在有油污的地方搓了搓。
　　在这种难言的时刻，他还是那样淡定沉着的样子，简柠身上发软，脚底没了力气。
　　言聿卿把她抱起来，一路深吻着，往卧室走去。
　　仰头躺着的时候，简柠还有些意乱情迷，她大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当时的感受并不见得有多好，眼下更是手足无措。
　　言聿卿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头发，避免压到她，又在黑暗中找寻她的唇。
　　“柠柠，你愿意吗？”
　　真的要就这样开始吗……
　　简柠闭上眼睛，适时地听见自己手机的铃声。
　　本来他们还在忘情地拥吻，可是手机放得远了，一次没人听，又再一次旁若无人地响起来。
　　电话是Cathy打来的，简柠翻身去接，Cathy在办公室找一份文件，询问她放在哪里。
　　简柠脑海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想到是放在左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Cathy翻找了一遍，端详片刻：“Jane，你回家了吗？还是辛苦回来一趟改改吧，这个数据明天一早我出差要用到。”
　　接完电话，刚刚的浓情蜜意早就烟消云散，看见她手足无措在陪着Cathy翻找东西，言聿卿也不忍心责怪。
　　“Archer，我恐怕又得回公司一趟。”
　　言聿卿早已起身，看着她熟透了的脸，面上还有几分燥热，是刚刚动情的证明。
　　而这种事一旦被破坏了气氛，就完全进行不下去，在这点上，他有自己的癖好。
　　就像喝一瓶上好的葡萄酒，需要先倒入醒酒器中，让葡萄酒接触氧气，充分呼吸，从而释放出更好的花果香，挥发出更难以言喻的气味。
　　“我送你过去。”他揉了揉她发间，微微叹息。
　　他们还有时间，来日方长。


第31章 大雨   事情都翻……
　　很快到了比稿的日子。
　　经过《魔术师的日记簿》这次滑铁卢, Ostrich更加注重这次项目，特地在lab内部展开比稿。
　　策划案经过初试、复式，最后一轮才能到达评委手上。而经过前几轮的筛选, 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作品。
　　除了简柠和Mia的之外, 还有另外一个部门的同事提了一款经营类游戏，是市面上常有的类别。
　　上台前，简柠紧紧地捂着自己的策划书, 她太紧张了，远比不上同组的Mia那么胸有成竹。
　　走进会议室里，简柠深吸一口气, 开始讲《三国恋爱记》策划案的优缺点。
　　“作为我们曾经否决过的提案, 《三国恋爱记》最大的优点就是, 我们无需再过多投入成本, 可以做到成本最小化。”
　　大屏幕上，是简柠熬了许多夜做出来的可视化图表，上面写了之前为《三国恋爱记》的开发花费, 在游戏成熟后, 只需要承担后续运营费用。
　　成本呈一条直线在下降。
　　简柠接着说：“这是这个游戏的优点，同时, 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作为同类别游戏, 阿比走在我们前面，但在游戏的扩容性和挖掘度上来说, 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好。下面是阿比的销售数据, 以及游戏内容适配度的说明。”
　　这一次，简柠花了大力气在数据收集和可视化图表上，效果立竿见影，她分明从评委眼中看到了赞叹的神色。
　　短短二十分钟的proposal完成后,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意结果了，只需要为之前付出的努力正名，就行了。
　　随后是Mia进去做最后的介绍。
　　简柠不知道的是，Ostrich的高层没有直接在现场，但还是通过视频连线，观看了三个作品的演示。
　　而看到她在图表前自信满满、侃侃而谈时，言聿卿心里想的是，他的小姑娘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悄然成长。
　　听说那天Mia离开会议室，整个脸色都是暗沉的，Cathy的也不太好，她的得力爱将提案被否，而得到青睐的居然是拿着旧提案的下属，即使没人说，也会觉得有些讽刺。
　　想到这里，Cathy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但毕竟部门保住了，结果还算好，也就不深究。
　　下午的时候，整个部门都知道了《三国恋爱记》要重启的消息，轰动一时，像又过年了。
　　只有简柠，十分忐忑地敲开了Cathy的办公室。
　　Cathy在一堆文件中，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你想解释什么，总而言之，结果是好的，我不介意过程怎么样。Anyway，未来好好干。”
　　简柠第一次感受到工作带给自己的成就感和喜悦。就连最后得知结果的Meyer，也给她发来了恭喜两个字。
　　有了之前《三国恋爱记》的铺垫，这次全面铺开，重新开放内测，推进得十分猛烈。而简柠也发现自己之前似乎太一头热了，等到项目真正上架，才发现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她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忙，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把更多时间都花在公司里，无暇顾及其他。
　　…………
　　这阵子，言聿卿经常单独赴约，肖凛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头。
　　“言哥，嫂子今天怎么不过来？”
　　自从上次从三亚回来，肖凛就把对简柠的称呼改成了这个，言聿卿欣然接受，没表示过反对。
　　他搪塞了几句过去，肖凛就更狐疑了。
　　碰巧这天场子里的女伴叫多了，有一对双胞胎见言聿卿落单，厚着胆子过去，没想到话没讲完，就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跑回来。
　　谭琳琳想起了简柠，弱弱地说：“其实被言先生拒绝不奇怪，他就不喜欢太主动的。”
　　话音未落，就见言聿卿起身朝外面走去。
　　众人好奇：“言先生要去哪里？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知道，不过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彼时，正在公司里加班的简柠破天荒地打了个喷嚏。
　　她正在参加运营组的组会，本来是Cathy过来的，没想到临时有事，就又换成她来，和言聿卿说好的饭局也只能放了他鸽子。
　　游戏里的一个参数一直没调整好，爆出道具的数量关系到内测玩家的体验感，运营组才会连夜开会，讨论调整参数。
　　Cathy有应酬，让简柠全程跟到底，保证数据调整后，一切如常再走。她坐在运营组跟着开会讨论，把数据定好，再进入游戏测试。
　　一顿操作下来，留下来的人就只有Luis和她了。
　　Luis看了她一眼：“Jane，这数据我今晚可以调整好。外面还下雨，太晚了不好打车，你先回去吧。”
　　“没事，把这个参数调整好了，我再回去。”
　　本来以为只是修改数据，可Luis工作认真，又接连发现了两个卡顿的地方，等到修复完了，游戏运行顺利，雨势也越来越大。
　　简柠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她走到电梯前，Luis拿了外套追上来：“Jane，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点，地铁都已经停运了。
　　简柠礼貌地拒绝了他。Luis也知道，上次他前女友来公司闹过后，他挺不好过的，也刻意避免和简柠接触，还是怕对她会有影响。
　　想来想去，他还是放手，摁电梯让简柠先下去。
　　没想到雨下不停，直至Luis去车库开车时，还打了一声惊雷。他原本已经开出公司好一段路，见路上汽车稀少，又调转车头开回去。
　　简柠果然还等在公司楼下，瓢泼大雨下，就连公司檐前的空地都被溅湿。
　　Luis开过去，把车窗降下来：“Jane，上车吧？”
　　简柠还是拒绝。
　　外面的雨已经下得路都快看不清了，Luis的语气十分坚决：“这个天气，很难叫到车的，早点回去，明天一早不是还有会议？”
　　眼下是天大地大，工作最大，要是着凉了，那又不能来上班了。简柠被说服，俯身钻进车里。
　　雨势更大了，车子在风雨中缓慢行进。
　　简柠身上已经淋湿了一些，仓促间又拿纸巾擦了擦，很是狼狈。
　　Luis把暖气开了，特意不去看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简柠低声说了谢谢。
　　想起来，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也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只是快到简柠家时，Luis还是艰涩道：“Jane，上次的事，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又不敢私底下和你联系，怕让你更难做。”
　　简柠说：“没事的，都过去了。”事情都翻篇了，她不想再去追究。
　　“我们是大学情侣，读书的时候什么都好，也没有想那么多繁杂的事情，到了毕业后，工作压力骤然增大，环境也不一样了，两个人之间生活的参差，我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
　　Luis苦笑：“没想到连分手都需要勇气，她歇斯底里，疯狂地找我出轨的证据。后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出我们合唱的视频，就彻底误会了。”
　　简柠没想到Luis这么开诚布公。
　　她口气缓和：“Luis，这些都过去了。”
　　“后来我找她谈了一次，说开了，也都释然了。”Luis接着问，“你会不会觉得我们闹成这样不可开交，挺不成熟的？”
　　简柠说：“在那个时候，没人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和理智的行为。”
　　外面的雨帘仿佛遮天蔽日，铺天盖地的雨，把建筑物都罩得看不清楚。
　　Luis默然停了车：“到了。”
　　下车时，见简柠穿着单薄的衬衣和A字裙，Luis又下车，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留着吧，如果不喜欢丢掉就是。”
　　简柠还想再推拒，看见Luis为了拿外套给自己，全身也淋湿了，这才默然接受。
　　“我送到干洗店后再还给你。”
　　“快上去吧。”
　　Luis目送简柠上楼，才回头上了车。
　　车子开走后，一辆慕尚宾利从瓢泼的雨帘里开过来，车灯在灰暗的夜里不甚明显。
　　言聿卿在公司楼下恰好看见简柠上了另一辆车，一路从公司跟到她家楼下，又见她披着同事的外套上楼，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本来是想着这么大雨，过来送她回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司机见言聿卿沉吟许久，也不多话。
　　过了会，言聿卿见简柠房间的灯光亮起，才缓缓：“开车。”
　　简柠回到家后，一边烘干衣服，一边才想起自己放了言聿卿鸽子的事。她揉了揉额头，想打电话给他解释，没想到打了两个都是忙音。
　　Jane：【Archer，我今晚开会开得太晚了，下回再一起吃饭吧。】
　　言聿卿接完家里电话，才看见简柠的信息，似乎都能看见她坐在那儿，编辑短信的样子。
　　迟疑片刻，他还是回拨了回去。
　　“到家了？”
　　简柠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刚刚雨很大，我坐同事的车回家的。”
　　过了会，她才听见言聿卿仿佛叹息般：“柠柠，早点休息吧。”


第32章 醋了   还有人巴……
　　《三国暴击》是lab的王牌游戏, 也许是连锁效应，《三国恋爱记》一内测，有点万人空巷的趋势, 在几个游戏论坛上十分火爆, 内测号更是一号难求。
　　Lab更是找了许多营销号，把《三国恋爱记》和阿比公司之前抄袭的游戏进行对比和测评，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一周后, 言聿卿在公司里见到简柠，是在公司举办的经验分享会上。
　　言聿卿恰好从走廊经过，落地玻璃前, 看见会议室里, 简柠和林曜阳坐在台上, 拿着麦克风, 自如地讲述游戏的制作过程和运营过程。
　　简柠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说话的过程中，偶尔和林曜阳有眼神的交流。
　　有两名参会者走到外面, 一边品着茶歇, 一边窃窃私语。
　　“原来《三国恋爱记》就是他们两个人在负责，我记得他们之前是不是……”
　　“你是说男方前女友过来闹的事吧？当时公司不是还调查了一番, 说是和女方没关系。”
　　“这谁知道呢, 你看他们那个样子，说没关系都不信。”
　　“也是, 看起来多登对。”
　　言聿卿的咖位太高, 从那里经过，会议仿佛都沾光。两个人本来只是在聊天，没想到背后居然还站着大老板，吓得魂飞天外。
　　“Archer！”
　　言聿卿挑眉：“你们举办的是什么会？”
　　“经验分享会。”
　　言聿卿微眯着眼, 目光深沉。
　　两人对视一眼，说：“Archer，那我们进去啦！”说完赶紧溜之大吉，生怕被人发现在公司里说八卦。
　　也许是驻足太久，Nancy甚至都怀疑言聿卿是不是想要进去听一听。但很快地，他又加快了脚步，朝前面阔步走去。
　　在里面的简柠，根本就不知道言聿卿经过这件事。开完会后，她和Luis在公司附近吃简餐。
　　两人谈到了今天会议的收获，还有《三国恋爱记》未来的走向。如果推出市场后，能够稳步向上，那么有可能和《三国暴击》一样成为lab的拳头产品。
　　“对了，这个周末有一个game art展览，我刚好有两张票，你有兴趣吗？”
　　所谓的游戏艺术，是最近才新有的名词，在这个范畴里，让最终的美看起来让玩家得以接受，已经不是宣传海报或者概念设计图那么简单。
　　游戏艺术是一个综合性的艺术，而游戏艺术的展览更是少之又少。
　　简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抱歉，那天我有事。”
　　…………
　　周五的晚上。
　　谭琳琳入迷地玩着《三国恋爱记》，游戏人物叫Linda，正在里面同时和三个男NPC聊天。肖凛看了就来火：“哎，这游戏，怎么制作的？这可是一脚踏三船吧！”
　　“这是柠姐制作的！”谭琳琳朝他使眼色。
　　肖凛夸张地问：“嫂子，这游戏真是你设计的？”
　　简柠有些赧然：“不是，我只是在里面起小小作用的原画师。”
　　“那这里哪些是你画的？”
　　简柠在笑，言聿卿搂着她的肩膀：“别搭理他，这小子纯属闲的。”
　　谭琳琳笑得乐不可支：“柠姐，你说我追哪个好啊，我看外国医生不错，可是这个江湖剑客，他很帅耶！”
　　“这游戏没说不能同时追啊……”简柠正色道，“可是同时追几个也很累的，你得刷好感度，日常任务也挺烦人。”
　　“这个容易，我多充值就行了。”谭琳琳拿起手机，刷刷点了几下，游戏里的点数蹭蹭往上涨。
　　“还能这样的？那我也去玩一个！”肖凛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在里面溜达了两圈就受不了，“嫂子，要不你们研发一个男版恋爱的游戏吧。”
　　“没想到你还有做游戏设计的天赋。”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唠嗑几句，哪里还和设计扯上关系了？”
　　“他啊，就鬼点子多。”
　　肖凛一拍大腿：“你看，还是言哥理解我！”
　　过了会，简柠的手机响了，是Lilith打来的。
　　她走开接电话，Lilith也看到了《三国恋爱记》的宣传，开心得不得了，又谈了很多游戏的细节。
　　简柠又说起自己和Luis一起开经验分享会的事，Lilith在那头咦了一声：“你们和好了？”
　　当初简柠和Luis的事在公司里传遍了，还以为他们闹掰了，不会再有交集。
　　简柠说：“其实那件事他也不想的，后来他和他女朋友也谈开了，他向我道歉，我已经原谅他了。”
　　“哎，这还挺drama的，等等，先让我消化一下。”Lilith在那头自己整合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们不会好上了吧？”
　　简柠皱着眉头：“Lilith，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当时刚进公司不也是挺好的吗，既然他和他前女友的事已经说清楚，那就是没有纠葛，你如果有意，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他。”
　　“我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这年头，想找个优秀的不容易了，我看他长得挺周正，性格好家境好，工作能力也不错，去掉前女友这档子事，简直完美，你就不考虑一下么？”
　　两人聊得久了，简柠耳朵有点发红，刚想换一边，不小心碰到了外放键，Lilith打趣的话就那么被公放出来。
　　她环顾四周，想着没人就算了，没想到言聿卿见她那么久不回去，刚好出来找，好死不死地听到了这句话。
　　简柠含糊几句挂了电话，见言聿卿在前面走得飞快，她快走几步追上他。
　　“Archer？”
　　他说：“见你和朋友聊得开心，就想着不打扰你。”
　　“没什么，是Lilith。”
　　过了会，言聿卿忽而独自走去了飞镖区。
　　简柠坐在吧台上，默默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一个人闷声不吭地掷起飞镖来。
　　言聿卿起掷飞镖来，快狠准，有几个都是正中靶心。
　　中间的满了，他又上前拔下来，再次反复。
　　刚好一轮掷完，肖凛想过去替他把飞镖□□，他倒是语气不善：“谁让你帮我拔的？”
　　肖凛看着不对劲，走过来低声问：“言哥今儿是怎么了？”
　　谭琳琳说：“我也不知道……”
　　简柠搅着气泡水，还是慢条斯理走过去。
　　“Archer，你不累吗？”
　　“不累。掷几个飞镖，有什么累的？”
　　“你不是不开心吧？”
　　“没有。”
　　“真的没有？”
　　“女朋友这么优秀，开经验分享会，又会设计游戏，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这话微微泛着酸，简柠也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谁又惹他了。
　　等到言聿卿坐下来，她才忽而想起来，上次开经验分享会，只是部门内的人知道，archer又怎么会知道呢？
　　再加上刚刚Lilith打趣说的那句话，简柠想，archer大抵是醋了。再转换一下，如果有人给言聿卿介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朋友，她怕也是要不开心的。
　　而在言聿卿这边，本来上次看到有人送简柠回家，心里就有点郁郁，再加上经验分享会和Lilith的那番话，什么“长得挺周正，性格好家境好，工作能力也不错”，光这些就行了吗？
　　难道他连这些都比不上，还有人巴巴地撮合他女朋友和别人，越听越是窝火。
　　他和简柠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开车时，才发觉虎口微微发痛。
　　简柠也知道他心里头不舒服：“Archer，游戏只是游戏，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的。”
　　“…………”
　　“我也不是故意因为工作不搭理你。”
　　“…………”
　　“上次经验分享会，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如果知道你在，我可能会想表现得更好。”
　　“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不开心。”
　　简柠看到他虎口上的挫伤，有些心疼。
　　言聿卿心里忽而软了下来，火气也消了不少。
　　上次简柠用很平常的口吻和他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没什么，可是还是反省了一下。
　　这对他来说，是破天荒的事，可言聿卿是善于总结归纳和复盘的人，无论是做任何事，乃至感情。
　　第一次发现这种情绪时，他甚至有点恼火，在恼火之余，他第一次复盘自己没来由的失落情绪。
　　他知道她很忙碌，却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直至上次，借由巡视办公室的由头去lab走了一圈，看到她的卡位。
　　电脑上和桌面上，用便利贴贴满了各种tips，又用颜色和字体区分出了重点和次重点。
　　桌面的手账上，全部都是她灵光一闪想出来的设计和人物，甚至还有一小段话，从游戏的主题曲联想出来的画面。
　　当初他让她进公司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没有想过她在这方面有什么建树，可是她的发挥又超过了他的预期，甚至往更努力的方向去。
　　游戏里出现的所有人物，甲乙丙丁，她都画了一稿二稿三稿……乃至十稿，人物旁还有自己的标注，对人物的注解。
　　这次她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这个小姑娘，比任何人都来得用心，细心。
　　她是真心爱着这个行业的。
　　说到底，他不是在气她，其实是在气自己。要是上次下雨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言聿卿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占有欲是这么的强。
　　他忽而握着她的手：“柠柠，下次如果下雨，你就在公司里等着我去接你，别乱跑了。”
　　他的小姑娘这么独立又这么努力，他不舍得让她留在别人的伞下。
　　一刻都不行。


第33章 夜色   你今晚留……
　　翌日, 港城那边传来了外公入院的消息，言聿卿即刻飞去港城。
　　外公的检验报告出来，发到他手里, 数据都明显的比上次更差。
　　他想让外公到帝都接受治疗, 老人不愿意，父母又长期在国外，至于舅舅、舅妈两个, 自从上次过年闹不愉快后，更是甩手掌柜。
　　钟明那小子靠不住，一旦有事, 跑得比谁都快, 让他决定事情, 又是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
　　这一家担子就这么压在他肩上。
　　这一次他比之前的都要坚决。
　　“外公, 无论你怎么说都好，我都要把你带去帝都。”
　　“要去帝都，也要有过去的理由。”
　　外公的脾气比谁都倔, 要叫得动他, 真是比什么都难。
　　言聿卿之前已经拿过外公的诊疗报告，组织了几次帝都专家的联合会诊, 港城的西医医术精湛不假, 而帝都的中医和西医会诊，能拿出中西医结合的诊疗方法, 更适合外公现在孱弱的身体。
　　无奈他老人家, 近乡情怯，当初就在那儿和外婆吵架，到现在都不愿意回去。
　　病房外，傅雪抱着一束康乃馨, 在门外探头：“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两家是世交，傅家一听说钟老住院，马上让人过来慰问探望，这种情谊是再好不过了。
　　钟老见到世侄女过来，精神头稍微好了一点，又吃了一点粥，才睡下了。
　　言聿卿和傅雪一起走到病房外，傅雪拢了拢头发：“外公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很差？”
　　“不算好，也不算差。”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他去帝都。”
　　“老人不愿意，你都没办法的。”
　　“再说吧。”
　　“我听人说，心脏疾病，还需要心情愉悦才行。”她开玩笑般说，“要不要，找个孙媳妇哄他开心？”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言聿卿却记在心里。
　　两人说着说着，有一辆小推车的脚刹忽而坏了，就那么直冲冲地过来。言聿卿伸手，拉了傅雪一把。
　　“没事吧？”
　　“没事。”傅雪看他一眼，眼里有无限深情，却都被他掠过。
　　她微微叹气：“Archer，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
　　春天过后，日头渐长。
　　《三国恋爱记》的成绩不俗，组里的成员都有小幅度涨薪。
　　简柠的涨薪申请很快获批，然而让她犯难的是，不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公司经历和履历表了。
　　画画她在行，可是写文字方面，还真的是短板。
　　简柠在公司网站上搜索公司的渊源和简介，稀里糊涂又打了言聿卿的名字。
　　网页弹出来一串长长的惊人履历，十八岁就获得了米国十佳杰出青年，在学校参加活动，屡次得到殊荣……
　　之前lab没被收购的时候，她搜不到这些，全是公司内部档案。
　　简柠小心翼翼地把网页收藏起来，又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小动作。
　　Kate刚好经过，看见她在搜Archer的履历表：“你也在犯难怎么写履历？别看Archer的了，神就是神，和我们这些凡人不搭边的。”
　　在一次成功的收购案后，公司里甚至有一个名号，叫聿神，只不过是一些公司的元老知道。
　　这个小小的名号被简柠发现，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心里砰砰直跳。
　　要像聿神一样优秀才行啊……
　　正这么想着，手机里忽然弹出一条信息，是简泽宇发来的，一张言聿卿拉着一个女孩的照片。
　　那个女孩子皮肤白皙，身形窈窕，站在言聿卿身边，丝毫不逊色，很般配的一对璧人。
　　简泽宇：【看见没？港媒拍到的，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你可长点心吧！】
　　照片确实是港媒拍到，还了劲爆的封面传上杂志。简泽宇不经意看到，马上就发给简柠。
　　简柠打电话过去确认：“二哥，这你从哪里看到的？”
　　“杂志拍到的。柠柠，你不会还和他在一起吧？”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他能放心吗？简泽宇差点一口老血吐死在律师所门口。
　　另一边，简柠也没有说的那么淡定，仿佛又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她想着避免和言聿卿见面，等他回来帝都再说。可实在太不巧，《三国恋爱记》谈了一个千万级别的代言人宫俊，此刻就在港城拍戏。
　　代言的营销要在两周后推出，时间非常紧急。
　　而简柠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和宫俊沟通，怎么把他的形象，和游戏更好结合起来，画一些Q版或者俊美的图片。
　　Cathy把话说得很重，说这是《三国恋爱记》一步很大的举措，让简柠要好好把握，在和他沟通完后，尽量能够抓住宫俊的神态，画出好作品。
　　这次一起出差的，除了简柠，还有Mia。
　　两人到达港城后，第一步就是和宫俊的经纪人协调沟通时间。
　　宫俊的经纪人表示，他们希望这次可以结合宫俊的新剧，比如港城的一些风土人情，和特色美食，来进行作品的绘制。
　　Mia随即分了工：“Jane，这样，我就跟着宫俊的拍摄，你去跑跑港城各个特色的地方，我们再回头一起把工作汇报给Cathy。”
　　分工第一天，简柠跑了港城好几个有特色的地方，爬了几百米高的山，又去了烟雾缭绕的庙宇，还坐船去到另外一个区，天南地北地跑。回到拍摄地时，见Mia正买了下午茶给拍摄人员，和导演聊得火热。
　　宫俊的经纪人，看起来也挺喜欢她的，在沟通工作时，就在Cathy面前说了几句Mia的好话，说她为人nice，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全然没看到简柠的努力。
　　到了晚上，Mia美美地出去逛街，简柠在酒店细致认真地画稿图。
　　如果不是半夜里肚子饿，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东西吃，她也不会在酒店门口，在自己画图画到最为狼狈的时候，见到从车上下来的言聿卿。
　　简柠手里的咖喱鱼蛋，差点没洒出来。
　　彼时言聿卿也是焦头烂额，外公身体不舒爽，舅舅那边的人，顿时就来劲了，最近的董事会上，火药味浓烈，次次都是不欢而散。
　　“怎么没告诉我，你来了港城？”
　　“我也是突然间收到出差的通知才来的。”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他眼风一转：“这里人太多，还是到我房间说吧。”
　　简柠跟着他进了房间，言聿卿接连处理了几个电话才消停，见她在凳子上坐着，伸手把她嘴边的咖喱渍给揩了。
　　没想到她转过头，自己背着手擦了擦。
　　言聿卿微微拧了眉，问她：“这次过来港城做什么？”
　　她说：“我们游戏签了宫俊，打算给他量身定制手绘，Cathy很重视，就让我和Mia来了。”
　　“你们怎么分工的？”
　　简柠言简意赅地说了，在听到她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后，言聿卿的眉头皱起来。
　　“你怎么不跟着Mia在摄制组那边？”
　　“我还是喜欢自己出去采风。”
　　真是一个傻姑娘。
　　可是明知道自己在港城，跑了那么多地方后，也不联系他，这就有点奇怪了。
　　简柠洗了手：“我回房间了，Mia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眼见简柠起身要走，他把她抵在门边，压低声音问：“柠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本来简柠也不想在意的，可是港城到处都有杂志卖，简泽宇发给她的照片，就在便利店的门口。
　　她还鬼使神差顺了一本。
　　言聿卿的目光也看向她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的杂志封面印的就是他和傅雪。
　　他把杂志拿出来，左右翻了翻：“果然是港媒风格。柠柠，你在帝都，不知道港城都是这么写的。”
　　简柠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
　　他又好言哄着：“傅雪是我妹妹，从小一块长大的，我十几岁就认识她了……”
　　这么一说，简柠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杂志没写错啊。”
　　她生起气的样子，眼睛水汪汪的。言聿卿脸上的笑意挂不住，再想解释，她的手腕从自己手上挣脱开。
　　挣脱间，简柠的手表不小心打到了言聿卿的眼睛。
　　他伸手捂着眼，她本来想走的，还是折回去，关切道：“Archer，你没事吧？”
　　“可能伤到了。”
　　“让我看看。”
　　她拉开他的手，细致认真地看他的眼。谁知道他捏着她的下巴，捧着她的脸，认真地吻下去。
　　唇齿交缠，他的气息径直吹过来，抚乱了她的心绪。
　　“柠柠，我和傅雪没什么的。外公生病了，她恰好去探望。”
　　“…………”
　　“要不，你今晚留下来吧？柠柠……”
　　本来想着要等等她的，可是心中的渴一日深过一日。
　　特别是在分开的时候，言聿卿素了太久，又不想找别人，就越发的想她。
　　言聿卿把她的手摁向自己的心瓣：“如果是傅雪，它不会这么跳动。”
　　说完，又像朝拜般，虔诚吻她的额头、眉心、鼻尖，直至唇瓣。
　　“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是这样……”
　　简柠一颗心狂乱地跳，他每说一句话，她的心里就似颤栗般地颤抖。
　　“Archer……”
　　“柠柠，我谁都不要，只想要你。”
　　原来也有这么动人的话，如蛊惑般，她陷进了他编织的网里，心甘情愿往里跳。
　　夜色媚人。
　　言聿卿手把手地教她，一点点地推进，耐心研磨。
　　在她快要溃败之际，只见他俯下身，轻轻用唇，撬开那专属于他的稀世珍宝。
　　简柠化成水，思绪像是碎成了一块块，又被拼凑起来，断断续续的是不成调调的呓语。
　　简柠知道言聿卿是多傲的一个人，没见过他为谁伏过身的，见到他的意图，她想奋力推开他：“不要……”
　　“柠柠，我只想要你快乐。”
　　她从难以置信，到无法言喻，再下一秒，脑海里仿佛炸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烟花。
　　最后的关头，他的眼抵着她的，看到了她瞳孔里最深切的悸动。
　　“柠柠，可以吗？”
　　“Archer，慢一点儿。”
　　他带着她攀登一座座高峰，她在过程中，渐次品尝到了以前未曾有过的单纯又极致的快乐。
　　深夜，简柠在言聿卿怀里累得睡着了。
　　在她闭眼之前，他亲了她的额头，缓缓说：“柠柠，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34章 争吵   钟老会不……
　　简柠醒来的时候, 言聿卿并不在身边，床单凌乱，都是昨天晚上脱轨的证据。
　　她还怔忪着, 就见房门咔哒一声。
　　言聿卿穿着运动休闲服, 刚晨跑回来，看见简柠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你睡得沉，就舍不得叫你。”
　　简柠一看时间, 忙不迭想起来，言聿卿又摁住她：“今天是周末，就不能休息一下？”
　　“可是……”
　　“去梳洗下, 回头带你喝早茶。”
　　简柠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港城, 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又如坠梦里。
　　她梳洗完, 回房间换衣服，言聿卿已经在地库等着。
　　他领她到一处颇有特色的粤式餐馆，透明的虾饺皮、煎得冒烟火气的萝卜糕, 和流心的西多士, 味道和帝都很不一样。
　　临走时，言聿卿又打包了小半屉, 专程让人放在车里。
　　简柠狐疑地看着他, 他说：“等会见了外公，就说是你买的。”
　　里头都是钟徇喜欢吃的, 言聿卿的意思不言自明, 这是我挑的女人，你看着办吧。
　　简柠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昏昏沉沉，言聿卿好像是说要带她去见个人，难不成是钟老？
　　“钟老会不会不喜欢我？”
　　“放心, 我喜欢的，他也一定会喜欢。”
　　谁知车子刚到私家医院，就看到舅舅钟兴的车。
　　有护士告诉他：“钟二先生在里面。”
　　言聿卿看向简柠：“你先在这里等着。”
　　简柠不明就里，看着言聿卿独自一人走入私家医院，一同被留在车上的还有那小半屉精致吃食。
　　言聿卿阔步走进去，就见钟兴坐在外公病床前，倾诉言聿卿当家后，在Ostrich排挤老员工，又把之前的元老变相降薪，实为驱逐的事。
　　“你不晓得，Archer做得有多过分，之前的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自从他大权在握后，就变本加厉，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你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呢？”
　　钟徇躺在床上，心如明镜，哪里不知道钟兴打的什么算盘。
　　“现今公司给了聿卿打理，要怎么管理都是他的事，我做不了主。”
　　舅妈在一旁适时道：“公公，话不是这么说，聿卿是很能干没错，可他毕竟不是我们钟家的人，流的不是我们钟家的血，他是姓言的，钟明才是我们钟家的血脉。”
　　钟徇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都是我的孙儿，我一视同仁。”
　　“可是，爸……”
　　钟兴还想说什么，言聿卿已经推门而入：“今天人好齐，舅舅、舅妈怎么有空过来？真是稀客。”
　　舅妈打头阵：“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只能你来，我们不能来吗？”
　　“那刚刚护士怎么说，你还走错了病房？”
　　舅妈的声音由高变弱：“你说什么？我只是不记得是哪间病房罢了……”
　　舅舅又转而说：“Archer，你这就不对了，爸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你怎么又找了其他医生会诊，还说要把他带去帝都？”
　　“就是，心脏病本来就不能长途跋涉，公公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都不知道找的什么庸医！”
　　舅妈这次竟和舅舅站同一战线，想来今天就是特意过来的。
　　“帝都十几位专家联合会诊，被你说成庸医。舅妈，今年诺贝尔医学奖非你莫属。”
　　“你……”
　　舅妈被气得够呛，吵架的功夫，见了言聿卿都使不出来，碍于钟徇在这里，骂人也不好明着来。
　　言聿卿懒得再和他们两个争吵，只得说：“外公，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他前脚刚走，钟徇也不愿再见钟兴两公婆，也把他们两个赶出病房：“我要休息，你们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晃。”
　　舅舅、舅妈气不打一处来，走出病房的时候还互相埋怨。
　　“你不是说，今天和爸讲，他就会去骂Archer，怎么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没看爸护短，什么都护着他，连同公司都舍得交给他。”
　　“真不公平，都是自己的孙子，就这么厚此薄彼，那我们钟明又算什么？还是他嫡亲的孙子呢，还不如一个外姓人来得亲！”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养的好儿子，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怎么乱来的，他和Archer能比吗？”
　　“再怎么差，那也是你的种！”
　　舅妈看见言聿卿走在前面，气得牙痒痒：“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往后整个公司都是你的，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本来是和钟兴吵架的，可一到利益关头，钟兴把这些抽丝剥茧说给她听，马上就枪口一致对外。
　　说到底，言聿卿又不是自家人，公司凭什么要给他？
　　言聿卿眼皮都没抬：“舅妈想自己到公司做CEO，也要看自己够不够格？”
　　“你就说少两句。”钟兴不想在医院地库里吵起来，可这次言聿卿动了公司不少元老，里面也包括了舅妈的亲戚，她自然不愿意。
　　“你要染指，也别动我的家人，他们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年纪大了就被你扫地出门？”
　　“只要是对公司有贡献的功臣，我都不会亏待，相反，想利用公司赚钱进自己腰包，我绝不同意。”
　　“你……”
　　言聿卿又看向钟兴：“舅舅，听说这次炒期货，你亏不少，手头紧就和我说。”
　　只不过一句话，就把问题抛给了钟兴。
　　舅妈立刻内心警铃大作：“什么？你什么时候亏的，亏了多少？”
　　钟兴冷汗都要冒出来，赶紧解释：“你别听他乱说，他才知道多少？”
　　见两人渐行渐远，言聿卿才打开车门，对简柠说：“抱歉，让你听到这么多负面的话。”
　　简柠本来是坐在车里，就看见言聿卿在前方和两个人争吵起来，她本以为是来见钟老，没想到见到这么不堪的一幕，手里的吃食盒也早就凉透了，送不出去了。
　　看来言聿卿在病房里遇到的情境，也很不堪。
　　简柠本来以为他在公司里高高在上，只知道他事业心很强，没想到他在公司里不仅要处理那么多棘手的事，到头来，在家里还是腹背受敌的状况。
　　她的家庭关系很简单，虽然丘岚女士唠叨了些，但总体也是为了她好，亲戚朋友间也是互相关爱的，对比起来，简柠觉得自己幸福太多。
　　她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肩膀：“Archer，你不需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他第一次被她主动抱着，总感觉有股莫名的暖意，他的小姑娘，是在安慰他？
　　言聿卿摸了摸她的头发，勾着唇：“没什么，只是要下次才带你见外公了。我送你回酒店？”
　　“今天我想陪陪你。Archer，我们去约会吧，去吃饭、看电影，做喜欢做的事。”
　　“都行。”
　　言聿卿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简柠也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起到海洋公园里看海豚表演，在海底隧道吃海鲜大餐。
　　晚上，言聿卿把车子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买两张票，又继续往前开。
　　简柠看着四周停放的车辆，还有前面的黑色幕布：“这是……汽车电影院？”
　　星星布满天空，一张硕大的电影银幕前，整齐地停放着各式各样的汽车。
　　言聿卿把车子后座位置调到合适位置，又打开音量调频，电影也差不多开场，放的是汤唯的《色戒》。
　　简柠说：“这电影我大学的时候看过。”
　　她看的是删减版，当时有个广东同学说港城播的是未删减版，大家都好羡慕。对于学艺术的人来说，这电影就是一种美妙的人-体艺术。
　　她不带有色眼镜去看。
　　“当初我一个人飞来港城看的。”
　　“你为什么一个人去看电影？”
　　“当时没找到想要一起看的人，就觉得一个人也是可以看电影的。”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简柠忽而珍而重之。
　　“Archer，以后你有我。”
　　见她说得认真，眼里闪着专注的光，他忍不住和她十指交握。
　　电影里，汤唯扮演的王佳芝利用美色接近汉奸易先生，成功接近易先生后，开始勾引他。
　　画面开始情真意动、活色生香起来，而车内的音效太好，顿时让人脸热。
　　简柠移了眼，可感觉四面八方，全都是那种氛围。
　　电影里的王佳芝穿着旗袍，摇曳生姿，她靠在门槛边，风情万种地看着易先生。可后面的剧情，简柠之后只记得零星半点。
　　两个人越来越靠近，意乱情迷中，言聿卿吻了她的眼。她忍不住回吻，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一点点描绘她的唇形，又渐次巡着她的贝齿，像对待绝世珍宝。
　　他总是能熟知她敏感的点，在她身上燃点一处又一处火苗。
　　简柠的呼吸渐深，受不住他的进攻，浑身又酥又软。
　　“柠柠，今天本来不是想做这种事的……”言聿卿忍不住喘气，可是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更怕她介意。
　　简柠面上潮红一片，昨天晚上的酸疼感还在，实在禁不起他接二连三的折腾。
　　她脸红道：“还是不要了，昨晚的，我现在大腿还酸疼。”
　　言聿卿只好压抑着自己，帮她把酸疼的揉了揉，又觉着车子后座的位置还不够大，有点意犹未尽了。
　　他想了想，似乎是在认真考量着可行性，又说：“柠柠，下次我们开房车过来。”


第35章 误会   简柠有些……
　　简柠回到帝都, 第一个找她的人竟然是简泽宇。
　　“还记得你当时询问我的那个案子吗？”
　　简泽宇拿出一沓材料，淡淡道：“那人栽了。”
　　那人不止一次这么干了，也许是常在路边走, 这次偷材料的时候, 被人给发现了，人赃并获。
　　“后来那人进去后老实，把之前干的脏事抖落出来, 包括之前偷你公司材料的事，现在板上钉钉，就差走流程了。”
　　简柠赶紧把材料都发给Lilith。那头, Lilith也收到通知, 让她过去录口供。如果证据确凿, 那人少不了牢狱之灾。
　　咖啡厅里, 简柠点了一杯拿铁，Lilith喝雪顶奶盖。
　　“你怎么想的，那人真定罪的话, 你想不想再回来lab？”
　　简柠挺想Lilith能回来的, 现在《三国恋爱记》销售火爆，能进来的多半都分一杯羹, 更何况Lilith还是老员工, 当初离开就是背着锅走的。证明她是被偷的话，那她也是受害者。
　　Lilith却拒绝了：“我不想回去了, 我打算自己创业。”
　　近段期间, Lilith没有工作，找了一家教小孩绘画的小型培训机构做兼职老师，没想到做着做着，老板投资失利, 想找人顶手，Lilith心痒痒的，还有点想法。
　　简柠跟着她到画室里看了看，地点不大，也就六十平米，装修得很简单，墙壁上都是涂鸦，但教画画什么的也够了。
　　Lilith说：“临街，但不在首层，租金也能便宜些。”
　　租期还有一年，她也不想多租，老板答应了到时候如果她想租，可以继续租下去。
　　“你全顶下来，租金加上顶手费，压力也不小吧？”
　　“我家里能支援一点，反正原来我也没想好，做兼职的时候还挺开心的，现在想要不就试试看。”
　　两人躺在小工作室的沙发上，幻想未来。Lilith说：“我也不求什么，就希望这间小工作室是我梦想的摇篮，从六十平，开到一百五十平，再开到连锁！柠柠，你呢？”
　　“我没什么想法，就希望这次手绘画能顺利吧。”
　　简柠又说起自己去港城出差，给宫俊画手绘的事。
　　Lilith一听到Mia的事皱了眉头：“你要小心点，Mia原来在组里就一直抢人功劳的。”
　　简柠声音闷闷的：“应该不至于吧，毕竟这是我们一起去跑的。”
　　周一的组会上，简柠交出的手绘稿反馈还不错，宫俊那边的经纪人很认可，虽然还需要小改，但已经大致框定好内容。
　　Cathy对此赞不绝口：“难得第一次合作就能这么融洽，宫俊那边的要求一直以来都很严格。这次你们做得不错，特别是Mia。”
　　全组人的目光都艳羡地投向Mia。
　　Cathy又说：“宫俊的团队特意提到了你，说你工作认真又负责，需求对接得十分仔细，这次你功不可没。”
　　全程没有提到过简柠一个字。
　　简柠有些失落。
　　晚上吃饭的时候，言聿卿看出她的兴致并不高，轻轻地在底下捏着她的手：“菜不合胃口？”
　　简柠有点提不起精神，恹恹地。
　　“就是吃饱了，没什么。”
　　她没告诉言聿卿自己在工作上的事，她觉得不值一提，Ostrich内部的事已经够多够烦了，没必要让他分心。
　　几天后，手绘稿的事一再修改，Cathy看出简柠几处错漏，特意提醒她。
　　“上次说的这个涂边没有修改，还有这地方的晕染，要强化。Jane，你最近是怎么了，感觉都没有斗志。这次代言挺重要的，还是得重视，不要出篓子。”
　　简柠有点委屈，她确实漏了两处，错就是错，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但Cathy说她对工作不重视，这句话把她所有的努力都抹去了。
　　“Cathy，我在港城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也负责了很多工作，去跑场地，拍摄采风，乃至绘图都是我……”
　　Cathy轻描淡写：“我没说你不做事啊，我不是在组会上说你们做得不错吗？这次去港城你是辛苦了，但也得把这工作做好了，尽善尽美才行。”
　　“可是你在会上只说了Mia。”
　　简柠说得隐晦，她觉得她并不是在邀功，但实际上Mia只是做了中间传导的部分，苦活累活都她一个人扛。
　　“你是想说Mia只是在做对接工作？我觉得没问题呀，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分工，而且宫俊那边确实对Mia赞不绝口，就这点上，你是不是也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宫俊那边，提也没提到过你呢？”
　　“那是因为我很少和宫俊那边沟通啊。”
　　Cathy反而一脸严肃：“Jane，我希望你能明白，人际关系也是我们工作中很重要的一环，不止是对内关系，还有对外关系，不能因为你是原画就只顾着画画，什么都不管。人际关系处理不好，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画画得再好也没用。”
　　走出办公室，简柠几近虚脱，总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和杜若玫诉苦。
　　杜若玫也算是在事业单位混了近一年，哪儿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她就是吃准了你是埋头干活的那个，你在后面疯狂输出，吃力不讨好，敢情好处全被她一个人占了呗。再说了，你每天都出去跑，哪儿有那闲空一直待在那儿陪他们又是聊天，又是点下午茶，聊着天就把工作搞好，那这工作也太容易了。”
　　简柠闷声不说话。
　　杜若玫又说：“你还去主管那儿解释，她会觉得你是在告状的，这情况对你有点不利。”
　　“我也只是想和她说实际情况而已。谁想到她会直接说是分工问题，让我回去反思。”
　　“这个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们每半年都会评价绩点，握在Cathy手里。”
　　“那就麻烦了……”
　　“没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而且毕竟手绘稿是我画的，她也不会给我不好的评价吧。”
　　杜若玫想来想去，支招说，要不明天再和Cathy解释解释。
　　简柠说：“也只能这样了。”
　　谁知道第二天没有看到Cathy，说是去总部开会了，总部那边对这次的代言非常重视，让lab的人直接过去汇报工作。
　　简柠又是埋头画稿，把手绘图改了又改。
　　开完会回来，Cathy脸上春风拂面，看到简柠时，更是笑开了花。
　　组会上，Cathy说：“这次总部很重视我们的代言工作，如果这个月销售能上升10个百分比，这期全组都会加一个薪点。”
　　全组都沸腾了，这说明他们组业绩超群了。
　　Cathy又看向简柠：“Jane这次手绘稿画得不错，劳苦功高，功不可没！”语气亲昵，丝毫不是上次严肃对话的样子。
　　简柠受宠若惊，而Cathy态度上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更让她诧异。
　　思来想去，她觉得症结可能在言聿卿身上。
　　作为控股公司的董事长，想知道lab的情况，太容易不过。
　　简柠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言聿卿笑着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软无骨，就那么被他的手整个包裹住。
　　原来觉得她清冷傲骨，眼下却觉得可怜又可爱，怎么疼都不为过。
　　“开会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柠柠，你不用太在意。”
　　其实也不全是的，自从上次吃饭她不开心后，他就私底下查了她最近手头上的工作，联想到上次在港城见到她，看到她辛苦跑前跑后，在外面日晒雨淋，跑得几近中暑，组里的另外一个女生却天天在酒店里吹空调，再加上她最近的工作状况，这才有了Cathy去总部汇报工作的事。
　　开会是名目，是想给辛苦的她和全组人加薪，直接升职的话太明显了，还是得按部就班慢慢来。但是在会上提点一两句，让lab的人知道谁干得多、谁干得少，这才要紧。
　　这些背地里做的事，他没必要告诉她，她只需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够了。
　　简柠这才了然，没想到他一句不经意间的话，能够给她的工作起这么大的波澜，她心里更难受了。
　　“Archer，我不需要这些，我能自己来。”
　　简柠太分清这些边界了，她丝毫不想从他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他轻啄她唇瓣，蜻蜓点水般，又再一下一下地啄，像是安慰般。
　　“柠柠，这是你应得的。”
　　“其实Cathy说我人际关系不行，我想了想，确实在这点上没有Mia做得好。”她忽而叹了一句。
　　“她还这么说过你？”言聿卿揉了揉太阳穴，“你又不需要去做公关的事，那才是真正的分工不明。”
　　“我想她是在提点我，让我把其他方面做好吧。”
　　“你不用妄自菲薄。”言聿卿声音淡淡的，但显然有了点火气。
　　他的小姑娘，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在工作上也是不行。
　　但这事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柠柠，你有没有想过换部门，或者直接提到总部上来？”
　　简柠的眼里满是诧异：“Archer，我喜欢这个部门。”
　　“你现在只是做原画师，去别的部门也许也是一种提高的办法。”
　　“Archer，只是因为被Cathy说一句，就要逃离这个部门的话，那就不是我了。”
　　如果可以，言聿卿想直接把简柠调到总部来，这也是他的私心，想天天见到她。
　　她在lab始终不方便。
　　可简柠坚持，言聿卿也就随她去了。
　　他捏捏她的手，用指腹在上面摩挲了会儿，她的手指纤长，指腹像一颗颗小珠儿，手背上的皮也白，吹弹可破的，让他流连忘返。
　　“柠柠，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和我说。”
　　以前也是这样的，他会给她意见，最近她不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忌惮他的身份，总害怕自己下属的身份会掣肘着他。


第36章 私奔   那今晚先……
　　结果月报一出来, 《三国恋爱记》的销售结果直接涨了20%。
　　Cathy一个高兴，整个部门浩浩荡荡的出发，去海南团建三天两夜。
　　言聿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俯下身, 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我去陪你？”
　　“你又不是我们部门的。”简柠嘟囔着。
　　他闷声笑了，声音在胸腔里绕了一圈，捏着她的手, 反复揉捻，过了会才沉声：“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本来是一群人在吃饭，他那么暗搓搓地, 倒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气息吹拂在她颈间, 不知怎么的红了一大片。
　　简柠喃喃：“Archer……”
　　其他人都在吃饭, 想是没顾得上他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可她就是觉得他这样表面上看着斯文矜贵，暗地里又若有似无撩拨的姿态, 太欲了。
　　“说笑的, 好好玩。”
　　他轻轻吻了她耳畔，抬手漫不经心摸着她耳廓, 注意力又回到了酒桌上, 刚刚认真的神情，骤然换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酒桌上有人想搞金融投资, 问了言聿卿关于目前形势的看法, 他淡淡答几句，时不时地抬眼看她。
　　他在人群中，隔着烟雾淡然看她。
　　简柠被他盯得不自在，洗手时, 在洗手间里的镜子前端详，发觉自己面色酡红，嘴唇鲜艳欲滴，耳朵早就热得发红，都是刚刚言聿卿慢条斯理摩挲的。
　　他的手指很漂亮，手掌像扇形玉骨，摩挲的时候总是撩动她心里最柔软的嫩肉。
　　简柠走出洗手间，他在门口等她。
　　“其他人呢？”
　　言聿卿说：“不想待了，今晚去我那吗？”
　　简柠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大理石台阶。
　　“明天一早就要集中了，会来不及。”每每到他家，都闹到半夜，她也会没精神，实在是经受不起。
　　他嗤一声笑了，又把她搂到怀里。
　　“那今晚先饶了你。”
　　一句话又让她闹了个大红脸。她不是那么薄脸皮的人，可在他灼灼的眼皮底下，没人能承受得住那张桃花脸。
　　言聿卿本来觉得简柠只是个清淡的小美人，可越看越是耐看，就连她一颦一笑，眼角边一颗小小的痣，都勾人心弦。
　　外头早就风言风语，说言聿卿换了口味，一个清淡小菜就让他留恋那么久，就连肖凛也觉得他言哥这回是栽了。
　　虽然他在帝都，言家人远在国外，言聿卿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简柠的存在，但爷爷辈的影响力还在，言家迟早会知道这事。
　　言聿卿不惧怕言家施压，但他怕简柠会受不了。
　　天气渐热，他的尾指勾着她的尾指，显得漫不经心。直至把她送到小区楼下，指了指一边脸：“这儿。”
　　“什么？”
　　“Goodbye kiss。”
　　虽然不早了，但偶尔还有人经过，都是附近的邻居，简柠声音呐蚊般：“就在这儿？”
　　“三天两夜，连本带息，还少了。”
　　她推他一把，又靠近他身侧，踮起脚尖亲吻他脸颊。只是轻轻一啄，就从他身边轻盈掠过，像灵巧的飞鸟，一下蹦开老远。
　　他只闻到一股少女的馨香，又渐次走远了。
　　她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朝他招手：“Archer，三天后见。”
　　“这小姑娘……”他反手摸了摸脸，勾着唇笑了。
　　翌日，简柠和同事们一起踏上去海南的飞机。一群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路上全是轻松的心情和欢声笑语。
　　到达后，先是办理入住，而后到海边撒了一会欢，入夜后，大伙儿齐齐到夜市吃海鲜烧烤。
　　Kate闹着要吃芒果沙冰，简柠在一旁等她。
　　吃着吃着，一大群人就都走散了，就连Kate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小摊前。
　　简柠手里还捧着两杯沙冰，急得团团转。
　　有两个男游客恰好经过，看见简柠落单，急着上来献殷勤，说话流里流气的。
　　“美女，一个人吗？”
　　“要不要一起玩啊？”
　　简柠别过脸，快步走，不想搭理他们。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还缠了上来：“你也是过来玩的吗？不如交个朋友。”
　　简柠板起脸：“不用了。”
　　“不要这么抗拒嘛，你微信多少，加一下呗。”
　　还好简柠眼尖，另外看见两个同事，疾步走过去，叫住了他们，这才甩开那两个人。
　　一整个晚上她都有点心理阴影，紧跟着大部队，不敢再落单。
　　到了晚上回到酒店，Kate还没回来，言聿卿给她打电话，她也就在房间里接了。
　　彼时她刚洗好头发，湿哒哒的用毛巾擦着。
　　“Archer，你等我一会，我在吹头发。”
　　“不碍事，你吹吧，我等你。”
　　简柠有点脸红，言聿卿打的是视频电话，能看见她这边的动静。她把手机暗扣在桌子上，打开吹风机呼呼吹着。
　　言聿卿也在那头办自己的事，过了会，见那头的声音停下来，迟迟没有动静。
　　他说：“柠柠，我想见你。”
　　简柠把手机调了个位置，头发还有点濡濡的，脸红扑扑，眼睛也润润的。
　　“这下见着了。”
　　“不够，还想要别的。”
　　简柠没想到看起来淡漠矜贵的言聿卿，还会这样撒娇，有点儿受不了。
　　“还有两天，就回去了。”
　　“今天去哪儿玩了？”
　　“海边，还有夜市。”
　　“明天呢？”
　　“去景点玩，还有天涯海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门咔哒一声，Kate回来了。
　　简柠刚刚在洗澡，也没来得及回Kate的微信，她急匆匆赶回来，也是有点着急，想也不想就打开门走进来。
　　“Jane，听说你今晚被人搭讪，还尾随了？没事吧？”
　　简柠一世情急，用手捂着手机，也不知道言聿卿有没有听到。
　　她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有两个人说要加微信，很快就走了。”
　　Kate哦了一声：“我带了水果，你吃吗？”
　　简柠套上单鞋，急急忙忙往外走：“不吃了，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好一会她才和言聿卿视频完回来，到后面时，言聿卿的情绪有点低沉，也不怎么提得起兴致的样子。
　　她问他是不是累了。他伸手揉着太阳穴：“没什么，想你了。”
　　一米八六的人了，又在电话那头撒娇。几句话撩拨得她不知所措。
　　简柠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可这段情愫来得没来由，又猛烈又来势汹汹，言聿卿仿佛吃定了她般。
　　回到房间，Kate一边吃西瓜，一边揶揄道：“Jane，你有秘密了，是不是男朋友？”
　　她低低应了声。
　　“我们公司的吗，我认不认识啊？”
　　简柠说：“你不认识的。”
　　看Jane神神秘秘的样子，Kate还有点失望，不过也无所谓，同事之间本来就不需要托底太多。
　　Kate去洗手间洗漱，简柠换了衣服躺下，闭上眼全是言聿卿的影子。
　　醒来后又是阳光明媚。
　　第二天早上逛了两个当地景点，Kate拉着简柠进了一家卖民族服饰的小店。
　　Kate看上橱窗上一条藏蓝色黎族连衣长裙，问了尺码不符，又对简柠说：“Jane，你要不要试试看？”
　　简柠还想推辞，老板娘看她身材曼妙，连声说：“这裙子可是很挑人穿，你穿就很合适。”
　　简柠被Kate推到换衣间，衣服左一衽右一衽，穿得很慢。
　　Kate又被旁边店铺的编发吸引，扬声说了声让简柠过去找她，就过去旁边的店了。
　　过了会儿，店里又传来风铃声，是又有人进了店里。老板娘见来人穿戴不俗，走上前招呼：“是买衣服送人吗？”
　　简柠在里头听得不真切，慢吞吞穿好裙子，头发还塞在衣服里。她喊了两声Kate，想让她过来帮忙。
　　老板娘说：“你朋友先过去旁边的店了。”
　　这个Kate，总是风风火火，年轻人总有朝气。
　　简柠想把头发拉出来，可总有几缕够不着的。身后忽而响起脚步声，有人走到她身后，把头发轻轻地勾出来。
　　简柠一开始以为是老板娘，再而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他惯用的乌木沉香。
　　他伸手揽着她的腰侧，低声说：“好看。”
　　老板娘这才知道这刚进来的男士和这小姑娘是一对儿，真是一对璧人。她捂着嘴：“喜欢就买下来吧，难得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
　　简柠眼里还有难以置信，昨天晚上他还在帝都，怎么今儿就到了海南。而且这里都是lab的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Kate也还在附近呢。
　　他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般，笑晒：“人傻了？”
　　手机铃声把她拉了回来，Kate等不及在那头打电话给她，又说她在编发，让简柠也过去试试看。
　　言聿卿替她结账，让她穿着这身衣服别换了，又轻轻拍她肩膀，在她耳边说：“快过去吧，我在后门等你。”
　　简柠若有所思，走过隔壁店里，三五个人正围着Kate在给她编发。她朝简柠招手：“Jane，快瞧瞧，好不好看？”
　　彼时Kate的头发也才编到第三根。
　　她走过去：“还有多久？”
　　心里战战打鼓，想着言聿卿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熟人，他在后门等她，是不是想要让她过去找他。那她要怎么避开同事们呢？
　　绕来绕去，有一点私奔的意味。
　　简柠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面上俨然一副严肃思考的样子。
　　Kate还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见简柠捂着肚子，皱眉：“Kate，我想我下午可能去不了了，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Jane，你没事吧？”
　　“可能是昨天晚上吃坏肚子了，我想先回酒店休息。等会你帮我和Cathy他们说下，不用等我了。”
　　Kate失望：“好吧，那你自己要当心。”
　　推开商店门走出去时，简柠心跳加速，像是第一次做坏孩子，怕被教导主任抓到早恋的好学生。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走出小巷，又提着长裙一路狂奔。
　　在巷子的尽头，停着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车，里面坐着她爱的男人。


第37章 暗涌   ……真怂……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简柠哪儿也没去，就和言聿卿在酒店里腻着。
　　房间是一整片落地玻璃，前面的海滩一览无余, 这是无人小岛, 也不知道言聿卿打哪儿找来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
　　她躺在他怀里看电影，他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 绕着绕着，绕成了圈圈。
　　电影是随便放的美国旧片子，看着看着, 眼前的屏幕全部变成了他的脸。
　　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沿着鼻尖缓缓向下。
　　海南太热, 简柠还穿着长裙, 身上全是粘粘湿湿的。她轻轻推他：“Archer，我还没洗澡。”
　　他宠溺地刮她的鼻尖：“那就一起。”
　　说完把她抱起来，朝浴室走去。
　　水流哗啦啦流了一地, 浴缸里的水近小腿踝。简柠的裙子太复杂, 解来解去，不得要领。
　　言聿卿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裙子, 双手已经朝着想去的地方渐次深入。
　　简柠呼吸渐深, 裙子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多了一层繁复的气质。
　　“你穿这身好看, ”他的呼吸声掩盖不住的浓重，眼里的欲再藏不住，“不穿也好看……”
　　谁知下手太重，裙子下摆嘶地一声扯坏了。简柠急得想哭, 不知道他竟粗鲁成这样。
　　见她双眼含着水，他轻轻啄着，安抚道：“下回再给你买。”
　　简柠开口，还想辩解什么，刚张嘴，呼吸就被他夺了去。
　　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他动静太大，水花四溅，像是波浪声般。
　　潮起潮落，波涛汹涌，在浴缸里形成了一小股海浪。
　　简柠按捺不住，用牙齿紧紧地低着嘴唇的软肉，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攻城略池，浴缸里海浪翻滚，热气腾腾，简柠忍不住呜咽出声，脚趾都蜷起来，像是极昼里出现了点点星光，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轻点儿……”
　　他抱着她的后颈，让她缓了缓，怜爱般地放慢了节奏。
　　似雨打芭蕉，一点一滴，缓慢地磨，渐次地滴，又像是下了滂沱大雨，细细密密，没有结界，没有尽头。
　　万籁俱寂，从午后到夜幕降临，两人身上的皮肤都被水泡出了细细的褶子。言聿卿用毛巾包裹住她，把她抱到床上。
　　简柠已经酸疼得动都不想动，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躺在床上，头发还是湿的。
　　言聿卿拿了毛巾过来，轻柔地给她擦干头发，又细密地吻她鼻尖。
　　“柠柠，饿了吗？”
　　“我先睡会。”她又困又乏，很快进入梦乡，这次睡得十分踏实。
　　醒来时，月朗星稀，简柠刚睁开眼，就被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密密麻麻的信息给镇住了。
　　好几个同事都在找她，她摸索着打开台灯：“几点了？”
　　“快九点。”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简柠起身回信息，幸好同事们还在外头吃饭，只是想问她身体好点了没，用不用带东西给她吃。
　　只不过她一直没回，他们才又多打了几次。
　　言聿卿在书房里工作，见她醒了又过来坐在她身后，伸手环住她，摸摸头发，又亲亲额头，爱不释手的喜欢。
　　本来是没时间过来海南的，公司一堆事务，港城那边也少不了人，可是在电话边听到她被人尾随，还是坐了一早的飞机过来，这事儿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Archer，我得回酒店了。”
　　“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的头发又细又密，顺顺直直。
　　他开车送她回酒店，车子在酒店门口恰好遇到打车回来的一群同事。
　　幸好是在夜里，那些人又喝得醉醺醺的，没有人注意到银灰色车子里，两人紧紧缠着的手。
　　简柠有点紧张，怕被同事发现，可言聿卿却不肯放手。他像拎着小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后颈，轻轻浅浅地吻她。
　　“躲什么？”
　　她鬼鬼祟祟地，像是做了亏心事，被老师发现早恋的学生。
　　“他们会看见。”
　　“怕什么？”他用大拇指摩挲她的下巴，低头加深这个吻。
　　幸而两人分开时，那群同事早已经坐了电梯上去，简柠抚了抚心口，像是松了一口气。
　　言聿卿摸摸她头发，轻笑一声：“……真怂。”
　　简柠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Kate已经回来，看到她还颇为吃惊：“Jane，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又出去了？”
　　“我睡得太晚了，又出去吃了点东西。”
　　“你是不是吃太辣了？”
　　“啊？”
　　Kate指了指她的下嘴唇：“那儿都肿了。”
　　简柠坐下来，又伸手摸了摸Kate说的地方，确实火辣辣的一片。
　　她也不敢说，只拿了衣服又进去洗漱，出来时手机多出一条信息。
　　言聿卿发来的一张彩色图片，像是在房门口拍的，门把上挂着一个袋子。
　　她把房门打开，袋子里装着几盒药片，功效是防止口腔溃疡，口腔粘膜感染发炎。
　　言聿卿又发来一条语音。
　　他说，柠柠，下次疼了你得告诉我。
　　他下手没个轻重，又急又欲，太容易弄伤她。
　　药片贴在嘴唇里凉凉的，她躲在被窝里听他的语音。Kate在旁边看了她一眼，取笑她：“又和男朋友语音啊？”
　　她嗯了声，在被窝里鼻音很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
　　“我要睡了。”
　　言聿卿独自躺在酒店的床上，看到她将睡未睡的样子：“柠柠，真不应该放你走的。”
　　………………
　　这份恬静只维持了很短时间，半夜里，港城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钟徇在家里睡着睡着，突然心肌梗塞，痛到昏厥。
　　本来准备的心脏搭桥手术，被迫提前。
　　舅妈在急诊室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舅舅则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言聿卿赶过去的时候，外公刚总急救室里被推出来，仍旧昏迷不醒。
　　这病可大可小，医生说术后得看恢复，又说如果患者醒来，一定要避免过度劳累，再受刺激。
　　他疲于奔命，同时联络港城和帝都两地的教授和医生开视频会议，商讨合适的医疗方案，又寻找把外公安全送到帝都的方法。
　　刚定下用直升机运送的方案，舅舅和舅妈就过来闹，不同意言聿卿把人带到帝都。
　　言聿卿心情郁郁的，冷然：“如果不是在家中受到刺激，外公又怎么会突然晕倒？”
　　“中风是很正常的症状，你的意思是有人激他？”舅舅气急败坏。
　　“我听佣人说，那天晚上是你和外公一起在书房？”说到这里，言聿卿的脸色已然十分可怖。
　　舅妈厉声：“又是哪里来的无中生有，我们是公公的儿子儿媳，你呢？又是哪里来的外姓人？”
　　言聿卿不由分说，让人把他们赶走，免得叨唠了病人。谁知第二天，舅舅又集结了好几名董事，要把言聿卿除名。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简柠在公司里也听到了Ostrich家族内讧的消息。
　　公司董事局里有两派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一派跟着言聿卿，钟老认定的接班人，另一派是原来掌权的钟家老二钟兴，手里的权力虽然被瓜分不少，但仍有根基。
　　传闻钟老的身体不好，钟兴借着这个情况，联合其他小股东，意图夺下公司的经营权。
　　听到这里，简柠问：“然后呢，Archer同意了吗？”
　　其他人说：“不知道呢，董事会的事，我们哪里能那么清楚，不过如果是真的话，一定会公布出来的。”
　　简柠的手机里，言聿卿的回复还停留在海南那天。
　　他坐飞机到港城后，不仅要随时关注外公的状况，还得应付公司各种大小事务，再然后，舅舅送了一份“大礼”——外公重新签署的授权书，授权由他来执掌公司。
　　闹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夜阑人静时，言聿卿才有空回复简柠的微信。
　　她从飞机上降落，从海南回到帝都，和他絮絮叨叨旅途上的见闻，那天Kate去编发之后，居然被当地人勒索，一条辫子几百块，吓得她魂飞魄散，给了几千块才走出店里。
　　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烦躁的心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简柠快睡着时，收到言聿卿的信息。
　　Archer：【后来呢？】
　　她睡意全无，紧张得坐直身体，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好几行字，都被自己给删掉了。
　　言聿卿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会，又变成了她的名字。
　　他等得不耐，直接打过去一个视频电话。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一个小姑娘头发凌乱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乳白色睡衣。
　　“怎么不睡？”
　　她说：“睡了一半。”
　　言聿卿心里的烦躁去掉一半：“后来呢？”
　　“啊？”
　　他颇有耐心：“你给我讲的故事，Kate。”
　　“哦哦，你说Kate啊。”简柠回忆了会，“那天她气不过，把事情和几个同事说，他们就真的找上去要把钱讨回来，真的打起来了，带头的Hunk还挨了几棍。”
　　一群人被拉到派出所解决问题，录口供的时候Kate说Hunk傻，怎么还带头打架，原来Hunk一直喜欢Kate。
　　一来二去地，两人好上了，Kate一直戏谑说Hunk是编发编来的男朋友。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言聿卿听得认真，嘴角勾起弧度。
　　“讲完了？”
　　“嗯。”
　　“柠柠，我不喜欢你一直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
　　“可Hunk是Kate的男朋友啊。”
　　“说别人的男朋友，更不行。”
　　简柠瞪大了眼，半晌才气鼓鼓地喊他名字：“……Archer！”
　　如果被那些哥儿们知道他眼下这么护食，一定会大跌眼镜的，可言聿卿也不在乎。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他见她揉了揉眼，问：“困了？”
　　“有点儿。”
　　“那睡吧。”
　　打完视频电话，言聿卿才把电脑打开，里面现出Jeff不坏好意的脸。
　　“哄完小女友了？”
　　“说正事。”
　　“钟老的笔迹鉴定是真，再加上他们那么多股东联名。Archer，你舅舅这回可是真想拉你下马。”
　　Jeff顿了顿，又问，“你怎么打算？”
　　如果不是因为外公的嘱托，言聿卿还懒得淌这趟浑水。
　　他认真想了想，“……做个闲散人也不错。”


第38章 驰骋   还不够。……
　　不久后, Ostrich就发布上市公司公告，将言聿卿的代履职董事长换成了舅舅钟兴。
　　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司的高层也陡然换了人, 像是重新洗牌般。
　　高层又势必会影响到底下的人, 公司里人心惶惶，完全没有了干活的动力。
　　而让简柠不懂的是，这个让整个公司都动荡的男人,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剥虾。
　　又是在老陈的小木屋，天气渐次热起来, 湖面上的荷花开了好几朵, 远远看着, 花骨朵儿珊珊可爱。
　　有风轻吹拂, 叶子随风摇摆，景色美不胜收。
　　见简柠只顾着看花，不注意吃饭, 言聿卿又哄着她吃了几道虾, 这才作罢。
　　Jeff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言聿卿刚给小女友剥完虾, 用茶水洗干净手的情景。
　　他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不是吧, Archer，Ostrich那头掀了地毯地找你, 你就在这给Jane剥虾？”
　　原来是股东里也有明事理、知内情的人, 知道钟兴父子掌控公司靠不住，闹着要见Archer，只想让他来主持大局。
　　公司分化为两派，谁也不想让, 经营自然推进得尤为艰难。
　　更别提钟兴那个半吊子，要是当时经营得好，钟老也不必费劲把公司让给言聿卿去把持。
　　言聿卿用软毛巾擦手，眼皮都不抬：“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原来Ostrich的股东有一个是Jeff的远方亲戚，为了这事好不容易和他搭上线，说要是Archer不回去公司，就要撤回投资。
　　股票回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事人还在这儿不当一回事。
　　不仅如此，言聿卿还要从车尾拿出钓鱼竿，像模像样地在湖边垂钓。
　　Jeff见他不为所动，气急败坏地走了，一边还要说：“你就等吧，你不回去，公司迟早被钟兴两父子败光！”
　　简柠不明就里：“Jeff在气什么？”
　　“他气他的。”
　　言聿卿坐在那儿心平气和，不久后就钓起了三两只鳌虾。
　　他把诱饵抽出来，又把鳌虾放生，笑晒：“别把老陈辛辛苦苦养的虾苗给祸害了。”
　　“敢情是钓了个寂寞，”老陈走过来，“你说你好端端的董事长不做，在这儿钓虾是什么意思？”
　　言聿卿勾着唇，想来是Jeff让老陈来当说客。
　　“怎么，怕我祸害了你的鱼塘？”说完，又抛出一只鳌虾。
　　老陈哪里会不知道言聿卿的性格，索性不再说什么，只是人还是坐在那儿，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就有点奇怪了。
　　言聿卿一针见血地问：“和英子吵架了？”
　　老陈说：“前几天和前妻见了面，她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给我使小性子。”
　　他想了想，又点燃一只烟，十分愁苦道：“她年纪比我小那么多，我哪儿能让她跟着我呢……”
　　另一边，简柠拍完荷花往回廊上走，路上被两只赤色小狗热情地围住了。
　　英子躲在木屋里，以为小狗要去冲撞简柠，赶紧走出来阻止，又说：“它们平时很乖，不会咬人。”
　　简柠见她两眼发红，问她是怎么了。
　　英子扭扭捏捏不肯说，最后还是按捺不住。
　　“老陈的前妻来了，我看他们有点要复合的意思。”
　　“……你喜欢他？”
　　英子看她一眼，涩然道：“我喜欢他，有什么奇怪的呢，只是他不喜欢我而已。”
　　简柠没想到原来只是英子一头热，回去的路上，就把这事给言聿卿说了。
　　他一手开车，一手握着她。
　　“老陈故意的，他不想让英子待在那里，会耽误她。”
　　“那英子怎么办？”
　　他又安抚般拍拍她手背：“放心，老陈会妥善解决的。”
　　车子开到近郊一处别墅，言聿卿拉着简柠进屋。
　　Nancy等候在屋里，看到简柠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言聿卿卸任后，作为总助，她又过来这里守着钟老。Nancy恭敬汇报：“今天医生来看过一次，说身体恢复得不错，情况比昨天好多了。”
　　言聿卿嗯了一声：“中药呢？”
　　“钟老不太肯喝，说太苦。”
　　Nancy说话的时候，简柠看了她几眼，突然发觉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曾经在画展上见过Nancy，她还要和自己买画。
　　还没回过神，言聿卿就拉着她的手：“柠柠，你跟我来。”
　　简柠见到了传闻中病入膏肓、昏迷不醒的钟老先生。他躺在床上，脸色有点苍白，手上插了留置针，正在缓慢地吸氧。
　　言聿卿拉着简柠到他跟前：“外公，我带柠柠过来看你。”
　　简柠低头去瞧，呐呐：“钟老先生。”
　　老人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床边。
　　言聿卿说：“外公让你坐下来说。”
　　钟老戴着呼吸机，说话不利索，只说了几句就心累了。言聿卿帮他掖了掖被子：“Nancy说你今天的中药又没吃了。”
　　钟老皱眉，吐出一个字：“……苦。”
　　“今天柠柠过来，怎么也应该喝了不是。”
　　等到钟老把药喝完，言聿卿才拉着简柠走出来。
　　外头的花园种了芍药，开得猛烈灿烂。简柠问：“钟老先生的身体……”
　　“刚做了手术，大病初愈，还需要时间养着。”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腕处摩挲着，“柠柠，外公挺喜欢你的。”
　　“是么？”
　　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他平常都不愿意吃中药的。”
　　两人在花园里手拉手走了一段，言聿卿指着那一大片开得璀璨的芍药花：“这是我外婆年轻时候种的，我外公一直让人养着。”
　　简柠说：“我在房间里看到他们的合照了。”
　　外婆年轻的时候真漂亮，明眸皓齿，端庄大方。
　　“他们刚结婚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搬到港城的。”
　　说话间，有个仆人捧着一个袋子走来，里头放着精致的盒子和一枚红包。
　　“这是钟老送给简小姐的见面礼。”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水润润的玉手镯，冰糯纯粹，晶莹透亮，考虑到简柠不喜欢太贵重的，又特意挑了一只飘花的。
　　简柠想推辞，言聿卿又给摁住了：“收下吧，这是外婆的镯子，轻易不给人的。”
　　………………
　　到了周一，言聿卿依然没有回到公司的打算，公司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几天，公司里的股东因为非法披露证券信息被带走，消息震动下，股价大跌，公司里更是人心惶惶。
　　就连简泽宇也听到风声，特意跑过来告诉简柠这个事。
　　简柠有点讪讪：“所以这个股东是被抓走了？”
　　“何止。”简泽宇说，“这里面水很深，最近一直有人放消息出来，都是对Ostrich不利的负面消息。”
　　二哥还说，放出风声的人，似乎不愿意让Ostrich好过。
　　简柠问：“那对公司会有什么影响？”
　　“股价一直跌，跌到停牌，你有公司干股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万事大吉，有的话，就麻烦了。”
　　简柠摇头，她没有，但言聿卿有，而且有很多。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言聿卿造成影响，特意去别墅找他。
　　他似乎心情很好，拉着她：“今天怎么来了？要不要去试车？”
　　刚从米国运来的新车，带自动驾驶功能。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郊区开，正是午后，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影子斑驳，两边几乎都没有车。
　　车里播着音乐，播的正是简柠喜欢的《Rhythm Of The Rain》。
　　“Listen to the t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车子开到平坦处时，言聿卿启动了自动驾驶，把手空出来，和她十指交握。
　　简柠本来是想来问公司的事，却被他一手捏着下巴，轻轻研磨起来。
　　这个吻漫长又纯粹，言聿卿很有耐心，一直慢慢引导，简柠呜咽一声，想说的话都被他的气息给席卷掉。
　　喘息间，言聿卿的手机响起来。
　　他把车子停在树林边，摁了接听键，手上却没有停，轻轻地摩挲她的唇，再沿着下颚线，耳廓，一路往下。
　　电话是Jeff打来的。
　　“听你说的，在高点估清了，现在股价是历史低点。”
　　言聿卿注视着简柠，在她眼里看到淡定自若的自己，而彼时，她眼里氱着水汽，嘴唇被亲得润润的，衣裳的第一枚扣子散开，看得他喉咙一紧。
　　他稳着声音说：“再下一剂猛药。”
　　“还要再跌？”Jeff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你想清楚，这可是你外公的企业。”
　　他把椅子后背调低，又和她调了个方向，从身后抱着她，说话的时候，手也没停着。
　　“不对他们狠一点的话，他们还是不会长记性的。”
　　简柠只觉得身体很热很轻，言聿卿在讲电话，手上却没有放过她。
　　他熟知她的敏感点，轻轻一个撩拨，她就已然失去判断能力，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已经换了个方向。
　　他抵在她身后，手环着她的腰抱着她，另一只手快速换了蓝牙耳机。
　　“现在几个点？”
　　“8个点了。”Jeff在那边说。
　　言聿卿在简柠耳边吹气，她耸了耸肩：“……痒。”他轻笑一声，拥她入怀。
　　他说：“还不够。”
　　电话那头，Jeff已经要抓狂了：“Archer，真不给你舅舅他们留活路？”
　　“放手去干吧。”
　　他的眼里炙热一片，转而低头，捏过简柠的下巴，侧身和她亲吻缠绵。简柠被迫回过头，在车窗前看到了两个人严丝合缝的影子，立即羞得要转过头去。
　　言聿卿不肯，还是强迫她去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柠柠，喜欢吗？”
　　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
　　他成了一张满弦的弓，直直抵达她的弩心。在火热的熨烫下，她软化成泥，整个人像是飘在天上的云，飘着来，又荡着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挂了Jeff的电话，专心地、一心一意地对待她，不知疲倦般，一路驰骋。
　　“柠柠，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已经瘫软一片，声音沙沙的，脸上红扑扑一片，全是热的。
　　“……喜欢。”
　　“喜欢这儿，还是这儿？”
　　“都、都喜欢。”
　　“我是谁？”
　　“阿，阿卿，你是阿卿。”
　　她叫他的名字，他又惊又喜，下手又是没轻没重，好几下弄得她呜咽出声，他又轻声地哄。
　　简柠像被煮熟了似的，头晕目眩，到最后怎么被他拉回去的都记不太清，从车上下来，腿都是酸软的，嗓子也喊哑了。


第39章 陌生   她喝了酒……
　　两人从郊外回来, 别墅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股价暴跌，舅舅钟兴终于忍不住，过来找钟徇帮忙。兴许是在钟徇那儿碰了软钉子, 他就越看言聿卿不顺眼。
　　“原来是你做的, 我们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钟兴脑袋一热，说出的话难听到极点。
　　言聿卿扯出来一丝笑：“舅舅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了，怎么还会来找我？”
　　“股价的事是你做的, 那些料也全都是你放出去的吧？你就不能放公司一条生路？”
　　“我给过机会的，只要你愿意放弃Ostrich的经营权，我可以低价收购你手上的所有股票, 让你得以喘息。”言聿卿慢条斯理地说, “舅舅, 你可以考虑下我的建议。”
　　他拉着简柠走出别墅, 又在门外撞见刚刚下车的Kevin，想来是钟兴让他过来的。
　　Kevin先是看到言聿卿，再紧接着看到和他牵着手的简柠, 眼里的打量和探究一直没有停过。
　　他知道钟兴一定和言聿卿闹得不欢而散, 眼睛又看向简柠，趁着她经过时, 低声：“早听说Archer身边有个女人, 没想到竟然是你。”
　　Kevin的眼神邪里邪气的，盯得简柠心里惶惶然。
　　过了一会, 她收到了一条信息。
　　Kevin：【想知道Archer的秘密吗？】
　　简柠没看, 直接把信息给删了。
　　言聿卿眼风瞥过去，见她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她拨了头发：“没什么。”
　　几天后，宫俊过来公司“探班”，晚些时候, 项目组一群人和宫俊的工作室一块聚餐。
　　吃着吃着，突然间有人众星捧月般地进了会场。
　　Kevin不知怎么也来了，作为公司市场部总监，自然受到众人簇拥。
　　简柠喝了一杯啤酒，从会场里出来散酒气，刚想回去，就看见Kevin迎面走来。
　　她急行两步，想和他拉开距离，没想到快走到会场前时，他忽而拐过来，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隔壁空荡无人的隔间，眼疾手快把门抵住。
　　Kevin把她双手举到头顶桎梏住，认认真真看她的长相。
　　“听说Archer挺护着你的，还真小看你了。”
　　“你想干什么？”
　　他放开她，但还是抵着门：“别担心，不会对你怎样的，只是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简柠想也不想：“不用说了，我相信他。”
　　Kevin笑得邪气：“你相信他，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他低头，在简柠耳边说了几句话，再然后，简柠很用力地推开他，匆忙跑了出去。
　　Kevin在后面笑得阴柔，笑着笑着，又被呛住了，咳了几声。
　　虽然推开了Kevin，但他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讲给了简柠听。
　　她在车上的时候，就有点心绪不宁。
　　言聿卿一边开车，一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太累了？”
　　简柠勉力摇了摇头。
　　他握着她的手：“今晚去我那？”
　　明天是周末，有时周五晚上她会歇在他家，周末再回去自己的小二居。久而久之，成了约定俗成。
　　“好。”
　　夜凉如水，无边旖旎。知道她今晚晚上应酬客户有点累了，言聿卿也不动她，只让她躺在沙发上，头靠着自己。
　　电视开着，播放的是美国旧电影《落跑新娘》。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的头发，简柠有点酒气上来，脑海里迷迷糊糊的，想的都是刚刚Kevin故意说给她的话，心思就更沉了。
　　言聿卿的手机响了，她刚好枕在他腿上，他也就不避着她。
　　那头似乎是在说公司里人事变更的事。
　　上市公司的公告没有变得那么快，但实际操控人，已经从钟兴变成了言聿卿。
　　实际上，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到钟兴的手里，股东根本就不认他。
　　简柠听见言聿卿在布置人事，又提到钟兴和Kevin，以及和他们有关的人。他冷然说：“舅舅的名誉董事可以留着，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开了。”
　　电话打完，除了电影里人物的对话，简柠和言聿卿都没有说话。
　　电影里，女主角说：“我知道，你和我将经历风雨，我也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都会想放弃，但我更清楚，如果我不想求你娶我，我将抱撼终身。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
　　简柠看着看着，眼前模糊一片。言聿卿伸手摸她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怎么哭了？”
　　简柠吸了吸鼻子：“怪电影吧。”
　　电影里，讲了女主角患了婚姻恐惧症，接连逃了三次婚，记者艾克对此感兴趣，接近她从而爱上她的故事。
　　她突然在想，她好像从来没弄懂过言聿卿对她的感情。本来只是饭搭子，而后越了界，她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言聿卿把她托上来，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比之前的姿势更为贴近。
　　他问：“今晚喝了多少酒？”
　　宫俊工作室那群人太热情，简柠推脱不过。
　　“两杯啤酒。”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酒气上涌，有一点无力的酥麻感。
　　他托着她的腰：“可以吗？”
　　简柠眼里有着破碎的光，Kevin给她说的话在脑海里盘桓。
　　“你也知道公司的股价是Archer搞的鬼吧？这可是外公的公司，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告诉你吧，他是为了报复我之前和傅雪在一起。不信的话，你就看看，我迟早被他在公司里扫地出门。”
　　沙发比床的触感更硬，她喝了酒，就更有钝感。
　　连言聿卿也感觉到，今天晚上的简柠格外地主动，比之前更卖力。
　　他皱眉，把她额头上的汗珠拭了拭：“累吗？”
　　她双手在他脖子上环着，额头和他的轻轻相抵，实在是太累了，体力活原来都是他在做，现在换了是她，没多久就到了极限，这儿也酸，那儿也酸。
　　可简柠不想停下，她觉得今天晚上，或许是最后的疯狂。
　　言聿卿疯狂拉低股价的时候，她就在他身旁，现在他把Kevin那群人赶离公司，她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他们毕竟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那个世界里，冷静自持，而她只不过是刚好幸运地窥见他的一部分的人生。
　　之前她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和言聿卿分开，没想到这个时刻比想象中来得要快。
　　可简柠怕自己再不抽离的话，以后就再也无法抽身离开。
　　………………
　　言聿卿一个月，处理了比之前三年积累更多的公司事务。
　　钟兴不过执掌了一个多月，就把Ostrich彻底搞成了一个烂摊子。他忙着收拾公司里的事，无暇顾及其他，直至在客厅沙发上摸到一个飘花的玉镯子，才觉得事情不妙。
　　简柠在特意冷落他。
　　言聿卿给她发信息，她也是冷冷答复。知道言聿卿碰了软钉子，肖凛晒笑：“言哥，你也有今天！”
　　言聿卿斜睨他一眼，全是眼刀。
　　肖凛又不怕死地说：“你看看你都冷落嫂子多久了，我要是她，我也和你置气啊。”
　　“不可能。”言聿卿拎起外套，拔腿就走。
　　肖凛还在后头嚷着：“言哥，要哄着啊！”
　　此时，简柠正在Lilith的画室里教小孩子绘画课。
　　周末的时间，课程满，Lilith找的兼职大学生暑假回家了，临时也找不到其他老师，简柠只得过来帮忙。
　　今天教的是贴纸画，把报纸裁成一片一片，再贴在自己画的梵高的抽象画里。
　　另外有个油画班的淘气鬼，把油画挤了一桌。简柠帮忙收拾的时候，听见有小孩子朝着底下喊：“有个叔叔站在那里，站了好久了。”
　　“他一直朝我们这里看耶！”
　　“他的汽车能不能变成变形金刚啊？”
　　画室在二楼，落地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简柠洗好手，走过去：“回来画画，都别看了。”眼风一瞥，看见底下站着的人，身形笔直挺拔，长相隽秀。
　　她之前只偶然和他提到过这里，没想到他居然到这里来。
　　简柠有点惶惶然，后面的课程教完了，孩子们都被家长领回去了，她还慢吞吞地在画室里收拾。
　　两个小时后，他还等在那里，她的手机里多了两个未接来电。
　　Archer：【下楼，我们聊聊。】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简柠长吸一口气，径直下楼。
　　言聿卿身上散发着冷然的气息，直直地盯着她：“柠柠，你到底是怎么了？”
　　“Archer，我累了。经过公司变故后，我相信你需要处理的事务，会比以前更多，我也不想再去分散你的精力，而且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我的这份工作，可是如果和你在一起，我可能就得离开公司。”
　　他抓着她的手：“谁说的？胡闹。”
　　她把他的手给扯开，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他难以置信般：“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工作比我还重要？难道除了lab，就没有你能去的公司了？”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我在你身边，一旦觉得痛苦，你会无条件放我离开。”
　　“情况变了，”言聿卿斩钉截铁，“分手我不同意。”
　　简柠的声音，断断续续，散在风里。
　　“Archer，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选择。”


第40章 重逢   这顿饭她……
　　最近几天, 言聿卿感觉自己做事很不顺心。
　　跟了他好几年的总助Nancy意外怀孕，比公司的事更叫他烦心。
　　其他的助理做事毛毛躁躁，不是落了这个, 就是丢了那个。而Nancy需要保胎, 寻找新总助的事迫在眉睫。
　　除了公司的事处处掣肘之外，言聿卿还得分心面试新总助，见了几个, 都不是很满意。
　　Jeff对此不以为意：“Archer，你的要求太高了，又要对公司的事情了如指掌, 还要聪明机警, 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来？”
　　“总助本来就不好找。”
　　当初Nancy一开始也是跟不上他的思维, 后来慢慢才转变过来, 现在公司处处都需要他去灭火，言聿卿等不了培养一个新助理。
　　Jeff突然想到一件要紧事，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英才激励计划吗？有个师妹挺能干的, 在校拿了一等奖学金, 我见过她本人，能力才干不在话下。”
　　“如果是你做引荐人, 可以立刻安排面试。”言聿卿不假思索。
　　能通过他们英才激励计划的人, 本来就不是泛泛之辈。
　　“得了吧，还不知道人愿不愿意来, 毕竟能力那么强, 我得问问她本人的意向。”
　　没多会，Jeff就把Sarah的资料传了过来。
　　Jeff：【还真巧，她就在找实习，也愿意到帝都来, 这是她的资料，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安排面试。】
　　有Jeff作保，Sarah很顺利地通过面试，进入公司。
　　这天，开会前二十分钟，言聿卿突然想到一份文件，他下意识地寻找Nancy，内线电话打通，里面是Sarah的声音。
　　“Archer？”
　　言聿卿揉了揉眉头：“前天我经手签字的法律意见书找出来，还有近期的审计报告，把里面的财务分析截取出来给我，开会前就要。”
　　Sarah挂了电话，飞快地开始搜寻文件。
　　言聿卿本来对Sarah能否找到文件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距离开会两分钟前，她抱着一摞文件，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Archer，这是你需要的法律意见书，里面的重点我已经用笔标注出来，审计报告你没有说要近几年的，所以我就找了近三年的，资料都在这里。”
　　言聿卿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手表：“近期的就是近两年。”
　　“好的，我记住了。”Sarah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走到门口，快走出去时，又折回来：“Archer，我这两天看了Nancy之前几年的工作日志，有购置生活类物品的工作清单，所以想问下平常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工作需求？”
　　“有的话我会和你说。”言聿卿拿着笔在文件上批阅，眼皮都没抬。
　　Sarah顿了顿：“包括买花也是吗？”
　　“有什么问题？”
　　“近六个月只见到购买给Jane的鲜花，我怀疑记录是不是有误。”
　　言聿卿沉默良久，才说：“没有问题，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Archer。”
　　Sarah走出去后，言聿卿手里的笔已经停顿在那个位置挺久，墨水泅出来一个黑点，整张纸废掉了。
　　距离上次和简柠分开已经一个星期，他试图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没想到一个助理的一句话，就能牵扯到情绪上的波动。
　　他把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脸色沉郁，像随时能滴下墨来。
　　而关上门走出来的Sarah，知道自己逾矩了。这句话本来就不是一个助理能够问出的问题，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思，不被人看穿。
　　马上入职进入工作状态，不仅仅在于她对工作的认真程度，而是公司的掌舵人是Archer。
　　没想到魂牵梦绕的一个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工作。
　　要知道，言聿卿三个字，本来就是大学里众多女生钦慕的对象，对Sarah来说，他是她不可触碰的一个梦。
　　Nancy的工作日志她翻得滚瓜烂熟，里面的一个人引起了Sarah的注意，半年多来，Archer只给她买过花，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频次。
　　不是工作伙伴，也不是总部的人，她排查了许多人，又一一地否掉。
　　Sarah再次翻开工作日志，自言自语：“Jane，到底是谁呢？”
　　………………
　　简柠在整理画板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Lilith拿了纸巾递给她：“怎么，最近着凉了？”
　　简柠揩了揩鼻子：“没什么，可能晚上睡觉不注意。”
　　Lilith的画室生意不错，有时会承接展厅的工作，负责教活动人员绘画，做活动、搞气氛。
　　这次是在一家房地产开发的新建项目做的展厅活动，听说今天公司的大老板也会到场，不容有错，就连Lilith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没多会儿，展厅里就涌入了许多拥有购房意向的人，而参加绘画活动的是一早已经预定好的。
　　客户井然有序入场，画板依次排开，简柠教得认真，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把袖子捋起来一点，丝毫没有注意到人来人往。
　　忽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杜若玫笑眯眯地：“柠柠，真的是你？”
　　杜若玫工作稳定后，和男朋友辛博就开始东奔西跑，看二手房和展厅，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简柠。
　　“我朋友的画室办活动，我过来帮忙。”
　　杜若玫也不好打扰她工作，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我去那儿看房子户型图，晚点等你闲了一起吃饭。”
　　辛博和杜若玫两口子甜甜蜜蜜，凑在一起研究模型，看来看去都觉得很不错，就想把意向金给了。
　　辛博拿着资料办理手续，冒冒失失地差点走错办公室，再一看，里头被众人簇拥着的人，有点眼熟。
　　他再走两步，被工作人员拦下：“哎，这里不能进去……”
　　两人推拉间，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那人抬起眼瞥了下，只那么一眼，辛博就脱口而出：“蒋南砚！”
　　辛博和杜若玫的感情旷日持久，还请过杜若玫的同寝室好友一起吃饭，一来二去地，和蒋南砚也见过几次。
　　他那么直呼其名，旁边的秘书皱着眉：“蒋总，这是？”
　　蒋南砚看了半晌，才说：“让他进来。”
　　半小时后，简柠终于结束了大半天的工作，杜若玫难得定下了房子，硬是拉着她一起吃饭。
　　辛博磨磨蹭蹭大半天，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拉着杜若玫嘀嘀咕咕。
　　杜若玫听完后，啊了一声：“哎，你怎么能这样就答应了他？这不就是在卖柠柠的面子吗，还是去推了吧？”
　　辛博说：“我也是没想到，他会给一个这么低的折扣和利率，你说这是不是不太好？”
　　简柠背着画板走过来，看着神神秘秘的两个人：“不是说去吃饭？”
　　“柠柠，其实……”杜若玫欲言又止。
　　话音未落，有个穿西装的男人从工作区走出来，一边整理袖子，一边问：“手续都办好了？”
　　说话间，眉目如画。
　　简柠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遇见蒋南砚，杜若玫扯了扯她的袖子：“柠柠，我们不知道他会在这里的。”
　　“没关系。”她的口吻淡淡地。
　　辛博在那儿说利率的事：“我们实在是不好要这么低的折扣。”
　　这价格都快跌破地皮价了，刚刚蒋南砚说出口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都难以置信，不知情的还以为辛博是他大学时候的哥们儿，就差白给了。
　　蒋南砚大方道：“你们小两口安个家不容易，况且你们是柠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话都说成这样，再不一起吃个饭，就连辛博都说不过去。
　　简柠搭辛博两口子的车，蒋南砚的车在前面带着。
　　一路上，杜若玫比她还不好意思，一个劲儿数落辛博：“刚刚你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怎么好意思承这么大的人情，以后怎么还给人家？”
　　“我刚也没想那么仔细，又推托不过。”
　　辛博刚刚没怎么算这笔账，再一认真核算下来，光这个打下来的折扣，就省下好大一笔钱。
　　简柠看向窗外流水浮灯的景致，睫毛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吃饭的地方，杜若玫左顾右盼，见简柠落落大方，又挽着她的手臂：“这地方怪有特色的。”
　　简柠心想，可不是，一顿饭就够吃掉她三个月工资的。
　　这地儿，之前言聿卿也曾带她来过，能得他青眼的餐厅，不会差得太多。
　　几个人入座，蒋南砚把餐牌给了辛博两口子，杜若玫又凑过来：“柠柠，你吃什么？”
　　“我都行。”
　　蒋南砚说：“她喜欢吃虾和贝类。”
　　杜若玫讶然，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蒋南砚还记得简柠的口味，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她指了指餐牌：“柠柠，吃这个好不好，锡纸烧小羊排？”
　　简柠匆匆点了点头，这顿饭她有点吃不下去。
　　“我去洗手。”
　　没多会，蒋南砚也走出包厢。
　　杜若玫和辛博面面相觑。她问：“怎么办，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
　　辛博说：“你怎么想的，我看蒋南砚对简柠，好像还有点心思的。”
　　“不会吧！”杜若玫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另一个包厢里，肖凛见了鬼似地、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卧-槽，叶三，你猜我见着谁了？”
　　他拖长了音：“简——柠，旁边还站着个男的！”


第41章 难受   要不查查……
　　餐厅里头依山傍水, 从包厢走出来小道蜿蜒，蒋南砚本想出去领着简柠，怕她迷路。
　　没想到她轻车熟路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来。
　　她在洗手台前洗干净手, 又用纸巾擦了擦。走出去时，看见蒋南砚站在走廊外，很明显是在等她。
　　记忆中的简柠和眼下的她重叠, 眉目五官都是旧时样子，只是气质更清淡了。
　　当初分手的场面萦绕心头，蒋南砚忍不住问：“柠柠, 你现在过得怎样？”
　　她垂下眼, 睫毛长且翘, 脸上皮肤细腻, 还能看见耳朵边细细的绒毛。
　　“挺好的。”
　　千头万绪全都堵着，来来往往还有其他人。
　　蒋南砚把想说的话吞咽下去，说：“走吧。”
　　回廊是木制的, 仿照明清代结构, 雕琅栋画，谁想到忽而冲出来一个毛毛躁躁的小男孩, 手上拿着奥特曼玩具, 和另外一个小孩争相打闹。
　　一个没留意，差点撞到站在拐弯处的简柠。
　　蒋南砚眼疾手快, 赶紧把她拉过自己身侧。简柠惊魂未定, 脸上有点苍白。
　　小孩子的家长跟在后面，看见差点撞了人，又把小孩拽过来：“快点给叔叔阿姨道歉。”
　　小男孩看见穿西装的蒋南砚，苦哈哈地喊了一声叔叔, 又看了看穿着便装的简柠，叫了姐姐。
　　蒋南砚乐了，纠正道：“怎么我是叔叔，她是姐姐？辈分乱了。”
　　小孩家长也笑：“你看，叫错了，这是哥哥姐姐。”
　　“明明是叔叔、姐姐。”小男孩坚持。
　　“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就是淘气。”
　　简柠一直站在那儿没开口。蒋南砚难得声音舒朗：“没事的。”一口京片子，如清风朗月。
　　家长也没辙，摇了摇头，拽着小孩走了。
　　蒋南砚的手还捏着简柠的手腕，见她往前走，他不动声色把手放开，不过距离感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了。
　　不远处的回廊边，言聿卿不巧看到了这一幕。
　　本来是赴肖凛的约，谁知好巧不巧地，竟然看见简柠和另外一个男的站在一起，他的手还拉着她的手腕，看起来颇为亲密。
　　简柠是个距离感很强的人，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绝对不会站得那么近。这想法让言聿卿第一次感觉到不舒服，比上次见到简柠二哥还难受得紧。
　　眼前那男的，才貌和气质都不俗，不在她二哥之下。
　　言聿卿烦躁不堪地扯了扯领带，肖凛已经从包厢里出来寻他：“言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闷。”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这股子烦躁是从哪儿起。
　　那男的是谁，他和简柠怎么认识，又怎么会那么熟稔，这些想法凌乱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越想越是烦乱。
　　另外一个包厢里，简柠和蒋南砚回到座位上，菜也点得差不多了。
　　杜若玫和辛博还处在买到房子的兴奋中，又叽里呱啦地讨论了一番。
　　言谈中，蒋南砚提到自己刚研读完国外工商管理硕士，回国接手家族生意不久。说完，眼风又有意无意地看向简柠。
　　简柠一直都有点游离，杜若玫时不时地问她几句，她都淡淡地答了，一副心思在外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寡淡，只是在快吃完的时候，有服务生进来说辛博的车子在停车场被人剐蹭到。
　　他和杜若玫起身就往外走，简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好蒋南砚结了账回来，抓起外套：“我们去外面等吧。”
　　外面曲觞流水，还有景致，总比待在包厢里面对着面好点，简柠同意了，起身往外走。
　　没想到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两个人就那样被困在屋檐底下。
　　蒋南砚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车里拿伞。”
　　简柠拒绝了：“等会吧，雨停了再走。若玫他们还不知道处理到什么时候。”
　　雨滴淅淅沥沥，在檐下滚落下来，在回廊边上站着等，有点诗情画意。
　　蒋南砚的手机响了几声，被他默然摁掉了，这样的情景下，他想和简柠静静待着，不受人打扰。
　　有雨滴溅落下来，他又把她往后拉了拉：“当心。”
　　她客气又疏离地说谢谢。
　　蒋南砚心口就有点儿堵着堵着，当时分手的事他还历历在目，虽然是她主动提出，可他也不想看见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柠柠，你不开心。”
　　她的状态骗不了人，即便是极力掩盖，但他仍然看出她眼底脉脉的青色，还有恹恹的神情，都是装不出来的。
　　简柠还是淡淡的口吻。
　　“我挺好的。”
　　她说她过得很好，骗不了他的眼。
　　“说真的，虽然分手是你提的，我倒情愿你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都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蒋南砚，我真挺好的。”
　　蒋南砚苦笑：“所以还是不愿意说出分手的原因是吗？”
　　如果不是她极力坚持分手，本来一起出国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他的未来设想里，一切都有她，她却放弃了。
　　这点，成了蒋南砚一直挥之不去的心结。
　　简柠别过脸，口气有几分疏离。
　　“就是不合适。”
　　蒋南砚一直以为两个人的分手就是两个人的事，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内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深刻领会到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她是融不进去的。
　　只没想到当年在蒋南砚身上摔过一会，后来又再在言聿卿那儿着了道。
　　两人分手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伤筋动骨的，她不想再揭伤疤。
　　蒋南砚没有再开口，有的时候留白比直白好点，话说得太白就没意思了。
　　两人站在屋檐下看雨，有点儿定格的意味。
　　肖凛从包厢里走出来，绕来绕去的，居然又见着了这两人。回廊都是四通八达的，他低声说了句晦气，又急急忙忙往回走。
　　叶三不明就里：“肖凛，你怎么走那边，应该是这边才对啊？”
　　“我不喜欢那条路，我们走这儿吧。”言哥在身后，他不好说得太明白。
　　言聿卿耷拉着眼，问了句怎么了，可惜眼力太好，不说也能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
　　眼眸低沉了一会，他哑声问：“那是谁？”
　　叶三的圈子广，想了一会说：“好像是蒋家那位，从国外回来不久。”
　　言聿卿眼里晦暗不明，目光所及之处，简柠似乎接了一个电话，而后用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出去。
　　蒋南砚本来是等着服务员过来送伞，见她跑出去，又脱下西装外套，跟着撑在她头顶。
　　他腿长手长，伸直了胳膊护住她不被雨淋，自己的肩膀却全都湿了。
　　本来还想着绕路走，没想到那两个人就那么跑了出去，肖凛暗搓搓看言聿卿脸色，果然铁青着脸。
　　“……我们还走吗？”
　　“走。”
　　言聿卿从喉咙里溢出一句，心里像有蚂蚁在细细啃噬，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从来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她把话说得决绝，他也没有必要留恋，可是这次，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简柠和那个男的在眼前黏黏糊糊的样子，惹人厌烦。
　　他头一次有想过去把他们两个人扯开的冲动。
　　肖凛在旁边见他不太高兴，苦笑：“言哥，要不查查他俩？”
　　别说言哥不舒服了，他平时喊惯了嫂子的人，突然在眼前和另外一个男的在一块，就连肖凛也觉得怪怪的。
　　可蒋南砚也刚回国不久，说他们真有一腿，看着也不像，但那种感觉是错不了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言哥肯定更看得出来。
　　言聿卿的眼风很冷：“就你多事。”
　　隔天有个酒会，本来作为甲方，言聿卿只需要现身说几句漂亮话，不需要推杯问盏。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敬酒给他，他都来者不拒地喝了。
　　喝到最后有点醉意，还不忘打电话给助理过来收拾残局。
　　Sarah收到通知赶过去时，言聿卿已然喝多了。
　　司机在外头等着，几名酒保把言聿卿扶着架上车。
　　即便是喝醉了，他仍旧保留着面上的得体，只是微微闭着眼，呼吸间略有酒意。
　　车子轻车熟路开到别墅前，言聿卿本来是阖着眼睡着的，却在看到客房里亮着灯后，径直打开车门阔步走出去。
　　Sarah以为他怎么了，让司机原地等着，又赶紧跟上前。
　　言聿卿打开大门，直直朝着客房的方向走，满是希冀的眼神，在推开门看到是家政阿姨的那刻突然暗淡。
　　“怎么是你在这儿？”他皱着眉，言语间满是失落。
　　之前简柠偶尔留宿在这儿的时候，会在客房里工作，刚刚有一刹那，他误以为是她还在这里。
　　家政阿姨满脸抱歉：“言先生，真不好意思，白天打扫的时候，把我女儿送给我的手链掉这儿了，刚巧路过就想着进来找找。”
　　“现在找到了么？”
　　“找到了，那我先走了。”
　　家政阿姨在离开时，见到后面跟着的Sarah，忍不住一愣，而后快速地阖上门走了。
　　Sarah也是第一次到言聿卿的家里来，客厅里是现代简约的风格，以藏蓝色和暖黄色为主的色调，走到客房门口时，又感觉不太一般，更多的是温馨的感觉。
　　灯光是暖色调，床头柜上还有翻了一半的书，梳妆台上还有放着的瓶瓶罐罐。
　　床上放着一套叠好了的真丝睡衣和一个橘色真丝眼罩。看到这些的时候，Sarah突然在想，到底会是谁在使用着这间客房。
　　言聿卿有些许的怔忪，Sarah在后面问了句：“Archer，你还好吗？”
　　他头都没回，摆摆手：“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Sarah有些失望，转身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言聿卿身上的落寞。
　　是她眼花了吗？
　　等到Sarah走后，这间屋子里才真正地安静下来。言聿卿默然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突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简柠的味道。
　　平时没事的时候，她会在这里画画和看书，还有她睡着的时候怕亮光，非得用眼罩才能睡着。
　　后来和他在一块睡的时候，她好像不用眼罩也能睡着。
　　想到这里的时候，言聿卿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
　　他居然在想她，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就越容易想念，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隐隐有种控制不住的趋势。


第42章 纠缠   别动，他……
　　入夏后, 简柠的母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庆日。简柠的毕业作品被留在学校的展览馆里，学院特意给她颁发了荣誉奖状。
　　到学校时，一派喜气融融的盛况。白天是学生们举办的的游园会, 热热闹闹, 众多莘莘学子欢聚一堂。
　　简柠一早就到了，和久未见面的老师、同学们相聚，就连远在国外的师兄师姐们都特意回来。
　　到了傍晚, 学校在大礼堂里设宴招待荣誉校友和优秀毕业生，那种氛围就更为浓厚。
　　一群人聚在一起，说得最多的还是彼时轰动校园的事。
　　艺术学院的桌子紧挨着经管学院的, 当蒋南砚入座后, 话题一时半会的, 就没能从他那个经管学院的优等生那儿转出来。
　　话题又时不时的绕上简柠这个前女友, 她坐在那儿有点难耐，只能翘首等着开席。
　　主桌那儿，副校长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也不知道是在等哪位嘉宾。
　　坐在旁边的师姐陡然拍了拍她肩膀：“蒋南砚说他还单身, 莫非是在等你？”
　　桌子上其他人也都伸长了耳朵，等着简柠的回答。
　　她讪讪地没答话, 只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抿了抿, 幸好这个时候，有人进了会场, 恰好给她解了围。
　　眼角余光里, 校长竟然起身相迎。
　　那人众星捧月地走过，期间还有各种摄影机和镁光灯追着拍，简柠不爱凑热闹，并没有回过头去瞧, 只知道校长似乎是把他迎到了主桌前，入座后才正式开席。
　　在众人的掌声中，校长上台致辞，最后提到了这位荣誉校友的名字。
　　“荣誉校友言仲坤老先生委托孙子言聿卿，给我校捐献雕像，以及设立教学基金。”
　　听到他的名字时，简柠的眉毛跳了跳，手上的筷子差点儿拿不稳。
　　她随着众人的目光向那头看，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那张侧脸，鼻峦如峰，下颚刀削一般，画肖像画的绝佳比例。
　　只这么一小会，桌上的话题就变成了荣誉校友言仲坤，还有他那个英气逼人的孙子言聿卿，好几个学姐都在嘀咕着，要怎么要他的联系方式了。
　　而在席间，那位言先生又频频向这个方向看过来，引得众多女生面红，纷纷猜测他是为了谁而侧目。
　　说来说去，猜得最多的是坐在简柠旁边的师姐汪晓虹，人长得美艳大方，一头波浪长发，更添妩媚。
　　今天晚上已经有不少男生过来要汪晓虹的微信号了，她都没给，瞄准了时机，就跑过去言聿卿那边，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众人打趣：“怎么，汪美女也惨遭滑铁卢？”
　　“可别提了。”汪晓虹喝了一口红酒，她从来没被拒绝过，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太有挫败感。
　　这顿饭吃得简柠战战兢兢，又极为难受，脸部都要僵了。她匆匆离席，走到礼堂外消食。没想到隔壁桌的蒋南砚见到了，也跟着走了出来。
　　彼时大伙儿已经吃吃喝喝，混迹在了一块儿，这儿一撮人，那儿一撮人，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两个人，只主桌那地儿，有人不动声色地看过来，没多会也跟着离席了。
　　简柠沿着小礼堂一直走到湖心亭，到后面才发觉身后跟着蒋南砚。
　　被她发现后，他索性大步往前，和她并排着走。
　　“回去吗？我送你。”
　　简柠摇头。
　　“我搭地铁就可以了。”
　　这条校道，他们曾经走过很多次，在这样的环境下，蒋南砚突然觉得有些话，应该摊开来说。
　　他滞了脚步：“柠柠，出国那天，我在机场等了你很久，你为什么没来？”
　　那时等来的不是她，而是一条突兀的分手短信。她在短信里说两个人对未来的打算不一样，还是趁早分手。
　　和她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在飞机上看了又看，觉得恍如隔世，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蒋南砚，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忘了。”
　　对于以前的事，简柠不愿多谈，她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再怎么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简柠甩开他往前走，蒋南砚的面色有些难看。他还想说什么，一辆宾利忽而朝两人边上开过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精致隽逸的脸，车内的人慢条斯理开口，像是在路上遇见了熟人，不经意间停下。
　　“上车么？”
　　蒋南砚认出这人是主桌上的嘉宾，仿佛是叫言聿卿的，他在国外读书，和圈子里的人少往来，但还是知道言家人的。他的爷爷是地位举重若轻的人，提到言家，任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可是这样一个人，和简柠扯上关系，就让他大为不解了。更别说简柠居然还答应了，继而打开车门钻进去。
　　蒋南砚没有走，他看见车子缓缓开过桥，在另一端停下来，速度极为缓慢。
　　而车里头，言聿卿的目光瞥向后视镜，不以为意：“他还在后面等着。”
　　是简柠让言聿卿停的车，她的本意不是要坐他的车，只是想摆脱蒋南砚，只是没想到，他根本不肯离开。
　　人和车之间，在桥的两头对峙。
　　简柠打开车窗，转过看向平静的湖心。
　　有一些话，不是她不愿意向蒋南砚透露，而是说出来，太伤人心。
　　他对她是很好，连带着把她介绍给家里人，他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说着暖心窝的话，说要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可回过头来，她又在背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妄想麻雀变凤凰，她不在蒋南砚面前揭穿，是怕家长越是反对，蒋南砚就越不听劝，只得勉强答应。
　　末了，蒋母又说，往后她要是跟了南砚出国，免不了要麻烦到我们的，这样的人让她留在蒋家，真是抬举。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简柠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蒋母口中说出口。她在蒋南砚的面前，给她炖汤、送燕窝，万般呵护，可是这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这种双面的撕裂感，让她感到恶心。
　　而后她又想到，其实蒋母那么聪颖的人，怎么可能会说漏嘴，只不过是借着一面墙，让她听到这些话，自己打退堂鼓而已。
　　但凡有自尊的人，听到这些话，恐怕都不会再想踏入他们蒋家了。
　　简柠也是这么想的。无论蒋南砚对她有多好，她的心里始终会梗着一根刺，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年轻时，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她性格本来就倔强又刚强，哪里能容忍得了。
　　她最终才会选择逃离，可是这些话，她不想对蒋南砚说出口，毕竟他对她，算是真心诚意。
　　看到她脸色巨变，言聿卿心里也不好受，今晚上在饭桌，净是听到他们当年的校园恋爱，他忍着不发作，没想到开车过来，又见到他们在湖边。
　　如果不是最后看到她甩开他，言聿卿大概会开车直接离开。
　　眼下他心情好了点，哄着她：“想不想摆脱他的纠缠？”
　　换了是以前，言聿卿绝对不会这样自降身价，可最近和她分开后，分外的想念她，刚刚在饭桌上见她愁眉不展，又想狠狠把她按着亲吻。
　　这种邪念一旦发作起来，就摁不下去。
　　他顺势把她搂过来，撩起她的长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简柠下意识想推开他，双手却被禁锢住，她的眼里起了蒙蒙的雾气。他靠在她耳后，哑声：“别动，他在看。”
　　简柠浑身一震，脑海里浮想联翩，到最后什么都没想起来，萦绕在鼻尖的，只有言聿卿身上那淡淡的沉香味。
　　她全身僵硬，又动弹不得，仿佛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他知道她抗拒，没有再亲，只是姿势亲昵，一时半会的不想放开她。
　　过了会儿，言聿卿才淡淡说：“他走了。”
　　听到他这么说，简柠身上忽而放松下来，内心五味杂陈，眼睛也红了。
　　她不是难过蒋南砚看到她和言聿卿在一起，而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她避无可避的真相。
　　当初她能够头也不回地拒绝蒋南砚，而此时此刻，她却难以拒绝言聿卿的一个邀请，哪怕只是上车。
　　也许这就是不够爱，和太爱了的区别。
　　而在他亲向她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举械投降的冲动，想时间就此停止，想回吻他。
　　简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难过。
　　而言聿卿在发现自己亲了简柠，她难过得几欲想哭之后，误会她还喜欢蒋南砚。
　　他轻轻扳过她的脸，强压着内心的恼怒，紧紧地盯着她的眼。
　　“难过了？”
　　“不是。”
　　“你就那么喜欢他？”
　　“没有。”
　　没想到他越问，她眼里的泪泅得更多了。
　　“柠柠……”
　　“Archer，你放过我吧。”
　　简柠头一回的示弱，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言聿卿的恼怒达到极点，除了校园恋爱之外，他很想知道蒋南砚当年到底对简柠做了什么，才会让她伤心成这样。
　　与此同时，内心里的醋意不知何时达到了峰值。言聿卿的眼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戾。


第43章 傲娇   小姑娘心……
　　肖凛动作很快, 马上就把蒋南砚的底子给摸了个干净。蒋家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蒋南砚是前两个月才回的国，大学和简柠是校友, 不同学院。
　　“两人大学时候交往了一阵, 后来蒋南砚出国，不知道怎么的就分手了。”
　　肖凛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又说：“问了很多人, 都说不知道分手原因，但是确实是简柠提的。”
　　“蒋家人怎么看她？”
　　“能看到上就怪咧，蒋家那是什么家庭情况, 简柠的能比吗？”
　　肖凛脱口而出, 说完后才觉得不太妥当, “言哥,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言哥，要不咱就算了吧？”
　　肖凛知道言聿卿为了简柠的事窝火, 恰巧又来了一个蒋南砚, 和简柠貌似还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再怎么郁闷, 不就是那点男男女女的事嘛！
　　看见言哥第一次栽女人手里, 肖凛还挺难以置信的，他本以为这感情是简柠上赶着, 谁知道呢。
　　“行了, 不用你多话。”
　　肖凛以为言哥是想明白了，正想着怎么给他介绍几个盘靓条顺的美女，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言聿卿把人给打了。
　　地方是在他的场子, 想不知道都不行，去到的时候，两人都被人分开，各自分开坐着，言聿卿脸上愤愤难平，手臂蹭到蒋南砚的手表，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
　　蒋南砚也挂了彩，额头上肿出来一大块，正在用冰敷着。
　　肖凛急匆匆赶过去，在言聿卿旁边低语：“言哥，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把人给打了呢？”
　　言聿卿不以为意：“……就是看他不顺眼。”
　　蒋南砚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走道那么大，怎么言聿卿偏偏说他挡了道呢，想来想去，他才想起这事兴许和简柠有点关系。
　　过了会，肖凛悻悻然过来：“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喝多了，可能看错了人。”
　　蒋南砚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如果言聿卿好说话，那就算了，可是眼下好像并没那么容易解决。
　　几个人一起去了医院，肖凛想赔钱了事。蒋南砚要言聿卿道歉，言聿卿不肯，这事情就这么僵持在这里，谁也不让谁。
　　肖凛左边赔笑脸，右边忙着沟通，累得跟狗一样。他吭哧吭哧地喘气：“不是，言哥，他就是不要钱，就要道歉。”
　　“道歉绝不可能。”
　　“就这么一点小事，犯得着么？”
　　“犯得着。”言聿卿一想到简柠为蒋南砚掉的泪，就忍不住手痒，打他一顿还是少的了。
　　“对方现在不肯息事宁人。”
　　“行啊，叫律师过来。”
　　那头蒋南砚也发了信息给简柠。彼时她还在公司加班，看到信息马上就赶了过来。
　　同时往这儿赶的还有简泽宇，团队里分派了任务，他恰好在附近，谁能想到，简柠也在这儿。
　　蒋南砚也只是告诉简柠他在这里被人打了，简柠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到的时候看到他脸上挂了彩，额角高高肿了起来。
　　他朝着言聿卿的方向看过去：“柠柠，那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老板。就是他把你给打了？”简柠半蹲下来。
　　“嗯。”
　　“他为什么打你？”
　　“不知道。”
　　眼看简柠走进来，一心都是蒋南砚，言聿卿气得把脸歪过一边，刚好错过了简柠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她看见言聿卿仿佛也受伤了，手臂上长长的一道口子，有护士做了紧急处理，她不敢走过去，只能偷偷地看。
　　过了会儿，简泽宇也到了，了解到事情经过后，有些意外地问：“就因为看不顺眼把他打了？”
　　言聿卿挑眉，不置可否。
　　蒋南砚也没想到对方来的律师是简柠的二哥，再怎么想计较，也顿时偃旗息鼓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该看病的看病，缝针的缝针，一个不落。
　　蒋南砚拍完CT，见到简柠还在长条凳上坐着。
　　她的头发又长又直，耳边的几缕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只看到卷翘的睫毛和俏丽的鼻峰，这阵子看着更清减了，像是有一些化不开的愁绪。
　　蒋南砚忽而感觉到，简柠的这些烦闷，兴许都是和另一个男人有关的。她的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柠柠。”
　　“拍完CT了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他又说，“司机在外面等着，我送你回去吧？”
　　“二哥会送我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蒋南砚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伸手想摸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还是收回来。
　　“柠柠，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也别和言聿卿在一起，他不适合你。”
　　在里面缝针的言聿卿听到这句话，眉头都皱起来，心想着刚刚肯定是打轻了。
　　医生不明就里，动作稍缓：“没打麻药，可是扯疼了？”
　　“没事，继续。”
　　医生认真细致地做针线活，言聿卿不肯打麻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简柠蹑手蹑脚地进来，看见言聿卿本来完美无瑕的手臂上，多出来一道蜿蜒的针脚。
　　外套就那么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医生缝得差不多了，又叮嘱这阵子不能饮酒，要戒口，也不能碰水之类的话。
　　言聿卿本来是想抓起外套的，简柠也想着帮忙搭把手，两只手在衣服底下轻轻碰触，她像触电似地缩回去，却被他牢牢地捏住了。
　　言聿卿扯了扯嘴角：“柠柠，我一只手穿不上。”
　　“我去叫肖凛过来。”
　　他悻悻然放开她的手：“现在又不想穿了。”
　　医生在外面开药，肖凛去了缴费，二哥还在处理事情，急诊室里就他们两个。
　　简柠看见蒋南砚脸上被揍得很不好看，现在看着言聿卿手上的伤疤也很长，伤口蜿蜒曲折，有点可怖。
　　她刚刚就站在后面，不敢去看他缝针的过程。
　　言聿卿以为简柠和蒋南砚一块儿走了，见她还巴巴地留在这里，气消了一大半，以他对简柠的了解，见她还在这儿，多半是和自己有关。
　　他用另一只手把她拉到身侧：“站那么远，怎么看得清楚？”
　　简柠怕碰到他的伤口，用一只手撑着凳子，两人靠得近，鼻尖都快贴上去。
　　简柠别过脸，努力看向另外的方向。
　　“Archer，你为什么要打他？”
　　“心疼他了？”
　　她轻咬下唇：“你不应该打他的。”
　　言聿卿逼近她，扯着嘴角：“那我呢？”
　　“什么？”
　　“没有心疼他，那有心疼我吗？”
　　简柠迫使自己向后仰，离开被他圈站的空间，怕靠得再近，会被听见自己不听使唤的心跳声。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平稳地说：“Archer，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
　　“那就不要再互相纠缠了。”
　　“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等我二哥。”
　　见她似乎是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言聿卿才把她拽回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柠柠，你心里是有我的。”
　　原本嫉妒得发狂的理智，慢慢回归。
　　如果她不是喜欢他，就不会躲在后面想看又不敢看，那种关切是骗不了人的。刚开始他还气她不跑过来自己这边，只一心顾着蒋南砚，后来想想，兴许那是近乡情怯。
　　小姑娘心里头倔着呢。
　　一旦想清楚了这点，简柠所有的表现就都有迹可循。而说完这句话后，她惊慌无措的表情，更是印证了这点。
　　言聿卿的话让简柠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疾走几步走到门口简泽宇身边。
　　“二哥，我们走吧。”
　　简泽宇看着自己妹妹和言聿卿又混迹在一起，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但看简柠的表现，又好像确实是分开了。就连他也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相携走出医院，简泽宇直接开门见山问：“柠柠，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柠淡淡地：“二哥，你别问了。”
　　“行了行了，不问就不问。”
　　过了会儿，他又畅快道，“我早想揍那小子一顿了！哎，不过你和言聿卿又是怎么回事？”
　　简泽宇虽然不怎么喜欢简柠和言聿卿在一块儿，但看到蒋南砚吃瘪，他还是挺乐意的。
　　蒋南砚为人不差，可惜当年羽翼未丰，根本就护不住简柠。害得她伤心，这笔账他可一直记着，本来想亲自揍这小子一顿，没想到言聿卿先揍了。
　　想到这，简泽宇对言聿卿的观感也就没那么差了。
　　急诊室前，站在门口的肖凛差点儿要咳出病来了，才引得言聿卿慢条斯理瞥他一眼。
　　“言哥，人早就走了，我们要不也走吧？”
　　肖凛以为言聿卿手上挂了彩，简柠又对他爱搭不理，心情应该很烦闷才对，没想到却见他嘴角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笑意。
　　他苦哈哈地：“言哥，你这手受伤，该不会影响到脑子吧？”
　　言聿卿一个眼刀过去。
　　“你懂什么。”
　　小时候外婆家养过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高傲，不可一世，谁接近了都是清冷的样子。有次他想靠近，还差点被抓了一把。
　　他一直以为那只波斯猫不喜欢他，直到有一次，他在外头和邻居的猫玩耍，被波斯猫看见了，一直远远地冷冷地在窗台盯着。
　　回到家里后，波斯猫好像要和他作对一样，他拿什么，她就在旁边捣乱，给猫粮也不吃，继而发展到离家出走。
　　为了不让外婆难过，言聿卿端了猫粮到阳台外面。
　　半夜里，它偷偷回来了，挤在他的床边，窝着睡着了。
　　现在言聿卿觉得，简柠的性格就有点像这只猫，倔强内敛，什么都放在心里。
　　他滞了滞脚步，问肖凛：“我记得你上回抓了只小猫养着，是不是一开始还咬你了？”
　　“可不是，后来慢慢就好了。”
　　“怎么搞的？”
　　“不外乎就是顺毛捋，哄着呗！”


第44章 换药   纱布散开……
　　第二天恰好是《三国恋爱记》项目组里好几个人的升职面试。而一大早出现在面试现场的总部大老板, 更是让现场瞬间沸腾起来。
　　lab的人力部负责人Abby更是受宠若惊地站起来。
　　“Archer，你怎么来了？”
　　言聿卿淡定道：“《三国恋爱记》的销售成绩破记录，项目组的升职面试, 我们总部也很重视, 恰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总部大老板空降升职面试的现场，不仅说明了对项目的重视，更是有可能要在这儿选拔人才！
　　Abby很是激动, 当即就把事情通知给项目组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次可能是你们的机会。”
　　Kate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面试人员少了一个。
　　“Abby, Jane好像还没来。”
　　简柠本来是第三个, 可是左等右等, 还是不见她来。眼看着第二个都要面完了。
　　“这么重要的事, 她去哪里了？”Abby立即决定，“不管了，先安排其他人进去面试。”
　　而在会议室里, 看到第三个进来的是个面生的人时, 言聿卿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直至第四个，第五个……都没见到简柠的身影。
　　最后一个面试完, 他忍不住提醒：“今天不是有八个面试名单, 怎么只有七个人？”
　　Abby很抱歉地说：“有一个今天早上临时有事……”
　　事实上，Kate已经试图用多种方式找简柠, 都没能联系上她。
　　简柠赶到的时候, 整场面试都已经结束，工作人员正在拆掉陈设和布置。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Kate悄咪咪地问：“你去哪里了，一个早上联系不到人？”
　　简柠身上有点狼狈, 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有稀稀拉拉的颜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要参加升职面试的人。
　　她讪讪道：“刚好有点事，走不开。”
　　Kate说：“真是不凑巧，今天大老板刚好过来。”
　　简柠还来不及问清楚，紧接着就有同事告诉她：“Jane，Abby有请。”
　　对于简柠的缺席，Abby是恨铁不成钢：“你总算是来了，知不知道今天Archer全程参与了升职面试？”
　　Abby又说，“别和我解释了，去Ostrich总部解释。”
　　简柠眉毛跳了跳：“Abby，我能不能不去？”
　　“不想去也得去，Archer刚刚点名了，让缺席人员自己去跟他汇报工作去。”
　　见简柠如丧考妣地从Abby办公室里出来，Kate又赶紧过来：“怎么样，Abby说什么了？”
　　简柠两腿凝重得差点走不动。
　　她不知道lab的升职面试，为什么Archer会过来，听Abby的语气，好像事情还特别地严重。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心里又惊又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言聿卿才好。
　　但后头又是Abby注视的目光，再加上这次确实是她缺席了重要工作事项，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总部。
　　Sarah在听见前台访客是Jane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哪里的Jane？”
　　前台说：“lab的Jane，早上参加升职面试的人。”
　　Sarah心里的狐疑就更重了，本来早上好几个重要会议，Archer一来，全都给推了，说是子公司有更重要的事情。
　　难不成这个重要事情，就是lab的升职面试？
　　Sarah的眉毛跳了跳，又摁了内线电话：“Archer，Jane来了。”
　　那头几乎是不假思索：“让她进来。”
　　这更让Sarah深信不疑，这个Jane就是Archer送花的那个。
　　谁知道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女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衣服皱巴巴的，头发有点凌乱，稍不注意看，包包的边缘还有点颜料。
　　怎么看都不像是Archer会钟情的人。
　　Sarah把简柠带到言聿卿办公室前，见她敲门进去，看起来毫无异样。
　　门关上了。
　　这是简柠第一次到言聿卿的办公室，她只来过总部几次，都只是在其他楼层，并没有到他这里。
　　办公室的布置现代简约，屏风后有一张沙发和摆设，地毯很厚实，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可她只走了几步，他就扬起头来。
　　“去把柜子旁的药箱拿过来。”
　　简柠不疑有他，拎着盒子走过去。
　　言聿卿把衣袖挽起来：“简单换药会吗？早上来得急，没时间到医院去。”
　　他的眸子深沉，看过来的时候漆黑如墨，简柠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也不是很懂。”
　　他打断她：“昨天晚上医生上药的时候，你不是刚好在？”
　　“我怕弄疼你。”简柠踟蹰，迟迟没有动手。
　　“我不怕，况且疼的话我会告诉你。”
　　可言聿卿坚持，简柠也只得把药膏和纱布拿出来，再细心地撕开手臂上的胶布。
　　昨天晚上看起来蜿蜒的伤口，白天看着更可怖了，纱布表面有点儿潮，伤口浸渍了药膏，看起来更肿胀了。
　　简柠咬着唇：“怎么比昨天晚上更严重了？”
　　言聿卿说：“可能是洗澡的时候碰水了。”
　　简柠想让他注意点，又觉得显得自己话多，知道他素来就是有洁癖的，索性认认真真地给他消毒伤口。
　　伤口处传来刺痛感，他忍着，目光徐徐探向她，看见身上的颜料和污渍：“你早上怎么没来，去画室了？”
　　简柠低低嗯了声。
　　Lilith的画室生意越来越好，渐次有了想要扩张的打算，没想到原来画室的老板看到有利可图，硬是不给，还说原来的转让协议有问题，画室的经营者还是他自己，除非Lilith再补点钱，否则他就要把画室给收回去。
　　两人发生口角，之前就闹过不愉快。
　　到了今天，那人更加变本加厉，找了人上门闹事，Lilith不得已，才给简柠打电话。
　　早上她接到电话后，急急忙忙就往画室赶，去的时候那些闹事的人还没走，画板都被推倒，颜料挤得一地都是。
　　谁想Kate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来，她没办法，只能让二哥过去帮忙，自己赶紧回来公司。
　　言聿卿问：“现在呢？”
　　“二哥说在派-出-所录口供了。”
　　“既然是这种情况，早上怎么不说。”
　　“太匆忙了，来不及，场面有点混乱。”
　　她把药涂好了，又小心翼翼地缠上纱布，一圈绕着一圈，绕得言聿卿的心都软了。
　　他盯着她：“吃亏没有？”
　　“没，就衣服毁了。”
　　“等会你还去吗？”
　　“去的。”简柠太过认真包扎，鼻尖上沁出了薄薄的汗，“二哥他们还在那的。”
　　言聿卿没留她，只包扎好就让她走了，只是在楼上看着她叫了车，整个人钻进车里。
　　简柠走后，他打了个电话，先是报了画室的地址，又让Jeff查一下当初的转让协议是不是有问题。
　　“还有，如果现在经营人还是原业主的话，看往年缴税，是不是有偷漏情况，这点你比我要清楚。”
　　过了会，Sarah敲了门：“Archer，你找我？”
　　办公室里萦绕着一股药味，她忍不住皱了皱鼻，不知道怎么Jane进来后，忽而多出来这一股味道。
　　“通知lab人力部，就说Jane的面试通过了。”
　　言聿卿的口吻很淡，但Sarah还是看出了，他心情颇好，至少比前几天的都要好，说到面试的时候，嘴边还扯了一抹笑。
　　可Jane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还有点焦虑。
　　Sarah忍不住在想，难道是她猜错了，只是名字一样，但其实不是这个Jane？
　　简柠赶到派-出-所的时候，Lilith他们的口供已经录完了，可事情仍然没能得到解决。
　　Lilith能够证明对方找人来闹事，但是对方拿出了转让协议，证实了Lilith只是代经营，而画室的拥有人仍然是原来的业主。
　　简柠不解：“这是怎么回事，画室怎么还是他的呢？”
　　简泽宇认真研究了转让协议，皱眉：“当时原业主转让的时候，就留了一手，只是给了一年的经营权，其他全都捏自己手里，现在你们想转让、扩大，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这不就是霸王条款吗？”
　　Lilith有点丧气：“当时我就只顾着看他那里地点好，临街，又靠近学校，租的时候中介说得天花乱坠，谁能想到业主居然黑心成这样！”
　　“二哥，现在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但是急不来，我先了解情况，再找他们交涉。近段时间你们就小心点，防着他们再上门闹事。”
　　简柠拍拍Lilith的手：“放心吧，我二哥一定能解决的。”
　　简泽宇定了第二天到中介公司协调沟通后，简柠就和Lilith一起回去了。
　　没想到只过了几个小时，中介公司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原业主态度非常好，不仅同意Lilith扩张，还说要重新签订一份协议。
　　Lilith觉得有诈，没有回应。他们又赶紧说要给闹事毁坏的财物补偿，还要给受到惊吓的两个小姑娘道歉，态度十分诚恳，就差苦苦哀求了。
　　简柠有点难以置信，又找了简泽宇。
　　“二哥，他们是不是想讹我们啊，怎么态度变化那么大？”
　　“他们传过来的协议我看了，我感觉原业主这次挺有诚意。”
　　“什么意思？”
　　简泽宇这种事见多了，对方是什么难缠的主儿他也清楚，想了下，在那头有点严肃地说：“柠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私底下去找他们麻烦了？”
　　对方的态度诚恳是没错，但也没这么上赶着，非得Lilith要他们的补偿款和道歉，不给还不乐意，这里头有点猫腻。
　　Lilith说她没找人，怕家里人担心，都还瞒着呢。
　　简柠说：“我就更没可能了，我只找了二哥你啊……”
　　话音未落，手机提示有另外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简柠匆忙挂了三人的语音聊天，接起来，里面是言聿卿醇厚低沉的声音，还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柠柠，你能过来别墅一会吗？早上的纱布散开了，我单手弄不了。”


第45章 难撩   不打扰你……
　　见简柠犹犹豫豫的, 言聿卿又发来了一张照片，伤口沾了水，又红又肿, 看起来更严重了。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包得不好, 还是伤口恶化，只得说：“你等着，我打车过去。”
　　去了才发觉言聿卿的伤口确实恶化了, 还有点要化脓的迹象，简柠不敢耽误，拉着言聿卿到医院挂急诊。
　　一连两天来医院报到, 医生见了都摇头。
　　“怎么才一天功夫, 成这样了？”
　　言聿卿说：“不小心沾了水。”
　　“什么沾水, 这得是泡水才有的效果吧？”
　　医生开了药, 折腾到九点多的时候，Lilith给简柠打来电话，说协议拟好了, 明天就可以去律所签字。
　　一切都进展得太过顺利, 简柠开始怀疑这幕后是不是有推手，她看向言聿卿：“画室的事, 你是不是有份帮忙了？”
　　“柠柠,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Archer，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好, 而且我已经找了我二哥。”
　　言聿卿眸光沉下来, 淡淡道：“他们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伤到你。”
　　简柠一时脸热，转过头：“……我先上去了。”
　　他反手抓着她的手臂，似乎都不给她留拒绝的余地。
　　“柠柠，明天晚上换药, 我过来找你。”
　　“这样不太好吧？”
　　言聿卿的理由冠冕堂皇：“刚刚医生不是教你怎么包扎了吗，除了你别人都不会。”
　　末了，他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来就是了。”
　　第二天上班，简柠有点心烦意乱，开会开了小差，绘图又差点涂错了颜色。
　　Kate看着她失神地往咖啡里加糖包，好心提醒：“Jane，这已经是第三包了。”
　　简柠叹了一口气，把咖啡倒了。
　　Kate又说：“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请假休息下吧？”
　　简柠摇头：“没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简直矛盾到极点。
　　到了晚上回家，又见到那辆熟悉的宾利停在小区楼下。车身长，又显眼，突兀地停在小区门口，简柠想绕都绕不过去。
　　言聿卿的口气似乎很惋惜：“柠柠，我试过了，自己包扎确实不行。”
　　车里还有他在附近药店买的纱布、消毒水和胶布。
　　如果上车里包扎，这里人来人往的看见也不好意思。
　　简柠没辙：“上楼吧。”
　　她是独居，上楼的时候还遇见了邻居打招呼。
　　“柠柠，下班了？”邻居阿姨眼光一瞥，看见在后面跟着的言聿卿，“你朋友呀？”
　　简柠嗯了声。
　　“柠柠姐姐！”邻居家的小娃娃在门口吃棒棒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看到言聿卿，又喊了一声，“妈咪，还有个哥哥！”
　　“嘘——”邻居阿姨掩嘴一笑，把看热闹的自家娃娃塞回门缝里，又虚掩上门。
　　旧式小区，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这样的。言聿卿没出声，跟着简柠到了屋里。
　　她换了拖鞋，又拎着一对男士拖鞋走过来：“我爸穿的，将就下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门，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只是把她送到门口。
　　简柠一向很有自己的分寸感，言聿卿也一直尊重她，没有越过她内心的边界。
　　她洗干净手，这才坐下来，拆开纱布的包装袋。
　　言聿卿把衣袖挽起来，见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旧纱布，露出伤口。
　　昨天晚上言聿卿没有再让伤口沾水了，看起来好得比较快，伤口处结了疤，边缘呈粉色，皮肤褶皱有点收缩的迹象。
　　“应该快好了。”简柠垂着头，用沾了消毒水的棉棒擦了擦伤口，又俯身在伤口处吹了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眼睫毛长而翘，腮帮子有点鼓起来，更添了几分俏丽。
　　言聿卿用左手扯了扯领带，觉得有股子燥热，喉咙咕咚一声。
　　“昨晚上伤口有点痒。”
　　简柠把药膏涂抹上去，又把纱布剪成正方形大小。她仔细认真做事的时候，他就在那儿盯着她看。
　　“医生说，过几天会痒，千万不能抓，会留痕的。”
　　说话间，有几缕头发掉在耳后。他不动声色把她的头发捋起来，塞到她耳后，手指碰到她耳廓上的肌肤，她的耳朵不知怎么的就红了。
　　他的气息一直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身边，简柠有点分心，缓了缓，才拿起剪刀把胶布平整地黏好。
　　“好了。”
　　言聿卿的目光忽而看向电视柜上放着的一瓶香水，那是他惯用的味道。他把衣袖挽起来：“柠柠，明天还能来吗？”
　　“不能了。”简柠说得利落干脆，她不喜欢这样黏糊。
　　言聿卿的口气颇为惋惜：“好吧，不打扰你。”
　　谁想到隔天下班，那辆熟悉的车子又停在小区楼下。
　　………………
　　几天后，肖凛看到言聿卿还包扎着的伤口：“不是吧，言哥，你那道口子，还没好？”
　　其实这几天，言聿卿时不时地上简柠家换药，他的恢复能力强，伤口已经好得快看不见了。而且天气热，再捂下去，怕是要悟出痱子来。
　　简柠明显也发现了这点，她看着他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擦最后一次，明天你自己拆纱布吧。”她淡淡道。
　　言聿卿挑眉。
　　“为什么？”
　　简柠说：“我明天要去港城了，出差。”
　　还是宫俊手绘图的事，上次做了一期，效果不错，这次换另外一种风格。接洽的依旧是简柠和Mia。
　　上次宫俊团队就对Mia赞不绝口，这次还是希望让她过去，Cathy也同意了。
　　飞机一落地港城，简柠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上次的完成度太高，这次的要求就会更高，她怕自己做得不好，而负责联系的工作，又交给了Mia。
　　进度进展得很顺利，第二期的绘图手稿很快出来，获得了宫俊工作室上下的一致认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网上突然有小道消息流出，说宫俊私底下感情生活混乱，交了好几个女朋友，对感情不负责任。
　　起先只是他的某一任前女友出来锤，渐渐地，又多出了好几个。
　　前女友们把和宫俊恋爱的视频和照片都发在网上，引发了热议。
　　与此同时，项目组也开紧急会议，商量到底要不要继续和宫俊合作。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合作商主动解除。
　　简柠手上还有一套宫俊的手绘图，按照流程走，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对外宣发。
　　这一切，对于在酒店里闭关绘图的简柠来说，都是毫不知情的。宫俊的手绘图还有几点需要修改，她的时间并不多。
　　到了午后，舆论愈演愈烈，而宫俊工作室的律师函，又把事情给推到了热搜上，而已经有宫俊的前女友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二十四小时，再不道歉，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公之于众。
　　项目组召开了紧急会议，一致决定，网上对宫俊的风评不太好，先推迟发布计划。
　　Mia在港城，第一时间看到网上的留言，她立即打网络电话给Cathy：“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和宫俊合作吗？”
　　Cathy也是焦头烂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的合作商说要中止和宫俊的合作，但现在已经定了，绘图会推迟发布。”
　　“我和Jane怎么办？”
　　“先原定待命。”
　　Mia有点不肯放弃现在手头的工作，她和宫俊的团队好不容易混熟了，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之前一期已经给她获取了高额奖金，要是这次能成功发布，她在公司里的履历也会不一样。
　　“Cathy，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Mia接着说，“宫俊现在人气不低，光微博粉丝就有五千万，他那些女朋友发的信息，都是聊天记录，反手律师就能给个诽谤，现在网上那些流言蜚语，不用几天就能盖下来，我们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间，把我们的绘图发出去，这样流量也会翻倍地涨。”
　　Cathy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Mia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会上讨论，确实有提到这点，但是现在的明星，动不动来一个负面消息，搞不好还要解除代言，所以公司才会下令撤掉绘图合作。”
　　Mia厚着胆子问：“如果不撤呢，会怎么样？”
　　“不撤？”
　　“我和Jane都在港城，Cathy，你说我们要不要赌一把？”
　　彼时，简柠正在酒店里涂颜色图层，这次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过了会儿，Mia到她房间敲门。
　　“Jane，画好了吗？”
　　“好了。”简柠把画拿给Mia看，“修改了这个图层，增加渲染。”
　　她又问，“需不需要拿给宫俊工作室的人看看？”
　　“不用了，他们说可以直接发。”Mia看过来，“Jane，我们那个账号，你的手机有登录记录吧？”
　　“上次的登录记录还在，怎么？”
　　“Cathy说你修改好了的话，可以直接发，可能是怕宫俊的粉丝们等急了吧。”
　　“哦，好。”
　　简柠不疑有他，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图片，再然后，在编辑好了的文案上，点击发送，成功。


第46章 难撩   她怕自己……
　　简柠一下飞机, 就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给震住了。
　　工作群不停地响，还有很多个未接来电。
　　她在等行李的时间里，快速地掠过几个重要信息, 后知后觉地发现——宫俊出事了。
　　早在宫俊的几个前女友发出最后通牒, 宫俊的工作室就已经不敢噤声，任凭网上怎么说，还是没有出来道歉。
　　没想到前女友手里的实证很能打, 扒出了宫俊隐婚，有婚生小孩还和别人同居的事情。
　　一瞬间，宫俊的人设崩塌。
　　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起先是一个合作商终止了宫俊的代言, 而后网友们纷纷到未解约的品牌底下留言。
　　网上群情激愤, 而在这些代言商里, 网友们发现，《三国恋爱记》不仅没有解约，还第一时间发布了宫俊的最新手绘图。
　　网友们炸了, 纷纷跑到《三国恋爱记》的微博留言。没多久, #《三国恋爱记》未与宫俊解约#的tag就已经上了热搜。
　　简柠和Mia赶到公司，面对的是整个项目组的质问和不解。
　　Cathy勃然大怒, 直接在会上说：“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不是说了撤掉绘图合作？”
　　简柠有点懵, 和Mia面面相觑。
　　Cathy说：“Mia，负责联络的人是你, 你说说怎么回事？”
　　“Cathy, 我确实按照你的要求，和Jane说了撤回绘图，不知道怎么的又发出去了。”
　　“不是吧，Mia, 是你说没问题，我才发的。”
　　“Jane，这么严重的事，我怎么可能让你发？当时网上的消息都已经很多了，况且Cathy告诉我的时候，也是说让不要发。”
　　Mia嘴边衔着冷笑，无端猜测，“你是不是怕不发了，届时拿不到奖金啊？”
　　简柠顿时遍体生凉：“怎么可能？”
　　Cathy说：“行了，都别吵了，赶紧把解约函发出去，和玩家做好沟通解释工作。”
　　说完，她又转而看向简柠，“Jane，你可能是出差太累了，要不先休息几天。”
　　这次项目组不仅没第一时间解约，还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对游戏口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Cathy虽然轻描淡写让简柠回家休息，但其实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处理。
　　其他人都讪讪地看着简柠，有猜测她是太累了没休息好，才会出错，有猜她是为了邀功，什么想法都有。
　　只有简柠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Cathy和Mia一口咬定，她百口莫辩。
　　她默然无声地收拾好东西，到公司楼下坐地铁离开。
　　半小时后，lab的解约函刚发出来，还发布了给玩家的一封信，诚恳地表达了对于宫俊行为的愤慨，还有未能第一时间发现的抱歉，对所有受到伤害的女性表示遗憾和美好祝愿。
　　网友们在微博底下留言，仿佛有什么变了，又什么都没改变。
　　小区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简柠左右挑选，买了一只圆筒冰淇淋。
　　不久，后面一辆银灰色车子，缓缓在便利店门口停下，看见简柠走出便利店，漫无目的地朝着旁边的街心公园走去。
　　还是上班时间，街心公园没什么人，有几个老人带着小孩在草地上玩耍。
　　简柠在秋千上坐下来，晃荡了一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冰淇淋。
　　她吃冰淇淋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的，甜腻的口感在嘴里融化，好像也没那么烦躁了。
　　原来她以为天会塌下来，其实也并没有。
　　有个小孩的皮球不小心滚落到她脚下，她俯身，把球捡起来递回去，手上的冰淇淋稍稍融化，滴了几滴在她手背上。
　　简柠没来得及拿出纸巾，身后有人递过来一条素色手帕。
　　“三伏天，不好吃这么凉的。”
　　天气燥热，又是午后一、两点的时候，幸而秋千架上有几棵大树，遮天蔽日，挡住了酷暑的日头。
　　言聿卿在车里看了许久，从她慢条斯理地吃冰淇淋开始，看到球滚落在地才下车。
　　简柠拿过手帕，在手背上擦了擦：“你都知道了？”
　　言聿卿是公司董事长，《三国恋爱记》又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宫俊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在开会的时候就得知了这件事，但也仅仅只知道她捅了篓子。第一时间地，就想过来看看她。
　　在看到她坐在这儿闲适地荡秋千、吃雪糕，她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悲伤，也并不软弱。
　　“怎么会出错的？”
　　所有的工作失误，通通归根于一个入司资历浅的员工，这不正常，但所有都指向简柠，连微博都是从她手机里发出来的。
　　简柠不以为然：“就是失误吧。”
　　“午饭吃了吗？”
　　“不想吃。”
　　“总要吃一点的。”
　　简柠摇摇头：“没有胃口。”
　　他勾着唇：“那陪我吃。”
　　言聿卿站在秋千架旁，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即便公园里没几个人，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简柠总算把冰淇淋吃完，拍拍手起身往回走。
　　到便利店门口时，她推门进去，在货架上挑拣，又问旁边挺拔的男人：“速冻水饺可以吗？”
　　现在什么佳肴，吃到她嘴里可能都是索然无味的。
　　言聿卿本来是对食物挑得紧，可对着她却是全盘接受。
　　简柠问：“你要什么口味？”
　　“都行。”
　　简柠又拿了一瓶油和醋，她鲜少开火，不经常在家吃。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了两包方便面。
　　言聿卿见她在放饮料的架子前踟蹰：“想拿什么？”
　　“拿铁咖啡。”
　　他个子高，随手拿了两瓶递给她：“够吗？”
　　“够了。”
　　冷饮柜的白灯打在他扬起的手上，连带着整张脸都散发着光。
　　简柠匆忙转过头，怕稍不注意，心跳又会慢半拍。
　　两人从便利店走出来，简柠走在前面，一辆车呼啸而来，她又有点开小差，差点躲避不及。
　　幸好言聿卿走快几步，把她扯回来：“怎么走路都在发呆？”
　　刚有路人向他搭讪，不过一个回头的距离，她就走出那么远。接下来在过斑马线的时候，言聿卿有意地把她挡在车道内侧。
　　回到小二居，简柠让言聿卿等等，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又在锅里放了水。
　　拆开速冻水饺的包装，水咕咚咕咚冒着泡。
　　简柠有点失魂，她不知道现在和言聿卿算是什么关系，尽管分手了，可他依然在她的生活里时不时地出现。
　　她怕自己某一天会忍不住，又再次重蹈覆辙。
　　等水开的时候，Lilith打来了电话。
　　简柠转小火，拿着手机走到房间里听。
　　Lilith在那头问：“宫俊的手绘图，和你有关？”
　　尽管她离职很久，但还是有一些相熟的同事，传来传去的，也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简柠嗯了声。
　　Lilith哎呀一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Cathy让我先休息几天。”
　　“她不会想逼你离职吧？”
　　“有可能。”
　　“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搞成这样了？Cathy逼你发的吗？”
　　“说来话长。”
　　电话那头，Lilith让她有空就过去画室，别一个人待着瞎想。
　　言聿卿还在外面等着，饺子还没下锅，简柠嗯了声，匆匆地挂了电话。再走出来看，厨房里，一个清隽身影，正在咕咚冒泡的炉子前忙碌。
　　水早就开了，言聿卿见简柠不在厨房，就把饺子放进去，又下了两个鸡蛋。
　　饺子端上桌时，热气腾腾。
　　简柠问：“你不吃？”
　　“特地煮给你吃的。”
　　简柠咬了一口速冻饺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口感。也许真是饿了，她吃了好几个饺子，把剩下的留给言聿卿。
　　他勉为其难吃了，一盆饺子吃得干净。
　　吃完后，简柠把碗放到水池里。言聿卿走过来：“我来吧。”
　　简柠说：“没事，就两个碗。”
　　“你那是画画的手，舍不得让你洗。”
　　水流哗啦啦，简柠站在那儿，没事可做，拿着毛巾把水渍给擦了。
　　阳光洒进来，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又影影绰绰地分开。这种温情时刻，让她生出一种两个人一起生活的错觉来。
　　“这几天放假，想去哪里？”
　　“Lilith的画室缺老师。”
　　简柠想了想，又说，“Archer，这次的事，你让我自己解决吧。”
　　………………
　　第二天，简柠如约到了画室。
　　早班的孩子年纪都比较小，画画的时候，有点难管教。期间还有一个顽皮的把笔藏起来，又涂坏了另一个孩子的画，惹得那孩子嚎啕大哭。
　　简柠哄了好久，才哄完，又接着教育那个顽皮的，问他为什么要把笔藏起来，顽皮的孩子先是撅起嘴，后来一句话不肯说。
　　“你再不说，我可叫你爸爸过来了！”另一个兼职的杨老师走过来，吓唬道。
　　那孩子也哇地一声哭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门铃声，有个人进了画室，长相清隽，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都是一股矜贵气质。
　　杨老师愣了愣，走过去：“请问你找谁？”
　　男人的声音醇厚，很是好听：“这里是教画画的？我想报班。”
　　“成人班？”
　　“嗯，我想上简老师的班。”


第47章 难撩   放开他。……
　　画室的课程分为两种, 一种是教小孩子的启蒙教学和教学生的进阶学习，还有成人课程，画室的布置更有格调一点。
　　每个教师每节课的学生不超过四个, 也可以一对一教学。
　　言聿卿进入画室时, 简柠拿着画笔的手稍稍一愣。
　　杨老师随着在后头说：“简老师，这是今天刚报了课程的新学员。”
　　画板和画纸都铺陈好，杨老师还想帮着挤颜料, 言聿卿低声：“我自己来。”
　　杨老师又转头：“简老师，那就交给你了。”
　　简柠正在辅导一名女学生，讲好了线条和比例的关系, 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想画什么？”
　　“这里能画什么？”
　　“都可以, ”简柠拿了一本画册过来, “如果不知道画什么, 也可以描摹这上面的。”
　　言聿卿挑眉：“那你帮我挑一张。”
　　简柠随意翻出来一张：“这个吧，选的人多。”
　　那是一张希腊爱情海的图，简柠用铅笔勾勒几笔, 说了怎么描摹线稿的要点, 又把笔递给言聿卿。
　　“你先试试看，把线稿画出来, 再上色。”
　　言聿卿抽过笔, 在纸上细细描绘。
　　见他画得认真，简柠松了一口气, 又去其他学生那里辅导。
　　这次的课, 不知道是怎么了，其他的学生仿佛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坐在最后面的男人，画的质量都不算好, 线条和笔触都很生硬。
　　课上完后，其他人都走了，简柠留下来收拾颜料和笔。言聿卿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简老师，我这幅画，还需要加什么？”
　　他这么喊她，简柠有点赧然：“Archer，你来这里干什么？”
　　言聿卿双腿太长，几乎都快伸长到画板那。
　　“平常都在楼下，不知道你在画室里是什么样子，就想过来看看。”
　　他不来还好，一来她的学生注意力都不知道放哪里去。
　　“下次别来了，等会儿就去退钱去。”
　　简柠把他的画从画板上收走。
　　“画才画了一半，我不做半途而废的事。”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画画的途中，一直都很认真。也许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做得十分出彩，这张画的色调和构图，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
　　简柠盯着他的半成品画出神，也不知道Lilith什么时候走过来。
　　“Jane，那不是Archer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学画画的。”
　　“不可能吧？他怎么会来我这种小画室学画画？”
　　Lilith想了半天，终于发现症结在简柠这儿，“他该不会是因为你而来的吧……你们……”
　　简柠低低嗯了声。
　　Lilith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Jane！不是吧，你也太牛了，还能拿下大老板！什么时候的事？”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我要是你，能拿个大喇叭天天上公司宣传。”Lilith又转而说，“不对啊，你都有这种关系了，怎么还会被Mia她们欺负到头上去？”
　　“一码事归一码事。”
　　Lilith在那儿捶胸顿足：“你就应该告诉他Mia她们陷害你的事才对。”
　　“再想办法吧。”
　　“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能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简柠却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我有录音。”
　　“什、什么录音？”
　　“其实是我有用录音笔工作的习惯。”
　　这还是这段时间工作才慢慢有的习惯，之前有一些灵感稍纵即逝，简柠手头有笔记本的时候就会记下来，可是有时候连记下来都太慢了，她就学会了用录音笔，一边说，一边录下来，等有空的时候再听，或者转录为文字。
　　其实都是片段性的话，比如在哪处图层要做修改，哪个地方的线条不满意，一摁录音键就能开始记录。
　　那天她正在录的时候，Mia走进来，她来不及摁下停止键，就把Mia的话给录下来。
　　简柠一直没记得这事，直至两天前整理笔记，才听见了这么一段录音。
　　Lilith差点拍手叫好：“那不就行了，直接把录音交上去，她们一定没话说。”
　　简柠摇头：“我不知道公司的处理机制是怎么样的，而且这录音没头没尾的，不一定会有人相信我。”
　　“那岂不是没用了？”
　　“我也不知道……”
　　在发现这段录音时，简柠还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可是想想又觉得这录音不一定会有作用，她也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非要把手绘发出来？”
　　“我不知道。”
　　“一定有理由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Lilith想了想，“你要不要问问你二哥。”
　　“你什么时候和我二哥那么熟了？”
　　“就是……他有时会给我介绍他的客户过来。”Lilith有点扭捏，特别是在谈起简泽宇的时候。
　　而简柠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又去找了简泽宇，把录音发给他听。
　　简泽宇皱着眉：“这样看来，确实很难证实这个和你说话的人的身份，尽管她有一次提到Cathy。”
　　“那怎么办？”
　　“我有一些其他方法可以查到她们两个，总而言之，你放心把这事交给我就行。”
　　………………
　　言聿卿第二次来画室的时候，是某个下雨的工作日。
　　画室里几乎没什么人，简柠也有点昏昏欲睡。课程人很少，除了言聿卿之外，还有一个刚成年的男学生。
　　言聿卿依旧是坐在靠后的位置，他的画线稿已经画好了，色彩涂了一半。
　　简柠把颜料和笔递给他，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又去男学生那儿了。
　　上回的时候，几个女学生都很恬静，这次的男学生，刚长了络腮胡，说话在变声期，还要扯着嗓子，问东问西的，一时“简老师，我颜料没了”，一时又“简老师，你能不能过来教我一下”，听得言聿卿有些烦躁。
　　他见简柠走来走去，不是帮那人换颜料，就是给他做演示，那男学生还要把大半个身子探过去，和简柠靠得亲近。
　　言聿卿心里头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而就在简柠转过身，去水槽边洗笔时，突然听见画板被推倒的声音，颜料泼了一地，笔也掉了。
　　言聿卿大阔步往前走，把那男学生的衣领拎起来，眼看就要揍下去。他气势惊人，那股威严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男学生吓得用手抱头，瑟瑟发抖。
　　简柠急忙走上前：“Archer，你干什么？”
　　言聿卿气得声音不稳，手臂上青筋直跳：“把手机交出来。”
　　“简老师……”
　　“交出来，别让我说第三次。”
　　简柠更不解了：“Archer，放开他。”
　　谁想到言聿卿一拳把那男学生打落在地，他的手机也从手里掉落出来。
　　男学生还想去捡，言聿卿又一手捏住了他孱弱的胳膊。
　　一声惨叫，男学生动弹不得，只得躺在地上嚎叫。
　　言聿卿把手机拿出来，翻开相册，头几张照片，果然都是简柠的裙底照。
　　简柠这才知道为什么言聿卿要突然打人，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看似老实的学生会做出这样的事。
　　言聿卿利落地把简柠的照片删除，又看向简柠：“打电话报-警。”
　　男学生脸色一变：“不，不要报警，我道歉，我不敢了……”
　　他还想趁机上前抢夺手机，又被言聿卿一脚踹到墙角去。
　　“手机里几百张这种照片，碰到你我都觉得脏了手。”
　　画室里其他人围了过来，言聿卿把人交给他们，又让他们录了录像，这才拉着简柠走出画室。
　　他不想简柠再去面对那种人，也无法容忍她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而此时，在瓢泼大雨下，简柠才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可怕，有点后背生凉。
　　言聿卿把她拉上车：“这个男学生过来上几次课了？”
　　“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记不清了。”
　　“他之前也这样吗？”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
　　简柠摇头，她没有留意那么多。而言聿卿一想到那个人手机里的照片就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因为在画室里，他应该会下更重手。
　　见到简柠脸色不佳，他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微微发凉，有点被吓到了的样子。
　　因为刚刚的事，她还有点躲着他的手，见到她下意识躲闪，言聿卿微皱了下眉头。
　　她问：“手机里，很多照片吗？”
　　“柠柠，别想了，会有人处理他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柠之前在报道上看过这种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自己遇到了，如果不是恰好被言聿卿发现，都不知道那个人还会偷拍多少次。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更可怕了。
　　见她在发抖，他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再然后把她整个人摁在自己怀里。
　　“Archer……”她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想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言聿卿的手指纤长，掌心温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般。
　　“没事了，柠柠。”
　　也许是那天淋了雨，又或者是受到惊吓，回到家后，简柠就大病一场。
　　她睡了冗长的一觉。
　　醒来时，简柠接到了简泽宇发来的消息。
　　二哥：【柠柠，她们果然有猫腻。】


第48章 难撩   有点挫败……
　　周一的董事会, Kevin的罢免提议还是陷入了僵局。
　　钟兴作为名誉董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甚至说出了Kevin是钟家人的事实, 来给他施压。
　　会议上不欢而散, 会后的一封邮件，又一石激起千层浪。
　　子公司lab的职员简柠举报上司收受利益，把邮件发给了公司高层。
　　Sarah在看到邮件的那刻, 也吓了一大跳。她默默地看着Archer的表情，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邮件里，不仅有Mia的录音, 还有Cathy长年收受对方公司返点、回扣的银行账单, 其中就包括了宫俊工作室。
　　很快地, lab里的相关部门也得到指令, 第一时间暂停了Cathy和Mia的工作，又收走她们的电脑作为证据。
　　简柠作为举报方，直接被叫到了公司总部做调查。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话, 对公司来说, 无异于丑闻，还得调查清楚。
　　言聿卿一次又一次地听着录音, 看简柠提供的证据, 额头突突地跳着。
　　他在她工作失误后就马上找到她，当时问她的时候, 她只淡淡地说是工作失误, 根本就没有向他说过实话。
　　在此之后，他又去画室找她，她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她那淡定的样子背后，是怎么默默地收集了那么多证据, 又一次性地发出来？
　　这个过程里，她遭受了那么多非议和委屈，心里一定很难受，又饱受了多少煎熬，可她一次都没告诉过自己，仍旧那样忍受着，宁愿被人误会也不说出来。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简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
　　言聿卿有点挫败。
　　简柠问话完，走出Ostrich时，一辆车忽而驶了过来。
　　车窗降下来，言聿卿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他们需要一场促膝谈话。
　　简柠知道避无可避，自觉上了车。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驶，没有目的地，只是兜着圈子。
　　言聿卿单手开车，一只手捂着额头，缓缓道：“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时，说了什么吗？”
　　简柠抿着嘴，良久才说：“你说有情况问我时，尽量说实话就行。”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言聿卿把手搭在方向盘上。
　　“很好，那你说实话了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说话，简柠怔怔然说：“当时你问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求助于我？”言聿卿步步紧逼。
　　“……那不是我的风格。”简柠别开脸。
　　言聿卿紧紧捏着方向盘，从齿缝间溢出来一句：“行啊，柠柠，你长进了。”
　　从在画室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宁愿相信那个男学生不会做坏事，也不愿意相信他。这次又是这样。
　　言聿卿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子火气从哪里而来，车子绕了一圈，又停在公司门口。
　　简柠很有默契地，不发一词下了车。
　　言聿卿启动车子，后面一辆车恰好从地库中驶上来，紧紧跟在他的车身后，他恍然未觉。
　　几天后，事情的调查告一段落，Cathy因为非法收受利益，已经报案，移送处理。Mia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说了谎话，被公司劝退。
　　小组组长这个职位空缺，大家纷纷猜测，接手的人会是谁。
　　新的组长很快现身。
　　简柠没有想到，还能再度在部门里，见到Meyer的身影。想想之前她在提游戏项目时，就很希望Meyer能够回来，现在终于实现，有一种心想事成的感慨。
　　重新回到lab的Meyer也觉得不可思议，小组里的人唏嘘了一番，一半是因为Meyer的回归，一半是因为Cathy的东窗事发。
　　在下班后，组员们集体到公司附近的日料店聚餐。
　　没想到在日料店的过道上，简柠又再遇到肖凛。他呼朋引伴地走过，看到一个类似简柠身影的人，又巴巴地赶过来。
　　“言哥住院了，这事你知道吗？”
　　简柠手里的杯子差点拿不稳。
　　“他怎么了？”
　　“前几天发生了车祸，”肖凛闷声，“言哥不让说，消息都捂着，好像还和他那个表弟有点关系。”
　　那天言聿卿的车从公司出发，没多久就有一辆车从边上驶过来，车速很快。
　　司机开车一向四平八稳的，就想把路道让出来，没想到路边又突然冲出来一个行人，为了躲避，车子撞向马路的栏杆上。
　　言聿卿被紧急送到医院，后面紧追不舍的车子也没了踪迹。后来追查，那辆车是辆套-牌-车，根本无从查起，但也不是没有证据，好几个监控拍到司机的脸，一查之下，发现和Kevin有点关系。
　　本来言聿卿就因为公司的事和Kevin闹得很僵，这次没想到他居然使出这种招，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肖凛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
　　“Kevin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凛苦笑：“你是不知道他家那关系，闹得有多僵。”
　　“他……伤得严重吗？”简柠又问。
　　肖凛挑了挑眉，报了医院名字，“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简柠回到包厢里，脑海里又想起上次言聿卿和家里人吵架的事，她知道他和他们处得不好，可是没想到Kevin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她还是到了医院门口。
　　简柠本来是在门口站着，护士刚好端药过来，言聿卿眼风一转就发现了她。简柠只好磨磨蹭蹭地进去了。
　　护士在旁边换药，言聿卿双眼紧紧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等换完药，他才开口：“肖凛说的？”
　　她嗯了声，目光看向他被纱布缠绕，又吊着的手臂上。
　　“伤到哪儿了？”
　　“肩胛骨骨折，不是什么大事。”
　　言聿卿在床上躺了几天，胡子拉碴的，简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看到她略微焦虑的样子，他晒笑，心里闪过一丝欣喜。
　　“柠柠，你还是关心我的。”
　　两人四目相对，她有点慌乱，想了想说：“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半吊着，右手还是能够自如活动的。
　　“既然来了，就别再走了。”
　　这几天他在这里想了很多，本来很想见到她，又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这个样子，琢磨了一会，顿时有点理解简柠的心里了。
　　她或许是不想让他担心。而更多的是，见到她的那一秒，他的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Archer……”简柠咬着下唇，显得有点为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可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看了就怕自己走不了，又深陷其中。
　　言聿卿：“我今天出院，你能帮我吗？”
　　“什么意思？”
　　他直起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简柠的脸有点赧然，一下子烧起来。
　　“这不太好吧？”
　　因为手臂无法自如地抬起来，言聿卿这几天都是用温水沾湿了布擦身体，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他已经好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洗个澡，既然简柠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我不想让别人来帮忙，柠柠，只有你能帮我。”
　　他又说，“只是在旁边帮忙递毛巾，其他的我自己都行。”
　　言聿卿连哄带骗，很快办理出院手续，和简柠一起回到别墅。
　　简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贼船。在看到他一边准备衣物，一边放着浴缸的洗澡水时，脑袋里还是懵的。
　　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了，这又算是什么。
　　言聿卿把毛巾打开，放在架子上，手半吊着的姿势让他有点不舒服，做什么都只能用一只手。
　　“柠柠，你看看水温是不是差不多了？”
　　浴室里，水汽氱着，荡出层层的雾气。
　　简柠俯身摸了摸：“应该差不多了。”又看向旁边准备着的衣物，心里砰砰直跳。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无数次的场面，可现在看，又有点不好意思。
　　言聿卿进门，窸窸窣窣脱衣，简柠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把脸别过去。
　　他见她不好意思，醇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挡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Archer，你快点。”
　　听到水声哗啦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进了浴池，简柠闭眼把毛巾递过去。
　　他又想逗逗她。
　　“柠柠，不能说男人快，没法儿快。”
　　她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只能背对着他：“那你有需要帮忙再叫我。”
　　言聿卿也不再逗她，好几天没洗澡了，确实难受得紧。
　　他右手吊着，左手拿着毛巾慢慢擦拭，浴室里一时半会的，只有哗啦哗啦的水声。
　　过了一会，尽管简柠只是背对着他，他的身体还是无可抑制地产生了某些难以言喻的感受。素了太久，身体的变化骗不了人，再加上四周都是简柠的气息，就有点抑制不住。
　　言聿卿只好咬牙：“柠柠，你能不能出去一会？”
　　“洗好了吗？”
　　“不是，”言聿卿隐晦道，“我突然想冲个冷水澡。”
　　简柠还没想深一层，只说：“冲澡？你的手这样，怎么冲，会弄到伤口的。”
　　言聿卿哑声：“……我尽量不碰到伤口。”
　　“好吧。”简柠刚想走出去，拉开浴室的门，言聿卿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
　　浴室的玻璃门上，忽而就现出了他的身材倒影，清晰地看出了半吊着的手，强健有力的腰肢，还有某个地方的反应……
　　简柠红了脸，突然间知道了言聿卿为什么突然间要冲冷水澡的原因，快步走出了浴室。
　　没多会，里头已经响起了莲蓬头的声音。
　　言聿卿独自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扬起声音喊简柠进去帮忙。
　　换好衣服后，他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还是湿的。简柠见他换好衣服，拔腿想走，却被他一手勾住：“柠柠，今晚就住这里吧？”
　　简柠一把推开他，又想到了刚刚他做的不可描述的事：“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慵懒至极，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宠和欲。
　　“你想哪儿去了，我手都这样了，不会对你怎样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睡在客房。”


第49章 难撩   我那天见……
　　简柠想了一会, 言聿卿现在的手变成这个样子，拿东西都极为不便，生活上怕是有更多不方便的事。
　　见着他那个样子, 她好像没办法放任不管。
　　之前她偶尔在这里过夜, 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是现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丢，都还留着。
　　简柠回客房洗漱完, 家政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看到她的时候很是欣喜。
　　“好久都没看到你来了，现在好了, 这个家总算是有点人气的样子了。”
　　“我不是……”简柠想解释, 阿姨又抓着她的手, “小两口是不是吵架了呀？好久都没看到言先生这么开心了。其实言先生人很好的,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他吃饭都是自己在房间里吃，只有你来了, 他才是真的开心。”
　　言聿卿刚走出房间就听到这内容, 咳了咳走出来，阿姨笑眯眯地收拾东西, 识趣地走了。
　　家里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知道言聿卿骨折, 阿姨还特意熬了骨头汤，又做了许多菜色。言聿卿心情很好, 吃多了几口。
　　过了会儿, 他又说：“柠柠，我刚想了一会，这阵子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吗？”
　　本来说好只是一晚，现在他又要求得更多了。
　　简柠咬了咬筷子：“……我尽量安排时间过来。”
　　言聿卿拿起碗喝了口汤, 以此掩饰嘴角的笑意。吃着吃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难得言爸言妈肯屈尊降贵发来视频请求，言聿卿摁了接听键。
　　手机屏幕里现出一对夫妻，男的和言聿卿有点像，表情更庄重严肃，女的保养得很年轻，秀丽端庄，看起来才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头，言聿卿半吊着一只手，脸上倒是扯出来一丝笑：“你们两老，终于有空关心我了？”
　　言钧皱着眉：“怎么被钟家人欺负成这样。钟意，你哥哥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就说，不应该贸然进钟家的企业工作。”
　　“言钧，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言家的这一代，也不全都教育得很好吧？”
　　“我早就说让聿卿走言家的路子了，哪里会有这些事。”
　　“像你一样，被外派，常年不着家，孩子也没时间管，就丢我爸妈那儿。”
　　两个人在那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简柠坐在对面，听傻了，疑惑地看着言聿卿。
　　他用嘴型告诉她：“别搭理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钟意眼尖，看到他嘴型的变化：“儿子，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有啊。”
　　“谁啊？”
　　“我喜欢的姑娘。”
　　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还这么大张旗鼓的，钟意激动极了：“给我们看看呐？”
　　言聿卿强硬：“不行，先保密。”说完把视频给掐了，任凭言钧和钟意在那头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又发了一堆信息过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言聿卿赶紧把姑娘的照片发过来瞧。
　　言聿卿没回，钟意又发过来：真的喜欢，就赶紧把姑娘给娶回家。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固，简柠抚额：“这样挂掉视频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言聿卿说，“他们干的事，比我做的更绝情。”
　　“…………”
　　“你有没有见过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见面就吵架不停的夫妻，但就是离不了。”
　　“就刚才那样？”
　　“什么事都能吵。”
　　言聿卿出生没多久，言钧就被外派出国，钟意当然不会和他分开，也跟着去。两夫妇绝情地把十几个月的言聿卿丢在钟家，一丢就是十几年，很久才会回国一次。
　　七岁的时候，言聿卿曾经跟着出国一段时间，这两夫妻眼里只有对方，他更像是个多余的人。于是小聿卿又被丢回钟家养着。
　　言聿卿淡淡地描述自己的成长历程，尽管口吻轻松，但听起来也有着淡淡的忧伤。
　　简柠想，虽然外公外婆对他十分疼爱，但没有父母关爱的童年，成长起来肯定倍加辛苦。
　　简柠又想起来一件事。
　　“Kevin那边，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和外公说好了，先让他去澳洲公司干着，反省一段时间。”
　　尽管Kevin那么对他，他还是留了余地。亏她之前还觉得他对Kevin很绝情，其实言聿卿也并非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内心仍然是柔软的。
　　她对他的了解，似乎又多了一层。
　　此后的几天，言聿卿都在家里工作。简柠白天到公司上班，晚上就回来别墅里。
　　说起来，言聿卿也没有多少要麻烦她的事，最多的时候就是他洗澡的时候，让她在旁边递毛巾。
　　而多次之后，她已经驾轻就熟了，有的时候还会在旁边处理公务。
　　周五到医院换完药，言聿卿突发奇想，约简柠周六到山上野营和郊游。
　　简柠不同意：“你的手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去野营？万一又伤到怎么办？”
　　“走山路用腿，又不是用手，我单手也能做很多事情。况且，只是出去走走。”
　　言聿卿说干就干，在医院换完药后，径直去运动品商店，采购了野营所需的物品，又到超市买了很多简柠喜欢吃的。
　　除此之外，他还给简柠准备了一个惊喜，在她回到家的时候就能看到。
　　时间还早，他决定把车子停到公司附近，等简柠下班。
　　没想到却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看到了她和蒋南砚坐在边上，不知道谈论着什么。
　　简柠也没想到会在公司楼下见到蒋南砚，她先是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却径直走过来。
　　“柠柠，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公司经营结构发生变化，总部搬迁，蒋南砚也即将要去外地工作了，这次过来，是来和她告别。
　　两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各自点了一杯饮品。
　　相顾无言，蒋南砚打破沉默：“他对你好吗？”
　　简柠咬了下唇：“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柠柠，你知道吗，你一旦撒谎，就喜欢咬下唇。”
　　简柠没想到被蒋南砚看穿，只讷讷道：“我和他已经分手很久了。”
　　“先不说他了，说说我们的事。”
　　这次回来，蒋南砚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年的事，在被言聿卿揍了一顿后，他陡然开窍。
　　他母亲是怎么强势的人，蒋南砚也略知一二。简柠当年的离开到底是什么原因，想搞清楚并不困难。
　　在猜到真相之后，他才会一直不敢来面对她，有胆怯，也有后悔。
　　可在快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还是舍不得。蒋南砚看着眼前气质清淡的女人，她的样貌好像一直都没变过，哪怕是受了伤害和委屈，还是依旧孤傲的样子。
　　像一只孤单站立着的，脖颈扬得高高的洁白天鹅，她有她的坚持和孤傲。可惜她要的，他给不了。
　　“柠柠，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蒋南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面对之前的事，简柠心里没有多少惋惜，现在能够做的，只是两个人之间相互的祝福。
　　两人起身，蒋南砚身形一缓：“我可以抱抱你吗？”
　　简柠轻轻颔首。
　　他很绅士地把她抱在怀里，有淡淡的难过和遗憾：“柠柠，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简柠点头：“蒋南砚，对于你，我也是一直这么想的。”
　　两人拥抱的时候，一街之隔的言聿卿眉头皱得深，眼里的怒气挥之不去。
　　简柠下班后不回家，居然在这里叙旧，还搂搂抱抱的样子，惹人厌烦。
　　他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受又别扭，早早地回了家。
　　而简柠和蒋南砚告别之后，又回了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去。
　　家政阿姨已经离开，别墅里只有言聿卿一个人，桌子上的晚饭很明显，动都没动过。
　　简柠到书房探着头：“Archer，你还没吃饭？”
　　“不吃了。”言聿卿心里头烦躁，连吃饭都没心情。
　　简柠又看到了垃圾桶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露营用品。
　　“这些都不要了吗？”
　　“用不上。”
　　“明天不去露营了？”
　　“不去了，忙。”
　　简柠听出言聿卿心情不好，但以为他只是在家里待久了，工作烦闷，也没有多问，就回客房了。
　　周末的时候，简柠没有在别墅里待着，公司一个月后要举办运动会，她作为部门里年纪较轻的员工，被分配到了啦啦队组。
　　本来因为露营的事，她请假了一天，现在又可以过去参加训练了。
　　到了工作日，又是早出晚归，偶尔她还住回自己的小二居里。这么一算下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又过了一周，简柠回别墅时，才发觉灯全部都暗了。
　　她在门口犹豫片刻，言聿卿拿着手电筒出来：“紧急停电了，我去开总闸，你跟着我。”
　　外面天色暗沉，简柠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来到别墅右后方，那里有个铁皮盒子，电闸开关就在那。
　　言聿卿单手不方便，手电筒就变成简柠拿着。他伸长手打开铁皮盒，摸索了一会，发觉她拿着手电筒好像有点害怕。
　　四周都是低矮的别墅，别墅之间离得远，植被挺多，灯光稀稀拉拉，简柠害怕也不出奇。
　　言聿卿只怪自己不能多出一只手来牵着她，只能用言语安抚：“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抓着我的手臂。”
　　外面有点凉风，呼呼地吹。简柠舔-了-舔-唇：“Archer，我能不能和你说说话。”
　　“嗯。”
　　简柠搜肠刮肚，说了一些公司的事，顿了顿，又说：“我那天见到蒋南砚了。”
　　言聿卿正在找总闸的手忽而停了。
　　“然后呢？”
　　“他要去外地工作了，过来和我告别，还说了对不起。”
　　言聿卿闷哼一声：“……还晓得说对不起。”心里忽而又软了，简柠把这件事告诉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分呢。
　　谈话间，屋子里瞬间就亮了。
　　就着那片亮光，简柠忽而看到了房子后面种植的一片郁金香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出现，她的眼底一派惊喜。
　　那个位置原本种了稀稀拉拉的草皮，言聿卿也没空搭理，只是让工人养着草，没让它荒芜就是了。
　　“这是……”
　　这还是有一次，言聿卿在简柠的ins发现她po了一张有郁金香拉花的咖啡，就让工人过来换的。
　　“前不久换的，在要露营那天。”
　　花的位置对着客房的窗台，简柠只要一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可惜这阵子她都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连窗帘都没拉过就倒在床上，一直都没发现。
　　她也发现了自己窗台正对着花田，看向言聿卿：“这是送我的吗？”
　　“喜欢吗？”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起来。
　　“我很喜欢，谢谢Archer。”
　　鬼使神差地，他忽而问：“柠柠，你想不想露营？”
　　“现在？”
　　“嗯，就在院子这里。”


第50章 难撩   只要她喜……
　　露营用品其实言聿卿那天生气地扔了一些, 想了想又去采购回来，全部丢在车后座上。
　　现在什么都是现成的，除了帐篷外, 还有桌子、凳子, 以及一些吃的。
　　帐篷是买了自动安装的，摁个按钮就撑开了，一点不费劲。
　　简柠看着言聿卿像变戏法地变出来这么多东西：“……我们还真的在这里露营啊？”
　　言聿卿正在兴头上, 换了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议，现在有简柠在旁边, 好像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
　　只要她喜欢就都可以。
　　后院里, 前方是郁金香花田, 后面搭了帐篷, 又摆放了简易的桌子和凳子。
　　言聿卿甚至还买了新的投影仪，把电影投放在院子的墙边。
　　只是看着看着，淅淅沥沥地飘了点雨。他拉着简柠躲进帐篷里。
　　简柠笑着说：“我想起来, 之前有一次参加国外的冬令营, 也是住的帐篷。”
　　“你还记得？”
　　“嗯，那个帐篷其实也不是我的, 是另外一个人的, 后来被我霸占了。”
　　简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极光，那人半夜里把她叫醒, 让她起来看极光。
　　那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漂亮的夜空了。
　　“柠柠, 其实……”
　　简柠忽而转过头问：“Archer，你冲澡了吗？”
　　最近她回来得晚，好像都帮不上他什么忙。
　　“我用毛巾擦了。”
　　外面是婆娑的雨帘，帐篷里面放了两个睡袋, 和一盏灯。
　　两个人坐得近了，连影子都是叠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后，又平躺下去。
　　简柠下班后练习啦啦队操，累得快散架，又听着雨声，没一会竟然躺着睡着了。
　　言聿卿撑着一只手，看着她熟睡的侧脸，轻轻俯身，在额头上嵌下一吻。
　　后来两个人都在帐篷里睡着了，言聿卿吊着一只手，另外一只给简柠枕着，几乎一整夜没睡。
　　简柠睡得很好，还差点起晚了。
　　第二天是公司一年一度的运动会，简柠被同事的电话吵醒，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快到集合时间。
　　见她忙来忙去，言聿卿老神在在：“我送你过去会场？”
　　简柠梳着头发，又手忙脚乱地系上丝巾：“你今天也去吗？”
　　“得去开幕会上致辞。”
　　言聿卿的手伤还没好，吊着绷带，只能披着西装，隔着远看，仿佛更有威仪。
　　简柠在会场前的地铁站下车，又步行过去和同事们会和。
　　会场里已经人声鼎沸，除了有lab的人之外，还有总部和其他分公司的，人头涌动，穿着各色运动服以作区分。
　　会场气氛热烈，秩序又井井有条。简柠代表的是lab方队做出场的啦啦队舞蹈。时间快到了，她迅速地在更衣室换好衣服走出来。这次的队服裙摆很短，上衣是工字背心，跳操的时候，会有一截腰腹露出来。
　　其他人的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简柠没有多想，跟着啦啦队队友走到等候区。
　　台上的嘉宾和观赛人员已经就座，在正中央的主席台，简柠眯眼，逆光看着台上隽秀的男人。
　　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众人讨论的焦点和中心。
　　旁边的队友已经在窃窃私语。
　　“Archer旁边的女人是谁啊？看起来好漂亮优雅，身材也好好哦，有前有后的，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反正我是塞不进去的了。”
　　“听说是他身边的新总助，叫什么Sarah的，家境应该不错，上次我看到她开了一辆豪车，价格不菲呢。”
　　言聿卿的西服外套有点松开了，他单手弄不了，身边的Sarah侧过身，帮他掖了掖，又顺带整理了领带。
　　本来是下意识的行为，却被其他人纷纷解读。
　　“哇你看他们两个，how pay！简直配一脸！”
　　“看样子，Sarah对Archer也不是没有一点意思的吧？”
　　“我猜也是，不然她那种名校毕业，还有那种显赫家世，不至于到Ostrich当个助理吧。”
　　Sarah帮言聿卿整理衣服的动作，简柠不巧也瞄到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边告诉自己和言聿卿已经没有关系了，另外一边，好像又有点微微酸胀的感觉。
　　Sarah工作能力强，又十分优秀，简直像是言聿卿的翻版，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想法萦绕在简柠脑里，也许那样的人，才配站在言聿卿身边，当他的左右手吧？
　　见她还在怔然，队友催促道：“Jane，准备上场了！”
　　简柠敛去思绪，跟着大部队走进会场。
　　前面已经列了十几个队伍，有旗手举着牌子领着方队前进。方队行进到最中间的位置时，音乐变换，开始排列队形。
　　各个方队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节目表演得有声有色，有耍武术的，练太极的，还有rap跳街舞的，各出奇招，看得人眼花缭乱。
　　同事们嘻嘻哈哈：“整一个大乱斗！”
　　“多好玩啊，新鲜！”
　　队长站在前方：“别笑了，该我们上场了，姑娘们！”
　　十六名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们穿着热辣服装，接连出场，行到主席台前时，有节奏的音乐开始播放，鼓点热烈，气氛顿时被烘托起来。
　　简柠不是跳得特别好的，站在了队伍最末偏右的位置，跟着领队表演动作，先是左抬腿，右抬腿，而后一个转身，她又和旁边的队友换了位置。
　　在表演时，队友们还互相加油打气，提醒着：“记得要笑，露出你的笑容来。”
　　尽管她不在最前面，表现也不是最两眼，但言聿卿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她。
　　裙子那么短，好像风一吹，就能掀起来，她的腿不冷吗？还有还有，那个背心是怎么回事，布料怎么会那么少，连肚子都挡不住，细腰全都露出来，要是吹了风，着凉怎么办。
　　怎么她在笑，还笑得那么灿烂？
　　怎么又在笑，到底是对着谁在笑，她对着他可从来没这么笑过。
　　看着简柠的火辣表演，言聿卿有点不淡定了，眸色渐沉，食指在桌子上无规律地敲击，明摆着就是生气了。
　　简柠的表演相比起前面领舞的人，没有那么娴熟，还多了一点生涩，动作也不是做得全然到位，可就是那么一点青涩，再加上眉眼清秀，身段爆发力足，带着一点不协调的懵懂，清纯又妩媚，混合之下多出一些莫名的曼妙吸引，叫人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
　　那股火愈演愈烈，烧得他几欲发狂。他很努力地忍住了想马上从场上带走她，把外套搭在她身上的念头。
　　Sarah坐在旁边，看到表演到一半的时候，Archer的脸色已经沉得要滴出墨来。
　　她觉得奇怪，这节目也不至于难看成这样，难不成他不喜欢这种的？心中的欣喜就又多了一重。
　　简柠表演的时候，也没去看台上的其他人，只顾着记动作了，到了表演完，大家才又舒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各项运动比赛，赛完颁奖仪式后，小组的人又一起聚餐吃饭。
　　简柠知道忙完要很晚，事先发了信息给言聿卿，说她今天晚上就不回去别墅了。
　　那天打车回到小二居，天色已经很晚了，简柠提着大包小包的表演服回去，在楼道里见到了一个人。
　　他背负着手站在楼道旁，眸色浓得化不开，像暮霭沉沉。
　　简柠没想到他会站在这里，吓了一跳。
　　“Archer？”
　　他嗓音低沉：“今晚你不过去，我才来的。”
　　简柠总觉得现在的言聿卿，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身上有沉水的气质，声音哑然，带着点愠怒，想着他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又没法冲澡，顿时有点理解了。
　　她拿出钥匙：“先进去再说吧。”
　　他在后头，单手插兜。
　　“柠柠，你什么时候练了那运动操的？”
　　“就这个月，也才练了几次，我跳得不好。”
　　门打开了，她进去，又让了身位给他，俯身拿出一双拖鞋。
　　言聿卿没有接，伸出左手关了门，又把她摁在墙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跳得很好看，以后别跳了。”
　　在她还没做出反应时，他低头俯身，捕获住心心念念的那颗唇珠，在上面辗转碾压。
　　简柠手上拎着的拖鞋掉在地上，来不及去捡，就落入了铺天盖地的乌木香气中。
　　尽管他吊着一只手，仍然很有压迫感，缠绵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和之前的又有点不一样，攻城略池，像是要把他的味道携刻进她的味蕾，舌尖勾着她的不放，挤占着她口里的空气。
　　两人搅出啧啧的口水声，在这夜里被无限放大，简柠的耳朵迅速地染红一片。
　　“Archer，唔……”
　　简柠想推推不开，第一次发现言聿卿身上这种暴戾，打破了他一贯以来的高冷淡漠，走下神坛后，变了席卷一切的样子。
　　尝到了她的味道后，言聿卿还不知餍足，迅速地把她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自己。
　　分开时，他的唇边还带出了她的一丝口水，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
　　“喝酒了？”
　　简柠声音闷闷的：“聚会的时候喝了一点。”
　　那点未驱散的酒意，放大了身-体的感官，也让夜色带了一点恍惚摇曳的迷离和朦胧。
　　简柠的手抓着门把，外面就是走廊和过道。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下一秒言聿卿会做出什么来，像是在悬崖边上，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其实今天结束活动后他就来这儿等着了，越等就越是等不及，直至她出现，点燃了他抑制不住的欲-念。
　　他完好的左手掠过她今天跳舞的腰肢，穿着短裙的曼妙身形，脑海里全是她今天青涩的表现，感觉有一股燥热，烧-光了所有的理性。
　　大手抚过她的背部，把她的头发往一旁拨过去，声音醇厚，已然带了些喘。
　　“柠柠，以后只跳给我看，行吗？”
　　简柠被抵在房门前，直至现在，才知道言聿卿今天晚上这些举动的深意，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要，不要在这……”
　　这儿和外面就隔着一面墙，隔音也不算好，万一有邻居走来走去，很有可能会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说：“忍不住了。”说完，又俯身过来寻觅她的唇，在上面留下细细密密的吻。
　　身-体的感觉太熟悉，简柠被吻得云里雾里，起先还有点推拒，再忍不住，呜咽一声，认命地反锁住了门，又死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她太紧张了，言聿卿怕伤了她，又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简柠渐次瘫软下来，没了力气，只有唇边时不时地溢出点声响，痛楚渐渐演化成莫名的酸胀。
　　她像一叶扁舟，他在身后逐浪而来，先是细细密密的潮涌，而后是席卷而来的浪潮把她淹没。
　　言聿卿片刻不停，仿佛没有尽头。他看向她的眼，又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简柠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头发凌乱，眼神迷离的自己。
　　即便迷乱成这样，他的面上还是清冷的样子，只起伏不定的胸腹在喘着粗气，里头有难掩的欲，和即将放任奔跑的兽。
　　巨大而愉悦的感官侵袭过来，她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快乐，最后变成一道细细的白光。
　　她只感觉脑海里麻麻的，到最后他把她抱起来，又让她勾着自己的脖子，把她带进了卧室，又来了一次。
　　夜色撩人，简柠嗓子都喊哑了，眼睛湿漉漉的，一开始还断断续续的喊着言聿卿的名字，到后面声音减弱，成了不成调的、破碎的呜咽声。


第51章 难撩   昨天晚上……
　　第二天醒来, 简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就连胳膊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卧室里仿佛有着一丝昨天晚上留下来的气息, 衣服从玄关处, 一路凌乱地拖曳到卧室。
　　她眯着眼，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样子落入言聿卿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醒了？”
　　他单手穿衬衫, 又伸长手指，刚好扣到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昨天晚上那种又狂又欲的气息嗖然不见，仿佛又是那么清冷矜贵的一个人。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拉高被子挡住脑袋。
　　言聿卿轻笑, 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 语气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早餐放在桌上, 今天你好好休息，我得去会公司。”
　　脚步声愈来愈远，后面就听到他关上门的声音。简柠这才把头露出来, 脸上是迷茫的神色。
　　昨天晚上, 她又和言聿卿……真是酒精作怪。
　　简柠起身到浴室梳洗，心情无比地沉重, 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言聿卿好。
　　水声哗啦啦，外头仿佛有人在摁门铃。
　　简柠换了绵软睡衣, 从猫眼往外看, 简妈赫然站在外头。
　　丘岚一般很少会过来小二居，今天也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简柠打开门，把她让了进来。
　　而简妈一进门就开始数落简柠：“周天了，还睡到日上三竿, 别人早就起床了，你看看你……”
　　噼里啪啦的，简柠都找不到说话的地儿。
　　桌子上是言聿卿准备好的早餐，简妈一眼看到，又说：“到这个点了，早餐也不吃，对胃多不好。”
　　简柠皱着眉：“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能过来看看你？”简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又径直坐在沙发上，“去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外面吃饭。”
　　简柠不疑有他，只以为丘岚周末无聊，过来祸害她而已。
　　她换了身衣服走出来，丘岚居然还诸多要求：“不行，这个太素净了。”
　　“不就吃个饭？”
　　“女孩子不得打扮得好看点儿？”
　　简柠没辙，又回去换了一套衣服。
　　丘岚在洗手间里，忽而咦了一声，走出来问：“这个手表是谁的？”
　　银灰色表盘，上头精致的仪器盘和流线型的外观，都足以衬托出这个手表不菲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块男士手表，而且突兀地出现在洗手间里。
　　这事就不由得丘岚要怀疑了。
　　简柠心里慌乱，随意搪塞：“可能是二哥上次过来，不小心落下的吧。”
　　丘岚又问：“你二哥？他过来干什么？”
　　简柠一直生活独立，当初过来小二居，就是不想有人打扰。
　　“工作上有一些事情，偶尔需要麻烦他。”
　　丘岚看她说得从容，把手表放在桌子上：“那要提醒他过来拿，贵重物品不要乱放。”
　　两人打车去了餐厅，周末排队的人多，简柠正要去前台拿号，又被丘岚拽了回来：“不用拿，早就定了位置了。”
　　说完，她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餐厅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阿姨，我们在这。”
　　简柠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确认这个人自己不认识。丘岚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老同学的儿子，苏睿。”
　　苏睿领着丘岚和简柠来到一个卡座的位置，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苏妈姚楚玲，同时也是丘岚口中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上菜后，大多是丘岚和姚楚玲在叙旧，简柠一直很沉默，苏睿更是不多话。
　　话题渐渐地被引到两个小年轻身上，姚楚玲有意无意地说：“我们苏睿，刚博士毕业，读建筑系的，就是学习和工作太专注了，一直没这个心思，到这会儿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们简柠不也是，一心就扑在工作上。”
　　姚楚玲又说：“两个年轻人，要不要加一下联系方式，往后也多个帮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简柠讪讪地拿出手机，就见屏幕上闪过一条信息。
　　Archer：【在哪？】
　　那头，苏睿也把手机掏出来，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简柠的手机响起，是言聿卿打来的。
　　她默不作声地摁掉。丘岚又是唠唠叨叨：“你看，就出来吃个饭，电话也不停的，在家里也是。”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趁着苏睿去开车、姚楚玲走开的空档，丘岚又抓紧时间对简柠说：“你也别不当一回事，我看苏睿就挺好的，一表人才，工作也得体，家庭关系简单，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现在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不容易……”
　　丘岚唠叨了半天，见苏睿的车来了，这才打开车门一把把简柠给推进去。
　　“我和你楚玲阿姨去逛逛。小苏啊，麻烦你送我们简柠回家了。”
　　简柠简直尴尬到想钻地：“妈，我坐地铁就行了。”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苏睿很有礼貌地说：“阿姨放心，我一定把简柠平安送到家。”
　　等到车子开动后，简柠垂着头：“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铁口就行了。”
　　谁知这苏睿竟然认死理：“我答应了阿姨要把你送回去的。”
　　车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苏睿把音量调小：“今天挺冒昧的，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就只知道是出来吃个便饭，刚刚还在学校图书馆绘图的。”
　　刚刚吃饭时，苏睿几乎没怎么说话，简柠这才想起来，建筑系也是要画画的。她们大一大二学素描的时候，就曾经和建筑系的在一块上过课。
　　苏睿性格内敛，但提到自己喜爱的建筑和设计风格时，又侃侃而谈。
　　简柠又想起了最近公司里正在准备的新游戏，里头就有一些古风的建筑需要绘画的，这两者估计和苏睿的专业会有点融合。
　　她忍不住问：“你们是先打模型，再画图吗？”
　　“一般来说，模型最好要在画图周开始的时候做完，画图周基本上不会大改设计了，会有调整，调整完了再画平面图剖面图。”
　　两人聊了一路的绘图，又引申到国内外的著名建筑设计上，不知不觉就到了简柠小区楼下。
　　苏睿主动给简柠开车门：“本来今天我只以为是吃一个便饭的，但是遇到你我真挺开心。”
　　“以后有关建筑上的问题可能还需要你答疑。”
　　“没问题。”
　　与此同时，一辆银灰色宾利停在后面，车里的人眯着眼，看着简柠从车上下来，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相谈甚欢。
　　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的，没想到转眼间这个女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没接，眼下居然被另外一个男人送回家。
　　想到这里，言聿卿心里翻江倒海的。
　　另一边，简柠还没回到家，就接到了丘岚的夺命call。
　　“怎么样，小苏把你送回去了吗？”
　　简柠的声音闷闷地，她一路没有发作，是因着丘岚的面子，刨去苏睿的为人怎样先不说，可是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还是令她十分不痛快。
　　“妈，你可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吗？”
　　“我是对你好，你这孩子真是。”
　　“想找男朋友我会自己找，不需要你制造这种饭局，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很尴尬。”
　　“熟了就不尴尬了，我听你楚玲阿姨说，小苏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丘岚简直神清气爽，“我觉着那孩子也不错，挺踏实的。”
　　“你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我？”
　　“我这不是为你好？”
　　“如果为我好，你应该在事先就告诉我的，不是吗？”
　　简柠的声音不大，在空荡的楼道里仍然听得一清二楚。言聿卿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对她一大清早的失踪又有点了然于胸。
　　挂完电话，简柠才发觉有人站在她身后，单手插-兜，不苟言笑：“早上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昨晚上的激烈运动，言聿卿脖子上的纱布都有点乱，他没空去换药，从公司出来后就直奔这里。
　　简柠思绪有点乱，舔-了舔-唇：“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进屋，言聿卿看见桌子上的东西没动：“怎么都没吃早餐？”
　　“我妈一早就来了。”简柠别过脸，“算了，不说这个。”
　　他知道她是被迫去相亲的，心里不情愿，就也没那么烦闷了，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却被简柠扭过头，避开了。
　　简柠一直在斟酌自己的语气，她不知道要怎么好好地表达。
　　“Archer，昨天晚上我们不如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什么意思？”
　　“就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个昨晚呜咽着，抓他背的女人，居然出这种话来。言聿卿的脸色浓得像幕布一样，黑得能滴出墨汁来，声音按捺着，有掩不住的暴戾。
　　“昨天晚上你不也很喜欢吗？”
　　“当时我喝醉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气势凌厉：“喝醉了也有感觉的。”
　　她的反应骗不了人。
　　简柠甚至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酒后……也很正常。”
　　他解了领带：“不正常，我不是这种人。睡了你我就得负责任。”
　　“Archer，我们没有结果的，我不需要你负责任。”
　　与其苟延残喘，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感情生活，还不如趁早断了，在最烈火烹油、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以后想起来，还能有个念想。
　　他顿了顿，手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直跳。
　　“你想好了？想好了就不要后悔。”
　　她把桌子上的手表拿起来，想递给他。
　　“你的手表忘拿了。”
　　言聿卿走得决绝，连头都没有回。
　　“不要了，丢了吧。”


第52章 难撩   红润的唇……
　　Lab是一家致力于领先其他游戏公司的原创公司, 在《三国恋爱记》取得销售佳绩后，又开始钻研新游戏《下有苏杭》。
　　这次的游戏以布衣生活为蓝本，主打休闲种田, 玩家可以在如画的风景里享受宋朝的民俗民风, 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日子。
　　场景的初绘图一出来，美轮美奂, 令人惊叹，特别是对于人物和布置的描绘，是项目组特意研究了宋代考古物品, 做到了一比一真实对照, 画得栩栩如生。
　　本来是很好的游戏策划, 却屡屡在递到Ostrich时被狠批, 说细节处理得毛毛躁躁。在改了一次后，这次更是直接撂狠话，让绘图者直接把修改意见提上来。
　　Sarah在办公室外, 听见Archer发了好大的火, 不多会，Jane灰溜溜地拿着图纸走出来, 脸上还有点忿忿不平。
　　另一个助理在旁边托腮, 掰着手指：“这已经是《下有苏杭》被退稿第四次了吧？”
　　“五次了。”
　　这阵子连明眼人都能看出Archer心情不佳，连带着她们底下的人也不好做, 可最惨的莫过于过来汇报工作的Jane了。
　　这已经是Sarah第五次看到Jane抱着材料铩羽而归, 这次还抱着电脑，大有一股改不好就赖着不走的架势。
　　旁边的助理努了努嘴，猜测着：“你说她是不是得罪了Archer啊？从来没见过Archer这么整过人的。”
　　Sarah也不知道：“不可能吧，Archer是公事公办的人, 对工作很负责的。”
　　眼见Jane又修改好一版，灰头土脸地敲了门。没过多久，就又垂头丧气走出来。
　　简柠也知道言聿卿是看自己不顺眼，方案改了一次又一次。
　　她每一次根据他的要求改动过后，他又会提出更高的要求，还很认真道：“Jane，这次公司对项目很看重，要精益求精。”
　　“Archer，你有什么修改意见，能不能一次性提出来？”
　　“绘图就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想法。这个不急，你明天再改也行。”
　　简柠几乎要被逼疯了。
　　她坚持道：“Archer，我还是今天就把这个改完吧。”
　　言聿卿看了会手表：“没时间了，我后面还有三个会议。”
　　简柠知道他是大忙人，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自己确实不应该占用他太多时间，只好哀怨地回去了。
　　背后，言聿卿深深地盯着她失落的背影，不经意蹙眉。
　　下班后，简柠和Lilith在公司附近的居酒屋里吃饭，疯狂地吐槽言聿卿这个大魔王。
　　“让我改了一次又一次，明知道项目掐在他手里，就是不放行。”简柠伸出手掌，“知道我今天改了多少次吗，五次！足足五次！”
　　Lilith冷汗都要下来：“那每次有改好一点吗，还是纯粹就是为了挑刺而挑刺，比如说让你画个五彩斑斓的黑？”
　　广告届有句名言，画五彩斑斓的黑，这句话被引为甲方经典。
　　简柠想了想：“那倒没有，其实按照他说的改，确实比我原来的好上一丢丢，但就是太磨人了。”
　　她没有告诉Lilith，她十分不想和言聿卿见面，心态容易失衡，特别是还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工作，太让人难受了。
　　桌子上一瓶梅子酒，Lilith没怎么喝，几乎都进了简柠的肚子里。她本来就烦闷，现在更是气愤难当。
　　简柠讷讷问：“你说，他是不是公报私仇？”
　　“也许是吧……可是柠柠，你毕竟还要在他手底下工作呢，还是忍气吞声吧。”
　　“我不会轻言放弃的，打倒资-本-家！”
　　简柠醉眼惺忪的，又喝了一大杯梅子酒，这才听见自己手机的铃声，上面的名字，可不就是那个公报私仇的人么？
　　言聿卿今晚本来有个酒会，没有兴致，匆匆地散了，走出来后，又想起了简柠的策划案。
　　给她打电话过去时，本来只是想叮嘱下修改的部分，却听见她那边有点嘈杂。
　　“Jane？你在哪？”
　　“居、酒、屋。”简柠有点醉了，说话有点大舌头，她自己还恍然不知。
　　言聿卿听出来了，眯着眼：“今天的方案，还有需要改的地方，你还改吗？”
　　“那就改！我现在就去改！”
　　打完电话，简柠都快站不稳了。Lilith咋舌：“不是吧，都这样了还要回去加班？”
　　“不加班的话，都不知道明天要怎么折腾我呢……”简柠暗暗吐槽。
　　结完账，简柠摇摇晃晃走出居酒屋。
　　Lilith陪她在路边等车，简柠的酒劲上来，身形有点晃，一个没注意，差点被路边的小石头绊倒。
　　Lilith在看手机软件，没拉得住简柠，眼看要摔倒，后面有人大步流星走过来，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简柠还有点懵，Lilith却在昏黄的灯光下认出了对方。
　　“Archer？！”
　　毕竟是公司高管，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Lilith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可是这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心里还是唬了一跳。
　　肩背宽阔，身姿挺拔，身上的西服贴合着身-体，就连西裤都是严丝合缝的，看过来的时候目若寒星，下颚线更是流利而深刻。
　　他颔首，注意力都放在简柠身上。她喝了酒，整个人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地，一看见他便不自觉地想靠过去。
　　Lilith想帮忙拉一把的，可挡不住言聿卿眼疾手快，把人捞到怀里。她在内心卧-槽了一句，有点被这个场面给磕到了。
　　“那个……我还是把Jane先送回家吧？”
　　言聿卿义正言辞道：“我来带她回公司加班。”
　　没想到，言聿卿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慌。Lilith想说简柠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公司加班，可简柠仿佛牛皮糖一样，粘在言聿卿身上就没下来过。也许是太熟悉了才会这样。
　　连她这个闺蜜都没眼看了，叮嘱了一下回家后记得发信息给她，就匆匆地上车跑了。
　　简柠还有点浑浑噩噩：“Lilith，走了？”
　　“走了。”
　　“那我们呢？”
　　“加班。”
　　言聿卿本来心里还有气的，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发作，只得先把人弄上车。
　　车子缓慢开动，他一手抓着方向盘，转而问：“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简柠脸都喝得红彤彤的，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都怪Archer，没人性的资-本-家，周扒皮……”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骂的人就在眼前。一路上念念叨叨的，到了小区楼下时，忽而又安静了。
　　简柠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双手还乖巧地平叠，放在包上。
　　言聿卿叹了口气，他的手还包着绷带，没办法把人给抱上去。
　　“柠柠，柠柠？”
　　简柠睡得晕乎乎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她眨了眨眼睛，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她还以为是做梦，咕哝着：“Archer？”
　　说着说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狭小的爆发口。
　　她哽咽着，眼睫毛裹挟着细细的水珠，将落未落。
　　“你这个坏蛋……”
　　他好声好气地哄她：“好了，不让你改图了。”
　　她以为自己真是在和他埋怨工作的事：“我都改了那么多次了，还让我改，我好难受。”
　　言聿卿把身-体侧过去，好让简柠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她的呼吸喷发在他脖间，久久没发出声音。
　　他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对待一只傲娇小猫。
　　“怎么，就让你改了图，就生气了？”
　　“没有生气。”
　　“讨厌我了？”
　　“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
　　很久很久，简柠都没说话，就在言聿卿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闷闷地吐出来一句。
　　“喜欢。”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喜欢……Archer。”
　　像是有羽毛，轻轻地抚在心尖上。他想得心窝都痛，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喜欢为什么要分开？”
　　她的睫毛上还沾有晶莹剔透的泪珠，说话的时候，红润的唇珠在他眼前晃动，有点蛊。
　　“因为太喜欢了，不会长久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太美好的东西，不敢要。”
　　他低声把她揉进怀里，从喉间溢出一句：“傻瓜。”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心疼和怜惜，为自己不能理解她而感到抱歉。
　　她是喜欢《阿甘正传》的简柠，在那部电影里，不管珍妮多么叛逆、落魄、堕落，永远有阿甘在等她回来。
　　还有最终的，阿甘对珍妮说，如果你需要，我就在你身边。
　　“Listen to the t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车里放着的是悠扬的《Rhythm Of The Rain》。
　　言聿卿俯身，轻轻把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怕惊醒了她，又很快离开。


第53章 难撩   他是新搬……
　　前一天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睡得晚了, 还头疼欲裂。
　　简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摸起来接听，那头是丘岚。丘岚自从上次给简柠介绍了苏睿之后, 就觉得这两个小年轻有戏, 隔三差五地问进度。
　　这回她又捡了个在附近超市购物的由头，说想提上来，顺便看看她。
　　简柠咕咚了几句, 随口说了楼下门禁的密码。
　　没想到这时，有人汲着拖鞋从浴室走进来，见她醒了, 扬声：“柠柠, 还有新的牙刷吗？”
　　下一秒, 他才瞥见她捏着手机, 看样子像是在打电话。
　　而电话的那头，丘岚察觉出了不妥。
　　“你那边怎么有个男人的声音？”
　　“…………”
　　“柠柠，怎么回事？”
　　简柠下意识地掐掉电话, 感觉大事不妙。脑海里回放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从出了居酒屋之后，就开始断片。
　　只记得言聿卿走出来拉住了她, Lilith上车, 嘱咐她回家了说一声……到后面就全都不记得了。
　　她起身，看着言聿卿, 吸了口气：“Archer, 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聿卿手上还绑着绷带：“昨晚上你硬拽着我留下来。”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能不能先出去外面躲躲？”
　　“躲？”言聿卿勾着嘴角，好整以暇，“躲到哪里去？”
　　他身形高大, 躲哪里都不适合，还容易被发现，简柠打开大门想把他推出去，就见楼梯尽头，丘岚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简柠愣住了，彼时言聿卿穿着拖鞋，身上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来，一只胳膊还半吊着，就这么和丘岚直面上，四目相对。
　　丘岚一时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想了半天：“柠柠，这位是？”
　　“他是……”简柠心里百转千回的，默然道，“新搬过来的邻居。”
　　小二居已经出租了许久，邻居也换了一拨又一拨。原先的旧邻居丘岚还认得的，新的也没见到多少。
　　她问：“哪一家的？”
　　“就隔壁的。”
　　简柠只想着随便唬过去，哪里想到丘岚做了一辈子教师，哪里有那么容易让她蒙混过关的，又细细地问：“这邻居……”
　　言聿卿十分有礼貌地敛身：“伯母，你可以叫我聿卿。”
　　“聿卿，你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简柠已经非常机警地说：“妈，他胳膊受伤了，就想过来借点绷带。”
　　丘岚点点头：“那还是先进来说话吧。”
　　幸好家里有绷带和纱布，简柠拿出药盒，捡了几个。那头丘岚已经在打量言聿卿了，见他斯文有礼，说话得体，心里的疑虑打消不少。
　　“聿卿，你这胳膊是怎么搞的？”
　　“前段时间出了车祸。”
　　“挺严重的吧？”
　　“还行，不太严重的。”
　　眼看两个人都要聊起来了，简柠把绷带和纱布一股脑儿塞给言聿卿，示意他快走。
　　言聿卿被她火急火燎地赶了出去，关上门后，丘岚又指责她：“你怎么这样对待邻居，怎么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家帮助呢。”
　　简柠没辙，只得说：“妈，你别理那么多了。”
　　“我唠叨几句就不行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准备去上班了。”
　　“上次那个小苏……你们还有联系吗？”
　　简柠被问得烦躁不堪，只得以去公司上班为由，把丘岚给打发走了。浑浑噩噩到了公司，她才想起来，《下有苏杭》的项目还没着落呢。
　　言聿卿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简柠再次上去的时候，有点悻悻然。她好像想起了昨天晚上谩骂言聿卿的话，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周扒皮，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给听了去。
　　Sarah把简柠带进办公室，她耷拉着头，深吸一口气。
　　“Archer，这是改好的方案。”
　　言聿卿头都没抬：“先放那。”
　　简柠以为他还有事要做，把方案放下后，拔腿想走，又被叫住。
　　言聿卿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咖啡和三明治：“把这个吃了。”
　　简柠昨天晚上宿醉，今天早上着急改方案，言聿卿猜到她一定没时间吃早餐。
　　“Archer，我不……”
　　“吃完，再说方案的事。”
　　简柠只得认命地坐下来，打开包装袋，把三明治细嚼慢咽地吞下去。期间，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他在认真地看她的方案，并没有因为修改次数太多而有所懈怠。
　　吃完三明治，简柠等待着言聿卿的修改意见。
　　本以为今天又会被要求改得面目全非，没想到居然一次过了。
　　“没问题了。”
　　项目得到了承认，简柠有点欣喜：“这么说，这个策划pass了？”
　　“嗯，好好做。”
　　言聿卿把文件夹递给她，简柠接过去，他却没放手，只揩着笑：“Jane，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邻居了？”
　　“事急从权，我也没办法，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你家的拖鞋还放在我车里，打算什么时候拿？”
　　简柠咬了下唇：“……不要了，丢了吧。”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她居然原封不动送给他。言聿卿眼里带笑：“还这么小气，记着我手表的事？”
　　“没有。”简柠拿走文件夹，落荒而逃。言聿卿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停不下来。
　　既然她说他是邻居，言聿卿突然觉得，是邻居也不错。
　　从找中介看房子，到买下来，其实也不过两天时间。第二天，房子的钥匙就到了言聿卿手里，正是简柠家隔壁的一个三房两室，面积不小，因为买得急，开了大价钱。
　　内部的装修不合他的意，整套家具换一遍，还得再捯饬几天。
　　只不过他也不一定在那儿住着就是了。
　　言聿卿把房门号记下，又收了钥匙，要离开的时候，恰好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一个大盒子，和他擦身而过。
　　这天是周末，简柠恰好在家，看到苏睿站在小区楼下，有点意外。
　　门禁视频里，苏睿推了推金丝眼镜，一板一眼地说：“简柠，上次你提起在制作园林的游戏，我想起来有一个大学时候制作的苏州园林景观，想着也许对你有所帮助，就想送过来给你看看。”
　　苏睿就是那种书生气，说什么都会让人信服的那种。简柠开了门禁让他上来，没想到那个园林景观硕大无比，尺寸足足有半个书桌那么大。
　　苏睿吭哧吭哧地抗上来：“这是按照比例制作的，每个景致都是我亲手粘上去。”
　　简柠没想到苏睿是个这么实心眼的人，又就着游戏设定，说起了布景的事。
　　说了一会儿，忽而有人在外面摁门铃。
　　简柠起身：“你等会，我去看看。”
　　猫眼外面，言聿卿吊着半个手臂站在门外，看不清楚表情。
　　简柠把门打开，狐疑：“Archer？”
　　“柠柠，又要麻烦你帮我冲澡了。”言聿卿故意道。
　　简柠脸霎时红了，差点忘了这件事，她以为早就不用了的。
　　“我这里有客人……”
　　“不方便吗？”言聿卿挑眉，“可是我流汗了，浑身不自在。”
　　“Archer，晚点可以吗？”
　　“没事，我可以等。”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苏睿在里面等久了，忽而见到一个男的随着简柠进了门，手臂半吊着，身形颀长，眉目清隽，气势更是迫人。
　　“简柠，这位是？”苏睿礼貌地欠身。
　　“这是我朋友，苏睿。”简柠又转而说，“这是Archer，我……”
　　“邻居。”言聿卿干脆利落地说。
　　简柠说：“那个，他刚好有点事过来找我。”
　　苏睿推了眼睛，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你做的是宋代的苏州园林，我记得史书上说，宋代时，苏州造园就已经融入了写意山水艺术。城区内出现私园，郊外也有许多私家园林别墅。你看，在我的模型这块，就是一处典型的私园。”
　　简柠听得认真，言聿卿怀抱双手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老高。过了会儿，才缓缓问：“谈完了？”
　　苏睿一看手表：“原来已经到这个点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简柠：“好啊。”
　　言聿卿：“不方便。”
　　他说完后，又转而看向另外两个人，改了口吻：“……在这里吃，也行。”
　　苏睿这人，一点没觉得自己打扰到别人，还老神在在地在简柠家待着。言聿卿心里头气得要炸，面上还是淡淡的。
　　简柠想打开手机软件叫餐，被言聿卿制止了，又给了她一串号码：“打电话叫这家的私房菜，报我的名字。”
　　好不容易点完餐，三人坐在客厅，简柠和苏睿的话题结束，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安静。简柠讪讪地笑：“要不，我们看看电视，或者玩会游戏？”
　　苏睿：“好啊。”
　　言聿卿：“不了。”
　　见另外两个人跃跃欲试，言聿卿才说：“……那就玩游戏。”
　　简柠家里有许多游戏卡带，平常也会从其他游戏里寻找灵感，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妥，言聿卿吊着半只手，怎么看都玩不了。
　　简柠还没说话，言聿卿已经开口。
　　“苏先生，不知道你平常有什么爱好？”
　　“我都是在学校画图比较多，也有出去旅游，大多是看建筑为主。”
　　“不常运动吧？”
　　“偶尔会在学校里跑步，打网球。”
　　简柠拿出卡带挑选，又想收回去：“要不算了？”
　　言聿卿看到一张卡带，说：“就玩网球吧，选体感游戏模式就行。”
　　简柠欲言又止：“可你只有单手。”
　　“单手也能打。”
　　游戏是《网球世界巡回赛》，屏幕里，两个选手正在草坪上做着准备运动。
　　而现实生活的客厅里，简柠把桌子挪开，言聿卿站在左侧，苏睿站在右侧，分别手执一个游戏专用网球拍。
　　言聿卿率先开球，只见他高高扬起右手，做出扔球的动作，随后迅速地击出一球。


第54章 难撩   他不适合……
　　尽管只是体感游戏, 比分却咬得很紧。
　　言聿卿率先得分，后面苏睿也得了一次手，两人的比分交替上升。
　　苏睿网球玩得不错, 虽然只是第一次玩, 已经很有手感，渐入佳境。而言聿卿左手几乎不动，只靠右手发力, 屡屡占了先机，又囿于左手不便，总是被掣肘。
　　简柠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一个比赛能玩成这个针锋相对的样子, 言聿卿表情严肃, 冷静沉着, 苏睿一开始很轻松，越是玩到后面，额头和脸上都是汗。
　　比分打到了30-30, 到了最后关头, 两个人都铆足了劲。
　　言聿卿开球，苏睿反手把球接起来。球到了这边场地, 言聿卿大角度回旋过去, 一个下旋球，苏睿差点没接起来。
　　两人一来一往, 险象环生, 真的比出了巡回赛的感觉。
　　言聿卿的左手使不开，苏睿就招呼着他的软肋打。球速飞快，嗖地一下到了场边，言聿卿本来想打的, 看到球的弧度又放下了球拍。
　　球弹到线上，屏幕上显示30-40，苏睿险胜。
　　总算结束了，简柠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讪讪地：“要不先休息会？”
　　“……系统错了。”言聿卿轻轻吐出一句。
　　苏睿：“什么？”
　　他很笃定道：“球出界了。”
　　就刚刚那电光石火的球速，简柠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看向苏睿：“你看到球出界了吗？”
　　苏睿挠头：“我来不及看……不过系统应该是对的吧，电脑怎么可能出错？”
　　两人齐刷刷看向言聿卿。
　　他说：“可以申请鹰眼挑战。”
　　言聿卿按了“Hawkeye challenge”按键，屏幕上出现了比赛回放，球到压线的慢镜头。
　　屏幕上，把球压到线上的图像再次放大。
　　简柠才知道，参赛队员要求看“鹰眼”回放就对裁判判罚不满意，也就是挑战裁判在场上的权威地位。
　　而很明显地，这次言聿卿挑战成功，比分顿时被扭转了。
　　苏睿输了，只得感叹：“这是什么眼神？”
　　他绘图那么多次，自以为对线条已经足够敏感了，没想到言聿卿居然还能更细腻，还战胜了电脑，这种反应能力和运动手感，不得不让人惊叹。
　　言聿卿只是淡淡：“偶尔玩玩，球感强而已。”
　　苏睿又忍不住问他：“你平常都玩什么运动？”
　　“什么都玩一点。”
　　“还有你不玩的运动吗？”
　　“暂时还没有。”
　　简柠知道，言聿卿所谓的玩一点，不仅仅是一点而已。而且他仅凭单手就打败了苏睿，几盘下来，苏睿都喘气喘成狗了，他还丝毫不慌不乱，好像对苏睿的自信心打击也挺大的，都没有刚刚来时的健谈了。
　　几人吃完了私房菜，在言聿卿的强大气势下，苏睿忍不住提出有事先回去。简柠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她看向言聿卿，总感觉他嘴角扯出来一丝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你笑什么？”
　　“柠柠，他不适合你。”
　　“Archer，你在说什么？”
　　言聿卿用柔软的纸巾揩手，慢条斯理地说：“才玩了几盘游戏就汗流浃背，喘气喘成那样，这样的体力怎么能行？”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胜心，在简柠这里，言聿卿丝毫不想输，也不会输。
　　“你什么意思？”
　　言聿卿轻晒：“不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一句话，说得简柠面红耳赤，差点丢盔弃甲。她别过脸：“不是说要冲澡？”
　　刚刚的运动量，身上沁出了细密的汗，言聿卿确实需要冲下澡。
　　简柠的小二居，也不过七十多平方米，洗漱间更是小得可怜。浴室是干湿分离的，可一人站在里面，就显得逼仄。
　　言聿卿施展不开，只得说：“先拿热毛巾擦擦，晚点再去我那儿。”
　　简柠的浴室水龙头没有热水，烧了一壶水，用木桶装了，再调好水温。
　　她伸手进去探了探：“可以了。”刚想走却又被他拉住。
　　“柠柠，等会儿。”言聿卿把上衣脱下来，露出精壮的后背，“这儿我擦不到，你能帮我擦擦吗？”
　　他猿臂蜂腰，后背是一个明显的倒三角，饶是简柠已经看过许多次，仍旧没有办法直视。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拧干毛巾，轻轻地在他背上擦了擦。
　　沿着山峦叠嶂的后背线，言聿卿一身的腱子肉，全都是硬硬的触感，手臂上的肌肉发达，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简柠只清浅地擦了擦，把毛巾一丢：“好了。”
　　“太敷衍了。”
　　他还嫌不够，抓了她的手腕过来，在自己腰腹部游走，简柠只觉得他的手烫得出奇，连带呼吸都带有温度。
　　她再擦两下，丢了毛巾跑出去：“你自己来吧！”
　　身后，言聿卿暗自发笑，他是故意的。
　　磨蹭了许久，言聿卿才从浴室里出来，摸了摸简柠的头发：“换身衣服，去别墅之前，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一路驰骋，下了高速，又往郊区的方向开，直到见到一座低矮山头，才在较为平缓的地方停下来。
　　言聿卿下车，指着不远处的峰峦，到眼前触目所及的平地。
　　“前不久，Ostrich拍下了这块地，我没想好要做什么用，就一直空着。”
　　简柠问：“现在想好了？”
　　“早在外公生病的时候，我就想做养老产业了。但是单纯做养老较为单一，我想和金融结合在一起，做养老金融产品，顺便也建养老别院。这个想法现在已经成熟，过几天我会去米国，和一家金融公司洽谈，成功的话，项目很快就会开工。”
　　他说得认真而笃定，成竹在胸，仿佛那副画卷已经在眼前铺陈。
　　简柠扬起脸：“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画不了设计图纸。”
　　画画游戏她还可以，像这种图纸，完全在她能力范围之外。
　　言聿卿笑着拢了拢她的头发：“哪儿让你画图纸了，就是带你过来看看。Lab的事你也知道，公司的游戏版图已经初见成效，现在要扩展别的业务。”
　　他又问：“柠柠，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我想我没有能力去对董事长的决策指手画脚。”
　　“淘气。”他眉眼都舒展开，仿佛是在笑。
　　看完后，两人渐次往回走，地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简柠一个不小心，差点踩岔了，他伸手把她拉起来，而后就没有再放开。
　　简柠想了想，还是缩了缩手，示意他放开她。言聿卿也不勉强她，放开手，任由她自己走。
　　时间还有很多，他不介意陪她慢慢耗。
　　几天后，言聿卿就搭乘飞机去了米国，和JK集团董事长盛鹏见面。
　　两人初次会晤，就非常顺利地谈成了合作。
　　盛鹏颇为欣赏言聿卿初生牛犊，言聿卿刚接触养老金融，蛋糕已经足够大了，他不介意被JK集团分一杯羹。
　　谈完后是商务宴请，桌子长方形，两边各坐了言聿卿和盛鹏。席间，盛鹏的小女儿盛冰菁忽而推开门，穿着盛装和舞鞋走进来。
　　本来是十分无礼的举动，可坊间传闻，盛鹏极度宠爱自己的小女儿，属于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溺，所以她会做出这种举动，也不出奇。
　　盛冰菁本来是在练习舞会的舞蹈，因为连续几个动作做不好，就闹别扭，非是缠着盛鹏给自己换老师。
　　“我不要那个Anni了，她教得又严格，我根本就学不会。”
　　“我的宝贝女儿，不会就慢慢来，Anni可是名师，名师出高徒。”
　　盛冰菁噘嘴：“不学了，大不了不去了，什么破舞会！”
　　盛鹏好言好语地哄着：“这个克利翁名门少女慈善酒会，你不是憧憬了好久，就想上去领舞的？去年年龄还不够，今年才受到邀请……”
　　言聿卿面上淡淡的，从容不迫，不动声色地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盛鹏和他女儿的体己话，他实在不想多听。
　　盛冰菁看了一眼那个肩宽腿长，长身玉立的清隽男人：“他长得真好看。爹地，他是谁？”
　　“爹地的合作伙伴，Archer。”
　　盛冰菁敛了笑，忽而靠在盛鹏耳边，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但凡她想要得到什么，就会有这种表情。
　　“爹地，我想我改变主意了，后天的舞会我不要迈克当我的舞伴了，我想要Archer。”
　　盛鹏为难道：“他可不是专门学舞的，万一不会跳怎么办？”
　　“我才不管，我就要他一个！”见言聿卿款款走来，盛冰菁在盛鹏颊间轻轻一吻，“反正爹地一定可以办到的，是不是？”
　　盛冰菁蹦蹦跳跳地走了，在和言聿卿擦身而过时，还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前调温情而内敛，后调张扬浓烈，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尤显矜贵，再配上他那张轮廓鲜明的脸和淡漠高冷的态度，莫名生出一股致命吸引力。
　　这还是盛冰菁第一次有想要一起共舞的人，她难得地朝他露出了笑颜，要知道平常人能让她青眼相待的都不多。
　　可惜这个男人，居然无视于她露出的好意，只稍微点了点头就走了，连目光都不曾在她身上流连过一瞬。
　　盛冰菁半是激动，半是恼怒，这种心情像是一面被搅乱了的湖水，波心荡漾，久久无法平静。
　　在Archer面前，学校女生都喜欢的麦克算什么。在练舞时，她忍不住想象出和Archer一起共舞的场面了，到时候她的小姐妹们一定会陷入疯狂的妒忌中。
　　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第55章 难撩   和老板共……
　　Ostrich和JK集团合作进入养老金融产业的消息传到国内, 迅速地抢占了热搜榜。
　　与此同时，JK集团小公主盛冰菁即将参加克利翁名门少女慈善酒会的消息紧跟在后。
　　众所皆知，克利翁名门少女慈善酒会是米国名媛少女做梦都想踏入的名利场, 只有真正的世家名媛才能接到邀请函, 还得长得好看，有名媛做派。
　　而盛冰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声称自己已经寻找到梦寐以求的舞伴, 就是Ostrich的总裁Archer。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个新闻交叠引起的震撼，更加把双方的合作推到风口浪尖。
　　这件事在公司内网上, 也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大家纷纷表示这是一场世纪之舞, 也只有盛冰菁这样的身家背景, 才能够和Archer的相抗衡, 同样的实力雄厚，形象匹配，棋逢对手。
　　Sarah看到这则消息, 在感到遗憾之余, 也只得感叹自己和盛冰菁的身家相差太远，有了JK集团的背书, 那就是一骑绝尘的。
　　简柠听到这个消息时, 正和项目组的同事一起在西湖边吃饭。
　　因为新项目《下有苏杭》，今年的团建选在杭州, 一边看湖光山色, 一边构思新项目。
　　西子湖畔，微风习习。水面上波光粼粼，偶有鱼游过，漾起涟漪。
　　西湖醋鱼和东坡肉被端上桌的时候, 内网上爆出了这次克利翁名门少女慈善酒会的视频，同事们纷纷惊呼，津津有味地品鉴起来，一桌子菜反而乏人问津。
　　视频里，盛冰菁头戴钻石皇冠，身上穿着的是私人订制的名牌礼服，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款款从二楼的阶梯走下来。她长相甜美，嘴边扬起笑容时，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她的舞伴随后从楼梯后面出现，身形高大，脸上带着一个半脸的黑色假面面具，只露出优越的下颚线和高耸入云的鼻梁，更添神秘感。
　　盛冰菁将将走到一楼时，穿着燕尾服的男舞伴已然伸出手，她的柔夷恰到好处地裹进他的大手。
　　音乐声响起，裙摆飞扬，男舞伴手长腿长，姿态优雅，盛冰菁在他的带领下，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少女玫瑰，款款绽放。
　　两人配合默契，一首圆舞曲终了，掌声久久不灭。
　　屏幕前的同事们只看到这个视频就已经陶醉其中了，纷纷讨论。
　　“这戴着面具的人，真的是Archer吗？”
　　“盛冰菁真的是人生赢家了吧？家境那么优渥，现在又拥有了Archer，太让人艳羡了。”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吧，可望而不可及。”
　　“算了吧，那是我们仰望的阶级，看看就好了，羡慕不来。”
　　众人的讨论声中，简柠拿起水壶，缓缓地泡开一壶西湖绿茶。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言聿卿带她去茶馆，那时他曾经说起过绿茶茶汤比较淡，颜色碧绿，叶子像嫩叶一样。
　　现在这么一泡，他说的果然不假。
　　简柠不知道怎么会一直联想起言聿卿，再加上同事们一直打趣他和盛冰菁的事，就有点挥之不去，总老想着，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怅然。
　　八卦的事情说完后，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工作重点上。
　　这次的《下有苏杭》项目，启动和之前几个游戏又有点不同。Lab自打被Ostrich收购以来，就有点财大气粗，除了出周边、签代言人之外，现在又有新动作。
　　据Meyer说，Ostrich在杭州西郊有一块空地，想打造一个主题乐园，如果《下有苏杭》能打铁趁热，那么现在就该开始规划，等到游戏一、两年后进入成熟期，乐园横空出世，就能直接摘果子。
　　到时游戏和主题乐园相映成辉，就是lab最近正在打造的IP世界。
　　这构思太过诱人，光想到自己构筑出来的世界，会变成实际生活的世外桃源，像进入另外一个国度一样，就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项目组的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又讨论起主题乐园里要建造什么项目好。
　　在这西湖边，这样的设想让人热血沸腾。Meyer更是打了一剂强心针：“这次的项目大家好好干，未来的主题乐园一定给大家敞开。”
　　饭后，到了抽奖环节。Meyer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箱子。
　　“这是总公司特别为我们项目组准备的大礼包，人人有份。”
　　总公司准备的礼物都非常优渥，有最新款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甚至直接是现金奖励，拿到的人都雀跃尖叫。
　　轮到简柠时，已然是最后一个。
　　同事们断定：“这该不会是终极大奖吧？”
　　“大奖会是什么？”
　　简柠笑笑，把纸条展开，上面写了几个字：和老板共进晚餐。
　　她愣住，抖了抖唇，问Meyer：“这是大奖？”
　　Meyer点头：“听说是特别奖励。”
　　同事们猜测着：“餐桌上会有更特别的奖品吧？不会是一辆车，一套房什么的？啊啊啊好羡慕！”
　　“Jane，回头要告诉我们是什么呀！太好奇了！”
　　简柠讪讪地：“我想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也许就是吃顿饭。”
　　“就是吃顿饭也不亏，好歹有个让老板发现的机会。”Meyer拍了拍她肩膀，“我知道你在工作上有自己的想法，要适时抓住机会。”
　　到了晚些时候，果然有专人提前通知简柠，车子率先到了酒店楼下等着接。
　　而更早，简柠回到酒店时，就看到了侍者送到房间的一个大盒子。
　　新的小礼服、高跟鞋和包包，还有一整套钻石首饰，掀开的时候，同住的同事发出惊叹声。
　　“难怪说是终极大奖，光这套行头，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吧？”
　　礼服是短款黑丝绒质地，平常穿也丝毫不会突兀，裙摆蓬起来，上面缀着零星的淡黄色山茶花。花朵是手工缝制的真丝制品，层层叠叠，触手生凉。
　　简柠上了车，车子沿着山路开，在一处景致极佳的私家园林处停下来。
　　私宅的管家在门口等着，把车门拉开，礼仪周到：“简小姐，恭候您多时了。”
　　苏杭有很多这样的私宅，隐匿在青山绿水之间，山水复一程，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拥有这种府邸，窥得它的样貌。
　　园林里，叠山理水，除了有匾额、楹联这种年代感的物件，也融入了新的设计和创作，不乏大理石打造的现代造景，看得出花费了心思。
　　循着回廊走，有处亭子摆了席，帷幔飘扬。有侍者在一旁拉着小提琴，琴声悠扬。
　　言聿卿就坐在那里，像等待了很久似的，但并不恼怒。
　　他说：“你来了。”
　　简柠轻轻走过去，像进入一个梦境般。
　　她皱了皱眉头：“所以，抽到终极大奖的一定会是我？”
　　如果不是这么想的话，她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深意。
　　言聿卿用干净的软布擦手，想让她中奖并不难，只需要稍稍动一下心思。
　　“在看到你设计的绘图时，就有这种想法了。柠柠，看制作的模型有什么意思，要看就看真迹。”
　　“这也是你的宅子？”
　　“我外婆祖上的，流传到现在已经很多年，后来我又做了二次修缮。”
　　他拉开她身前的凳子，邀她入座。
　　吃食都很精致，比西湖边上吃的杭帮菜更地道，摆盘更高级。
　　简柠却食不下咽，面对着言聿卿，总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视频片段，他和盛冰菁跳舞时，搁在她腰上的手，嘴边衔着的笑，都很刺眼。
　　尽管她总觉得那个人，并不像他。
　　“和JK集团的合作，恭喜你谈成了。”
　　这事在公司里乃至网络上都很轰动，盛冰菁是盛传的名媛，站在言聿卿的旁边，总让人联想到天作之合四个字。
　　简柠无法控制自己蔓延着的醋酸味，她想怪只能怪这米其林大厨做的醋溜鱼，太过入味了。
　　吃完了甜品，饮过了香槟，简柠提起小包：“Archer，终极大奖完成，我回去了。”
　　“等等。”他起身，拉过她的手腕，“还有一件没完成的事。”
　　“什么？”
　　“今天穿着这样，陪我跳一支舞吧。”
　　简柠踉跄几步：“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提琴的音乐适时地变成了悠扬的圆舞曲。简柠咬牙：“我学不会的……”
　　言聿卿已经蹲下身，把她的高跟鞋脱下来。
　　“柠柠，你踩我脚上。”
　　他的左手勾着她的背，右手引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两人跟着音乐转圈，简柠有点眩晕了。她睁着眼，只能看到他线条深刻的下颚线，轻抿着的薄唇。
　　她踩在他的鞋子上，被他带动着前进，抑或是后退，在这清幽古朴，花窗漏阁间，仿佛是醉了，心砰砰地跳，生出一种恍惚感。
　　她的耳垂小小的，上面坠着一个水滴形的钻石耳环。言聿卿俯身靠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和盛冰菁跳舞的人不是我，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跳舞。”他把她拥入怀里，“柠柠，我们和好吧。”
　　简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里头跳跃着一只小鹿，跳着跳着，它已经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奔腾而去。
　　她抓不住它。


第56章 难撩   我那么见……
　　后来, 简柠一想到那天晚上的皎洁月色，都要脸红心跳。
　　她是被言聿卿一手抱进房间的，衣服在行进过程中已经不见踪影, 从门口散落到四周, 东一件西一件。
　　喘息间，她还存有一丝理智，轻柔地推开他：“同事们还在酒店里等我。”
　　言聿卿仿佛胸有成竹, 笃定道：“今晚上他们临时去南京了，明天才会回来。”
　　他是事先设好了陷阱，等待她往里跳的猎人, 她心甘情愿被围猎, 甘之如饴。
　　爱在沸点上, 有一分钟, 便滚烫一分钟。而在他外婆的祖宅里，又仿佛意义深远。
　　满室的旖旎，无人打扰, 就连窗外的星星也害羞地躲起来, 胆怯去见这一室盈盈勃发的春意。
　　到真的沉寂下来时，月明星稀, 也不知道外面几点, 只觉得夜深露重。
　　简柠眼皮子重得抬不起来，耷拉着被言聿卿抱到浴室里洗漱, 到睁开眼时, 天已经全亮了。
　　醒来时，外面空寂一片，只有微风吹拂，盈香满室。
　　简柠囫囵吃了个早餐, 又急着往酒店赶。到了将近午餐时，一群同事才从南京赶回来，还带了南京卤水鸭做手信。
　　几个女同事怂恿着问终极大奖是什么，简柠老实说是在很雅致的苏州园林里吃饭，光这点就让其他人羡慕不已。
　　“Jane，你这终极大奖也不比盛冰菁差了呀。”
　　“就是，咱们项目组的人，就该硬气点儿！”
　　“有没有拍照片啊？”
　　简柠摇头。其他人又长吁短叹，都纷纷觉得敢在老板面前拿手机拍照，那也很需要勇气，表示很理解简柠。
　　轻松的团建生活结束，众人搭乘飞机回帝都，在机场候机时，又遇到了言聿卿。
　　同事们又议论纷纷：“没想到Archer也刚好是这班机。”
　　“老板坐的肯定是头等舱，和我们不一样啦。”
　　飞机落地时，简柠收到了言聿卿的信息。
　　Archer：【在机场停车场等，我送你回去。】
　　简柠低头，默然回信：我和同事们一起坐大巴车回去。
　　她不想被区别对待。
　　下了机拿完行李，大巴车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众人上了车，数人数时，带队的突然神秘兮兮：“司机等一会，我们还有一位同事要上车。”
　　过了会儿，果然见一个推着黑色日默瓦行李箱的身影朝着大巴车走来，上车时众人都唬了一跳。
　　Meyer堆起笑：“Archer拒绝了专车接送，说想和大家更亲近一点，大家欢迎下吧！”
　　“Archer好！”
　　“欢迎Archer上车！”
　　言聿卿在公司里威望很足，见他上车，众人齐刷刷喊，还伴随着尖叫，很是热烈。
　　Archer倒真是没架子，长腿一伸，就坐在了大巴中间的位置，连给他专门腾退的前排都不坐。
　　“都别拘谨，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停顿在简柠身上，而后才坐下。
　　座位刚好在简柠前面，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同事们还是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因为Archer的到来有所变化，也许这就是初创公司，年轻人总是能轻易地打成一片。
　　话题从这次团建有趣的事，又说到《下有苏杭》，简柠还没从昨晚的激烈中回过神来，眼皮子半耷拉着。
　　过了会儿，有同事分发矿泉水，她拿了一瓶，睡得迷迷糊糊的扭不开，正想放弃，瓶子被坐在前面的言聿卿给拿过去，三两下扭开，又递回来给她。
　　只不过一个轻巧的举动，简柠却有点如临大敌，生怕被同事们瞧见。见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到，这才拿过来，又说了声谢谢。
　　而始作俑者，拿了自己的水瓶仰起头喝水，简柠坐直了身-体，从她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他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有点说不出的欲。
　　熬了一路终于到公司，团队解散时，简柠急匆匆往地铁站赶。后头的宾利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到了两个路口外，才降下车窗。
　　“柠柠，你什么时候才愿意上车？”
　　简柠左右看了没认识的人，才赶紧打开车门钻进去。
　　见她一副胆小的样子，言聿卿嗤地笑了，伸手刮她鼻梁：“怎么不好意思上车？”
　　“怕被相熟的同事看见。”她如实说道。
　　“怎么，我那么见不得光吗？”
　　这个问题简柠没有去细想，只是下意识地抗拒，言聿卿也不逼她，只是伸手把她的左手笼住，手指若有似无地撩拨她的掌心。
　　“去你家还是我家？”
　　简柠呐呐：“我还有行李呢。”
　　车子徐徐开着，言聿卿转了方向盘，慢条斯理说：“那去你家。”
　　等到行李搬回家，再把东西整理好，简柠总觉得浑身像散架了似的。
　　言聿卿拿起毛巾，替她把洗好的头发擦了擦，见她眼皮都快睁不开。
　　“怎么身-体这么弱，昨天晚上都没尽兴呢。”
　　简柠红了脸，假意推他：“你别乱讲……”再然后就闭着眼睡着了，连屏幕上的电影都没来得及看。
　　言聿卿看她沉睡的剪影，又俯身在额头上贴了贴，才抱起她，轻柔地放在床上。
　　两人相拥入眠，这一次规规矩矩，什么事都没发生，却仍然觉得甜腻。
　　第二天醒来，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简柠的手和脚全搁在言聿卿身上，头也枕着他的手臂。
　　言聿卿破天荒地没有起床，说话的时候，胸膛起伏：“你知不知道你的睡相是怎么样的？”
　　简柠抬眼：“很丑吗？”
　　想起她昨天晚上抢被子，又踹了他一脚，他揉了揉她头发：“怎样我都喜欢。”
　　外头有雨打芭蕉的声音，岁月静好。
　　简柠的床和言聿卿别墅的没得比，但他就是偏偏在这儿挤着。两人腻着不想起，又细细密密地说了好一些话。
　　他亲她发间：“想不想吃一顿我煮的菜？”
　　家里冰箱空空如也，两人又打着伞，到附近超市购物采购食材。
　　言聿卿推着车，简柠喜欢什么，他就拿什么。没一会儿，小推车上就堆得满满当当的。
　　言聿卿身形高大，又长相隽逸，和简柠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被众人注视，旁若无人地牵着她的手，站在冰柜前，细致地问：“龙利鱼，喜欢吗？”
　　“都行。”
　　两人喁喁私语，没料到这亲密举动被不远处的丘岚看见。
　　她远远看着那人挺像简柠，旁边还有一个男的，两人站得近，手还牵着，再定睛一看，差点没岔过气。
　　丘岚快走几步追过来，喊了两人一声。
　　简柠被拉着的手迅速抽离，反而言聿卿很自如地叫了声伯母。
　　“你们……”丘岚几乎要晕倒，好不容易掐了自己一把。
　　言聿卿拉起简柠，淡淡道：“我们回去再说。”
　　三人各怀心思回到小二居，简柠和言聿卿坐在沙发一边，丘岚坐在另外一边。
　　她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又看着言聿卿：“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聿卿轻拍简柠的手背，示意自己来说。
　　他语气诚恳，扬声：“伯母，我是柠柠的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一段时间，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简柠紧张得差点把给丘岚倒的水给撒了。很明显，丘岚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她本以为简柠能和苏睿有点儿进展呢，没想到倒是让这个邻居给捷足先登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柠柠，你也不告诉我？”
　　“就在不久前的事。柠柠她可能还没想好怎么说。”
　　见言聿卿话里话外都有维护的意思，丘岚也不好发难，毕竟言聿卿从言行举止，到举手投足的风范气度，怎么看都挑不出错，何止是好，简直不要太好。
　　她又细细地问了他的家庭情况和工作。言聿卿说：“我父母都外派在国外，常年不回国，我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
　　“那你平常是做什么工作的？”
　　“妈……”
　　简柠晓得丘岚的脾性，她是做老师的，凡事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就不是她了。
　　言聿卿说：“我和柠柠一个公司，不过是在总部。”
　　“收入挺好吧？”
　　言聿卿低调地报了一个数，在他收入后面少了好几个零，丘岚已经十分满意。
　　“伯母，我今天要给柠柠露一手，你们等会坐着等吃就行。”
　　丘岚笑得春风拂面：“哎，聿卿，这可怎么行？”
　　“没事的，以前我在国外也经常自己做饭。”
　　简柠在旁边胆战心惊，见丘岚一口一个聿卿，语气亲热，仿佛他才是她亲儿子。
　　趁着言聿卿在厨房里忙碌，她扯了简柠的手：“你要是早说和你邻居在一块儿，我也不费那劲，给你找什么相亲了。”
　　“我和苏睿本来也没什么啊？”
　　“还说呢，要是我今天不发现，你还不是想瞒着我？”过了会儿，丘岚又开始担忧，“可是这孩子条件这么好，妈怕你拿不住。”
　　简柠：“……”
　　丘岚原本对着简柠的严厉劲全没了，对着言聿卿，那是实打实地满意。
　　简柠惴惴不安地送走丘岚，全身脱力地坐在沙发上。刚刚她一直提心吊胆，就怕被丘岚发现言聿卿不是她的邻居。
　　“你又在担心什么，伯母不是同意我们了吗？”
　　“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要是被我妈发现你根本就不是我邻居怎么办？”
　　言聿卿拉过她的手，晒笑：“柠柠，谁说我不是你邻居了？”


第57章 难撩   世上很多……
　　《下有苏杭》的项目推进得尤为顺利, Meyer本来就有带项目的经验，团队里齐心协力，不到两个月, 已经进入了内测阶段。
　　好不容易熬到小长假, 言聿卿不让简柠连续加班，拉着她到肖凛的滑雪场度假。
　　也亏得肖凛这次没把雪场霍霍完，只不过见面时, 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打趣：“嫂子总算和言哥和好了，你不知道那阵子, 言哥的脸黑得……”
　　后面的话, 全被言聿卿的眼刀给刮没了。
　　而这次度假, 简柠意外地发现谭琳琳没来。
　　言聿卿不着痕迹地：“肖凛要结婚了, 他家里安排的。”
　　“那琳琳怎么办？”
　　“肖凛给了她一笔钱，找了个学校读书去了。”
　　言聿卿把她拉过来，坐在他大腿上, 头发沿着她柔顺的头发轻轻摩挲, “你怎么老是替别人担心。”
　　简柠摇了摇头，心里有点隐隐的难受。她和这个圈子里那些女伴没什么往来, 总觉得谭琳琳有点不一样, 肖凛对她也挺好，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结局。
　　肖凛面上仍然是大大咧咧的, 丝毫看不出难过或者开心, 只不过众人会时常打趣他说要做新郎官了，要有新郎官的样。
　　肖凛只得苦笑，一个人在那喝闷酒：“到时都来喝喜酒啊。”
　　简柠依偎在言聿卿身边：“我怎么觉得肖凛并没有很开心？”
　　“被强迫做自己不愿的事总是不开心的。”
　　言聿卿说，“柠柠, 世上很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特别是他们那种家庭。”
　　那天晚上肖凛喝醉了，在那儿发酒疯。
　　他跌跌撞撞走过来：“言哥，我真挺羡慕你的，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我这种没能力，家世又半吊着的，大多都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你看我家族里那些兄弟姐妹，有哪几个是快活的？都是扯线木偶，别人扯一下，动一下，任由摆布，没劲得很。”
　　言聿卿拍拍他肩膀：“你今晚喝多了，去醒醒酒。”
　　“我没醉，没醉。”肖凛举起杯，“一杯敬过往，一杯敬自由。”
　　那刻简柠终于明白了，肖凛并不是因为感情在伤春悲秋，而是感伤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罢了。
　　时间如流水浮灯般掠过。
　　不久后，杜若玫和辛博的婚礼也如期举行。
　　两人经历了从校园到工作，算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终成正果的。婚礼是在辛博老家办的，杜若玫的家乡不在那儿，只能从酒店出嫁。
　　简柠特意请假，坐高铁到隔壁省参加婚礼。
　　婚礼上，辛博说起两人谈恋爱的小事，杜若玫一时哭又一时笑，惹得各位同学都跟着抹眼泪。
　　不知不觉，都走到了成家的年龄，简柠有点怔忪。没多会，她看见杜若玫拿着捧花向自己走来。
　　杜若玫郑重地把捧花递给她，眼泪婆娑：“柠柠，你是我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了，我要把这份幸福传递给你，你一定要幸福啊。”
　　简柠茫然地接过捧花，整个脑袋里全都是懵然的。
　　言聿卿发现，自从参加完杜若玫的婚礼后，简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简柠摇头：“在想项目的事。”
　　言聿卿拿出一张肖凛那儿来的请柬：“一个月后肖凛结婚，你想不想去？”
　　“婚期这么快？”
　　“他们两个人倒不急，是两家人急。”
　　肖凛还曾经自嘲地说，要不是筹备婚礼需要时间，可能第二天他们就会被家里人拉着领证。
　　简柠买了一套水晶杯作为结婚礼物，挽着言聿卿参加了肖凛的婚礼。
　　婚礼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简柠却察觉不出那对新人的喜悦，真的像肖凛说的那样，被扯着线，面无表情地走完全场。
　　肖凛一直都是大大咧咧、虎头虎脑的，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来，倒是新娘，穿着礼服，一整晚都没露出来一个笑。
　　到了两人交换戒指时，宾客里忽而有个年轻的男人站起来，眼圈发红，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人给架着出去了，双腿都是软的。
　　宾客里头议论纷纷。
　　“那人是不是喝醉了？”
　　“听说是女方的好朋友，在外头发酒疯呢……”
　　台上，肖凛和女方继续胖若无人地宣誓，开香槟。
　　简柠轻轻拉了言聿卿衣角：“肖凛他，知道这事吗？”
　　言聿卿抿嘴，眼神泠然：“他不会介意的。”
　　结婚前，肖凛早就把对方的底子摸了个底朝天，有过几个男朋友，全部都一清二楚。
　　他倒真是不介意，直说自己比对方还乱呐，谁也别笑话谁，这样更好，没有负罪感。只不过这些话，言聿卿并没有告诉简柠，怕她又胡思乱想。
　　一个月内，参加了两场截然不同的婚礼，有了对比，就更加强烈。简柠更加怅然若失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这种心态，总觉得像是失衡了，左右都找不到一个平衡的点。
　　到了周末，言聿卿接她到别墅里。
　　当初种的郁金香已经谢了，园丁笑着问还想种什么花。简柠摇了摇头：“不想种花了，能种点别的吗，比如番茄、柠檬、草莓之类的。”
　　言聿卿晒笑：“怎么会想到种这个？”
　　“花谢了总让人有不好的想法，如果种果实又结了果，总还有点希望。”
　　他搂着她，轻点她的额头：“傻瓜。”
　　最近简柠的情绪并不高，言聿卿只以为她是累了。等她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才揉了揉她柔顺头发：“柠柠，我有话想跟你说。”
　　言爸言妈自从上次知道了简柠的事情后，恰好攒了假期，就总想着回国来见一见。当时两人闹掰了，言聿卿并没有多说，现在感情趋于稳定，他想问问简柠的想法。
　　简柠歪着头，欲言又止。过了会才说，“我也有话想问你。”
　　他刮她鼻子：“你先说。”
　　简柠想了半天：“Archer，如果说我想去杭州出差，时间是一年，你会同意吗？”
　　言聿卿的脸部变得严肃，皱眉：“柠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简柠叹气，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已经很久了，她一直不敢提。
　　那天，Meyer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向她推心置腹地说了一个小秘密。
　　“Jane，其实我正在备孕。”
　　Meyer属于事业女强人类型，自从进公司后，一直日日夜夜不停奋斗，总算是爬到小主管的位置，而这段时间工作的变化，也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年龄大了，就想有自己的孩子。
　　“按照时间估计，如果怀上了，再过大概一年我就得暂时卸下我的工作，可是我又不忍心把这个位置交给其他人。Jane，你工作扎实，又没有坏心思，如果能够交给你，我会很放心。”
　　简柠讷讷：“Meyer，我资历尚浅，可能没法担当重任。”
　　“我也想到了这个情况，所以现在有一个机会，我想替你争取，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心。”
　　早在《下有苏杭》开始内测时，主题乐园的构思就已经成型。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就差推土动工，但是杭州离帝都远，项目组也不在那里，公司就想找一个监理在那儿，能随时监督工程进度，管理人员，同时又维护好公司利益。
　　Meyer接着说：“本来这个项目，要在工地上一年，又舟车劳顿，不适合你这种入司没多久的小女生，可我想了想，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拘着自己吧？Jane，你有这个能力，只不过欠缺了机遇，眼下正正好，就有这个机会。”
　　简柠心里头很乱，她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Meyer，你让我先想想。”
　　“我当初也和你一样，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很明白你的想法，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言聿卿只略微听了一下简柠说的情况，就蹙眉。
　　“柠柠，我知道你急需在工作上证明自己，可是有的时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了解在工地上工作有多辛苦吗？未来还有很多需要沟通的困难，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简柠从其他方面了解到这个项目，监理是需要长期在工地上监督和协调的，公司里很多人适合，但并没有人报名，大多是觉得远距离，又不能经常回来，还有人觉得驻扎在那儿，太过辛苦。
　　虽说是在杭州，但也是远郊，有的时候在满足生活需求上都不方便，得坐很久的车才能去到市区，居住条件也很一般，远没有现在这么舒服和便捷。
　　她淡淡开口：“我了解过，是很辛苦。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可以，Archer，我想去试试。另外，我也不觉得我这样是在走捷径。”
　　“我是觉得你在不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就做这样的决定，太过不成熟。”
　　“你未免太过武断了，我这样怎么就是不成熟，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言聿卿才发觉，其实她一早就已经在恶补项目的情况了，而这次的询问，不过只是告知，并不是问他的意见。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僵持之下，简柠径自抱了电脑回客房。
　　第二天起床时，家政阿姨过来做早餐，嘀咕着：“言先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一大早就出去了，连早饭都没吃。”


第58章 难撩   这几天在……
　　听到家政阿姨这么说, 简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言聿卿是在和她冷战，乃至于出门都是默不作声的。
　　她也就不言不语, 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小二居, 既然他不想搭理她，她也懒得再回应。
　　这场冷战开始得没来由，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在Meyer再一次询问简柠的意见时, 她很肯定地给了同意的答案，忐忑地交了自己的报名表。
　　公司任命需要时间，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就得离开帝都。
　　在这样急迫的情况下, 简柠忙着交接工作之余, 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跑, 恶补有关的知识，她傻乎乎地不能一头撞进去，还是得懂点基础知识。
　　这天, 简柠正在找一本《建设工程监理》的书, 左找右找找不到，又跑到前台问。
　　一问, 前台也不知道, 只说了就在书架后两排，让她再翻翻。
　　简柠想折回去, 后面排队还书的人里头, 有个人站出来说：“想找《建设工程监理》，我知道在哪里，我拿给你。”
　　简柠回头：“苏睿？”
　　苏睿对图书馆里的建筑工程的书相当熟悉，没一会儿, 果然带着她找到了那本书。
　　“好久不见，你绘图也需要看这种类型的书籍吗？”
　　自从上次在她家回去后，苏睿有点知难而退，两人早就断了联系，不过简柠算是他为数不多印象挺好的女生。
　　简柠淡淡地说了自己要去杭州的事，也说了公司的工程需要监理，她即将涉猎一个自己不曾踏入的领域。
　　苏睿吃惊：“你要去那么远，还这么久，你男朋友不担心吗？”
　　“你怎么知道……”
　　“算是猜出来的吧，他很着紧你，应该不止是邻居那么简单。”苏睿推了推眼镜，“不过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间想去杭州？在公司里绘图，应该也是你的兴趣吧？”
　　“如果我说，我是想谈轻松的恋爱，做困难的工作，你能不能理解？”
　　简柠莞尔，她一直以来好像都有一股韧劲儿，用丘岚的话来说，她就是有反骨，别人想让她这么做，她偏偏就想对着来。
　　现在好像又应验了丘岚说的。她就是不想过舒坦的日子，只不过和言聿卿的恋爱，也谈不上轻松那么简单就是。
　　“完全理解，祝你好运。”苏睿又说，“你有我联系方式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借书，再寄给你。”
　　简柠：“那就太感谢你了。”
　　她抱着一摞书回到小二居，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一个纤长的影子在小区门口徘徊，夜风吹起她的长裙，显得单薄瘦削。
　　简柠盯着看了好久，才唤她：“英子？”
　　英子眼圈红红的，双肩忍不住抖着，啜泣：“柠姐，你总算回来了。”
　　当时过年，老陈曾经给简柠送过鲥鱼，英子就把地址给寄下来了，摸索着找过来，还怕找错了。
　　英子原本就不是在帝都读书，在这城里认识的人不多，想来想去，能投靠的更是寥寥无几，快入夜了也不知道找谁好，头脑一热就过来找简柠了。
　　简柠把英子带到小二居，又给她倒了热水：“晚饭吃了吗？”
　　“不想吃，没胃口。”
　　“你到这儿来，老陈知道吗？”
　　“他不知道。”英子反手抹泪，低叹，“柠姐，我不想听到这个人了。”
　　简柠一听，就知道她八成又是和老陈闹别扭了，可她没老陈的手机号码，一时半会的还真联系不上他。
　　英子简单梳洗一下，简柠又热了杯牛奶给她。等到穿上绵软睡衣，她的精神放松下来，神色也和缓了不少。
　　“柠姐，为什么陈哥他不喜欢我呢？”
　　刚走出校园不久的小女生，露出了彷徨悱恻的小心思。
　　“他有那样的经历，又比你大了那么多……”简柠涩涩开口。
　　“年龄有什么要紧的，而且我也不介意他离过婚。”
　　对家境贫寒，家里又重男轻女的英子来说，从小资助她的陈衍恒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的“长腿叔叔”，之前因着他有自己的家庭，她把这份感激深藏在心里。
　　而随着她渐渐长大，和陈衍恒之间的书信往来，又成了她在支教时的精神支柱。支教后她就到小木屋帮忙了，老陈知道她的心思后，刻意避开，还介绍了自己的侄子给她。
　　英子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只觉得老陈是在推开她。
　　她吸了吸鼻子，对简柠说：“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他。前几天他的朋友们都来了，他喝了酒，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亲了他一口。”
　　简柠没想到英子会这么主动大胆：“然后呢？”
　　“他虽然喝醉了，还是推开了我。昨天说帮我找了一份文员工作，那不就是变相地想赶我走吗？于是我就走了。”
　　英子抿了口牛奶，“柠姐，你可不可以先别告诉他我在这里？我不想让他找到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件事你迟早要去面对的。”
　　“柠姐，我好难过，为什么人一定要长大呢？长大了就要面对那么多的烦恼，我宁愿永远也长不大。”
　　…………
　　肖凛结婚后，并没有去蜜月旅行，本来就是应付家人的，婚礼后，又各自各精彩起来。
　　没想到了私人会所，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加烦闷。
　　言聿卿居然一个人闷声不吭地掷起飞镖来，动作狠厉。
　　有几个正中靶心。他又上前拔下来，再次反复。
　　简柠的外出公干申请表递上来，就放在他桌子上，他压着没批，但也不会拖得了太长的时间。
　　那天言聿卿也不是刻意冷战的，刚好有事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就不见了她，连同招呼都不打一个。
　　接连几天，连信息都没有，他顿时有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从飞镖区下来，言聿卿又拿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肖凛看出不对头：“言哥，今儿个是怎么了？”
　　“没事。”他扯了扯衬衫的领扣，总觉得烦闷。没一会儿，喝得微醺，才发觉手机在不停地响。
　　言聿卿瞄了眼，不是简柠打来的，电话号码不太熟，他摁掉，对方又再打来。
　　这个手机号码是私人的，一般人也不会知道。他想了想还是接起来：“谁？”
　　那头老陈焦急道：“Archer，英子有没有联系过你？”
　　“英子？她怎么可能联系我。”言聿卿含糊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天我们发生了口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东西都没拿就不告而别，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赌气，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可是现在都快两天了，还是不见踪影。”
　　老陈一直都挺淡定的，到了现在居然急得在那跳脚。
　　“你也晓得，她在这城市里孤苦无依，唯一认识的就我一个，她身上又没什么钱，一个小女孩能去哪里？”
　　言聿卿不置一词，总觉得老陈是在病急乱投医，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看重一个人，真是关心则乱。
　　过了会儿，老陈忽而电光石火地想到一件事。
　　“Archer，你说英子会不会去找简柠了？”
　　他在那头又断断续续，“过年的时候，我让英子给简柠送过鲥鱼。”
　　言聿卿皱着眉，抿嘴：“我问问她。”
　　会所的环境嘈杂，他上了二楼的办公室，把门关上，打开视频通话。
　　简柠在那边犹豫半晌，才接起来。她半躺在床上，手机靠得太近，脸看起来大了点，又赶紧移开。
　　言聿卿在那头默不作声，扯出来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冷战了这么久，今晚总算是破冰了，却还是有一丝尴尬气氛。他没开口，她也就没说话，怔怔然在那看着他。
　　“英子在你那？”言聿卿喝了酒，声音有点哑。
　　简柠用被子蒙着头，又掀起来，嗯了声。
　　“老陈在找她，挺着急的。”
　　“她不想见他。”
　　“总不能让她一直住你那。”
　　简柠：“现在怎么办？”
　　言聿卿：“明天我把老陈带去我那，让他们见一面。”
　　“别墅？”
　　“柠柠，我也可以住在你家隔壁。”
　　她听出他有意和好，闷声：“那我挂了。”
　　第二天简柠让英子下楼买东西，果然一不小心和老陈撞见。
　　简柠把房子让出来，给他们空出一个互相沟通的机会。
　　她走到楼道旁，看见隔壁房子的大门敞开，言聿卿穿着休闲服和灰色运动裤，长身玉立，线条明利，像一个悠闲贵公子。
　　“柠柠，过来。”他闲闲开口。
　　简柠皱眉：“你怎么在这？”
　　她还以为他会在公司的。
　　知道她过几天要离开的日程，他挑眉：“这几天在躲我？”
　　“Archer……”
　　“看到你的申请表了。”
　　她站在玄关处，被他步步紧逼，避无可避。
　　他撑着手，把她拢到身侧。
　　“你明知道申请表会到我这里来的，真那么想去？”
　　“嗯。”
　　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对他就不上心，几天都没个消息，言聿卿眉头皱成“川”字。
　　简柠察觉到他语气不太对，转身想走，又被抓住。
　　“英子还在我那边。”
　　“老陈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她看他一眼，有点儿嗔怪的意思。
　　“这事就是老陈做得不对。”
　　“那是他们的事，现在先来解决我们的。”
　　他拉过她的手，在上面嵌下一吻，“这几天，我很想你。”
　　简柠鼻头一紧，就要落下泪来。最近她又要准备行李，还要看书查资料，再遇上英子的事，精神高度紧绷，他还来和她冷战。
　　可惜他一句话，就叫她破防。
　　“我也是。”
　　他把她紧紧揉到怀里，亲亲潮红的鼻尖，继而是小巧的唇珠，再到额头。
　　“真的想去？”
　　“嗯。”
　　这几天，越是检索资料，简柠就越有冲动，想马上过去。一开始，她只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在多番了解后，才发觉这是一次非常艰巨的任务。
　　不仅仅是因为在她的知识盲区，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探索，还有从无到有的塑造。
　　她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取不同领域的知识。
　　她想亲手塑造一座游乐城，往里面填充着自己对美学的理解。这和在公司里绘图，是截然不同的事。
　　她伸手，环着他的腰。
　　“Archer，还记得你带我去看的那块地吗？一年后，我也想拉着你去到杭州，告诉你，那是我监工出来的乐园。”
　　“柠柠，真是败给你了。”他捏了捏她鼻尖，“大不了我多往杭州跑几趟就是了。”


第59章 难撩   我自己去……
　　从言聿卿的房子里走出来, 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老陈已经离开。
　　英子茫然地坐在客厅，看到简柠：“柠姐, 你去哪里了？”
　　简柠说：“到楼下走了走。”
　　英子眼尖, 指了指她上-身：“你衣服的纽扣，好像扣反了，在这儿。”
　　简柠有点赧, 手忙脚乱地扣好，才问：“你和老陈说得怎么样了？”
　　“他说得对，我不应该再继续在这里叨唠你的。”英子眨巴眨巴眼睛, 觉得委屈, “柠姐, 我是不是对你造成困扰了？”
　　“别这么说。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可他说你要去杭州了, 我也不能常住这里。”
　　简柠叹了口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跟他回去吗？”
　　“我不和他回去了。我同意去他给我找的公司工作了。”英子眼里清澄一片，“柠姐，你知道吗, 他承认他喜欢我。”
　　“那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给我一个缓冲和后悔的空间, 我和他说好了，如果半年后, 我还是想他, 觉得他好，就可以去找他。”
　　英子一会觉得半年太长了, 又觉得半年其实也不长。
　　“柠姐,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挺不错的？”
　　“半年后，你还是会一直喜欢他吗？”
　　英子眯着眼笑，“当然了，我那么喜欢他。”
　　离开帝都的前一天, 项目组特意给简柠开了个小型欢送会。
　　Meyer带着大家发表感言，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
　　欢送会后简柠回家，在小二居门口，看见言聿卿站在清浅月光下，剪影利落。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拉着他的手到了房里，渐次献出自己。她默不作声，一直隐忍着，直至快感堆积到一定地步，像火-山喷薄，悉数爆-发。
　　半夜里，言聿卿披衣起身，被她在身后抱住。
　　他回头，摸了摸她发顶，声音宠溺。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简柠的眼睛将闭未闭，闷声哼哼，“明天我自己去机场，你不要送我。”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背影。
　　第二天坐飞机，再转汽车，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环境比简柠想象中更差，几乎就是一大片荒地，住宿环境更简陋，是临时建起来的，类似集装箱的。
　　简柠是独居，还特意腾出了一间，工作间和居住的地方相隔不远。
　　工程有负责人，大家都叫他程工，知道简柠是总部派来的监理，言谈间很是客气。
　　熟悉了环境后，简柠马上就投入工作中，很快地发现了一处问题，运来的钢筋数量是对上了，可尺寸小了，只是一点点区别，如果不去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如果在过来前，她没有恶补那么多知识的话，就不会那么快发现工作中的疏漏。
　　简柠决定先找程工问清楚事情。
　　程工反倒不以为然：“你也知道现在各地缺货，能调什么过来，就先用着呗，反正这个也是用来做乐园的，又不是起高楼大厦，这个打地桩啊，够用就行。”
　　简柠当然不肯，两人僵持。程工有点讪讪的：“你这小女孩压根啥都不懂，这都是工地上公开的秘密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差不多得了。”
　　“既然这样，我只能把情况报告给公司了。”
　　“行啊，可是这就不一定工程能继续下去了。”
　　程工只以为简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她烧一烧就行了，就算是报到总部，那还山高皇帝远呢，能蹦跶出啥来。
　　没想到简柠很快就联系Meyer，召开了中高层会议，和项目有关的人都进到会议视频了。
　　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主持人Meyer又说：“等等，还有一位要进来的。”
　　简柠拿了资料正准备，就看见屏幕上弹出一行字。
　　【Archer进入会议。】
　　言聿卿调试好视频：“可以开始。”
　　Meyer：“简柠，你说说那边的情况。”
　　简柠有点心慌，很快正襟危坐，认真道：“各位，根据我在这里观察到的情况，目前是有一批钢材出现了货不对板的情况。”
　　她从钢材核对的数量说起，又认真地比对了产地和质量，再加上自己搜集出来的其他案例，比对中得出这批钢材的优劣性。
　　Archer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欣喜，相比起之前，她更加从容不迫，也成长了。这事需要和人打交道，搜集证据材料，她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做完了这些，实在难能可贵。
　　他顿了顿，“很好，另外我想知道，如果重新购置的话，哪个地方能就近调一批新的过来。”
　　言聿卿提出的这个问题，简柠没有想过，她迅速地拿起笔记下来：“好的，我会留意。”
　　“这批货不要了，让他们运走，我们绝对不允许这种糊弄的情况发生。”
　　总部的态度强硬，给了简柠莫大的支持。程工也没想到公司会这么支持她，只得灰头土脸地同意更换钢材。
　　深夜，简柠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辗转睡不着，忧心明天开工的事。
　　果不其然，第二天工地上又出了幺蛾子，一大半的工人没有到，程工说因为钢材的事，正式打地桩还要再拖几天，工人们就又去了隔壁的工地上做工。
　　说是隔壁工地，实际上开车也要三十分钟。
　　简柠开了公司一辆SUV过去，说明来意后，见到对方的负责人时，双方皆是一怔。
　　蒋南砚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杭州工地上见到简柠。
　　简柠其实是知道蒋南砚的公司在杭州郊区拍了几块地，也准备在长三角发展，但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简单地说明来意：“我们这边的工程负责人说有一些工人回流到你们这儿了，我想问问是不是有这么个情况？”
　　蒋南砚了解了前因后果，知道简柠那边忙着赶进度，表示愿意帮忙。
　　谈完了这一切，简柠准备回去。蒋南砚还是好奇开口：“他怎么舍得让你到这里来吃苦？”
　　简柠眼波流转，诚恳道：“我不觉得到这里是吃苦。你不也在这儿吗？”
　　“我跟你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能吃的苦，我也能吃。”
　　“行吧，既然你在这儿了，我会尽我能力帮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看着她独自一人跨过泥泞的道路，上SUV，启动车子，蒋南砚才发觉，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懂她。
　　简柠一边开车，一边远程视频，用蓝牙耳机和Meyer汇报工作。她没说自己和蒋南砚的交情，只说其他工地的人答应了会帮忙。
　　外面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下起雨来，声音淅淅沥沥的。
　　Meyer挂了视频，四周又静下来，只有沙沙的雨声，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简柠要赶在傍晚前回去，晚上的灯光昏暗，又还没装信号灯，下雨天非常危险。
　　快到工地时，她远远地，看见程工站在门口，火急火燎的。
　　简柠把车窗降下来：“怎么了？”
　　程工没打伞，抹了一脸雨水，原本趾高气扬的，到了眼下倒也看不出平常的嚣张了。
　　“我老婆带着娃儿过来看我，没想娃儿发烧，想往医院送，这下雨天叫不到车。”
　　“孩子呢？”
　　“还在屋里，太小了，没敢抱出来。”
　　简柠不假思索：“上车吧，我送你们去。”
　　“哎，可是……”
　　大半夜，又是不熟悉的路况，还下雨，简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说：“赶紧上车，孩子发烧可不能拖。”
　　程工赶紧回去，他老婆打着伞，他抱着孩子，一家三口上了车。
　　简柠用手机定位找到儿童医院的位置，很快启动车子。
　　刚刚下了大暴雨，路上泥泞，车速不敢过快，再加上路灯稀稀拉拉的，车子一不小心进了一个小水塘，又磕到一大块石头，彻底地开不上来了。
　　“我下去看看。”程工拿了手电筒就下车。
　　简柠也打开车门绕过去：“怎么样了？”
　　“不行，得换个轮胎。”程工问，“车后有备胎吧？”
　　“有的。”
　　正修着车，简柠才发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震动，这才想起晚上八点还有个视频会议，她给全忘了。
　　邀请是Meyer打过来的，会议室里该在的都在。
　　简柠慌里慌张进去视频，头发丝全是湿哒哒的，人也狼狈。
　　她钻进车里，盖住了大部分雨声，车后座还有小孩在啼哭，只能把耳机带上，简短地说明情况。
　　“Jane，你是怎么了，成了个落汤鸡？”Meyer打趣道。
　　简柠：“不好意思，刚刚有点突发情况，我现在要送程工的孩子去医院，可以另外找时间汇报工作吗？”
　　会议室里，言聿卿的表情严肃，看着简柠的样子，眉头深锁。在这样的会议中，忍不住叮嘱：“Jane，照顾好自己。”
　　挂断视频会议后，简柠再度下车，把维修的牌子放在车身后，远远地，看见有一辆车朝着这边开过来。


第60章 难撩   心跳快了……
　　开完视频会后, 言聿卿就忍不住买了到杭州的机票。他不介意简柠有上进心，可是在那样的境地下，他希望自己能够在她身边。
　　机翼划破云雾, 翌日一早, 飞机抵达机场。
　　言聿卿先去的工地，没想到扑了个空。工地上的人说简柠自昨天出去后，就再没回来。
　　他又询问程工的去处, 辗转几人，问到了是在儿童医院。
　　医院里人声鼎沸，消毒药水味, 夹杂着小孩子哭闹不休的声音, 听得人心里烦躁。
　　言聿卿到前台, 询问是否有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发烧患儿, 在病房里见到了程工和他的小孩。
　　程工是不认识大老板的，只以为是公司里来了人，感激得点头哈腰。
　　言聿卿摆摆手：“简……监理呢？”
　　程工猜测：“好像是去了吃早餐。”
　　末了, 他又说：“监理是好人, 本来昨天晚上就可以回去的，怕我们临时有事, 又留了下来, 一整晚在外头走廊睡。还有、还有她男人……”
　　程工老婆捂了他嘴：“哎呀，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 不好乱说。”
　　两个人悻悻地住嘴, 言聿卿的脸色已然不太好看。
　　他循着指示牌到了餐厅，说是餐厅，其实非常简陋，只不过支着几个简易的凳子和椅子, 种类不多，吃的人也少。
　　言聿卿的目光注视到角落位置，眉头微微地皱起来。
　　那两人并没发现他，女生清瘦，正低头看着手机，对面的男生拿了盒牛奶递过去，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言聿卿的工作手机也响起提示音。他转而走向大堂，看到Sarah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参加今天早上的工作会议。
　　言聿卿回了句忙，让其他人处理，随后大阔步走到车旁，直接启动车子开走了。
　　医院的餐厅里，简柠低头讷讷看着手机，Meyer说可以准备开会了，她才起身到洗手间擦了把脸，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连接视频。
　　昨天晚上的会议推迟，今天进会议室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区别，Archer没有出席。
　　其实像这种协调类型的会议，他根本就不用在场。可是这次项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部看重，每每都可以看到他列席，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这次大老板不在，气氛就松快了点儿。
　　简柠快速地汇报完，又关上电脑，回到医院。如果程工的小孩退烧的话，她也该回去工地了。
　　昨天晚上车子陷进泥潭，又是狂风暴雨，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路上开过来一辆车，蒋南砚从车上下来。
　　他是恰好路过，却解了她燃眉之急，车子丢在那儿等维修，其余人都上了蒋南砚的车，一起到了医院。
　　到了早上，他更是过来把她的车钥匙交到她手上，说轮胎已经换好，车子就停在医院车场。
　　简柠不知道应该怎么答谢他好。
　　他倒坦荡，比以前利落不少。
　　“柠柠，你和我之间不用谢来谢去的，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你要是当一回事，我也不自在。”说完后，拂袖走了，真是深藏功与名了。
　　简柠给程工留了点钱，又叮嘱他们有事再联系，回到工地上，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干活，见她来了，有一个殷勤地迎上来：“监理来了，今天早上有个总公司的人过来找你呢。”
　　简柠问来问去，都说不认识，她也只好作罢。回到宿舍里，才觉得困顿，躺在床上时眼皮子都睁不开，再醒来时，已经是落霞满天。
　　她睡了大半宿，也不觉得饿，又起床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工作群里，Meyer给她留了信息，说是公司的年终会议，往年都会在各大城市召开，今年特意择了杭州，简柠是优秀员工，也能出席。
　　年终会议都是中高层的聚会，简柠之前都没有参加的机会，这次得了奖，才有参加的机会。
　　简柠在月历上标明日期，再有一个星期，她就能见到Archer了。
　　这段外派的时间，他们间或会语音或者视频，可总归是见不到面，再加上言聿卿和她都忙，两个人的时间对不上，经常是他刚忙完，她又因为突发的事情到了工地上，再回来时，他又在开会，仿佛永远都在配合着对方的时间。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只是远远地见上一面，她也心满意足。
　　很快到了开会前一天，会议一共持续两天，简柠提前到了酒店办理入住。过了会儿，其他参会的人也陆续到达酒店。
　　简柠和Meyer在行政酒廊里吃晚饭，本来是上下级的关系，因为彼此的惺惺相惜和互相扶持，早就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个人见面时还激动了一小下，很快又放开。
　　Meyer笑笑：“不过才来了两个多月，瞧瞧，都晒黑了。”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不容易，而且这阵子工地上又起不少冲突，都是硬骨头，可简柠还是很好地化解了。
　　简柠又说起上次工人差点罢工的事，还好程工回来之后，聚集了众人，工程又很快推进，到现在已经是完成了15%的工程量了，比原先预计的还要快。
　　“看来你估计不到一年就可以回去了。”Meyer莞尔。
　　简柠不敢承认自己是在赶进度，只说：“这次也是歪打正着，现在工地里人心很齐，做事也有干劲多了。”
　　Meyer刚好在吃鳕鱼排，吃着吃着却突然捂着嘴，像是反胃的样子。
　　简柠开心地问：“Meyer，你该不会是有宝宝了吧？”
　　“还没说出去呢，你可要保密啊。”Meyer又急又喜地点了点头，干呕几声，又匆匆忙忙地跑到洗手间去了。
　　留下简柠一个人在桌子上细嚼慢咽，旁边坐的大概也是公司的人，言谈间仿佛提到了Archer的名字，简柠正在吃牛排的手缓慢地停下来。
　　“听说Archer要明天一早才到。”
　　“他可是大忙人，经常飞来飞去的，不过不知道今年怎么会挑了这里来开会。”
　　“老板想的事情怎么会和我们说，听说上周他还特意飞过来吃了顿早餐，又飞回去了。”
　　“真的？哇，太有情调了吧！”
　　简柠听得入神，手里的叉子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Meyer慢悠悠走回来：“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
　　简柠拿餐巾纸揩了揩，眼里的落寞一闪而逝。
　　第二天会议正式开始，简柠的位置坐在很后面，她和Meyer摆了摆手，就分开坐下了。
　　过了会儿，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Archer才敛衣进场，仿佛众星捧月般。
　　简柠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来，仰着头，却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他缓步走上台阶，声音郎朗，说了今年总体工作情况和明年的工作重点，点到了公司的战略布局和几个新项目，包括了游戏板块和养老金融板块，听得底下的人热血沸腾。
　　随后，言聿卿朗声宣布年终会议开始，台下的掌声越发热烈。
　　Sarah就坐在言聿卿旁边，见他入座，又积极地给他递送材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仿佛已经到达了一个层次。
　　简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不时地听到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话题都没有从Archer身上下来过。
　　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在商场上敏锐的嗅觉，利落的收购方式，一举手一投足，乃至低头吩咐总助的动作，都被人津津乐道。
　　只要言聿卿坐在那儿，无疑就是被聚焦了的闪光点，让人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整整一天的会议，简柠都没有能和言聿卿说上话。晚饭是商务自助餐，Meyer吃了几口就吃不下，简柠也没胃口，索性送她回房。
　　Meyer一直让简柠不要在酒店里陪着自己。
　　“楼下大厅里，都是我们公司的年轻才俊，你不要为了陪我就躲在这里，应该多下去走走看看。”
　　简柠没辙，只得独自走到中庭。那儿是酒店的一隅，中央种了一株梧桐，隔着落地玻璃看起来更显幽静。
　　中间是个镂空的天台，四周很静，因为僻静所以闲时没什么人到这儿来。
　　简柠抬起头晒月光，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又远而近。
　　Sarah忙得脱不开身，对她说：“正愁找不到人，你去楼下大堂拿点醒酒茶，Archer喝醉了，被人架回房了。”
　　简柠愣了愣：“拿到哪里去？”
　　“顶楼，”Sarah顿了顿，“一整层都是。”
　　简柠下楼拿了醒酒茶，上到顶楼时，安安静静的，连人声都没有。她推开房门，看到言聿卿半躺在沙发上，阖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喊了他一声。
　　刚刚Sarah就说找了Jane去拿醒酒茶，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言聿卿轻点下颚，哑然：“来了？”
　　简柠问：“Sarah呢，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还有其他事。”
　　“你喝醉了吗？”
　　言聿卿浑身酒气，但人很清醒，他不过泼了点酒在身上。
　　“里头全是公司的中流砥柱，不这样做，怎么能脱身。”他起身，刮了刮她鼻梁，慢条斯理道，“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不过一句话，已经叫她心跳快了几拍。


第61章 难撩   兴许他是……
　　顶楼的房间有二百四十度的落地玻璃, 能看见窗外恬静的月色。
　　简柠坐在贵妃椅上，听见身后浴室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她喃喃：“今晚月色真好看。”
　　言聿卿从背后拢着她：“知道月色好看的潜台词是什么吗？”
　　“是什么？”她稀里糊涂被卷入他的怀里, 铺天盖地的，全是他沐浴后的味道，让人眩晕。
　　“就和家里的番茄和柠檬都成熟了是一个意思。”
　　上回她说不种花, 改种植物，现在院子里的柠檬树长得有他小腿高。
　　简柠已经说不出话了，意乱情迷间, 他的嘴堵住了她的, 只剩下些微喘气, 再然后, 酒店的自动窗帘缓缓拉上，挡住这无边春光。
　　缠绵过后，言聿卿恋恋不舍地摩挲简柠的发梢。
　　“年会后, 公司会拨给Sarah一些干股。”
　　简柠还有些云里雾里, 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她嘟囔：“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Sarah这一年以来的工作成效有目共睹。可我怕有的人乱嚼舌根，你会乱想。”
　　“你怎么会这么想？”
　　简柠眨巴眨巴眼睛, 她知道言聿卿想事情, 总是比别人多出好几步来，通常别人只想出第一步的时候, 他已经布好后面的局, 可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又比她想得抢先了几步。
　　她还没来得及醋一下呢。
　　言聿卿：“很简单的道理，推己及人。”
　　清浅的一句，简柠回过味来时, 发觉自己已是局中人。
　　原来他在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再加上上次他独自到杭州来，又静悄悄地走，简柠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兴许他是在生闷气。
　　“前几天，程工的孩子发烧了，车子在路上坏了，刚好碰到蒋南砚的车。他的楼盘也恰好在附近。”
　　她抵着他的鼻尖，“Archer，你下回来了杭州，一定要告诉我。”
　　他晒笑，环住她的腰。
　　真的是一个小傻瓜。
　　“柠柠，你不用急着解释。我相信你。”
　　她闷声：“那你那天为什么又走了？”
　　“怕控制不了脾气伤了你，”他揉了揉躲在怀里的脑袋，抚着她的长发，“现在后悔了，当时真应该留下来的。”
　　这两个月以来，他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想到这里，简柠又被狠狠地在床上蹂-躏了一番。
　　第二天醒来时，言聿卿正在书房里和言爸言妈打语音电话。
　　自从上次知道简柠的存在后，两人就一直旁敲侧击，无奈言聿卿就是个闷葫芦，说啥也撬不开嘴。
　　这回难得简柠在身边，就被两个人给逮到了。
　　言聿卿也不推辞，只问简柠：“要不要接一下电话？”
　　简柠犹豫半晌，还是接起来。
　　“叔叔阿姨好。”
　　那头静默了半晌，没想到言爸言妈是在默然激动。
　　“柠柠啊，好孩子，跟着聿卿你受苦了，他就是那个样儿，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啊。”
　　“这孩子从小就不合群，还有，现在工作了又是个工作狂，你要好好治治他。”
　　简柠稀里糊涂地叫了声好，到后面全都是言爸言妈在喋喋不休，挂完电话，言聿卿扯了一丝笑。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
　　“不待见我是吧？很正常，要不然也不会把我丢国内那么多年。”
　　“你讨厌他们吗？”
　　“也不会，你接一会电话都受不了，我也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更何况，外公外婆对我很好。”
　　从小在爱里成长的孩子，会带着爱，简柠不知道言聿卿小时候是怎么成长起来的，但是幸好，他还是长成了她最喜欢的样子，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怨恨父母，而是平和内敛，温和从容。
　　言聿卿多待了两天才离开。走的那天，简柠在工地巡视时，发现了一只小白狗。
　　工地上间或会有流浪狗，有时工人们会养起来，有时过几天就不见。
　　而简柠发现这只小白狗的时候，它躺在她的车轮底下，呼呼睡觉，很小一个小白点，毛毛都团起来，不蹲下去都看不见，以至于她差点碾到了它。
　　简柠询问工人们，没有人知道这只小白狗是怎么来的。它看起来很小，如果流浪的话，很有可能会饿死。她只得先把狗用纸箱子安置起来，用面包和奶粉喂食，又找了个时间带到城里的宠物店做身体检查。
　　宠物医生从牙齿诊断出小白狗才两个月大，不超过三个月，有点营养不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问题，就是需要补充营养。
　　简柠购置了一堆狗用品和营养品，把小白抱上车，摸摸它湿润的鼻子。
　　“就叫你小白吧。简小白，以后你就跟着我过了。”
　　回工地后，简柠特意在自己的宿舍给小白腾出了一块空间，把它的狗窝和狗盆放在里面。
　　医生说小白是只拉布拉多，要增加运动量，多陪它玩和跑动，别看它现在很小，长大了能长大几十斤。
　　安顿好小白后，简柠接到了丘岚的电话。电话那头，语气很嫌弃，质问简柠怎么买那么贵的按摩椅，她在网上查了，要不少钱。
　　丘岚：“还有，虽说你在外地不方便，但也不用老让人送东西上来，我和你爸够吃，也够用。”
　　这还是丘岚第一回 用这种语气和简柠说话，表面上嫌弃，其实不知道有多高兴。自从毕业后，简柠就没和家里要过钱，每次想给钱，都被丘岚给摁回去了，自然是说她那工作怎么怎么不好，别以为赚了点钱就想着花。
　　后来简柠也不提这事了，没想到这次买过去的东西丘岚竟然很喜欢，还破天荒地让她在外地要保重自己，别老吃速食食品。
　　简柠借口要查保修期，让丘岚拿了送货订单，又打回去问，订货的果然是言聿卿。
　　想来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晚上视频的时候，简柠就给他说起这事了。
　　“你到底背着我给家里送过多少东西，那款按摩椅很贵吧？”
　　“我送的，和你送的没什么两样。”
　　简柠知道言聿卿有意缓解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她只是不善于表达，和丘岚的关系才会一步步闹僵。
　　她拿着手机视频，给言聿卿看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镜头拍到小白的狗窝，它嗷呜一声，翻了个身，又闷头睡觉。
　　言聿卿：“那是什么？”
　　“我收养的一只狗，小白。”简柠喊了几声，小白好像听懂了似的，在地上打滚翻腾，白乎乎一小团，软萌软萌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工作的时候，小白就乖乖地趴在简柠的脚边，等到她空下来，就会缠着她带出去闲逛。
　　没两天，工地上的人都知道简监理收养了一只白狗，小小的个儿，走路都不太稳，趾高气扬的样子，经常吃得肚皮圆滚滚，毛发短，摸起来有点扎手，如果是不熟的人，它还会龇牙咧嘴。
　　简柠本来乏善可陈的生活里，因为小白的出现增加了不少亮色，下班的时候陪着溜达，晚上还要给它准备食粮。到了周末，她会开车带着小白到远一点的地方玩。
　　言聿卿再到杭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特意赶到工地，还没进简柠的宿舍，就见一只小白狗嘴里叼着一颗球朝他跑过来。
　　简柠在后面喊：“小白，回来！”
　　小白屁颠屁颠地把球给她，又跃跃欲试，想要玩捡球游戏。
　　言聿卿单手插兜：“这就是小白？”
　　“是啊，”简柠追出来，“你要不要抱抱它？”
　　言聿卿俯身，摸了摸小白的狗头，小白第一次见他，假装龇牙咧嘴。没想到这男人，像变戏法一样从车后箱搬出了两大袋零食。
　　简柠：“怎么买了这么多？”
　　“每个口味都来一点，见面礼。”言聿卿拆开一盒，拍拍小白的狗头，它嗷呜一声，很快就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简柠这下明白了，言聿卿这是要把她身边的人，还有小动物，全都贿赂一遍。
　　两人本来是想出去吃，为了小白就又留下来，简柠在车后塞了好吃的，一路驰骋，开到了一处绿树成荫的郊野。
　　这地方是简柠带着小白找到的，网上也有人推荐说是野炊胜地。
　　车后有简易的折叠桌椅，言聿卿搬出来后，简柠又把简餐和三明治拿出来，小白就在一旁围着她转。
　　言聿卿不仅给小白买了吃的，还买了玩具飞盘。小白第一次见到时，眼睛都直了。
　　这儿场地大，比起工地上环境也好不少，言聿卿把飞盘丢出去，小白很快撒丫子跑出去。
　　简柠拿出手绘版，在上面描描画画。画上是个清隽高挑的男人，一只狗在他身边捡飞盘，尾巴摇得欢畅。
　　傍晚过后，天色渐沉，两人才收拾野餐的东西回去。
　　简柠放不下小白，言聿卿就也留在宿舍里陪着她。
　　晚上两人都还有会议，各自开完后，简柠突然发现小白窝着一团，嗷呜嗷呜地低声叫唤。
　　她蹲下去摸了摸小白的肚皮。
　　“Archer，你看小白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第62章 难撩   听话。……
　　小白原本是乖乖待在狗窝里睡觉的, 眼下却是无精打采，眼睛耷拉着，耳朵也夹起来, 没了平时的神气, 还哼哼地直喘气，时不时叫唤一声。
　　简柠碰它的时候，也不像之前一样傻乐呵, 就连尾巴也不摇了，看起来有点反常。
　　言聿卿走过来看了看：“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他又问：“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在市内。”
　　言聿卿披上外套, 拿起车钥匙。
　　“走, 带小白去看看。”
　　小白估摸也知道自己生病, 乖巧地钻进航空箱里, 也不叫唤了。简柠拿了一条小毛巾盖在它身上，两人披着夜色，驾车行进。
　　到了宠物医院挂急诊, 医生看完诊说小白是吃积食了, 闹肠胃炎，还好送来得早, 但也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十二小时, 如果第二天没问题，可以自己带回去吃药。
　　生病的小白十分地粘人, 只要她一走开, 就会呜呜地叫唤，以为又被人遗弃了。
　　简柠不忍心，一整个晚上都留在医院里陪着小白，言聿卿也没有离开。
　　半夜里, 小白打了消炎药，眯着眼打盹。简柠坐在医院的长廊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咪？”
　　那个时候她才读小学六年级，在楼下捡了一只小猫咪，偷偷地养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惜没过多久就被丘岚给发现了。
　　放学后简柠就没找到那只小猫咪了，丘岚说怕影响她学习，把猫送人了。尽管简柠怎么撒泼、闹脾气，甚至保证自己一定考班级第一，都没能让丘岚回心转意。
　　那个时候，简柠就明白了，自己以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和大人们抗衡的。她也知道，发脾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只能让自己变强了，才能保护好珍视的东西。
　　直到现在，简柠还是很难过当时没能保护好那只小猫咪。而言聿卿也明白了，为什么她长大后，仍旧很难和丘岚和解。
　　有的时候童年的伤痛要用一生来缓解。
　　言聿卿摸摸她的头：“都过去了，现在你有能力照顾好小白。”
　　翌日，小白的精神好了许多，医生说可以带回去好好养着，虽然还在长身体，但也不能给它吃太多，容易吃撑。
　　回去后，简柠就把小白的零食通通都收到柜子里：“不能给你吃太多了，一天只能吃一罐。”
　　小白好像听懂了似地，耳朵垂下去。
　　言聿卿在旁边摸摸它的头：“听话。”
　　小白朝他摇了摇尾巴，还用舌头舔他的手背。简柠没辙，言聿卿才过来没多久，小白就已经对他言听计从，让它往东走，就不会往西。
　　简柠都不知道言聿卿到底是怎么训的狗。她蹲下去：“你给小白灌输了什么？”
　　“我和他说，爸爸不在的时候，要多听妈妈的话。”
　　“谁是爸爸，谁是妈妈，我可不……”
　　谁知道小白那个没骨气的，居然扑到言聿卿身上蹭了蹭，好像他们才是一家的。
　　言聿卿只住了两天就走，离开之后小白还挺伤感的，简柠只得又带着它到周围玩，只不过她飞盘没有言聿卿丢得好，经常被小白嫌弃。
　　而言聿卿尽管不在，还是空运了好多小白的礼物送给它，除了帅气的领结、夜间荧光背带，甚至还有打了蝴蝶结的新鲜烘干牛骨头。
　　小白似乎知道是言聿卿送的，可劲儿地撒欢，又叼出飞盘，表示它也很想念他。
　　简柠对这只谄媚的小狗简直无话可说。
　　这天，简柠带着小白到郊区游玩时，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谭琳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认了老半天才敢上来打招呼：“柠姐，真的是你？”
　　自从和肖凛分手后，谭琳琳就申请了江浙一所学校的MBA，这个学期已经上了一半，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简柠。
　　简柠说了自己过来杭州搞主题乐园的事，谭琳琳听得一愣一愣的：“柠姐，你好厉害啊，可是你和言先生怎么办，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简柠嗯了一声。
　　“哇太好了，之前我就觉得你们一定能成的。”
　　两人言谈间，一个斯文清瘦的男生走过来，环住谭琳琳的腰：“在说什么？”
　　谭琳琳清了清嗓子：“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也是我师弟李闯。”
　　李闯和肖凛很不一样，肖凛是大大咧咧的帝都男人，而李闯更清秀温和，有书卷气。
　　看他对谭琳琳的目光，有点怯，又很温柔。谭琳琳对着他倒是呼呼喝喝的，又说要和小姐妹叙旧，让他去别的地方买东西回来，李闯也没有一点怨言，应了声就去了。
　　谭琳琳：“听说他们那地儿的人，可疼老婆呢。”
　　当初她和肖凛在一起的时候，哪儿能这么使唤过他。谭琳琳感慨地说：“柠姐，我算是活明白了，一程路有一程路的风景，以前和肖凛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一路人，是不会长久的。眼下，李闯就是最适合我的人。”
　　谭琳琳还说，她和李闯已经见了家长，等两人都毕业，就可以准备扯证结婚。这在之前，是谭琳琳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对了，你和言先生分开这么远，要不要……”谭琳琳俯身，在简柠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简柠有点不自然：“不用吧，我们平时也没搞那么多花哨的。”
　　“你是不知道他身边那些鸳鸳燕燕，他是没那个心思，保不齐其他女的会有想法。你也得适时的变点花样，创造惊喜，让他欲罢不能！”
　　谭琳琳促狭地笑，又说，“这样，回头我发图片给你，你挑几个喜欢的款式，我让人随时送过去。”
　　简柠只以为谭琳琳说过就忘，哪里想到回去后不久，她竟真的发来了好几个款式，从制服诱-惑，到什么镂空-装，兔子装，应有尽有。
　　………这也太让人羞-耻了吧。
　　简柠只看了一眼，就脸红耳热，她赶紧把屏幕给关掉了。
　　很快到了半年之期，工程期赶得飞快，简柠需要到帝都做汇报陈述。
　　小白是没法跟着她去的了，在离开之前，简柠把它托付给宠物医院寄养，又摸摸它的头：“我去出差，很快就回来。”
　　彼时小白已经将近八个月大，营养充足，长得膘肥体健，四肢粗-壮，再不是捡来时候蜷缩起来的小毛团了。
　　简柠又吩咐了宠物医院的人每日遛狗，这才回了帝都。
　　到公司时，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同事们热烈地迎上来，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Meyer的肚子已经显怀，可仍然很有干-劲，新项目上线之后，捷报频传，屡屡上了热销榜。
　　不久，年中会议正式开始。简柠汇报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为了这十分钟，她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从资料和数据的收集，到归纳整理，几乎每个晚上都扑在这上面。
　　她信心满满地站在台上。
　　“除了之前介绍的项目之外，有一件事我觉得需要拎出来讲，同时也作为我们下半年的重点工作，那就是把主题公园和环境保护结合起来，在工程不断推进的过程中，我们一共想方设法地保护了73种类型的植株，通过移植、培育的方式，把植株保护下来，做到对生态的保护……”
　　这个绿色和谐的概念，简柠想了很久，觉得可以在乐园后续的推广中使用到。
　　没想到，这个概念，她并不是第一个提起的。
　　在她汇报完后，有中层笑着说：“可能Jane在杭州不知道，我记得，前不久，总裁室的Sarah也提过一个类似的提议吧？”
　　Sarah起身说：“是有提过，而且还通过了，不止杭州主题乐园的项目，是在所有Ostrich的项目中，都会引入的概念。”
　　简柠讪讪地笑：“那就真的是理念撞车了。”
　　Sarah：“你想得也很不错，只是站位在杭州的项目上，有点可惜。”
　　会后，言聿卿把简柠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眉目朗然。
　　“有了新的想法，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简柠很快总结经验：“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得出来的，而且也真的是从工作经验中提取，只可惜我站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不知道这个理念也可以推广到其他所有的项目中。”
　　“柠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Sarah是总裁室的人，她的想法肯定是会更广，你是项目的监理，自然只想到项目上。”
　　她轻轻地把手覆在他手背上：“Archer，你不用想方设法来安慰我，我没觉得沮丧，只是觉得原来在公司里，还是有像Sarah这么优秀的人，以后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经过这半年的历练，她从胆魄到自信，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得不说，逆境催人向上。
　　正说着话，门外忽而响起脚步声，而后是敲门声。Sarah在外头问：“Archer，可以进来吗？”
　　只这么一下，简柠就吓得把手缩了回来，等到Sarah进来时，她已经稳好心神，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毯。
　　Sarah把紧急的文件拿给言聿卿签完，又退出去。
　　他反过来抓着简柠的手：“你在害羞什么？”
　　“没什么，就是暂时还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怕什么？”
　　“等我从杭州回来再说吧。”
　　“行。”他的手指在她掌心摩挲，“今晚一起吃饭？”
　　吃饭还是在老地方，车子开到老陈的小木屋前，就听见两只狗不停在吠叫的声音。
　　入座后，简柠就拿起手机，刷宠物医院的在线视频。小白耷拉着头，正在橱窗里四仰八叉地睡觉。
　　她又把视频拿给言聿卿看，他扯着嘴：“睡相和你一样。”
　　两人笑闹着，英子端来了热茶，哪里想到吃了一嘴的狗粮。她正想走开，简柠欣喜地拉着她：“你和老陈和好了？”
　　英子摇头：“没有，我就是周末过来帮忙。”
　　之前她和老陈的半年之约早就到期了，英子才发现这不过是老陈的缓兵之计，半年又半年，他压根就没那个想法，在装聋作哑。
　　英子不气馁，就一直在他跟前晃。只是想让老陈这铁树开花，也忒难了。
　　回去的路上，简柠突然想到了谭琳琳发给她的图片，就想着要不也给英子发一份，看看这个方法有没有用。
　　谁想到言聿卿突然发了工作资料给她，简柠一个不注意，稀里糊涂把图片发给了言聿卿。
　　她还美滋滋地想着这次指不定能帮到英子呢，谁想到言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图片，回家的时候拽了领带，哑声问她：“你从哪里来的图片？”
　　简柠才知道大事不好，低头看一眼手机，确认是自己发错了。
　　“其实不是要发给你的……”
　　“那是要发给谁？”
　　“就是谭琳琳发给我，然后我想发给英子，错发给了你。”
　　刚想转身又被言聿卿给拉住，漫不经心扯出来一个笑，语气里故意带着撩-拨的意味。
　　“我觉得第一个款式挺好，第二个也不错，要不我们通通都试一遍？”
　　简柠受不了他这个又魅又欲的样，推着他去梳洗。
　　“知道你不好意思，”言聿卿也就顺坡下驴刮了刮她鼻子，“逗你的。”
　　没多久，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简柠心里忐忑，其实那几款谭琳琳早就让人送给她，她也带过来了，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来，塞在自己的箱子里。
　　既然都被言聿卿给发现了，简柠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把窗帘拉上，灯光亮度调低，拿出一款粉色系，后背开叉的睡衣套在身上。
　　言聿卿冲澡完，裹着一条毛巾走出来，看见简柠的装扮，眼神里眸光暗哑，喉咙间咕-咚一声，喉结不经意上下滚动。
　　偏偏简柠还要问：“这样穿好看吗，不好看我去换掉。”反手就被他抓住手肘。
　　言聿卿眼睛微红，声音干涩，态度是难得的强势。
　　“……不许换。”


第63章 难撩   整个人都……
　　那天晚上, 简柠声嘶力竭、浑身酸软，连最后怎么被言聿卿抱进浴室里梳洗的都不记得。
　　她像是散落着的音符，言聿卿颇有韵律地串联起来, 谱成令人动容的乐章, 一时是抒情款款的咏叹调，一时又是澎湃激扬的交响乐。
　　仿佛置身于大海波涛之中，时而急迫, 时而和缓，只能任由浪潮阵阵卷席而来，到最后眼前白光闪过, 感觉脑海里有满树满树的花开, 像是又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那件谭琳琳送来的“罪魁祸首”, 散落在床的四周, 连找都找不齐全。
　　再度醒来时天色发白，简柠两腿酸胀，偏偏当天还要搭飞机回杭州, 又第一时间赶到宠物店接回小白, 小白满脸的激动，就差飞奔而出了。
　　简柠只能陪着小白溜达, 小白一个劲地朝前蹦跶, 撒丫子狂奔，差点拉不住。
　　“跑慢点, 慢点……”简柠只能在后面追, 只一天就带着小白跑了两公里，整个人都快散架。
　　晚上她不过是向言聿卿抱怨了一会遛狗的艰辛，没多久，言聿卿给小白的“新装备”又送到了。
　　他在电话视频里给简柠演示怎么给小白穿戴胸背, 是根据小白的骨骼发展特意定制的，在跑动时不会太难受。
　　胸背除了有特制的荧光带，还绣有小白的名字和简柠的联系方式，而牵引绳更是可以自动调节长短，最长能到10米。
　　“小白将近六十斤，遛狗跑动起来拉力不小。你在遛狗的时候，可以在空地上让他自由跑动，只要拉着牵引绳就行，自己可以在后面慢跑，不会被它拽着跑。”
　　言聿卿在讲解的时候，认真仔细，简柠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做任何事情都会比别人更细腻，因为足够用心。
　　时光如梭，随着小白一天天长大，简柠在杭州也堪堪到了第九个月。
　　这天，简柠接到了一通家里的电话，丘岚在那边六神无主，着急地说言爸出事了，在家里突然昏过去，让她可以的话赶紧回家。
　　简柠只能把小白又托给宠物医院，自己搭飞机回帝都。
　　彼时丘岚已经把言爸送到医院检查，简柠去的时候，言爸的身体检查报告刚出来。
　　丘岚：“医生说是急性胆囊炎，还有什么胆囊结石，不算是什么大病，但是要择期动手术，可就算是做完手术，也得好好地养着，防止复发。”
　　简柠只请了三天假，可连言爸的手术期都无法陪护，就又要回去上班了。
　　家里只有丘岚一个，她上了年纪，还要爬上爬下照顾病人，言爸有点于心不忍。
　　简柠把情况告诉了Meyer，Meyer倒是直接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回帝都？”
　　“我不是还差三个月吗？”
　　Meyer就挺着大肚子说：“工程进展比之前快，就算是实打实地算，你也只需要再做两个多月就能回来，再加上你家里的情况，我想着向公司申请调你回来。”
　　末了她又说，“我还有一个月就到预产期，你回来接我的工作刚好。”
　　简柠思索再三，打了申请报告，很顺利地就特批下来。
　　Meyer说交接的事不急，让她先把言爸手术的事给定下来。谁想到医院一床难求，手术排期时间一延再延。
　　言聿卿刚好出差回来，听到简柠在找病床时，皱了眉：“你怎么不问我？”
　　趁着简柠吃饭的间隙，他到外头打了一通电话。没多久，丘岚就喜出望外地告诉简柠，床位和手术的事都解决了。
　　简柠赶到医院时，言爸已经被送进VIP病房，由专人陪护。丘岚拉着简柠问她是找了谁，怎么能这么快就安排妥帖。
　　简柠也不知道，她看向言聿卿。他倒是淡淡说有个同学在医院里当医生，刚好条件符合，走了绿色通道。
　　就这样的鬼扯，丘岚也信了，本来就对这个邻居十分满意，现在就差把“我同意这门亲事”刻在脑门上。
　　医院没法久留，简柠只看望了一会就走了。趁着丘岚削苹果的功夫，言爸忽而问：“刚刚过来的那个人，就是女儿的男朋友？”
　　“你醒啦？还以为你睡着呢。”
　　言爸耷拉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醒了有一会儿。”
　　丘岚：“她这男朋友我之前见过，人挺好的，温文尔雅，又有礼貌，还是她邻居，就住小二居隔壁。”
　　“他的工作没过问？”
　　“说是柠柠一个公司，不过是在总部，挣的也还行。”
　　“我听着，名字是叫什么卿？”
　　“聿卿，好像是姓言的。”
　　言爸思索一会，知道言聿卿说的多半有所隐瞒，如果是只认识了医院医生，哪儿能那么快就办好了入住的事，还要是VIP病房，怎么听都有猫腻。
　　他盯着丘岚：“你原来不是挺反感她的工作的，怎么这会又同意了？”
　　“拦得住吗？我拦不住啊。”丘岚又说，“行了，你就别操心那么多，先顾着自己的病吧。”
　　言爸叹了口气：“行吧，等手术后再说。”
　　等到一切指标都符合手术标准，手术时间很快就确定下来了。手术前，医生又说了很多有可能引发的情况，最严重的甚至还会术后感染，麻醉医生又走过来说了一通。
　　丘岚本来是性格挺硬挺的人，到了这会儿绷不住了，连笔都握不住，手一直抖着，最后还是简柠签的字。
　　言爸被推进了手术室，简柠和丘岚等在外面，丘岚眼圈红了，忍不住偷偷揩眼泪。
　　简柠拉着她的手：“Archer找了最好的医生，爸一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外的红灯晃得人眼睛疼，过了会儿，言聿卿也来了，还带了好些吃的。为了陪着简柠，他甚至推掉了好几个会议。
　　丘岚勉强吃了一点，直至言爸被安然无恙地推出来，医生舒了一口气：“手术非常成功。”
　　其他家属看了都说：“看那家人的儿子女儿多孝顺。”
　　丘岚仿佛脸上有光，逢人便说：“那是我未来女婿。”
　　“哎呦，好福气！”
　　丘岚就更高兴了，看着言聿卿怎么看怎么满意。
　　等到言爸的手术做完，术后恢复告一段落，简柠的工作也不能耽搁，她的调令下来了，要准备接手Meyer的工作，而杭州那边，也会有新的监理到任。
　　她需要去杭州，把东西都打包带回来，还有小白，不能把它丢在那里。
　　小白已经寄养在宠物医院好几天，简柠开始寻找合适的托运公司，打算把小白从杭州运到帝都。
　　本来已经定好一家航运公司，那天刚好在朋友圈里看到简泽宇转发的一个宠物空运引发的事故，悻悻然地取消了订单。
　　虽然只是很小的几率，简柠都不想让小白去冒险，她突发奇想，想自驾把小白送回去。
　　从上海都帝都一共一千两百公里，开车需要十二个小时，如果每天开四个小时的话，三天就能到达。
　　简柠快速地规划好路线，又沿途寻找宠物能够住宿的酒店。
　　小白仿佛感觉到即将有一场恢弘而盛大的旅途，有点焦躁地用头顶了顶简柠的小腿。
　　简柠摸了摸它的耳朵，又用list记录下路途中需要用到的物品，虽然只有几天车程，但是路上有可能会发生很多变故，她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比如车子半路上抛锚了，小白突发疾病之类的。
　　出发之前，她才在视频电话里把这事告诉了言聿卿，本意是怕他担心，不肯让自己出发，没想到他却心血来潮地说让她等他一天时间，他要从帝都过来杭州，陪她一起出发。
　　言聿卿的理由很简单，简柠一个人开车固然是不行的，每四十五分钟会疲劳，就需要休息，如果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带着小白很难解决。有了他就不一样了，随时随地能够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
　　简柠没想过言聿卿不仅没反对，甚至还要和自己一起开车回去。
　　她有点犹豫：“可是途中要四、五天时间，公司怎么办？”
　　“公司没我几天又不会倒闭。”言聿卿淡淡道，“也不需要把时间定到四天这么死板，我们开到哪里算哪里，慢慢开回帝都就是了。”
　　言聿卿定了一早的机票过来，又额外购置了很多路途上需要的药品和物品，想得比简柠还周到。
　　第二天一早，他们从杭州出发。言聿卿开车，简柠坐在副驾驶位上定位，小白也有自己的专属位置，乖巧地坐在后座上，时不时用爪子扒拉着车窗。
　　它太好奇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旅途，外面的人和景色流水浮灯般掠过，一切都是新奇而有趣的。
　　更多时候，言聿卿开了车窗一小条缝隙，小白就沿着缝隙里吹出来的风，感受着外头的“花花世界”。
　　简柠把首个地点定在了灵隐寺，去完再去吃个午饭，然后车子就上高速，一路驰骋。
　　言聿卿敛眉：“怎么去这儿？”
　　“到杭州这么久了都没去过。听说那儿祈福很灵验，我想去给我爸求个平安。”
　　言聿卿刮了刮她鼻尖：“知道那儿什么最灵吗？”
　　“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开到灵隐寺门口，因着带了小白，它没法到寺庙里面，只能简柠自己进去。言聿卿带着小白在外头等她。
　　简柠说会尽快回来，就穿进了茫茫人群里。
　　寺庙里香火旺盛，她沿着阶梯一路往上走，给言爸求平安签的时候，柜台的人说了句，这儿求姻缘挺灵验的，不求一个么？
　　简柠想了想，又指着另一个锦囊：“要一个这个。”
　　回去时，言聿卿拉着小白，已经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小白等得不耐烦，哼哼着祈求言聿卿带它四处溜达。这一人拉着一狗，在寺庙外面的走道里来回穿行，实在是太过抢眼。
　　男的身形笔直挺拔，长相隽秀，气质矜贵，手里带着的狗狗体格强壮，用的胸背也是很好的牌子。
　　有按捺不住的妹子上前想加联系方式，都被拒了。
　　后来就有人想上前合影，简柠回去时，看到的就是他们被人围得密不透风的场面。
　　言聿卿赶紧拉着她上车，她再不来，他和小白都要成网红了。
　　在车上，他问：“都求好了吗？”
　　简柠嗯了声。
　　“给我爸求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
　　“求了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简柠没说，她在佛祖面前祈求，旁边的这个男人，岁岁康健，年年如愿。
　　她只求他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第64章 难撩   甜的。
　　从灵隐寺出发, 旅途就算正式开始了。
　　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吃了简餐，车子一路驰骋，直直开往周庄。
　　进入镇子时, 总感觉时间放慢了许多, 仿佛能听见吴侬软语和水面上荡漾着的摇橹声，茶香四溢，昆曲悠扬, 像是走入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悠长画卷，就连小白都不那么躁动了，乖乖地在车里头趴着。
　　简柠事先在网上订了一家宠物友好民宿, 车子在门口停下, 小白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子。
　　民宿就在河边, 保留着明清古建筑的风貌, 山环水绕，还附有后院，植物青翠繁茂。从房间里古朴的圆窗看出去, 小船悠闲地在水面上飘摇, 水波柔净，古巷纵横。
　　言聿卿很快办理好入住, 因为带着小白, 怕扰民，又把周边的房间通通都定了下来。老板喜不自胜, 硬是塞了好几张旅游攻略图册给简柠, 让他们在这周边好好地玩。
　　简柠捂嘴笑：“老板一定觉得赚翻了，哪儿有这么花钱的？”
　　言聿卿牵着她的手：“这么快就想管我的钱了？”
　　“哪儿有？”
　　“有也不怕。”
　　他左手拉着她，右手牵着小白，小白对四周非常新奇, 左边嗅嗅，右边闻闻，尾巴摇得飞快。
　　简柠：“现在去哪里？”
　　“随便走走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古巷上走着，彼时言聿卿总是非常地忙碌，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现在他把手机关了，把公司给了其他董事成员打理，把事情全部抛之脑后。
　　简柠更是在去杭州出差之后，第一次给自己放大假，忙里偷闲，时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格外珍惜。
　　游走在小镇的古桥间，微风和缓，临街的商铺里有各具特色的手工艺品。
　　两人走走停停，简柠在铺子间驻足，言聿卿就牵着小白在旁边等她。
　　简柠在一处卖麻薯的店铺前停下，售货员十分主动：“要不要试吃？我们的团团糯卖得很好的。”
　　“那要一盒吧。”
　　简柠捻着麻薯，吃了一口。言聿卿伸手抹了抹她嘴角的糯米，又低头舔了舔。
　　“甜的。”
　　太蛊了，简柠就差没拉着小白往巷子里走。
　　两人走得累了，又在一间说书的茶楼里歇脚。走过拱桥和沿街回字形的门厅，里头是高墙花窗，说评书的表演结束了，又上来一小段昆曲表演，声音委婉，绕梁三日。
　　简柠听不太懂，转而问言聿卿：“你听得懂他在唱什么吗？”
　　“我外婆是江浙人，能听懂一些。”
　　言聿卿低声地给简柠讲解，说昆曲的典故，又说演员表演得如何如何，比她自己一边看一边听要有意思多了。
　　过了会儿，掌柜的过来添茶水，看到坐在桌边的小白，忍俊不禁：“哎呦，你们这只狗正在嗑瓜子，这一地的瓜子皮哟。”
　　不知道小白从哪儿搞来的黑瓜子，趁着两个主人在认真地听戏，在底下偷偷摸摸地干坏事。
　　这嗑瓜子的手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简柠用手拍了拍小白的头，小白委屈极了，又绕到了言聿卿身后。
　　她气急：“知道有人给你撑腰了啊？”
　　小白耷拉着头，像是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事，又悄悄地把目光投向言聿卿。
　　言聿卿拍拍她的手背：“算了，出去走走带它消消食。”
　　两人绕过双桥和绿柳，言聿卿看见文化街口一家卖苏绣的店，拉着简柠：“还记得上次在海南，弄坏你一条藏蓝色的黎族长裙吗？另外赔你一件。”
　　周庄这儿没有民族服饰，店里陈设着缂丝和苏绣，还有丝质的成衣，更多的是做成汉服的样式。
　　周庄的温柔水乡和深衣长裙的汉服最是合适不过。
　　店家：“喜欢吗？喜欢可以试试看。我们这儿正儿八经的汉服，还有改良的都有，穿上去在外面走一圈，可美了。”
　　简柠推脱不过，挑了一条嫩黄色襦裙，里衣浅蓝色，上头嵌着一圈古典纹路，绣的是淡淡的浅色桃花。
　　言聿卿在外头，不经意挑了一把桃花扇。店家笑着说：“老板真识货，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店家又介绍说，桃花扇是双面绣，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绣娘做的，往高深的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绣的是这秀丽美景，往浅薄的说，连扇骨都是乌木制作，一年都做不了一把，很是金贵。
　　没多久，简柠换完衣服走出来，连连低头整理衣襟。她还有点不习惯，裙摆长，两手各挽着两条披帛，走一步仿佛都带着水乡的温软。
　　言聿卿声音温润，把桃花扇递给她。
　　“是不是感觉更合适？”
　　简柠拿着扇子轻轻一挡，像模像样的，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店家又拢着手，在一旁撺掇：“只女朋友漂亮，男朋友要不也换一套？走在一起多般配啊！”
　　简柠想来也是，她穿着汉服，言聿卿又穿着休闲服，走在一起都有点怪。她挑了一款淡青色交领宽袖襦裙，交领上襦边缘绣了清新淡雅的竹子，下摆有墨字，龙飞凤舞写着“昨日朱门一见君，忽惊野鹊在鸡群”。
　　这诗词用来形容他倒很贴切，衣服是她挑的，可等言聿卿换完衣服出来，简柠反而有点不敢看他。
　　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自竹林里隐世，又悄悄地走出俗世的感觉。言聿卿的头发不长，可丝毫不影响穿着效果。
　　店家也着实没想到，这一对璧人能把自己的衣服穿得这么清丽脱俗，像刚从墨迹未干的画卷里走出来般，活灵活现。
　　“说句实话，这几年镇子里都在搞什么汉服秀，可我觉得你们两个穿得比那些模特还好看自然，更加般配哩！”
　　简柠拉着言聿卿在镜子前看了又看，也是满心欢喜。
　　店家跟着说：“可不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把照片摆在我店铺门口，这衣服我就不要钱了？”
　　“不行。”言聿卿直接拒绝，他才不想被摆在橱窗前。
　　简柠接着解释：“……那个，我男朋友他有点害羞。”
　　“淘气！”言聿卿在袖子底下拉着她的手，低声说着。简柠笑着躲开了。
　　店家有点失望，但还是说：“你们穿成这样不拍点照片真的是太可惜了，如果不想放在橱窗里，也可以找人帮你们拍拍，留个纪念。”
　　他指了指对面一家旅拍的店，“那边就有摄影师，可以找他们拍的。”
　　走出店铺，言聿卿身高挺拔，拉着小白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简柠慢条斯理走在他旁边，时不时地用桃花扇拨着风。
　　走到旅拍店门口，简柠开口：“言公子，请留步。”
　　“…………”
　　“公子，拍照否？”
　　“拍！”言聿卿咬牙说。
　　很快地，摄影师就位，是一名扎着辫子的小年轻，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助理是他的小女朋友，帮忙打灯光，偶尔牵着小白。
　　言聿卿和简柠没有特意摆姿势，更多的是自然而然的小动作。她低头拨扇，他回头看她，又或者是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他轻轻地撩起。
　　两人自长街古巷细细走过，裙摆飞扬，身姿曼妙，惹得不少游人围观。
　　“这是在拍宣传片吗？”
　　“这身汉服好美。”
　　摄影师自然而然地捕捉到两个人的动态，又找了一艘小船，让简柠在船上坐着，言聿卿长身玉立，站在船舷上。
　　水波荡漾，船身晃动，简柠俯身下去掬水，谁想到在岸边等着的小白以为主人有危险，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溅起好高的水。摄影师助理发出一声尖叫。
　　一时间，船橹摇晃，言聿卿扶着简柠站定，看见小白的四肢拼命地在水里扑腾，嘴巴一开一合，很努力地在水里行进。
　　简柠着急：“怎么办，快救小白。”
　　船家拿了船橹，伸长想够着小白，可是方向左右都掌握不好。
　　简柠急了，就差没跳下去了。还好言聿卿拦住她：“别急，我看小白能自己游过来。”
　　狗天生就会游泳，刚跳进水里，只是不习惯。过了会儿，小白似乎真的是掌握到了诀窍，突然间就掌握了平衡，一边蹦跶，一边朝着小船游过来。
　　等它靠近船边，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近八十斤重的狗往船上拉。小白勉强被人拉了上来，堪堪站定，就疯狂地甩了甩身子，似乎是想要把身上的水渍都甩开。
　　船上的几个人都无一幸免，全被小白给甩了一身的水。船家撑船到岸边，言聿卿又给了多一倍的价钱，再叮嘱摄影师把照片发过来，就拉着简柠和小白回民宿了。
　　汉服被打湿，就有点不太好看，贴着身，也不飘逸了，还好打湿的面积不是特别多，天气也不冷，还能慢慢走回去。
　　小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特别神气，刚学会凫水的技能，看到有水的小潭都想扎过去，还好被言聿卿给拉住了。
　　到了民宿，两人把汉服给换了，简柠到浴室里洗漱，言聿卿拉着小白在隔壁的单间里给它冲洗干净，又用电吹风吹干。
　　小白运动了一圈，舒服地在地毯上蜷缩起来，眯眼睡着。
　　不多会就换言聿卿洗漱。他把手机和皮夹子放在桌子上，拿了换洗衣服进去。
　　简柠趁机洗了头发，用毛巾披着，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她想拿吹风筒时，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东西。
　　言聿卿的皮夹子被碰掉在地上，她捡起来时，皮夹子摊开了，不经意间看到里层一张清秀的学生证件照。
　　简柠远远地瞥了一眼，黑长直头发，是个女孩子。


第65章 难撩   那个女孩……
　　言聿卿梳洗完走出来时, 皮夹子和手机都还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简柠打开笔记本在接收摄影师发过来的照片，小白趴着坐在她脚边。
　　时光透过纸糊的窗, 落下斜影。日头渐渐降落下来, 古镇的街头巷尾又变了模样。
　　暮色四合，水乡的景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子。
　　简柠换了身衣服，和言聿卿一起牵着小白出外觅食。晚上吃的是当地小食, 叫了奥灶面、纸火锅、青团和糕点。
　　言聿卿拿出地图：“明天想去哪儿，还是想继续待在这里？”
　　“都行。”
　　“那就再待一天，后天去南京。”
　　言聿卿在地图上勾勒出位置, 又研究着开车线路。简柠没有什么胃口, 吃了一会就说饱了, 倒是小白, 自带零食，吃得欢畅淋漓。
　　言聿卿看出简柠兴致不高，看到水面上停着的船舶, 问她要不要夜游周庄。
　　两人包了一艘船, 船夫看到小白时还挺新奇，连声问着：“这狗不怕水吧？”
　　小白似乎真想跳下去演示怎么游泳, 幸好被言聿卿给拉住了。
　　两人一狗上了船, 简柠把小白的胸背绑紧了，才让船夫开船。船夫一边摇橹一边介绍着周庄历史和四周的景致, 偶尔也拉拉家常, 说他家几口人，几个孩子读书了，长大了的都不在这儿，在外面谋生了。
　　简柠听得入迷, 又看着岸上的人影斑驳，舒服许多。小白也趴在船头吹着风，舌头伸出来，吭哧吭哧喘着气。
　　一圈游完后，言聿卿又多塞了几张钞票给船夫，打开皮夹子时，怔然发现里面的照片移了位置。
　　他默不作声地收起来，简柠已经拖着小白下船了。
　　小白换了地方，有点认生，言聿卿又在民宿周围拉着它放了一会风，才上去。
　　摄影师的照片已经接收完毕，又问他们明天是否需要旅拍，可以跟着他们去戏台边拍。
　　简柠看了几张照片后，回了句不用，把笔记本阖上时，言聿卿碰巧回来。小白累趴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是已经跑累了。
　　“柠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摄影师问我们明天还要拍照吗？我说不要了。”
　　“还有呢？”
　　简柠没出声。
　　言聿卿索性开门见山：“你是不是看到我皮夹子里的照片了？”
　　“那是你之前的事。”
　　他笑晒：“那个女孩子，你也认识的。”
　　简柠眨了眨眼，没想起来她和言聿卿有什么交集的朋友，事实上，她只远远地瞥了一眼那张照片，然后就把它塞了回去。
　　“还不记得吗？” 他甚至还说，“你要不要再看看。”
　　“我才不……”
　　“是你。”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在北欧，捡到照片时只是不想污染环境，就随意地把照片塞进了皮夹子里，后来又塞了证件和票根，一时把这张照片给忘了。
　　再到很多年以后，在皮夹子里看到这张照片，又不舍得扔了，说不出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也许是因为当时的简柠给他一种很新奇的冲击，他很欣赏她所呈现出来的叛逆和冒险的精神，就又把照片给留下了。
　　简柠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怎么可能？”
　　言聿卿把皮夹子递给简柠，在四合院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初次相见时，简柠的脸和这张照片中的脸重叠，他不敢确信，又拿着她的简历确认了一遍，后来才鬼使神差地又再相遇。
　　如果说在餐厅是临时起意，那么在此之后的相遇，就是有意为之。
　　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当时他只是想靠近她，看看她回国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简柠把照片拿出来端详，照片经过好几年的时间，被皮夹子的夹层磨得发白，但还是能辨认出五官和神态的。
　　她看了又看，确认是自己以前拍过的证件照，而且年代久远，估计自己都不会有这种这么早期的照片了。
　　之前拍过的证件照，都不会精修，是什么样，拍出来还是什么样，她的头发很长，全部被拨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长的脖颈。
　　拍的时候摄影师肯定让她笑了，可她只是轻微咧嘴，拍出来效果果然很一般，笑得不自然，有点青涩。
　　“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北欧，极光。”
　　言聿卿只说了两个词，简柠就都想起来了。
　　高一升高二那年的暑假，丘岚让她改学画画，还自作主张地给她报了去北欧游学的夏令营。
　　飞机下了赫尔辛基，简柠倒完时差，越想越不服气，碰巧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就想和家长对着干，在去博物馆的途中落跑，独自上了一辆极地夜火车。
　　她极其困顿，在火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仅剩下一张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学生证。
　　简柠又困又饿，盯着旁边穿休闲服的男生，想和他借钱，又不好意思开口。
　　对方先发现了她欲言又止的目光：“你也是中国人？”
　　简柠：“这火车……能去看极光吗？”
　　“可以。”
　　对方居然也是去特罗瑟姆看极光，简柠压低鸭舌帽，说想跟着他一起去。
　　她又说自己和团队走散了，钱包和手机都丢了。谁知那人表示可以帮她联系上团队，简柠无奈之下，只能告诉他自己是故意跑出来的。
　　“为什么？你不知道这样跑出来很危险？”
　　“因为我不想过被人安排好的生活。”
　　也许是被她这句话打动，对方答应带她一起看极光。
　　那天晚上冻得够呛，简柠睡得迷迷糊糊时，对方拍了拍她肩膀，让她看天上的极光冕。
　　天空美得让人头晕目眩，震撼难以言表。在那样盛大强烈的美景里，人无比地渺小，像悄悄地打开一扇看到宇宙的窗户，自己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那次经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只是后来简柠还是拨通了领队的电话，跟着归队，只是不知道学生证上的照片什么时候掉了，掉在哪里也找不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简柠那天其实问了那个人的名字，他说他叫阿徹。
　　简柠觉得这事有点玄乎，兜兜转转，她居然又遇到了那个人。Archer，不就是阿徹吗？
　　“你为什么还留着我的照片？”
　　“当时捡到了，又不想污染环境吧。后来就真的忘记了。”
　　“在四合院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
　　“嗯，你没认出我。”
　　简柠：“我不记得长相了，可是我记得你的，阿徹。”
　　她还记得阿徹很沉默，也不爱说话，遇见他的时候，他心情也不好。
　　言聿卿：“当时确实不好受。”
　　他快大学毕业，言家想让他回去走父亲老路，可外公苦苦哀求他去接管自己的公司。
　　在没想通之前，他踏上了去特罗瑟姆的火车，在上面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告诉他说她要去外面闯荡，冒着傻气，却又让人动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头一次答应陌生人的请求，带着她一路去了极光之城。
　　谁知道在帐篷里醒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他怕发生事故，回去找，只在地上看到冷清清一张证件照，傻里傻气，笑得青涩。
　　彼时她戴着鸭舌帽，他只看到她下巴轮廓，看到照片时才知道是长成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轻轻淡淡的，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只能算是清秀佳人，根本就没长开。
　　他抛在脑后，只是简柠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惊天动地的出行，导致言聿卿回国后，直接舍弃了言家给他铺好的路子，回去接管了外公的公司。
　　她脱轨的生活，导致了他人生的另外一种选择。不知道算不算是冥冥之中就有的一种交集。
　　两人躺在阳台上的摇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当年的事。
　　简柠睨他：“那你当时让我进公司，是怎么想的？”
　　“就想看当年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发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了，也许在香港，也许是更早以前。
　　从他说出Jane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开始。
　　这是一颗很小很小的种子，早在不经意间就种入他的心间。
　　他伸手拨了她额前散发：“后天先不去南京了，我们去黄山吧。”
　　“嗯？”
　　“看过了极光，想带你看看云海。”
　　曾经他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交女朋友也不喜欢别人粘着，可现在，他觉得有些风景，要两个人一起看才有意思。
　　第二天，简柠拉着小白去散步，言聿卿把车子加满油，又补充了一些路上需要的物品，提前出发。
　　车子一路开开停停，吃了两顿饭后，在晚上到达黄山观景景致最好的山庄。
　　小白爬不了那么多阶梯，也坐不了缆车，言聿卿特意买了一个可以背着的大包，把小白装在里面，爬山的时候就背着。
　　有了这么一个大累赘，爬山时简直就是甜蜜的负担，可言聿卿不想放下小白，硬是把它给扛了上去。
　　到达光明顶时，才是凌晨的四点五十分，漫天繁星银河，仿佛触手可得。到了时间交界时，天渐次地发亮发白，雾蒙蒙一片里，稀薄的光自云海喷薄而出。
　　简柠激动地看着前方的景象，拉着言聿卿的手：“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这次也不会再错过了。
　　他一直转过头在目不转睛地看她，他所看到的云海，就是她眼里的云海。


第66章 [最新] Chapter 66 难撩   这是我对……
　　去完黄山后, 简柠和言聿卿又带着小白游览了南京，再拐到济南和天津，回到帝都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 回到小二居时, 小白激动得上蹿下跳。
　　“简小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没想到小白太激动，一个不察觉, 就在沙发上抓出了一个划痕。
　　原本在工地宿舍时，简柠没那么多家当，纸箱子被破坏了也不心疼。现在家里家具多, 瓶瓶罐罐也多, 家里头才两房一厅, 有点不够小白跑的……
　　它转个身, 就碰掉了一个镜框，再跑一步，撞坏了杯子。简柠没辙, 拉着它教育了大半天。
　　言聿卿在一旁默然不语, 过了会儿才说：“要不让小白去我那里住吧。”
　　“这怎么行？”
　　“你白天要上班，没时间管它, 回来后家里指不定都不成样子。”
　　简柠反唇相讥：“你不也要上班？”
　　“我家里头够大。”
　　“它碰坏了你的家具, 我才赔不起。”
　　简柠哪儿会不知道言聿卿的心思，自然不接他的茬。
　　丘岚知道两个人从天津回来,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催简柠赶紧回家吃饭，又听见旁边有人：“你和谁在一起？聿卿是吧？”
　　丘岚说要和他打电话，简柠把电话塞了过去。
　　言聿卿接起来，没多会告诉她：“伯母叫我跟你回家吃饭。”
　　丘岚知道叫不动简柠, 居然策反言聿卿。而言聿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岳父岳母的机会。
　　到了傍晚，两人到了简柠父母家。简柠拉着小白，言聿卿提着大包小包。
　　这是他第一次到简柠家，礼数做得足足的。
　　丘岚看到言聿卿，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言爸做完手术后恢复得不错，拆了线后，每天都到楼下运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不过最近有一件事困扰他很久，直至简柠他们回来了，才有个抒发的途径。只不过满腹的心事被小白一来，搅得都没法子提。
　　丘岚本来是不喜欢小动物的，看到小白就有点儿嫌弃，可也只是嘴上嫌弃几句，没说真的赶小白走。
　　“小白，小白，过来捡玩具咯。”
　　简妈：“你喊它做什么，它又听不懂。”
　　谁知道小白竟真的捡了玩具朝简爸走过来。简柠：“简单的口令它是会的，小白，握手！”
　　小白就真的跟着她的口令伸出爪子。
　　简妈：“有没有这么灵的？”
　　“可以的，小白来！握手！”
　　小白实在是太会卖乖，几个小动作就让简爸十分开怀。简妈嘴上嫌弃，手里居然拿着手机给它拍起照来。
　　“小白，看镜头咯！”
　　没多会，小白就已经和简柠父母打成一片。
　　到了饭点，丘岚做了好几道菜，铺了满满一桌子，偏简爸还准备了白酒。
　　简爸给自己和言聿卿留了两个酒杯。简柠忍不住：“爸，你不是刚做完手术吗？”
　　“喝一点儿，没事。”
　　简爸把酒斟上，“聿卿，听说你是简柠的同事？”
　　言聿卿看简柠一眼，在桌子底下轻轻捏着她的手。
　　“我们是一个公司，我在总部。”
　　简爸接着说：“她们公司是大公司，我还听说公司的老板姓言，那不是和你一个姓？”
　　他轻轻地用酒杯敲了敲台面，言聿卿拿起白酒一饮而尽。
　　“是的，我也姓言。”
　　“我上次听说，你年薪挺高的？”
　　“还成，足够给柠柠一个好的生活保障。”言聿卿说一句话，又自己倒满酒，仰起头喝了。
　　简柠不明就里，看着这架势，像是一场鸿门宴。
　　“爸，你们干什么？”
　　丘岚：“是啊，怎么只喝酒，不吃饭呢？”
　　简爸刚喝完第一小杯，自顾自地斟上，又不忘给言聿卿加满。
　　“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喝我们的。我还有一些话，要和聿卿说。”
　　简柠扬起头，看向言聿卿，不止不觉间，他已经喝下了好多杯，几乎都没停过。
　　他看着她，轻轻说着，没事。
　　看到丘岚和简柠都吃得差不多了，简爸又拉着言聿卿继续喝酒。
　　简爸抿了一口，低声：“你是柠柠公司老板吧？”
　　言聿卿早就知道简爸有备而来，只不过没想到为的是这件事。
　　“叔叔，这都怪我，没有早点说清楚，但我不是有意要瞒着的。”
　　“我知道你身家优渥，和我们家庭环境，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柠柠是我们两个从小就宠到大的，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谁要是对她不好，我简东赟第一个不放过他！”
　　简爸把眼前的白酒喝掉，言聿卿也连喝了两杯。
　　“叔叔，我答应您，一定不让柠柠受委屈，我会努力让她幸福的。”
　　…………
　　不过一转眼功夫，言聿卿和简爸就喝完了两斤白酒。简爸醉了，在那儿说胡话。
　　言聿卿也喝多了，但他酒品好，喝再多酒，也不会多话，只坐在那儿，半阖着眼，分辨不出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
　　“都说了做完手术，不能喝这么多酒，怎么还喝？”丘岚气呼呼地，“还把聿卿也灌醉了。”
　　言聿卿居然还慢条斯理地说：“伯母，我没事。您先顾着叔叔……”
　　简柠叹着气，拽着言聿卿回去，这人身上喷发的酒气，就连小白都不想靠近了。
　　路上她开车，言聿卿坐在副驾驶位上，小白乖乖地坐在后座。
　　言聿卿阖着眼，一声不响，到别墅时，倒是好端端的，还能叮嘱简柠把小白的胸带给套上。
　　简柠看他一眼：“不是喝醉了吗？”
　　言聿卿把她拽到怀里，喝了酒力气有点大，她差点儿撞到他胸前的肌肉，磕得下巴有点隐隐作疼。
　　他以为自己撞疼她，进屋后，把人搂在坏里，又是揉又是亲。
　　“我刚刚没控制好力度……”言聿卿口气很懊恼。
　　“我没事。”
　　简柠被他亲得整个人发软发酸，想竭力推开他，谁知道又被抱得更狠。
　　他细细地啃着她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串痕迹。
　　就在刚刚，简爸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一堆胡话。言聿卿醉了三分，还能清晰记住他说了什么。
　　“我本来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没人反对，就只能我自己来反对了，我来做这个恶人总可以吧？不能让你觉得和柠柠在一起太顺利了，就不懂得珍惜她。”
　　“可是看到柠柠那么喜欢你，我又不想让她伤心，左思右想，做了心理准备，想着在今天狠狠地揭穿你。”
　　“看到你们在一起时，我又舍不得了，我这宝贝女儿，你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实她内心里很倔，有话也往心里头搁，不喜欢对外人说。”
　　“小言，你要对柠柠好，知不知道？”
　　…………
　　言聿卿：“柠柠，你知道吗，你有很爱你的爸妈……”
　　简柠侧坐，整个人在言聿卿怀里，被他环抱着。
　　他的吻火热而滚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呓语，在他的火热里融化。
　　属于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缱绻过后，空气里迷茫着旖旎的气息。简柠已经化成了水，瘫软在床上。言聿卿抱着她冲洗完，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睡在她身侧，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作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第二天醒来，言聿卿家的客厅，已经被小白霍霍得差不多了。几十万的真皮沙发把手几乎碎成了条条，地板上有木板的碎屑，纸巾、衣服散落一地。
　　这家伙甚至还试图“越狱”，想从家里跑到院子里。
　　简柠气得抓狂，想追上小白，小白却和她东躲西藏，别墅太大了，她抓不到它。
　　言聿卿怀抱双手从楼梯上走下来，轻柔拉着她，在她额上嵌下一吻。
　　“就让它待在这里吧，你看它这样，回去小二居不也是拘着？”
　　“你还惯着它？”
　　“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管着它。”
　　他又补了一句，“这次别住客房了。”
　　同居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简柠仔细想了想：“……我再考虑下。”
　　言聿卿也不勉强：“今天再休息一天？”
　　“我想回公司销假了，休息太多天，怕赶不上进度。”
　　“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公司。”
　　小白留在别墅里看家，简柠答应它下班了给它带罐头。
　　言聿卿把简柠送到公司后，又开车折返。过了会儿，有一名律师上门来按门禁，小白还喊了几声。
　　言聿卿摸了摸小白的头：“乖，是你妈妈的表哥。”
　　小白不明就里，歪着头表示狐疑。
　　简泽宇和助理一起带着文件上门，看到家里的狗吓了一跳。言聿卿挑眉：“你怕狗？”
　　“……有点。”
　　谁知道小白异常热情，看到有客人来，摇着尾巴硬是要凑上来。简泽宇天不怕地不怕，一米八五的个儿，被一只狗追得差点跑上天台。
　　言聿卿咳了咳：“简律师，我今天让你来，是想找你拟一份信托文件的。”
　　“Archer，你说的我懂，可不可以先让狗从我腿边走开？”
　　“怕什么，这是你妹妹养的狗。”言聿卿笑晒，还是作了指令，让小白去外头院子里玩了。
　　简泽宇把电脑拿出来，吩咐助理记录。
　　“Archer，现在信托已经是一种非常成熟的法律行为了，在开始之前，我想请问你设立信托基金的目的是什么？”
　　“我还会活很久，我不想设立遗嘱，可我还想给我爱的人一份强有力的保障，我要保证她，她重视的人，甚至可能还包括我们的子女、孙子女……在未来能够有一份持续稳定的收入，过体面的自由的人生。”
　　“请问她是……”
　　“简柠。”
　　啪地一声，简泽宇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晚上回家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全都是简柠喜欢吃的。
　　小白在院子里欢快地等着简柠回来。她脱了大衣：“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小白舔-了-舔她手心，简柠从包里掏出来一罐牛肉罐头。
　　“给，今天早上答应你的。”
　　晚上两人吃完饭消食，带着小白溜达完回来，小白又哼哧哼哧地从狗窝里拖出来一份文件，用嘴咬着放在简柠面前。
　　彼时，言聿卿还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简柠把文件拿起来，念了念上面的字：“信托文件？”
　　文件被小白的哈喇子滴得晕了好几个地方，还能勉强看出里面的内容。
　　简柠以为是重要文件，没怎么看上面的内容，赶紧拿到书房给言聿卿。
　　“这个被小白藏起来了，不要紧吧？”
　　“这是其中一稿而已。”
　　“这是什么文件，重要吗？”
　　言聿卿笑着把她搂到怀里：“柠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文件的第一行字，写着，“根据我国《信托法》第九条规定，我自愿设立信托关系，受益人为简柠女士及其直系血亲，以及我们所共同生育的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