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深渊》 作者:GK不想说话   文案:   我对闺蜜的弟弟一见钟情了,他比我小五岁,刻薄又高傲,对情人很糟糕,可我就是犯贱一样地迷恋他。   我唯一做对的事情是:从没有让他发现我病态的情感。   有一天他车祸毁容了,气质因为病情一下子变得阴郁古怪,是我感到害怕的风格,我一下子就脱离了迷恋他的苦海。   可惜由不得我不要,那场车祸,我不幸也在车上,我当时真的爱惨了他,替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于是不仅瘫痪在床,还无法说话了。   我眼睁睁地发现闺蜜哭着探望我,要帮无父无母的我去整理我的家,然后震惊地发现,我私藏了关于他的无数物件,还有我当年不懂事时乱写的痴狂日记。   她很快告诉了他,然后……我不幸成为他变成恶魔后唯一的救赎。   等等,你听我说……   不对,我说不了,也暂时动弹不得TAT……   注意:第一人称,非喜勿入。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路冉 ┃ 配角:简议晨 ┃ 其它:接档文《怪物波塞冬》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不幸被深渊看上   立意:审视自我,并科学提升自我。 第1章   我一直忘不掉我第一次见到闺蜜的弟弟那一天。   他远远地站着,根本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可是他整体的气质就像一束光,瞬间就打到了我的心上。   我一下子就迷恋上了他。   只要不工作,我总会想到他,我会为他画无数的画像,我会无意识地收集他用过的同款物品,我梦里全部都是他。   是的,我迷他迷得都病态了。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像当初第一眼我见到他的时候那样,远远地站着,对我来说就已经有致命的吸引力了。   可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我大他五岁,光在容貌这一块,我就可以彻底出局了。   在没有见过闺蜜的弟弟之前,我早就听闺蜜说过了,她这个弟弟只喜欢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孩子,性格一定要可爱又温柔。   他女朋友换得勤快,我有远远地见过他交往过的好几个女朋友,的确样貌气质都是甜美可人,和他非常般配。   我呢,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被夸过漂亮。   唯一与长相挂钩的夸赞,只是被说长得很聪明的样子。   闺蜜喝醉的时候,其实有难过地说过好几次,她这个弟弟并不是什么好货,仗着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人,只喜欢见色起意。   他腻味了一个就会很快分手,从不管对方怎么狼狈,然后没几天就无缝插针,直接开始下一段恋情。   哪怕他事实上并没有同时脚踏两条船,但这行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可是即使这样,我一想到他的脸就会脑子热到不行,只会迷恋他了。   我是犯贱,但是幸好我是个怕痛的人,所以意识到自己迷恋他后,我就开始学着隐藏自己的情感。   三年了,三年了,距离喜欢上他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三年了。在这整整的一千多个日夜里,闺蜜和他从来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们只看到我对他非常冷漠,每次见面总是对他寡言少语。   就像现在,在赶往闺蜜搞的生日宴会的路上,明明我和他坐在同一部车子里,明明我就坐在他的旁边,明明车子上就我们两个人,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流,好像冬天里最冰冷最坚硬的一尊雕像。   我们之间好像有一堵厚厚的冰墙,把我们两个人远远地隔开。   但只有我知道,我在用余光偷偷看他,我在心里勾勒他映在车窗上的倒影,隐秘地深深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他今天打扮得很好看,穿着讲究得体的西装,头发被打理得很好,配着他修长的身躯和俊美的五官,迷得我那是七荤八素。   我一直在按捺自己的情绪,按捺得很辛苦。   他则比较平静,一边开车,一边有用余光看我几次。   他的小动作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非常显眼的。明显就是无语车开了那么久,我们两个居然就像仇人一样一句沟通也没有,所以想让我开口和他说说话。   他这种人也不屑于隐藏什么,做什么都大大方方,和我完全不一样。   既然和他完全相反,我当然不可能顺从他的心意了。   我很满意自己目前作为彻头彻尾一怂货的身份,哪怕拥有苦涩的暗恋,我本人也要暗恋得非常有安全感。   所以哪怕他的暗示再明显,可我就硬当没有接收到,依旧冷冰冰地对他爱答不理的。   车开到十字路口,刚好红灯,他停了车,淡淡地说:“我怎么总有种你嫌弃我的感觉。”   “你的错觉。”他话音刚落,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我立刻对上话,但说话时速度过快,语气也过于生硬,搞得好像我在怼他一样。   果然,他听完,脸黑了一瞬。   “我姐不在,你就直说吧,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了?”他看似善解人意地问道。   “没有,”我尽量放缓了语速,但声音还是毫无情绪,“我没有对你有意见,我只是纯粹不知道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怎么想说话,所以才不说。”   我余光看到,他还是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他估计也不好和我闹得太难堪,所以冲我说道:“没事就好,但要是有事,请你放心直说,别绕弯子。”   我点点头,再也没有说话,还闭上了眼睛,连车流也不看了。   他呼吸乱了下,可能是对我更无语了,但我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要不是因为他姐姐,他根本不可能和我说话的。所以他也就乱了一下,然后闷声开车,不愿再浪费注意力在我的身上了。   闺蜜这次定的酒店在挺远的地方,要坐车很久,足够我睡很久了。   车子里太安静了,我好想睡觉,但他在旁边,我再困也舍不得他,所以我假模假样地眯了几分钟后,很快又淡定地睁开双眼,享受和他难得的二人空间。   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幸福时刻。如果可以,我希望时光就定格在这里,直到永恒。   这是车祸前我最后一个念头,因为我当时已经看他入了迷,完全想不到其他了。   直到车祸到来,我更没办法再多想,凭借着本能瞬间伸出身体挡在他面前后,我身上忽然剧痛,直接晕了过去,陷入了黑暗里。   鬼知道我是怎么能在绑着安全带的时候,霎时间能做出那种保护他的高难度动作的。   也不知在黑暗里呆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睛时,只看到激动的闺蜜的脸。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嚎哭了好久吸引来了护士,她才意识到应该先告诉医生,然后急躁地开始忙活起来。   我想说话,可是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话;想做动作,可是身体过于笨重,也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我开始察觉不对,直到听到医生说我在病床上无意识躺了半年,我就开始傻眼了。   医生检查好我后,开始想与我沟通,可是我无法回应,他又检查,过了许久,他和我闺蜜出去说了会儿话,回来告诉我,我因为车祸“暂时”失声,“暂时”瘫痪了。   虽然闺蜜反复强调,一切只是“暂时”,只要人有意识,一切都有希望;医生也说让我别想那么多,好好康复。   可我难以接受这种现实。   我才27岁,人生刚到准备起航的阶段,怎么能还没起航就折翼了呢?   闺蜜可能看出我痴痴傻傻的样子,眼泪又一下子蹦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了好久:“冉冉,你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一定会照顾你的,议晨也会照顾你的……他开的车,你又救了他,我们亏欠了你,你别难受,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越哭越崩溃,明显身上挤压了很多的罪恶感。我这半年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我还是很崩溃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看她难受成那样,我就想抱抱她,和她说不是她的错,不要什么都揽在她的身上,不关她的事,也不关……不关她弟弟简议晨的事。   看她还能说让简议晨来照顾我,说明简议晨在那场车祸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我松了口气,在心中又无意识地开始想念起他来。   他果然对我影响很大,只是在心里咀嚼了一下他的名字,我就一下子想到他的面庞,心悸得厉害。   可是心动过后,是更深地绝望。   我本来就不适合他,现在变成这样,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心情压抑得沉甸甸的,我忽然非常想哭,顾及闺蜜,才没有哭出来。   好在闺蜜也怕吓到我,她自己很快冷静下来,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迟钝地一边打开电话,一边说:“冉冉,我帮你联系一下议晨。”   我愣住了,总觉得闺蜜那话怪怪的,什么是帮我联系?明明他们两个才是最亲密的姐弟,现在搞得好像简议晨才是和我最亲密的一样。   可惜我满肚子疑惑没办法问,只能看见闺蜜出去打个电话,又很快回来,然后努力地和我说一下我车祸后关于我的一些事情。   其实也没有多少好说的,我是个孤儿,工作是文化宫的一个美术老师,平时死宅不擅交际,人际网络简单,她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了。   说完后她开始干巴巴地给我念起了最近的一些新闻,让我对现在日新月异的世界多点了解。   我听不大进去,因为我想到了我那独居的家,那里面有我不少的秘密。   现在我已经躺在医院半年了,闺蜜身为我现在最亲近的人,也是最熟悉我家环境的人,说不定为了我,会拿我的钥匙进过我的家。   那她……有没有打开过我一直不对外开放的地下室呢?   我把我画的简议晨都藏在那里,还有我收集的关于简议晨日常穿着的同款衣物,甚至我写完了的几本日记本都在那里,里面满满地记录了我对简议晨的痴念,如果被发现了,还是被身为简议晨亲姐姐的她发现了……   啊啊啊我想原地去世了,我为什么要搞这种东西啊!   正当我为可能暴露的秘密而尴尬又焦虑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都不用看样子,一下子就认出了来的人是谁。   是简议晨,我苦苦暗恋的简议晨。   我被这一打断,完全忘记刚刚内心深处的焦虑。我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不敢看他;但我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因为怕他发现我对他的心情。   因为他,我的心碎裂成一块一块的,里面杂糅了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走到了我的身边,靠近了我,却一言不发。   我一开始只敢快速瞥他一眼,只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和穿着笔挺西装的高大身材,直到他在我床边坐了许久,我才敢小心翼翼地与他直视,然后……   然后我忽然全身热血骤然冷却了,因为我看到了他脸上大片大片丑陋扭曲的伤疤,还有他眉宇间浓重得好像可以滴出水的阴郁。   他……怎么了?   毁容了? 第2章   很明显,他当然是毁容了。   要不是我很熟悉他的声线,要不是我还认得他还没有毁掉的面庞部分,我绝对不会接受眼前这个人是简议晨。   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剧烈,他侧了侧头,但片刻之后用更锐利的目光向我投来,他像是能预料到我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你应该认不出我了,那场车祸给我们造成的伤害好大,你躺了半年,我也毁容了。”   明明是说着自己的惨状,但他的表情里带着些恶意,好像还很满意他的现状一样,这让我更加目光呆滞地看他了。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来看我,因为我是他亲姐姐的好友。   现在变成这样,实在非常奇怪。   他以前用过这种眼神看谁呢?哦对了,那些他交往的狐朋狗友,还有他交往过的女朋友。   那时候的他自视甚高,毫无顾忌,肆意贬低嘲笑,丝毫不顾他人感受,品格非常恶劣。   我一直很纳闷这种人为什么还有朋友和恋人,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迷恋这种人,不过还是经常看他看到发呆。   没办法,他的气质真的对我胃口。   可是现在……   好难看啊。   真的好难看啊。   他没有让我看发呆的本事了。   这种带着恶意的表情露在此刻的他的脸上,只会让人觉得他的表情很扭曲。   我下意识看向别处,躲避开他的视线,想要获得一些平静。   闺蜜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劲,立刻想到了可能是她弟弟干的,连忙火速凑到她弟面前,盯紧她不对劲的弟弟,想要看看弟弟是不是用乱七八糟的表情来影响我这个病人的情绪   此刻的议晨已经变回一副和善的面容,但闺蜜还是很警惕,一边推了推他的身体提醒他,一边说道:“议晨,冉冉的身体目前出现了别的问题,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你必须要好好照顾她。”   “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他听得愣了愣,理解能力忽然落后了,半天才有反应。但这反应一反应起来就特别声势浩大,他忽然紧张起来,不安地问道:“仔细检查是什么原因了吗?”   话里话外,好像特别在乎我一样,仿佛和刚刚冲我散发恶意的人是两个人。   我正觉得奇怪,他忽然又凑近我,凝重地问道:“你真的哪里都动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想上手动我,闺蜜在旁边一直死死盯着,立刻把他的手打掉。   闺蜜很严肃地说:“别乱碰冉冉,我请了护工来帮她翻动身体,我们不专业就千万不要……”   简议晨有听话地放下了手,但他明显没有死心,毫不在意地说:“不专业可以学。”   “那等你学会了再碰。”闺蜜还是严厉地说。   简议晨眼睛一直盯着我,随意点了几下头,敷衍地应付了下他的姐姐,没有再说话了。   闺蜜深深叹了口气,学着简议晨,在我身体的另外一边坐下,也紧紧盯着我发呆。   他们两个都一脸复杂,眼中仿佛风云变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被他们两姐弟看得压力好大,可是我根本无法表达我的抗议,只好左看看右看看,后面直接看着天花板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议晨忽然说道:“你不难过吗?那么大的身体变化,怎么都不见你哭的……”   “简议晨!”闺蜜立刻叫停。   “姐,有些事情得说出来,她经历这种大事还这么平静的样子,明显很不正常啊,你得直面她的深处情绪……”简议晨看似和善地说道,但眼神尖锐到仿佛要挖空我的一切秘密一样。   他本来就是那种很聪明的人,所以对一切事情都再敏锐不过了。   以前我除了他的气质,还蛮迷恋他这一点的,觉得他犀利的样子很帅,可是看着眼前的他那副聪明到精明过头的样子,看着他盯着一张毁容的脸还毫无善意的样子,我真的……迷恋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迷恋他的秘密,但是他必须得知道,在车祸到来的那一刻,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他阻挡大部分伤害,现在的他好像有点关注我了,但我很清楚,他没有多少善意,只是莫名在在乎我而已。   我小学的时候父母就死掉了,从小到大都在察言观色,经常惴惴不安,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判断。   他不爱我,只是有点在乎我而已。   我闭了闭眼,也就感觉身体有点发寒外,就没有多少感觉了。   我惯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陷入不被人在乎的崩溃情绪,所以才不会被他打击到。   现在我虽然瘫痪又失去言语的功能,但我也一样不会让自己堕入觉得自己毫无用处的崩溃边缘。   我闺蜜对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并不是很了解,她听到简议晨的话,觉得他这样说也对,犹豫了下,就没有再阻止他了。   不但没有阻止,在简议晨说想和我两个人私下好好聊聊,闺蜜在旁边会打扰后,闺蜜还真被说服了,犹犹豫豫地出去了。   我又无语地闭了闭眼,非常无奈闺蜜这种没有主见的性格。   这间病房估计是简家弄的高级病房,里面就我一个病人,简议晨把四周的人都赶走了后,他毫无顾忌地又凑近了我一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他那半张满是伤痕的脸简直是往我的右眼上怼,我看得差点眼皮直跳。   我是那种随意被吓到暴露情绪的人吗?   绝对不是。   我越害怕越硬着头皮冷漠地瞪着他,瞪着瞪着他终于停了下来。   “左看……右看……”他缓慢地说道,“感觉你还是嫌弃我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呵呵,那是当然的了。   我眼睛眯了眯,用更锐利的眼睛瞪着他。   他抿了抿唇部,伸手进口袋,似乎要套出什么的样子,可是慢吞吞搞了半天,又没有掏出来,他只是换了种神色,认真地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不管你以后是什么样子,就算要一直躺在床上……”他顿了顿,改口说道,“就算要躺在床上好久,我也会一直照顾你。”   他是真的在承诺,态度很端正。   我虽然不满他之前微妙的态度,但是还是满意他此刻的态度的。   “你的眼神还挺生动,那是不是说明你可以用眼睛来回答我?”他忽然又说道。   我愣了愣,被他打开了思路,心情好了点。   他说得不错,虽然我的身体很笨重难受,但起码我还能用眼神表达啊,我立刻思考在这段艰苦的时期我要用眼神怎么传达我的思想,却猛然听到他问道:   “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像你的日记里一样爱我吗?我看了你的日记,里面的情感好沉重,像变态一样,当时我差点把日记本丢了。”他像是回忆到当时的场景,表情有点嫌弃。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等回过神,等反应他说的话后,我吓得倒吸一口寒气。   我……我的日记本真的暴露了,还是暴露到简议晨面前了?!   我完全没有设想过这个场面,我一直觉得只可能是闺蜜到我家,也只可能是闺蜜发现我的秘密。   但闺蜜应该不至于透露到简议晨面前的啊,她很清楚她弟根本不靠谱,更清楚我讨厌她去说我的隐私。   正当我浑身不自在到难受的时候,扔下一个炸弹的他却不慌不忙地找我确认:“你是爱我的吧,是的话你就眨两下眼睛。”   我有毛病才眨。   在心里吐槽完毕,我等着他说不是的话我要眨几下眼睛的提议,但等了片刻发现他不说话了,他居然只给我一个怎么表示同意的选项。   我无语了,为了避免我无语到眼睛抽搐让他误会,我干脆不眨眼睛了,用看傻子的眼睛看他。   “又是这种冷冰冰的眼神,”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不是车祸和你那个充满秘密的地下室,我真想不到你对我是这种感觉。”   他叹了口气,用教导的语气说道:“路冉,爱一个人怎么可以是这种态度呢?我真不明白你。你这个样子,只会引起讨厌你的人的反感的。”   原来这是他对我阴里怪气的原因,也是,虽然我的行为像追星的狂热粉丝,但对着现实身边的人这样,还真没有几个人会这样。   我也一直厌恶自己这样的冲动,所以对他的隐含的指责倒是接受良好,甚至觉得他多骂几句也没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装模作样地教育了下我,嘴角忽然几不可见地快速勾了勾,露出点隐秘满足的情绪,“不过变态的感觉我不了解也很正常,我毕竟不是你,体验不了你的情绪。你现在……现在应该还喜欢我吧,车祸之后,我……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态度一模一样的人了。”   他说话停顿的两次里都摸了摸他有伤痕的半张脸,每一次摸的时候,他都要飞快眨动几下眼睛,似乎要把眼眶中的什么驱赶走。   我不觉得他要驱赶走的东西是泪水,他这种人和眼泪根本不沾边。   再说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眸锐利又幽深,根本没有半点要难受到落泪的意思。   那要驱赶的,或者说要隐藏的,肯定是他的情绪。   我不用亲眼见到,大概也能想象到他的情绪应该比较黑暗复杂。   因为他现在的脸真的很恐怖,半张脸上不但有很多疤痕,还有好几道疤痕里凹陷痕迹很重,明显当初有部分肉消失了。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当初受的伤是多么的惨烈。   惨烈的半张脸完全抓住了人的视线,也扭曲了另外半张脸带来的美好感,让人看了只想后退。   所以,在他面前后退的人应该不少,他这种不喜欢好好经营和别人感情的人,说不定还收到很多别人的恶意言语。   “路冉,别再发呆了,”他把手轻轻覆盖在我的手上,垂眸看了看我无力的手,才抬眸说道,“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喜欢就眨两下眼睛,现在就别骗我了,我喜欢诚实的人,你不想我再继续反感你吧。”   反感就反感,随便。   我刚刚瞪眼瞪得有点累,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不懂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但我希望他骂我就好,其他的别来了。   他安静又耐心地等了我很久,见我无视他许久,没有不爽,反而语气柔软了许多,破天荒地哄道:“你说真话吧好不好?我刚刚说差点扔了日记本,说反感你,都是假的。你救了我,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相反的,我还对你有点好感呢。你就告诉我,说不定也告诉你一件让你高兴的事情。” 第3章   我睁开眼睛看向他的表情,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他的眉眼部分没有任何伤痕,对比以前,皮肤白了很多,衬托得他的眉眼形状更加干净清晰。   好看的人的眼睛必定是好看的,简议晨的眉眼当然也是好看的,不过那是攻击力很强的那种好看。   只是可能是因为他长期休息不好,所以他的眼下带了浓浓的青色,细长的卧蚕即使不笑也特别明显。这两点放大放圆了他的眼睛,让他眼中的攻击力少了很多,脆弱的阴郁感多了很多。   我深深地看了好几眼他的眉眼,吃力地想要摇头。   之前我尝试过这种动作,可是不但很难做到,头也会很痛,现在也还是很难做到,不过我最终费力地成功了,虽然代价是头疼得我脸部抽搐。   我一边忍受痛苦,一边内心有点欣慰。   起码我表达了我的不愿意啊。   我是真的不想再和简议晨接触了。我做的恶心事都被他知道了,我也不喜欢他了,我现在看到他就只有尴尬,只想远离他。   他在我摇头的时候没有说话,但在我脸上痛苦越来越大的时候迅速焦急了起来,连忙问道:“你脖子痛吗?不对,难道是呼吸不了了,现在才那么难受?你等等,医生很快就来!”   我一下子挫败了,合着我那么辛苦的摇头,在他眼里只是可能是脖子疼或者呼吸不了的反应。   医生没有办法立刻赶过来,简议晨就伸着他修长又冰凉的手触碰上了我的脖子,又碰了碰我的脸,还碰了碰我的鼻子,最后无措地告诉我:“你呼吸不了要用嘴大口呼吸啊。”   我无语到不想呼吸了,非常想翻白眼。   但他更气人的还在后头,他真的怕我会死一样,擅自掰开了我的嘴巴,自作主张地说道:“我忘记你很难动了,我帮你打开了嘴巴,你用嘴呼吸吧。”   呼吸个鬼,他是想直接气死我吧。   好在我准备气傻的时候,医生终于进来解救我了。   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儒雅男医生,我万般委屈地看着他,搞得他也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   他谨慎地检查了我很久,又让我通过眨眼睛来回答好几道简单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路小姐刚清醒没多久,建议让她安静休养一段时间,保持心情愉悦。”医生严肃又靠谱地叮嘱完才离开。   闺蜜在医生进来的时候也跟着进来了,她看着医生走了,立刻板起脸来看着她的弟弟说:“医生这样说了,那我们一定要听医生的,你少让冉冉皱眉头了,她已经那么苦了……”   她还想继续说,但看了眼我,估计对我有所顾忌,转为拉着简议晨出门了,只让护工看顾我。   他们两个在外面聊了还挺久的,回来的时候,估计是简议晨说了很怪异的话,导致闺蜜满脸纠结,时不时偏头看他。   简议晨倒是淡定,他走到我身边,没有在我身旁坐下,只是站着,一边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一边慢吞吞地说:“路冉……”   闺蜜立刻打断他,焦急地说:“简议晨,有些决定你要真的考虑清楚再说。”   简议晨淡淡地看了闺蜜一眼,随意说:“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别打扰我们。”说完他叹了口气,又继续专注地看着我说道,“路冉,我知道你很在乎我……”   我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看着他。   这个家伙在乱造谣什么呢?刚刚还知道问我呢,现在怎么直接自己下定论了?   他无视我的质疑目光,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能够醒过来,并且也依旧喜欢我的话,我们就订婚……”   说到这里,他特地暂停,像是在等待我惊喜的表情,然而我没有惊喜,只是满头问号地看着他,怀疑车祸不但把他的脸弄花了,还把他的脑子撞傻了。   我们两个无言对视,他呆住许久后,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勾了勾嘴角,说:“你还是那么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太会口是心非了。”   我一听就无语透顶了,真恨老天爷堵住了我能言善辩的嘴巴,不然我立刻申明我对他根本没有在一起的企图心。   是的,根本没有,别说是现在,从前爱他爱得深的时候也没有,因为我太清楚这个男的是有多会伤人了。   我已经确认和简议晨没办法沟通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闺蜜。   闺蜜真是个毫无主见的傻白甜,她看着那么坚定的简议晨,又望了望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我,走到我身边蹲下,对我的耳朵说悄悄话:“路冉,我刚刚叫住议晨不是不想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意思,我就是怕他一时兴起,以后辜负你。但他冲我保证了会对你一心一意的,他只要保证,从没有不做到的时候。你们……你们要是订婚,我也是祝福的。你别担心病情,好好养病,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过程吧。”   我……   我眼泪快掉下来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闺蜜和我一点默契都没有,居然看不懂我满眼的拒绝也就算了,现在还脑子里进了那么多的水,根本不懂清醒一下。   她到底能不能靠谱一点啊,就算不管我这边,她让亲生弟弟和一个瘫痪又说不了话的女人在一起,这是怎样的心大才能做出来的决定,她不怕她爸妈打她吗?   “冉冉,你别怕我爸妈不答应,我爸妈那边有我和议晨搞定,他们最善良最开明了,会同意的。”闺蜜好像还嫌自己不够蠢一样,在我耳边又补充了那么一句话。   呵呵,好贴心的补充啊。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不想再看这对糟心姐弟了。   唉,怪我,还能说话还能乱蹦的时候过于保护自己,没有找个朋友好好交心,导致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得懂我内心的悲苦,还乱曲解我的意思。   就这样,不管我多么想反抗,简议晨开始以我未婚夫的名义自居了起来,不仅这样,不知道他存了什么打算,居然在这间高级独立病房里又放了一张床,说要学着陪护我,表现出了一副情深义重的古怪模样。 第4章   我依旧记得,当他表现出要这样行动后,他深深凝视着我,似乎想收获什么回应。   我哪敢再回应,我怕死他又乱解读了,一直眼神麻木,只想当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闺蜜呢,面色又纠结一番过后,居然就随他去了,还放心大胆地扔下我去工作。   护工和过来查房的护士们倒是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给简议晨提供了不少建议,叽叽喳喳了好久,吵得我难受。   简议晨这家伙明明是那种记忆力极好的聪明人,但在那些医护人员面前表现得非常好学,把他们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非常敬业地演绎着爱护爱人的未婚夫角色。   看他适应得那么良好,我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厚脸皮和精明了。   但他如果只是照顾我就还好,可是他还爱和我互动。   夜幕降临,护工不在的时候,他拿着个本子就坐在我身旁打开。   我看那个本子的封面很眼熟,就多看几眼,看清楚后寒毛都立起来了,因为那是我见不得人的日记本。   他看到我认出来后惊恐的表情,冲我微微一笑,表扬道:“你的日记很有趣,我一直有看。”顿了顿,他苦恼又甜笑着抱怨了下,“但是你的情感太变态了,我一时半会比较难以接受,所以看得慢一点。你要是以后身体恢复了,麻烦不要表现得像你日记那样猛烈,我希望你循序渐进慢慢来。”   我…我真是苦逼至极。   谁要他接受了啊,谁要喜欢他啊。   我真的知道我错了,能不能不要反复在我面前提醒,简直像反复鞭尸一样残酷。   他和我说完,就开始津津有味地翻阅那本日记,翻阅的速度很慢,嘴角始终优雅地微微勾着。   很久他才翻动一页,但在他阅读新的一页前,该死的,他就停不住他的那张嘴,硬要和不能说话的我交流他的读后感:   “原来那一天你有偷偷跟了我几段路啊,有点可怕,我根本没有发现,等你能说话了记得教我。”   明知道毛骨悚然还要学,你挺变态的。   “你为什么要在日记本里又夸我的前女友,还描述得那么细致,写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观察那么仔细呢?”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争强好胜啊?我爱写就写了,女孩子用的东西闪闪亮亮人人爱,我花费笔墨多写一点我乐意,要你管。   “又夸她,她品味比我好吗?至于你满篇都是她吗?你这个人真奇怪,要不是知道你的心意,我都要怀疑你到底爱谁。”   她品味的确好啊,夸她怎么了。再说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文章情感,我在因为你的前女友而自卑难过啊,你那是什么注意点?   “嗯?听了我姐的话,知道我为人处世不好,列了我那么多的缺点吗?可是还是忍不住喜欢我?你的爱意真是毫无原则,越来越可怕了。”   对,我现在也觉得阴森可怕,想要回到过去摇晃出我脑子里进过的水。   “休息日从早到晚都在想我……你,你真变态。”   是是是,我是变态,麻烦远离我好不好,求求销毁这种恶心的东西好不好。   我听着听着,越来越绝望,想立刻消失在这个地球上。   我真不能理解,这种单方面的沟通有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生活过于空虚了,才变成如今这副鬼样。   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强烈,他这次总算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里的怨愤。   他眼中的兴趣盎然渐渐消失,因为憔悴而显得变大的双眸缓慢地染上无措的情绪:“你是生气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我很想用力点头,但今天医生已经警告过我,如果不想一辈子瘫痪,最好不要勉强自己,所以我只能继续怒视他。   他在我强烈的视线下,乖顺地把日记本合上了,我们两个沉默地对视半天,他才停止了慌乱,恢复了平静,沉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和你交流。”   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表示肯定。   感谢上天,他总算知道一点我的想法了。   “可我没办法,”他脸上的光华散去,有些颓废地说道,“我根本不了解你,我的姐姐其实也并不了解你,你从来没有过我们了解你的机会,我只能这样和你对话了。”他开始尝试说服我,带着诱导性的语气说道,“你要往好处想,起码这相当于我和过去的你的一段对话,你得到了回应,难道你不开心吗?”   不,我不开心。   我依旧不赞同地看着他。   他估计实在是判断不了我的真实想法,又对我说:“你要是同意就眨两下眼睛,要是不愿意,就连续眨五下吧。”   我终于得到了表示不同意的机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眨动了五下眼睛。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你真的太封闭自我了,算了,你不要我看也行,反正我也粗略了解了你的心思。”   说完,他把我的日记本珍惜地放到一个黑色丝绒袋子里,然后掀开了我的被子,默不作声地躺到我的身边,还把我的脑袋歪向他躺下的那边,让我一直看着他。   我的病床很大,躺下一个侧着身子的他毫无问题。   “我们这样交流吧,既然没办法了解你的想法,我就多靠近你一点,把你细微的表情再看得清楚一点。你暂时不想我继续通过日记本深入了解你的话,其实也没问题,反正你也可以改为了解我。”他弯了弯眉眼,笑眯眯地说道,毫无被我拒绝过的阴霾,“我看你写的日记,你都是透过我姐才了解我的对吧。可是那并不是完全的我。我姐那个人过于善良了,什么都看不惯也就罢了,还反复记得那些看不惯的事情烦心,真不如直接呆在温室里成长。幸好你对我的爱意比较坚定,听她黑我黑了那么久,也没有磨灭对我的爱意。”   讲到这里,他深深凝视着我,让我恍惚有种错觉,我好像是他来之不易的救赎一样,很快他也亲口证明了这一点。   “幸好你今天清醒了,不然我不知道控制不住自己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轻声感慨,“刚毁容的那段时间,我无论做什么都会不如意,像我彻底没有用了一样。真的幸好有你。”   他把我的手拿起,放在他的脸的旁边,放好后也没有缩起他的手,而是动了动我的手,让我的手与他的手紧紧握住。   可是,我还是并不觉得他爱上我了,因为所谓救赎也可能是因为我是他绝望时的救命稻草而已,既然是稻草,那就是粗糙的、将就的,以后要是条件改善,随时可以抛下的。   救赎是一种可以很贵重,也可以很廉价的东西。 第5章   其实我应该感觉自己很幸运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个人在自己瘫痪的时候时常陪伴。   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我太敏感了,观察力太强了。   他来我病房几天,有老老实实装着真的要和我谈感情的样子,可是过了那几天后,我微妙地感觉到了他的懈怠。   他的亲密动作止步于躺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话题呢,倒是什么都涉及,但是基本都是吐槽和抱怨,说话的时候经常神色恹恹。   他的态度说不上消极,因为他做事还是积极去做的,对自己也自信,但是他又很嫌弃周围一切的样子。   我怀疑他把我当成了发泄倾诉欲望的垃圾桶。   与其说他真的当我是未婚妻,不如说当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已。   他的确似乎在努力靠近我,喜欢我,可也就仅限在这个阶段了。   我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愿意接受他的优秀女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我说对不起,然后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不必伤心,这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对于他那种把感情不当一回事的人,以后的发展更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随着瘫痪的时间越长,我再怎么懂得忍耐自己的情绪,可我还是即将要崩溃了。   我才27,为什么就困在这个躯壳里了呢?   每天像坐牢一样,没办法选择谁来看我,只能等着别人给予我维持生命的需求物。   听着简议晨带着自负说着生活琐事的时候,我虽然因为无聊有在听,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越来越低,我越来越不喜欢他了,特别希望他的父母过来,赶紧把他弄走。   我的祈祷还是有点作用的,很快他的父母真的来找他了。   那个时候是下午,我和他午睡都醒过来了,正巧,简父简母两个人开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他握着我的手亲密说话的时候。   老两口当然是震惊了,久久没有说话。   他倒是冷静,没有放开我的手就主动打招呼:“爸妈,你们来了。”   简爸比较快回过神,他可能考虑到我是因为谁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有所顾忌地说道:“嗯,听说冉冉醒过来了,我们立刻处理好国外的琐事赶紧回来了,怎么样?现在病情恢复得怎么样?”   冉冉这个称呼挺亲密的,但那是因为我见他们老两口的次数不算少,他们是跟着我闺蜜叫我的称呼来叫我,并不代表和我有多亲密。   “和之前电话说的一样,还是说不了话也动不了。”简议晨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他的眼神从他爸妈那边又落到我身上后,就黏在我身上不移动了,谁看了都知道他这样大概对我的态度不一般。   简妈先按捺不住,小步跑到简议晨身边,僵硬地笑了笑,一边怜惜地鼓励我,一边想暗搓搓把简议晨挤开,好隔开我们。   “爸,妈,”简议晨笑了笑,“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吧,我有事和你们说。”   我有预感,他估计是要和简爸、简妈说他要娶我的人生计划。   他本来就是肆意张扬的人,他爸妈也不可能因为他毁容就对他不爱了,所以他肯定在他家人面前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屑于把计划藏着掩着。   他们一家人出去的时候,我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只是在屋子里发呆。   那是非常漫长的发呆时刻,我下意识地尽量不去想他们会怎么讨论,尽管我很坚信简爸简妈不会在这方面纵容简议晨的,我也坚信简议晨在时光的流逝后也会渐渐放弃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的,但我还是尽量不去想。   因为……因为太难过了。   我本来就孤身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因为病情,我可能要更加无力地孤独又可怜地活着,可能我以后会恢复吧,可是人的年纪越大,我又不是多么优秀的人,以后我的选择是会越来越少的。   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生活,我的未来都将是困难重重的。   有一瞬间我真的渴望简议晨是真心依赖我,要坚持一辈子找我取暖,当我是垃圾桶。   可我不容忍自己这样低微的想法,立刻放弃了,也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精神推到一个更加孤独的层面。   人生太难了。   我不想哭的,可是在这种即将面临未来新阶段的情况下,在压抑了那么多天后,我真的忍不住鼻子酸涩,眼眶里迅速储蓄泪水了。   当然,我顾及简议晨一家人可能随时进来,我这样又不能自己擦眼泪,就逼着自己不要掉眼泪,勉强让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但只有简议晨一个人进来,他脸色冷飕飕的,速度极快地关上了门并反锁,不让外边的人进来。   外边的人敲了几下门又呼唤了几声,可能是顾及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也觉得简议晨应该不会随便改变主意,就不再敲门了。   简议晨脚步轻快地走到我的身边,看到我满眼湿润的样子愣了愣,赶紧靠近我的头,急道:“怎么眼睛那么红,是不是哪里难受?”   我眨了五次眼睛表示否定,他才松了口气,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勾起笑容,邀功一样说道:“不是疼痛的话,那你是不是猜出我要出去说什么了?你放心,我都搞定了,我父母会接受现实的。”   他离我太近,呼吸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有点不自在。   我移开视线好几秒,才能勉强过渡到清醒状态。   他对我还是有影响的,但我也很清楚那不是因为我爱他,只是因为我现在的病情,让我比较难割舍面前这个关注我的人而已。   人病了就是这样,需要很多很多的关注,很多很多的爱。   我尽量调控自己脆弱的情绪,他又开始说话了:“医生说还有半个月,如果你一直这样稳定的话,家里医疗条件也不错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愣愣地看回他。   他轻笑一下,继续说:“我准备带你到我家住,是我独居的房子。这个医院距离我生活的地方不算太远,但条件差,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没等他说完,就立刻用力眨了五下眼睛,尽力强烈地表示我的拒绝。   他那么聪明,当然很快反应过来了,但他没有同意我的抗议:“路冉,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可是那真的不是连累。我需要你,也享受你需要我、等待我的样子,你既然那么爱我,那当然要义无反顾地和我一起生活。”   我继续用力地眨着五下眼睛表示抗议。   真的不行。   哪怕他再不好,也没有犯过伤天害理的违反法律的事情,他只是缺点太多而已,没必要在我身上陷入那么多。   我不会对他义无反顾,他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第6章   他还是没有认为我在抗议,而是认为我拒绝是怕连累他。   我本身是孤儿,又是这副不能自理的样子,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网购给我用的生活用品。   他网购前都有给我看网图,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当然是喜欢的,他的品位不错的,花钱又大胆,都是网上牌子货,挑出的东西当然质量很好,造型也很好。   但我没有回应,而是全程黑着脸不搭理他,继续表示抗议。   “别皱着眉头要我改主意了,你死心吧,我都既然要和你在一起,那肯定就是真的,我们好好过日子,你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他等不到回应,干脆不给我看手机屏幕了,嘴角带着些许自信的笑容,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挑那我按我心意来了,反正你在日记里也夸过很多次我挑东西的眼光很好,我挑的你应该都会喜欢。”   我有点嫌弃他的自信了。这个嫌弃倒是和他现在被毁了的样貌无关,而是与他话说太多了有关。   在暗恋他的这些年里,我通过闺蜜的言语有监测到他不少的生活状态,我深深地知道,他在亲人面前都是那种高冷话少、说话自带嘲讽的状态。   我习惯他嘴臭又不体贴的人设了,他现在冲着我一副要对我好的样子,但偏偏还莫名自信到嘚瑟的样子,嘚瑟中还略微情商低的样子,我真的难以接受,深感幻灭。   我知道他得意什么,他得意我是那样深爱他,那样为他着想,在我身上找他自己的存在意义。可一次两次就够了,久了之后,我这种天生同情心少得可怜的人,真的不想忍耐他了。   在我正用眼神无限驱赶他的时候,终于有另外一个人来了,来的人是我闺蜜。   “你不和冉冉说话,一个人笑着玩手机不好吧?”闺蜜她很怕她弟反悔亏待我,进门后一看简议晨那样,就立刻敏感地建议道。   “没有一个人玩乐,我准备让路冉和我一起住,在给她网购生活用品。”简议晨把手机放下,一下子收起了笑容,脸上也没有独自在我面前说话时的轻松,又变回那副阴沉的模样,“你来得正好,你知道路冉的喜好,要不你帮她安排一下她以后的生活用品吧。我没有怎么亲手帮人买过这些东西,不懂挑。”   “我也不懂挑啊,”闺蜜嘟囔了下,心安理得地暴露她的废物本性,“叫人来帮忙吧,我也去冉冉家看看她有什么东西可以搬到你家的。”   我瞪大眼睛望向她,我服气了,虽然我这幅样子不能自理,我的暗恋也暴露了,但是我还是一个女的啊,她身为闺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病弱的我住进一个男人的家里?   我瞪人的目光过于强烈,闺蜜看到后连忙过来紧张地问:“冉冉,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简议晨在一旁插嘴帮我答了,“她是不想连累我,虽然一直不肯愿意和我住一起。”   我望向多嘴的简议晨,发现他微微勾起嘴角,在深深地看着我,脸上的伤疤虽然狰狞,眉眼倒是露出些许温柔,明显沉溺在我的日记给他编织的梦里。   “啊?”闺蜜听完,表情愧疚又有点无措,她笨拙地继续安慰我,“冉冉,你真的不要担心了,你很好,不管怎么样都很好。谁遇上一个能爱到舍身救自己的人,都是遇到福气的。简议晨和你在一起是他的荣幸,你还是把精力和担忧都放在恢复身体上吧。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要好好做准备去迎接。”   闺蜜这样努力地安慰我,拔高我,我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但感动根本抵不过我对她的无语。   这个世界我最亲密的就是她了,她和我都毫无默契,我不知道怎么救助自己了。   我只能放空自我,期盼简爸简妈能给点力,可惜,他们再给力也无法阻挡简议晨去照顾我,我毕竟救过简议晨,他们太有良心,根本不敢在我面前说半点不是。   对简议晨要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情,他们再反对也只能拉着简议晨去医院门外偷偷进行。   我快哭了,我真的不需要他们那么体贴和有礼貌啊。   真的希望他们能好好学学简议晨曾经的渣男行为,自私一点,别这样不给力了。   可惜愿望和现实就是要对着干,我等不到简爸简妈强硬斩断他们儿子意愿的时刻了,三天过后,我就被移动到简议晨家去了。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守在我身旁帮忙的,除了简议晨和我闺蜜,居然还有简爸简妈,我是服了。   简议晨住的这块地方是郊区,地皮不算贵到离谱,所以他这种有钱人当然是住在大房子里了。   我待的房间自然也是特别大。   屋子里的摆设都挺好,我没出息地有沉迷了片刻。   其实我也不算太穷的人,我唯一的家在全国房价最贵的城市,托父母的福,有两套地段特好的房子,要是卖掉,我也算有钱人,所以和闺蜜这种有钱人成为好朋友的时候,我是丝毫没有双方差距太大的压力的。   但前提是卖掉,没有卖掉之前,我过得也就一般,很难有简议晨家的好条件。   算了,他要照顾我就照顾我吧,也挺好,有闺蜜在,他也不可能对我做过分事情;闺蜜和简爸简妈呢,他们教养好,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顾。   要是我以后能恢复了,和他们解释清楚后,再想办法偿还他们对我的照顾;要是恢复不了,我琢磨琢磨怎么表达把我的遗产给他们吧,他们应该也不算太亏。   我放弃和他们这一家人沟通了,自暴自弃地让自己换个思路活着。   这样一想,我的生活瞬间好了许多。而且简议晨也不知道是不是腻味我了,还是他工作真的比较忙,他以前经常去医院找我呆着,但自从住进他这个家后,他倒是较少来陪我了。   白天基本看不到他了,傍晚的时候他才过来找我,然后陪我到差不多十一、二点后,他才准时去睡觉。   他不在的时候,只有护工陪着我。   护工是个性格还可以的老阿姨,姓吴。   虽然我无法和她对话,但她在我清醒的时候,会变着法子让我不无聊,还很尊重我的意愿,认真研究我眨眼睛的次数,顺从我的想法。   不过今天,她陪我时间比较少,因为她少见地拉肚子了,一连去了两趟后,第三趟她足足在厕所里呆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但苦于没有办法去查看,只能一个人在病床上干着急。   距离傍晚简议晨回来还有好几个小时,我真怕这个吴阿姨在这个时间段里有什么三长两短。   可是……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就是个废人,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种时刻。   鼻子酸涩得厉害,我差点难受到哭出来。   正当我最无助的时候,空旷的房间里忽然突兀地传来一个诡异又熟悉的男声:“吴阿姨,你擅离职守太久了,路冉现在不对劲,请你立刻到她身边查看!”   那声音很大,还带着点电音,我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简议晨的声音。   那他不出现,声音还那么大的话,说明……他在这个房间安装了摄像头?!   我知道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有些家属会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监视护工,但简议晨也起码提醒一下我啊,吓死我了。   还有,吴阿姨也就消失二十分钟左右,能说出吴阿姨擅离职守太久的话,岂不是说明简议晨经常盯着摄像头? 第7章   他一出口,吴阿姨连忙大叫回应,我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   不用担心吴阿姨了,我的专注力可以完全放在他安装的摄像头上。   于是我立刻努力转动双眼,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出摄像头。   可惜我躺着的姿势真的很阻碍我名侦探的脚步,除了充分锻炼了我的眼部肌肉外,我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我放弃了。   算了,就算找出来又怎么样,我也没有办法让简议晨放弃安装这个。   他安装这个应该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我这种无法自理又要请人帮忙的病人,的确需要安装个摄像头保护。   我轻而易举地安慰了自己,又心安理得地继续安心休养,甚至还有点赞赏简议晨的细心,毕竟如果是我闺蜜来照顾我,她是绝对不会做到这样细致的。   她那种人从小到大都是被金钱娇养的,出门有司机,在家有保姆,说话做事有私人教师、私人律师和父母兜着,所以天生就缺根筋儿。   简议晨和她在一样的环境下长大,现在能变得这样贴心,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我有点纳闷,既然是为了我好,为什么他一直没和我说这些。   他天天找我说话,从我离开医院搬进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他是隐藏得好好,半点都没有和我透露过。   至于……要瞒着吗?像在隐藏自己,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做法一样。   不过我很快放弃大脑乱发散出来的不好想法。   我不想把人想得太复杂,太累了,又没有证据。   他也可能是忘记和我说而已,或者觉得这没必要说而已,我没必要把他想得太坏,来影响我自己的心情。   所以我打算不理这点小膈应,反正我没办法改变这种情况,果断决定只是好好改善自己的心理环境,让自己更快恢复。   吴阿姨在我胡思乱想很久后终于出来了,她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她花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坐在我的身边,终于打开电视机又和我聊了起来。   据她说,她已经六十五了,这把年纪还要做这种辛苦的护工工作来养家,拉肚子上个厕所久一点,都要被雇主说,工作时一直活在摄像头里,太艰难了。   和她对比起来,我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她,她就是我很喜欢的那种做事很有分寸的人,非常细心。   比如仅仅是上个厕所,她都会关好电视,然后耐心和我解释:“路小姐,我先去上厕所,怕您到有什么我听不到,所以先关电视机,回来再和你一起看哈。”   和这种人相处,真的是会越来越舒服的,所以在她身边呆一会儿,我很快就忘记了摄像头给我带来的不如意,沉浸在吴阿姨的对电视机狗血剧情的吐槽中。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简议晨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会和吴阿姨聊一下我的情况。聊完,吴阿姨会客客气气地把这个房间留给他和我,他也不多说啥,就只是盯着吴阿姨走了,然后反锁门,才凑到我身边和我说话。   今天也是一样的情况,但今天简议晨的心情明显很不好,脸一直黑着,衬得那张如同地狱爬出来一样的恶鬼脸更加恐怖。   吴阿姨以为是今天她离开我太久,才惹得他生气,急忙不断和他解释她今天的情况,战战兢兢地表明她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说话,等吴阿姨说完,就挥手让阿姨走了,虽然动作挑不上什么错处,但我很清楚地看出来,他对阿姨并没有多少尊重。   他以前也不是那种很懂得尊重人的人,可是今天我看着看着,怒火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当然,怒火伤身,我很快压制住了,并且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情绪。   想了想,只是因为简单的“远香近臭”而已。   之前他对别人差,我远远看着没事,现在和他太过于靠近了,我就有事了。   而且之前他的脾气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些人还接近他,因为那是那些人自愿的,但吴阿姨不是啊,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打工人而已,像之前努力通过当社畜养活我自己一样,我们都是勤奋又可悲的打工人。   我和吴阿姨的情绪达到共鸣了,当然也就特别看不惯他了。   他凑到我身边看我的时候,我就怒瞪他一眼,看向别处不搭理他。   我这些日子和他相处久了,已经看得出来,他今晚明显是有一大堆事情要找我倾诉,我故意生他的气,他愣了愣。   “路冉,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他明显也因为相处久了,对我的表情有了一定的把握,立刻就拿捏好了我的情绪,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以为我哪里哪里不舒服了。   该有的沟通还是要有的,我立刻冲他眨了三下眼睛,表示我真的生气了。   他纳闷了片刻,脸黑了黑,我还以为他是不理解我的怒火点,不耐烦我乱发脾气了,没想到他说道:“是不是吴阿姨今天离开你太久,也让你生气了?你放心,我今天已经联系多了一个护工,到时候他们一起来照顾你。对了,你要是不喜欢吴阿姨,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立刻换掉,好不好?”   我呆住一会儿,暴躁了。   什么叫吴阿姨也要让我生气啊?谁和你共鸣了啊?能不能理解一下吴阿姨是真的生病而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打电话立刻换个屁!换个屁!   要是把吴阿姨换了,我就我就……   我心中千言万语无法诉说,眨了眼睛清晰地表示不要换掉吴阿姨后,就一直干着急地看着他。   真的太着急了,骂人的话已经憋在我的口中,但是放不出去,我实在老难受了。   他不懂我的烦闷,不过倒是从我快速的拒绝里看出点东西,问道:“你喜欢吴阿姨吗?”   我的眼皮立刻表示“是的”。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不大高兴地说:“好吧,那我继续雇佣她。那你生气是因为她吗?”   我飞快地表示没有。   他气闷片刻,问道:“难道是因为我?”   他从未这样长地连续问我问题,我和他沟通从来没有这样顺利过,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快速表示是的。   “为什么?我有提前回家啊,我还那么关心你。”他的语气充满了纳闷不解和生气,可是他瞄了瞄我几眼后,他的表情没有变黑,而是委屈巴巴的,有点孩子气。   我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这让我有种感觉,他是真的有在我面前释放他自己,他是真的有在依赖着我。   他的脑子有为了我在快速转动,他说出他暂时能想到的答案:“是不是因为我给吴阿姨脸色了,你才冲我发脾气?”   我立刻表示是的,他终于脸黑了,抿着嘴巴抿得失去血色了,才开口气道:“你不能为了她朝我生气。”   他只给了我这样一句简短的命令。   我也尽力细微地动了动嘴巴,可惜还是不能说话,又是无用功。我不理他了,把眼神放到床的另外一边,不去看他。   他立刻坐到我的床上,跪趴在我身上,让他的脸到我的视线中,又冲我说道:“你也不能为了她不理我。她对你好,是因为我花钱雇她,只有我是一心为了你的。你根本不知道,只要离开你,我就多么担心,这些天我手机一直不离身,像你以前一样变态,根本无法专心工作,总要时不时去看手机里的你。”   他的表情满是对我的在乎,可是又有点别扭不自然的样子,显然是不习惯这样表达自己的情感。   见我木木呆呆的样子,他的耳朵瞬间红了,更不自然了,小声感慨说:“果然还是很难学你说话,你是怎么能把那么多的表达喜欢的话写出来的啊。”   什么叫学我说话?他是意思是学我的表达方式吗?还是我写出来的那种?日记本吗?   我像吃了几百斤黄连一样,瞬间表情变得苦大仇深。   他干嘛啊,学啥不好啊,学我以前变态经历。   不过也是,人们常说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容易去学对方的说话方式,我没法说话,他没办法学我现在变得优秀的表达,就只能去和我的日记本语言靠拢了。   过多的羞耻和拒绝让我努力想表达自己,终于,我在清醒一个多月后,说出了我的第一句磕磕绊绊到稀碎的话:“不、不要……学我。”   不要在这种变态地方当个学人精,谢谢。   我说完,我呆住了,我没想到我真的能表达自我了。   他也呆住了,而且呆成个石头雕像,久久不能回神。   我现在心情极度振奋,也不再对他有什么不好情绪了,就想在他面前锻炼我失而复得的语言技能,继续拼命想开口。   可是我的声音就好像昙花一现,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说不出来了。   我泄气又难过,眼红得差点哭出来。   因为着急而滚烫的脸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触碰,简议晨用比我平静得多的脸色对我说:“别那么用力想说话,没事的,慢慢来。你有我啊。”   话里都是体贴,可是他却并没有很为我高兴的样子,我不由得僵住了。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在我面前那茂盛的表达欲望战胜了他的忍耐,他无神地一边摸着我脸的轮廓,一边怅然地说道:“没想到你恢复得那么快。”   我寒毛都立起来了,瞬间为他的怪异举动而吓得忘记了呼吸。   他什么意思?这样一幅遗憾的表情,难道希望我一直是那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样子吗?   难不成他是变态,喜欢那种乖乖让他放心说话和摆布的人?   简直是比以前的我还变态!   我不想疑神疑鬼,表现得好像被害妄想症很严重,可是从小到大身为孤儿的求生经历,让我对一切潜在的危险都在意得要紧。   “你还能恢复,我却很难了。”他停下了抚摸我脸庞的动作,转为虚空抚摸了几下他那半边受伤的脸,“你知道吗?今天我很不高兴。”   他垂下头,他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眉眼,他开始和我倾述。   在这种恐怖时刻,谁想听他说话啊。   我全身心都在抗拒他,恨不得立刻找上我那缺心眼却善良异常的闺蜜。   实在不行的话,吴阿姨也行啊,她一看就是健康又厚道的正常老年人。   可惜由不得我,我还是得继续听简议晨絮絮叨叨的内心世界。   “我今天遇到个罗落了。”他压抑着情绪说道,咬牙切齿得好像要把罗落咬死一样。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罗落是谁啊?   拜托给我个前情提要好吗?我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透过闺蜜的吐槽,但闺蜜的吐槽里很少具体到除了他本人以外的人名,通常都是用A啊B啊C啊这种代号出现的,鬼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车祸刚醒来的时候,TA有到我病房来过,说我受的一切都是报应,TA的祈祷终于应验了,所以很高兴。我没理TA,TA见没气到我,就一直在骚扰我。从我病重到我出院,用各种渠道让我生气,直到有一天TA把你的日记本扔到地上,我就安排人去报复TA。”   他说得很投入,但我还是很纳闷,因为我连罗落是他前女友还是前兄弟都不清楚。   我费力地把手移动了下,碰到了他的身体,想让他看看我费解的表情,给我一点前情提要谢谢。   这个动作非常困难,让我又有点头疼,但总比开口说话简单,我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我是在安慰他,有点欣喜地握住我的手,身上的戾气减少了不少。   他高兴了半天才继续他的发言,一边轻柔地捏住我的手,一边冷笑着说道:“TA斗不过我,家里很快就破产了,今天跑到我面前求我,样子难看也就算了,还说什么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但TA骗不了我,TA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我就知道TA在恶心我,就TA那样,居然也敢恶心我现在的样子。”   我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他的前女友。   不知道是哪一任那么缺心眼,居然凑到他这种明显没有什么同理心的人面前幸灾乐祸。   他只是毁容了,但据他自己最近一直说的,他可是把自家本来就大的生意做得更是越来越大了,并没有破产,这种危险系数比较高、社会地位又比较高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惹的。   我是没办法才最近和他凑一块儿,那个小姑娘怎么还往上冲啊,再气也不能那么莽撞。   不过听简议晨说她坚持不懈地骚扰很久,估计也不是啥正常人,是盏难缠的不省油的灯,我就暂时放下我的同情心了。   我可怜别人干嘛啊,我还是紧张紧张我自己吧,我得想办法好好保护我自己,千万不要让简议晨伤害到现在如此弱小的我。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努力捕捉他可能害我的言行举止。   “路冉,现在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想惹怒我,看我狼狈,让我生气,我幸好还有你,你可不能冲我生气,也不能惹我生气,更不能在你恢复以后,变心不要我了。”他深深地望着我,温柔又沉重地说道,“可能是我的错觉,我还是觉得你并不喜欢我,你做的那些关于我的物品,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知道我不该不信任你对我的喜欢,你在日记本里已经表达得那么清楚了,可是我还是担心,因为现实的你从来没有表露过对我一丁点温柔,好像我真的不值得你爱一样。”   我大概知道他的症结在哪里了,他虽然自认为我口是心非,坚信我看着抗拒他,其实还是喜欢他的,但他又还是有所察觉出我对他的避让,所有潜意识里一直有在害怕我离开他。   我想了想,我现在的小命还被他拿捏着,我不能瞎逞强瞎发泄,不管是不是我小心过了头,我就是得先确保我本人的安全。   小心驶得万年船,从小到大没人保护我,我就得努力学会保护好自己。   所以我用力让我那被他握住的手动了起来,也握紧了一下他的手,我冲他弯了弯眉眼,柔和了眼神,装出一副满是同情他的样子。   他从没有见过我这样的表情,诧异片刻,忽然低头,整个脖子迅速红了起来,握我也握得更紧了。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也像他脖子的颜色一样很烫的感觉。   那个叫罗落的没有在他面前忍辱负重成功,我倒是成功了。 第8章   他独自愉悦了很久,我又无法说话,只能看他开心。   可是他无声的表演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他现在又长得不好看,一点都不赏心悦目,我就像看到那种很无聊的电视机一样,很快就困倦了。   想要打哈欠的欲望越来越强,我无意识地很快就打了个哈欠,打完就脸部扭曲,因为我的脸又疼了。   我太难了。   身体带来的委屈,和简议晨带给我的害怕混在一起,让我的眼角不由得蹦出了泪花。   “又难受了吗?”简议晨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不敢瞬间就分辨出了我的状态,“是不是又动到哪里了才头疼,我都说了你不要勉强了。”   他凑在我身旁久了,也懂得怎么为我护理。   他一边为了保险起见,打电话和私人医生聊,一边按照私人医生说的,暂时性地给我脸部轻微地按摩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难受的时候为我按摩,以前都是吴阿姨帮忙上手的,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想不起去叫吴阿姨了。   我一开始有点抗拒他的接触,生怕他不专业,把我给搞面瘫了,但他可能背地里练过,那手势比吴阿姨弄得还到位,像医生的手势一样。   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有点享受。   这真不是我没出息或者缺心眼啊,谁被病痛折磨了,哪怕被根木头治舒坦一点点,你也能临时对那根木头产生点温情。   再焦躁的猫咪被摸舒服了都能袒露雪白的肚皮呢,我就暴露点我的舒心而已,其实没什么的。   我自我说服后,安心陷入享乐的状态了。   一般陷入这种状态后,我是绝对不含糊地安心体味生活的美好的。所以我是啥也不想了,也暂时不管未来如何,放松全身心地往简议晨的手上凑。   当然就我这瘫痪的身体,也凑不了什么距离,基本都是简议晨在主动靠近我。   他手部的皮肤极好,和他现在被毁的那半边脸部丝毫不一样,他的手一点伤痕都没有,触感是温暖中带着细腻。   五根手指细长又有力,看着的时候,本就很赏心悦目,按在脸上更加有用。   我微微闭上眼睛,朦胧中只看得到他优秀的五官,恍惚中好像回到过去,他好像还是过去那副我喜欢的样子。   他显然是满足我的沉迷的,按了我很久后,突然噗嗤一笑,沉迷地说道:“我现在又相信你喜欢我了。”   我愣了愣,睁开了双眼,瞬间什么舒适感都如退潮的潮水一样很快流逝了。   我不想他知道我喜欢过他,抗拒了那么多年,我都养成了习惯了。   他一调笑,我下意识就想躲避和反驳。   暗恋这种事情,要是还隐藏在心里的时候,那当然是苦涩又甜蜜,就像在读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可是一旦暴露,就是丢人现眼,感觉浑身像被针扎一样不舒服。   我努力动了动嘴巴,哪怕头疼到影响眼睛,让我整个眼眶都疼了,我也努力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   【我不值得你喜欢。】   好吧,这句拒绝有点怂,搞得好像我还深爱他一样。   可我有什么办法啊,他之前都说讨厌被人嫌弃所以把前女友整破产的小故事了,又反复让我不能抛弃他,还说什么希望我别病情变好,像个潜在犯罪分子一样,我只能怂啊。   他分辨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不值得我喜欢吗?”   我立刻不顾头部疼痛,眨眼表示是的。   我真的好努力了,身残志坚,尽我所能了,可是简议晨还是不肯说我想听的话。   他是带着怜惜又坚定的语气说的:“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别瞎想了,合适就行。”   可我觉得不合适啊!   我超想和他正面反驳的。   而且他现在看似深情款款、意志坚定的样子,可是我很确信,如果没有那个车祸,我就算真的和他亲口表白了,对他疯狂追求了,他也不会对我有半点回应的。   我当初被他的外表搞昏了头,他也是容易被外表影响的人,不然也不会交往的前女友都是好看到像明星的了。   我还是很怂,在脑中过了几遍反驳的话还是不敢说,只能继续无助地在大脑里搜刮对策。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就一直坚持给我按脸,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一直按到我脸部一点疼痛都没有了。   我的眼睛不肿也不疼了,视线一清晰,我就看到了他那张残破的脸上明耀的双眸。   他满眼都是我,对我像对他最心爱的珍宝一样。   唉,我现在唯一的欣慰就是,他也只能说话啊表情啊像深爱我一样,可是行动却像被阉割的太监一样了……   等等,也不对啊,他也不像那种能忍自己情绪的人,更不像禁欲的人。   他不亲我不对我动手动脚,除了有不爱我的可能外,是不是也有可能那场车祸后,他失去了他的某些男性功能?   我的心情瞬间复杂又震惊了。   真是……   真是……   真是太好了!   我又不好拒绝他,他要是失去那种功能,对我有心无力,我的生活就轻松一点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幸灾乐祸,他好歹也是我闺蜜唯一的弟弟,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实际的错误行为,我不能那么想他。   我应该善良一点,为他祈祷。等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或者等他对我失去兴趣后,我要全力祈祷他在专业的男科医院也能重获新生。   嗯,我还是希望他能病愈的,但起码在我能自保后。   可能是我想要产生同情的目光过于迫切,他察觉到了我眼神中的不对劲,疑惑地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哪敢说我的猜想啊,他的个人身体状况也不值得我再冒着脸部疼痛的风险告诉他,我瞬间眨了五下眼睛表示啥也没有发生。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对我不说实话的行为表露了他的气闷烦躁:“你有什么就要告诉我,你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说。”他顿了顿,立刻又自我打脸一下,补充一句,“除了说什么我们要分开的话。”   那我当然是和他没有话讲了,我假装继续头疼,让他继续帮我按摩,好让他有事干后可以闭嘴。   他的手估计是钢铁做的,被我骗着使唤好久也不停,直到我舒服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还在按着。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放任睡虫侵蚀我,快乐地睡过去了,不然简直对不起他这份辛勤劳动。   天天躺在床上,我根本不缺睡眠时间,于是半夜的时候,我睡醒了。   晚上陪护我的是简议晨,不过和在医院的时候不同,他在这间大房间里安置了一张大床,距离我这张床有一定的距离,他晚上就躺在那里休息。   我知道他浅眠,我一点很小的动静都能弄醒他,之前就有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按理来说我应该不要打扰他,可是我现在在纠结要不要弄醒他,因为我忽然背部好痒。   我这个破身体吧,很难动弹,在感知痛觉上也有一定障碍,像被打了麻醉药一样,可是又和打麻醉不同,痒痒的时候,那是肯定要传达到我的大脑的。   我的大脑想着我自己无法挠,想着想着,就更痒了。   可是我很纠结,到底要不要真的吵醒他。   这个纠结倒也不是怕打扰他,我对他没那么乐于付出了,我只是怕打扰他太多次,他在我身上付出得越来越多,到时候就越来越不愿意离开我了。   要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付出的,但付出得越多,就越想要回报得更多,就像投资一样,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报酬,人就容易心态失衡到痛苦难受,死缠烂打不愿意分手。   虽然我以前为了他用身体挡住车祸的伤害,也没要他回报我,但那是因为我是个奇葩,他又不是一个好恋人,所以我才没有要他的回报。   但他不一样啊,他是明确要求要从我这里得到感情的,甚至是要得到婚姻的,我要是找他付出,那和把我自己卖了有什么区别?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要理智一点,不要屈从身体的渴望,可是越说服我越难受,背后真的痒得要死,痒到恨不得把那块肉挖掉了。   我最终还是抵制不住消除痛苦的诱惑,我艰难地动了动,通过被子布料之间的摩擦成功让简议晨醒过来了。   简议晨打开了灯,随意抓了抓头发就走过来。   他耷拉着眼皮,嘴巴拔干得好像失去了光泽,眼睛很多红血丝,配着那半张毁掉的脸,显得像快病死的可怕的人一样。   “怎么了?”他提不起精神,毫无情绪地问道。   我想着既然已经不争气地让他帮忙了,那便让他帮到位吧。   所以我努力开口无声地说道:【我背后痒,左边肩胛骨那部分。】   他毕竟不是学唇语的,看不大懂我简短口型里表达所有的话,只好说道:“背后痒对吧,其他暂时听不懂,我全部帮你抓一遍吧,要是抓对了你再开口。”   得到我的眨眼同意后,他努力紧闭了下眼睛,让自己清醒了点,然后任劳任怨地又帮我按了起来。   他越温顺体贴,做事越勤奋踏实,和以前对比得越明显,我就越担心他以后真的会爱上我。   我是不能够直接提分手的了,但主动让他提出分手的办法应该也有,而且应该不止一个,比如当我从他值得信任的人变成疯狂索取的人后,他就不一定和我在一起了。   我记得可清楚了,他喜欢的女孩类型是甜美的和乖巧的。   他虽然因为毁容而可能对外貌不大敏感了,但总不能连喜欢的女孩性格类型也一起变。   疯狂索取是个让无数人头疼的无底洞,我如果是那种很娇惯很任性很作的女的,他应该会渐渐不喜欢我的。 第9章   我真的好想作起来,做个气死人的作精,每天大作特作,作到人神共愤。   可当我高高兴兴地准备制定作战计划了,首先审视了一下我能做到的范围的时候,我呆滞了。   我好像目前很难做到。   我一说话就容易头疼,没办法多说话,就没办法通过说气死人的话让他讨厌我,反而是他可以乱说废话让我烦闷;   我也没办法让他多陪我去做一些他讨厌的事情,我只能躺在床上看他念叨他感兴趣的东西,然后眼巴巴地看到他因为放肆倾诉而每天都爽到的可恶模样;   我也没有办法让他多花钱讨厌我,我平时省吃俭用惯了,并不关注什么奢侈品,现在连浏览手机某宝上的商品都做不到,就我这狭隘的视野,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他看了皱眉的奢侈品。   再说了,据我这一个半月的观察,发现他是属于那种奢侈成性的人,估计他平时的花钱速度比我想破头去花钱的速度还快呢。   哎呀这么一琢磨,好像他和我的贫富差距还挺大的,我之前到底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底气,才会觉得我和闺蜜条件差不多,于是和他们家来往时候也丝毫不虚的呢?   可能是我们这边地区发展得太好,迅速增长的房价带给我的莫名自信吧。   我在最贵的中心地带可是有两套房,他家目前好像没有闲钱能买,还在努力中。   我感慨了一下世事的命运无常,算了算手头的房子换算的价钱,矜持地偷着乐了下,才把注意力再次投放到简议晨头上。   可能是金钱带来的底气,此刻我的心情又和刚刚不一样了。   我不能把成功脱离他的方法都一股脑地投在改变他的个人意愿上。   我讨好他干嘛呢?他又不是多好的人,能做出符合我心意的决定才怪呢。   我应该讨好我闺蜜!   我要等我闺蜜来救我脱离苦海。   我都会说一点点话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表达不出来的弱鸡了。   闺蜜再怎么缺心眼,也应该不至于在我求救后,还放我在简议晨这里的。   她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了,她很多事情不懂多想,心思简单,可是那是真的善良又温暖,是我的……我的生命里最柔和的一束光。   好吧这样说有点腻歪、有点恶心,但她真的像太阳一样温暖地照耀过我,不然我也不会愿意和她成为闺蜜,并且捏着鼻子帮她处理很多她不懂处理的人际关系的问题。   自认为终于找到正确的人生突破口的我,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爽了。   我就像那种本来只会琢磨怎么讨垃圾皇帝欢心的后宫妃子,一下子知道自己还可以靠家族翻身当另一处土皇帝后,瞬间只感觉前方一片海阔天空。   我太爽了,连简议晨停下了按摩动作我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专注地看了我多久,忽然低声笑了下,声音沙哑有磁性,让人听得耳根子有点酥麻。   笑声停止,他的嘴角还是一直勾着。他默默地伸出白皙的手,帮我整理了我的乱发,动作很慢,慢得好像故意一样。   我都那么大了,也不是什么抗拒恋爱的人,当然不可能是没有尝过恋爱滋味的人。   好歹也是交往过两个男朋友的,所以我看着他那粘稠的视线,瞧着他那缓慢的动作,我很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勾引也好,散发他个人的魅力也罢,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阴郁气质的人了,脸也毁容了,我一点也没有被撩到的感觉,只盼望他赶紧停止这种毫无作用的动作。   可惜自从生病后,老天爷就没打算让我顺心顺意过。   也怪我,我的头发太茂盛了,平时扎着存在感不强,如今散落在枕头上,就很显眼了。这些又多又黑又亮又顺滑的秀发哦,他估计是爱不释手了,摸着摸着眼睛越来越亮,半天才想起和我对话。   “你刚刚被按得舒服得又笑了,真好看。”他说,“要是以前你对我像现在这样直白又温和就好了,我们就不用等到现在才在一起了。”   我差点没忍住想翻个白眼的欲望。   呵,我现在对他这种马后炮的行为还是很看不惯。   “你的头发很好看,脸型也不错,五官也比较耐看,以前你不怎么喜欢接触我,所以我才没有发现你那么多的优点,你当初真应该自信一点。”他缓慢地又吐了一句夸赞我的话。   看似好像好暖,不过他那贫乏到干巴巴的形容词汇,实在让我有些无法直视。   他从前没怎么练过这种讨好人的话,现在猛地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业务显得也太不熟练了。   我实在有些受不住,努力开口道:【还疼。】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没有暴露我对他的厌烦,但是可以成功让他的手再次动起来。   我深深地觉得:他劳动多了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来琢磨什么培养感情的话了。   于是行动力很强的我瞬间让想法落到实践上。   “那么久了还疼啊,”他愣了愣,忘记了思考就出口说道,说完立刻焦急地补救,“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就好奇,怕你煎熬太久,身体会出问题。”   补救完,他立刻双手又按向我的脑袋,勤勤恳恳地按摩起来。   他不嫌弃我,但我现在可是很渴望他嫌弃我的,敏锐的我终于抓到了个表现我作起来的机会。   我定定的看着他,看到觉得眼睛有干到泛起泪意的时候,我才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唇语:【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句话半文半白,不属于三岁小孩都能说的简单词汇,但胜在家喻户晓,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重复道:“久病床前无孝子?”   我眨眼睛表示YES。   他沉默了下,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事不关己地说道:“那是大多数人而已,我不是,你放心。我重视家庭,也重视你,不可能有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情况,也不会因为你病久了,让我护理久了,就嫌弃你。”   他有心去说服我,又争论道:“你不应该相信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你应该比我更重情重义吧。我姐姐说过,她遇到什么困难,不管多小多琐碎的事情,你都会耐心地帮她去做。我呢,明明之前和你也没有多少交集,可你就是能为了我,在车祸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帮我挡灾祸。你如果真的认同那种感情容易被破坏的观点,今天躺在这张床上不能动也很难说话的人就是我了。”   他狡辩了个半天,忽然也不知道他自己品出了个什么甜,又抿了抿嘴唇,压抑了他那嘴角正在逐渐上扬的甜蜜笑意。   感谢他笑了几秒,很快又意识到我还是柔弱悲苦的样子,停止了那不合时宜的表情。   他咳嗽一下,收敛了笑意,换做严肃脸,深深地看着我,微微抬起我的下巴,声音很有力:“你现在的痛苦都是为我承担的,我只会感谢你,为你做所有你需要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感到为此觉得辛苦的。”   我的心情瞬间垮了。   他并不知道他又堵掉了我又一条表演作精的道路。   按他说的,我如果想通过表露疼痛让他帮我做事,那他只会怜惜我。   我疼痛得越久,表现得越煎熬,他只会更加觉得我当初付出的伟大,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只会越来越高大。   这种时候,我再叫他帮我做东做西,他帮我的时候就不叫“帮忙”了,那叫“献祭”,是信徒对信仰的神圣献祭。   就像新年时献祭给祖先的物品,谁会嫌弃供奉的水果和肉太多呢?谁会嫌弃买下的香太贵太重呢?   我绝望了,我的作精之路流产到不能再流产了。   我只能寄希望在闺蜜来看我这件事情上。   可是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我都快等得焦虑了,我的闺蜜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是那种在逃生路上被动等待的人,我立刻对简议晨开口:【水水呢?】   水水是我闺蜜的小名,她全名叫简议水。   该死的无声发言,简议晨没有一下子明悟我的意思,还以为我要喝水,想摇高护理床,喂我喝水。   他最近工作有重点项目,比较累,陪我的时间又变少了,耐心理解我需求的时间也变少了。   看我说完,也没有向我求证,自顾自地动床又动杯子,等杯子送到我嘴唇边,看到我无声地说了他姐姐的大名,他才意识到我说的“水水”是指人,不是指水。   我服了,我真不觉得“水水”会产生误解的。   都那么多天,我哪天对他说过撒娇的叠词啊,我又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活得像个孩子一样。   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我现在是个什么形象了,但我很肯定,他心中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了。 第10章   明白我要找的是我闺蜜后,简议晨的热情很明显就下降了。   “找她啊,”他淡淡地说道,“近期你应该无法看到她了。她有了个喜欢的追求对象,像你一样疯狂,追到异国他乡去了,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讲话,却追得勤快。”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很会影响人。”   我应该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家的,人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多,连电话都用不了的我,居然天降大黑锅。   什么叫我会影响人啊,明明是你们两个好的不学学坏的,潜意识深处就有着这种想法,才会被同化得这样快!   不对,呸呸呸,闺蜜是个好女孩,她就是追求人而已,不影响别人就不算是和我以前一样的变态。   为闺蜜在心底辩护后,我深刻反省了我以前的丑恶行径,在心底对老天爷发了起码十遍誓言表示再也不会这样了。   但反省过后,油然而生的是沉甸甸的委屈。   哇我受不了这委屈啊,这一切麻烦事的诞生还不是因为他们偷看了我的秘密?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看我的秘密,也算通过见义勇为来赎罪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还要受到这种煎熬?   本来以为闺蜜可以救我,可是最后发现不靠谱的就是不靠谱,什么都不能救我,真正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所以啊,我残破的身躯,求你坚强一点吧……我破碎的嗓子,求你给力一点吧……   我悲痛欲绝的样子让简议晨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整个人呆住,惊讶道:“她不在会让你那么难以接受吗?”   我不想和他说话,继续沉浸在悲伤中。   他温柔了许多:“她不在我在啊,友谊就是这样了,能够长时间粘着你的只有恋人或者亲人啊,你还有我……”   滚哪,谁要你啊,我只要我闺蜜。   他越说,我越是惆怅难忍,憋屈着憋屈着,我就真的哭了。   我哭我求生渠道又消失了,我哭我最在乎的朋友居然在我还热切需要她的时候,居然追着一个男人跑了。   虽然我知道她不着调,但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不着调,她凭她的判断认定我是可以独立的了,然后就和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狗男人跑了!   我以后要交十几个闺蜜气她,气死我了啊!   我哭得鼻子都塞了,呼吸有点困难,不由得张嘴,不过我现在一动面部表情,就会隐隐不舒服,所以我艰难地用嘴巴呼吸片刻后,我放弃为我消逝的友谊大船痛哭了。   算了算了,不值得。   病号不要为难自己,没有人懂得爱自己的话,要更学着爱自己。   我自己给自己注入一管心灵鸡汤一样的语录,总算感觉身体好些了。   不过我不哭了,不代表我想搭理简议晨。   我因为还能用力呼吸,就在他面前一边用力吸着鼻子,一边看着虚空的一点,目光特别麻木。   他一开始还没有多少反应,但是看我这样难过,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现在等到我陷入麻木状态后,他又眉头一点一点地皱紧,很不是滋味地问道:“你就这样在乎我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姐姐的感情不对劲?”   我现在处在放空状态,但还是听得进去他的话,听完我下意识就想白他一眼,白眼已经准备出现了,但我哭得有点失去力气,比较难翻。   万幸,不然给自己惹麻烦了。   我回答他干嘛呢,他又不懂我的求生焦虑,说不定还会问个没完没了,烦死人了。   我很久没有回答他,他沉默不语许久,忽然离开我的房间,不知道去干嘛了。   他离开了也不知道喊吴阿姨过来照顾我,搞得我更加无聊。   无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气冲冲地回来了,手上抓着几本本子,手臂上挂着几件衣服,脚步声特别大。   我定睛一看,那衣服很眼熟,好像是我以前穿的,那几本本子更是眼熟,确认是我的日记本。   我立刻就感觉不好,瞬间警惕地看着他,眼神抗拒,说道:【你为什么又拿我日记?不是说了……】   “我也不想拿的,”他眼睛憋红了一样,红彤彤的,像在用力瞪我,特别大,“可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我本以为你收藏的都是我的相关用品,你的日记本也是这样写的,这些都是我的。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你也写了很多我姐,你每次写到我就一定有她!你写了我姐很多用的物品,夸她好看,说喜欢和她在一起说话的感觉,还收藏她的很多同款用品在你的家,你还经常穿给她看!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像喜欢我一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气坏了一样发着抖,把衣服扔到我床上后,颤抖地开始翻阅我的日记本,似乎要找出什么文字来验证他的记忆。   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真的对天起誓,我对简议水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我直得简直不能再直了好吗?   所谓的我收藏我闺蜜的衣物,那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好,有什么好用的会分享链接;或者她会因为我帮她一些麻烦事,所以送些小物品道谢;或者她真的太喜欢某个品牌,卖安利卖到我头上,硬逼着我去买;或者她真的觉得某个东西很好用,恨不得周围关系好的都用,所以送给我用……总而言之,只要关系好,爱用品渐渐类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好吗?求不要乱联想。   至于日记本那些内容,更是他胡乱下的定论。   我经常写闺蜜,那是因为我经常和她一起玩啊,我不写她写谁啊?   还有什么写到简议晨就有我闺蜜,废话啊,我又不和他说过几句话,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只能通过我闺蜜,当然在想他想馋了的时候,偷偷摸摸地靠近我闺蜜,碰运气一样听她吐槽他了。   至于夸她好看,喜欢和她一起玩的感觉什么的,她的确好看啊,也温暖过我啊,我在我自己的日记本里记录点美好怎么了?总不能全都是我的丑陋的暗恋心态吧?   我语文又不好!写个日记经常写得偏离中心,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这很正常啊。   唉,千万句要辩解的话要出口了,可我实在是比较难动嘴巴,所以我苦逼地只能把辩解和发泄的这些话语又吞落到肚子了。   我果然是作了孽了才会喜欢他,在他面前一直吃瘪到现在。   【我不喜欢她。】我简短地回复了他,用尖锐的视线看他,表示了我对他乱猜测的抗议。   但他只是看日记途中抬头看我几眼而已,看我说完,他还是很怀疑的表情,继续动手翻我日记,然后在他觉得可疑的地方一一折角。   身为一个学渣,我很少时候翻书,很多时候注意保护书。   我最不喜欢别人看书还折角了,因为这样会比较容易毁坏书。   简议晨猛地在埋头折角,我越看越火大。   好不容易他终于停下了,但他是抱着日记本靠近我,然后打开他折角的地方,把他觉得可疑的地方一一念给我听。   我听着……还挺陌生的。   虽然躺着的大半年的时光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记忆,只有一片黑暗,但是时间的流逝还是影响到了我的感觉,我对着我曾经怀着激励情绪写下的日记,没有多少面对心潮澎湃的年轻时光的热血感觉,只觉得尴尬。   我想埋了以前的我,让以前的我别这样矫揉造作堆积词句了。文笔又不好,搞那么多不是为难自己吗?   我也何必喜欢简议晨呢?我要是把对他的精力都投入到正确的工作上,我现在早就成整个市的名师了,说不定我都是少年宫的领导了,或者我自己画的画也能让我成为一个不错的画家了。   可是现在呢,除了留下暗恋的日记,我啥也没有收获。   我语文又不好,留这些破日记有什么用呢?   【别念了,我真不喜欢她。】   我开口了,可他顾着念,没有看到。   【别念了,我真不喜欢她。】   我又开口了,可他还是顾着念,没有看到。   “别念了!请你冷静一点,我真不喜欢她!”过于暴躁后,我的嗓门又可以发出声音了。   那声音又粗又哑,难听极了,可在我的耳朵里像天籁之音一样,因为最起码,这声音终于可以让简议晨听到了。   简议晨终于停止了他怒火上头的神经质一样的举动,为我高兴:“你又可以说话了?”   是,我可以说了,我想在他面前当个作精,还是那种像他一样神经病的作精,作死他,烦死他。 第11章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个会尊重别人的人。”我死死地瞪着他,用力地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让眼眶掉下热泪。   掉眼泪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然我并没有因为他不懂爱人而感到悲伤,但我是深深地为我目前所处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有点难过的感觉就好,我善于利用这些情绪,我努力酝酿悲伤的情绪,声音也越来越嘶哑:“是,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我自己也唾弃我自己,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尊重我……”   他当然慌乱地打断了我,手上的日记本掉到我床上,他空落落的手立刻伸向了我的肩膀,轻柔地按住焦虑的我后,连忙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不管你和姐姐的事情了好不好?”   他还以为我说我闺蜜呢,这一打岔差点搞崩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苦情氛围,好在我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没有让他打乱我的节奏。   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关她的事,我是说你。我是喜欢你,可你就让我默默地喜欢不就可以了吗?我喜欢你的方式就算再怎么不堪,可我从来没有打扰过你,我好歹也救了你!你为什么要侵犯我的隐私?为什么反复查看我的日记?!我讨厌你!!”   我控诉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的厌恶话语怒吼完毕后,整个房间回荡了好久我的余音。   简议晨已经完全愣住了,他张开嘴巴久久不能说话。   我表面悲愤地看他,但内心是发泄情绪过后的爽快。   其实刚准备说话时我心里还没有底的,根本不知道说啥,只是隐隐约约有个说话的方向,等到我所有情绪酝酿到位,顺畅地说完后,我自己也震惊并自豪原来还可以这样说话。   是啊,我怕简议晨个鬼!   我为那些个暗恋他的过往自卑自贱个鬼!   我,路冉,从出生到现在,就算不是个完美的人,也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犯错当然是有可能的,但我的错处又不是在侵犯他的利益,如果不是车祸,我会一辈子把暗恋他的秘密藏到坟墓里,那我在他面前愧疚个啥啊!   我是有收藏他相关的物品,但又不是捡他的或者偷他的,我是看到他有就买同款收藏而已,这种行为就像他说的,和我购买和闺蜜同款的物品也差不了多少,我干什么要在他面前自认为变态呢?   倒是他,偷窥我的隐私,又被我救了,我才是高他一等的人,才不是他。   我要作,但是要在掌握话语主动权的前提下作。   我要气他,但要在我掌握话语高处地位的时候气他。   而我现在做到了,就算我躺在床上,只能仰望着他,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当然想到他并不是盏正常省油的灯,为了自保,我又严肃申明我的讨厌与他毁容无关:“自从清醒后,看到你郁闷难过的时候,我也曾为你难过过,但请你理解我,我很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和说不了话,我才是最困难的人。可你经常在我面前戳我的心,简议晨,请你学会尊重一下我……”   “对不起。”他被吓到了一样立刻道了歉。   但道歉后就没有下文了,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的温度变得失去血液一样冰凉。很明显,他已经懵懵懂懂地了解一点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可是无法面对,只能双眼无神地看着我,还在慢慢消化。   我趁着我还能说话,现在又是我占据高位的时候,立刻对他说道:“帮我打你姐姐的电话,我想和她聊聊。”   他拿起之前放在床头柜的电话,点亮了屏幕了,可是却久久没有划开解锁,他低落地垂眸,絮絮叨叨地轻声解释:“路冉,对不起,我之前没有想到过那些隐私什么的,当初是你太久没有醒过来了,我们得拿你的生活用品。而且你的房间我们总要定时查看一下,保证你房子的安全。我姐姐先发现的,她很慌乱地告诉我,但那是因为她更难过了,没有想到你因为我过得那么苦,所以没想好就和我说。我也太震惊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爱着我的,所以擅自拿走那些东西,难过的时候就看看……”   我不吭声。   我当然懂我那事的确太让人头脑空白了。我也当然懂他不是故意侵犯我的隐私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今天还能把我的日记本当成所有物在我面前念,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忽略别人的需求。   他自私自利了那么多年,能在我提醒之前明白我的苦闷才怪。   以前他性格的缺陷不影响他卓越的办事能力和美貌,所以他的交际从未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脸变得何止是不美了,已经变到谁看了都心惊的地步,配合他在生活巨变后变得更阴郁的性格,我会喜欢他才怪呢。   他要是不对我产生纠缠的想法,我倒也不会和他做什么,但是他不是。   他为难我,那我只能选择为难他了。   “你别说了,我知道我原谅,可我还是很难过的啊,从我醒过来那一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的苦闷一直没办法说出来,我当然看到你会难过,而不是满心欢喜了。你把电话打给你姐姐,叫她回来我们好好聊一聊,我现在脑子好乱,我想趁着我还能说话的时候,好好说清楚一些事情。”我的语气冷漠,但话说得比较有余地,都是为了等简议水回来再做更安全地谋划。   简议晨抿着嘴唇,眉头紧皱,说:“我惹你生气了,是我的错,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别讨厌我好吗?”   他还是耿耿于怀我说的讨厌他的话语,没有听我说的去做。   我没答应他,继续冷静地坚持:“你先打电话给水水行吗,我脑子很乱。”   我也没要求什么,没说什么离开他啊嫌弃他的脸啊,就见见我之前见过的闺蜜,我相信他就算真的是我猜想的那种想我过得惨烈的变态神经病,也会给我打电话的。 第12章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放在我的面前,当着我的面点开维信,给简议水打了维信电话。   我一看手机屏幕和他缓慢的动作,就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了。   他的维信有两个置顶,一个备注是【最在乎的家】,是个四人小群,一个备注是【最在乎的人】,看那头像是我来着。   他没有点开和我的对话界面,但是在外面可以看到最后一句话,内容是冰冷无趣的两个字:   【已到。】   搜刮了下当初的记忆,印象中是他开车到我家门口等我时发的。   那时候我早就站在楼上偷偷看他开的车过来,发现他发了这个消息后,矜持地根本没有回复,在楼上又盯了他的车好几分钟,才缓缓走到楼下上车。   唉,往事不堪回首。   我有点庆幸摆脱了当初对他的迷恋,可是又有点遗憾自己就此丢掉了那份爱意满满的少女心。   喜欢一个人渣是不堪,可是喜欢人的感觉也是真的美好啊。我也就这么失去理智地沉迷过一个男人了。   简议晨很快拨打好了给闺蜜的电话,“嘟嘟嘟”的呼声让我从复杂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我在等待闺蜜接电话的时候用余光扫了眼简议晨那半边毁容的脸,成功让自己变得更无情、更清醒了。   电话一直没通,简议晨按了三次,三次都是直到铃声最后一秒,都无人接听。   “你打电话吧,别用流量电话,有时候维信接收不了信息。”我不死心地说道。   简议晨都为我打了三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他凑我凑得更近,在我的眼前快速按下他烂熟于心的家人电话号码,又是等待简议水接听。   “你不存号码吗?”左右还要等,我随口问道。   “家人的我不存,存在手机容易不安全,我都背下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也把你的电话号码背下了。”   我没回应他,沉默着,他也不催,也沉默地看我。   作为背景音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又是没有人接听。   “还要打吗?”他问我。   我真烦这种需要人却偏偏等不到人的情况,可是也没办法,只好眼巴巴地说:“那你给她的维信留言,说看到消息立刻打电话过来联系。”   他听话地照做了,也是做完后不用我说,就主动给我看。   所以他是可以学着细致入微地照顾人、体贴人的,只是看他愿意不愿意。   “路冉,我会为了你做个尊重你的人,求你不要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都已经准备好我们的订婚流程了。”他见我恍惚,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眼睛亮亮的,像是那种为了捕捉到猎物而不顾一切的猛兽。   我想,是时候得打破他对我的感情判断了。   不然他总有理说我对他的感情,也对我沉甸甸的深度迷恋一直保持高昂的期待。   “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吧,在客厅墙上最大的那副摆设画后面其实有个小的保险柜,里面也存放有我的一些日记,但是和你看到的那些不同,那些都是简短的我对你的一些不大好的言行的记录。”我特地顿了顿,给他一点消化时间。   很快,我满意地看到他僵住的模样,于是我继续努力平静地说道,“我对你的感觉你也知道很复杂。我是喜欢你,但是那不是爱,那是一种羡慕你任性又张扬的迷恋,可是同时,其实有很多时候你的做事风格我并不喜欢。我把那些记录下来,一直提醒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也就能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我在你看到的日记本里对你的沉迷并不是全部,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你,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大想和你在一起,只想远远地看着你,你能理解这种感情吗?”   这话其实我说得半真半假,我当然是迷恋他迷恋得不要不要的,迷恋到那保险柜里的关于他的丑事日记也阻止不了我的情感。   我不怕他去看那些丑事日记,我并没有在里面写他的坏话,都是关于他的客观记录。所以记下来对提醒我不爱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之所以记下来,只是因为我想记他的事情记得更详细一点而已。   这些坏事放在那个我安心痴迷他的日记本里不大好,我看到会难受,所以干脆记在另外一个本子上,又锁入保险箱里,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他不懂啊,那我便利用起来,当做我情感还可以分裂的一个证据。俗话说,爱一个人就要爱那个人的全部,既然我受不了他的缺点,也不想和他接触,说明我是真的不够爱他,他所谓的我为他要死要活的过高期待就可以戳破。   他情绪明显有一阵不稳,但很快安定下来,虽然撇开头不看我,像在生闷气,可是他很快又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我愣住了,怔怔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爱你,你也不在乎吗?”   他的嘴角还是比较僵硬,想勾起却勾不起来,但他还是语气温和,似乎真的很通情达理一样:“你和我姐关系近,肯定对我有所了解,你以前又没有接近我,应该不止是因为我年龄小又是你闺蜜弟弟的原因,我隐隐已经察觉到你看不上我了,对此有过心理准备。所以没事,不过是回到最初一点点判断而已。”   他抿了抿嘴角,总算是能把嘴角勾上去,可以转过头直视我,并给我一个如冬天阳光一样温柔的笑意了:“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你觉得你还不够爱我,那以后我努力让你爱我爱得最深就是了。不过就算你不够爱我,你也在危难关头第一时刻想保护我,对我来说,这份爱意,已经是很沉重的了。我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   我大意了,我忘记在他误以为我爱他发狂之前,他有过怀疑我看不惯他的时期了。有那个做铺垫,我说我介意他的一些臭毛病,他当然不以为然了。   他现在一副什么都可以妥协的鬼样,实在是好棘手。   正当我又在绞尽脑汁地想对付他的办法的时候,他的电话终于想了,我心中立刻一喜,想开口让他赶快把电话拿给我,可是在过于激动的时刻,我又说不出话了。   我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我怀疑老天在整我。 第13章   简议晨没有发现我的绝望,他专注地点开了电话,随意说了一句,就把电话递到我的耳边。   我尝试再张嘴,可是还是无用。   我看着他被毁掉后很难修复的脸,忽然觉得我就像他一样,可能人生真的就被那场车祸毁了。   是,当时我是自愿要帮他挡住伤害的,可是我现在也好痛苦好难过啊。   【我说不了话了。】我一边委屈地哭,一边无声地冲他说。   他呆住几秒,连忙放下手机,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伸手帮我擦眼泪。   电话那头闺蜜的声音还在响:   【喂,喂,喂,听得到吗?】   【简议晨你听得到吗?】   【你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底是整我还是真的听不到?】   闺蜜的声音越来越暴躁了,可是简议晨全部身心都在我的身上。   老实说,他的动作好轻柔,碰我脸的手指触感好舒服,手形又好看,我被他哄得有点舒服。   他的声音也好好听,不低哑的时候也很有磁性:“别难过,还可以再说话的。”   一切都很温暖,除了他的表情。   看到他的表情的时候,我就冷静了。   因为他是怜惜中带着些满足的。   对比我的焦急和难过,他从容得刺眼。   【你帮我和她说……】我努力一字一顿地说,可还没说完,我猛地闭嘴了。   今天嘴巴动了实在太多次,现在我的腮帮子已经开始作痛了。   我想再继续开口,可是更恐惧过于剧烈的脸部肌肉的运动,影响我的身体恢复。   我可不想以后脸也瘫痪。   他注意到我的异常,手指立刻熟门熟路地又帮我按摩起来。   “路冉,又难受了吗?要不今天还是别聊了吧,改天吧,”他盯着我不甘的表情片刻,像是在深入思考我为什么那么着急一样,突然斯斯文文地劝道,“别纠结了,身体最重要,我又不会害你,你有什么一定要赶着和我姐姐说的?一定要现在打电话,又要以后聚在一起说的?”   他这一反问,表明他已经捕捉到我行为的微妙之处,我冷汗差点被他逼出来了。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躲避他的想法决不能让他知道,我的恐惧和防备也不要让他知道最好,避免刺激到他后,他会有什么预想不到的发展。   我不喜欢任由把控不了的事情发生,立刻调整了下行动,深吸一口气,脸色没那么急切了,当做被他劝服了。   他很满意我这样,冲我勾了勾嘴角,似乎刚刚只是无心乱聊了下,继续劝服我:“对啊,再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也慢慢来。你要好好养身体,特别要注意养好你的脑袋,你老是容易头疼头晕还脸痛的,我怕你因为不注意,把脸搞得真闹出病了。脸部的病是很可怕的,你别像我一样……”他联想到这里,忽然脸色冷了下来,眼睛逐渐变得空茫起来,语气也越来越冰寒,“别像我一样,怎么努力都补救不回来了。”   他的脸果然已经成了他身上的一根深扎在心脏的刺,让他每次联想到,都能煎熬到有点神经质。   我不敢和陷入情绪中的他说话了,因为此刻的他就像躲在城市阴暗角落里的流浪动物,它们面临骤然被抛弃的生活,失去了熟悉的正常生活,又被狠狠地伤害过,随时都会瑟缩又紧张,恐惧又攻击性强,很容易就会引起它们的应激反应。   可我不打扰,并不代表其他的因素不打扰。   我闺蜜应该是看到简议晨打给她的好多次电话,又回打了一次电话。   逐渐加大的铃声仿若噪音,很快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点开电话,声音低沉地回了几句:“没事,是路冉能说话了,她想和你说,不过很快又不能说了,我们换个视频通话,你和她打打招呼吧。”   话音刚落,他就快速挂断电话,改为视频电话。   我敢肯定闺蜜都还没有开口答应呢,他就顺着他的想法随意改成那样了,就像**者一样随意无视着别人的意见。   视频通话很快接通,他把手机的屏幕放到我面前,幽幽地看我和简议水通话。   我不由得多看他几眼,他终于浅浅地笑了,道:“你不用动嘴,听我姐说话就行了。”和我说完又冲电话里的简议水说,“姐,你有什么要和路冉说的吗?她暂时又不能动弹,你好好和她说,安慰一下她。”   电话屏幕里的闺蜜状态很好,妆容精致,头发也打理得很好。   她不是那种可以自己能打扮成这样的人,明显是花钱请人好好装扮了,可能在等着和狗男人的约会呢。   我一看她那状态就兴趣缺缺了。   我又不能和她说话,也不需要这样容光焕发的她的安慰,所以听得心不在焉的,余光经常会落到简议晨身上。   好不容易等她挂掉电话,简议晨敏感地问道:“怎么了,和她聊完你不高兴吗?”   我的脸已经有所缓解了,不过不想再动了,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一个人自问自答能说多久。   “忘记了,你不能说话。”他继续帮我按摩脸部,边做边说,“那算了,不说她,我来让你开心就行了。”   我瞬间对他比对闺蜜还兴趣缺缺。   和他相处也那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他?   他就只会念念新闻,发发一些他积攒很久的牢骚,无趣得要死。   不过也正常,他的强项是出去吃喝玩乐,我这么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的确很限制他的长处施展。   不过这次他真的还有点不一样耶。   他转身离开我,神秘兮兮地拿过来一个大方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些……好像化妆品一样的东西,还有一面镜子。   “我问过医生了,你虽然还在养病,但可以用这种病人也能用的化妆品。你醒过来那么久,都没有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想看看吧。”他笑眯眯地引诱我。   我还真就被诱惑到了。   虽然我自认为我长得也不咋地,但是人肯定是在乎自己的容貌的,被他这样一提醒,我迫切想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样了。   他把镜子对准我,我立刻眼睛亮亮地去看。   不过……好久没看,有点被自己丑到。   我看着自己平平无奇的五官,还有那可能因病而变得蜡黄的脸色,心情低落,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少说话,丧丧地开口了:【本来就不好看,病了就更不好看了。】   “怎么会?”简议晨立刻反驳,不赞同地看着我,“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就觉得很好看。”   我无语地看着他,发现他还真的是真心实意地说这话的。   虽然总算被他欣赏了外貌,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但我很清楚他是因为对我的依恋才会这样,像被猪油糊了眼睛的效果一样,并不值得我骄傲。   他一心想让我高兴,当然不会任由我低落下去,一边说着我的底子已经很好了,一边动手给我的脸涂涂画画,搞得自己和个专业化妆师一样。   涂画好了,他又给我看。   身为个美术生,我很清楚自己也就眉眼的那两块地方可以好好改善了,但即使改善也不会好看到让人惊艳的程度。   他不懂画我的眼妆,倒是眉毛勾勒得不错,粉底上得均匀,嘴唇的颜色也选得挺好,所以对我的颜值也算有一分的提升。   虽然没有我以前自己动手画得好,但也聊胜于无了。   我敷衍地冲他笑了笑。   不过他真的可能瞎了,一直满意地盯着他的“作品”,盯着盯着,脸越来越红,在我直勾勾的视线里,他越来越无法与我对视,所以最后他起身去喝水平复心情。   我回忆了下镜子里妆后的我自己,对他那么大的反应真的是只能满头问号。   请原谅我真的无法理解他内心的激情澎湃。   身为艺术生,我对能捕捉美感的人比较欣赏,他这样一搞,我越来越无法爱上他了,因为我感觉他欣赏美的眼光降低了。 第14章   人不能生出嫌弃之心,因为一嫌弃就很容易上头。   现在上头的我就一心想赶他走了,不过在赶他走之前,我得让他服侍我卸个妆。   我现在发不出声音,只能焦躁地等他终于喝完水好催促。   但他现在像个水牛一样,喝水喝个没完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干什么琼浆玉露呢。   我等到烦躁,在内心吐槽他喝那么久,那么干脆喝到尿急尿频得了。   我现在这想法哦,真是好的不灵验坏的就意外地灵验,他就真的喝到去上厕所了。   我的房间有个私人厕所,他就去那里上完。   上完了的他洗了手,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出来。   我想了想他的手刚刚……算了还是不要让他碰我的脸了。   【让吴阿姨帮我卸妆,我困了。】我立刻果断地和他说道。   “我帮你就可以了啊。”他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绝。   之前也是,只要他在这栋房子里,他就一心粘着我,不大乐意让我和其他人待一块,那怕那个其他人只是个老阿姨。   【我想让她顺便帮我洗个澡,身体有点痒。】我面不改色地瞬间补充。   “洗澡?”他愣了愣,眼神有点躲闪,过了片刻才想起来点头,看起来就像那种纯情男生遇到心爱女孩子无措的样子。   我不大相信他这种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人会纯情成这副样子,所以觉得他此刻的举动极其不协调,并没有被他吸引到。   我一直平淡无波地等他转身,他躲闪地瞅我几眼,最终还是为我做事,帮我去叫吴阿姨了。   在这栋房子住了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能见吴阿姨。   吴阿姨穿着轻便的像睡衣的衣服,明显是认为她这个点不可能有工作,所以随时准备好要睡个好觉了。   打扰她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吴阿姨也没有让我泡水,轻柔地给我的脸洗好后,她只给我擦了身体。   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如果不是用温热的湿毛巾擦皮肤,而是直接用水洗身体部位的话,是真的很不方便。   吴阿姨就感受到了这份不方便,她是看不惯就说的性子,说话没过脑,但性格淳朴真实,立刻就低声叹气道:“怎么这种情况还给陆小姐您上妆呢?”   我也觉得简议晨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问题很麻烦,不过做了就做了,不管了,等我洗好后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吴阿姨离开后,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了,也不给简议晨什么讲废话给我听的时间,立刻就眯起眼睛睡起觉来。   我和简议晨的床都放一个房间了,我闭上眼睛睡了的话,简议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出门开灯不睡觉,一个是在这里关灯睡觉。   我耳朵听到简议晨也轻微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他也没办法打扰我休息,于是很快关好了灯,乖乖地睡到他的刻着龙纹的床上。   在黑夜里,我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和他少接触的点子。   那就是等他一回家,我就可以装困要睡觉啊,如果我能一直坚持好,说不定他因为长期没有和我有交流,就对我少点意思了。   可就在我在美滋滋地想这计划要是施展成功会有多好的时候,我敏感地听到简议晨那床有动静。   他呼吸乱乱地下了床,开了盏小夜灯,我急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他果然大半夜的起来不是去上厕所,而是走到我的身边,盯了我几秒后,又转过身回去。   我瞬间疑惑得摸不着头脑了,他为什么就过来看我几眼就走?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准备关好夜灯躺下,瞬间就注意到了我的动静,立刻凑到我旁边了。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他立刻抱歉地问道。   我直接开口:【没有,对了想问你,你刚刚在干嘛?】   为了配合他理解,我现在说话都是大白文,没有多少难“看”得懂的生字。   “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他立刻听话地回答了,“比如看你有没有着凉,或者看你有没有被一些蚊子累很烦的动物打扰。那些东西太棘手了,我提前帮你除好。”   他……他现在真的好体贴啊。 第15章   虽然我还是看不惯他,可是半夜有个人自然醒帮你检查睡得舒服不舒服什么的,真的很难得了。   起码在我反复回味的记忆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妈会对我这样过。   我觉得那是我记忆里最好的情感表达,所以记得和闺蜜一起念大学时,那时她是我的舍友,我在她发烧的好几个夜晚,也这样对待她,期盼她在我生病时也可以这样偷偷对我好。   可惜她是个蠢蛋,我盖了几次她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后来以玩笑形式和她说,她也只是惊讶,后来我对她说希望有个人在我发烧时也这样对我,她“哦”了一声,说一句“会有的”,然后就没下文了。   说起来就气死人了,因为在她那里吃了瘪,后来就算交了几个男朋友,我也没有什么兴趣说出来,免得又气死我。   我也并不擅长和别人提要求,好不容易在闺蜜那边提了几句,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还以为以后可能要花大价钱才能雇人在我生病时这样对我了,没想到他倒是很主动地这样对我。   在这样的晚上,处在这样的感动中,可能是童年美好的记忆滤镜让我瞎了眼,我忽然感觉要是简议晨能这样一直对我,我一直和他这样待下去也不错。   可惜不亏是他简议晨,或者说不亏是我,他深情地望了我片刻后,好像沉溺在与我的恋爱中一样,我瞬间就清醒了。   我很清楚,我只是喜欢他这样一直照顾我,但并不代表我希望和他像情侣一样在一起。   情侣之间还是需要荷尔蒙的冲动的,我现在对着他现在的这张脸和整个身体散发的气质,我的大脑根本昧不了良心去释放荷尔蒙。   【你去睡吧,别来看我了,我动不了,不会着凉,蚊子的话开电蚊香就好。我现在和你一样睡眠浅,你过来的话我们两个都会睡不好。】我冷酷无情地慢吞吞说道,努力让他看清楚我的嘴型。   也不知道他看懂了多少,但他应该很清楚我是在让他别来了,他的眼珠子快速黯然一下,像是原本闪闪发亮的珠宝忽然失去了片刻的光芒。   “好的,不好意思,你好好睡,明早见。”他答应了,又回到他的床上,并很快关上了灯。   屋子窗口那边的窗帘很厚,只要一关灯,光线就会暗到像是真的没有光线一样。   简议晨也不是什么怪物,眼珠子是不会冒光的,可是我望着他躺下的方向,总觉得他在偷偷地看我,哪怕是徒劳地看我,他也坚持着。   我的第六感还是很灵验的,所以我基本相信我的感觉。   他刚刚在我床边盖被子,让我真的觉得很温暖,像找回了丢失很久的亲人一样温暖,现在一离得远了,童年滤镜远了,想到他还这样想念我,我就觉得寒冷了。   然而和他睡一屋是我暂时不能强硬改变的事情。   我闭上双眼,努力去想他带给我的久违温暖,想要远离不好的想法。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睡着后还做了个关于他的梦。   梦里面我在他面前当个作精,但是却是让他每天半夜每隔一个小时就到我床边帮我检查我的睡眠质量,不准他睡个准觉。   他一开始答应得很好,做得也很好,可是后来就像我见过的那些家长朋友圈里的老母亲一样,纠结痛苦着说:“不想继续了,想好好睡一觉。”   的确经常不睡整觉是会让人崩溃了,他又要上班,如果照顾我是累到这种程度的话,说不定……说不定会不喜欢我了!   我高兴得立刻清醒过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实践。   对啊,作精也可以是这种方式啊。   他在我面前没有表现出“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状态,那是因为他有护工帮他,我这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啥的,也让他比较省心。   只要我把他弄得疲惫不堪,我就不信他还能坚持一直热情高涨地喜欢我。   而且我真的好想反复重温童年美好的时光啊,昨天晚上居然昏了头让他停止,我太后悔了。   错过了他,我再去哪里找人回温呢?不如趁着这次作的机会,反复回忆个够,回忆到我和他分开后我也能满足的地步。   我想好了就去做,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那边的方向,祈祷他赶紧醒过来看我的唇语。   等了很久,他的闹钟才响,可见我自然醒的时间是有多早。   他关了闹钟,在被窝里动了动,却没有起来,而是继续睡。   我愣住了,他今天不上班吗?   我又等了很久,他明显睡回笼觉睡得正香,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但奇怪的是,吴阿姨也没有要进门照顾我的动静。   我艰难地移动视线去看墙壁上的大钟表,发现时间果然已经到吴阿姨该照顾我的时候了,可是吴阿姨像消失了一样。   我继续等着等着,等得都累了,也不为难自己了,跟着睡了个回笼觉,很久才被简议晨吵醒,他拿着一碗粥要喂我。   【吴阿姨呢?】我立刻面对他说。   “这几天我来照顾你就好了,我近段的工作都做完了。”他温柔地说。   我虽然不想这几天都不能看到可爱有趣的吴阿姨,可是他这样也更利于我让他忙得疲惫,于是我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这生活中的变化。   【好吧,那你这几天要一直陪着我吗?】我有点脆弱地看着他。   “当然。”他立刻说道。   我故作迟疑的样子,几次呼吸停顿,才开口犹犹豫豫地说:【昨天晚上我梦见我爸爸和妈妈了,他们像小时候一样在我身边的时候老是半夜时不时过来看我,说生怕我出事。我昨天说你过来我睡不着,其实是假的,我发现你有半夜这样后,我睡得更好了。简议晨,你……你最近几天可以继续像昨天晚上一样吗?】   “当然可以,我会的。”他听完眼睛像在放光亮一样,好像我这一说,就立刻拯救了他无趣的人生,让他容光焕发了,“你还有什么想满足的吗?你可以说出来让我试试。”   有他这句话在,我更容易使唤他了,立刻让他给我有感情地朗读一些有关于专业知识的资料。   那资料老多了,够他念得怀疑人生的了。   我呢,不但可以折磨他,还可以顺便好好学习,可棒了。 第16章   不瞒大家,虽然我是个语文学渣,但我在艺术方面的领悟能力还是不错的。   虽然简议晨对一些术语比较生疏,有时候念得磕磕绊绊,但丝毫不妨碍我领悟。   这些资料也是我的一些佩服的师兄师姐推荐的,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启发。   他越念越疲惫,我越听越炯炯有神。   他越念越喉咙上火,我越听越上头。   我正潜心思考呢,他却忍不住放下资料,为难地说道:   “路冉,要不我们今天就念到这里吧,你暂时先换一个想实现的愿望吧。”   我已经学到沉醉了,完全忘记了我搞这些是为了让他讨厌我,所以听到他这样说,我一时之间满心只有嫌弃。   没有用的东西,才念两个小时就喊累了?   天道酬勤,成功的路上从没有轻易放弃四个字。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不行的男人,我最懒惰的同专业男性朋友都比他强多了。要不是我没办法长时间自己看书,我真恨不得让他赶紧滚开这个房间,让我自己来。   我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我不甘心地想要继续,于是倔强地说道:【你搜搜看有没有那种导入文档,然后文字识别可以智能读书的软件。】   这话用唇语说出来,让他理解的话有点难度,他一时片刻看不懂,我又说了一遍,他还是看不大懂,我只好不顾头晕的风险,嘶哑着努力出声继续让他去做。   我在学习方面的拼搏精神真的很可以,努力过后,我真的开口说清楚我想要他做的到底是什么了。   只是他不愿意去,还是为难地说道:“路冉,你正是要养精神的时候,一下子学那么多时间真的没有事情吗?”   我烦死他做事情持久力不够也就算了,连这点小事也不乐意做了,立刻眯了眯眼睛,试图用锐利一点的眼神催促他:【我把这个当玩一样,睡眠也充足,没有问题,请你放心,快一点帮忙吧。】   他只好答应:“好吧,”但还是不大乐意,装着有点挫败的样子感慨道,“你又开始冷冰冰地对我了,唉,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的好特别。”   他这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事实上我前几个男友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听着这种熟悉的话,纵然我现在正为学习而满满干劲,也像被冬天的寒风吹了一脸,身体不禁有点黯然。   因为他,我不禁想起来和那几个男友相处时的状态。   我好像的确有点不大正常,或者说不大健康。   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全身心喜爱和依赖的伴侣,可是每当要实践的时候,每当真要得到的时候,我就开始控制不住地不想自己陷入进去,冷淡地对待喜欢我的人。   简议晨不值得我放任去喜欢没错,可是要真的放一个值得我喜欢的在我面前,我好像也很有可能搞砸的。   简议晨找软件的时间很长,我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沮丧,等到他终于找到个付费软件给我安装完毕可以使用后,我已经变成了一条很丧的咸鱼了。   他邀功一样地靠近我,伸出手机点开软件,在我眼前操作,我看得心不在焉,心里怨念极了。   幸好我还可以自我调节心情,等到智能语音系统开始帮我念了十几分钟资料,我终于进入了状态,又沉浸在快乐的学习之中了。   我又学习了一共一个半小时,简议晨就按掉了录音,以为我好的名义,死活不准我再听了。   烦闷了个半天,我才意识到用学习逼退简议晨这条路并不可行。   他完全可以以为我好的名义独立专断,我这幅样子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以前全心全意工作或者学习时会容易忘记时间,给身体带来一定的负荷,有他做监督,也挺好的。   我又在自我安慰了,并且安慰成功,又能安心地苦中作乐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长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努力让我的大脑放空。   他把胳膊肘撑在我的床上,盯着这样的我盯了半天,也有些茫然有些惆怅地说道:“我现在好想你早点康复,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多沟通了,我就不用老是紧张自己老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了。”   我瞥了他一眼,又不搭理他了。   他说什么“现在好想”,又暴露他以前不想我恢复身体的恐怖想法了。   变态一样的想法,还是那么直白袒露的变态想法,让人听了心情复杂。   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并没有意义,在我眼里他就不是个好人,我又不打算爱他,不用帮他找理由。   我更多的精力放在与我有关的思考上,例如我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就可以活得这样直白袒露,不像我,很难在阳光底下放心地释放我很多真正的想法。   这是属于人生和人性类别的比较深刻的话题,我思考得正很有意义呢,简议晨忽然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脸上,打断了我文艺的思路。   我这种没有多少文采却很爱文艺的人,瞬间怒火就起了,眼睛眯得更厉害,眼神更有力地甩向他了。   【你做动作前能不能打声招呼,吓到我了。】   “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满脸歉意,可是手还是放在我的脸上,眼神也黏糊糊地看着我,“我只是忽然很想碰碰你,让你多看看我。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明明总是没多少次正眼看我,可是画我的画像时,下笔却能格外精准,不知道你要是能一直盯着我画的话,会不会画得更好呢。”   【应该不会。】我果断打断了他的幻想。   我画的关于他的很多画可都是我梦境里的他,在那时候的我眼里,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可是现在脱离了疯狂喜欢他的滤镜,身为一个很有骄傲自豪感的专业美术生,我觉得我的画美化了他,而且美化的程度可不止一点点呢。   我以前画的时候,给他缩了下头,让他的肩膀更宽更大,让他显得更有男人味;皮肤啊五官啊,也尽量美化了画,让他的气质显得柔和些、斯文些,尽量别显得那么欠揍。   所以拜托他别那么自信,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别真的以为我p图一样美化过的他就真的是他自己,也别误以为照着他画的话能更加提升他画像的颜值。   “为什么不会?”他不甘地追问。   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他掰扯清楚,也没必要说清楚后和他结仇,只好不甘不愿地乱扯了下:【因为我不会再画你了……】   “为什么?”他皱着眉头焦虑起来,不管不顾地打断我,“我让你失望了吗?”   【不是,暗恋这种事情被对方发现了,也很难去喜欢了吧。当然我也不敢和你在一起,我不适合谈恋爱,我是回避型人格,很难正常去喜欢一个人。】为了确保他能听清楚,我在说“回避型人格”的时候,还特地又努力出声说出来。   当然这个回避型人格完全是瞎扯的,我是在对待感情上有一点问题,但我自觉也没有严重到要看医生的程度,所以压根没有做过检查。   他闷闷不乐地低头开始查手机,百度到后把屏幕放到我面前,问:“是这个吗?”   我点了点头,他就立刻埋头研究了起来,半晌,他抬头说道:“没事的,你要面对你最需要的东西,现在做不到的话,那我请心理医生来,有什么问题好好改善就好了。”   我哪有要到看心理医生的程度啊,正想拒绝,但是触及他一副非要我不可的执念一样的眼神,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试探地说道:“可以试试,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也试试,我想有个人和我一起改善。”   话说的好像很小心脆弱,实际上是我想赶他去好好治疗。   他如果真的有病,能治好当然最好,如果治不好,他有病的事情我也能告诉闺蜜,到时候闺蜜肯定就会阻拦他和我在一起了。   我真是一个见缝插针找对策的小天才,在我积极的努力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摆脱简议晨这个危险人物的。 第17章   我期待地等他答应,他却在这方面敏感得厉害,拒绝道:“我陪你就是了,我去参加干什么啊?还是你觉得我也需要?”   既然他察觉到了,我一昧地否认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利于拉拢他的信任去劝服他。   所以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他应该是可以看清楚的,所以他一下子脸就黑了,嘴唇也抿了起来。   我没有在意,没有迟疑,继续说道:“自从醒过来,我感觉你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我觉得你不开心,我想要你开心,你去试试吧。”   我这样一说,好似真的是心爱的人才会说出的关怀的话,他僵硬又冰冷的表情松动了。   我趁热打铁:“而且听说人要是经历重大的灾难,心理是容易出问题的。你和我都遇上差点送命的车祸这种倒霉事,最好还是要去心理医生那边好好检查下,看看我们有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好为未来健康的生活做铺垫。”   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的,谁听了都挑不出多大的错处,我反复回想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睁大睁大我圆圆的杏仁眼,用真诚的眼神看他。   这眼神我确认会打动他的,因为我以前为了少年宫小朋友有反复练习过的,是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我自己是纯真类型的地步,把最会凭着直觉看人的小朋友们骗得团团转,我就不信他会不吃这套。   他没有见过我这种应付男女老少皆适用的状态,果然就上套了,眼神更加柔和了:“好吧。”   他答应了我,我愿望成真了。   我高兴,可是我也知道,就冲他刚刚下意识抗拒看心理医生的样子,他应该也不会老老实实和医生打开心扉做鉴定的。   但起码第一步胜利就好。   努力乐观的我很好满足。   答应和我一起看医生后,他自认为和我又亲近了几分,把他的丑脸更往我枕头边靠。   我看在需要哄骗他打开心扉看医生的份上,忍住了叫停他的行为,让他去做了。   可惜他得寸进尺,幸福地看了我片刻后,居然忽然头部往前动了动,往我的嘴角边印下他的一个吻。   那应该是我接过的最干燥的一个吻,我感觉像是只是被随便一处柔软的皮肤碰到了一样,并没有多余的感觉。   可他亲完离开我后,却低垂着眉眼,也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缓慢呼吸,像是在很艰难地自我消化一些情绪一样,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敢看我。   多奇怪啊,也多令人唏嘘啊,他明明能自如地表达他的很多欠揍想法,可是在与我交往时,却又是这样瑟缩。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不等我说话,就抢先一步说道:“抱歉,刚刚氛围太好,忽然就忍不住,不好意思又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就做了。”   我心中冷哼一声,因为看出来他所谓的道歉是完全没有过心的那种。   他的确是忍不住就亲了,但从头到尾从没有想过要问我。   当然亲吻喜欢的人这种事情气氛到了就可以做,也不一定要打招呼,可是既然道歉的话,拜托请真诚一点道歉啊,还不如我呢。   我等着和他对上视线,对好了立刻就说:【嗯,以后注意别这样了,我真的有点回避类型性格,你越对亲近我,我越别扭到想要离开你。】   “敞开心扉多点接触会好的,我查过了,到时候我们听医生的,互相多点接触,以后就会好很多的。”他点开手机浏览器里的历史记录,把他查到的网络建议的解决办法给我看,作为佐证他话语权威性的佐证材料。   我望着那些信息,有点讨厌现代社会过于咨询发达了,随便瞎扯的东西忽然变作坑我的事情,我好难。   不过也是我不够严谨的锅,为了小朋友乱看一些心理学的东西,都没有学好就乱用,现在被坑也活该。   这说明一个深刻的道理:人还是要努力学知识的,并且要把知识学广学深。   【看到时候医生怎么说吧。现在的话,你再给我听听我那些资料的录音吧。】我悲伤地有了勤奋的动力。   简议晨诧异得微微长大嘴巴,好笑道:“怎么样又要学习了?才过了多久啊?我姐以前说过你很上进,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我没想到你是那么上进啊。”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不说话了,用眼神期待他给我听手机里的朗读音。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耐不住我的眼神,还是给我点开听了,只是在听之前,他深深地看着我,幽幽地低声来了一句:“能全身心专注一样东西很久挺好的,真希望你能在我面前的时候,也能这样专注热烈地看着我。”   说完没有指望我的回复,点开朗读给我听了。   他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把手机放在床头柜那里,没办法和我交流的他简短地说一句:“我先出去一下,待会吴阿姨过来看一会儿你。”   说完就走,毫不留恋。   但也正常,一个原本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恋鬼,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会为你好。   我一边听着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一边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事实上,他和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类,他和我一样也算一个难搞又很会冷淡的人。   我对他并不是真心实意,他也对我若即若离。   我用舌尖舔了舔他刚刚吻过我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吻我的地方。   他的嘴巴没有受到任何的毁坏,所以我一闭眼,仿佛就能看到我惦念了很久的他以前的脸。   嗯,那样美好的他在用那张脸亲我,他亲得嫌弃中又带着些满足和幸福,我在幻梦中把幻想中的他给推开了,推开后,我看着天花板发呆。   简议晨在出发两个小时后才回来,手里抱着我之前说可以让他看我的另外一种日记形式。那里面都是关于他的不好言论和新闻,他一一点开看了,看得很认真。   我努力动了动床铺,勉强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我对他说:【随便看看就行了,你帮我把那本日记烧了吧,还有我写的其他日记。】   我不喜欢他想要和我发展感情,但我更不喜欢他在看完我所有的心意后,居然还能自如地或是冷淡或是亲近地对我。 第18章   “烧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手指把日记本捏得更紧了。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是现在他身上最亮眼的存在,这一个动作,瞬间就吸引住了我的视线,让我刹那间忘记了说话。   我这该死的爱美之心。   我深深地唾弃自己,可是又不想移开视线。   没办法,在重病之后,特别是转移到简议晨这个家后,简议晨的手就是我现实生活里唯一可以欣赏的男性身体之美了。   悲哀!   我深呼吸了几次,总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让自己的内心不再那么苍凉。   不过刚一移开,就发现简议晨不甘地靠近我,也让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不断放大。   我适应性极强,看习惯后,总觉得他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所以这猛地一靠近,并没有让我多眨一次眼睛。   对他,我依旧是平静如常,我沉静地问道:【你怎么了?不愿意吗?】   “能不能不烧?”他干涩地问道,“我知道我没办法决定你的东西。以你独立又比较强势的性格,应该也不喜欢我多干涉你,可是能不能为了我不要烧?你写了那么多,里面有你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特别想打断他,反驳那并不是啥美好的回忆,反而是我脑子进水的罪证。不过别看我想烧笔记的眼神坚决,心里的吐槽也猛烈,但他这一劝,我也舍不得,犹犹豫豫地也开不了口坚持。   当然这与他无关,纯粹与我自己有关。   那些日记虽然表达的内容不咋样,但都是我过去岁月磨练文笔的证明啊,为了这些东西好歹弄死了我多少脑细胞,我是真舍不得。   我又深呼吸几次,艰难地挣扎了很久,才让自己继续下定决心说道:【请烧了吧,你要是真的尊重我的意愿,请你帮我烧了吧。】   他沉默了许久,说:“我并不擅长劝说人……”   我看出来了,这些日记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我不能动并且我不舍而已,不然早就被我抢走葬身火海了。他这种说话尖锐的人才不可能说服我的。   他浅浅一笑,嘴巴又立刻下撇,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故意和我作对一样说道:“但我也不想听你的烧掉。”   我一听就火了。   喂,这是我的东西耶,什么叫不想听我的?   但他在我没有气几秒的时候,忽然站起了身,一股脑地把我的日记本都塞到了我床边的床头柜里。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自己好了后自己烧吧。”   我琢磨不出来他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认为我不会好起来,所以放心地把那些日记放在那里呢?还是说他是在鼓励我早点复健成功呢?   我想不透,不再想了,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床头柜。   不管他目的如何,但这种东西摆在我的身旁,也算是给我复健带来一些动力。   我得坚强起来,健康起来,就算不烧掉这些日记本也行,只要让我把这些日记本藏起来就好。这些都是我最深最深的秘密,是我最不堪的情感,我得藏起来。   等我终于能藏起来了,我才能卸下心大的伪装,放心地好好哭一哭,哭我多年的秘密居然完全暴露。   可能真的是信念感越来越强,身体也感受到了我的呼唤,真的渐渐在恢复了。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后,我在简议晨的注视中,居然能自己直起上半身了。   只是简单的动作而已,我却做得大汗淋漓,很快就体力不支,准备要倒在床边。   倒在床上有什么可难受的啊,我乐意得很,偏偏简议晨一副我要倒在水泥地上的样子,立刻接住了我,很紧张的样子。   “不要勉强自己!”他很凶地对我说话,严厉极了。   他以前用过这种表情吓过那些不顺他心意的人,那些人总是经常被他吓得脸色发白。但这招对我没用,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他,所以只当耳旁风一样。   我甚至不把他的情绪当一回事,也把他当成了我的情绪发泄垃圾桶,不顾氛围地抓紧他这个屋子里唯一的活人,高高兴兴地分享我的愉悦:“我能动了!我能动了!我能动了!哈哈哈……”   我不但能动了,好事成双,我居然还能说话了,苦尽甘来的我激动得已经陷入了狂喜的天堂。   整个房间的紧张气氛瞬间烟消云散,空气里只回荡着我难听又嘶哑的声音。   好久没说话了,我一下子大喊大叫,喉咙撑不住,很快就干涩得让我剧烈咳嗽起来。   刚开始咳嗽一个咳嗽时还好,但是当咳了第二个后,我隐约感觉腮帮子有点不对,咳了四五下后,我的喉咙也不对劲了,像火烧一样疯狂想要巨大的水源来拯救。   “水,医生……”我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抓着简议晨的衣服说道。   他一开始还好,只当我是呛到了,根本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抚摸了下我的脊椎骨,像个反派一样看着不听话的我做小挣扎。看来他和我一起看心理医生,他并没有因此心理状态变好多少。   但是当他发现我的头开始往后仰,眼泪迅速糊满一脸后,他就慌了,手忙脚乱地一边继续抱紧我,一边立刻伸长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给我喝。   我难受到控制不住身体,直接呛到,咳嗽得更厉害了,他眼睛都急红了,想也不想就大口含了一口水,一点一点地喂给我。   要是以前我肯定嫌弃他用嘴巴喂的水,但生死关头,清凉的水顺过他柔软而有力的嘴唇,温柔又缓慢地过渡到我的那快着火一样的喉咙里后,我只能感觉到感激和放松。   他连续喂了两口,看我程度缓和一点了,连忙大声呼喊吴阿姨打120急救车,然后继续用同样的方法喂给我水喝。   我被他可靠的怀抱抱住,和他急到现在也无法平静的脸庞对视,热泪盈眶地心想:   虽然简议晨这个人可能以后对我的生活带来不良影响,但他好歹是个人,是个能在危急帮助我的人类,不是什么没用的禽兽。他紧急关头的施救方式真不错!   要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不是他,而是我闺蜜,我闺蜜肯定早就一手给我瞎惯水,一手拨打医生电话了,拨打的时候肯定嘴巴也说不利索,到时候我就算不死,也肯定身体难受一顿。   有简议晨真好,有简议晨真强。   这是我苏醒以来这样依赖又赞同地看着他,可是他无福享受,在我终于呼吸平缓后,他居然情绪崩溃,闭着眼睛流泪道:“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过于勉强,丢我一个人。”   他还是劝我不要用力过猛,但是和刚刚劝服时的说话语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百分百真话,他也着实被我刚刚恐怖的样子吓到了。   虽然有点思维过于发散了,但我真的忍不住担忧,我刚刚快死的时候表情是有多狰狞,才会让他一下子就崩溃成这个样。   唉,我已经够丑的了,表情管理一直以来是我唯一能勉强自豪的点。   想到在曾经喜欢过的简议晨面前丑出新高度,我也有点崩溃了。 第19章   急救车匆匆忙忙赶过来,我被送去了医院,被拉去做了全方位检查,简议晨也忙前忙后,没有一刻闲过。   好不容易终于检查完了,我曾经的主治医生笑容满面地说:“路小姐恢复得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身体不适应再动起来,所以头晕目眩很正常。为了身体好,还是要努力复健的,不过身体如果一开始受不住,动作可以慢一点。注意,每次复健的时候,周围一定要有人陪护。”   “好的。”简议晨凝重地说道。   等医生走了,我问道:“我没事,你不高兴吗?从刚刚到现在你都没有露出过一丁点轻松的表情。”   我这是在试探他。   他和我一样最近都有看心理医生,但他的情况他老是不说,我看看能不能套话。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疲惫笑脸,说:“我笑不出来,刚刚我怕你出事,怕到现在。”   说完,他像以前一样又凑近了我,盯着我看,让我看清楚他不安的表情,可是我看了没多久,他做出了以前没有过的行为,就是他忽然更靠近我了。   他的脸在我面前无限放大,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亲上了我。   和今天第一次亲吻时不同,他的嘴唇不再是被水滋润得柔软的了,而是很干燥,像干枯的花瓣,给人的触觉并不是很好。   我没法用力地动弹,想要转头,开口说话让他别亲我了,只是我一动,他的手就按住了我的头,并且咬上了我的下嘴唇。   我一下子就安静了,因为怕他像条疯狗一样咬破我的嘴唇。   我不动,他也安静了。   他没有咬破皮,也没有让我感觉到疼痛,只是定定地咬着,片刻后才放开,又亲吻了我好几下,才直起身子,沉默地凝视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不管他在想什么,我希望提醒他请认真做个照顾病号的人,不要不经过我的允许乱占我便宜。   我开口道:“我渴,能帮我拿水吗?”   他一声不吭地拿来杯子,看着杯口犹豫了下,似乎在想还要不要像之前一样用嘴巴喂我,我急忙又说道:“扶我起来喝水吧,谢谢你。”   我在他的服侍下,喝饱了水,眼睛越来越清明后,我对着杯口低头说道:“简议晨,能不能以后别亲我?”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沉默以对,我只好又说道:“我们不要交往比较好,我感觉我们并不合适,我这样说不是怕连累你的意思,我是纯粹不想谈,讨厌婚姻和恋爱,以前是喜欢你,可是那是因为我们距离很远,让我很安全,如果过于接近,我真的难受。”   他总算说话了,语气平平淡淡,语句格外简短:“继续看心理医生就好了,你不能总是逃避。”   “那你能不能在我治好之前,呃……不亲我。”我低声说道,微微抬起头,想要看他的反应。   他脸色很难看,嘴角下撇,像极了那种被宣告努力失败的失落人士。   见我偷看他,他勉强打起点精神,说:“我尽量记得听你的。”   这话说的,是不愿意完全答应了。   不过我也随他了,反正我只是想提醒他少对我做些暧昧动作。   至于他之前说的订婚什么的,之后再也没有说过,我这样委婉堵住他和我建立关系的行为渠道,估计他以后也不好再提出来。   我正打算乘胜追击,趁着现在提到心理医生,继续追问他看心理医生的结果,但是大开的病房门那边,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路冉?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得了什么病了?”一个我熟悉的男人磕磕碰碰地问道,他站在房门口无措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我一看他,脸色瞬间就垮了,非常尴尬。   他是我的前男友王服。   事实上他并没有怎么得罪过我,我们之前也是和平分手,但是我现在过得狼狈,满脸病容,还是素颜,当然不想他看到我。   谁不想在前男友面前显摆自己分手后越过越精彩啊,而不是被前男友同情地看着。   简议晨顺着我的视线,也望向了王服,然后我们两个都清晰地看到,王服猛地看清简议晨的样子后,猛地吓了一跳。   简议晨应该不知道我和王服的关系,但对他的针对性很强,冷冷说道:“没礼貌。”   说完,简议晨回头继续看我,满脸阴霾,似乎随时可以从那张脸上滴出阴沉的水来。   他对我也没有好脸色了,不爽地问道:“他是谁?”   我当然不想继续刺激他,说道:“一个熟人。”   王服是那种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心眼不坏的人,连忙和简议晨道歉:“兄弟,对不住啊,我没有那个意思,就一下子……”   “一下子接受不了是不是?”简议晨冷笑了下,继续尖锐地说道。   但这次他没有回头去看王服了,而是一直看着我,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我立刻调停:“王服,你快走吧。有什么以后再说。”   王服犹豫了,继续连连道歉:“兄弟,真的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瞪他,急道:“别道歉了,你快走就是最好的道歉了……”   简议晨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猛地站起来,阴森森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向王服。   他比王服高半个头,一站起来就很有气势,王服有心道歉,但是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趁着这时候,简议晨立刻关上了房门,利落地反锁,接着迅速走向我,不管外面是什么动静,脸上阴晴不定,好久没有说话,像哑巴了一样。   我看着他,也不说话,等他自己平复情绪。   他好久才说:“这种人没有礼貌,你最好少点和他接触。”说话语气非常僵硬,明显状态还是不对。   “我会的。”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怎么联系王服,不如顺着他答应下来。   他见我轻易地就答应了,也没有开心起来,而是继续难过着,很久才摸着他自己的伤疤,幽幽地望着我说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他几乎不聊他的疤痕,也从没有过评价自己的伤疤丑,他一直在我面前努力装作很强势的样子,从没有这样自我否定过。   我不好评价,但又必须说些什么,仔细思考过后,我装作平静地说:“事实上我没有因此多什么感觉,感觉差不多。”   这是谎言,可他下意识选择相信,所以总算脸色柔和了些,拉着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像是满足地在看他的全世界。 第20章   身为他的全世界,我在这种目光里有点压力山大。   不过也能理解了,他这种以前顺风顺水的人,又是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小弟弟,突然遇到这种落差极大的场面,一时想不开太正常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刚上三年级时家里出了事,自己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早就是被生活油锅里反复炸过的老油条了。   不用换位思考,我也知道他心里难过。   虽然我对不爱的人没有多少耐心,但是既然他刚刚救过我,又是我闺蜜的亲生弟弟,我理当在这种时刻给他一点支持的。   我轻柔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别那么刺耳,变得像邻居大姐姐那种温柔感:“我也遇到过别人异样的目光。你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家里出事后,我经常控制不了自己,随便一点小事我就会抓紧周围的东西,狠狠瞪着别人,是鬼憎人厌的性格。别的家长都怕我伤到他们的孩子,让孩子不和我接触。学校找来的心理老师想要帮助我,但也拿我没有办法。我经常把自己身上弄得脏兮兮的,把自己课桌的地板搞得乱糟糟,同学们都讨厌我。有人说过我怪不得是孤儿,也有人说我是神经病,是怪物……”   他愣住了,抓我的手微微松开,但是眼神专注,明显还是被我的故事吸引住的。   我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我因为巨大的变故而整个人都变了,不懂得怎么平静地面对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很残酷,你越因为痛苦而难受,而反抗,它就越是回报给你越残酷的对待。事后想想也是,谁不喜欢性子阳光可爱的女孩子呢?我刚好是完全的反面。”   他抿了一下嘴唇,低声安慰我:“我喜欢你这样的。”   我轻笑一下,认真地反驳:“那是现在,你以前喜欢的不就是可爱甜美又阳光自信的那一款女孩子吗?你现在迷失了,才会喜欢我,我分得很清楚。不要像我以前一样被骤然崩塌的现实打败,你除了样貌,优点还有很多的啊。你还是你自己,诚实地去追求你内心原本真正喜欢的吧。”   我满是诚挚地看着他,表面上温柔又平静,但我的内心给了自己大大的赞!   我的临场发挥真的是绝了,居然能说出那么一番很有深度的话,一方面能安慰到他,一方面又能让他去追求他过去真正喜欢的女性类别,别死死地把我当救命稻草纠缠了。   要不是我不能怎么动弹,我真希望把我刚刚说的这一些金句记录下来,发到网上,和国人共享。   当然,里面的内容是有夸张化了,我在父母死后,的确有过对周围攻击性极强的时候,也有过每天邋里邋遢的时候,但还是有少数的同学温暖着我,保护着我。邻居的哥哥和姐姐也经常主动接送我上下学。他们和我一样还是小学生,可是却早早地学会了什么是包容与关爱。   至于对我熟悉的老师们、叔叔阿姨们、警察叔叔阿姨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努力为我营造一个尽可能的舒适环境。   让我相对平安地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刻。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闪亮的时刻,但你得睁开眼睛去看,而简议晨,只看到了他的家人和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我深深的怀疑,要不是当初我也在那辆车上,帮他挡住了大量的伤害,他根本不会看得到我。   假设一下的确是,要是当初车祸的只有他,我随着我闺蜜去看他,他肯定对我爱答不理的,甚至是敌视我,排斥我。   是我们一起经历的共同磨难导致了他对我的另眼相看,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说起来,刚刚说谁不喜欢阳光可爱的女孩子呢,事实上那个“谁”里也包括我。   我喜欢一切可爱的、积极的事物和人,我热爱一切温柔又把挫折不当一回事的人,所以我的闺蜜是那种好心又心大的性格,我的前男友王服虽然有时候脑子拎不清,但是很怕伤害到别人。   我热衷接触的这些人,虽然或多或少都有点小毛病,但都单纯且积极,和简议晨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所以……所以我忍不住眼睛亮亮地对简议晨说道:“可爱阳光的人真的很不错,你不要因为变故而迷失自我……”   可他却像是忍耐不了了一样,丝毫没有被我说服的样子,反而有点生气,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你为什么要一直否定你自己呢?你不觉得你刚刚的话都像在表达你不值得我喜欢吗?我喜欢你,是认真的啊。”   我……   为什么他就不能跟着套路走,为什么就是不上套呢?   他经常看起来情商很低,可是有时候又敏锐得厉害,也知道怎么换思路去达成他的目的。像他这种人,真的是太难缠了。   就像我说我喜欢回避,他就让我看心理医生,现在又这样。   我好苦恼怎么去对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绞尽脑汁说道:“我没有否定我自己啊,但我的确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一个人的喜好怎么可能就因为一场变故就变了?”   “我没有变,从来都没有变,你的确外貌和气质上好像和我以前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可是你的内在是我想要找的啊,样貌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内在的契合更能吸引人。我就是喜欢你,你刚刚安慰我的样子,也是阳光且温柔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立刻快速反驳。   我也快速打断他,一脸莫名其妙道:“可我阳光且温柔的时候也只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啊,我以前对你冷冰冰的。”   呵,男人,差点把我骗到了,幸好我不爱他,一心想要反驳,才如此清醒和理智。   “你只是外表冷而已,如果你真的冷漠,你就不会车祸时候救我了。”他继续坚持。   好吧,他不是故意欺骗我,他是对我的性格印象有了很大的认知偏差。   他估计也看出来我不以为然了,继续诚恳地说道:“你不要认为自己冷漠,你要是真的冷漠,我姐姐就不会那么喜欢你了。她也说你最温柔最体贴了。”   我叹了口气,无语道:“对男人和对女人当然不一样的啊,我对我觉得可以成为闺蜜的好友,当然怎么好怎么来,但男人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深交男性朋友的想法,还有我交往过几个男朋友,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评价我的吗?他们都说我太冷漠,冷漠到根本不像女朋友,所以我就是经常因为这种理由不得不和男友争吵,最后导致我们分手的。就比如刚刚那个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他就是我的前男友,我记得很清楚,他就失望地说过,他不想我对他有所保留……”   我正努力沉浸在如何纠正他想法,结果不小心泄露了王服的前男友身份。   简议晨瞬间就心态爆炸了,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个人是你前男友?”   我后悔又尴尬,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弱弱地继续说:“是。”   “你眼光好差。”他刻薄地立刻说道。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才会乱说话,但是这样评价我,我就不舒服了,我连忙反对:“他是有时候不会说话,但是他心眼不坏,平常很会体贴人,也很舍得花费一切精力和金钱照顾我,学历比我高一截,工作比我有钱,家境不错,长得也比我好,事实上我和他在一起,很多人都说我是幸运了……”   我一一罗列王服的优点,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的确王服的优点大家都能看得到,我也容易总结。   我虽然胸无大志,长得也不漂亮,性格还不大好,但是莫名其妙交往过的人就是比我条件好很多。   在身边人的眼里,除了我闺蜜那种眼睛已经被滤镜糊住的,觉得谁都配不上我的另外说,其他人都羡慕我过我的情感经历。   当然,这些优点有部分并不一定比得上简议晨,例如家境啊,工作啊,学历啊,长相也不如曾经未曾毁容的简议晨,但真的已经算很不错了。   “我觉得他和你在一起,他才是走大运。”简议晨阴沉地说道,“你干嘛要这样夸他,你难道还在欣赏他吗?他这种人觉得你冷淡,那是因为他眼睛瞎了,你要欣赏和喜欢的话,看我才对,我眼睛不瞎,我看得清楚,你就是很好,你不要和那种人在一起。”   我……   我觉得简议晨眼睛才瞎了呢。   不过好吧,该说是不是亲姐弟呢,我闺蜜眼睛被闺蜜滤镜糊住了,简议晨也被不知道什么类型的滤镜糊住了。   但我闺蜜就比较讨喜,简议晨就比较讨人厌了。   简议晨那话说的,他明明也不了解王服真正的样子,可是说话也很刻薄尖酸,照他说的王服不懂礼貌,他也好不了多少。   幸好我已经习惯他那副鬼性格,也习惯他苛刻过头的样子了。   “我没有要和他继续在一起,我连和他再次见面的想法都没有啊。”我无奈道,“我只是说一下你可能是误会他了。”   他不爽地脸色更阴沉了,我连忙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相处的人群是什么类型的,我听你姐说,你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不喜欢别人反驳你,所以大家很喜欢顺着你。可是简议晨,我不一样,这也是我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原因,我喜欢说我看得见的,不喜欢顺着别人。”我叹了口气,故意低声嘟囔道,“所以我才说我们不适合嘛,我也不温柔体贴啊。”   嘟囔完我内心洋洋得意:   我果然是说话天才,又见缝插针地洗脑简议晨了,让他明白什么是不适合。   有些话第一遍他听不进去,我就不信听那么多次他也听不进去。 第21章   我就等着他挫败了。   但他赌气说道:“就像你喜欢坚持你看到的,我也喜欢坚持我看到的,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很适合我。某种程度上我才最像你,是最适合你的人不是吗?”   我满头问号,佩服他居然还能扯出这种结论。   他冷笑一下,又气又怒:“你也不用反复提醒我我们不适合,我知道你想说服我。”   得,乱扯结论也就罢了,还敏锐得可怕。   他说话这样直白,这样尖利,我也不知道回答他什么好了,于是叹了口气,像之前的王服一样干巴巴地说道:“对不起……”   他更气了,怼道:“你不用道歉,这事情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是拿怒气上头的他没办法了,我也没有多少兴趣哄着他,于是只是皱着眉头看他,看似在认真琢磨怎么说话,实际上我的大脑已经放空了。   良久,他主动闷闷不乐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停顿几秒,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很难相处?”   我很欣慰他有这种觉悟,为了不刺激他,我委婉说道:“有的时候是比较难沟通,所以最好你允许双方冷静一下。”   他猛地站起来,僵硬地走出房门外了,但很快又回来,站在门口那边一边看着我,一边给吴阿姨打电话:“吴阿姨,对是我,xx医院,我有事暂时不能呆在路冉身边,你过来照顾她吧,我等你到了再离开。”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听话,更没想到他被我这样说了,出门后也能很快想到我的安全问题,还能回来让吴阿姨照顾我。   这样一对比,倒显得我冷酷无情了。   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我默默地看着他,一直没说让他留下,也没问他现在要去哪里冷静冷静。   他在门口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我听你的话冷静冷静了,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顿了顿,他急切又幽怨地说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吗?”   我看出来了,他不是会听话了,他是在反抗呢,在生气呢。   “我怕你气出病,不敢说话,我是真的不懂怎么和男性沟通,不然我的前男友们也不至于一个一个要闹分手了。”我难过地说道。   这突兀的难过当然又是假装的了,为了不刺激简议晨而已。   我是让前男友们不爽了,但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沟通良好的,我和身边的男性也沟通比较良好,除了简议晨而已。   简议晨这种人我很难沟通,只能敬而远之。   在我的努力修饰的谎言之下,他总算平复了下心情,脸色好了一点,又走回了我的身边,坐在我身侧的凳子上。   “我并不是很难沟通的人。”他说道。   我听着他的话,努力克制自己无语的表情,很想问他,是怎么昧着良心才能这样无视现实厚脸皮的,让我也学学。   “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为难你。”他又说道。   我对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真的是服气了,他真的不要脸!   “我……我……”他的脸上浮现了点羞涩的表情,表白道,“你对我冷冰冰的时候,我也是喜欢的。其实要不是因为你的前男友,我怎么样都喜欢。你听懂了吗?我今天不对劲,是因为那个前男友而已。”   呃……对于他的发言,我非常不赞同。   我深深地觉得他哪天都很不对劲。   我不好当场打他的脸,只好闷声说道:“或许吧,但你以后别这样了,你说话别比刀还尖锐,我心里不舒服。”   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的。”不过他总算还是良心发现,知道他的答应是一件很不可靠的事情,又和我叮嘱道,“要是以后我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苗头,你记得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提醒他有没有用,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矛盾总算是过去了,他恢复了好脸色,不过估计对我的过往也产生了好奇心,明明很在意,可是却状似无心地问道:“路冉,你以前交往过几个男朋友?能和我说说吗?”   我一看他忽然过渡到这个问题,就知道他内心肯定醋意很大。   其实说给他听也没事,但他已经翻看我日记本,知道我够多的秘密的了,知道我许许多多的情感了,我不想让他连我之前的感情经历也熟悉透。   “我能不说吗?都过去了,我不想做那种念旧的人,该忘的都让自己淡忘了。”我干巴巴地拒绝,没等他回复,我又说道,“你能帮我和你姐打个电话吗?好不容易我说话那么利索了,刚刚又从鬼门关里走一趟,我想和她说说话。”   我那么明显,他肯定也看出我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不想说前男友的事情。   嘴巴长在我的脸上,我硬是不说,他也没办法。   他抿了抿嘴巴,叹了口气后,看破不说破,死心地给我拨打简议水的电话,还是视频电话。   这次一拨打就成功了,我望着手机屏幕里熟悉的脸,瞬间哀怨起来:“简议水,你个没良心的,怎么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我闺蜜真的是脑子缺根筋,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啊,我有大事要办,暂时离开了,刚好腾位置,少打扰你,留给你和我弟相处的时间。你们相处得不错吧,我听我弟说,你们两个挺好的。”   她可真让我头疼。   我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说道:“相处得还行。不过我们能不能见面?我好想你,而且我今天以为我要死了,我更是特别想见你。”   “啊?!”她大吃一惊,连忙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可怕,等我概括完毕,她也有点后怕,连忙答应我会回国来看我。   总算得到她回来的保证,我满足地让闺蜜挂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简议晨。   “你和我姐关系真好,”他酸溜溜地说道,“能问她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还对她说很想她。”   又开始了,心情一不好,说话又阴里怪气的了。   我默默吐槽。   他闭了闭眼,再说话时倒是能自我鼓励了:“算了,没事,你不把她当男人喜欢就好。”   我可谢谢他那么宽容哦! 第22章   我闺蜜情绪激动时一定要行动的行动派。   既然知道我曾经生死一线,她立刻订了最快的飞机,当晚就飞奔回国,并且在凌晨三点敲响了我病房的房门。   帮忙开门的当然是简议晨。   他还是后怕,虽然吴阿姨能帮我,可是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在我病房里赖着不走,说要陪房,顺便等我闺蜜,也就是他姐。   可是他姐终于来了,他却浑身排斥,压抑着火气小声骂道:“你有病吗?都多少点了?三点啊,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作息时间,你知道我浅眠,很难入睡的……”   我闺蜜着急我的情况呢,才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她亲生弟弟的睡眠质量和起床气,直接粗鲁地推开简议晨,朝着我躺着的病床走过来。   我一直在等闺蜜,对周围的动静极其敏感,所以在简议晨起床的时候,我就也已经醒过来了。   看到闺蜜过来,我立刻高高兴兴地仰着脸,努力想探头去看她。   可惜闺蜜还没有来到我的身边,简议晨那个多余的东西就立刻几大步插入我们的中间。   “你怎么起来了?被吵醒了吗?”简议晨还是轻声问我,似乎认为还能随时睡过去一样。   好吧我的确眼皮有点睁不开,但是只是眼皮而已,我的大脑早已经清醒异常了。   “嗯,我想起来。”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简议晨把表情都写在脸上了,他不大开心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只用余光看他,更不满意我的主要注意力都落在闺蜜上,所以他坐在我的床上,抱住我,把我的上半身放入他的怀中。   “你们说吧。”他假装体贴地说道,“我帮忙扶着你。”   这样的姿态,仿佛我和他才是最亲密的,我闺蜜是个访客一样。   我无所谓他如何,反正他都是自欺欺人而已,但我现在躺多了,肌肉松动,软弱无力,所以不喜欢靠着他的身体,高大是高大,可是骨头硬,太磕人了。   “简议晨,这病床是可以前半部分升起来的,不用你那么累帮忙扶着,你能帮我升起来吗?”我立刻提醒道。   闺蜜缺根筋,根本没意识到什么,随便找个凳子坐在我的床边,一边看着我们,一边欣慰地说:“冉冉,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和我弟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她的眼中有畅快的心情,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为她弟弟畅快,但我知道这份快意起码里面有一半是为了我,因为她看我的时候好像在看一个多年媳妇熬成婆的人,应该是以为我苦恋她弟弟那么久,现在居然能修成正果,觉得很难得、很为我高兴吧。   我一点都不想她这样想,连忙推动了下简议晨的身体,催促道:“你能不能出去下,我想和你姐姐单独说说话。”   “路冉,”他脸黑了,“你有没有一点良心,现在三更半夜,连值班的医护人员都趁着没有病人的时候打下瞌睡,你居然让我到黑暗的医院走廊外面等你们说完?”   我知道,他是故意说得那么可怜的,他是想留下听我避着他要说什么悄悄话。   我看透他了,可这凌晨3点的,也的确不大适合赶人走。   算了,半夜也的确不大适合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闺蜜回来得这样快,肯定也累坏了。   我说服自己暂时放弃原来准备要说的话题,转为拉着闺蜜的手,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近况后,问闺蜜的近况。   闺蜜这家伙,根本看不懂我内心真正需要的,居然说着说着,说起她喜欢的人身上去了,还说得特别来劲儿,一副此生非对方不可的这样。   她爱得这样轰轰烈烈,我听得哈欠连连。   “姐,路冉都困了,你先去休息吧,别谈了。”一直在旁边密切关注我的简议晨立刻说道。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的确真的困了,不大想听我闺蜜的废话。   闺蜜说得意犹未尽呢,一下子被打断,不是很舒服。幸好简议晨瞪了她一眼,我是时候又打了个哈欠,眼角带着疲倦的泪花,她才总算收敛了,决定休息。   这屋子就两张床,一张是我的,一张是简议晨搬来的,闺蜜要么和我睡,要么只能出医院找地方休息。   我立刻盛情邀请闺蜜和我一起睡,好达成明天一早赶走简议晨后,和闺蜜说真心话的目的:“现在那么晚了,不好出门找地方,不如你和我一起睡一张床吧,这里够大……”   “不用了,”简议晨现在简直就是那种恶婆婆一样的角色,时刻想拆散我和闺蜜,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刚刚叫了司机开车过来,他已经在楼下等了,姐一下去,就可以直接送到我家,我家那么近,不用出门找旅馆啊。”   “太好了,那我也不怕睡姿不好,压到冉冉了。”闺蜜立刻高兴地说道,很明显,就算没有简议晨的话,她也想说服我别一起睡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怨念地看着闺蜜说要离开啊。   烦死了,真的毫无默契,我怎么以前光找心地善良的人交朋友,忘记找的时候也看看智商了呢。   闺蜜随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飞机都没她那么快。   “冉冉你好好休息,简议晨你过来帮你姐提个行李。”她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不要,”简议晨冷漠极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你都能提上来,自己肯定也能提回去,我在陪护病人呢,懂点轻重缓急不?”   闺蜜轻易地放弃了苦累姐姐可以享受的待遇,要听话地苦哈哈地自提行李下楼了。   我实在看不过眼,说道:“司机不是在楼下吗?你累就打电话让人帮忙……”   “不用,半夜叫人起来实在不好意思,能我自己干就自己干算了。”闺蜜开朗地说道。   她大大咧咧地挥了几下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真是的,顺便关门也做不到。”简议晨不满地嘀咕着去关门。   关好后,他回到我身边,给我整了整被子,确认我都能盖好。   “我自己能动……”我不大适应地说。   “可是现在还是不能自如地动啊,白天你努力康复就算了,晚上还是别折腾自己了,你还想不想好好睡一觉了?”他强硬地把我的手按好,又强迫症一样,动我的身体,把我摆成了一个标准的仰面躺睡姿。   这样勉强算他是要帮助我,可是接下来还用手指去梳我的头发,动我的衣服,那就很没必要了啊。   我努力去除空气那种暧昧氛围,委婉拒绝道:“头发和衣服就不用帮忙了吧,又不是要被人检查,怎么那么细致呢?”   “习惯了。”他理所当然地说道,“之前我不是都这样帮你吗?怎么今天你反应那么大?”   废话,那当然是因为我能动也能说了啊,而且以前帮忙哪有帮那么久啊。   我不能大晚上的表达我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只好催促道:“因为我有点困了,可以快一点吗?”   他不慌不忙地还是做完了他觉得满意的最后一步,才转身毫不留恋地回到他的床上。   我等着他关灯了,可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关灯,而是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大大的,像是在发呆。   我继续催:“简议晨?我想睡了,能不能……”   “路冉,你好了后会嫌弃我吗?”病房里,忽然响起他慢吞吞的话,“我不是像我姐一样傻的,我感觉得到,你好像真的会在好了后疏远我。”   听着好像人畜无害,可是我眉头不安地立刻一跳。   没有等我回答,他忽然轻笑,自答道:“不,应该不是感觉而已,是事实。你也说了,你想要回避,你不喜欢我了,我再没有办法勾起你日记里那种强烈的情感,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这样坦白,这样平静,也越发诡异。   我身上寒毛已经立起了。   眼下房间里就我和他两个人,我又还是不能自由动的人,他要是不理智,我真的很危险。   可是他都说到那份上了,敏锐得那么厉害,好像我哄他的话,也不一定有效果。   我焦头烂额了,在内心急剧挣扎了片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劝服别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说话真实一点。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像你之前说过的,想要我一直这样没有尊严地病着吗?”我冷静下来,也忽然发问,“我其实是个很多愁善感的人,因为很脆弱,很怕受伤,可是车祸那天挡在你面前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我不害怕受伤,也不怕真的出事死掉,可是我怕你变成一个我害怕的人。”   “……”简议晨愣住了,他微微抬起身,怔然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眼眶有了点湿意:“刚苏醒的时候,我认不出来你了,这并没有多少外貌的原因,更多的是你性格和气质的变化。我知道你很痛苦才会这样,我尽量在理解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说希望我一直病着。我性格古怪敏感,别人随口一句话就能伤到我,更何况是你。想到我舍命救你,你好像也要对我好了,我要苦尽甘来了,可是你却这样说,我真的整个人都像掉到冰窖一样了。”   “苦尽甘来,你醒过来时是还喜欢我的吗?”他眼睛微微一亮,可是又很快暗淡下来,意识到我话语的重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也不能这样想。”我痛苦地说道,“你喜欢我,你敢说没有因为我对你太好的原因吗?你自己都那么享受我对你的好,可为什么那么吝啬要对我好呢?为什么能想到那种伤害我的念头呢?我真的好难过啊,换位思考,请你别再这样伤害我了。”   他紧张得脸色发白,连忙从他的床上跳下,医院的地面那么脏,他那种挑剔的洁癖,居然光脚到我的面前,无措地看着我。   我努力挤出影帝才有的眼泪,继续悲情地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你对你之前的情人也不好,你从来都不懂处理这些,你自己爽过就好,所以我也一直逼着自己不要靠近你,我真的怕你会伤到我。简议晨,我坦白说,我真的怕你也像对你的那些前任一样,说喜欢我就喜欢我,说不喜欢我就轻易地不管我了。可我和你的爱情观不一样的啊,我要是喜欢一个人,那是巴不得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但我也渴望着,有一天他能成为我最值得依靠的最亲近的人,温暖我,照顾我。我理解这种爱一个人就要对别人好的爱,我也只懂接受这种爱啊……”   “我可以。”他打断我的发言。   我正煽情到用心呢,他这忽然一大段,我像被鱼刺卡到喉咙一样,难受死了。   哽住的我不由得说:“嗯?”   “我可以,”他重复道,深深地看着我,强调着说,“我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吗?我从来没有对过一个人这样,什么半夜起来盖被子,什么天天有空就说话,什么帮忙按摩成为习惯,什么帮忙换尿袋,我只这样对过你。”   我皱了皱眉。   话是那么说没错啦,可是这和他想要我一病不起并没有矛盾的地方啊。   但我不能这样说出来,因为我真正的目的不是和他辩驳什么,而是让他明白,他要选择的路是希望我病好的路。   我肯定了他的言行:“是,”我眼神温柔,语气终于缓和下来,“这样说也是,但你那句话真的让我难受,不过难道那是你迷茫的话吗?因为你太不想失去我吗?”   每个人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凭借欲望去做,很多时候都是不假思索的,我下这种定义,也是符合他内心深处的一个想法,我相信他能认同的。   他本来说什么希望我病着就是怕失去我,那种恐惧最让他感觉不安,所以他会按照对他有利的地方去想,就算他不能认同我的这种定义,也应该潜意识里要骗自己认同这种定义。 第23章   他沉默了许久,在我渴望的目光中,总算缓缓点了点他的头。   这反应……有点勉强啊。   我不是很满意。   我是希望他认同没错,可是也不希望他这样硬着头皮认同,这样的话,显得好像我逼迫他似的,而不是他心里认同似的。   要知道,我给他预设的这条路,是多么光明坦荡的道路啊,只有收获没有后果的,是他得到利益的,还那么勉强的话,我可不高兴。   我故意皱起眉头,有点茫然地问道:“你这反应……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没等他回复,我立刻闭紧了嘴巴,忐忑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他飞快地想了什么,但当看到他的表情比刚刚真诚了许多,我才勉强满意了,装作长舒了一口气,和他说道:“以后别说那么不尊重人的话了,开玩笑也最好不要,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反正我是属于那种很较真的性子,我对这种事情很敏感,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很敏感?什么玩笑都不能开吗?”他问道。   当然不是,熟了知道互相的分寸就可以开,但谁和你熟了,干什么要和你开玩笑呢。   我在心里吐槽了下,但面上依旧装作一副不通融的样子,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并说:“你最好和我说的都是真话。”   “可你和我姐就经常开玩笑。”他立刻揭穿了我。   “每个人相处方式不大一样,对互相的感觉也不大一样吧,我听到你的玩笑感到不是很舒服,所以不想和你开这种玩笑。”我淡定地为自己辩驳。   他沉默了下,不是很乐意地说了句:“好吧。”   “谢谢你,和我聊天会很累吧。”我怅然又坦然地问。   我这么一说,就算他觉得我麻烦,也不好再说麻烦了。   “还好,还能接受。”他果然轻松地说道。   我很满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刚刚的交谈中,已经潜移默化地由我来定义该怎么相处了,立刻见好就收。   “太晚了,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好困。”我故作疲惫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好吧,那你睡吧。”他终于关上了灯。   医院不像家里,虽然关上灯,但是还是有些许电器在发出轻微的光亮。   我依旧压抑着自己想要疯狂上翘的嘴角,告诉自己心里默默得意就行了,不用那么放肆。   唉,不过我真的好会哦。   简议晨那么难对付,我都能暂时搞定了,真的是不容易。   在愉悦的心情烘托下,这一觉我睡得可是非常舒服,等醒过来的时候,在我身边的还是简议晨,而不是闺蜜。   我以为是因为我醒的太早,结果一看窗外边的天色,又让简议晨告诉我时间后,我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   “简议水她来过了吗?”我立刻追问。   “没来,”简议晨有点无语,“她应该是睡过头了,赖床不是她的常态吗?”   我想了想,的确是我闺蜜的风格,瞬间也无语起来了。   她那么不靠谱,我一下子也不着急找她了。   反正经过昨晚的小胜利,我已经膨胀了点,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信心,也不是那么需要她了。   她这家伙耳根子软,脑子不够灵光,经常被人带着跑,估计要是简议晨以后下定决心说服她做一些事情,她可能也会昏了头去做。   我能靠她一时,估计也不能长期靠她,所以最好的能帮助我的人,其实还是我自己。   “简议晨,我想做复健了。”我斗志心已经起了,精神奕奕地对简议晨说。   “回家再做吧,这里床那么小,周围仪器那么多,地板那么硬,哪里方便你来做啊。”他一边细数着这里的缺点,一边从个保温箱里拿食物出来,“你先吃东西,吃完我们离开这里,回去再做。”   他说得很面面俱到,关心也是实打实的,和现在消失不见人影的闺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互相的经营的。起码在这一刻,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有比闺蜜高大那么一丢丢。   粥是鱼片粥,应该是吴阿姨熬的,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爱喝粥,尤其是冒着热气的新鲜的粥。   他把护理床的前半部分摇高,耐心地给我吹了又吹,才喂给我喝。   一勺又一勺,我吃得津津有味,但无意间抬眼看到他的表情,我内心就复杂了,因为他脸上的满足感比我多得多了,仿佛现在被伺候着喝香喷喷的粥的人才是他。   “我还以为你会受不了照顾我太长时间,让吴阿姨照顾我呢,没想到你能坚持那么久。”我喝完粥后,不禁感慨道。   “因为喜欢,没觉得难受。”简议晨乐在其中,笑眯眯地说道。   人生巨大的变故真的能把人改变得面目全非,他那种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居然深深迷恋起伺候人来了。   “不过……”他打断了我的感慨,“不过目前也就对你是这样了,以后也会加上我姐和我爸妈,但是最多也就你们四个了吧,我对其他人没有这些耐性,也不想为别人做事。”   说完他特意停了停,似乎在等我的赞美或者感动,但我不敢感动,一感动算啥事啊,他能伺候的四个人里三个都是他家人,我感动就是成他半个家人了。   我僵硬地装个二愣子,愣愣地说:“哦,谢谢你这样看重我。”、   我就怕他还要继续说些肉麻话,但他没有再说了,而是收拾了下我吃剩的碗,然后提醒我:“吃完了,那我就叫人帮我们一起回家了啊。”   提醒就真的只是提醒,他都没看我反应,就打起电话说:“可以了,叫人上来吧。”   几分钟后人数够了,我被搬运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一早就叫人快速安排好了一切,努力让我舒服。   而这时候,闺蜜还是没有来。   这是我第二次离开医院了。   和第一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我已经相信了我是真的能完全康复的,所以心情极度地好,东看看西看看,东听听西听听。   我离开的是私立医院,简议晨那家伙为了保证我在路上没事,所以有请院里的护士帮忙路上看护我。   里面有个挺清秀的护士,比较多嘴,不怕简议晨的脸,还和简议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他们聊的话题很普通,但是简议晨是罕见地没有了对陌生人的抵触,而是很温和。   我知道,大概是因为那个护士无视他的伤疤,又对他本人产生了一点浓厚的兴趣,所以简议晨很舒服。   我记得网上看过一句不知道原文的话,大意是人们爱上的不一定是对方那个人,爱上的只是和对方在一起时的自己的样子。   简议晨现在大概有点这种状态。   我不知道他会和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但是简议晨好像之前爱上我也是因为这种状态,他喜欢的只是在我面前扮演的一个很可靠的高大样子,既然我都能喜欢的话,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小姑娘比我好看,比我会说话,虽然和他以前的女朋友形象有点距离,但也比我更接近他以前的女朋友形象。   我忽然顿悟了。   我瞎着急什么简议晨以后会赖着我、会害我呢,只要时间流逝,一切都可能会变,简议晨也可以是不会再爱着我的。   我不必靠作来让简议晨厌恶我,我要做的应该是让简议晨去找到新的喜欢对象。   不过……   好像对这个新的喜欢对象很残忍啊,就简议晨那个车祸后阴晴不定的性格,鼓励他和别人在一起,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我正要开口插入他们两个的对话,却在看到小护士隐隐发光的眼睛时闭上嘴巴了。   算了,简议晨之前表现得那么明显是喜欢我的,小护士既然敢插入,说明也是个自私的,为了自己不顾他人,我没那么多好心和时间去提醒她。   我闭上了眼睛,听着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连自己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了简议晨给我安排的房间里,一切都是熟悉的精致装扮。   “你终于醒了。”幽幽的声音在身旁传来,声音好听,语气有些许轻微的怨气。   我转头一看,发现是简议晨,他又坐在我身边,但是有拿着一个本子写写记记,不知道具体在干什么。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问我。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感到莫名其妙,疑惑地问道。   他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直视我:“我那么努力地和那个车上的护士说话,你就真的毫无感觉?还直接睡着了,睡得那么好?一直睡到现在才醒?”   现在听不出发生了什么我就是个傻子,我一下子精神了:“你故意的?”   他没有一丁点移情别恋的苗头吗?我不信。   “一开始没有多少意识,回应了几句,久了有点烦,但是看你一直到处瞎看,忽然想在你面前多和别人说说话,看看你的表现,就故意了,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还睡着了。”他不悦地说道。   我说不上来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要是移情别恋了我就轻松了,可他要是真的有学会在需要专一的时候不乱撩,也算不错的事情。   我虽然希望他别喜欢我,可是他敢辜负我,我也会很不爽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想和我提这个话题吗?”他有些恼怒地问。   “我不喜欢被开玩笑,也不喜欢被试探。”我平静地回应,“以后别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的感情了,感情禁不起这样折腾……”   “不,那是好的感情禁不起折腾,但你和我别说那些好的方面的感情了,坏的方面的感情也没有,我只是想起码让你注意一下我,谁想到你连注意都注意不到多少重点,早早就直接睡着。”他一开始还能气势大些,但越说越颓唐了,闷闷不乐。   他说得我无法反驳,我的确很多次说自己不喜欢他了。   “要不你放弃喜欢我吧,我太不会理解你了,你喜欢我太累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平常待你的人还是会有的啊,你不如试试其他人。”我犹豫着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刚刚说的我和别人聊得火热的原因是什么,现在你还要申明一遍来气我。”他站了起来,气到直接离开。   他就是这种很会凭借心情行事的性格,对他来说,我和他的关系陷入了僵局,他就可以一言不合要走,不用给我留面子。   和他在一起真的很累,我佩服所有和他呆很久的人,包括我的闺蜜。   说到闺蜜,他走后没多久,我的房门就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吴阿姨帮我把人领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是闺蜜,是我那像条死猪一样睡了一天的没用闺蜜。 第24章   我终于能见到她并和她自由说话了!   哪怕她长时间没有出现,我也毫无抱怨,而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等吴阿姨离开并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张嘴,并直接了当地说道:“快救我,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不喜欢你弟。”   我闺蜜也就是简议水她愣住了。   “啊?你们闹矛盾了吗?”她迷茫地问道。   “没有矛盾,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非亲非故的,我不想和他继续生活,太怪异了。”考虑到简议晨是闺蜜的亲人,我没有带感情说话,尽量委婉。   “啊,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吗?他没有和你表白吗?”闺蜜非常不能理解,“不对啊,他那么明显地表示喜欢你啊,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我不想解释,我不喜欢处理这种麻烦的关系,太让人疲惫了。   我不喜欢简议晨的原因也不是那么好说出口,哪有人因为一个人变得不好看就不喜欢的啊。   可是听着闺蜜的连连追问,望着她懵懂却热心的纯真目光,我又不想在她眼前隐藏了。   她是个很奇妙的人,能够批评简议晨行为上的缺失,但也能容忍不是那么完美的简议晨。   我当初和她做朋友,很大的原因是我希望我可以在她面前做自己,可是我一直很难做自己,现在都经历过生死了,是否我也能……也能在她面前做一次自己呢?   我冷静地问了自己这个问题,随即想到如果坦白,似乎也能完全断掉她让我和简议晨在一起的念头,于是我真的心动了。   “你和你弟都误会了,”我冷漠又悲哀地说,“简议水,我不是那种特别好的人,我以前喜欢你弟弟的时候,其实只是喜欢他的外表,对于他的内在,老实说,我只想到远离和害怕。”   她哑巴了半天,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当初发现你居然那么爱他的时候,的确也不能理解你,可是现在我更不能理解了,你那本日记……”   “哦,那是因为不打算和他接触,所以日记可以放肆自己的情感,但那不一定是最真实的情感,你们都误会了。”我轻笑了下,说出来我并不光明的想法后,我心情很好,人也从容了起来,“救他是下意识行为,我也不大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可能当时真的太迷恋他的脸了,所以不想他难过和受伤。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脸……所以我的迷恋也结束了。这个结束并不是坏处,我们又不是真的相爱,结束这种不理智的情感,对我和他都有好处。”   一口气说完我内心不堪的想法,不去当违背本性讨好别人的人,我真的很满足。   只是看着闺蜜为难的脸色,我也意识到我这种思想并不是很好。   我不觉得会失去闺蜜的喜欢,但我真的怕她看不起我,所以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只能看得到他有外貌上的优点,现在没有了,我才很难去喜欢他……”   “没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宽容又悲观地看着我,“其实我也觉得我弟弟以前那性格,正常人和他在一起都是活在地狱。不过他现在变了,我想着我也看着他,你又那么喜欢他的话,应该你们在一起也不错,唉。”   我知道她的悲观是为了她的弟弟,我的身体快要恢复了,可她的弟弟还是一样艰难。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很谢谢我是她弟弟的某种程度上的救赎的。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无常,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简议晨了。   我理智地思考完,继续为下一步安排铺垫:“我不想和他说清楚原因,太伤害他了,他本来就因为脸的原因难过,我怕刺激他,但是我也有和他说过我逃避亲密关系、不想谈恋爱之类的理由,他暂时接受不了。”   “他的确应该很难接受,不过他也不是会特别为难别人的人。”简议水保证道。   我不相信她的保证,她看到的简议晨和我看到的还是会不一样的,我没有回复她这句话,而是说道:“我和他距离太近了,他真的有在影响我,简议水,你能不能帮我联络个医院住?然后你找护工经常来照看我,不要他过来。”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最好是有监控的病房,防着有其他病人或者护工欺负我。”   最后一句话是假的,监控只是防着简议晨而已。   闺蜜并不知道我的防备心已经重到不能再重了,她忧愁地看我,良久,点了点头。   我知道在为难她,我让她独自去面对简议晨说清楚。可是现在这个阶段,我只能让她帮我了。   我先让她帮我联系好医院,然后再让她找简议晨聊。   他们聊了超过四个小时,我就在房间里看着钟表里分针的跳动,也忐忑不安了整整四个小时以上。   我和我前任分手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煎熬过。   等到门终于动了,推门进来的先是简议晨,简议晨一边黑着脸看着我,一边把门大力地关了,直接把闺蜜堵在门后。   “喂喂喂……”闺蜜在大声敲门。   简议晨忍了忍,烦躁地说道:“我就和她单独说几句,你着急什么?我又不会怎么样,纯粹就说几句!”   这话说得像骂人一样,我咽了咽口水,徒劳地缩了缩脖子。   他板着脸径直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嘴巴不说话,似乎在酝酿什么风暴,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我心慌。   “我不是说我会等你在心理医生那边治好了再和我在一起吗?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他逼问。   “因为还是害怕。”我相信闺蜜能移动我到一个安全地方了,说话放松了许多,“我可能天生怕你吧,虽然不合时宜地喜欢过你,但是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在怕你,所以宁愿这个病一直在……”   “我不相信你属于你说的什么回避型,”他阴沉沉地看着我,沙哑地打断,“因为如果你要是真的有,你也不至于交往过好几个前男友了。我也不相信你能正常对待车祸后的我了,因为如果你真的像你日记本一样爱我,怎么可能光是给你的前男友们机会,而我呢,连张去做你男朋友的入场券都没有!”   他在压抑他的怒火,压抑得非常明显。   也是,他也不是傻子,如果我几次与他商量都没有结果,我又跑去让他的亲人当说客的话,那当然代表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抗拒了。   我们之间感受不对等的窗户纸由简议晨捅破了,简议晨喘着粗气,眼神暴戾,我无法逃离他的身旁,只能警惕地看着他,随时等着他不对劲,就大声喊救命。   可是简议晨在我身上发泄他的怒火。   他气得不行,瞪了我几秒,又转动脑袋瞪了屋内不断走动的钟表半天。   钟表在动,他的眼睛也跟着机械地动,仿佛他已经不能思考了只能当个死物一样。   我看他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虽然怕刺激他,但他老不说谁知道他心里会黑化成啥样呢,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别不说话好不好?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好不好?我想你和我说说话,你别一个人憋坏了身体。”   “路冉,”他听话地说话了,但是一和我对视的时候,他眼睛有点湿,远处看着,他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又有点可怜,“你是不是也嫌弃我的脸?我记得你的日记,在里面你不停在夸我的样貌,夸我的穿着打扮,可是对比你藏在保险柜的那本记录本,你又罗列了我外貌以外的无数你认为的缺点……”   他用手缓慢地擦去他眼眶里的泪花,用力地擦红了他的眼皮,擦好后,他睁开黑洞洞一样的眼眸,凝视着我,“我现在一想,我好像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你是不是和那些女的一样,只喜欢我的脸?所以我毁容后,就不喜欢我了,抛弃我了?”   我要说话,他冷笑一下立刻打断。他的举动很是无礼,但是他的表情倒是挺温文尔雅的:“你说话注意不要骗我,我们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在你车祸后呢,最会照顾你、最能关心你的人明明只有我,按理来说,你应该爱我、依赖我才对,可你全程没有。你对我太冷了,冷得根本不像个活人了。你对我没有温暖、也没有甜蜜,你对我只有理智、只有防备。路冉,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啊。”   这话说得让我好像被逼到一个死胡同里,准备让我接受审判一样。求生的欲望让我的大脑迅速思考,三秒后我脑袋一空,想也不想就凭借直觉说道:“你的猜想有错误。我治病全程之所以都没有去依恋你,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个生活习惯,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我以前爱在日记本里你的外貌和穿着,是因为我们互相不熟悉啊,我只能看到这些、体验这些了啊,那也只能说这些了啊。” 第25章   他隐隐有所动摇,似乎要被我劝服的样子,可是不等我松下一口气,他又紧绷着说道:“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躲避我呢?我还是不明白……”   “可能因为你没接触过我这样的人吧,”我尽量语气平常地说,“你以前接触的女性不都一个类型的吗?我听你姐说过,不对你胃口的,你是理都不理。我不了解你,对你的感情比较浅薄,事实上你对我也一样吧。我们是最近才能互相经常交流的,合适不合适还不一定呢,谈什么在一起,也太早了。”   “那现在了解啊。”他急切地说道。   “当然可以了解,但既然要了解,说明还不够熟,我们能不能先保持一定的距离呢?现在我们两个靠得太近了,我很不适应。”最后五个字,我几乎是咬牙用力说完,强调的同时,隐隐发泄了我的情绪。   讲完不等他有所反应,我就浑身放松了,因为我再一次铺垫成功一个理由来拒绝他了。   这个应该比较能让他接受。   因为他本来就像要和我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我慢慢适应他滚烫的生活温度。   我刚刚可是没有完全拒绝他要我适应的要求,而是顺势提出适应的前提是先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自信又忐忑地等他接受,终于,预料之中,他接受了。   他接受得很勉强,阴沉沉的视线在我身上锁定很久,才想通了暂时放过我,但应该为了展现他的体贴吧,他又说道:“那你去了医院病房,不舒服了一定要和我说,我接你回来。”   确认他答应的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立刻击中了我,我差点得意忘形地笑他太自以为是,我在医院病房怎么可能不舒服呢?对比这里,医院才是真正快乐舒适的乐园啊。   幸好潜意识的求生欲救了我,我紧紧抿着嘴巴点了点头,生怕自己露出太过开心的笑脸。   他受到打击一样很不开心,脸色憋屈,正转身准备走,但又不甘心地重新转回来,又冲我说道:“我会多去看你的,你也不用担心。”   我的愉悦感凝滞住了片刻。   “能不能、能不能一开始少来看我?”我弱气地问道。   我看他现在那不舍的样子,那副要失去最爱所有物的执念样子,我不信他会那种普通的探望。   他应该会长时间、多次数看我,那么我与呆在他家,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回过头,黑着脸很坚决地摇头:“你都要搬去医院,我又不能和你一起一个屋睡了,我和你之间的距离都已经那么远了,你还要担心什么呢?你别让我少看你了,我做事有分寸。”   我呸,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自我认知啊,如果他真的有分寸的话,我现在也不会那么想离开他了啊。   我一番吐槽没法说,超怂的我只能弱小又自我满足地想,等到我成功入了医院,到时候在医院里养精蓄锐了,我再多花点功夫让他少找我吧。   于是,在我的拼命努力的克制下,我顺利地目视着他离开我的视线,又顺利地等到了我闺蜜带来医生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26章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第三次入医院了!   我就像回到快乐老家一样,再次见到熟悉的医护人员的时候,我散发了我最大的善意和快乐。   “路小姐,你好像有点过于亢奋了,这样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的。”护士严肃地说。   虽然被劝阻,但我还是很快乐,快乐到愉悦感在心头满溢出来,一头热地就想释放。   不过护士说得也对,我该冷静下,于是我喊护工来读一读故事书来转移注意力。   这个护工是闺蜜帮我请的,就不是吴阿姨了,也是个老阿姨,她喜欢别人叫她赵大姐。   赵大姐看着比吴阿姨热心,却远远没有吴阿姨体贴暖心。   “路小姐,我不认识字啊。”她爽朗地说道,“您现在情绪起伏太大,最好什么也别做,好好睡吧,你的身体也需要睡眠恢复。”   她认为她的建议是科学有效并且必须照做的,提出来这个建议后,半个小时里,她反复多次催我睡觉,并且以强硬的姿态把病房的窗户都给关了,一板一眼地不停劝说,危言耸听地说一堆不找做会怎么样的话。   仿佛她不是来陪护我的,而是来当一个监狱的监狱头子,要紧紧地监督我这个囚犯小弱鸡,在我身上树立威严一样。   除了爱劝我多休息外,她还时而随意出门一段时间,没有坚持一直在房间内看护我。   看护我的时候,她也不会怎么主动和我互动,她更喜欢看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有对比才知道吴阿姨的好,不过据闺蜜说,这个赵大姐已经算这个价位里评价很不错的护工了。   听说有些护工会同时打几份工,所以经常看护这个病人一下,然后又去另外一个病人那边。有时推病人去检查的时候,看队伍太长,还会不耐烦走开,把人孤零零地丢下。   赵大姐起码从来没有被这种情况投诉过。   也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请护工花的是我的钱,我得精打细算,这个赵大姐起码在例如去检查之类的重要时刻,从来没有玩忽职守过,平时也比较尊重我。   算了。   我努力说服自己去适应。   这个适应过程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我和赵大姐也熟悉了,还是能发现赵大姐不少好品质。   这样快地磨出感情,多半原因是因为我的主动,也因为我身边陪伴我的只有赵大姐了。在一起久了,啥都容易看顺眼。   这陪伴的人员里没有闺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要知道,哪怕是亲戚都不好让对方天天来看我,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所以我硬性要求我闺蜜一个星期最多来两次。   简议晨呢,他似乎是和我赌气一样,和他爸妈有来看过我一次,那时候表情是正常的,一直待了一下午。   隔了一天又来一次,那时候表情就不对劲了。   他陪我看了半小时电视,看我一直表情生动的样子,闷闷地憋出一句:“你现在看起来过得很不错。”   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那么多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怎么样都能找到乐子。不过要是没有这个病就好了,就没有护工天天陪着我了,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别人照顾我,我反而浑身不自在。”   他不吭声老半天了,一直在观察我,最后打了下招呼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看我。   和我预想的他会天天跑来医院缠着我的反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不过这位主子远离我是一件大好事,我巴不得他这样,根本没有去深究原因。   日子慢慢地过下去,住院的第一个七天,我的身体恢复有了巨大的进步,那就是我不但可以起身,还可以玩手机了!   虽然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比较迟钝,但我非常满足。   身为一个习惯网络世界的现代成年人,如果让我忽然之间失去那个精彩万分的世界,不亚于夺走我生命里提供快乐还帮助最多的地方。   能顺利玩手机的第一瞬间,我就借赵大姐的手机兴致勃勃地打通闺蜜的电话,让她赶紧拿我以前的手机给我玩。   我记得很清楚,我刚苏醒时,有关心过我手机的存在,那时候闺蜜说她放到我家里了。   手机很快送到我手上,并且还能开机!   我没有第一时间点开什么微信、QQ,倒是点开了微博。   那是我苦心经营的微博,上面通常上传我的一些绘画作品和绘画技巧分享,粉丝不多就两万,平时微博评论不多,最多也就两百。   这次我一声不吭消失了大半年,最新一条微博也就留言了五百多条评论,可谓是数字惨淡到可怜。   可我特别满足,我就喜欢别人关心我,哪怕是这种虚假的关心。   所以我乐呵呵地立刻缓慢地打了条简单说明近况的微博,然后才退出微博去看我的微信和QQ。   微信就零星几个人给我发消息。这也正常,毕竟我认识的人多半是单位里的,我一出事,单位肯定都知道了,根本不用徒劳地给我发信息。   已经不工作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原单位正常工作了,虽然按理来说应该可以,但也难保出意外。   我还蛮喜欢那个工作的。   唉。   唉。   唉。   刚拿到手机的兴奋已经慢慢降落了,我越想越惆怅。   以前数着手指头盼望自己快点退休,现在在这里太闷了,巴不得去单位天天上班了。   我正胡思乱想地怀念自己社畜日子的时候,简议晨来探望我了。   他进来一瞧见闺蜜,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闺蜜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这里才正常,你来才不正常吧。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少来打扰路冉吗?她比较自闭,不喜欢见太多人。”   我一听,才知道简议晨不来的原因里有闺蜜的一份。虽然闺蜜的话语里有在胡扯我自闭,但只要能劝退简议晨,我随便她乱说。   我也跟着闺蜜一起用看不速之客的眼光看着他。   他脸皮太厚了,当没看到一样,把带来的东西放我床头,然后像在自己家一样,迅速在角落里搬了张凳子坐在我的身边。 第27章   “你带什么东西了?”闺蜜顺着我的目光,主动帮我打开里面。   简议晨一言不发地看她检查。   “苹果,苹果,苹果,怎么都是苹果?你买那么多干什么?”闺蜜嫌弃地说道,“那么多,没吃完就坏了。而且路冉不大喜欢吃苹果。”   “你那么针对我干嘛?我又不是买给你的。”简议晨哪怕是对着最亲近的姐姐,不开心了后,眼中也是毫不留情面的冷意,“别动我给路冉的东西。”   瞪了闺蜜好几秒后,他看向了我,总算眼神柔和了点,但面色还是冷硬的,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僵硬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苹果,只知道你不大爱吃水果。但苹果对身体好,寓意也好,所以我买了。我跑了很多家店,买了很多品种的水果,你应该能找到喜欢吃的。”   所以买那么多,不是因为他想塞我那么多,只是因为纯粹想买苹果,又怕我不喜欢,所以才挑了很多种?   也是挺有心意的了,他让我想起和他待在他家的时候,他那时候真的和吴阿姨都很用心地体贴我。   我不好和他表现得太对立,于是点了点头,虚假地微笑道:“好,谢谢你的心意。”   “没有想到你还对我有笑的时候,”他呆了呆,小声嘀咕完,嘴角快速扯动了下,回以一个短暂的意味不明的笑容,“虽然笑得不够真诚。”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诚实地怼我,不过这倒让我舒服多了,总比还在他家时,他在我面前一副要努力在我面前表现的样子要好得多了。   “我不大爱笑。”我继续假笑。   “嗯,分人分事而已,你在我姐面前就不吝啬你的笑容……”语气已经渐渐尖锐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懊悔地失声,用手抹了把脸,他低头说道,“抱歉,有点难受才这样说,我给你们洗苹果吧。”   他拿起袋子,迅速地离开了。   “还是那副臭脾气。”闺蜜等他走后,和我对视一眼,无语地小声吐槽道,“不过对比以前真的好多了,或者说对比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他都对你好多了。起码他懂得收敛。”   我没心思玩手机了,但也没有回应闺蜜,因为怕简议晨随时回来听到。   事实证明我猜想得没错,简议晨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只手上只有一个湿哒哒的滴水的苹果,另外一只手还拿着袋子,问道:“有装水果的篮子吗?”   闺蜜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简议晨看到了赵大姐,立刻开口让赵大姐帮他洗了,完全阻断了闺蜜想要说的话。   失去了所有苹果后,他去拿了纸巾,慢条斯理地给他的手擦水。   一根又一根,擦得无比仔细,连指甲四周的小缝都照顾到,无比精致。   我看着他的手指移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回事,他的手越来越白,也越来越惹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性格阴郁了不爱出门晒太阳,还是因为有他的脸的对比,才显得那双手生得是那么美好。   “你喜欢看我的手吗?”他敏感地察觉到我的视线,抿了抿嘴角上扬的趋势,“我印象里你盯过好多次了,不过之前你的身体不怎么能动,老是固定着,我不好确定。现在你比较灵活了,还盯着看得那么入神的话……”   他故意不说了,弯着好看的眼睛看我。   既然发现了就说吧,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越坦荡越能驱赶暧昧的氛围。   我立刻承认:“是挺好看,颜色很好,我之前想问你很久了,你涂了什么保养品吗,怎么手的皮肤越来越白皙细腻了?我也想购入。”   他的面色不自然地凝固了下,掩饰一样立刻去从他裤袋里掏出一片有包装袋的产品。   闺蜜一看瞬间也凝固了,难过地看着他:“简议……”   简议晨当她透明一样,丝毫不受打扰,继续对我说:“我脸上难受时就用来敷脸的,用完还有很多药液,我就用来涂手,当护手霜,应该是这个原因吧。我现在去打电话给你提一箱过来。”   他停也不停,话音刚落,就把那片像面膜包装一样的商品放我床上,然后立刻就拨打电话了,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病房里响起他的声音,我和闺蜜沉默地对望。   我感到抱歉,我无心去问的,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打完电话,察觉到气氛,似笑非笑地来回看了我们两个几眼,问:“你们……在同情我吗?”   闺蜜应激反应一样,迅速对答。   他问好问题后就没看他姐了,一直看着我,根本不在乎闺蜜的答案。   我顿了顿,才说:“生病总是让人难受的,我没想到你还在涂药,我为你难受。”   他轻松地笑笑:“那你要一直关心我了,医生说我这个药可能要涂很多年的。”   “那么久?”我震惊了。   “嗯,”他居然笑得挺开心的,如果能忽略他直勾勾看我眼神的话,他好像真的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要涂很久,那里的皮肤很脆弱,所以最好能不动手术就不动手术。但要是真的完全好了……”   他忽然看向闺蜜:“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影响我说话了。”   闺蜜很无辜,她刚刚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她可怜她的亲生弟弟吧,又耳根子软,于是真的听话地出去了。   我也想听听简议晨要说什么,就没有打断他的发言。   他看着闺蜜关上门,又盯上刚洗完苹果回来没多久的赵大姐。   赵大姐:“……”   她呆了几秒,乐得离开我这个雇主后带薪偷懒,快快乐乐地走了,毫不留恋。   我:“……”   等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简议晨不坐在他那张凳子上了,直接坐在我的床边,弯腰凑近我。   “这距离太亲密了,我接受不了。”我立刻口头阻止。   他只好停住了,但眼睛望着我,越来越亮:“你等我好不好?等到我完全好了,我就能去做手术了,到时候和你在一起,站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你丢人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了,整个人的身体因为他的话麻痹了一样,动弹不得了,脑子也乱糟糟的。   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   难道他看出来我因为他的样子变化了不爱他了?   还是闺蜜不小心透露的?   这个可能性大一点,毕竟他那么自傲,也不喜欢承认他的容貌变化带来的生活待遇的变化,应该潜意识里会回避去探究我的这个想法。   啊啊啊我就不该让闺蜜帮我,果然秘密在自己心里才最是可靠的,真是气死我了。 第28章   我的内心已经抓狂,表情也自我感觉像僵尸一样僵硬。   但现实越残酷,越要快速面对解决掉,才不会被打垮。   我坚强地严肃说道:“乱说什么呢?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你的意思是你让我丢人了?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谁又说过这样的话?!”   反正我告诉闺蜜的原话不是那么说的,我打死也不会认。   而且我要感这样和闺蜜说,先打死我就是我闺蜜。   她怎么可能受得了我这样贬低她的亲弟弟呢?   所以这种话要不就是闺蜜瞎讲,要不就是简议晨瞎想,反正千错万错,都扯不到我身上!   我理直气壮地看着简议晨,一副要为他讨公道的样子。   简议晨默然了片刻,故作轻松地怂怂肩膀,失笑说道:“没有人这样说,可能是我刚刚想岔了吧。”   我立刻语重心长地说:“那就不要想!”   语气过于说教了,我出口后又后悔了,怕自己犯了职业病,在他面前过于像个充当教育的老师。   我还是怕他的,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强硬,毕竟虽然我没有觉得他的容貌丢人,但也的确觉得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终究在他面前,我还是心里有所亏欠的。   “我想不想,但是比较难控制,”简议晨没有介意我的口吻,“自在地走在人群里是什么感觉,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机会去体验了。不是我没有勇气,而是每一次,都会带来失望。”   他说着脆弱的话,眼中却只有平静的迷茫。   “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可以说一说。我嘴巴紧,你可以放心说。有问题我们就聊聊,尽量别被别人影响。”我纠结地问道。   我真不懂,他怎么忽然能在我面前诉说他那么多自卑的心情了,还说得这么平静,太不像他了。   “现在能影响我的人里,也只有你了。”他快速浅笑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好吧我还是直说吧,按你的性格,应该也喜欢我直爽一点,因为这样说话比较快速,你就可以缩短和我的相处时长了。”   他这明显话里有话,暗藏怒怨了。   我的心提了起来,屏住呼吸等待他的指责。   他也的确开始指责,但语气平平淡淡,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姐那个人,不怎么会掩饰她的意图,我太了解她了,你是不是让她帮忙让我远离你?”   “我是。”我立刻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承认自己做过的行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直接劝说你,因为你每次都接受不了,让我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后继续和你在一起。可是虽然我会看,但并不代表我现在对你有情人间的爱意啊,我只能想到这种下策,让你姐姐帮帮忙了。”   迅速解释完毕,我立刻试探道:“我不知道简议水怎么和你说的,但是你要相信,我不喜欢你了,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就是嫌弃,”他阴沉沉地打断,“要是没有那场车祸,你肯定能一直喜欢我……”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我大脑飞速转动,他对我怨气冲天,我关键时刻也对他怨气丛生,“要是没有那场车祸,你也肯定看不到我的存在啊!”   他被我焦躁的样子搞得顿时一愣,我乘胜追击:“人的喜欢本来就是有很多因素构成的,你假设这个真的没有意思!我要是你,根本不会想造成不好现实的原因是什么,而是去想怎么改变这个不好的现状!”   “你的意思是要我追求你吗?”他冷不丁地又打断我的情绪,愣愣地问道。   “我没讲完!”我暴躁地说道,“不要得出这种错误的答案!”   我怕死他追求我了,怎么可能鼓励他追求我啊,那是自杀!   “我的意思是,”我皱着眉头找感觉说道,“不好的结果已经造成,想再多的成因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怎么去解决……”   “那不就是解决方式吗?我追求……”   “你再打断,我就不和你沟通啦!”我怒火冲天地说道。   我是真的气,不过也因祸得福,起码我有理由吼他了,这让我和他的地位比较平等,显得说话也比较自然,似乎我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和他交心一样。   我努力往好的方向去想,让身心平静一点,才凶巴巴一张脸继续说道:“我们肯定要去想怎么解决事情的,但生活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也不可能任何事都是适合你,任何人都会爱你。所以让自己舒服的话,更重要的是看淡这些,该放弃的就放弃!”   我终于能说完了,我长舒一口气,安心等他回应。   他沉闷一阵,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不同意,你老是想放弃,才会有回避型心理障碍的吧……”   我气得锤床:“这天没法聊了!我和你的争论又回到原点了!”   怒火容易让人嘴皮子利索,也容易让人大脑产生火花,我忽然就想到一个精妙的点子。   我忽然沉默,不断深呼吸的同时努力瞪大眼睛逼自己流出泪花。   一起准备得差不多了后,我压抑着声线指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心理病,才听不进我说的任何话?”   “……我没有。”   “你有。”我学他之前一样,按自己的判断,自顾自地下结论,“我们老是这样沟通不了,怎么可能产生感情呢?哪有情侣可能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啊。”   他继续坚持:“我们合适的……”   但他的声音很低,因为他也意识到我说话给他挖的坑了。   不,也不能说是坑。   本来就是两个意愿相反的人:   他想和我在一起,就得放手;可是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和我在一起了。   他垂下头,让我无法看清他内心的风云变幻,良久,他抬起头,我吓了一跳,因为他的眼睛完全红了。   配着他毁容的半张脸,显得他好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   “你不喜欢我了。”他呼吸困难,可是还是艰难地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是我多次想表达的意思,我不好反驳,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我了。”他又说道。   “你不喜欢我了。”他反复说道。   我慌了,我就怕他犯病一样的样子。   我那么弱小,那么贪生怕死,哪能受这种危险的威胁?   我连忙伸手,想要碰他。   他一言不发了,但凑近了我,抓住了我的手。   我立刻与他对握,并且伸出另外一只手,放他手背上。   “吸气——呼气——冷静一点,别多想。”我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可他不是孩子,他根本不配合我的深呼吸指示,只是幽幽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毛。   “你听我的好不好,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嘛,吸气——呼气——”   我太着急了出了哭腔,听着像撒娇一样,他顿了顿,还是没有配合,但他说:“我尽量冷静,你说。”   他给我时间发挥了,可我哪知道我要说什么啊,我头皮发麻地与他对视个半天,脑子像是汽油用完的车子一样,只有空白一片,毫无让我灵机一动的解脱灵感了。   唉,这种时候,也只能使出拖延战术了。   我又逼出泪花,弱弱地说着我最真实的状态:“我不知道说什么,你这样我害怕了,我脑子空空。”   “我等你说。”他说道,可是手依旧拉着我,眼睛依旧盯紧我,一副我不说,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样的他……看来真的是到偏执状态了。   怪我,说什么我有心理病呢,害他存着我恢复后能和他在一起的希望。   他以前做事总是顺利的,人又聪明,肯定要努力达成他自己的目标啊。   等等,对了,他是顺利惯了,想要再次获得成功。   我老是拒绝他,他肯定听不进去的。   而且,他以前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哪来的被别人拒绝啊。他得到了不善于珍惜,兴致玩够就随意抛弃,像娇纵惯的小孩子一样,任性胡为。   我要不……像以前教育那些小孩子一样,先正视他的需求?口头顺着他?临时答应他?让他知道我多不好?让他讨厌我?   这个也可以,但这个要把握好尺度和条件。   我要明确,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懂得听我的话,还有讨厌我。   仔细琢磨了很久,我故作悲观地说道说道:“好吧,就当我真的有你说的那种病,可是心理病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现在能和你试试,可是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得偿所愿,眼睛亮晶晶的,衬得他的红眼睛更明显了,也更可怖了。   “可以很久,一辈子。”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一厢情愿地说道,说得好像一切可以很简单一样。   “你先试过再说吧,”我凉薄地说道,“但我们如果真的要试试,我有条件的,做不到你要答应我,立刻放手,再也不劝我不等我和你在一起了。”   他脸上幸福的神色瞬间消失,怕我挖坑的他凝重地说道:“你先说条件,我再看要不要答应。”   “也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是每一段健康并长久的感情里需要的一些条件而已。”我明明没有体验什么健康长久的爱情,可是胡扯得很坚定。   “你说,我能判断。”他更谨慎了。   我毫不客气地开始说了:“第一,我们两个都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社交圈,并且互不干涉,最多只能提一下建议,不能强迫对方完成自己的建议。”   这个要求很正当,我主要是想让他多些接触社会,别老眼睛只盯着我,并且让他不许干涉我人生自由和职业规划。   “可你如果要接触一些不好的人……”他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开始假设开始推翻我的建议。   我立刻打断:“我都成年了,谁对我好我不清楚吗?而且我的道德水平可是有的,不然就当不了老师了。你担心我还不如反思一下你自己,你以前那些社交圈我听说过的,很容易出感情问题!”   有理就在声高,何况我不但有声,还有理有据,他只好点头同意了。   我又说:“第二,我们毕竟只是试试,感情基础说实在的并不牢固,你也知道我现在比较难对你有那方面感情,所以我们虽然可以保持一定时间的联系,但要有度。我说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不能逼着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和你有情人间特殊的接触的时候,你不能……”   “陆冉,你这预设好像把我当流氓一样防着,我当然知道相处要有度,我和你相处那么久,你见我什么时候逼迫过你吗?”他无语了。   他明显就是逼迫人而不自知,不过也的确,他的确没有在身体问题上逼迫人。   我肯定了他克制的语言动作,然后耐心说:“没有把你当流氓的意思,只是要说清楚,你要是能做到当然最好啊,答应就是了。”   他无奈,只好答应我说的那些相处间不能做的小细节,并且主动说:“你说太多我记不住,我用手机记好吧,待会你看看,我到时候还可以打印出来签个字,满意了吧。”   他很主动配合的样子,可我没有被他骗到,说完我长长的第二点,继续说第三点:“第三,我喜欢温柔礼貌体贴的对象,我知道你有这个潜质,但希望你能做得更明显一点。你不能骂我打我,跟我好好说话,礼貌相处,不要没有证据就乱假设我做让你不满意的事情。”   他显然对我一副预防他发狂的要求设置很不满,可是我刚刚又说过他答应就是,所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可以,但说好,我不可能做那种一直没有脾气的人,我只能对你有那个耐心,你不要要求我对别人也那样。”   我这种自身难保的人哪有闲心和爱心去关心别人呢?我也不觉得他一下子能完成变成个大圣人的目标,于是我立刻点头同意了。   “第四,既然是试一试,不行就好聚好散,不能威胁对方耍无赖。”我又说道。   他提问:“不行是你指定的吗?万一第二天你就说不行,那不就是以试一试的名义故意拒绝我的靠近?不行,我们要定个时间限制。”   他太聪明了,我只好说道:“好吧,那三个月……”   “不能三个月,起码三年。”他果断拒绝。   “哪有三年那么长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立刻慌了,“我都这个年纪了,不能像你一样耗那么久,请你稍微为我着想,不能那么自私。自私的感情真的长久不了。”   我说话很直白,他被“自私”两个字刺得脸色不好。   “那一年,不能再少了,少于一年的交往根本不能算交往。”他勉强说道。   我笑了,无法控制地嘲讽道:“少于一年不能算交往?那你以前那些恋爱有多长啊?我印象里你的恋爱最长也就两个月吧。我提议三个月都算多的了。”   在这点上他的确没有发言权,他抿了抿嘴唇,不懂回应了,半天才呐呐说道:“那些时候是我不懂事,和现在不一样,我和你……我和你本来是冲着过一辈子的,试一试怎么可以从一辈子一下子缩水到三个月呢?”   他真的难以接受,脸色逐渐苍白:“一年好不好?一年啊,对你们老师来说,不是刚好一个学年吗?教好一个人,只用几个月,怎么可能做到?我、我承认,我不好,我需要时间向你学习的啊……”   我就怕他自卑自怨的样子,怕他想不开。他一心一意认为他需要时间学习,要好好学习,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他毕竟是我闺蜜的弟弟,是我爱过的人,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就好的。   他已经毁容了,如果再有一副坏脾气,像以前那样不尊重人的话,就算再有钱,也很难有人找他自虐。   “好吧,一年就一年,”我松口了,“你说的啊,你要好好学习的啊,那你端正你的学习态度,好好对我。” 第29章   教育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尽力就好,对于效果什么的,不需要报太大的希望。   我本着这样的理念,并不期待见到简议晨变成我心目中的优秀男朋友。   加上我并不爱他,所以我对他的需求,那可谓是非常的低,他做什么我都不生气。   可是既然决定要他深刻认识到我并不适合他,那么我再怎么好哄,也得装出很不好哄来。   他怕什么,我就给他来什么,比如读书,让他读得口干舌燥的那种。   当然,和以前不一样,我不止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而让他帮我读书了,而是抱着同时改变他的目的,让让他去搜集市面上关于道德品质的小故事,然后让他讲给我听。   这个方法是我用微信请教我的同事得到的。   他是一所公立小学里教书法的老师,闲暇时才到少年宫义务教教书法,陶冶情操。   小学嘛,问题也挺多的,尤其是那些特别需要教文明礼貌的孩子,我知道对付这种学生,老师们肯定有一套办法。   于是,在我谎称某闺蜜家的小学生儿子又臭屁又不懂礼貌,急需行为矫正后,他先是给我推荐了本地著名在问题儿童行为纠正是强项的医院,再教给我一些小办法。   虽然我很想立刻叫个急救车送简议晨去这个医院,但不大可能,所以我只能一个又一个地试验这种小办法。   第一个,就正好是让他在为我读道德故事的过程里,慢慢让他习得优秀的道德品质。   简议晨买书还买得挺快的,但让他读书,他就不大乐意了。   “我读不好啊,让吴阿姨读,好不好?她声音好听多了,而且还特别有感情。”他企图祸水东饮水。   吴阿姨是他和我试试后,被他又请来医院陪我的。   赵大姐是我请的,他不好辞退赵大姐,只好搬出他请的他认为的最靠谱的吴阿姨来陪我。   他的眼光真的很好,我的确想念吴阿姨了,因为吴阿姨的到来,生活品质上了整整一个台阶。   “吴阿姨是我男朋友还是你是我男朋友?”我白了他一眼,适应性良好地说道,“我只想我男朋友念给我听。”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之前只是模糊着说试试,所以他听得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脖子一下子红透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你不是谈过很多段恋爱吗?怎么说一句男朋友脖子就红了?表情那么纯情的?不用在我面前装,我不大喜欢装的纯情。”   这种不解风情的话当然是我故意说的,我就是要搅混水,把好好的暧昧气氛全部搅混。   我很肯定,他以前交往的女生类型里绝对没有过这个风格。   他果然脸色变得不大好,皱着眉头说道:“我是真的,我不期待你说我的身份,我才这样的。你……”   他憋着了吐槽我的话,闭了闭眼,明显忍下去了。   我在内心开怀大笑,但俗话说,快乐的时光总是能过得很快,他给我抛了一个问题,我瞬间就不快乐了:   “你不喜欢假装的纯情的,你喜欢真纯情的吗?”他问道,“我在你面前不喜欢隐藏自己,我演技也不好,在你面前的表情真的都是真的,你喜欢我刚刚的表现吗?”   “……吴阿姨和赵大姐都在房间里呢,你别说什么爱来爱去的话。”我麻木地再次打断暧昧的气氛。   “我们没怎么注意听的,既然有简先生在,那我们先出去吧。”吴阿姨看着简议晨的脸色,拉起赵大姐就说道。   赵大姐的雇主明明是我不是吴阿姨,更不是简议晨,但她是个大大咧咧又以自我为中心的,以为我和简议晨是恩爱的小两口呢,乐得腾出空间,笑眯眯地跟着吴阿姨走了。   要不是我也不大喜欢别人听我和简议晨的对话,我是铁定要叫住赵大姐好好工作的。   可惜我也觉得我和简议晨两个人相处更好一点,就没拦着。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我俩了,我抬了抬下巴,对简议晨说道:“别浪费时间了,给我讲故事吧,我好想听。” 第30章   他已经被我劝说这么久了,也不再推拒了,大大方方地拿起故事书给我念起故事。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长久地观察他的表情,无数次与念故事的他对视,试图看到一点他道德改善的迹象。   然而没有,他只是做个单纯的人体播放器而已,他甚至念错的时候还会发笑,根本不顾在念的故事是个悲情的故事。   我等他走后,把这件事和少年宫男同事说了,男同事回复给我一条信息:   【也是,你说那个小孩才八岁,也就上小学一年级的水平,让他读懂书,体会里面的情感是真的很难。你可以让大人念给他听,带他体会这种感情。如果大人念的东西小孩不感兴趣,也可以利用网上的一些念故事的软件,让小孩去听。】   我想了想,的确是个好办法。   像简议晨那种人,能领悟什么才怪,他又不是孤儿,小时候有父母和老师教育都能变成这样,那让他自己通过念故事感悟的话,的确比较不现实。   我耐心地去下了喜马拉雅,火速充了会员,又百度了感人的故事名单,随手罗列了几本去搜,感觉念得不错的就立刻收藏。   简议晨一来,我立刻向他投去灼灼的视线,说道:“我昨晚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你和我一起听听吧。”   没让他再念故事了,可他却反倒问道:“我今天不用念故事了吗?”   我笑道:“你又不喜欢念,念得也没有多少感情,那就不为难你了。”   他不说话了,脸上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很平常地坐到我的身旁,和我一起听。   念故事的是一个声音很有磁性的男人,名字是一堆无意义的字母。   我想着简议晨可能听着男人的声音比较有带入感,所以特地挑选的。   这个男人念故事念得真的很引人入胜,我本来打算观察简议晨表情的,但听着听着,已经投入到故事里,忘记简议晨的存在了。   听完故事后,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沉默了下,才说:“一般吧,故事不大吸引我,我比较喜欢听新闻。”   他真的很扫兴,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耐着性子,引导道:“我倒觉得挺好的,里面……”   我哔哩吧啦说了一堆这个故事的优点,虽然看到简议晨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但我怕他记不住,于是故意问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呢?”   “当然有。”   “那你帮我把我刚刚说的发在这个录音下的评论区里吧,我看你能记住多少。”   我想这样加深他的记忆。虽然说他待会打字打的内容是我说的,但如果他能写下来,那某种程度上也代表吸收到了他的脑子里,还加深了记忆。我就不信,这样长期坚持积累下去,他的观念不会变化。   我翻开评论区,把手机递给他。   他微叹口气,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我没办法写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他边打字边说道。   “不用一样,你印象里能记住多少,用你自己的语言表达就好了。我只是检查你认真的程度有多少而已。”   我考验的语气过于重,他认认真真地写了很久,才把手机拿给我看。   我一看,属于他的感悟一丁点都没有,完全是我说过的内容,但起码他真的基本记住了我说过的话。   我立刻帮他点击了发送。   这样既能保存好他记住的内容,也能用这种夸赞的话支持一下创作者。   是的,虽然只是听了一个故事,我就已经成为这个创作者的粉丝了。   我语文不好,所以对这种特别会说的人特别有好感。   “你怎么看那么久呢?”他忽然含着笑凑近我,也看我的屏幕,“我很认真对吧,你讲了那么长一串,我可是基本都……”   他的声音忽然凝滞住了,因为他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看他打出来的字了,我早就窜去创作者的主页,看看创作者的个人资料了。   唉,我就是有这种臭毛病,要是喜欢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不管这个人是网络上的还是现实生活里的,我总爱去找找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信息。   就比如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只要是发现自己喜欢听某个老师的课,我都会立刻当天晚上火速上网,搜索关于这个老师的一切资料。   如果这个老师有论文就更好了,我会亢奋地连续好多天查看老师的论文,如饥似渴地想要把这个老师给读懂。   “你观看他主页干什么?”简议晨不含情绪地问道。   “太喜欢他的风格了,想再看看还有什么我们能一起听的。”我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对这个创作者的关注,随口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过于想要解读感兴趣对象的做法好像有点极端了,所以我一直有在控制自己的,也已经学会了习惯去向周围的人隐瞒。   简议晨相信了我的屁话,由着我又打开一个这个创作者的音频,和我一起听。   只是听着听着,他忽然感叹道:“我有点不是滋味了,你要是现在入迷的表情是因为我就好了。”   “认真听,别乱说话。”我立刻阻止。   他这次也顺着我,安静地听了。   听完又让他分享感言,可他这种人,想追我也不懂花对心思去迎合我最喜欢的东西,居然又为难地说他没有什么感悟。   我只好又给他说了一通我的读后感,再次让他在评论区里写下。   我说的话还挺多的,他应该有点累了,打完字就甩了甩手,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他去洗手间肯定要有一定的时间,在他不在的时候,我无聊,立刻拿起手机,但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在百度搜索我刚刚喜欢的那个创作者。   百度页面上居然有那个创作者的真名和照片。   他的名字挺好听的,叫苏以棱,样子也挺好看,还蛮有气质的。 第31章   只要看到欣赏的人多一点的信息,我都会心情很愉悦。   我专注地看着那些实际上看多了也对我没用的东西,毫无意义地乐在其中。   应该是生病让我警惕性变差了,简议晨到我身边了,我还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是在搜谁的资料?”他凑过来看。   我立刻把手机按黑屏,可是已经晚了,他迅速一目十行,提取了重点信息,难以置信地问道:“是……刚刚的那个读故事的人?”   “不要随便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查看我的东西,你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权!”我没有回答,反而攻击他。   一我这样是想跳过这个话题,不过我的愤怒是真的,我从小到大一个人生活,最重视的就是我的隐私空间了,他这样做实在是冒犯到我。   我这个人,被冒犯的时候急需端正心态,所以哪怕说话不够圆滑,我也要让他知道我的原则底线在哪里,让他知道收敛一点。   他愣了愣,也知道自己理亏,像之前道歉看我日记本一样,这次也道歉得很快:“对不起。”   我还是气:“第二次了!上次是我的日记本,这次是我的手机。我不管你之前和别人相处是什么模式,但你要和我好好相处的话,请你把我明确要求过的东西记在心上!”   他还是有些发愣。   我发现我每次指责他的时候,他都有点呆有点不适应的样子,估计是以前被宠坏了,所以很少面对我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怒气冲冲指责他的人。   “对不起。”他低眉顺眼,无措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放好手机,闭上眼睛说道:“我累了,想睡觉了,你先回去吧。”   他久久未动,我睁开眼睛想要催促他,却发现他认真地看着我,沉重地说道:“我们这样……真不像在一起。”   “那光顺着你?简议晨,你答应我尽量顾着我,我才答应和你试试的,才多少天,你就要反悔了?”我冷笑道。   “我不是要得寸进尺的意思,但起码既然是恋爱,我有权和你说下我的心情吧。”他紧紧盯着我,明显在压抑着情绪。   “你想说什么?”我让他释放情绪。   “我以后会经过你的同意才动你的东西,但是我想和你说,那个男的让我不舒服了。”他皱紧眉头,敏感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刚刚一直在夸他,也不喜欢你搜索他那么多的信息……”   “可人家很优秀啊,被欣赏是正常的事情啊。”我是真的对那个男的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纯粹是对优质男青年的欣赏而已,所以虽然怕简议晨介意,但我按理上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   我无语地叹口气:“你能不能别那么无端端生气?那个人只是一个网络上的人物,和我一点交集都没有,你介意这个做什么?”   “我是吃醋。”他瘪了瘪,纠正道,“不是无端端生气。我不喜欢你夸别的男人。路冉,我听我姐的以后就和你直话直说。我本来就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可能是小时候被我父母送到寄宿学校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我容易没有安全感,什么都想夺第一,让别人注意我。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老是忽视我……”   我听着他突然的情感流露,总算是明白他最近总是说一些卑微的话了,原来是我闺蜜劝他的,害,害我战战兢兢想东想西,原来只是这种简单的理由。   不过简议晨说他不良性格的原因是因为远离父母住校?   “你多少岁去住校的?”我好奇地追问。   “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事实上就算是幼儿园我也是在外面呆很久,因为我父母很忙,他们两个都不想把时间花在我身上,觉得花在工作上更好。”他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不甘地阴郁、   我捕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问道:“你在学校被欺负了?”   “被孤立了,”他态度坦然但语言尖利,“我小时候长得并不是很可爱,样子很凶,又不喜欢说话,所以没有多少同班同学和我玩。”说着,他拿起他的手机,很快翻出他的照片给我看。   “前几天我妈回忆我和我姐的童年翻出来的照片,你也看看。”他说道。   我并不是很想看,我已经不大想观看他人生的全部了,能够知道他一些人生简略的信息就已经够了。但是他的手机举到我的面前,我只好接过去看。   画面上的他果然长得比较凶,但他的气质更凶。脸上没有一丁点笑意,眼珠子又黑又大,脸色还惨白惨白的,还是那种含着下巴瞪着眼睛的白起,居然有点像恐怖电影里那种小鬼的气质。   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被孤立了,我要是小时候和他一个幼儿园,我也会怕他到后退的。   “不过后来我样子长得越来越好了,”他不动声色地退出他家族群的聊天界面,给我查看他的其他照片。   我没想到他那么自恋,他的相册里居然满满当当都是他个人的照片,还分着年龄存放。有些年龄过小的,估计扫描也比较困难的,他干脆拍那些老照片。   老实说,面对这样一个过于关注自我的男人,我身上的不少寒毛都竖起来了。   幸好我掩饰得比较好,他没有发现,继续给我观看他的照片。   照片从小时候开始展示,我看着他的样子一点点变化,逐渐变成我熟悉的那个未毁容的他的时候,我逐渐出神了。   他是真的好看,好看到很对我胃口。   以前我偷拍的关于他的照片都是角度不大好的,现在他展示的都是他精心去拍摄的。   有些看得出来是摄影师的作品,把他的眉目和身材拍得特别显眼,像星光熠熠的明星一样。   有些明显是他自拍的作品,他自拍没有笑,但照片互动感很强,我仿佛看到过去帅气动人的他在皱着眉头靠近我,他出众的五官在我面前放大,他好像要和我说什么一样。   那是过去的我从没有见过的风景,以前的我只敢偷偷地远远看着他,凑近的时候只敢凝神看他衣物的边边角角或者头发,或者一切倒映他面目的反光物。   我望着望着,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心头的火焰一点点地燃起,我的理智一点点地消失,我只想一直看着这样的他,一直一直看着。   但眼前的手机忽然黑屏了,拿着手机的手还迅速退去。   我快速望向简议晨,发现他整张脸都红透了,他瑟缩地低着头,语音微弱但含着浓浓的满足。   他说:“今天就看到这里,你要是喜欢我还拍了很多。”   我沉默不语,他更是满足了,呼吸一点点地变重,眼神躲闪,但满意又渴望地想要与我对视。   “你怎么拍了那么多?”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个气氛。   “有些是我自己拍的,但更多的是别人拍的。我父母和我的朋友,甚至路人,都喜欢对我瞎拍,拍到好看的就发给我,的确挺好看的,所以我下意识就保存,不知不觉就很多了。”   我知道,他的话有所隐瞒。   拍他最多的人,应该是他的前女友们。因为他这样一说,我就记起来了,他换过的女朋友都喜欢拍他,然后凑近给他看,着迷地和他互动。   我不嫉妒,我当时只是心酸和苦涩。   我喜欢上一个并不好的人也就罢了,看那些女孩子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居然更让我喜欢他,想要也得到这样幸福的体验了。   我也算交往过几任男朋友,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投入的感觉,更没有幸福到忘却一切的感觉。   他的童年给他带来了一定的性格缺陷,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只能冷静地看着我喜欢的人,偷偷地羡慕他们的人生。   “有点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情绪不对,赶人了。   “你怎么了?”他迷茫地问道。   “没什么,”我闭上了双眼,“我只是忽然累了,身体疲惫,想要一个人静静。”   他应该看到我由内而外的疲惫了,没有多说,答应离开了。   “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听着他关上房门的动静,我慢吞吞地打开手机,继续查看苏以棱的资料。   这个声音很好的创作者,居然还有人给他采访过,还是视频采访。   我熟练地点开观看,看到他自信地回答问题,看到他说他对情感的健康态度,看到他小时候被父母呵护成长的经历……   嗯,那也是我羡慕的人生。   好想……好想变成他们啊。   我把手机放下,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呼完发现门被敲响,我开口让进来,发现是我请的和简议晨请的两个护工阿姨。   她们一来,我也不好再翻阅我感兴趣的信息了,我让她们打开电视机,在她们的陪伴下,在电视机喧闹的背景音中,我逐渐闭上眼睛睡去了。   梦境中的我梦见了我的家人,有着普普通通的幸福。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不用思考长大后的那些通过对比别人带来的烦恼,因为在父母的眼中,我永远都是最厉害的第一名。   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永远的停留在了那里。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放空瞎想,忽然不知怎么想到了简议晨。   我不想同情他。   但在我最幸福的那些年里,如果他真是一直被忽视着过的话,的确是真的挺可怜的。 第32章   不过同情简议晨,还不如同情我自己吧。   自从重病在床,我就没有过过什么有意义的一天。   简议晨好歹还能去做很多事情,我却只能在病床上打发时光。   我不开心,这份不开心延续到护士和医生过来看我的时候。   这些医护人员每天早上都会早早来看我,经常换面孔,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观察我,一部分原因好像是为了交接工作。   今天我的主治医生也有来看我。   他温柔地问询了我最近的一些康复训练,看到我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提议道:“陆小姐,你今天可以坐在轮椅上,让别人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多看看天空和树木,对你的恢复有帮助。”   “我可以出去散步了?”他这样一说,我的活力瞬间恢复了一大半。   天天闷在房间里,天天被束缚在一张床上,我感觉我就像一只蘑菇,只配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生长。   “可以的,”医生笑了,“注意保暖,让别人推着你,注意别撞到东西,。医院南边有个很大的空地,在那里晒太阳最好了。”   “好哒。”受他笑容的感染,我甚至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可爱了起来。   医生真的是很细心,他等我一同意,立刻就让护士在两个护工面前示范怎么移动我到轮椅上,又让护士给护工细细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我坐在巨大的轮椅上,背靠着椅背,虽然感觉浑身无力的感觉越加明显,不如在床板上有大面积皮肤支撑的感觉好,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愉悦。   等工作繁忙的医生和护士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让吴阿姨推我了。   之所以叫吴阿姨而不是赵大姐,那当然是因为吴阿姨比较做事细致,我还是怕自己第一次坐轮椅出去出事的。   吴阿姨和赵大姐身为护工,很熟悉这个医院,很快就推我到广场上了,根本不用问人。   今天的阳光很好,很暖但也不会太晒,广场上不止我一个人在晒太阳。   因为是早上,风吹得很温柔,风吹过树叶并没有带来沙沙的声音,但是唤醒了很多小鸟,小鸟时不时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稚嫩又可爱。   我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微微眯上了眼睛。   “陆小姐,你皮肤真好。”吴阿姨忽然说道。   我的嘴角勾了勾:“谢谢。”   皮肤是我外貌里最能加分的一点了。本身我就在这方面的基因比较好,再加上我以前每天都会小心呵护,所以把皮肤养得白嫩细腻。   当然,待在病床上那么久,我的皮肤真的失去了很多光泽,也没有以前健康时的白嫩清透感,但总体来说,对比大部分人,还是不错的。   我让我自己的脸部皮肤最大限度地被太阳晒到,那里根本没有涂防晒霜,但我根本不像以前一样怕太阳晒到皮肤会加剧衰老了。   对比衰老的可怕,不健康才是我现在所恐慌的东西。   本来晒得挺舒服的,突然有一个人来打搅我了,我抬眼一看,是我那前男友王服。   “你……你究竟得什么病了?上次见过之后我想再找你,可是你是不是换病房了,我根本找不到你,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我……”他担忧又哀怨地说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他手上拿着一个保温饭盒,我估计他是要给谁送早饭。   “没什么,就车祸了摔过。”我轻描淡写地说,“不回复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不该联系了。分手的时候不是互相都说好了吗?别联系了。我想着以后和你也没什么交集,我这幅样子打字也难受,就不想回复你了。”   “你又说让我生气的话了。”他抱怨了下,叹了口气轻轻带过了,不再向以前一样非要我按他想的端正态度,“你的伤要多久才能恢复?”   “不清楚。”我说话简短,甚至不再与他对视,也不给他笑容。   我不希望他可怜我,倒不是因为我怕被人可怜,只是他以前说过,他喜欢我,多是因为怜爱我。   他说的爱语我都清晰地记得,他表示亲近的言行举止我也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   他不说话了,而且很久没说话,我安耐不住望向他,却发现他在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等他停了再望向我时,我知道了。   “我把我目前的闲钱都转给你支付宝了。”他一边深深地看着我,一边说。   我呆了呆,大声道:“你转我干什么呢?”我转向吴阿姨,催促道,“你把我手机拿来……”   吴阿姨也被这发展弄得呆住了,我叫她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他打断了我:“你这种时候了,就不要逞强了吧。我家有钱,多的是钱,都说了给你的都是闲钱。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以后好了之后再还我。”   这沉重的关怀让我鼻头一酸,我用力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王服顿了顿,沙哑地说道:“我知道,那天那个男的对吧。我没有要对你怎么样的意思,只是认识一场,手上又有点暂时用不掉的闲钱,给你先用着。”他又停了停,才继续说话,但音量更低了,“你用些我的钱,分担些,老是用自己或者用亲近的人的钱,压力会很大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好说怕我花太多钱,到时候影响亲近的人的关系。毕竟我是个孤儿,已经没有人有理由有一直照顾我的责任。   他有些时候,还是很细腻的。   一直以来,他也表现得很可靠。   我望着他的脸庞,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自己的感情不能一直系在他的身上呢?   要是我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依赖再多一点,说不定我们因为性格不合闹矛盾时,我就能耐着性子和他好好调和了。   这样我在最无助最煎熬的时候,就有一个靠得住的男友可以放心依靠了。   可惜没有那么多“要是”,我接过吴阿姨终于反应过来拿给我的支付宝,快速打开一看,把他转给我的十万都转回给了他。   我没想到他转给我十万,转完后看着数字愣住了。   心情忽然低落到了谷底,眼眶有点湿润。   我不会轻易地因为这件事又爱上他,再与他交往,但是我真的好向往这种善良又可靠的男朋友……   努力让自己憋住了情绪,我尽量冷淡地说道:“谢谢你,不过你别担心,我的钱够用……”   “我的钱也够用。”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语气阴森森的,冒出的时间也突兀,有点吓人。   我抬头一看,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偷听的简议晨。   他的脸黑到不能再黑了,快步走到我身边,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神情凶狠,正对着我的脸,仿佛在无声控诉我对不起他一样。   我可不接这没有道理的控诉,装没有看懂,也不安慰他。   他也只盯了我几秒,然后挤开吴阿姨,抓着我的轮椅像怕我跑了一样,才对王服冷冰冰地说道:“谢谢你关心我女朋友,但我也有钱有时间,也更有立场去帮她,不需要你。”   王服苦笑一下,说:“我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他想解释,但他看着简议晨的脸色,又被瞪得不敢说话了,也怕越描越黑,只好说道,“不好意思啊兄弟,上次对你不住。”   他灰溜溜地就走了,就这样黯然地走了。   我知道这样是最好的,让我和他完全断掉,可是经历刚刚他的付出,我难以克制地望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失魂落魄。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简议晨忽然阴里怪气地说道,“后悔和他分手了?”   他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他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也不能一直不顾着他的情绪。   我努力把自己的状态快速调整好,冲他解释道:“没后悔,就是刚刚他转我一笔钱,感觉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也很好啊,他能做的事情我一样能做!而且做得比他多得多。”他怒气冲冲地拿出手机,一番快速手部操作后,给我看他的手机屏幕。   嗯,他也转我钱了,不过他没有我支付宝账号,所以是微信转我的钱。   他应该真的气昏头了,一转转我三十万。   “我微信绑定的银行卡里能流动的钱都在这里了。”他恶狠狠地说道。   “我只是感动他是个好人,那种感动和一个陌生人给我释放善意的时候一样的,我对他没有其他的想法,你相信我。我不会收他的钱,因为我坚定地想和他撇清关系。”好不容易解释完了,我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会收你的钱,但和对他不一样,我是没有和你撇清关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有钱,不想拿任何人的钱。”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变好一点,也没有对我说的话有什么反应,他冲护工们说道:“你们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那两个阿姨听他的话,往旁边凑了。   等到她们都撤了,他也没什么行动,就望着虚空一点在不断生闷气。   “你别生气……”我无奈地安慰道。   “我气消不了,遇到这种事谁能一下子气消得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第33章   他说的有道理,不管是谁,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也的确很难消气。   这次他生气是生得有理有据的,非常硬气,我虽然不懂怎么哄好他,但还是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吧,他才暂时放过我,说开另外一个话题:“刚刚我去找你,结果发现你不在,吓到我了。要不是找了护士,我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你下次走动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他管得也太严了吧,我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他在我的眼神里快速就读出了我的意思,解释道:“你还重病,我想了解你去哪里总正常吧,怕你出事啊。而且情侣之间,互相报大致的去向也是正常的,我又没有阻止你去,不算违反我们的约定。”   我还没问问题呢,他就把对答说出来了,让我无话可说了。   不过也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但我想了想,还是不想让他养成探听我去向的习惯,于是说道:“你找我的时候如果问我问题,我想回答就会回答你的,不用要求我不想每次行动都告诉你吧。情侣之间互相报去向正常,但也有的是不把所有的去向都告知的。”   意识到我拒绝了他,他嘴巴抿了抿,脸色又不好了。   我不能在告知我诉求的时候还哄他,所以我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要去想刚刚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吧,我们一起晒太阳,这里好舒服啊,医院有点阴冷……”   “医院阴冷,我家可不阴冷,你想调温度到多少度就多少度,设备好得多得多了,可是你又并不想去。”他在一旁嘀咕道。   我脸色僵了僵,无语道:“简议晨,你究竟是不是想和我好好试试的啊?”   他愣了愣:“是啊。”   “是的话,不应该尽量和我找共同话题吗?是的话,尽量不要老说一些好像在讨厌我的话啊,你这样到底是想靠近我,还是想推开我啊?”我就直说我的不舒服了,也算是在教他做人了。   以前他还有张极其好看的脸迷惑人心,但现在脸都没了,还是老老实实学着情商高一点吧。   他听完我的话,就低垂着脑袋默然无语了,半晌,才说道:“我懂了。”   那话有点委屈的样子,似乎是为了我,他逼着自己妥协了。   我顿了顿,又说道:“不止是对我最好思考清楚你的行为到底能不能留住人,你对待别人也要想清楚……”   “你顾虑太多了,”他却抬起头说了他笃定的看法,“人最好传达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总会有能接受最真实的你的人。没有必要去为了讨好别人改变自己的,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尝试对你改变。”   他说完,立刻翻开手机,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似乎在打开什么一样。   我等了等,然后发现他忽然把手机屏幕对准了我,我一下子就对上了他未毁容时的脸。   我:“……”   这又是唱地哪一出啊?我疑惑了。   但他眼神复杂地说道:“这些是你喜欢的,也是我给看的东西里你最满意的一个,你可以继续欣赏。”   很明显,他把我昨晚看他照片时的痴迷表情看在眼里了。   可他又的确做得好正确,我的确吃这套。 第34章   我好想看那些照片哦,可是对着他复杂的表情,我不敢看。而且我也怕自己沉迷进去,到时候要是看多了,爱屋及乌,也对毁容后的他多了点情愫,那该怎么办啊。   当然爱屋及乌的用法在这里有点不对,但也有点类似了。   我真是怕了恢复以前那种日子,那种明明知道对方多不适合自己,却还满心满眼牵挂对方的日子。   太像中毒了。   而且现在简议晨可是巴不得我和他在一起的,要是我因为痴迷昏了头,真的嫁给他了,那我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啊。   我忍住渴望,坚决地对他说:“谢谢,不用了……”   “你那么快就不喜欢看了?”他复杂的表情瞬间变得受伤起来。   显然,虽然他见我沉迷他过去的样子会有点不是滋味,但如果我连过去的他都不愿意看了,那他会更难受。   我只好说:“暂时不想。”   “那什么时候想?”他立即追问。   “我……我觉得看着现在的你就好了,过去怎么样不重要。”我勉强挤出一句自认为是很尊重他的话来安慰他。   他沉默了片刻,并没有高兴,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是不是你怕伤到我?”   我不敢说话。   这话说“是”是错,因为那就代表在提醒他现在的容貌可以伤到他了了;说“不是”也有可能是错,那就是代表我不懂顾及他受伤的心情了。   那我只能直直地看着他,让他自己解读。   “你不用怕我难过,我还好,我只想你能和我有更多的话题。”他低垂着眉眼,还是坚持打开了手机,一张一张翻照片给我看,还和我解释部分照片背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因为我坐在轮椅上,所以他全程是弯着腰和我说话。   我看着他的姿势,反倒不能沉迷这些照片了,目光不断偏向他的姿势。   他浑然不觉他此刻姿势的苦累,完全沉浸在和我介绍的氛围里。   在这一瞬间,我有被他触动片刻。   “回病房吧。”我本来就不喜欢无故麻烦别人,立刻说道,“回去了你再和我说吧,现在太阳很晒啊,你坐着给我说。”   他笑了笑,神色染上了温暖的感觉:“虽然大部分时候你说话总是那么冷淡,但你其实很会照顾人。”   我没有吭声,等他听吴阿姨的指挥成功送我回病房,并且帮我移动回病床上的时候,我看着天花板说:“简议晨,最好不要轻易地感动,其实我对谁都差不多是这样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需要知道别人怎么回应,我喜欢因为你而感动,我自己觉得很幸福就够了?”他冲我继续温柔地笑。   他有他说话的一套道理,总能发表自己的见解,不会轻易地被我带走,和他的亲姐姐简议水完全不一样。   我没法反驳他,只能任由他暂时继续感动了。   回到病房,他又拿出照片给我解说了,根本不知疲倦。   因为是说着他自身的过去,属于他本人的经历,说话的时候,他很有感情,很能吸引我去听。   不过他是时不时有张照片就随意解释几句,再多的照片也会看完的。   看完的时候,我和他两两无言对视。   他长久不说话,只会干巴巴地看着我,而且越来越焦虑,我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不过猜出他大概要纠结地告诉我什么,于是我一直耐心地等着。   半天了,他终于开口了,但却是尴尬地问我:“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我整个人呆住,难以置信道:“刚刚你是找不到话聊才沉默的吗?”亏我真以为他要和我商量什么大事呢。   他无措又焦虑,黯然道:“你说得对,我们之前的确是没有什么共同聊得来的话题。”   我眼睛瞬间亮了亮,很高兴他终于有了这样的觉悟。   我和他哪里有适合的地方哟,能有交集纯粹是我贪图他过去的美色,他呢,感动于我的舍弃自我生命的贡献。   在细水长流的漫漫人生里,如果我们光靠着这些东西,根本走不长远的。   “不适合的话,的确最好不要勉强。”我压抑住即将苦尽甘来的激动心情,立刻总结了一下,“我本来就大你五岁,性格又那么不同,没有共同话题也正常。”   “你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他不满意了,“我在头疼我们要聊什么呢,你别这样,你可是答应我,试试也要试一年的。”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又看开了,“算了,早就知道你对我是这样子的了,也不为难你。老为难你也怪不得你不喜欢我。你闭上眼睛吧,既然我们没话聊,那我给你按摩脸部,你早点变好,这样我们就一起出去玩。”   他不由分说地直接上手,把我的眼皮按得闭上了,然后就给我的脸部迅速按压起来。   我挺佩服他的,没想到我们暂时精神得不到共鸣,引不起愉悦感后,他居然神速地想到让我的身体产生愉悦感。   花样那么多,和简议水的反应能力简直天差地别了。   按摩也的确对我的恢复比较好,我被按得没有说话和思考的欲望,准备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他轻笑一声,愉悦地说道:   “像只小猫似的。”   我现在神志还不太清楚,不大能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把我比作猫。但是脑子渐渐转动后,我反应过来了。   在他的角度,可能我真的就是只猫吧。   不像狗一样亲近人,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聊,但是他可以用他按摩的功夫,像给猫顺毛一样,也让我在他的手下舒服地靠近他了。   人伺候不亲近的猫伺候成功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肯定是愉悦中带着成就感的。   我猛地惊醒,立刻推开了他。   不行啊,我不能让他从我的身上得到满足感。   “我弄疼你了吗?”他迷茫地问道。   “没有,只是我想到我们怎么找话题了,”我假意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共同话题就培养共同话题嘛,先匹配一下我们共同的兴趣爱好,多磨合,就有了。”   他感兴趣了:“那先来你的兴趣爱好吧,你喜欢……”   “听故事。”我微笑着打断了他,“刚好我们已经磨合过一段时间了,你好像也对听故事感了点兴趣,干脆我们继续培养下去。刚好上次我们一起听的那个男创作者还有很多作品,一起继续听吧。”   我快速地打开喜马拉雅,急速搜索我早已经记在心上的“苏以棱”这个名字,然后点开给他听。   听着听着,果然,他脸上幸福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憋了好久,他在苏以棱讲完一个故事后赶紧说道:“我不喜欢他。”   我继续安利:“我们得先磨合,再听他的一个吧,他是真的不错啊。”   “不了,”他伸出手挡住了手机屏幕,深深地看着我,郑重地说道,“与他的才华无关,我就是嫉妒你那么喜欢听他的声音,然后那么强烈地去夸他。那么久了,我都只见过你在日记本里热烈地夸过我……”像是对自己要下狠心一样,他猛吸一口气,迅速说道:“以后还是我来给你念吧。”   原来他是不爽我现实里不夸他了,却对别人大夸特夸啊,居然不爽到要逼着自己去做讨厌做的事情了。   我立刻拒绝:“不要吧,你不是之前觉得自己不适合讲故事吗?”   “那是以前,”他坚定地说道,“现在我想好了,我就要给你念。就像你说的,努力磨合。”   他斗志一下子就起来了,仿佛就像当初想要给我按摩一样态度积极。   我毫不怀疑,以他的聪明,可能在他的努力专研下,他可能真的在讲故事上有所成就,并且讲故事这个技能以后将成为他除了按摩外,拿捏我的另外一个利器。   我就像反派一样,皱着眉头劝说道:“不用吧,不适合的东西真的不要勉强。”   “不勉强了,现在绝不勉强。”我表情越为难,他越表现得渴望,“你看着,我能让你喜欢上听我故事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眼睛亮亮的,似乎话里有什么话,在格外期待地看着我。   我还在思考怎么堵住他的想法呢,结果他自己先憋不住了,又来一句:   “我以后念得好了,你要是不习惯当面夸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写在日记里。”   好吧,我总算知道他动力极强的原因了。   原来是想重温旧梦,想要我像以前一样,迷恋地为他写下痴恋他的话语。   做梦吧!怎么可能呢?   极度不情愿重新迷恋他的我立刻说道:“其实车祸之后,再度审视我以前的日记,我已经意识到我语文不好了,我也不是那种情感很强烈的人,所以我想放弃我一直以来的文学梦……”   这话是没有经过大脑就下意识要怼他的,有了明显的漏洞,于是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漏洞,脸黑黑地说道:“少来,你夸那个苏以棱就夸得全面又深刻,用了多少修辞手法啊,要不要我给翻翻之前你让我发的评论区给你回忆下?” 第35章   从他极富情感的语言里听得出,他是真的很怨念我不夸他却转而夸那个苏以棱了。   我头要痛死了。   天意弄人,要不是我的日记本和我舍命相救的行为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愉悦感,我怎么可能现在要面临他强烈的情感需求呢。   “好吧我直说,”我一脸自我放弃的表情,直接打直球,“我夸不得你。我怕我一夸你,你就更喜欢我了,可我很难对你有感觉了啊,我怕你失望。”   上天作证,我现在这句话毫无水分,完完全全就是真话。   他愣怔一下,又神速反应过来,急切证明道:“你有的,你看我的照片的时候就有,我和那些照片的差别就只有……。”他的语速慢了下来,脸色差得厉害,“只有那些照片好看,我的样子不好看。”   “也、也不是那么说,其实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状态也一样,而且我看的时候,更多的是回忆当初的感觉,并不代表我现在有产生任何感觉的……”我慌忙解释,但我越说,他头垂得越低。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我只看得到他雪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发顶。   阴郁的距离感在他的身上蔓延,我脑中忽然快速划过之前看过他的小时候的那些照片,那些他说他自己被孤立的照片里,他就像只恐怖片里的鬼一样,谁看了都觉得渗人。   唉,这说明学前教育和小学教育是多么重要啊!一个好好的人格就这样在初期坏掉了!   我无济于事地在心里痛骂了下简议晨那对爸妈的不靠谱,然后努力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伸出手去触碰他。   没办法,我不知道说啥好,感觉多说多错,只能学着简议晨,也尝试用肢体接触给他顺毛了。   其实从教育的角度来看,不好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也是很有用的。   我从我的大脑里搜刮我贫瘠的教育类知识,尽我所能去安抚他。   但我的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我的右手刚一放到他的身上,我的右半身肌肉却像是运动过度一样,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床边倒,如果没有人阻止,我就要砸地面上了。   幸好简议晨在,他再抑郁不满,可还是把我托住了,并且把我放平在床上,僵硬地问我:“哪里伤到了吗?”   其实现在好多了,好像刚刚那一个惊吓,我的疼痛感就被逼了回去,现在没有什么多少感觉了。   我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他的脸了,连忙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盯着他的表情,慎重地说道:“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错,是我不好,勾不起你的感情了。”他更气了,声音也变得更冷。   “其实……”我深吸一口气,“其实之前的感情也是比较浅薄的感情,所以我车祸过后清醒了。你看过我的日记,也知道我是多么看不惯你做过的一些事情,包括你做事老是不管不顾,只想让你自己开心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其实都可以为我改,我很高兴……”   我鼓励又感动地看着他,可是我知道我刚刚说出来的话是多么的假。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真的会为我改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种人自私自利、固持已见,我完全不认为他能为我这种人改好。   我真的不优秀,也不漂亮,哪来的大脸让他改呢?   我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人,与其指望他改,还不如指望自己多换换喜欢的对象,早日换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但给他积极的暗示还是很重要的,既能安抚他,也能引导他多靠向正确的道路。   只是我没想到,我只是暗示暗示他,但他却真的认为自己是那种人了。   “我当然会为了你改的,之前那些事情的确做得不好,现在想想,如果我是你,也不敢和我在一起。”   他啊,丝毫不考虑以后的变化,也不考虑他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到,就脱口而出说当然要改了。   是的,我坚持认为他不懂考虑。   可能我也是属于那种爱自己决断,并且固执已见的人吧。   我继续鼓励地看着他,和他说了些话,谢天谢地,他总算被我安抚下去,可以离开我的病房了。   我此刻深深地再次感受到我当初一定要搬出他家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如果没有搬出来,我肯定要在他的注视下,和他继续聊到睡觉时间的。   等他走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向我深聊的一个很会画画的网友求助。   这个网友和我一样都是女的,比我还小一岁,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现在据她说,她已经是某知名网游公司的某部门主管了。   我把我的遭遇适当删减隐私信息就发给她了。   她是那种醒着就一定要刷网络的网瘾青年,我一给她发信息,她就特别热烈地回应我。   看完我的遭遇后,她却是沉默了,良久,恨铁不成钢地发过来一个语音:   在病房里我不好外放,只好点击翻译,她的断句和咬字都很清晰,翻译过来的内容都很明了:   【姐,听我的别烦恼,有困难找警察啊。他对你死缠烂打,你就找警察。】   那是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我仔细思索了下可行性,立刻发给她:【可我还瘫痪着呢,也没有和他闹僵,找警察不好吧。目前一切也可以说是我的瞎想,他实际上并没有给我造成过真正的伤害。】   她思路清晰,又给我快速列了个切实可行的意见:【那你联系你所呆社区的居委会大妈,把你的一些担忧说了,让她们多关心你,多关照你。你社会联系多一点,起码能保证安全。而且联系居委会大妈,说不定还能了解一些针对你这类人群的政策性意见。现在国家可好了,是真的想要帮助每一个人的……】   她balabala一堆,又是一条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我懂得她建议的好的地方,小时候成为孤儿,我就受过社会上各路的帮助,这些帮助可是帮我规避了很多难题,让我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我能靠得住的闺蜜……嗯,她靠不住,我还是多联系居委会大妈吧。   如果我能尽快恢复身体,我一定会支持她们的各项活动。   虽然可能被八卦,但只要提前提醒让她们保密的话,一般人都会保密的。   先保住命了再说。   当然,在约居委会的时候,我特地网上搜索了下一些本地画展的展出消息,让简议晨帮我去看去记录拍照,这样就能支开他,好让我和居委会安全沟通了。   不过说实在话,我的猜想也的确只是一些猜想,像被害妄想症一样,着实给居委会带来了一道大难题。   但来的大妈们又积极又热心,她们表示会定期来访问我的。   为了感谢她们,我特地和她们提了会给她们活动支持,她们倒是爽朗地摆摆手,说:“不用,等你好了再说吧。”   其实她们很多人能住在那片地区,家中财产也不会太少的。但钱多不代表人品,感谢她们真的那么热心地帮助我,解决了我一部分的后顾之忧。   和居委会聊完,我心情大好,吃东西都吃多了点,开始享受食物了,不再像之前一样逼着自己吞咽了。   当然这个“之前”是指我车祸后的“之前”。   车祸后躺了个大半年,我的胃部不大喜欢接收食物了一样,我一吃东西那里就时常要不舒服一阵;我的味蕾似乎也退化了一样,虽然也能尝得出味道,但很难再勾动得起我的食欲了。   “鲜美”一词好像再也和我无关了一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生命安全得到一定保证的我,吃得放心,也吃得快乐。吃完后居然还奇迹般地胃部没有难受,而是感觉到舒服。   这种由内而外的舒畅感让我无比幸福,等到我看到简议晨进门的时候,我看他的时候都能保持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是带着任务出行的,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我一问,才知道他不仅仅是去帮我拍照记录画展重点了,还买了那里的纪念品和部分画作。 第36章   我看着那些礼物愣住了,怕欠他人情太多,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地问:“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我得想办法给他足够的钱,或者送上等价值的礼物。   “干嘛谈钱,你收了就是了,喜欢就好。”他笑眯眯地说道,把礼物一个个拿出来展示,期待地看着我。   他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我快速地说了句“谢谢”后,就打开手机,点开本地一个绘画爱好者的大群,刚好看到有人在谈论那个有名的画展,甚至有人不断在发现场照片。   我立刻私加了那个人,给他打了笔钱后,请他帮忙拍摄一下这个画展每个可卖的东西的价格展示,然后才继续看向简议晨。   终于有底气欣赏这些礼物的我,脸色终于放松地高兴起来。   然而简议晨却不是滋味了,他渴望地看着我的手机,按捺不住地问道:“你刚刚在和谁发信息呢?怎么一发完就高兴了?我买了那么多礼物都没见你笑得那么甜。”   天地良心,那不是甜,那是看到喜欢的玩具的反应,那叫普普通通的快乐而已。   “没有,就随意发个信息,我高兴才不是因为那个信息,而是因为这些画作,刚刚没笑是因为着急发个信息。”我平淡地敷衍过去。   他的眼睛还粘着我的手机,明显是想看个清楚的,但他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忍住了,艰难地移动视线到我的脸上,眼神柔软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买了些。你要是还有喜欢的画展,我再帮你去看。”   我曾经觉得他是把我当人生灾难的慰藉的,但现在他表现得越来越在乎我,越来越宠溺我了,我真怕他假戏真做,真心甘情愿地爱上我了。   “暂时没有了,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以后等我好利索了,我就请你吃饭。”我说道,想了想,又道,“其实现在就可以请,我帮你点个外卖吧。”   欠他的人情实在太多了,我得见着缝隙就还一点。   “你喜欢吃什么啊?”身为多年独居人士,又常是帮办公室集体点餐的小能手,我一边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一边熟门熟路地问道。   “我不挑的,都可以,你觉得哪家可能好吃的,就点给我吧。”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的视线又黏在我的手机上,但他可能不敢靠近,怕一靠近就控制不住去看了,所以只能渴求地看着。   有点好笑。   我喜欢听话的人,也希望他能成为听话的人,哪怕他乖得有点不分情况,我觉得我也要大力夸奖一下他的这个优越表现。   当然这也是职业病了,成天对着小孩子,我的言行举止早已经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对待孩子才有的感觉。   于是我习惯性地不经思考,就鼓励地感叹:“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把我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上,不经过同意就没有再看我的手机了。”   他面色僵了僵,明显是对过去做过的错事感到尴尬。   也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总会多想一点言外之意。   我连忙说道:“我没有说你之前怎么样的意思,我就纯粹地想夸夸你。”   “没事,”他宽容地说道,“你说得是事实,不用道歉的,以后我要是做得对的时候,欢迎你多夸夸我,我很喜欢。”   说完,他表情是真的满足,因为已经从尴尬感过去之后,极度渴望我再次欣赏他的他,已经从这个幼稚的夸奖里品出些甜头来。   当然,他很显然觉得这些甜头还不够,于是鼓励我说多一点。   我瞬间失语。   失算了,想着还他人情,却忘记不能给他带来愉悦感了。   我随意笑了笑回应,然后迅速下单一个本市最有名的披萨店的店长推荐披萨。   把订单信息给他看过后,我假装疲惫地说道:“有点累,我真不能老是躺着,现在又困了。”   食物点好了,我又不想和他说话才这样说。   “困了就睡吧。”他体贴地说道。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毫不含糊地闭眼睡了,也不管他在病房里干什么。   不过也没听见他有什么动静,倒是感觉到他在盯着我。   呃……盯那么久,真渗人。   我更下定决心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在他的灼灼目光中,我适应得越来越好,很快就睡下了,直到我感觉到我手边的手机被动了下,我瞬间惊醒,像从拐子手里抢孩子一样,急切地把手机护住:“你想干嘛?”   简议晨脸色瞬间受伤了:“你的手机在响,我怕打扰你,所以想帮你接听啊。”   无辜地说完他品出我防备心极强的动作背后的含义了,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怀疑我拿你手机?”   我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手上的手机真的在震动,所以真的是我误会他了。   呃……尴尬大了。   “对不起。”我识时务地火速道歉,端正好了态度。   他气得直咬牙,片刻后才说道:“你先接电话吧。”   我这才敢去看手机,此刻电话已经挂了,但我反打回去,看到提示,知道是我点的外卖来了。   外卖员说我这个医院管控比较严,不准人员随便进去,所以要我到门口去收。   我小心翼翼地把外卖员的话告诉了简议晨,简议晨没有动身,而是让护工帮他动身了。   披萨一到他手上后,他看了眼我,然后当着我的面,脸色不好地把整个大尺寸披萨全部干完了。   有点像是化悲愤为食欲一样。   我看着他吃东西的时候,脑子也在飞快转动,终于想到个说辞的我,特地在他吃饱喝足可能心情也改善一点的时候说道:“对不起啊,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真不是怀疑你,我刚刚已经睡着了哪里还能防备你呢?我甚至都不清楚之后谁坐在我的旁边,我就是下意识反应而已。现代人就是这样了,手机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下意识都会想尽办法护住手机的。”   他没有就此发表看法,只是闷闷地说道:“你还想睡觉吗?”   我本就没有什么睡意,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想睡觉啊,马上说:“没有。”   “那我给你念下我昨天晚上准备的故事吧,你听听我有没有进步。”他转而说道,打开手机的同时,他飞快地瞧了一眼,又说,“我想听听你的评语。”   妈啊,他是在给我出难题了。   谁都知道他听评语肯定了为了我的赞美,现在经历这种事情后,他现在在这种时刻提出来,那不是有暗示我说漂亮话道歉的意思吗? 第37章   我正犹豫不安,他就开始念了。   一开始,我真的怕他用力过猛,然后缠着我求表扬,那我该多受折磨啊。   可是听着听着,我发现他对比之前,他很少再看我了。   他和之前念故事的时候态度不一样了,居然开始学会享受念出来的故事了。   当然,他还是紧张的,念错字的时候,他就抬头看看我,抿嘴一笑,又抓紧了手机,更为投入地去念。   果然是练习过,这念得可比之前好太多了,不对,是非常非常多。   他的声音条件本来就不错,所以其实只要投入了情感,哪怕技巧再怎么不够,也能很不错。   他念完,恢复了原样,又是一门心思在我的身上了。   我就怕他这样关注我。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我只能这样应对:“有进步啊,你怎么练习的,一下子进步那么快,是不是请人教你了?”   “是请人了,”他邀功地笑笑,“一时半会学不了什么,所以我都是模仿读音,你喜欢就好。”   我只是随口问而已,但真没想到,为了这点破事,他真的一晚上就联系好人去练习朗读了。   他见我没有多余的评价,表情有点黯然,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说要给我念第二个故事。   出于他讲第一个故事给我带来的氛围,我没有拒绝。   我是真的很喜欢听故事的,小时候很喜欢缠着爸爸妈妈给我讲故事,他们两个无论多忙都讲给我听,念的时候并不是胡乱在哄我,而是真的捧着他们感动的故事,给我读出那种情感,试图去感染我的道德与情操。   我一直很感恩自己遇见了这样耐心又充满有童心的父母。   后来交男朋友时,出于对温暖家庭的幻想,我有提出过让他们讲故事的要求。   虽然我知道让男朋友讲故事,特别是童话故事这点有点奇怪,但恋爱嘛,不就是每对情侣都有各自的相处方式吗,让对方学着适应你,那也是一种让自己舒服的良性互动。   然而几任男朋友都觉得幼稚或者难为情,只有一个人愿意讲给我听,但坚持三天之后要我给他撒娇啊谈条件才给讲,哪里像现在的简议晨那么耐心啊。   我想着简议晨之前为我做过的种种,那些需要投入行动力和精力的事情,不管当时简议晨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他的确实实在在地在付出。   简议晨那么讨女生喜欢,应该以前的时候不止是光靠一张脸而已。   “你是在走神吗?”简议晨一直在注意我,敏感地忽然打断他的故事,问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很认真地在听,最多是联想一点相关的事情。”   “什么事情?”他眯了眯眼睛就问道,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是愉悦还是不悦。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的感激,说了又怕他高兴了更喜欢我,不说可是我又想表达,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了:“你能主动为我付出很多,我觉得很幸运。”   他果然高兴了,眉毛和眼睛瞬间都在笑。   “但是这就够了,”我深吸一口气,“简议晨,暂时别念了吧。”   这些温暖的场景,不该是他来展现。   在他皱着眉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我提前一步说道:“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我想回报你,现在努力做给你看。”   这话仿佛我是被感动到要回报了,而不是我因为太害怕,所以下意识隔绝了那美好的一切。   简议晨笑了,但正要说的时候,也迟疑了:“太突然了,我其实也不懂现在要说什么,我怕你不感兴趣,要不你听听我工作上的趣事吧。”   他啊,又把我当他生活里发泄的垃圾桶了。   有趣的无趣的生气的高兴的都和我一股子说了,他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诉说着他生活里的各种经历。   可是这样专注于他自己的他,才是我认识的自私的他,刚刚那个恍惚里真像我家人的他,才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我不能喜欢他。   他根本不像我一直以来幻想的对象。   我安下心了,可以轻松地看着他诉说,看他一点一点地变得满足起来。   之后的十几天,我们都是这样相处。   可能是我太怕我自己从他身上找到家人的温暖,并且喜欢上他,所有在那些天,我都始终平静地对待他的一切行为。   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让我保持住我对他的本心就行,其他的随便他了。   可能是心态宽和了,我的病情也恢复得特别快,我居然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虽然走路的腿脚还是不是很舒服,脚经常伸不直,好像膝盖那里不能直着用了一样,但如果是弯着走路,靠着拐杖,我也能走得不错,所以我已经很满足了。   医生很快宣布我可以出院,我看简议晨还没来,怕他来了影响我回家,就立刻就让闺蜜带我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但闺蜜答应得好好,来的时候,却不止有闺蜜,也有简议晨和简爸简妈。   他们是全家一起突兀出现的,应该是闺蜜太高兴了说了,三个人都要跟着来。   不过对于他们全家来说,我恢复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大事。   到了家里,简爸简妈非常细心地在观察环境。   我是突然告诉闺蜜我可以出院的消息的,回得太过匆忙,房间其实没打扫好,空气质量也很不好,非常闷。   简妈看清了情况,立刻热心地说一句:“路冉,这房子灰尘比较多,我们来帮你打扫吧。”   我不好意思让他们帮忙,但他们一堆人跟着我过来,本来也是想看看我过得好不好,想给我庆祝一下。   我答应了,同时叫了闺蜜说悄悄话,让她到门外背着简爸简妈,帮我请钟点工过来干活。   “我们来干就行了啊,请什么钟点工啊。”闺蜜拒绝了,并且离开了我,加入了她爸妈打扫的行列。   简议晨站在我的身旁,一直注意我,听到钟点工三个字,哪怕没听到我对闺蜜说的悄悄话,也一下就明白什么情况了,凑在我身旁征求我的意见:“你想请钟点工过来帮忙吗?我可以帮你。”   他这个人,居然不和那边热火朝天干活的三个人一样热情,而是冷静地倾听我的需求。   我呆呆看了他几眼,说:“不用了。”   “不用更好,那我也去帮你打扫了。”他冲我交代完毕,就立刻也加入了干活的行列,而且干得特别细致。 第38章   我站久了是很难受,所以努力坐到了简妈麻利地给我收拾的沙发上,就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帮我收拾。   简爸和我闺蜜是属于那种一看就少做家务的,所以干活的时候没少被简妈数落和指挥。简议晨应该也少干活,看他那细腻的手指就知道了,但是他胜在做事缓慢和细致,所以一直没有人和他拌嘴。   可是他们一家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就算表情和动作再怎么不和谐,他们身上的气氛也是绝对和谐的。   一家人。   唉,一家人。   我越看越傻眼,越看表情越呆滞,越看思绪也越复杂。   他们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救命之恩是真的很大了啦,但怎么能一家人都那么齐心协力的呢?   为了我这样一个孤女,陪伴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   我被社区照顾过,我深深地知道每个人就算再善良,如果不是出于工作责任,很难在我这种人身上持续付出那么多的。   特别是里面在行动上显得最用心的简议晨。   我并非不懂感恩,我也感觉到暖流在渐渐流淌进我的干涸的心里,可是……   唉,要是简议晨本质是个好人,这一切就完美起来了。   看着这样温暖的一家人,我真的难以控制我去幻想起来。   要是简议晨是个好的,我又何必如此担心呢?   我要是加入了这个家,变成了这个家的一员,那我该多幸福啊。   我呆呆地沉浸在幻想的美好世界里,直到一声惨叫打断了我。   惨叫是闺蜜发出的,但出事的是简议晨。   闺蜜太冒失了,拿着一盆脏水走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莽撞成这种程度的,居然把简议晨撞到后,把脏水都打翻到了简议晨的上半身。   “弟弟,你没事吧?”闺蜜惶恐地问,并且试图帮他擦水,简议晨却把她的手迅速打掉了。   打手的那一声特别响亮,屋内除了他,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他这番抵触的姿态很快得到了解释,他狼狈地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迅速起身冲进了厕所,一边冲一边对简妈颤抖地说道:“妈妈,我的脸,快想办法帮我找敷脸的东西,我今天没带那些东西!”   简妈瞬间也慌了,她迅速问简爸和闺蜜有没有带,但连简议晨都没有带,谁又会带呢?   简妈赶紧打电话叫医生处理,然后着急地去卫生间查看。   我也着急。   纵然我再抵触品行不好的简议晨,可现在我们经历那么多,我是最希望他好好的那个人了。   他一直把水龙头的水往脸上冲,但手根本不敢碰他自己的脸,冲了好久后,才去检查他自己的脸。   我的卫生间在洗手台上安装有一个大镜子,他的眼珠子于是一直死死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脸。   有伤疤的部分是红色的,不知道是不是过敏了;其他的地方是惨白到发青的,不知道是不是冷出来的。   对了,这样冷的天,他本来就被闺蜜弄得一身脏水,现在长久不处理,还不停往脸上脖子上泼水,不冷才怪呢。   我连忙对简爸说:“叔叔,我卧房右边柜子下面的抽屉有干净的大件男装,您帮我拿过来给简议晨好不好?”   那是我爸爸的遗物,我一直没扔,好好保管着,没想到现在还有帮助人的时候。   吩咐完简爸,我又对焦急地盯着简议晨的脸的简妈说:“阿姨,现在这样冷的天,您去帮我把那边那个柜子里的毛巾拿出来好不好?那些都是备用的洗过的毛巾,虽然我车祸后就一直没动过,但用了总比让简议晨头发一直滴着水好。”   简妈赶紧照做,只是给简议晨用的时候,简议晨的表情让她后退一步了。   简议晨现在的心情极度不好,平他时和父母说话做事本来就比较随意,都是尽情在展现他自己的心情,那现在看简妈的时候,就表露出他的焦急和暴怒了。   很吓人,那双眉眼真的很吓人。   我一下子回想到他给我展示过的他的小时候的照片,现在他的表情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样子,像那种随时带着恶意的鬼一样。   简议晨没有用,他看了简妈几秒,就继续低头去冲他的脸。   简妈着急地在原地捏紧了毛巾,很想继续劝他,又似乎在顾忌什么。   好吧,我渴望加入这个家的感觉又没有那么热烈了。   他们一家人大方向上的确是和谐互爱的,但这亲子相处模式,明显就有许多的问题。   我不该插手的,可是看着简议晨越来越颤抖的手,我忍不住问道:“简议晨,你脸上难受吗?”   他继续冲脸的动作好几秒,才如梦初醒地猛地抬起头,水还在他的脸上滴滴答答地流向他的身体,他的样子特别狼狈,狼狈到可怜,可他却一反刚刚的状态,尽量温和地对我说道:“还好,我只是担心而已。你先去坐着吧,我没事的。”   我忽然想到,他说的唯一耐心都给了我,也不是假的。   不管这份耐心能持续多久,但目前好像我是唯一能治住他的人了。   作为长他五岁的人,我忽然一股姐姐的责任感上升了。   “你冲了好久了,现在要不要先擦擦头,换一身干燥的衣服再冲?”我劝道,指了指简爸和简妈拿着的东西。   简议晨沉默了几秒,在我认为他不会照做的时候,但他却接过了照做了。   只是换衣服的时候他让我们都离开这间卫生间。 第39章   简议晨独自一个人在厕所里换个衣服换了好久,磨磨蹭蹭地也不知道干什么。   我们在厕所外面守着不大好,就离开了。   遇到这种事情,简爸简妈也没有心思打扫卫生了,简妈把我扶到沙发上后,也拉着简爸坐下,两个人左右无事,就齐齐看着我。   他们本来就对我好感很高,现在他们看出简议晨听我的话,看我的眼神那是越来越温柔。   人家那么和善,我也得和善不是吗?于是也对他们笑容满面,笑得我腮帮子都要僵硬了。   “冉冉,”简妈学着我闺蜜的称呼,这样对我说话,“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我们简议晨和简议水啊……”   “不是,是他们一直照顾我,要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才是。”我实事求是的说。   “唉,他们那是应该做的,你才是对我们家恩情太大了。”简爸大大咧咧地说道,说完这一句,下半句却小心翼翼起来了,还特地压低声音,“我们那两个孩子都喜欢听你的,特别是简议晨特愿意听你的,我们都知道简议晨从小到大并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人,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能愿意和他在一起,给他带来一些好的变化,我们……我们两个很是感激。以后要是和简议晨相处有了什么矛盾了,尽管和我们两个说,我们能帮的肯定站在你这边大力帮你。”   简妈明显不是很喜欢简爸说话那么卑微,也不喜欢简爸说得那么写实,连忙阻止:“什么不是省油的灯啊,哪有这样说儿子的。”   简爸看起来是个怕老婆的,但在这件事上有他坚持的想法,立刻不赞同地说道:“哎,我这不是把冉冉当自家人看嘛,简议晨本来就不是省心的,冉冉那么好,你不是也说配了简议晨不……”   简妈连忙把简爸的嘴巴捂住了,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也不把自己当成是要和跟简议晨一辈子的女朋友,所以他们争执得再怎么尴尬,我也不会觉得尴尬的,但我也不好表达什么,所以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我看出来了,他们两个都同情我、关心我,但也关心他们自己的儿子。   简妈关心的表现是哪怕知道自己儿子再怎么不好,也不大想在明面上表达出来,简爸呢,别看表现得那么卑微的样子,但明显话里有话,一方面想我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和谐地陪着他的儿子,一方面想我带给他儿子一点好的变化。   简妈慢慢也从简爸的话那里回味出一点意思了,本身她应该也存了一点心思,便对我说道:“冉冉,你放心,阿姨和你简叔叔绝对都不是想让你委屈的,你对我们家那么大的恩情,我们家怎么报答也不过分。不过阿姨和你简叔叔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简议晨他不是很懂照顾自己和合理表达他自己的情绪,你如果合适的话,能提醒他的时候就提醒他。也不用一直提醒他,像今天一样随意和他说一句就好。”   她提出的也不算什么高要求,按她说的,只是随意提醒一句,明显也是太明白她儿子脾气的古怪,是绝对不好沟通的,所以不想委屈到我。   我呢,其实和简议晨在一起,除了想彻底让简议晨放弃和我在一起的念头外,也想适当改变一下简议晨的,与他们的请求算是不谋而合。   但我不打算答应,而是说道:“他目前对我还好,但以前的他比较偏执,想要什么就想要做的。现在在我面前虽然好像愿意听我的了,可我知道他的性格更偏执了,他也越来越内向了,明显那场车祸带来的影响一直深深困扰着他。到这种程度,其实我很难帮他的,所以他最近有在去心理医生那边,有心理医生在帮他。”   “啊?”简妈一下子焦急了,“心理医生?那么严重吗?可我看他好好的啊,不用去吧,吃药副作用很大的,别没病最后变成有病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冷了,怪不得简议晨现在变得这样难搞,很大部分原来都是家庭教育的原因。   在孩子七八九岁性格要定型的时候没有做好陪伴和监管教育的责任,后续的生活里,也没有意识去重视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简议晨现在都这样了,我也尽量委婉地说了,居然第一反应不是这病能不能治好,是什么程度的病,而是一下子就去想不用去。   简议晨摊上这对父母,真是倒霉。   我也对他们没有什么所求,照他们说的,我也的确是对他们有很大的恩情,所以我直接眼神变冷,严肃地说道:“叔叔阿姨,不必那么恐惧心理医生,孩子需要治疗的时候就要去治,这是很正常也很科学的事情。”   “可是简议晨他不是很需要治疗的样子啊……”简爸打断了我,居然还在杠。   我真是不想和他们这种养成熊孩子的家长多说话,但我还是像以前工作的时候一样,无论面对多麻烦的家长和孩子,都尽量耐心地说道:“需不需要,心理医生会判断,正规的医生不会去让一个没病的人治病的。而且简议晨心里有疙瘩的话,找心理医生排解其实是最好的,避免他想不开或者做错事。我说这点不是想让你们纠结心理医生的问题,而是让你们反思的。”   简议水在旁边也有在听,听到我冷冰冰地说让她的父母反思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不好意思,反思这个用词有点职业病了,”我收敛了下,“每个人都要反思的,我要反思,大家都要反思的。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简议晨更好的话,你们又想我帮简议晨的话,我觉得你们应该听听我的一些的建议。”我说着说着,话又冷硬起来。   我并不怕他们两个,老实说,简家的条件真的算不错,但如果让我说话到小心翼翼的程度,那真的不至于。   首先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本质上没必要自认为低人一等,除非有所求,但现在很明显,是他们对我有所求;其次,他们两个虽然是本地算有钱的人家,但我也家产还行,呆的少年宫里来来往往的家长也不少是有名又有势力的,简家是厉害,但我根本不用在他们面前表现成卑微的样子。   简爸和简妈两个人对视一眼,像是重新认识了我一样,两个人似乎要说什么,但在我又一句“只是听听我的建议”后,他们按捺住他们的想法,让我说了。   考虑到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我不慌不忙地缓速说道:“简议水你先去简议晨换衣服的门口,要是他出来了一边拖住他,一边提醒一下我们。”   简议水根本不想离开,她还想看我是怎么严厉地和她爸妈沟通的,对这种新奇的场面很感兴趣,但是我们三个都眼神催促她离去,她只好委屈巴巴地照做了。   我知道时间不等人,安排好了就立刻接着说:“简议晨已经成年了,身体也比较健康,法律上不需要监护人的,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而且就他一些表现和说法来看,抱歉我说得比较直白,我觉得叔叔和阿姨还需要再关心一点简议晨。”   一听这不够关心的话,他们明显有异议又有话要说,我伸手制止,说:“先听我说完。”   他们只好点头。   “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去关心他了,也尽力在教他很多好的事情,但关心得到不到位,是另外一回事了。首先,简议晨他说他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的时候都是托管的,我是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要放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去托管的……”   “那时候我们是真的忙……”简爸忍不住说道。   “忙不是理由,”我直接油盐不进地说,“现代人哪个不忙?为了家庭为了赚钱为了前程哪个人不累?可既然要教育孩子,既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身为父母,如果真的为了孩子好,两个人就要有所牺牲,而且是必须牺牲。”   我听太多平时在小学那边工作的班主任同事吐槽了,我太懂怎么应付简爸简妈这种类型的家长了。   这个对话方式还是一个老教师教我的。   要不就别生孩子,既然生了,就想办法起码让孩子成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不要求成绩多好多有本事,起码别给社会添乱。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问题已经出现了,所以我们得花更多的功夫去帮助简议晨,怎么帮呢?最大的助力不是我,是你们,是身为简议晨父母的你们。”我才不接管教简议晨的责任呢,那可是一个大工程,我可不想太为难我自己。   不想为难我的话,那只能为难我对面的这两个人了。   本来简议晨会变成这样,少不了他们两个人的问题,正好让他们背好这个大责任。   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当初没教好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不听话了还隐约有危害社会的倾向了,那他们更得劳心劳力地去想方设法地教好孩子了。   “冉冉,你说的这话我并不是很赞同,当然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们是要帮助简议晨,可是他不听我们的啊……”简妈焦急地说道。   “可话说得再直白一点,不听不代表就要不努力了。而且你们也都约束不了,怎么能以前想着让老师教呢?一个班那么多人,教育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哪个老师能自信地说他能负责好全部人的身心健康呢?而我,现在也只是简议晨的女朋友而已,他一时听我的,不代表一世能听我的,他随时能不爽了就收回他的听话,所以他还是得靠你们。”我冰冷地说完,在说建设性意见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一点,“当然你们说的他不听话是个大难题,所以有时候我们需要更科学的家庭成员相处的建议啊,你们可以好好学习的啊。”   “怎么学习?”简妈一肚子郁气,难受地问道。   我快速接道:“找心理医生啊,婚姻出问题了可以找心理医生,家庭关系如果有问题,其实如果愿意花钱,也可以找心理医生的啊。心理医生不只是治病,他们是可以排解心理问题、提供科学的人际相处方式建议的啊。我一时想不开的时候我也会去找心理医生排解,可这并不代表我精神里病到需要吃药的程度。”   其实我还想说一句“就算吃药又怎么样,有病早治不是更好吗?”,不过看他们那么抵触的样子,我们又是第一次沟通,我就憋住了。   “所以,”我做最后的会议总结,眼神直盯着他们二位,布置了我的作业,“你们没有办法的话最好也去预约一下心理医生,寻求一些科学建议。那些建议不一定一下子就能改变简议晨,但起码,能够让你们的相处方式走入一个更科学的变化。”   说完之后我就不理他们两个了,站起来去找简议晨了。   我实在不明白简议晨怎么能磨蹭那么久,难道换个衣服还能掉厕所里吗? 第40章   我去到厕所那边的时候,厕所的门还是紧闭着的,闺蜜无聊地站在门口等着。   我立刻上去敲了敲门,问道:“简议晨,你好了吗?怎么那么久?”   厕所门很快打开了,简议晨也的确换好了衣服,可是他的脸和脖子都湿哒哒的,脖子那块的衣服又湿了,明显是换好衣服后,他又执着于用水冲他的脸了,冲到完全忘记了时间。   不过应该没有多少用处,所以他的脸阴沉沉的,问道:“医生还没有来吗?”   话音刚落,我家的大门的门铃终于响了。   闺蜜抢先一步立刻去开门。这事情是她造成的,她比谁都着急。   简议晨也着急,很快追了上去。   被留下的我望着他们两个背影,艰难地用拐杖缓慢移动。等我移动到了客厅,医生已经在客厅里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简议晨脸上,没有人看得到我。   我早就觉得简议晨应该没事,因为他洗着洗着,要是真的有什么,脸部情况会恶化的,所以我默默地在沙发上坐好,看着医生小心翼翼地检查时,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模样,再看着医生宣布没事后,简议晨这一大家子松口气的样子。期间我打开手机,和朋友咨询靠谱的钟点工,还顺手点了一大桌某个酒店的外卖。   我一直自食其力,没有请过钟点工,不知道哪些是靠谱的,但闺蜜不给我请的话,我自己来请教别人就好。我实在是大病一场后反应能力减弱了,居然这点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道理。   请的钟点工是附近的,很快就到了,刚好就在医生要离开的时候。   “不是说不要请吗?我们就能搞定的啊。”闺蜜知道新来的是什么身份后,立刻凑到我耳边不赞同地嘀咕,“我们都打扫得差不多了,现在还请,太浪费钱了。”   她虽然家庭条件好,可是也不是乱花钱的人,所以特别反对。   的确浪费钱,本来我的房子是属于收纳得很好的极简风格,他们四个人很快就能把房间打扫好了,钟点工过来只是收个尾而已,可是经历刚刚的事情,我真的不想他们再收拾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致再收拾了。   “他帮我们干活,我们一起吃个饭啊。”我笑道,“我饿了,刚点了附近一家酒店的外卖,他们家上菜速度很快的,送过来也很快。而且按理来说你们是客人,一起来我这里,我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忙那么久。”   其实在我的计划里压根没有他们的出现,所以说是不好意思,但是他们完全是我的负担了。   我和他们估计也没啥共同语言,干脆让闺蜜帮我打开电视机,准备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   简议晨自从脸部确认没事后,目光又完全聚焦在我身上了,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要凑一嘴,绝不让我有冷场的感觉。也没人想我冷场,一直都挺捧着我的,只是没他表现积极而已。   考虑到周围的两个是老人,所以我点开的是新闻频道,讲时事新闻的,但明显简爸不感兴趣,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围勤劳打扫的钟点工后,突然对我说道:“冉冉,你用手机发你的银行卡账户给我吧。”   “为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把那场车祸我们能得的赔款分发给你。”他耐心地说道。   “不是那个人没多少钱给吗?”我拒绝了。   那场车祸真的是晦气,肇事的那个人是酒驾,把我和简议晨撞成这样,现在被关到监狱里去了,他的家人不愿意帮他赔钱,所以都得看他了。   “还是有赔一部分的,我先把你的那部分都给补上。”他执着地说。   我现在的确需要钱,也不推脱,很快就发了账号,由着他转账了。   能够有点收入,还是令人开心的。   结合保险公司赔付的钱,我手头上的钱可比我工作一年的份额多得多了。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生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只是我余光不小心撇到简议晨的时候,却发现他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想他对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想法,刚好他就坐在我的身旁,我就凑近他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顾忌地看了看他的爸妈,点了点手机,然后他开始打开他的手机输入文字。   明明他就在我的身旁,可是却不给我看他打了什么字,而是要我等,等着我的手机接收他发送的消息。   我联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对接下来发生什么有了点预感,果然,等手机震动后,我点开手机一看,他发的内容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以后我会好好赚钱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别扭,因为他并不是我想要在一起的人啊。   想删去他这条对话,不让这种话出现在我的手机,但是要删去的时候,我却犹豫了一瞬,抬起头看他,正好看到他灼灼的目光。   一家人都在这里,空气很温暖,他的笑容有点清甜,完全没有刚刚险些又毁容的阴霾了。   我默默地放下手机,等到外卖到了,所有人又一起吃完饭,并且送走他们的时候,我才靠在门边,把那条信息删去了。   删去这个不够,我关上房门,又请了之前工作完就离开的钟点工回来。   等待的时刻,我去打开了那个早就被简家姐弟熟悉的那个秘密的房间。   里面的日记本没有了,可是画作还在。   我随手打开一管涂料,一点一点地把属于简议晨的脸都给涂掉了。   因为我的手并不是很方便,涂得很费力,最后还是等钟点工回来帮忙。   “这么好的画都要销毁吗?”钟点工不舍地问道。   “嗯,画的是前男友。”我简短地说道。   钟点工听完,没有把这画上自信帅气的男人和刚刚客厅里毁容又阴郁的简议晨联系起来,而是自己脑补了一个故事一样,同情地对我说:“好的。”   她速度很快,仿佛正义感很强要帮我发泄一样,简议晨的脸全部被她涂得全没了,一丁点五官都不存在,很为我着想了。   我是不只是要涂掉脸,是连同画框都不想要了,所以又拜托她帮我扔掉。   当然,因为怕简议晨他们家第二天来看我,所以我特地嘱咐垃圾决不能扔在楼道的垃圾桶,一定要扔在外面。   等她下楼运送倒数第二批垃圾时,我拿了我很久不用的纸币,打算给她一笔小费。   路过那个房间,里面空落落的,所有的东西都被清到大门边了,我入神看了几秒,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曾经那么沉迷,现在放弃得居然这样简单,也是神奇。   刚拿好纸币,房门门铃就响了。   我纳闷是不是钟点工回来得太快了,也没有去猫眼看是谁,就打开了房门,结果却看到了简议晨。   他失落地站在我的门前,高大的他可以眼睛快速地略过我的身体,看到我身后的那一堆只是脸被涂掉的画作。   “怎么扔了?”他隐忍地问道,但呼吸很不稳,暴露了他疯狂起伏的情绪,“我们不是还在试试吗?你怎么扔了?”   他忽然紧紧盯着我,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像在瞪我一样。   我的求生欲快过我的思考能力,下意识就立刻说道:“怕你看到以前的画作伤心,以后要是我们真的很好,想给你画新的。”   所谓的画新的,还是带附加条件的那种,这种我觉得我自己听到都不会相信的鬼话,他倒是听得愣住,怒气也瞬间消散了。 第41章   虽然简议晨的怒气明显减弱,可他望着我身后那堆已经变成垃圾的画作,还是没有说话。我忐忑不安好久,他才心疼地说道:“好吧,那你也不要扔,把那些都给我好不好?”   我不觉得那些还有什么可拿的,但是算了,他想要就拿吧。   我侧过身,让他进去。   他蹲下身子清点了下,犹豫之后说:“不够数目,刚刚我上楼前看到你之前请过的钟点工好像就拿着失去的这些数目,是不是刚刚你让她扔的?”   好吧,原来他是这么发现的啊,可是既然都发现了,怎么还问我呢?   我很无语,可是既然他问了,我又有所隐瞒,只好回应道:“是,都让她帮我处理。”   “在哪里处理?我要找她。”他笃定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扔哪里,等她回来再问吧。”我艰难地关上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把一直蹲着的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先陪我去沙发上坐着吧。”   “好。”他终于站起来,却是抱着我的画作一起站起来,到沙发边后,他整理了那些画作,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茶几上。   于是,一堆画作叠得高高的,最上面是一张失去了脸的图画,仿佛恐怖片里的无脸人,我们的目光齐齐地都对上那个无脸人。   对比我轻微的难受和抵触,简议晨则是珍惜地摸了摸画上剩余的没被毁坏的笔触部分,有些抱怨地说道:“你怎么舍得毁掉呢?”   我默然不语,也不问他为什么突然间又来我家了,因为我更担心下楼的钟点工回来,我可是对她说过我画的是前男友,老天爷啊,保佑她机灵一点,待会可别在简议晨面前问我怎么又不扔“前男友”的画了。   唉,光是想想待会的场面就头大。   简议晨的视线粘在那张“无脸人”上好久,才又看了看我,他目光柔了柔:“你也难受也舍不得对不对?”   我不是,但是不好说不是,只好点了点头。   他忽然把我拉到他的怀中,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更温柔地说道:“以后你该问问我再处理。”   在这种情景下,我不好光明正大地挣脱他宽大的怀抱,只好放弃抵抗,被他抱紧。   只是他的怀抱是异常的热,我连忙闷声问道:“你怎么身上那么烫,发烧了吗?”   说完我有理由挣扎出他的怀里了,我把他轻轻推开,把手摸上他的额头,他终于露出病态,但是没有吭声,而是在我触摸到他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果然发烧了,好烫。”我下了结论,“一定是刚刚你在厕所用冷水洗脸太久了。”   他沉默地听完,有靠近我把我拥入怀中。   “我头好晕。”他沙哑地抱怨,可这种姿态下,却有点像撒娇了。   我是习惯自己做主的人,老实说,挺喜欢看到别人,特别是男朋友对我撒娇的。   哪怕简议晨不算真正的男朋友,但他这副依赖又病弱的姿态,我是有点受用的。   而且现在的姿势不用看他的脸,只能感触到他不正常的体温,我更加有点怜爱了。   我走神一小会儿任由他抱着后,突然想到个可以不让他和钟点工撞上的好办法:“难受的话,要不你去我床上睡一下吧?”   他猛地放开我,眼睛亮亮地问道:“真的吗?”   “嗯。”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他瞬间精神奕奕,表现得比我还健康了。   发烧给他脸上染上的红晕,此刻毫无病态的感觉,倒像是过于激动过后才造成的。   我喜欢的依赖我的病弱感全部都消失了。   他浑然不知我感受的变化,拉着我去了我的卧室。   其实让他睡我的房间也是没办法的举动。   这套房子其实就三个房间,以前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最小的房间是我的卧室,最大的是我父母住的主卧,剩下的一间是书房兼杂物间。   后来父母不在,我又要画画啊看书啊学点缝纫啊,后来又喜欢上简议晨需要搞个秘密储物室啊,于是书房里去掉杂物,放入缝纫物品后保留着,我的卧室改为秘密储物室兼画室,那剩下的父母的主卧,就成了这个家里唯一可以睡觉的地方了。   简议晨拉着我到了床边,他脸上的红晕更重了,虽然他现在羞涩到不敢看我,可是我觉得他浑身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   这种暧昧不堪的情况下我只好尬笑,问:“怎么也拉着我过来?你睡吧,我出去。”   “啊,你不看着我吗?”他失望地说。   我嘴巴抽了抽,难以理解为什么要看着他,只是个发烧而已,还需要看护吗?   不过讲出来就太显得无情无义了,我尽量温和耐心:“我出去打电话给钟点工,让她回来时帮忙送过来体温计和感冒药吧。家里的药应该都过期不能用了,之前也弄坏过一个体温计,最好让她帮忙买。”   “在这里打电话就好了啊,不过不要她帮忙,你叫她把丢的画都拿回来,然后送药的事情你点个跑腿帮忙吧。”他立刻说道。   喂,有点得寸进尺了啊。   我内心不满,嘴上尽量不显:“你还是睡一下休息吧,我出去处理就好。”   他也知道劝不住我,看了看我温暖的大床,又说:“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了,刚刚身上这套虽然是刚换的,可我已经穿着出过门了。”   他好麻烦啊,活得比我精致多了,就出门那么一下,都要换衣服才愿意上床。   我尽量控制脸部不抽抽,又说道:“好吧,我拿换洗的衣服给你。”   幸好我爸衣服够多,我又是都保留在这个房间的衣柜里。   我翻找出爸爸的睡衣递给他:“还是我爸的,虽然我一年会洗一次,可是很久不穿,就像你现在身上穿的那套那样有点放久的味道。”   “我不介意。”他接过衣服,欢欢喜喜地说道。   “你换吧。”我急匆匆留下一句,拄着拐杖就离开这个房间并且关上大门了。   走到门口我立刻拨打钟点工的电话:“阿姨,那个画不用扔了,我舍不得。”   “啊,”热心的钟点工连忙说道,“小姑娘不要舍不得呀,前男友的东西扔了就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呀。你的画一看就爱他爱得特别深,性格又温柔,气质也好,他居然都能和你说分手,又让你伤心,这样的男人不要再接触的啦……”   一般人都是劝和不劝分,我也不知道这阿姨是脑补了啥,才这样急切地劝我一定要分手。   唉,可能我画的简议晨真的太多了,让她感受到我曾经热烈的爱意,对比我刚刚毁画的冷漠,她可能认为我是剧烈的哀痛下才会这样吧。   我不好和她解释,只好说:“不是的,只是突然想到这些画改改还能用,所以您帮我拿回来吧,麻烦您了,我会多给您劳务费的,感谢您。”   “还能改改用吗?”   突然我身后冷不丁地传来这么一句话,吓得我手机差点摔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已经换好衣服的简议晨在我身后,他欣喜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心头一紧,虽然电话不是免提,但阿姨声音大,我怕他听到。   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没有听到,极度紧张之下,我赶紧说道:“是的都可以改。” 第42章   说完我又赶紧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过来了?下次不要这样,很恐怖,我非常不喜欢。”看似抱怨,其实我是提心吊胆后赶紧对他提出的要求。   他愣了愣:“……对不起,我没想到。”他顿了顿又解释,“我在家一直这样,没有人提醒过我,我以为这样可以。”   好吧又是在他那个不健康的家养成的习惯。   我怕钟点工阿姨回来,就挥着手让他回到我的卧室,催促道:“你快点回去睡觉吧,别跑来跑去。”   “我想让你看看我换好的衣服。”他又解释。   我真是谢谢他一丁点破事都要与我分享,可是真不用。   换个我爸的睡衣有什么好看的,简议晨他就算身材再好,在我心中,最好看的上身效果也是我爸才能穿得出来。   “不错,快回去吧。”我敷衍地说道。   他脸上有点不甘,但是还是乖乖回去了。   看到主卧门关上,听到主卧门锁关上的声音,我这才松口气,表情生动地无声地骂了句“呸”来解压。   呜呜呜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两条大腿都吓得软麻了。   等了好久钟点工阿姨终于带着画作上来了,我让她放在门后地面上,不等她说话立刻说:“别说话,刚刚有人拜访,在屋内休息了。”说完提醒我又赶紧递小费,“给,这是小费。”   也是封口费,希望她来了之后能照做真的不说话。   阿姨当然不至于缺心眼到为难我,她放好画作,轻声说谢谢后马上接过了小费。   等她全部收拾好走了,我才记起要叫个跑腿送药的事情。   哎呀麻烦死了。   我放松地在心理吐槽一下,快速下单了,备注好买什么药、什么体温计和买什么矿泉水,让简议晨能在拿到后能第一时间妥妥地安顿好。   下单好了,现在暂时没有事情干,但我却不想去主卧看简议晨。   看他干嘛,他又不帅了,现在只有恐怖气氛,像反派一样。   我坐到沙发上,一边瘫着一边玩手机,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跑腿的终于来了,我开门接了药,把矿泉水倒入陶瓷大碗里加热后,又倒入另一个冷的陶瓷杯子里。   此刻我已经有些累了,干脆不打算拿热水去找简议晨,而是把药和热水都放餐桌上,打算叫简议晨自己出来吃药。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卧室门打开灯一看,简议晨已经在我的床上睡得很熟了。   应该是真的非常熟的那种,因为我看到了他有点呆滞地微微张开嘴巴,两颊上不止是有发烧的红晕,还有被窝里被热到的红晕。   我那床被子可是我千挑万选的鹅绒被,又轻又暖,他能被热到也正常了。   应该是生病让他睡得太死,他遇到刺眼光线,根本不躲不闭,只是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头,然后微微缩到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   我忽然想到我以前实习时去某个小学照看过的那些小朋友。   他们年纪小心思少,在学校里很快就能入睡,睡得很放心,也睡得无忧无虑,状态很像现在的简议晨。   简议晨在我这边也太不见外了。   我要是在别人家,不可能短时间内睡得这样深的。   “简议晨,体温计到了,热水也帮你热好了,你起来喝点热水、量个体温吧。”我站在门口直接喊。   第一次简议晨没有清醒,直到我重复喊第二次,他才捂着脑袋清醒过来。   他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眼睛睁不开,从床上起来后,低垂着头一直在适应。   “头疼。”半晌,他脆弱地说了一句。   说也没用,再疼我也不会哄他的。   “出来喝点热水就会舒服一点了。”我生硬得像那种根本不懂调情的直男直女。   不过他没有生气,“唔”了一声表示回应,自我控制很强的他就下床了。   到我面前的时候,他有点像邀功一样说道:“我在你这睡得很好。”   哦,我看出来了,但不懂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真的搞不懂他的点在哪里。   不可能和他客气地说“好睡的话下次再来我这儿睡”的我,连敷衍都不敷衍,执着地继续催促:“快去喝热水,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所以别废话了谢谢。   他顿了顿,没有说了,主动扶着我走到餐厅坐下后,他喝了口我给他热的热水,又自己甩水银体温计,才自己放到咯吱窝里测量。   “我好久没有用过这种体温计了。”他怀念地说道。   我也是,我现在都是用电子的,现在临时让跑腿帮买,想到我现在还是个需要勤俭持家的病人,于是特别注明让人买的是这种最便宜的体温计。   “其实用这种测量精准点,只是比较费时间。”我说的也是事实,所以说得脸不红、心不慌。   “我也觉得。”他望着我的神色温柔得像冬日里的暖光,“我喜欢这种体温计。”   我快速地笑了笑:“那就好。”话音刚落立刻拿起手机玩,故意不对上他那饱含感情的眼神。   “你能不能,算了……”他犹豫了下,没有提出要求。   我一下子就想到他要说什么了。以前我见过他和他其他女朋友的相处,他呢,是极其不喜欢他在陪他女朋友的时候,看到女朋友在玩手机的。经常一个冷漠的眼神过去,女朋友就得放下手机哄他,哪怕是重要工作或者学业上的事情都不行。   我当时再喜欢他,看了他那样也会窒息的,所以那种时候是我少有的不想欣赏他的脸的时候。那不想看他的脸时我会干嘛呢,当然就是和他故意作对一样,也在玩手机了。   那是聚会,我玩手机的确不大好,可是也算正常,毕竟除了闺蜜这边,我抗拒融入他们。   我当时只是闺蜜的朋友,又不是闺蜜弟弟的朋友,他也管不着我。   可是有一次他的座位是贴着我的,他忍不住低声对我说:“大家都在说话,你一个人看手机不大好……”   我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硬是把他接下来的话给逼得从他喉咙里咽下去了。   后来闺蜜有笑着和我说,那天过后简议晨有对闺蜜吐槽我很凶,不懂闺蜜为什么会和我这种人做好朋友。   我知道的,他爱甜美顺着他的嘛,最好眼里心里都是他,一切以他为重。   想起这个过往,我玩手机玩得更投入了。   唉,都是以前病了手做不了太多灵活的动作,影响我发挥了,要是以前也是天天他一找我,我就玩手机,我们之间没话可聊,那不是早就散了吗?   但他真的很能忍,我玩到手指又累得要放下手机的时候,他还是默默喝着水看我不说话,见我终于看他了,他冲我露出缓慢的微笑,眼里心里仿佛都是我。   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倒是越来越像他以前他喜欢的类型了。   人生真是变化无常。 第43章   他的体温计早就量得差不多了,可他像是偏要等到我看他了,他才记起来了一样,这才拿出体温计看温度。   “38.7,你检查一下是不是。”他把体温计递给了我。   我一看果然,高烧。   伸长手去摸他的额头,比之前摸的还烫。   看来睡的这一觉不但没有帮他减缓一点病情,反而还让他更难受了。   那我是决不能让他吃药暂时顶着的。   “你去看医生吧。”我立刻忧虑地说道。   他也点头同意,不过他把他的手机递给我,闭眼痛苦地说道:“你帮我打伍医生电话好不好?我现在头真的好痛,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伍医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之前也帮我看过。   我接过电话,却发现需要按密码,而不是需要他的指纹就能打开的。   正要还给他按开,结果他却说道:“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两个零。”   我愣了愣。   他还在煎熬地捂住他的脑袋,但还是尽量口齿清晰地说:“之前问简议水知道的,我想记住,所以把它变成我的手机开机密码了。”   这样的确是好记住,可是……这用心好沉重。   唉,想喜欢又不敢喜欢。   我更忧愁地快速点开他的手机,快速帮他打了医生电话,并详细描述他的情况。   医生说他会来,不过先让简议晨平躺着休息一下。   我立刻告诉了简议晨。   简议晨现在已经爬在桌子上了,他忍耐地说:“等一下,我现在整张脸都在剧痛。”   我心一下子就慌了,我也不懂什么医术,但是简议晨今天被脏水泼过,又在水龙头那边往脸上用了那么久的水,难保没有细菌感染。   我连忙站起来扶着桌子走到他身后去看,结果发现他浑身已经冷汗。   发高烧这种情况下,浑身冷汗可不好。   好在他一阵剧痛刚过,他终于抬起头,我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关切地说道:“要不我扶你进去?”   他光顾着看我不说话了,比常人大的丹凤眼一直直勾勾地看我,着迷又满足,仿佛终于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画面。   “你终于关心我了。”他喟叹,“怎么小心吸引你注意力那么久都没用,但只要我有事,你就好关注我。”   我终于憋不住吐槽道:“谁有事,一般人都会很关心的。我就是冷淡的性格,我知道你不太喜欢……”   “我喜欢。”他重重地说道,声音有点颤抖,“你已经成功让我很喜欢很喜欢这种性格了,只是我情感需求比较强,也不懂怎么讨好人,所以才患得患失地求你关注我。”   “你少说少做吧,快去卧室躺着,这种时候就别抒情了,换个衣服不然加重病情。”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一刻,其实我是能理解他的患得患失的。   我的第一段初恋在我的叛逆期的时候,那时候按理来说,我应该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毕竟父母已经过世好多年了。   可是生理的变化,还有心态的变化,还有心智的不成熟,我对情感更为需求,经常患得患失,甚至对男朋友关注到一种变态的程度。   我不准他和任何女同学对话,不喜欢他和兄弟玩,整天整天地只希望只要一下课,他就陪着我。因为我就是那样渴望着他的。   不过你越想得到什么,就会越失去什么,这种状态持续两个星期,他就受不了与我分手了,骂我一顿后,我瞬间醒悟,之后我各种找年长的可信的长辈请教,我的三观一点点地端正起来。   成长过后,当然后期我和那个男友有复合过,不过那是后话了。   我理解简议晨,我也有点共鸣他,但我不想这样。   因为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内心的独立与强大的必要性,我也意识到不能打扰对方的必要性。   喜欢谁,可以适当了解对方,但更要懂得界限,好好保护对方。   我努力控制自己,希望自己能朝着那样的方向前进,我也的确一天天有了进步。   我是这样的,我希望自己未来的伴侣就是这样的。   但简议晨不一样,他和我不大像能成一路人的人。   虽然我的观念能变,但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简议晨都那么大了,我怕他不像我一样能变得了,我也不指望我能改变他多少,所以我要控制自己,不能陷在他那里。   我几乎是驱赶着他去卧室的。   并且让他自己去拿我爸爸的衣服,他拿的时候,我躺在床上。   因为我有点受不住了,腰酸手脚也累。   “路冉?”他找到衣服后发现我躺着,疑惑地问道。   “你在这里直接换了吧,我不看你。”我闭着眼睛说道。   “我……”他声音一下子低沉到沙哑的地步了。   空气里忽然失去所有声音,变成极度安静,良久,他才开始换衣服,响起衣服摩擦过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换好了。”他脚步极轻地靠近了我,但比他的脚步声更轻的是他的声音。   蚊子都比他声音大。   要不是这个房间太安静,我的注意力又在他的身上,我就听不到了。   “你去顶头柜子里拿一床被子下来吧,我躺床的左边,你躺右边。”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难以置信到完全僵住了,直到我重复一遍后,他有些惊吓地问道:“你、你、你要和我一起睡?怎么、怎么?”   很明显,他难以理解这样突飞猛进的变化,直接大脑停止运作了,嘴巴都磕巴不成连续的话了。   “我腰痛!”我语气沉重地说,“我也不想的,这里就一张大床,我要躺着只能躺在这里。今天又是我出院的第一天,今天站立的时间真的对比之前过长了,身体在抗议……”   我是在解释,亲自火速动手驱赶暧昧的气氛,但是简议晨表情凝重起来。   他立刻靠近,问:“腰哪里疼。”   我说:“都疼。”   他二话不说把我的身体翻了个身,然后迅速帮我按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舒适蔓延到我的全身,直冲我的天灵盖。   “不舒服你说一声。”他冷静地说道。   我背对着他,把头埋到被子里不说话。   当然舒服啊,很舒服,非常舒适!   可是我不想被他看到我的表情,也耻于说出口。   我不能让他太飘!也不能让他知道舒适感给我带来的重要性!   倔犟如我,熬住了几分钟,身体缓过来了,我也能有力气忍痛起身,平静地说道:“谢谢你,我好了。”   他看到我的样子,噗嗤一笑没忍住,一边帮我整理一边说道:“头发好乱。”   手速很快,没有给我排斥的感觉,甚至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帮我整理好了,现在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他最爱的宝物。   “……你头不疼了?”我果然是破坏气氛小能手,不但成功搞坏他的情绪,还让他反应过来他还是个头疼患者。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把新拿的被子摊开给我盖着,他自己盖他之前那条。   被子很大很厚实,我都不用划分什么楚汉分界线,就自动隔离了我们两个,让我非常安心。   我闭上眼睛打算养下神,却总觉得有沉甸甸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用说不用问也不用怀疑,我看向简议晨那边,果然看到他又在盯着我。   “你要平躺着睡觉啊。”我无语地说道。   “我在平躺着了。”他无辜地说。   “你发烧了,头那么痛,最重要的是你的头不能侧着啊!”我严厉地说道,强力批评他为了满足自己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他抿嘴笑了笑,但是听我的,乖乖看向天花板了。   “冉冉……”他呼喊道。   我不想他叫我那么亲密,冲他硬邦邦地说道:“叫我路冉。”   “太显得生疏了,不想这样叫。”他拒绝了。   “那叫我姐姐。”我瞪他。   我也的确有资格当他的姐姐,我大他五岁,比他亲姐姐的年龄还大。   这样一想我真是不要脸,居然曾经偷偷觊觎年龄比我小的闺蜜的弟弟,怪不得遭报应了。   “你存心膈应我吗?我经常叫简议水姐姐的。”他受不了抱怨道,“不行,就叫冉冉了。”   “随你。”我自暴自弃不理了,懒得和他多聊产生更多的联系。   反正那么多人叫我“冉冉”,也就是一个大众化的称呼而已。谁爱叫谁叫。   我调整好心态准备休息一下,结果他下一句让我心凉了。   “你今天说那些画可以改动是吗?”他又提起这个我故意岔开话题故意遗忘的事情了,此刻说起这件让他很幸福的事情,他满怀期待得就像格外渴望礼物的小孩子,语气天真单纯,“可以明天改吗?”   “……我手没好……”我机智果决地使用了拖延大法。   是的,我虽然即使费力也要玩手机,但我绝不会费力去帮他。   当然,为了不给我以后挖坑,我又说道:“简议晨,我和你说实话,其实就算我手好了,我也不懂怎么画你了,我怕你不高兴,动不了笔。”   “怎么会,你怎么画我我都高兴。”他立刻说。   我看到他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脸。   我狠狠心,说:“可是我如果要画,画的是你现在的样子啊,我怕你伤心。”   他手机里那么多图片,充分证明了他就是个爱美的人。可那么多张图片里,完全没有他车祸后的照片,我不信他会给我画出来。   为了保险,我又说道:“我现在都不敢仔细看你那里,就是怕你难过,所以其实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的眼中也是模糊的。”   我这样说,一是想表达我不是看不得才不仔细看他那里,而是因为怕他难过;二是想表达我到现在也没有认真看过他最落魄的地方。   他已经那么喜欢我了,我不信他现在会有勇气让我仔细看他的伤疤,并且还让我细细描绘下来。   想要得到我画的东西,可是要直面他最恐惧的东西啊,我直接戳破他想要我迷恋地去画他的那种美好想象图景了。   他像是失去了声音,完全不能说话了,呼吸也变得好轻,我根本听不到。   我看他的脸,发现他的手也直接僵住,但僵住的角度很微妙,他直接用手掌挡住了他全部的伤疤,像是无意的,又像是故意不给我看。   我忽然有点难受,虽然不想画他,但我也不是那种爱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巴的人。   他……唉……他,我该拿他怎么办。   “画。”   可是我突然听到他细弱的声音。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   可是他却侧过头,虽然手还是挡住他的伤疤,可是他眼睛水润润的,像是易碎的玻璃一样脸色苍白地说:“画吧。”   他没有流出眼泪,可看他的眼睛那么光亮,我怀疑他时刻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可是既然那么伤心,为什么还要我画呢?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直面呢?   “你要习惯我的样子。”他忽然咬牙重重地说道,表情痛苦,像是在割舍自己身上的肉一样,但是语气坚定,“你要习惯我今后的样子,喜欢我的、适应我的,也只能是我今后的样子。”   说完,我恍惚间觉得空气里瞬间充斥满了他浓重到化不开的占有欲。 第44章   “不能习惯会怎么样?你会伤害我吗?”我直接问了。   他愣住了。   尽管我清楚他刚刚只是太难过了想要自我改变才会有那种反应,但那种反应怎么说,像个随时可以失控的人,我不想和这样的他相处,所以我问了,并且在他回答之前,我又补充说道:“我不喜欢受伤害,我受的伤害已经够多的了。如果未来家人不能像我爸妈对我一样好,我宁愿不要遇见。”   我坐起身,下了床,艰难地从床头柜里找到一本相册递给他。   他呆呆地接过,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他应该只看封面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因为照片上面是重叠的三个清晰的巴掌手印。   共有三个颜色,蔚蓝的是爸爸的,鲜红的是妈妈的,嫩黄的是小时候的我的。   一家三口,最深的幸福,像篆刻一样被颜料印在此处。   我对留这个手印的事情没有一丁点记忆,但是我爱这个封面,多少痛苦的难熬的时光,特别是春节这种大的团聚的节日的时候,我回到家,深夜的时候,就拿起这个相册,默默地把我的手与那三个手掌印重叠。   过去的时光不可再追到,可是那是支撑我继续前进的动力。   “你待会翻开看看。”我说道。   我不知道他打开看过没,但我要他看着,当年的我是多么的幸福快乐,温暖的笑容从来没有在我的脸上消失过。   “我有外婆外公的,也有爷爷奶奶,不过这四个人的子女很多,不大想带我,自从父母出事后,在我成年前,我就被他们互相送来送去。得到什么不想谈,但是我想告诉你,不过不管我去哪户亲戚的家里,他们总说,我小时候也就是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是最会说话、也最多笑容的一个人。”我几乎是严酷地看着他,逼迫他和我对视一样,“所以,我曾经很幸福的,也格外渴望再次过上这种幸福安定的生活的,谁都不能在以后伤害我,不然就别想我喜欢他。”   简议晨听着我的话,却没有翻动,他沉思几秒,郑重地和我说:“我会让你实现愿望的。”   “你不用承诺,”我直言,“你做给我看就是了,可是我虽然能感觉得到你对我的爱护,也经常感觉得到你太过于看重我了,好像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一样,让我感觉不安,非常不安。”   简议晨着急地解释:“不能这样说……”   “刚刚我就感觉到了,我听不到你的内心,只能看你的外在。”我打断他说道,“我喜欢社交面广的,阳光积极的人。我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会遇到异样的目光,可是我很怀念曾经那个很多朋友很自信的你,也希望你更拓展你的朋友圈。”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我特意顿了顿,在心里补充:当然希望他在拓展的时候能够丰富内心改变自我,然后认清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事实,从而放弃爱我。   这是非常诚挚的暗处祈祷。   我放弃让他觉得我不好了,也是,虽然有点自恋,但是他以前都能那么自信,那我当然也能自认为也是个不错的优秀现代女性。   这样的我,有时候优秀是铁定不能遮掩得了的。   他喜欢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的缺点他又早早地都知道了,现在看着也适应得良好,那更不可能因为我表现得不够好就讨厌我了,只可能是他认清我们两个的距离,放弃喜欢我。   “……我会努力的。”他这样说道。   这是我想要的声音,果然随着我对他方针政策的改变,一切都变得顺心顺意了起来。   我以前就是没抓好最根本的矛盾,不知道与其改变我,与其缓缓改变他的三观,不如专一地去让他拥抱世界,消除抑郁,聆听更多的声音。   不过他没有放弃自我辩护:“冉冉,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当然我承认,我的做法有时候容易让你误会,有些时候,我也躁动易怒,有些时候,我也……”   他说着说着放弃自我辩护了,估计是他自己大脑已经烧糊涂了,辩护着辩护着,把自己给带沟里了。   不过我觉得他的这个认知还挺清晰的,比之前强多了,总归来说,他这样说话,让我害怕的情绪降低了不少,整个人舒服了一点。   他捂住了他的头,也不知是头疼又犯了还是为刚刚说的话不知所措。   我伸手放在他的手上,问:“要不要帮你按按?”   “别了,你不舒服,好好休息吧。”他勉强说道,不过他应该还为刚刚的事情不甘,难过地说道,“路冉,虽然进步可能比较小,但你也要看到我的进步的。我是朝着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变化过去的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他看不见,忽然有点崩溃地说道:“你不能否定我,我刚刚太着急了是因为觉得你不能否定我。我只剩下你可以支撑了,我只能喜欢你了,你不能否定我……”   我愣住了,虽然我知道简议晨因为骤然变化的现实待遇而耿耿于怀,但我不知道他能在我面前崩溃。   好像也是我考虑少了点,也是,某种程度上,我好像一直挺打击他的。   虽然我不是想打击他的意思,我只是因为恐惧而演变成过于冷漠而已。   “我没有否定你啊,你要相信,除了我,未来肯定有很多人能给你带来美好的感觉的。”我难得真心实意地没带任何情绪,冷静地安慰他。   此刻正是谈话到了关键的时候,门外的门铃却响了,他的医生终于来了。   “我们先看病,待会再好好聊。我可能给你带来一些误会了,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们多沟通多理解,会好的啊。”我耐心地哄道。   “好,你休息,我去开门询问病情就好,你不用出来。”他把我按到床上,体贴地说道,说完就起身整理自己。   他也没流下什么眼泪,就是眼睛红红,状态狼狈而已,所以整理得还是很快的。   我关心现在状态的他,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门外医生很诧异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但也没说什么,而是专业地给简议晨看起了病。   我很担心有病毒类型感冒的病,但医生看得轻轻松松,先给简议晨量了体温,发现退烧一点后,只给简议晨开了药,让简议晨喝下后说观察一晚上再看看。   对比之下,我好像过于紧张了,也更像关心则乱了。   医生离开后,简议晨又扶着我回到房间,我们重新躺回床上后,我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事情,并且不由自主地说道:“你都已经没事的话,你还要睡在这里吗?太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刚好医生应该没走远,你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去?或者你叫司机过来?”   简议晨本来应该要和我继续说刚刚和我没说完的话题的,但现在闭上眼睛试图装死不说话了。 第45章   “你不要装睡,太假了。”我推了推他。   “……我想暂时逃避一下。”他沉默片刻才回答,疲惫说道,“不想离开你,其实睡在外面客厅也没关系,只想在你的地方就好。”   “逃避也不是那么逃的。”我毫不容情,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们还没发展到可以随时粘着的程度,这也不是我喜欢的程度。你快点先回去,有什么明天再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得了吧。”   我总要关心一下他的病情的,所以打电话给他也是必要的。现在作为奖励给他,也是哄他不知道我的打算。   “你觉得我太缠着你了吗?”他犹豫着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直接用眼神反问他,片刻后才说道:“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和别人相处啊,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自己相处啊,互相给对方多一点私人空间。”   私人空间这个,我印象里他也对他以前的前女友说过,没道理不懂的。   “……抱歉,”他郑重道,“其实也知道在难为你了,要求也比较过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特别想靠着你。”他顿了顿,又说,“可能是以前我经常能陪着你,现在好不容易你好像愿意靠近我了,甚至愿意躺在我身边了,我才冒犯了。”   这话说得彬彬有礼,也算滴水不漏。   “好吧,理解你了,没事。先打电话回去吧,不然人都走远了。”我暂停了这个话题,虽然已经知道经过这一番讨论,医生早就离开得很远了。   他点了点头,虽然很不舍,还是给接送他的人打了电话。   一边打电话的时候,就一边看我,但是都是小心翼翼地看我,一副怕我厌烦的样子。   “我自己出门就好,你好好休息。”他说道。   “不用,我总要反锁。”我拒绝了。   不过原因不止于此,我已经因为他有了点心理阴影,还是怕他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所以我得亲自确认他的离开。   顺利送他到门口后,他注意到地上那些钟点工搬运回来的画作,说:“我帮你放好吧。”   “不用,”我冷酷地拒绝了,“这些东西放过垃圾桶,我得消毒过一遍,你不要动吧。快回去了。”   他很心疼地看着那些散落一地的作品,但更怕我生气,总算是愿意走出我的大门外了。   准备关门的时候,我问出我一直疑惑的问题:“对了,你刚刚不是和你的家人走了吗?为什么又返回到我这?”   “……抱歉,好像这样的确有点不正常,”他黯然地坦诚道,“我没走,一直在楼下散心,我舍不得走,今天是你第一天出院,我怕你一个人出事。”   “是真的很不正常,像变态。”我直接给这个举动定性,并眯着眼睛严肃地说道,“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什么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恐惧你,让我们两个人距离更远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不过最终没说,而是低头再次道歉。   我没有对这个道歉说什么,而是最后催促一声让他离开后,我火速把门关了。   回到我自己的床上,我把他盖过的被子和睡过的枕头都推到了床下,然后舒舒服服地一人独占大床。   一觉睡到第二天,身体完全恢复,我打算玩一下手机就去洗澡。   只是一打开手机,发现他又给我留言道歉了,是昨晚留言的,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经过一夜的睡眠,我的怒气和恐惧有消散一点,给他发了句“下次注意”和“你病情怎么样了”后,我就等他睡醒回复了。   等待的时刻,我开始洗漱换衣服,然后到客厅里打开落地窗,打算呼吸新鲜空气。   客厅正对大门,我难免看到那堆昨天想扔掉结果却没扔掉的画作。   我有点受不了。   我是那种决定一打算清洁,就一定要清洁好的人,有轻微的完美主义。   眼下这堆东西不能扔,又不可能给简议晨,那就只有打包好叫跑腿寄给……   我立刻给闺蜜留了言,让她记得接收这堆东西。   好歹是她弟弟惹出的事,她自己又有一处住房,放她那边的杂物间应该没事。   处理好了这件事,我觉得我整个世界总算是干净了,不禁身心舒畅,有心思琢磨怎么和简议晨日后相处了。   之前已经决定好,围绕简议晨心胸不够开阔以及健康这个问题,我需要带他多社交。   这件事必须尽快着手解决,简议晨现在已经对我有严重的依赖现象。   但是仔细一想吧,我带他去哪里社交呢,什么样的社交场合能让他感觉得到受到尊重和快乐呢?什么样的场合能让他受到教育呢?   我控制得了自己,可我控制不了别人对简议晨样貌的异样眼光,要是简议晨出门就遇到这种眼光,我相信他这种昨晚就有崩溃迹象的人,会更加崩溃的。   我想秃了头都想不到。   但是我是那种善于不为难自己于是去探听别人智慧的人,既然自己想不通,那也可以求助一下社会力量。   我打电话给了我熟悉的居委会阿姨,打电话给了我有多年丰富教育经验的同事,我电话打给了曾经帮助过我的扶贫基层公务员阿姨和姐姐,甚至还打给了我网上认识的在监狱上班的狱警……   我也不知道我一早上怎么能打那么多的电话,但是可能我的身体为了自我保护,于是我发挥了最强的行动力。   半天电话打下来,我头好晕,感觉似乎有很多收获,可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多少建设性意见。   不过居委会阿姨和基层那边说,我可以带简议晨去参加一些为人民服务的活动,足够热心的话他们会给简议晨颁发奖状之类的,通过给他提高荣誉感的方式提高他的自信心,让他在劳动与创造中提高他的品德。   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可以去干。我们培养学生的品德的时候也会这样干的,不但给学生讲道德小故事,还提倡学生在校内校外多劳动、多帮助人,提倡的最好方式就是奖励和表扬。   对咯,好像奖状不一定能勾起简议晨的喜悦的话,那我还可以自费给简议晨颁个锦旗啊。   弄好锦旗的时候我还可以发挥我热爱讲故事的长处,编个动人的故事说是被他帮助过的人民主动捐献的,让我转发的时候热泪盈眶,应该能激发简议晨更多的爱心和善良?   我到时候和简议晨指定一个目标,做最多的好事,等本市评比本市好人榜的时候,争取上榜,那肯定更让简议晨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价值了。   我越想越可行,立刻把这些绝世妙招写进我的手机备忘录。   在我激情记录的时候,我那个狱警网友也在不停给我发信息。   我当时不好打断思路,等全部写完了才去看他给我发了什么。   点进去一看,是各种主题为“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社会报道,狱警小哥哥让我熟读这些报道,增强自我防护意识的同时,看看能不能讲给简议晨听,用法律来震慑简议晨可能潜在的犯罪之心。   呃……我印象里我没有对他说过简议晨会犯罪,但狱警小哥哥用词很锐利啊。   好吧也不失为是个办法。   我也把这个办法也写进了备忘录。 第46章   可能是上天在鼓励我积极自救,直到我写完了,我才收到简议晨的信息:   【抱歉昨晚太晚睡了,现在才醒过来。】   我直接打电话给他,开头就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感冒加重了,吸了吸鼻子,带着非常沉闷的鼻音说道:“头疼方面有好一点,但现在喉咙很疼。”   我琢磨着,他这副生病的样子,也不适合去参与做光荣的志愿服务,免得自己顶不住,还给别人添麻烦,把病情传染给别人。   刚好我也好好休息,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努力增强体质,以便以后监督他在业余时间去做义工。   “那你继续好好养病,不舒服一定记得叫伍医生再看看。”我嘱咐一些没用但又必须要说的客套话,“这几天少出门,别又吹冷风感冒了。我觉得你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应该就是昨天碰了太多冷水导致的,寒气入骨就少沾染。”   他听我说完,再闷如钟声的嗓音都带上了雀跃:“好,我好喜欢你关心我。”   我:“……”这算什么关心,有什么值得深度感动的?   他继续说:“为了不传染病给你,我会好好呆着养病的,不过实在太想你的话,可以和你网上说说话吗?”   他现在这话说得简直叫一个乖巧懂事!转性子了?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放松地上翘。   他只是片刻得不到我的回应,立刻按耐不住地急道:“你不相信我吗?怎么不说话?”没有了刚刚乖巧时的从容。   “没有,我是高兴到呆住,你怎么想通的?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一样想尽办法找我陪你。”我含笑说道,用满意的笑意鼓励他的举动。   电话在放大他的气音,我很清楚地听到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再说话时,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委屈感了:“我也不是蠢到会把错事反复做错的人,你都那么严肃地对我说了,我在乎你肯定要学着克制和改正的啊。而且我现在难受,你又身体不好,我真的怕你病上加病。昨天我靠你靠得那么近,你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吧?”   “没有,挺好的。”我不适应地说道。   他理智了,我反倒有点不懂怎么面对他了。   他继续周到又温柔地说:“我不能去看你,可是还是担心你,毕竟你刚出院不久。那我可以让简议水去多看你吗?不过简议水她比较冒冒失失容易搞出问题,我想让我妈妈也多去看看你……”   看不到他的脸,听着他好听的充满理性的声音,那声音还慢条斯理的,特别照顾我。恍惚间,我居然觉得他有点吸引人。   不过也可能是他之前太糟糕了,巨大的落差下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我稳住思绪,开口答应了。   之后几天,他真的没有来找我,而是只是与我电话里聊天。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很好听的话筒,或者是去花钱学了什么说话好听的办法,我居然觉得和他聊天的时间并不是很累。   他的话题都很迁就我的兴趣爱好去说,敏锐地发现我累了的时候,也能点到即止地说再见。   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到我对他品德的担忧,主动与我探讨他对某些社会问题的感悟。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真的会觉得他一个三观很正的人。   和他结束通话后,我每次总会思考一个问题:   他变成这样,究竟是真的改变了呢?还是太会贴着我的喜好装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装的,起码也代表他懂得什么是好的了。   等他病一好,他过来探望我时,我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他是提前一天和我说一声才来的。   我有了心理准备后就很舒适,还特意给他做了份早餐。   我的餐桌紧挨着开放式厨房,他进来看到我没收拾好的锅具,诧异地问道:“这饭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试试吧,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他受宠若惊地喝了口粥,脸上瞬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很好吃,我很喜欢。”   “合适就行。”我面上矜持,其实内心很受用。   我有心在家务方面做得很好的,一直都有好好磨练自己,所以听到他这样说,哪怕知道他说的“很好吃”里可能是带着对我的滤镜,我都很高兴。   他又喝了两口,才想到去夹小菜,只是还没有夹,他又把筷子放下,远远望着我的手担忧地问:“你用锅具了,做这样的重活手不酸吗?”   “我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还是小心点好。”他重视地说,“之前我想让我家给你送饭,你说附近有很卫生的外卖,所以不需要,你还是继续勤快一点吧,不然我会想去每天给你送饭的。”   这个每天送饭,如果是以前说我就不爽了,可现在这种语境下,他这话因为是为我好才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话,所以哪怕被他管着一样,我也不觉得反感。   “好。”我果断地答应了,也开始动起筷子。   我吃饭会很认真去吃,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以前闺蜜组局,他和我吃过饭,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全程没有打扰我。   我吃饭一专心就很快,吃完后,本以为他还没有吃完,毕竟他在吃上总是优雅又缓慢的,可谁知道,我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下了。   “吃完了?”我疑惑地问。   “嗯,”他笑得甜蜜,“我看你吃的速度也调整自己,所以现在已经吃好了。”   不过说完他立刻收敛住得意的笑容,像是怕冒犯到我,引起我的反感一样。   这样小心的样子他已经算坚持很久了,我以前对不住别人的时候都没有他做得那么到位。   “想笑就笑吧,不用控制。”我也不是连他表情都要管的魔鬼,立刻申明,“你言行上注意尊重我就好。”   他得以又展露笑脸,但笑容更大了:“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一板一眼。   “好。”他的笑容第一次变得很积极阳光。   可能被我压抑久了,他满足的原因变得这样简单。   这样简单积极的愉悦感,感染到我了,我不禁也快速勾了勾嘴角。 第47章   他是昨晚才说探望我的,太晚了,临时去联系附近有什么志愿活动也不大合适,但我觉得可以做个铺垫,于是吃完饭后,我支着下巴问他:“要一起看点好哭的东西吗?”   “好哭的东西?”他被奇怪到了,皱着眉头问,“你为什么要看好哭的东西?”   “我久不久就想哭一哭,看点感动的东西,但是没人陪我我就不大喜欢看了,因为看完也没人说。以前你姐姐有陪我看,可是最近她好像太忙了。前天探望我,坐一会儿就要走。”我惆怅地说道。   这话半真半假,最后一句是假的。   我真的很迷恋看感动人间的东西然后哭出来,这样感觉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   我闺蜜是那种很容易共情的,情绪比我还泛滥,和她一起看这些东西真的很享受。   可是最近她忙着追男人,和我看的时候忙着给那个男人乐呵呵的发信息,无语得我让她早点离开,别打扰我自己看。   我不觉得简议晨是个好陪伴我的对象,他不像那种容易共情影视作品要表达的情感的人,所以只是打算和他看看,为之后带他去搞志愿活动的事情铺垫一下而已。   所以不是他陪我,而是我陪他。我就没有看新的想看的内容,而是用电脑挑了一集当初哭得我稀里哗啦的部分,打算和他一起看。   “……感动、感动我市?”他看到我找出来的玩意儿,嘴角抽了抽。   “对,一个节目来的,报道真人真事的。”   我点开了,正准备看,简议晨却握住了我按住鼠标的手,把这集暂停了,于是屋内大电视机投屏也瞬间暂停,整个房间忽然一静。   我眯了眯眼睛:“你不想看?”   被打断计划的我有点不甘心也有点不高兴,毕竟我是带着目的让他看的,他这样就是在打断我的计划了,让我有种出师不利的焦虑。   “我懂冉冉想要表达什么,”他为难地解释,“我也真的有听得进去你的话,学着你说的好方向去做,但是看这个就不需要了吧。我不是很喜欢看这种社会新闻。”   好吧之前我表达得过于直白,所以我一旦想引导他,他能瞬间反应过来我的目的了,于是产生了抗拒之心。   我望着屏幕上的痛苦的普通人画面,也的确,这个画面不是很吸引人的样子,他不爱看也正常。   很多人都不爱看,谁会爱看那么长的普通人的事迹啊,像我这种极度渴望温暖降临底层的怪胎才会爱看。   本市的朋友里,我只找到闺蜜和我一起看。   明明应该焦虑我的计划落空的,可是当计划落空真的发生后,我反而为没有增加多一个人陪我而落寞了。   人生真的太容易孤独了。   不过也不止是孤独而已。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太顺着我了,他一不顺着我了我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得到的浓烈的顺从与偏爱是带着条件的,是他可以随时收走的。   我迅速按掉了所有网页,尽量平静地问:“那今天你想做什么?”   可能我兴趣缺缺得太像萎靡了一样,他迟疑了十几秒,小心谨慎地说:“暂时没想到,要不我们还是看这个吧。”   “不看了。”我冷漠地说,“你想看什么我们看其他的。”   “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我好声好气。”   “好,我误会了,但我现在想看了行不行?”   “不要,你明明就是不想看,不用勉强你自己。”   “……”   我们快速地对话,空气瞬间紧张了起来。   好吧。   我揉了揉脸。   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在生气了。   无理取闹的人是我。   我被他影响了。   我居然因为他对待我态度的变化影响了,居然因为他没有再任由我任性胡为而影响了!   恐慌感一点点地升腾,我不知所措地咬紧了下嘴唇。   手臂的衣服被人轻轻抓住晃了晃,简议晨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像在说悄悄话一样与我打着商量:“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   “我知道错了……”他后悔地说。   不,他没错,是我情绪控制不当,影响我也影响他了。   他见我一直不言不语也不动,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去点开我之前点过的页面,精准找到了我之前打开的那一期节目。   电脑屏幕的光线照在他丑陋不堪的伤疤上,可是此刻,最亮眼的却是他专注看着屏幕的双眼。   “是这一期吗?”他的鼠标指着播放按钮,却没点开,而是偏过头看向我问。   此刻他离我极其近,他的脸上的伤疤也距离我极其近。   我看一眼他的伤疤,可是又不自觉与他美丽的双眸对上,然而一与他对视,我又像烫到一样想去看一眼他的伤疤……   这样反复几次,我受不了,“啪”地一声,我按着他握住鼠标的手,果断点开了电脑屏幕的播放按键。   声音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一下子从电视剧大屏幕两边的音响里快速流出,瞬间浸满了整间屋子,也泡满了我的耳朵,让我可以暂时忽略掉心中莫名的杂音了。   我僵硬地看向大屏幕,手缓慢地从他的手背上离开,开始看起那些我熟悉的画面。   但画面播放了不到两分钟,被他按停了。   “冉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低垂着头说,我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听得出他被压抑得煎熬着,现在好像快承受不住了。   别这样。   他这样我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是我情绪乱七八糟乱发脾气了,他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我……   “我没生气了。”我尽量平和地说。   “你的表情很冷。”他指出一个我忽略已久的问题。   好吧我光顾着自己情绪,忘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僵硬了,我僵硬不笑的时候,的确很像生气,毕竟我的外表和他最爱的和善可爱甜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车祸以前只要我想,我就能利用这点,僵硬着表情让他远离我,可是现在…… 第48章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像是失去声音和失去思考能力了一样,明明应该和他说话把这无理取闹的局面过度过去,可我却无法做出反应。   他没有再劝我不要生气了,而是一直耐心地等着我说话,一直难过地看着我。   我就像被压力包围了,大脑被紧压得发麻,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开始紧抓起我的衣服。   “我……”我终于开口,却立刻僵住,因为我发现我的声音过于沙哑了,似乎暴露了我在急剧变化的针对他的沉甸甸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   我有点绝望。   虽然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真的又喜欢上他了,可我也为自己对他的在意与占有欲难受。   那些东西不该存在的。要是存在了,我以后怎么轻松地远离他?   “我没有怪你,是我不对,莫名其妙生气。”我诚实地承认错误,谨慎地一边调整一边收敛自己的情绪。   克制是为了划清界限,在我这边是这样。不过……   “没事的,我不介意。”   我听到他这样说。   在我这里克制是为了不喜欢,可他的克制,却是我感知他喜欢我的方式。   “很奇怪,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我听到他又说。   嗯,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让我格外心乱的方式。   “不生气就好。”我尽量冷淡地说道,“看视频吧。”   我继续点开视频。   虽然是我爱看的,但我现在却根本看不进去,也不做什么、不想什么,我就单纯地在发呆。   好不容易回过神,看向身旁的简议晨,发现他坐得端端正正地在看,像那种上课格外认真的学生。   不过虽然画面已经演到最高的泪点了,他还是皱着眉头,眼中根本没有一丁点泪花,和我当初痛哭流涕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应该是感知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与我对视,想冲我一笑,但电视机画面刚好播到一个人物忽然崩溃大哭的时刻。   在这大哭的背景音里,简议晨嘴角的那抹笑意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他紧张了半秒,立刻嘴角耷拉下去了。   “好感人。”他干巴巴地说。   我:“……”   配合我也不用配合得这样毫无自己感受吧,很假耶,显得我好像被他哄着的智障一样。   我额头青筋在跳,想把这个节目关掉,因为觉得对他没用,可是都演到这里了我好像关掉也不好。   咬牙咬了半天,我最终指了指电视机屏幕,冰冷地提醒道:“记得继续看电视。”   他看我看久了早就忘记看电视这回事了,看到我的脸色和听到我说的话,这才恍若如梦醒,继续努力认真地看电视。   我发现他的小动作了,一会儿抓抓腰,一会儿梳梳头,明显很难把这个节目看进心里。   我微微叹了口气,等到这节目终于播得差不多了,我迫不及待地关掉了页面。   “那个孩子太可怜了,父母不管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照顾他,”他开始尬聊,吧啦吧啦地说着他的感想,“幸好有好心人送他东西,不过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有定期寄给他钱。”我打断道。   “嗯?”他愣住。   “这个节目是两年前的节目了,”我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最喜欢这一期,一直有资助那个小孩。”   “你看过这个节目?”他难以置信道。   我重重地说道:“对,因为最喜欢,才和你分享,谁知道你并不爱这种类型……”   “我爱!”他忽然激动,吓得我一愣,见我这样,他连忙道歉,但道歉时眉眼弯弯,说话甜丝丝的,“不好意思刚刚说话太大声了,但我真的喜欢这个,和你一样喜欢。”   我并不相信,用看骗子的眼神无语地看他。   然而他继续急着表达喜悦:“我没想到这个是你最喜欢的节目,你还去资助了,那你一定触动很大才会这样。你原来是把你最喜欢的节目分享给我看了,我还以为像之前一样……”   说到这里他打住了,因为意识到这是不该说的话,但他因为太激动说出来了。   “像之前一样只是为了教你吗?”我虽然就是这样干的,但我就是硬邦邦地说出来,理不直气也壮,不能让他认为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心虚。   “嗯。”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应道。   “你讨厌我之前做的吗?”我继续硬邦邦。   “不是不是,”他立即否认,否认完又吞吞吐吐地低声说,“可是那不像恋爱的感觉,我有点不舒服,但这次不一样了……”   什么恋爱的感觉?!   我脸部扭曲了,瞬间坚定地说:“这次其实还是一样!”   “啊?”他表情明显不信。   我逼近他,又重复一遍:“这次还是一样!恋爱只是你的错觉……”   他皱着眉头打断:“可我们不是已经在试试了吗?为什么不可以看做恋爱?”   “试试和真正相恋还是不一样的。”我严肃地说。   我已经做好和他争辩的准备了,但他无意与我争辩,居然只是无奈地说了句:   “好吧。”   我满腔话语无法诉说,憋着难受。   但紧接着放弃争论的他还是乐呵呵的,好像他从刚刚的谈话里获得了“恋爱”感觉没有消散一样。   我看着他那乐观的样子,更难受了。   虽然我是想他乐观积极没错,但是不是从我这得到什么恋爱感觉来获取积极能量。   我气得不行,可他还无知无觉地火上浇油,温柔又期待地问我:“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这种神态,像极了他以前的那些甜美前女友们对着他时,那副憧憬又爱恋的模样。   我被他那副表情弄得心头一梗,移开视线后才能思考他刚刚说了什么。   哦他说的是接下来干什么啊。   还干什么?干个屁啊,只想睡觉啊什么也不想干。   我今早心情起伏巨大,现在累死了,不想再对着他浪费我大量的情绪。   “我困了,想休息。”我耷拉张脸,用呆丧的情绪委婉表达想让他走的意思。   他很失望,落寞地说:“这样啊……”他看了看他戴着的手表,不禁感慨,“原来都这个点了,愉悦的约会时间果然过得很快。”   “这不是约会。”我忍不住打断。   其实也可以算约会,但他没有反驳,而是说道:“那你去休息吧,我看你厨房里的锅还没有洗,我洗了就走。” 第49章   他现在说要干家务真的好熟练好理所应当的样子啊。   我想拒绝,可是我的确身体不大好,就为了洗个锅找个钟点工也不大合适,于是我同意了,但没有同意回房间睡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真的怕了简易晨看似离开我家,结果又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   我现在情绪正是对他很复杂的时候,我可不能习惯他的神出鬼没,不能再让他以各种理由和我呆得久一点了。   我像个监工一样,盯着他把该洗的东西全部洗好,然后送他送到门口。   他又是依依不舍地看我,似乎离开我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努力无动于衷,不过等他离开我家门几步远后,我终于想起今天邀请他看我最喜欢的节目的目的,于是我赶紧叫他:“简易晨……”   他欣喜地转过身:“怎么了吗?”   明明我们这距离根本不用动弹也能互相听得见,可他却又小跑两步跑到我面前,迫不急待的等我说话。   我无语了几秒才尽量正义凛然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突然想有时间和能力就经常去做志愿者,感觉比较有意义,你要不要陪我去做?”   他沉默了几秒,有点勉强地说:“我有空的话可以陪你去,但这种事情捐钱不就可以了吗?我们亲自能做的事情其实比较少,我们工作生活那么忙,多休息比较好吧。   现在你养病,可能觉得比较无聊,但等养病结束,你应该就去工作了吧。我听我姐说你以前总不喜欢外出,就喜欢窝在家里说是续命……”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立刻打断。   他提醒我了,是我考虑不周,就记得做好事的光荣感,忘记做这些事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可能出现的潜在麻烦问题了。   我可以陪他做一时,可是那也是让我好痛苦的一件事啊。我这么一个不爱出门社交的人,为什么要为了简议晨出门啊,他至于我为他付出那么大吗?   我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耗在简议晨身上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了,哪怕是为了活命,哪怕是为了闺蜜改变他,哪怕是为了看不惯他成为我更讨厌的人,我也不应该为了他这样浪费我宝贵的光阴。   有这个时间和功夫,我还不如找个地方美美地蜗居个几年提升自己,等他对我没感觉了再回来呢。   也不是很对,我舍不得这个家,这里是我长大成年的家,父母的东西都在这,凭什么我要走?   我望着简议晨离开的身影,烦恼得咬牙切齿。   倒是他轻声一笑,伸出手似乎想揉我的头,不过还是憋住了,尴尬地收了回去后,冲我温柔说道:“我不是拒绝你的意思,你我要是有空有精力,你要是又那么想去的话,也可以去。只是你说经常去的话,我觉得我最好提醒一下你。”   他望着我好几秒,表情渐渐过渡到黯然,说道:“你真不用防备我,我之前没当过什么很好的男朋友,做人做事也有一点问题,但我不会去伤害你的。”   他的承诺我随便听听就得了,要是他真的变了,他的行为举止会告诉我的。   我随意点了几下头,开始送人:“知道啦。你先回去吧,叫住你那么久不好意思啊。”   “你不用那么客气,只要是和你呆着,我多久都愿意的。”他继续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过他对上我毫无留恋的眼神,忽然自嘲地轻笑一下,克制地没有多说,和我道别后转身走了。   我是那种只要认定一个理论,不管你辩解多久都没有用的人。但现在发现,如果对方不辩解,我反而有点难受。   我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有一个漂亮的大纸袋,那个纸袋是简议晨拿过来的,里面装着他穿过的衣服,那是我熟悉的我爸爸的衣服。   他之前没有让我闺蜜或者他妈妈帮忙送,而是等他再次与我相见了,他才送过来。   洗得干干净净,折叠得整整齐齐,包装得也好好,特别像新买的那种故意做旧的衣服一样。   我把衣服拿到怀里,准备到衣柜那边去挂,却闻到一股好闻的气息。   那是属于简议晨的味道,他那个人很爱干净,对味道也很挑剔,老是身上喷着一股低调又优雅的男士香水味,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但冷冽又吸引人。   之前他睡过我的床,枕头上就遗留了这样的味道。   味道独特而悠久,我闻着闻着,忽然放下,有点恐惧他的味道就这样渗入我的内心。   是,我嫌弃他,讨厌他,可他又有太多太多吸引我的地方了。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干净又好闻的男性。   我一方面难受欣赏简议晨,一方面又恨铁不成钢地想:怎么男性同胞们不学着简议晨好好打扮自己呢,这样也不至于显得简议晨是那么的特别了。   但凡身边男**打扮一点,也许我都不至于当年那么坚定地陷入迷恋简议晨的苦。   其实很多男的底子也不错的,就是自己不懂经营好。不然不至于走在街上一水的美女,好看的男的寥寥无几。   当然这纯粹是自我安慰的废话了,我又很清楚,简议晨当初的好看那不是一般的好看,品味也不是一般的品味,而且刚刚好就对我的胃口。所以哪怕真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好看的男的,我也应该是很迷恋他的。   想了想骗不了自己,我恨铁不成钢的对象就变成了我自己。   把爸爸的衣服都挂进衣柜后,我躺倒在衣柜不远的床上自暴自弃,回想了自己和简议晨的孽缘,我不禁几轮捶床,自己气自己。   不过也幸好回忆了下,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那些日记本好像还在简议晨那里没拿回来啊。   出院后光顾着毁掉简议晨的画了,忘记日记本这回事了,说不定没有我在那边护着那些日记本,简议晨每天回到家,肯定是要看那些日记本自我满足的!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忍不住在简议晨离开不久后,又追着给他拨打了个电话。 第50章   “喂,冉冉,什么事?”简议晨低沉的声音一下子就从电话对面传过来。   我怀疑简议晨是一直手握电话,并且一直看着微信上我的对话框,不然我拨打给他不到半秒,他怎么就能立刻接通了呢?   接通得如此迅速,我被搞得猝不及防,一下子忘记了要说什么了。   “呃……简议晨,我忘记要打给你干什么了?”我诚实地说出来,但是说完之后我也觉得我这个人傻傻愣愣的。   简议晨果然笑了,但越笑越好听,越笑越温柔:“刚刚我还在伤心你赶我走,没想到还有一个电话,不管你是什么事情,只要说明你也在想我就好了。”   他又说深情款款的话了,我适应不良地纠结地说道:“我没有想你,只是有事找你……”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声音一下子低沉起来,“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把我自己放得太低微了,总是讨好你,总是从你一切寻常的举动里努力自己找可以欢喜的地方,但是你没有对我不好过,反而一直为我着想,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的话太看得开了,被这一打断,我更加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了。   “你能想清楚就好,”我干巴巴地说道,“我这下真的忘记要打电话说什么了,这样吧,我先挂电话,待会想到了再发信息给你。”   说完我决定以后都给他发信息就好,不然要是打电话,总能被他影响,他又不是我闺蜜那种头脑简单好说服的人,他可是我害怕的对象啊。   “不要!”他却立刻高声说道,“你忘记的话,就暂时不说话就好了啊,我在电话这边一直等你,直到你想起来。”   “不要吧,太累了,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而且我现在也想做其他的事情……”   “那可以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情,我等就行了。”他执着地劝服,“我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管你做什么,哪怕只让我听到你的呼吸声,我也不那么无聊,不需要你回应我,等你想到了再和我说话就好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猛然想到以前住在他的房子里的时候,他乱安装摄像头的事情,当时他能隔空能和护工对话,应该除了摄像头外,还有录音器。现在他说我不用回应他,他只用听呼吸声就好,那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监听吗?怪不得他会心甘情愿,因为对他来说是很享受的一件事情啊。   “不要,”我斩钉截铁地说,“你这样太像变态了,”他以前也说过我像变态,所以我说他说得毫无顾忌,“不要这样,让我又害怕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我是要找他拿日记本,但话刚准备在微信上打过去,他居然转发给我很多东西,力图从网上一些情侣的相处,证明他的想法是很普遍的想法。   我看了下他发的,的确那些甜蜜到黏黏腻腻的情侣哪怕没有话说也要通话,一天24个小时芝麻大点的小时都要分享,甚至睡觉都要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睡觉。   但在别人身上正常的事情,我觉得在简议晨身上就是不正常。   不管是不是我带有色眼镜看他吧,我直接发给他一句:【好吧,原来这也算挺多人在做,但我还是不喜欢不适应,我周围没有这样做的。】   不懂他有没有气馁或者生气,我又把我想要的日记本像发通知一样发出去:【我想到我刚刚想要的说的什么了,我的日记本在你那边对吧,明天可以拿给我吗?】   对话框上栏状态显示简议晨那边输入很久,我算耐心地等着,直到看到他憋了很久才憋出的话:   【你要销毁吗?】   他很敏感,一下子就猜到我想要做的。   我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他以前也答应过我的,于是说:【是。以前你说我可以自由活动了就可以自己销毁,我现在可以就想去做了。】   他没有回复了,到入睡前都没有回复了。   我晚上睡觉前发给他:【你是不想给我吗?】   他还是没有回复,我猜想他应该是闹情绪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复,可是这样冷着我,我莫名火大,干脆也不理他了,看谁能耗得过谁,反正是他对我有需求,我对他可是恨不得避着的。   然而第二天的早上,门铃却响了。   我从猫眼一看,发现简议晨两手都拿着东西,左边拿着一个纸袋,右边是早餐,满眼血丝,眼下青黑,眼皮耷拉着,好像一夜未睡,又好像难过到准备要干什么事情一样。   我眼皮直跳,一下子摸不准他要干嘛,被害妄想症的我没有开门,而是打通他的电话。   猫眼里,他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低眉顺眼地接通了我的电话。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回复我吗?”我冷冷地问,起码现在安全,我气势不能输。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一晚上没睡,不是故意不理你,是因为我在写东西。”   “啊?”我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弄懵了,“你写什么?”   “你想销毁日记,没事,以前也答应过你的,我没有理由去阻止。”但他说话不像他说的没有事情的样子,声音抖动得可厉害了,“不过在给你日记之前,我想着曾经我喜欢上你,有不小的原因也是因为看了这日记,那既然这样,我也想把我的心情写给你。”   他说得好突然,我搞不清他具体想要什么,但他也没打算面对我的意思,又说:“早餐和我想要给你的东西都放门口了,我现在很难过,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先去工作了。”似乎是哽咽一下,他干巴巴地说,“再见。”   我连忙凑到猫眼一看,发现他真的挂了电话走了。   我的猫眼没有直接对着电梯,但我最近安装的门外摄像头可以观测到我屋外很广的范围,包括电梯大门,所以我立刻打开看,发现简议晨真的坐电梯走了。   我放心的同时又迷茫,打开门口把他留下的东西拿进来又立刻关门。   早餐我没有理,打开另一个纸袋一看,发现果然有我写的日记和一封厚厚的信,我检查了几遍,发现只有这些。   信封是很普通的纸黄色,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没有看日记,而是打开了信,我倒要看看简议晨一晚上不睡觉也不回复我,到底是在写些什么。   信件一开头,是言简意赅的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再怎么欺骗自己,我也知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所谓的与我试一试,可能只是可怜同情我,或者是害怕我才做的吧。】   这么直白敏感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刺中了我的心。   我的喉咙突然干涩了起来,不想往下看,可是又忍不住去看:   路冉,其实即使没有那场车祸,我对你的印象也是很深刻的…… 第51章   简议晨清晰得记得,其实即使没有那场车祸,他对路冉的印象也是很深刻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路冉的时候是在姐姐简议水22岁生日的时候,那时候他也19岁生日过去不久,路冉则是24岁。   路冉不是简议水亲自带到家里的,那时候简议水吃坏肚子一直在厕所里,所以是他妈妈开门迎过来的。   第一眼看到路冉,他看不出路冉的年龄,但他一眼就看出路冉喜欢他了。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出神看他的时间过于长,他又不是恋爱经验少的,即使不猜,也一下子就知道她喜欢他。   姐姐简议水常在家里饭桌上谈论起这个路冉,每次都要叹服地说虽然只比她大2岁,但却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她以后想成长成为路冉这样的人。所以,见简议水见到路冉后快乐喊出的“冉冉”,他一下子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女性,是大他五岁的女性。   一开始是有点烦的,他暂时不知道路冉她多少岁,可她难道不知道他多少岁吗?   对朋友刚成年一年的男性也能喜欢得起来,真是……   他打算不搭理路冉,但奇怪的是,第一次见面那种专注的目光仿佛只是错觉一样,路冉也在饭桌上对他爱答不理的。   她不听他说话,也不对他说话,甚至不看他。   简议水的朋友当然不止是只有路冉,但那些朋友也很难接近路冉。路冉不爱搭话,即使被叫名字,也是随意说几句,明显不想参与话题。   她的眼里只有简议水,整个生日宴会里,所有的笑容都是对向简议水,因为那时候简议水在大笑。   简议晨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个,但他全程用余光看路冉,切切实实地数了路冉一共笑了20次,次次都是因为简议水在开怀大笑。   路冉其实长相并不出色,五官顶多算得上清秀,但是脸型好,皮肤格外白皙透亮,牙齿整齐洁白。笑起来的时候,两颗门牙特别显眼,配合弯弯的眉眼,干净的面容里组成的表情,居然给人一种治愈的清甜感。一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比简议水可小多了。   但她的笑容太短暂了,似乎她在克制自己,笑了片刻,就抿嘴低头,专心吃东西。   简议晨从来没有见过宴会上这样安静低调的存在,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观察一个人观察得那么久。   从那一天开始,她来简家就逐渐频繁了。简议水爱社交,交往的朋友很多,可是简议水每次只用仰慕的眼神看路冉,最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情绪,并且甘之如饴,哪怕她也不怎么爱主动和简议水说话。   这样特殊的存在,更是吸引了简议晨的注意。可是越观察,也就怀疑当初自己自信的判断是错的。   因为那么久了,路冉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有说话的欲望,她也没有刻意躲避他的样子,因为她好像除了对待简议水好,对其他人都是比较冷冰冰的样子。   他那时候做事随心所欲,经常换女朋友,每个女朋友过来,路冉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有一次,他和当时的女朋友在马路边吵起了架,吵架原因他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说他不够重视对方吧,但他很清晰的记得,那天路冉碰巧路过看到,远远望着他的时候,眼里好像在瞧不起他。   他暴戾地瞪过去,却发现她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目光,但路冉也没有走,一直远远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看戏。等到他和当时的女朋友吵完,他大步朝着路冉走过去,但路冉轻巧地走到距离她最近的一条斑马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他当时追了十几步,没有来得及追上,又觉得这样没必要,就没有再追了,直到他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他才跑到路冉面前,针对性地质问:“那天你看我和我前女友吵架看得很津津有味啊,看了那么久,我追上你你干嘛跑呢?”   路冉低着头后退几步,随意梳了梳她又长又顺的头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仰着头问:“又是前女友了吗?”   她虽然长得不是很出色,现在也没有露出她好看的笑颜,但是就是别有一番温柔缱绻的味道。简议晨快速就判断出了,她那一大半温润的气质起码来自于她如瀑布般的茂密长发和娴静的衣着。   可她本人的性格是矛盾的,她语气没有尖利,眼神也没有锐利,可是整个人就像一把刀一样,一直抵着他,拒绝他的靠近。   “是前女友啊,不说她,说你,你那天怎么回事?干嘛避着我?是怕被我发现你厌恶我的样子吗?”他依旧追问。   “不是厌恶,你的错觉,”她被逼着解释道,“其实当时不止我在看你们不是吗?你们吵架吵得太激烈了,我忍不住去看了,可是你忽然生气地跑向我,我害怕,就走了。”   简议晨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环境是怎么样,就光顾着和女朋友吵架以及看怪异的路冉了,但他印象里好像路上行人匆匆,应该最多是看他们多几眼,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哪有像路冉一样,一直一直直勾勾地当电影一样看啊。   不过他只能凭借个模糊的印象,做不得准,于是只能说:“你这样太没礼貌了,我是你认识的人,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看我看了那么久,然后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跑了呢?”   “可我们不算是朋友吧,我只是你姐姐的朋友而已,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找你,为什么路过还要打声招呼呢?太尴尬了。而且你当时的表情真的像要找我算账一样,我害怕,只能走了。”她继续认真地说。   连续说了两次“害怕”,仿佛当时他真的要对她怎么样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随意揍人的暴力狂。他当时只觉得路冉说的害怕是逃离的借口,她其实还是心虚而已,可是直到车祸路冉醒过来说他性格不好后,他在某个夜晚回忆到这一幕,才意识到路冉当时反复说的“害怕”是她深深扎根的情绪。   她认定他不是个好人,随时怕他做坏事。   他当初不知道她这一点,只认为她古怪又没礼貌,讨厌她,厌恶她,可是她一来,又忍不住多看她。   他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可他就喜欢看她在干什么。只是她行为举止显得过于乖巧无趣,他观察她好久,也不懂她怎么能闷闷地孤独地等着简议水安排一切给她去做。   简议水口中的她能镇定有序地处理好许多简议水带来的麻烦,很多人都觉得她很厉害,可他观察到的她,只觉得她呆呆又闷闷,古怪孤僻得很。   他越来越看不惯她了,越来越想刺她,所以在简议水25岁的生日那一天,去接送她的时候,忍不住冲她尖锐地说话。她还是运用什么“一切都是错觉”的借口轻巧地来堵他的嘴,要不是因为那天是简议水生日,他不好和她闹僵,他肯定要和她大吵一顿。   但他已经决定了,下次见面要和她大吵一顿,总不能老是被她嫌弃地对待着,他还不能发脾气吧。   不过再也没有下次了,车祸来得格外突然,电光石火之间,他全身僵硬、头皮发麻,完全不敢去想接下去的一秒他要面对怎么样的痛苦,可是在他最脆弱迷茫的时候,那个一直以来嫌弃他、躲着他的路冉,那个即使两人在车内单独相处,也要像一颗硬邦邦的石头一样冷暴力他的路冉,居然惊慌失措地挡在他的面前。   她并没有帮他挡住全部的伤害,可是他在震惊与痛苦的时候忽然想到:   他都那么痛了,挡在他前面的她又会有多痛苦呀。   他是清醒的经历完整个车祸过程的,脸部很痛,可他更焦虑挡在他面前的路冉是什么情况。   “路冉,路冉,你还好吗?你能说话吗?”他全身发冷地呼喊,哪怕每次喊的时候嘴巴受伤的一侧一直在疼,可他根本顾不着,只想把路冉喊醒。   可是路冉好像真的死掉一样,沉重的身躯压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她只会流着血,身体也只会越来越冷。   恐惧压满了他的整颗心脏,他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更没有想到第一次直面的时候,他安好的活了下来,可是有一个他曾经最敏感在意也最讨厌的人,居然因为要帮他,所以面临本该属于他的死亡威胁。   惊慌已经压垮了他,他只会瞪大眼眶继续无用地喊着路冉的名字。   在他的意识里,他等了好像无数的时光,才等到救护人员的靠近。   他们的动作很快,迅速帮他和路冉止血,又迅速分离了他们,可是他好像还处在车祸后的那一刻出不来,身体沉甸甸的,似乎还在抱着凝固了的路冉一样。 第52章   上了救护车不久他逐渐也撑不住了,靠着对路冉的记忆,他陷入了睡眠。   然而梦里依旧反反复复都是路冉的影子,他反反复复地看到路冉挡在他面前的画面。   其实他并没有看到路冉是用什么表情挡在他面前的,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驾驶车位又狭窄,他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哪怕她最后一动不动地倒在他身上的时候,她那长长又浓密的头发,也凌乱地挡住了她所有的面孔。   所有他反复能在睡梦里看到的是路冉给他展现过的三种表情。   一种是常面对他的冷冰冰,一种是偶尔隐晦着出现的嫌弃,一种是面对简议水才会出现的治愈的笑。   三种表情反复在他的脑海中轮换,即使他还是觉得如果没有那个车祸,路冉肯定还是嫌弃他的,可是最终的最终,他脑海里最深刻的是路冉那个治愈的笑。   她救了他,用生命救了他,那个治愈的笑容终于完全面对了他了,善意又亲近,震撼又治愈。   哪怕身体再疼,他好像也在那个笑容里找到了一个支撑点。   他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能拉住的人的衣角,追问路冉的情况。   幸好,路冉并没有死,但情况也很可怕,她的伤势太严重,陷入了在当时看来是看不到尽头的昏迷中。   简议水哭得泣不成声,他的郁气也浓浓的挤压在心头,又涨又酸,让他可以随时眼红起来。   他当时顾不得自己的伤疤,也不在意自己的治疗如何,甚至比较疏忽自己的样子,只强烈地希望看到路冉苏醒过来而已。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强烈的感觉,路冉就像一抹强烈的色彩,给他混沌的世界带来了绝对掌控地方的光亮。   在渴望路冉苏醒的时刻,始终有一个问号在他的心头悬浮,那就是路冉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虽然最了解她的简议水哭着说“路冉太善良了,似乎是路冉的善良造成的这一切的发生,可他还是有点疑惑。”   一切的答案在简议水收拾路冉的家的时候有了答案。   那是不得不收拾的时候,因为路冉太久没有清醒的迹象了,医生判断说很可能会一直苏醒不了了。   简议水听到医生的那个判断,当场呆坐半小时,然后忽然开口说:“不会的,我要去冉冉家,去帮她整理她家里的东西,找到冉冉在乎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特别是那些她父母的遗物,她能坚强一点苏醒过来的。”   简议水的想法也让当时的他有了暂时得以喘息的瞬间,于是他让父母看护路冉,毫不犹豫也不容拒绝地让简议水带他一起去。   然后他们就一起看到了那个一直被路冉关闭的房间。   一打开,最显眼的就是他的画像,因为里面的墙壁贴满了他的画像。   有已完成的,也有多幅未完成的。已完成的在墙上,未完成的堆积在地上和书桌上,空间似乎凌乱又压抑。   画像上的他没有笑过,只会用毫无感情甚至冷漠的表情看着进入房间里的所有人。   他当时觉得这种表情很熟悉,呆呆地走了好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因为这样充满遥远距离感的表情,就是路冉常看他的表情。   而路冉画了那么多个他,里面的每个他居然都是这种表情。   所以……是他对路冉露出了这种表情,路冉才会不喜欢他的吗?   好像也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路冉冷漠对待,知道路冉是大他五岁的姐姐闺蜜后,他也心生抵触。   可是如果只是不喜欢,至于要画那么多个他吗?   他看着这种密密麻麻的画看得心慌,直到看到他使用过的熟悉物品,要不是他本人比较洁癖和挑剔,这些物品他很确信就在他家,他都怀疑路冉在偷他的东西了。   屋子里不止是画作和他熟悉的物品同款,还有几本本子,他下意识就打开想看,但里面的内容一下子就扎到了他的眼睛,让他瞬间就觉得这手上的本子有几千金重。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路冉的日记,而这些日记里,几乎每一个自然段都有他的名字,她写的是他。   他打开的那一页里,刚好就是她在痛苦地表达了她对他的爱意。   车祸的疑惑瞬间有了解释,但这个解释又是那么的沉重。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以为的那个讨厌他的人,居然在焦虑不安地爱着他,和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判断一样,她爱上了他。   该生气的,就像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身份时一样,他该生气又鄙夷她的暗恋。   该厌恶的,她舍生忘死的付出,不是因为单纯的善良,而是来源于对他的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浓重爱意。   可是当他拿着本子站在这间屋子里,他却缓缓升腾起的是为她的辩解。   他那时候已经成年一年了,她喜欢他当然是可以的;她虽然这样痴狂地爱他,可是也没有打扰过他,反而还救了他不是吗?   她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痛苦地暗恋他罢了,并没有什么错。   他魂不守舍的时候,猛然看到简议水也震惊地拿着属于路冉的另外一本日记本在看,浓烈的占有欲忽然出现,他脑子一空白,就从简议水手里抢过了日记,并且把剩下的日记都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冉、冉冉她、她喜欢你?”简议水像是傻子一样瞪大眼睛问道,根本不懂保护她闺蜜的物品。   从她的嘴巴里,简议晨也瞬间明白了,那一本日记也是写他简议晨的。   不过也很明显,既然满屋子都是属于他的痕迹,那么这几本日记本上写的的确都应该是有关他的事情。   “你出去。”简议晨下意识地就强硬地把简议水推了出门,然后他把他自己锁在了这个秘密的小屋里。 第53章   虽然脑子乱糟糟的,但他还是打开了日记本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如饥似渴一样,一直看到简议水觉得时间太久喊门。   日记本里的字太多,他也不大可能把自己锁在这间房间里一下子看完,于是他思考了一下,把几幅路冉完成了却没有贴到墙上的画作折好收到怀中,然后拿着所有的日记本打开了房门。   最后一眼再看那个房间时,里面的画像还是数不胜数,只是少了几幅而已,根本无法让人发现。   “你不能带走。”简议水对他说。   “里面写的都是我,这是她写给我的,你不能看,我可以。”他冷冷地对她说,“她的心意一直没勇气说出来,所以我现在拿了最好。”   简议水听得一愣。   他只是要一个能带走的借口而已,糊弄了简议水,立刻就像抱着珍宝一样,急匆匆地带回到他的私人住所里了。   那个晚上他一夜没睡,皱着眉头一直看。   当时看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激动甜蜜的感觉,只觉得内心被充实了,大脑也满满涨涨地都是路冉带给他的信息。   路冉的喜欢是属于特别可怕的那种,她在她的日记本里肆意说着他的不是,可是字里行间却都是对他的深深迷恋。她拒绝主动接受他的信息,但不管他的大事小事,只要她能被动接收到的,她都详细地记载在了日记本里。她连他对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小动作都要完整记录,而与他相关的,不管是周围环境的变化,不管是他身边接触到的人,她也要详细观察。   这种日记,谁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他当然也看得呼吸逐渐急促。   可是,他却并不讨厌,很奇怪的,一丁点儿都不讨厌路冉这样做。   他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人,也是个很双标的人。   以前谈恋爱时,对当时交往的女朋友控制欲都特别强,女朋友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必须要知道,如果他想说话,不管女朋友在做什么,都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打不通的话,除非是因为在工作或者在学校学习,不然他就会很失望,失望到想分手。   但与此相对的,女朋友却不可以要求他任何一点,他需要很多的个人空间,也防备枕边人未经过他的同意看他的任何一点信息,他甚至不愿意带他的女朋友到他的私人住宅,最多只是带到他的父母家。谁让他感觉到冒犯了,那当然得是直接分手的。   可笑的是,这样的对待下,居然还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地喜欢他。   他的选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需要珍惜。   不过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情侣之间相处,本来就该是最真实的相处,他随心所欲地相处,也并不欺瞒,她们也知道他是这种人,可不是还和他在一起了吗?   当然这种讨厌被窥探被冒犯的感觉也不只是针对女朋友,家人也一样,他极其讨厌被人窥探他的一切。   然而为什么路冉不一样呢?   他有点难理解,想了片刻还是不明白,也不再刻意纠结。因为纠结也没有用,路冉本人就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他就算纠结出来了,那也没什么现实意义。   不管他是生气还是宽容,她此刻都无法回应。   想到这里,不免心中一痛,不过当时他只认为是对救他性命的人的哀痛罢了。   虽然这些日记本很怪异很可怕,可他还是推了工作,花了一个星期左右看完了。   这些时间他也不是全部时间都在看,他已经习惯了去陪伴路冉、去观察路冉了。简议水和他父母都不会一直盯着路冉的,觉得有请来的护工和医护人员在,隔个一天去看也没问题,但他不是,他是一天不确认就心里憋闷,所以必须得去看。   路上不能看书,到了病房可以看,但是他莫名其妙地只想看着路冉的脸发呆,等着微乎其微的关于路冉苏醒的好消息。   日记终于读完了,他也很难说明心中的心情,只觉得思绪就像情感一样是乱糟糟的一团乌云,他解读不出来,只觉得梗在身体里,让他神思不宁。   就在这种时候,明明他一直藏得好好,但长久不出现,居然有朋友想方设法来找他,于是发现他车祸的事情了,刚好,他也脸部的纱布需要拆除,露出他可怕的伤疤了。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毁容后天差地别的待遇。   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见惯伤痕的人,他的亲人也顾及着他的心情,对他勉强如常,但朋友不会,前女友们更不会。   只不过破了大伤痕而已,他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看他们的眼神,似乎他变成了极其可怕的人一样。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看他,立刻就生气了,和探病的人闹了不愉快。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时间越来越长,可是他的脸一直好不了,等到他出了院,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那个巨大的伤疤就像长在了他的脸上一样,越来越扭曲他的脸庞。   他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时间越来越长,沉默地用头发遮挡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恐慌感一点一点地加剧,直到换了好几家医院,得到的回复都是他很难自愈了,而且要好好护理,不然会反复感染。   可以动手术,但是他的皮肤却容易留伤疤,而且脸部那边血管太过、神经太多,不大建议动手术,但即使手术成功,以后也不排除再次感染导致皮肤坏死的情况。   皮肤坏死是什么样子的,他立刻上网查了,黑乎乎的皱巴巴的,像是坏死后塌陷的水果,像是被烧焦后的炭火。   这样的一种情况,居然有可能在他的脸上出现,而且出现的范围还这样庞大。   顿时,他全身心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一块伤疤了。   他不能正常出街了,所有人的目光,特别是孩童的无忌童言,都是刺到他身上的每一支弓箭,在他本就敏感好强的心头,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他喜欢被人的关注,喜欢别人的服从,喜欢别人的偏爱,喜欢别人的羡慕,可是仅仅是有了个伤疤而已,他一下子就失去了从前轻易可得的一切。   同情的、幸灾乐祸的、恶意的……每一寸来自外界的目光、每一次来自外在的情绪,都被他牢牢地刻在了心底。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恶意的、排斥的、莫名同情的目光加在他的身上,谁都说他古怪。   最最可恨的是,那些背地里讨厌他、鄙夷他的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攻击他的突破口,一旦与他沟通时出现他们自己不满的情况,就高高在上起来,半是施舍半是蔑视地和他说话,露出丑恶的面孔。   他远离了那些人,可是一远离才发现,他好像没有朋友了,也没有人要和他在一起了。   这种情况一方面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可是又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其实后来投入工作有些许成绩后,如果他稍微能改下态度,遮挡一下自己那可怕的伤疤,他也不至于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不想,非常不愿意,他浑身戾气,如何也不甘愿,可是又只能自我折磨,陷入一个死循环里。   在这段时间里,唯一平静对待他的是路冉,她可以倾听他的一切话语;唯一让他满足的也是路冉,她那些偏执病一样的痴恋被牢牢地写在纸张上,让他知道,不管他是多么丑恶,都有一个人能迷茫地爱着他。   在她的文字里,他依旧有着他自己也喜欢的脸,他的一切还好好的,而路冉则默默地喜欢他。   接受路冉似乎就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那是他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唯一获得的平衡了,因为路冉,他才不至于落入深渊。   他在路冉的病床边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久到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你爱上她了?”父亲问。他并没有度过路冉的日记,但从两个儿女的日常对话里,早已经知道路冉对儿子的感情,只是不知道那份感情是怎么样的而已。   简议晨看着路冉,没有说话,但更靠近了她。   “其实这可能只是一种美化后的感觉,以前都不喜欢过,现在她没有和你沟通过,你不是真的喜欢她……”父亲犹犹豫豫地说。   但简议晨根本就不在意,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也不想和亲人辩解,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路冉了。   路冉背地里做过那么多踩他底线的事情,明面上又肆意地无视他、时不时地瞧不起他,可是那是她表达她迷茫爱恋的方式,他不讨厌,也越来越喜欢。   她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他也不是一个健康的人,那不是绝配吗?   曾经他想要融入人群里,想要自己主导一切,但现在只想等路冉醒过来,只愿意把在路冉身边感受平静的感觉。   只有路冉的喜爱与讨厌能让他平静,所有他只愿意呆在这样的路冉身边。   他是这样想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路冉本来就不想要他,一旦醒过来,更不会要他了。 第54章   他永远记得路冉清醒过来时的样子,她那时候的皮肤因为病痛,早就不如以前那般漂亮了,而且素颜的她五官更是清淡,可是她一旦表情生动起来,哪怕这个生动只是轻微的一点点,他也仿佛又梦回无数个梦里她对他笑的样子。   梦里的她笑意浅浅淡淡,可是因为真诚的美好,显得是那么地吸引他。   因为想到梦里的她的美好样子,所以虽然她当时醒过来后没有立刻对他笑,但他始终觉得下一秒她应该会的。   于是简议晨屏息凝神看着她,把她轻微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期待地等待着未来他原本认为已知的一切。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几乎只有眼睛在动,眼神明显也很是迷茫,似乎是在适应光线。他怎么看都觉得她可爱,可是当她的目光终于凝聚在他的身上,哪怕她没有盯着他的伤疤专注地看,他却忽然浑身像被针扎一样不自在。   最难受的部位就是他的那处伤疤了,他突然强烈地后悔起来,后悔刚刚坦荡荡地露出他的伤疤了。   他以前在他以为伤疤能够痊愈的时候遮挡过一阵,但那时候是为了整体好看而已。   知道痊愈不了的时候,他的叛逆心就忽然强烈地涌出来,偏要每个人都看清楚他的伤疤。   在他的梦境里,他也强烈地希望路冉是习惯这些的,可是当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他却后悔成这样,甚至后悔到浑身开始微妙地发抖起来。   要不是他想到,如果他猛然做出遮挡的动作会更加引人注目,他就真的要伸出手来遮挡了。   可是被他紧紧盯着的路冉非常安静,她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她甚至没有多少表情,怪异得让所有人都看出了不正常。   医生过来观察了一天后,诊断出她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那个时候他眼前一黑,是什么也不顾了,只觉得她太可怜了,他一定要对她好补偿她。所以他片刻都不想离开,只想缠着她,看着她。   只是夜里关了灯,睡在陷入黑暗的病房的时候,他那种对自己外貌的恐惧才重新回到心头,于是不由得对路冉的现状有点隐秘的庆幸,庆幸可以晚一点面对,庆幸她只能依赖着他,像之前还在昏迷的时候一样与他相互依靠,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是的,他选择远离周围的一切,他也隐秘地渴望着路冉和他一样,远离别人,只和他好。   后面医生偷偷跟他说,路冉也有可能会一直动弹不得也说不得的时候,简议晨的确是有为路冉崩溃过的,可是他想着想着,觉得现在也挺好。   他会关注路冉的一切,让路冉不用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身体残疾,他也会想办法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他会用尽全力去陪伴她,让她开心,唯有的一点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她不要嫌弃他变化了的脸,不许像其他人一样嫌弃他的脸。   他渐渐开始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了,也贪恋了现在的一切了,但是怎么可能一直开开心心下去呢?   路冉不久就会说话了,这是好事,但也带来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她的言语和动作居然都在暗示着她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当时脑中瞬间就崩了,反复回读路冉的日记,试图想要从日记里找些办法,帮她找回对他的感觉,可是好笑的是,日记里面满满的都是对他性格的厌恶,唯一的赞美是说他的吸引力很强,所以她控制不住地要喜欢他。   所谓的吸引力,又绝大部分是在说他的外貌,少部分是夸他穿搭和身材之类的组成的气质。   巨大的恐慌和空虚一下子袭满了他的心头,虽然他也听到路冉说就算没有车祸,也没有打算和他在一起,可是还是不一样,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后来路冉同意和他试试了,可是还是不一样,不对劲,怎么样都不对劲,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对劲。   究竟是怎么不一样和不对劲,简议晨一下子根本思考不过来,然而时间终究会解释一切。   他一直纠结的,好像表面上已经接受但实际上耿耿于怀的,那就是一点,也只有一点:   【路冉并没有真正因为他这个人而喜欢他。】   这句话反复在他的脑中出现,反复地打击着他。   路冉的喜欢太像以前的他对他那些女朋友的喜欢了,那种喜欢是漂浮着的,是自己可以控制住收起来的,是可以随意因为一些小理由于是就会消失的。   她隐蔽地观察着他的一切,可又像是从他的身上沾染了一切,学会了一切一样,所以她也像他一样残忍。   他忽然想到那间隐秘房间里的画,对,某种程度上就像那些画里展示的一样:   他看到的那些路冉的画作里,所有的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可那却是她眼里能看得到的他,所以她这样反馈给了他。   他容忍她的冷漠,耐心等待她的恐惧与隔阂离开,可是日复一日,都等不到结果。   其实按照他的脾气,他应该收手了不喜欢她了才对,不过是迷恋了想象中的她大半年而已,他人生有多少个大半年啊,为什么就一定要耗在她的身上?   他是现在不好过,也并不代表不能慢慢找一个能真正接受他的人。   可是就是舍不得。   他卑微地一次又一次尝试靠近她,像她以前一样,不管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就是迷茫地爱恋着她。   然而又与以前的她不一样,那时候她看他满是缺点,但他看她一切都是优点。   是的,冷漠也是优点,因为他能忍受,不像日记里的路冉一样不堪忍受。   他的忍耐力居然是那么的大,而且好像在路冉面前,可以变成毫无底线一样。   简议晨曾经很看不得自己没有底线,四处设限,让别人特别是女朋友遵守,可是现在变成这样了后,居然很奇妙地只想忍受。   不过也应该是渐渐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吧,毁容了又脾气坏到让喜欢的人害怕,这样的他只能降低对对方的要求了,所以只能无限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希望路冉能可怜他,起码别只想着躲着他了。   他的一切生活都被这大半年的车祸后的时光改变,曾经高高在云端之上俯视一切,现在却只想任性又偏执地喜欢一个人。   明明之前看路冉只是觉得在看一个陌生的姐姐的朋友,这个朋友没有礼貌还让他厌恶,但是现在他却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她去做,真的除了远离她,他什么事情都可以为她去做了。   他这个人比较洁癖是没错,喜欢安排自己的一切是没错,可是自私得很,帮别人整理的事情他绝对做不到的,可现在他做到了。   她的房间是他收拾出来的,一切都是他细心询问过简议水后安排出来的。他还帮路冉按摩她的身体,为她去学如何讲她爱听的故事,为她去尝试他不懂的甚至讨厌的一切。   变成能做出这样庞大的付出的人,其实他早有预感,因为他的洁癖也是在路冉这里才会奇异地消失的。   早在他的伤口刚好不久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洁癖可以因为路冉而忍耐住了。   那一次护工临时不在,路冉又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换岗的护士进来检查了下路冉,发现尿袋满了,猝不及防地说该给路冉换尿袋了。他僵硬地转过身回避了片刻后,护士居然叫他一声,随意地开口说让他处理。   以他的洁癖,怎么可能帮人做这种事情?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每次来到这个病房的时候,他都有下意识地不去看的。   可是愣怔了几秒,他居然伸出手接过来了,然后真的去处理了。   那时候并不是完全接受一切,但他呆呆愣愣地在厕所里片刻,然后利落地做好一切,又重新坐回到了路冉的身边,麻木地看着路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换尿袋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来他觉得怎么面对路冉都不会尴尬了,更不会嫌弃她了。所以什么整理家务,什么帮路冉长时间按摩,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病房的生活那么苦、那么孤单,哪怕有床,也和家里完全不一样,可是因为有路冉,他愿意坚持着。   路冉的话里话外不信任他对她的爱意,可这么多的事情他做了出来,又怎么能说不爱呢?   他只对她一个人这样过,如果这样都能被误会,他当然只能感到委屈了。   然而付出与收获就是不成套的,他那么真心实意地付出,那样不顾一切地追求,路冉却还是只想着要离开他。   没有任何形容词能说明他看到那被毁的所有画作的痛苦,路冉说得再冠冕堂皇,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那是假的。   路冉过去的一切对他的迷恋随着画作的全部毁掉,就真的是过去了,再也追不回了,他也左右不了路冉的心了。   他真的彻彻底底地爱上了一个轻视他的人,一个欺骗他的人,一个他曾经一眼就决定远离的人。 第55章   我一开始看他写的内容,身体是热一阵冷一阵地尴尬,因为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我喜欢他了,可是越看我就想不到尴尬了,只会如饥似渴地看。   他的文笔实在太好,像是模仿我日记本里过多的心理描写一样,他也堆砌了很多散漫的心理描写,这太符合我的口味了,着实吸引到了我。   然而在他的笔触里,我实在太像一个反复无常的变态了,哪怕他在信件里也为我说了点话,说我并没有打扰他什么的,但我还是下了个决心,那就是有空找个心理医生治一下我这个毛病吧。   我自己觉得不打扰别人还好,但明显别人的目光里我还是像一个很明显的变态,那还是打扰到别人了,所以简议晨才早早注意到了我,一直暗暗地关注我,与我一开始想远离他的目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了。   看完了,我意犹未尽,简议晨这一手真的满足了我这种人渴望合法窥探别人心理的想法。   不过我没有立刻回复他,一是因为他给的信息实在太多,我需要好好消化;二是我也清楚,他写的书信是写给我看的,既然是展示,那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可能与现实情况有所隐瞒,或者与现实情况有所改动。   我要是因为他的这一番表白而燃起多么激动的心情,那我真的是白长他五岁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然而当我晚上做梦的时候,该死的,居然梦见简议晨了。   梦见的内容好死不死,居然还是他呆呆愣愣地去帮我处理尿袋的场景。   我读他写的这个场面的时候也没多大感觉,最多心头好像被羽毛刮了下而已,但是要是真的看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梦境中的我经历的太真实了,我好像真的又瘫痪了,躺在病床上根本动不得也说不了话。背部一直贴着垫子难受死了,特别想翻个身,想有个人帮我挠挠背,可是我做不到。   有护工是没错,他们的确会定时帮我没错,可也不会一旦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帮我。   我无助又难受地躺在病床上,终于等来一个护士动我了,可是却是拔了我的尿管,给我换尿袋。   痛死了,哪怕只是快速的几秒,我也痛死了。   人病重的时候是最需要别人依靠的时候,可我无父无母,身边熟识的居然是简议晨。   梦境里的我可能因为知道是梦境,可以放肆一点不用装坚强,所以我鼻头一酸,泪眼朦胧地看着简议晨。   简议晨没有看到我,他傻傻地接过护工给的尿袋,像拿着个地雷一样无措。   他老是阴郁着一张脸,这幅难倒他的样子真的不多见。   我虽然没被他亲口安慰,但因为觉得这个画面有趣,身体的难受也少了许多。   但等到他脚步迟缓地去处理那个尿袋时,我忽然尴尬起来了。   我根本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处理的,但既然是处理……有味道怎么办?对了,他刚刚还拿着……看着……   太可怕了。   我尴尬到浑身血液都逆流了一样,身体瞬间涨热了起来,努力想要起身去阻止。可是身体好像加了石头一样,根本动不了。   时间很快流逝,他回来了,我再阻止也不可能了。我整个人完全傻掉,只会呆呆地看着他。   他和我一直对视,明明他刚刚干了那么恐怖的事情,但他的眼眸却比我淡定多了。   不过,在我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而且是咬牙切齿地说话,似乎我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路冉,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这种……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碰过,要是别人我早就恶心得走了,连看都不会看,我为了你才勉强干的,你不能对不起我。你要想想,除了你亲生父母,你认识的那个亲朋好友能为你干到这种程度?”   “……”   “我对你那么好、那么用心,你冷着我我都能接受了,你就不能也稍微对我好一点吗?”   “……”   我一直没有回应他,但是他一个人却说了个痛快,明明话语里满是低微,行动间也满是为我步步后退,可是却把自己装成个不能得罪的人。   我不知道我以前认识的人能不能为我干到这种程度,但躺在病床上那么久,认识的人里,切切实实地就数他为我付出最多。   从那个梦境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喉咙像挤压了一个大大的郁结,让我久久喘不过气,只想好好发泄一下。   可是怎么发泄?   一向会整理自己情绪的我自己,居然迷茫又迟钝起来了。   很久才想起可以点个外卖,因为医生说我可以正常吃喝了,我于是点了很多甜点,犹豫了下,还点了一瓶啤酒。   我没喝过啤酒,但是想着度数不高,可以吃饱喝足后睡一觉,让自己起码能平静一些,于是就点了。   吃饱喝足,头果然昏昏沉沉起来了,身体也涨热起来了,但偏偏门铃响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先跑去看猫眼,门外是简议晨。   妈呀居然是简议晨!   我现在已经无法直视他了,一看到他就想到我梦中他做过的事情,淡淡的感动和浓浓的尴尬交织在心头,我根本不想开门了。   “冉冉,我知道你在里面,开一下门可以吗?”他对着猫眼问道。   看猫眼就是有这点不好,虽然可以看清楚外边,但是也能让外边的人清楚里面有人在看,因为有没有人在看,猫眼里的光亮是不一样的。   “……你来干什么?给我个理由,你太常来了,得提前和我说呀,我不喜欢你没有通知就随意来我这里的样子。”我先声夺人,先带个话题暗示他不懂礼貌,让他知难而退。   “抱歉,”他立刻就道歉了,但是却不走,而是难受地说道,“我等不及了,我给你看我写的信件,那么多的内容,你看完了就没有一丁点话想和我说吗?还是说你没有看?”   我懂他的感受了,连夜为我创作那么多的作品,结果我这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也睡了一觉,现在又准备再睡一觉,反正就没给他回复过,所以他当然心痒难耐、忐忑不安到要来找我了。   “冉冉……”他几乎是哀求地催促沉默的我。   我回过神,可是满是为难,我又能怎么回复他呢,我现在对他手足无措啊。现在的我的心无法平静,根本就不适合直面他。   “看了,”我闷声说道,“不过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得非常敷衍,就是为了赶走他。   “你……”他失望又焦虑,我在猫眼里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像只受尽委屈的动物一样,“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他低声这样说道,我忽然就回忆到了梦中他对我说的话。   不管是他的信件,我的梦,还有他本人,都在传达一点:我不能这样冷漠固执地对待他。   ……是,我的确是太不正常了,明明也对他有所心动,而且是不同以前交过的那种男友的心动,可是我就是抵触,就是难以接受。   像是已经喜欢了离开他了,让我一下子就学会接受他,那比登天还难。   可是……我又想到梦里和信里他对我的付出,因为酒精和他而逐渐燥热的身体不能被我的意识控制了,我居然真的打开了大门。   “你进来吧,”我看也不看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问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喝酒喝的。”我快速回答,完全撇清与他无关。   但他也不在乎是否与他有关,而是拉住我的肩膀,一边检查我的身体,一边急着说道:“你刚出院不久就喝酒?”   明明小我五岁,可是现在却像我的哥哥一样约束着我,脸色也凶巴巴的。   “啤酒而已,而且医生说了我可以正常吃东西。”我有点被他吓到,加上他也是为我好,他现在又距离我太近了,于是我非但没有阻止他的举动,气势还莫名其妙降低了。   “那还是要注意的。”他严肃地说道。   “……嗯。”我低声说道。   他紧挨着我坐下,沉默片刻,忽然沙哑地说:“抱歉,是不是又吓到你了,我太急了。”   “没事。”我马上回道,但我还是没有看他,莫名地就不敢看他。   我是不想他再说话了,可他真的如我所愿,忽然一声不吭得像个闷葫芦后,我反而更加浑身不自在了。   我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一直紧紧地看着我,但他那么地看深沉着我,就是不说话,那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身体开始僵硬又发麻,我终于侧头看向他,这一看,就撞入了他沉甸甸的视线。   “我不问你了,”他说,“但我可以抱抱你吗?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我一下子愣住,就在我愣住了几秒后,他直接就抱住了我,虚虚地抱住我几秒,见我没有抵抗后,再也压抑不了情感,立刻紧紧抱住了我。   我的身体明明刚刚发麻得都快成个石头雕塑了,结果他一靠过来,我就浑身敏感又脆弱起来了,任由他紧紧抱着,浑身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后悔喝酒了,虽然造成现在这状态的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但如果我不喝酒,不让身体变得这样不像我自己,我又怎么能现在彻底变成这样呢? 第56章   客厅里面有钟表,我一边被他抱着,一边看着钟表数时间。   他这个人真的很神奇,居然光是抱着我就抱了一个半小时。我也神奇,我居然也任由他抱了一个半小时。   他是自己主动离开这个拥抱的,我终于与他对视的时候,我又完全傻掉、无法思考了,因为他的眼睛不但是红通通,现在还湿漉漉的了。   简议晨说他太难受,原来真的是太难受啊,居然在我怀里哭了!   我这个人遇强则强,遇弱则不一定弱,但遇哭肯定手足无措,特别是他这种原本强势又可怕的人现在在我面前哭,我更是心情复杂到煎熬。   “你、你……”我小心翼翼地想开口,可是又不懂说什么好。   他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因为他的眼泪并没有溢出眼眶,而是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我不由自主地抽出茶几上纸巾盒里的一张纸巾,对他说道:“闭眼。”   他也不问为什么,就闭上了眼睛,闭上的时候,眼泪自然地从眼角渗出,不多,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好。   他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从我帮他擦眼泪的动作里得到什么让他感动的信号,居然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凑过来轻轻地亲了我一口。   我瞬间僵硬又紧张,但在他亲完我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并没有排斥,甚至有点喜欢那种脑子瞬间发热的感觉。   他明明以前有过累累劣迹,也在我病中说过对我不好的话,脾气又古怪又麻烦,现在长相也不好看了,我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   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呢?要是真的喜欢上了,离不开了,以后不幸福了我该有多难过啊。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的情绪是发了什么疯,但我真的好委屈好压抑,我鼻子一酸,弯下脖子忽然爆哭。   我觉得我在犯贱,怎么可以再次喜欢这种危险又不稳定的人。人为什么要那么多面呢?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有让她能喜欢的特质   他看我忽然痛哭流涕,诧异得慌乱起来,想扶起我,可我就是死硬不抬头,他只好把我抱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哭了啊?对不起我以后亲近你会经过你同意好不好?你……”   他道歉许久,我一句都听不进去,脑海里只反复回荡着我的内心哀嚎:   【见鬼!我居然对他有感觉了!我得精神病了!】   我又哭又气,哭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气得我心绞痛,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泪没了也在哭,哭到想翻白眼了也在哭,他根本拿我没办法,道歉也没用,于是只能纠结又心疼又委屈地陪着我。   “我、我、我……”虽然声音很难发出来,但我坚强地抱着怒火控诉道,“除了小时候为父母哭的时候哭很久,我就现在哭得是最惨了,但是是被你气的!你要活活把我气死!离我远一点!”   我凶到不能再凶,他赶紧离开沙发,站得远远地看我,那姿势像是被我罚站一样,别提多狼狈了。可是即使罚站,他的目光也牢牢地黏在我的身上。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想讨厌你。”我直白地冲他说道。   他眼中一下子升腾起希望,忽然又坠入深渊里充满了失望。   “我知道。”他努力维持平静。   “不,你不知道,”我怒气冲冲,“你完全把我的人生打乱了,我那么努力的远离你,又救了你,你怎么能忘恩负义来粘着我呢?”   我恨恨地看着他,可看到他紧抿着嘴唇,抿到嘴唇发白,眼里血丝更多,我却更难受了。我现在一心一意想看着他,不能撇开眼,于是只好急匆匆地艰难补充道:“我最讨厌的是自己,我怎么可以对你有感觉。”   我低头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不想看他的反应。但我说了那么能让他巨大欢喜的话,他却停滞了好几分钟才跑过来,然后又好几分钟才紧张地蹲下抬头看我。   “真的吗?”他紧绷着脸问。   “你很高兴是吗?!”我生气地骂他。   他不敢说高兴,可又不能说不高兴,于是问道:“你还是害怕吗?”   我不说话,只瞪他。   他踟蹰了很久,犹犹豫豫地伸手握住我的手,然后微微颤抖。   我:“……”虽然我知道我现在很可怕,但他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居然还发抖。   “我想了一个办法,”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父母最近在看心理医生,协调家庭关系的那种,让双方更好地相处。我们既然互相吸引,可以一起去找心理医生咨询这种类似套餐啊……”   我:“……”我知道,还是我亲口安利给你父母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反安利到我头上。   “好不好?”他缓缓晃了下我的手,劝说道,“我会好好听医生的,努力让你不再有顾虑行不行?”   我吸了下鼻子,没有搭理他。   其实他说的也是个好办法,但我莫名不敢答应,我怕以他的毅力,就真的能让我不再有顾虑了。   虽说那样挺好,但是想到以后要和一个人绑定,这个人还是我曾经那么避让的他,我就忐忑不安。   他也不着急了,好像我刚刚诉说的受到他的吸引,让他得到巨大的安全感一样,所以他耐心地坐在我的身旁,一边等着我说话,一边偶尔摇晃下我的手,用轻微的肢体语言来哀求,或者说,更确切地说,更像是在撒娇。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安静温柔又讨人喜欢的一面,虽然不回应他,但老实说,是有点喜欢的。   我虽然不大爱广交朋友,但是是很需要别人照顾我、也很需要别人来依靠我的类型。   我闺蜜偶尔能满足我的这些需求,但没想到,她的弟弟简议晨更能满足我的这些需求。   或许一切的吸引都是有原因的吧,因为适合,才会互相吸引,打也打不断。 第57章 番外一·旅游   我最终还是和他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   摸着良心说,心理医生的建议很好,但如果一下子让我改正健康的心态,那是非常的困难,所以我只能慢慢地修正自己的心理。   我都这样,简议晨那就更是了。   可他这人在我面前特会装,当然也像他说的,他对我特别能耐得住心,所以和他相处的时候,我是越来越觉得欢喜的。   按理来说,喜欢一个人要对对方好一点,可是我的心态还在等待恢复健康呢,所以我也不是能接受简议晨所有的亲近的行为的,更不用说怎么怎么对他像情侣一样相处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很满足,特地推掉工作整了个长假,说要带我去个环境很好的地方长住一阵。   和他两个人呆一处?那我可就敏感了。   “旅游就旅游嘛,玩几天就行,为什么要常住?”我反对。   “我怕你的身体适应不了高强度旅游,反正我们也有时间,所以想出去玩的话也慢慢来。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会保护好你的。你要是还是不放心,我也可以请韦医生和我们一起旅游,有她在,有她调节,你总该不担心了吧。”他慢条斯理地说。   韦医生指的是我们的心理医生,我服了简议晨了,为了满足他的计划,让韦医生和我们一起旅游这种想法居然都能想得出来。   当初让我答应真正和他在一起就以心理医生为理由,现在也以心理医生为劝说方式,可怜的韦医生真是太忙了。   车祸后,我其实也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总是闷在一处,免得以后要是出意外,旅游计划那就是真的不能进行了。   “好吧,但不要韦医生,她跟着去太奇怪了。”我皱着眉头答应了。   他欢喜地亲了亲我皱着的眉头,又用他修长的手帮我揉开我皱着的地方,轻笑一下,说:“高兴一点,我先去帮你收拾行李。”   我的行李没什么好收拾的,就算是衣物,也是一个风格的衣物,怎么混搭都行,但他就是挑得很认真。   我坐在床边看他忙碌,他很快忙好了后,递给懒洋洋的我一个袋子,微红着脸对我说:“你的贴身衣服你来收拾吧。”   我在这慢悠悠的毫无压力的时光里变得反应有点迟钝,发呆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虽然我也尴尬,但是他这种交过那么多女朋友的人,至于在我面前那么纯情羞涩吗?太令人费解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因为我个人的关系,我们之间的相处像是旧时代拘谨情侣一样,他得到的太少,自然就青涩又容易满足。   收拾好行李,联系好地方和司机,我们就出发了。   司机是带我们去飞机场而已,简议晨和我虽然都会驾驶,但是我们两个人因为车祸都不太敢开车了,所以我们如果出行要用到车,都是让司机来开了。   司机是简议晨公司的司机,车也是,但是那个公司是简议晨私人的,所以现在使用也不算公器私用。   我和简议晨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遥想一年前我和他哪有这种和谐气氛啊,瞬间感慨时光可以改变一切。   不过在车上真的不要随便聊什么车祸,我突然看到前面有个车祸发生现场,连忙喊道:“快避开!”   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操作优秀,但我没眼睛欣赏,因为简议晨下意识帮我握紧安全带,然后尽可能挡在我面前。   曾经我对他的保护不假思索,他如今也能第一时间回报给我。   我望着这样的他,处在了被保护的位置,又多了解和体会了一点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了。   因为我看着这样的他,也是喜欢的呀。   感动是真的可以产生爱意的,因为不是谁都能为你奋不顾身,找到一个就会忍不住想要把握。   到了旅游的地方,我有很多的事情来休息好了再去玩,但我没有好好休息,而是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当然是画他,除了他,我在闲暇时间没有画画的冲动。   好吧这冲动也不是很剧烈,可我就是愿意这样平静又缓慢地画他。   我没让他看见我的绘画过程,一直是缩在我的单独房间里好好完成的。   他见我老是爱一个人呆着,当然难以掩饰失落。   我尽量忍住少看他,加快了绘画速度,注重在画面上勾勒和弄明显他的五官线条,让人的目光更多地注意到他的五官之上,而不是我画的伤疤上。   可能是纸张色彩和真人相比比较和谐吧,又把画面重点落在他优秀的五官上,所以我画完带伤疤的他,居然觉得画里的他有点小帅。   随意检查了下,我就直接把图发给了他,不加任何的备注,也不加任何的留言。   他没有回复,但很快,我的房门响起了激动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到他感动地拿着手机,指着画面和我确认:“你画的?”   “废话,除了我还能是谁吗?你看过我那么多张图,还不清楚我的绘画风格吗?”我开玩笑。   他吸了下鼻子,猛然把我抱入怀中,用力抱了几秒,又吻我,一边吻一边搂着我的腰不撒手,深刻诠释着什么叫怕我跑了以及心情爆炸开心。   我已经放开一点自己为他做事了,犹豫了下,说服自己放开一点,不会抵触他这个亲吻,由着他开心了好久。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两个人会相处得怎么样,但我知道,看到他爽朗阳光的笑容,此刻的他哪怕是装的,也是真的让我欢喜的。   我毕竟没有读心术,没办法读出他的心,可人与人之间哪怕是夫妻,也该为了自己的安全有所保留,所以享受当下,努力改善我周围的环境,让我感觉到欢喜就好了。 第58章 番外二·写信的那一天(男主第一人称视角)   我从路冉那里学到最好的一点,是恋人之间的爱恋沟通最好毫无保留。所以我把我所有对她的迷恋,毫无保留地全部都写给她。   她当初写给她自己的迷恋,是让我读懂她的爱最好方式,我想,我也该回馈给她,让她看一看我多少个日夜捧起那些日记本时的复杂情感。   如果我没有彻底爱上她的时候,当然看到那些日记本只会震撼,可是当无数个看到她昏迷的睡颜,我一点一点地喜欢上她的时候,这些日记本就是我的救赎了。   我的世界被我自己一点一点掐灭火光,我把自己越来越孤立起来,可是沉默的她是我唯一的保留,因为我能放心地知道她很爱我,我也看得太多她惹我不高兴的样子。   我把我所有的迷恋写给她,写了整整一晚,可是却没有办法亲手交给她。   她对我实在是太冷淡了,有一瞬间,我是怕把这些信件交给她的,因为怕交了也还是没有用,我甚至怕她不会收也不会看。   不过我最终还是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门口,看似下了电梯离开,但是那是看到了她门前的摄像头,想让她放心出来拿而已。   我从逃生楼梯那边回来这层楼了,但不敢打开门直勾勾地看她,所以只是开了一条小缝,偷偷地看地面上的东西多久会被拿走。   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我的心酸涩成一滩涨涨的水,才终于等到她伸出她细长白皙的手,才看到她快速拿走那些我带来的物品。   她喜不喜欢,我并不知道,我也不敢期待,可是又等了一晚上一早上,我实在是等不住了。   我没见过她看那些书信的样子,但我想象得到,如果我亲手硬塞给她的时候,她会随手在旁边一放,看都不看一眼,因为我三天前就被她这样对待过。   我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说过想和她订婚,并不是说说而已,我是真的已经购买好了戒指了。   现在的局面却让我越来越难送出去,我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三天前假装喝醉酒,也不敢到她面前,于是在电话里磕磕绊绊地反复和她说我买了戒指,说她真的很重要,让她对我好一点,对我真正像个情侣一样,不然我会怎么怎么样。   具体的话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基本都是诉说我的委屈,渴望她可怜我为我改变。   但是她叹了口气,温柔却又残忍地说:“这不是你选的吗?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要是不喜欢,其实可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能是顾及这话太伤人,也可能是不想和我这个酒鬼再多说,于是说给我姐姐打电话照顾我,就挂掉了我的电话,让简议水过来看我。   我的心情是真的在那一晚彻底跌落在谷底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令人发疯了,幸好我只是这样喜欢过她。   我彻底理解了那些前女友对我发疯的样子,所以我是报应吗?   可她们都没我执念深,所以也不够我疯。   我觉得路冉在对我冷暴力,可是我又很会自我安慰,因为就如她说的,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舍不得不走,所以一直一直走。   我还时常觉得她应该还是很爱我的。   先不说她本来就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就说冷暴力的事情。我以前也喜欢冷暴力。但我是那种冷暴力几天就受不了要“冷藏”别人的人。我可以冷到忽然说分手、搞失踪、快速下一任,而路冉不会这样,说明她还是爱我的。   对,她是爱我的。   我欺骗自己,等不住她主动找我的我,立刻冲到她家门口,求她让我进去和她说说话,求她看完那些书信告诉我感想,告诉我起码对我是有感觉的,哪怕是一丁点都行。   可她太残酷了,我如坠冰窖,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在她面前撑不住。   我当时想,或许我不该欺骗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更失落呢?   只是好像我真的太惨了,终于被可怜了一样,她忽然浅浅淡淡地说了一句对我是有感觉的。   我猛然看向她的脸,发现她是带着怒火说出这句话的,仿佛喜欢我对她来说是多么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一样。   可是我好高兴啊,哪怕被她讨厌着,可她起码还是对我有感觉的不是吗?   就像车祸之前一样,她表面上对我不理不睬,可是实际上爱我入迷。   她就是口是心非,惯会装得个不在意又伤我心的模样,可是只要让我知道她的心,哪怕是一丁点,让我知道我不是唱独角戏了,我就有蓬勃的动力去喜欢她。   我本来就是被她这样磨练着喜欢上她的,我哪里还会怕她的刀子嘴呢?   我姐姐简议水有透露过路冉之前分手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前男友不喜欢路冉太冷淡,可他们接受不了,我是绝对能接受的啊。   只有我能忍受并喜爱她的这幅模样,只有我能不顾一切为她营造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最终只会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信谁能争得过我。 第59章 番外三·朋友圈   我渐渐地和简议晨走得越来越靠近了。   一开始,我还逼迫简议晨,让他不准在朋友圈发我和他在一起的消息,也不大愿意他出现在我的工作场合,进入我的交际圈,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和我分手嘛。   可是我失策了,简议晨这个人压根就不爱发朋友圈,他脸毁容了也不大爱出门,可他有逆反心,而且对我也有很强的独占欲,所以我申明不让他做,他反而心心念念地想要去做。   他真的是那种心机很重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不让他在朋友圈发我和他的信息,他就暗戳戳地发一些暗示:   比如我随手做了个饭,明明只是连摆盘都懒得摆的家常饭,他发到朋友圈加一大串爱心来暗示。   比如他为我做了个饭,擦了个地、倒了个垃圾,他一一拍照发朋友圈,加个爱心,搞得自己像是过去那种贤妻良母一样,美滋滋地让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比如我送给他的那副画都不知道送过去多久了,上面还画了他现在脸上惨烈的伤疤,但他半夜忽然发到他的朋友圈那里,文字写“她画的”,末尾加个笑脸,直白到谁都知道他有情况了,但这也就算了,那副画就一个样子,可他居然一下子来个九连拍来炫耀,至于吗?   我现在作息特别养生,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这条朋友,也不能喊他及时删掉,等到我第二天一看,虽然看不到他认识的人给他点的赞和回复,但我能看到他给别人的回复,于是我该死的看到了他十几条明显是回复别人的评语:   【是啊,她手艺很好,把我画得好好看。】   【羡慕吧。】   【统一回复:她不接画画的单。】   【谢谢。】   【哈哈哈谢谢。】   【哈哈哈对啊很高兴。】   【谢谢。】   ……   谢谢谢,谢你个大头鬼,我看到他满屏的话语,拳头都硬了。   他太嚣张了!   有点过去那味了,四处散发他优越的地方,自信又自我。   我也不顾他有没有醒过来,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毫不客气地把他骂了一顿,要他把朋友圈删掉。   “可我没有发我们在一起的朋友圈啊,我只是发你送给我的温暖,这也不行吗?”他委屈地说。   “你故意的,你我心知肚明你是故意的!”和他相处太久了,我在这种事上根本不怕得罪他了,懒得和他掰扯是是非非,直接下定义,“你近期不准发任何朋友圈!”   “太霸道了你。”他嘟囔着,但听语气也不像是抗议,反而隐隐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真不懂他,我是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也不喜欢管别人,但我管他,他反而一副受到重视的样子的一样。   不过也是,除非他主动引出一些需要我关怀的场景,不然我不太愿意去体贴关怀他,所以现在我哪怕是管一下,或者主动给他打个电话,也似乎是显得我有在多关注他的样子,他能从这里得到甜蜜感也正常。   但这种获取方式真的很怪异啊!我服了他了。   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靠近,他打电话说要接送我,我也不那么抵触了,他就开始试探地问我能不能发朋友圈。   我麻木地想了想,也过了那么久了,随他吧,免得他压抑成执念。   不过他给别人的回复实在是太多了,因为他工作上实在加了太多人,我经常一打开,就看到他满屏的回复,为了避免他朋友圈影响我心情,我特地屏蔽了他。   纵容之下必有弊端,我没有明白这个道理,直到最近,我总觉得我被人跟踪了。   身为一个孤儿生活那么多年,我的自我保护能力还是可以的,我很确定,自己真的是被人跟踪,被人窥探了。   我小心翼翼地通过路边商店展示窗的倒影之类的观察身后,发现跟踪我的居然不止一个,有男有女,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一群,对我指指点点。   我无语了,因为我辨认出了其中的几个,是我现在那麻烦男朋友之前的好兄弟和前女友啊!   肯定是现在简议晨展示太多异常了,盯着个毁容脸还一副岁月静好、幸福安康的样子,谁看了谁不好奇和迷惑啊!   只是不知道谁那么多嘴,居然让所有人都知道简议晨现在的女朋友是我了。   我现在像是那种被观察的特殊动物,所以时不时就要被人围观。   气得我连忙找了个私家侦探帮我拍照,然后把一沓照片扔到简议晨身上,冲他又暴躁地骂了一顿。   他被我扔的时候,一副无辜又迷茫的样子,直到他听完我的控诉和看完那些图片,他的脸色渐渐地黑了。   “他们天天对你指指点点?”他也压抑不住怒火问。   “这块地方就那么小,我又不爱多出去,活动的范围就那么大,刚好都是人流密集的地方。你这家伙又天天在你的朋友圈和社交圈宣传我,他们当然把我当新奇的玩意儿看!”   这是气话了,虽然那些人的目光未必带着多好的意思,但也不至于把简议晨的朋友圈说得好像一堆坏人集中营一样,可是我看到看我的人里有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和那些前女友,我就是不爽。   当然不是嫉妒他那些前女友的意思,过去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嫉妒,而且那些前女友要是对简议晨有感情,在他车祸后就来找他了,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被人看而已。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看我的人消失了,但我爱去的地方是这里当地有名的大商场,时间久了,总还会迎面对上一个的。   对上的第一个是他的一个前女友,我见过。   她带着复杂的表情和我对视一眼,才路过,但路过没几分钟,又跑回来纠结地问我:“你是简议晨现在的女朋友吗?”   “嗯。”我简单地回复了下,然后观察她的外表,真的是很好看很甜美,不光简议晨喜欢,也是我觉得看了就心甜的类型。   “他脾气不好的,是个渣男。”她像只小兔子一样,纠结地提醒我。   算是善意的提醒吧,不过我对简议晨认识的那个圈子有点社交恐惧,所以我客气地快速说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却还是不走,皱眉半天憋出她内心最深的疑惑:“简议晨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变化那么大的啊。”见我刚要说话,她又抢先补充道,“我听过你的一些事情,你救了简议晨,为了他命都不要,其实他并不是很配得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她应该是心直口快,反应过来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合适,羞赧又尴尬地说了声抱歉,莫名其妙就跑了。   我一向不想知道我在别人心底是个什么样,但近期莫名其妙的人太多,搞得我开始有点好奇我在简议晨朋友圈里是个什么形象了,于是问了我闺蜜,我闺蜜和简议晨的朋友圈还是有点重叠的,她应该知道。   “佩服吧。”闺蜜问了,打电话告诉我,“佩服你是个勇士,也佩服你能把简议晨变成那样。我弟和你在一起真的变化太大了,你不知道,我回家和我爸妈吃个饭,他们两个一提到你就笑……”   她吹了一堆超大彩虹屁,没有具体再谈别人是怎么说我的,我猜得到她为什么这样,大概是想我不要介意简议晨以前那堆认识的人,让我和简议晨继续好好地过下去。   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想我,是佩服也好,是笑我傻也罢,反正我会一边保护自己,一边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何况我和简议晨在一起,以后谁最傻也不一定。   但是既然现在把简议晨摆在我家人的位置上了,他一天对我好,我也该在那一天对他好。   我给了他迅速画了一幅简笔画,谁都看得出来是他的那种,回家就送给了他,并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发朋友圈也可以,但一幅画不要来个九连拍,真的很莫名其妙,一张照片就好了。”   他诧异地看着我,低头抿嘴笑答应了:“嗯。”   他这个人有些地方比我成熟,有些地方比我古怪,但到底是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很多时候,还是比我多点年轻的活力。   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好,他直接就缠着我亲亲蜜蜜了。 第60章 番外四:重要的一天   我最近一直处在和简议晨断断续续的同居状态,之所以说是断断续续,是因为他想粘着我,他想像当初我在他家养病时一样粘着我,可我会腻,我偶尔会想分开。   当然这并不表示要和他分手,我只是想偶尔过一下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他完全不能理解我这种想法。   每分开一次,我都要无数次和他反复强调,我并不是腻味他这个人,我只是没有做好在我的生活里完全安插他这个人而已。   我完全想象不了让自己的生活里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痕迹的生活,所以他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每天都要吃的大米,而是一道好吃的菜色,这菜不能天天吃,不然我是真的会很苦恼的。   每一次每一次,简议晨总是沉默地听着,死死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脖子弯曲处,从不给我多少反应。   我知道他很不开心,也很不情愿。   我经常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因为他没有生气,只是感到委屈和伤心,还挺顾及我情绪的,但我还是想要分开透口气。   我往往要哄他一天,给他买礼物,承诺好我们只是分开住多少天,给他有个心理准备的期限,他才愿意离开我的房子。   期限一到,立马打电话给我,让我亲自去接他。   那种时候我特别顺着他,也想他,他知道我会这样,就会很得意地粘着我。   那种时候我看到他得意的样子就会觉得他好可爱,有一种和他想要天长地久在一起的错觉。   他越来越像个弟弟了,在我面前像个不能独立生活的人。   还是那种让人舒服的弟弟,非常懂事。   会照顾我的生活,宽容我的各种要求,像是爱我爱到骨子里,但更像是怕我抛弃他一样。   所以我不会讨厌他,不会觉得他长不大或者过于任性,我只是有些苦恼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种想要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的错觉会消失的,在我们持续黏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我又想分开了。   情况反反复复,我看着他,越来越觉得这样很不好。   我还不能完全地接纳他,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我想逃避的问题。   我的心理医生听了我的想法,说我可以试着再放开自我一点,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孤独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像连体婴儿一样需要另一个人。   当然心理医生说不需要像连体婴儿一样那么夸张,只需要把简议晨当成是真正的家人就好,像是我的父母那样的家人,可我还是做不到。   幸好我和简议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简议晨还是会迁就我的,所以我们就这样一直相处了一年。   有一天晚上我和简议晨一起躺着时,简议晨忽然说:“冉冉,我想后天搬出去自己住两个星期,工作太忙了,我怕打扰你。”   我当时正在玩手机,闻言说道:“哦。”   说完这个语气词,我觉得我自己有点冷淡,而且他很少会忙到要搬走两个星期,语气也蔫蔫的,无精打采得很,我怜爱之心上来,难得关怀道:“很少见你那么忙,我给你送饭吧。”   “不用,”他立刻说道,“公司有饭堂,很健康的,我……我见到你就想粘着你,对工作也不好,这两个星期你记得别来公司找我。”   这就奇了怪了,我也知道他公司有饭堂,做的饭菜肯定营养又健康,我之所以说送饭,其实只是想满足他多见见我的愿望,也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罢了,可他却强调不见面,还连续不见两个星期……   我放下手机,立刻坐起身来,有点怀疑地问道:“你确定?”   简议晨侧躺在床上,此刻那半张受伤的脸被压在枕头里,露出的是好看精致的脸庞,他没有看我,只是说:“嗯……”   我觉得这件事更有毛病了,但是不想表现出来,假装调笑地说道:“你确定你能忍住那么久不见我?”   他终于凝视了我几秒,却很肯定,语气也坚定起来:“能。”   他都那么说了,我也只能尊重他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不想我去打扰他。   但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习惯他对我的依赖,忽然他要“独立”起来,还独立那么长的时间,语气坚定毫无留恋,我实在是不适应。   我沉默着抵御内心的不舒服,这时候他把灯关了,对我平静地说:“很晚了,我们该睡了。”   这样我就更不舒服了,因为他居然没有发现我不好的情绪。   当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很无理取闹,毕竟我真的很会隐藏我自己的想法,他发现不了也正常,可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已经很会让我开心了,我现在沉默不语,他就没有发现吗?   我不喜欢生气,但今天晚上我就是气到紧闭着眼睛也睡不着觉。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我卧室里刚好挂着个晚上也能看清时针分针的钟表,从那两根针的幽光里,我发现已经过去了超过了一个小时了。   按理来说简议晨应该已经睡着了,可是他却忽然小心翼翼地起身,我下意识呼吸保持得一样,不想让他发现我到现在还郁闷得睡不着。   我以为他要去上厕所,没想到他却坐了一会儿,忽然冲我俯身,小心翼翼地亲了很久,然后盯着我看。   我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只知道他盯着我时,头离我很近,呼吸时气息时不时打在我的脸上。   我们都是同居那么久的关系了,他要想对我亲亲蜜蜜,不应该睡前来吗?怎么睡后冷不丁地来一段呢?深更半夜不睡觉这样搞,这样子真的很是渗人啊。   不过我忽然又想到,难道是因为要和我分开两个星期,他睡不着很想我,这才如此的吗?   想到他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到默默半夜亲我看我,我又郁闷全消,有点开心了。   虽然他这样为情饱受折磨,对身体不好,但我真的喜欢看他为我而困顿的样子。   本来他就毁容了,我不图他爱我疼我,那我图什么呢?   我也不睁开眼睛,美滋滋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个周日,简议晨这天表现得特别好,他就像个长在我身上的人一样,我走到哪里他就黏到哪里,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看着闲得很,完全不像是一个第二天忙到要和我分开两周的人。   只是吃饭的时候,他吃得不多。   我很清楚他的饭量,更清楚他心情不好就会吃得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开心就一定要说出来啊。”   简议晨很会撒娇,也很会顺着杆子爬上来,可是我这次这样说,他却没有诉苦撒娇,而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了几口,才笑着说:“没有,只是刚刚发了下呆。”   我很肯定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但我问了,他不说,我也不喜欢去逼迫他。   情人之间毕竟不如真正的家人,不必事事都要问个清楚。   虽然我们在一起后简议晨一直没瞒着我什么,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强迫他保持所有事情都对我透明的状态,这样很不公平。   我说服了自己,不再多问了,只是多默默注意简议晨的状态。   简议晨好像真的刚刚少吃东西是发呆了一样,接下来做什么都无可挑剔,越靠近晚上,越是缠人得非常厉害。   想到接下来两个星期不见,我实在是不舍,刚好今天是休息日,我也多主动去亲近他,只是简议晨莫名清纯起来,只愿意亲亲抱抱,其他的根本不愿意,还说:“明天肯定很累,不能过度疲劳。”   这种话真不像他能说出口的,我顿时又感觉他怪异了。   他有那么热爱工作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向来是以我为先,所有的兴趣都好像寄托在我身上了。   而且他也不缺钱,完全没有为了工作奉献一切精力的理由啊。   我一般不多问他的事情,可这次我忍不住多问:“这次是什么工作啊,让你那么心心念念。”   他紧闭了几秒嘴,移开视线一秒,又很快定定地看着我,认真地说:“等我做成功了再告诉你好吗?”   工作而已,至于要瞒着我吗?   我怀疑这工作肯定与我有关,因此面上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我冥思苦想有什么能与我有关的。   然而想破头了都想不到,只能勉强想到可能简议晨要准备给我个什么大礼物?或者筹谋着要与我结婚什么的?   可是这种事情至于要花足足两个星期去做吗?   我们的确订婚过,可是后来我好了后,和简议晨说过我不想改变现在的关系,结婚的事情还需要慎重思考。   我可没听说过谁那么耗费心思做这些的。   这是过于清心寡欲的一个周日,我很不习惯,但也没办法。   简议晨明显比我更不习惯,很克制地死死地抱着我,沉默地看着我打游戏。   我打游戏打了很久,每次余光望他,发现他根本不看我的手机屏幕,只会看我,眼里很明显满是不舍和想念,还有浅浅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一个游戏结束后,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可以适当放松一下的,劳逸结合,没必要逼迫自己那么死。”   “我需要去做。”他很笃定地说。   我听出他语气里有向往的口吻,好似做了这件事真的对他人生有莫大的好处一样。   难道……真的是筹谋送大礼求婚?   我想不透就不想了,对可能性质极高的求婚,也有点想逃避,我还是一样的看法,我不想立刻改变和他的关系,真的嫁给他,进入法律意义里的家人阶段。   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这种有点介意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周一,这导致我上班后,一整天都没有主动联络过简议晨。   不过简议晨也没有主动联络我,甚至到我周一晚上吃完晚饭了,他还没有主动联络我!   不能见面,那总不至于连手机都不联络了吧。   我立刻给他发了条信息:   【吃了吗?】   他没有回复,直到周二上午十点三十五分,才缓缓回复了句:   【冉冉,你放心,我吃得很好。】   我眯着眼睛看那仅仅一句话,非常不高兴。   这是我们交往后他第一次隔了一天才联络我,还是我主动联络的,而且只回复了一句话,他以前对我那么多废话的,怎么会现在那么冷淡呢?   越是和以往对比,我才知道他是多么热烈的爱着我,我好似时不时有些腻味,但是也是沉溺其中的,不然也不会死死盯着屏幕里他回复我的时间看了。   十点三十五分,啊好不爽,好晚才回复!   我扔掉手机,任由性子不理他了,专心工作起来,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才拿出手机看消息,发现一个小时后,他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单方面地各种关心我,对我和以前一样,总是有说不完的废话,好似他不理我一天是错觉一样。   之后的几天,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忙的人,我一拿起手机,都能看到他分享给我一堆有趣的新闻。   我纳闷了,那么闲,干嘛不回家说个够啊,有必要浪费时间网聊吗?   我干脆下班后打了个视频电话给他,想喊他别装勤奋了,赶紧回家吃饭,吃完再忙,然而他却没有通过视频电话,而是和我语音通话。   这很奇怪,但我只当他按错了,无视他的“喂”,立刻挂断电话,又拨了个视频通话请求过去,然而结果还是一样,他还是只通过语音通话。   这躲躲藏藏的,又不给见面,又不能视频……   我很想他,结果却被这样对待,瞬间不是滋味起来,本来我对他也没有多好的耐心,立刻皱紧眉头对着电话的一头厉声说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干嘛老转语音?不能视频吗?”   他屏住呼吸几秒,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怕见了你的脸就想见你,可我需要独自安静工作……”   “谁工作是这样的啊?搞得像见不得人一样,你立刻和我说你在做什么,我不喜欢你这样瞒着我。”   我本来也不期待他能给我搞出什么礼物惊喜,所以说话语气非常严厉,没有留一点儿可以商量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我催他,他只好说:“我怕你失望,更怕我失望,所以暂时才不想说。”   “只要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不可能会失望的。”我很肯定地承诺道。   “我做右脸的手术了。”他快速又简短地说道。   这话让我完全懵了,因为他之前就说过,他的脸很难再动了,我已经接受了一辈子都这样的准备,他也只是定时去医院检查个半天,从来没有再为整容回原来的样子而努力,怎么突然又做手术呢?   我记得我还摸过他有伤痕的脸,好几次和他说过:“其实平安就好,手术都有风险,既然现在脸没事,那保持原样挺好的。”   我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话,脸部手术涉及那么多的神经,很容易就出意外,我虽然爱好看的脸蛋,但现在我喜欢他,不想他出事。   我们两个都这样过了很久了,没必要再出事端了。   “那么大的手术,你怎么瞒着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不想让你失望。”他更飞速地说道。   “我就没期待过,怎么会失望?”我连忙说道,“你快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你不告诉我,你父母和简议水知道吗?有人照顾你吗?”   我瘫痪时住过院,我知道那种感觉很无助,想到他动完手术可能没有到位的照顾,我真的一刹那间心疼又心慌。   “有,他们知道,我现在挺好的。”   他只回答了最后面两个问题,就不再说了。   当时情况着急,我没发现这点,只急忙催促道:“那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他却为难地说:“能不能别来,我想好了再见你,好不好?”   “早见晚见有什么区别?”我难以理解他现在的想法。   “不行。”他语气非常笃定。   他像个油盐不进的人,我只能装作发脾气劝他:“你,你这是在闹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近的人?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让我在你身边?”   好说歹说,他感受到我失望的情绪,才沉默半晌,难堪地说:“手术后脸是肿胀的,更不好看了,求你别过来,别看了好吗?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起码等我消肿好了再说。”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知道了。   不止是怕不成功,更怕我见到他更不堪的样子。   虽然我接受了毁容后的他,我也很注意不说什么他容貌的事情,还会画画把他画得帅一点,可是我和他都清楚,我是个颜控。   他深爱我,肯定受此影响,心情容易不好。   我和他在一起后,他在穿着打扮和健身方面都很会专研,这就是证据之一。   他真的不自信。   其实这是我的原因,不该是他的负担。   我语气小心翼翼起来,真诚地说道:“没关系的啊,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让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手机里有摩擦声,好似他摇头时才有的动静,他应该意识到我看不到,马上低落地说道:“算我求你,别来。”   我说话更谨慎了,哄道:“我爱你啊,脸怎么样真的不是问题……”   “怎么会不是问题。”他苦涩地说道。   “要是有问题,我怎么可能还和你在一起?你不要不相信我对你的感觉啊,我很担心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没有答复我,而是彻底沉默起来。   这让我想到我要和他暂时分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他不赞同我,他在压抑。   我只能下猛药,我一定得见他,不能由着他,不然他东想西想肯定以后更顾忌地觉得我过于看重他的脸,然后他更自卑的。   我威胁他:“我也不是多好看,你快别瞎想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必须告诉我,不然这种重要的时刻你都不让我陪着你,以后我就不想理你了。”   这个威胁里的水分其实很多,我只是故意说得尖酸刻薄而已,他应该知道,所以还是沉默不语,我只好强调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是真的会很失落,只能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话说得越来越严重,我不断逼迫他答应,最终他只能被我逼得好像到了悬崖边一般,痛苦地说道:“我绝不会和你分手,你不能这样说,你故意伤害我。”   我怎么可能故意伤害他呢,我是真的在乎他才能耐着性子这样磨。   虽然很心疼他,但我只能坚定地说道:“快告诉我你的地址。”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想,你……你本来就容易腻味我,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没有腻味你!”我现在对他的情绪特别敏锐,立刻光速想到我们断断续续的同居生活,强调道,“我都说了我只是偶尔想自己生活几天,我不可能腻味你的!”   “不,我没有毁容之前,你在日记里写过,我的脸能让你天天看着都不厌烦。”他说出了他内心最深的猜想。   我忽然间顿悟了,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动手术的深层原因,更明白他为什么瞒着我去做高危险的手术,因为日记的话和我试图独自生活的行为让他非常不安,始终觉得如果他脸好看一点,在我这边的感情路会顺利一点。   我容纳不了他完全地融入我的世界,这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他没有办法之下最终选择了改变容貌这条可能见效比较快的这条路,像是一个病急乱投医的人。   “你真是的……”我的语气软到不能再软了,“日记里是我以前不成熟的想法,我想和你分居真不是容貌的原因,我只是怕你有一天会后悔和我在一起,或者想要离开我,所以很难接受和你成为真正的家人啊。”   这个分居原因其实是心理医生的一次可能性分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这样想,但我希望简议晨听了能舒服一点。   他很需要我,他怕我消失,我也想让他知道,我和他感受是一样的,这样他就能安全感多一点了。   果然我想的是对的,他忽然停止了呼吸声,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怕我离开你?”   我见他终于有所松动的样子,连忙放个大招,假装哭泣起来,哽咽地说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这个世界上你最在乎我,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照顾我,和你在一起总让我觉得我是最幸运的人,我也不想忍受会离开你的那种受伤的感觉啊。”   这话很是腻歪,可是很管用。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地址,并且安慰起我来,不再陷入怕被我嫌弃的恐慌中了。   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善于沟通的人,可是为了他我愿意尝试很多,哪怕是假装哭泣煎熬,虽然我并没有像他一样爱得深,但我现在爱一个人的心思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我希望他安全地继续对我好,要一直一直对我好,绝对不许出任何意外。   怀着这样的心情,到了病房里后,望着手术过后明显受苦的他,望着还顾及外貌而侧脸不敢正眼看我的他,我握住他的手,一瞬间大脑空白,忽然说道:“等你好了,不管是什么样子,要是你愿意,我们就领证在一起吧。”   他震惊地看着我,把我的手捏得死紧,难以置信得久久不能言语。 第61章 番外五:领证   我说出领证这话的时候,其实不光是他在震惊,我自己也是很震惊的。   但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我不可能也不打算回头了,我硬撑着假装很坚定的样子,定定地看着他,在我灼灼的目光中,他更受震撼。   “你……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他的眼睛瞬间红得好似要滴血,但那不是感动或者害羞的红色,而是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心爱之物的狂热神色。   这种态度,好似我一直以来多亏待他一样。   当然,我一直自觉有在循序渐进地和他谈感情,而他却和我进度不同,他已经在想要与我结婚的终点站太久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等我热烈地表达对他的爱意,这等的时间已经过于长久了。   被他这样盯着,我越来越不自在,虽然还是死撑着凝视他,但嘴巴已经闭上不敢说话了。   他也不需要我说话,他已经沉溺在一种巨大的幸福之中,很明显,要不是身体虚弱,另一只手还在吊着针,他肯定要整个身体都扣住我,像条八爪鱼一样死活不肯放手。   不过……   我瞅着那看着滴了很久的大罐的药水瓶,明显在我到这个病房之前,简议晨有很长时间都在输液,可我一直记得,在我来这病房前,我的手机上一直不断有新信息进入,那是我们挂断电话后,他还在试图哀求我别来的信息。   还有这几天他应该也是每天都要输液的,可是我的手机一直时不时就有他的信息传递过来。   他为了我真的是不顾身体了,输液那么不方便还要捧着个手机按按按。   “你看那边干嘛,你看我。”他忽然说道。   我看向他,发现他皱着眉头,为我的不专注而不满起来。   他顿了顿,立刻冲着一直站在药水瓶那边的简议水说道,“姐姐,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和冉冉有话说。”   这话说得克制礼貌,但隐隐带着不满的情绪,明显不高兴我被简议水吸走注意力了。   他大概是以为我刚刚看的不是药水瓶,而是药水瓶旁边的简议水。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病房里还有别人在,想到脑子一热刚刚说领证时还有别人见证,顿时尴尬极了。   好在这是一个单人病房,在这房里呆着照顾简议晨的也只有简议水而已,这才让我别那么尴尬。   简议水性格开朗乐观,很乐意看到我和简议晨和谐相处的样子,立刻脾气很好地笑眯眯地说道:“好啊,我就说冉冉不会介意你手术后的样子的,你早该见冉冉了。”   人是有优点也有缺点的,简议水这个姐姐还是有些时候情商比较低,明知道弟弟简议晨在乎脸这个事情,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醒他了。   简议晨当下就脸色不自在起来,我连忙帮忙把简议水推到门外,让她回家休息了。   关上房门,我几大步就走到简议晨床边坐下,本来以为又要费力安慰简议晨一阵,没想到简议晨深吸一口气后,就抓住了我的手,好似刚刚简议水完全没说过让他异样的话一样。   他甚至敢直视我,眼神在很用力地看着我,似乎要盯出什么一样。   我被他盯得尴尬,噗嗤一笑化解后,僵硬地问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他露出了点不满,但声音很软地问道:“你可以把你刚刚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说话时眼睛非常期待,他现在半张脸都被包住了,剩下的半边脸的眼睛特别明亮。   我皱了眉,理直气壮地拒绝:“不要,你听不清楚就当我没说过。”   他连忙着急了,申明道:“我听得很清楚,你说等我好了就和我领证。”   “那不就得了。”我冷淡地说道。   虽然我语气冷漠,可是他见我没有反悔的意思,还是松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又不满足了,可怜巴巴地求道:“那不说,你可不可以再做一下那时候你和我说话的那个表情?你从来没有这样真挚热烈地看我,我想再看一次。”   我才不管他呢,而且我也不是很懂我当时发懵时是什么个表情,但应该和平常时表情是差不多的,只是我说了那样的话,估计让他感觉很好,所以还想重温罢了。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似我平时多虐待他一样,我自觉自己也有主动多次亲他的时候,真的是越来越会扮可怜要好处了。   我不搭理他的请求,挣脱他试图紧抓我的手,然后老神自在地说道:“别扯这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哪里难受吗?我检查一下。”   我探望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他,当然要好好确定他伤痛的地方,虽然很明显都在脸那里,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可我就是想知道他哪里难受,希望他亲自告诉我。   我一盯住他的伤口,他这才不自在起来,捂住了我的眼睛,脆弱地说:“你不要看得那么仔细。”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拉下来,凑近他吻了吻没有纱布包扎的地方,难得声音软乎乎地问道:“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啊。”   这让他的一边嘴角明显勾了勾,而且要不是顾及另一边嘴角被纱布包裹,他肯定要勾得更厉害。   “我喜欢你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有刚刚对我说领证时的表情。”他得意地表达了他的观点,这才说了他做过手术后的身体部分的感觉。   此时他明明在说身体的痛苦,可是他说话的声音比我一个女生还要甜腻,也亏得他能说得出口。   不过这样的他也挺可爱的,毕竟对比我,他的确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年轻人天真热烈一点很正常。   我耐心地盯着他说完,很遗憾在他难受的时候不能做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你现在想做什么吗?或者想吃什么吗?我陪你。”   这是很自然的陪护病人时该说的话,可他像是吃了蜜糖一样,肉眼可见地幸福起来。   他试探地喊我亲他、抱他、给他说好听的话,我都尽量满足了,只除了让我再表演一遍和他说领证的情景,我不可能再做一次的。   他明显很遗憾,但还是很高兴。   刚好我来的时候是星期六,我很认真地陪着他在病房呆了两天。   病房里比不得家里,舒服的病床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躺着,可我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闷,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非常捧场,正面反馈多了,我居然觉得他就算一直脸上带着很不方便的纱布,或者手术真的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一直这样对我好就行了。   在他的事情上,我表现出了比简议水还要多的耐心,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见色忘友,友情和爱情也没有比较的必要,我还是很爱简议水这个朋友的,我对简议晨多点耐心,只是纯粹地因为简议晨对我的付出远远比简议水要多得多而已。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只要是感情,都需要维护的,简议水朋友众多,还有男朋友要谈,她对我真不如她亲弟弟对我用心。   不过我虽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对简议晨这样的偏爱,但有一天简议晨给我个人间两难问题时还是把我问懵了。   那天病房里只有我和简议晨两个人,简议晨忽然问我:“如果我和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这种问题非常无聊,但刚好是我发现我对简议晨更为耐心的时候,所以我居然认真去思考了。   简议晨期待地看着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于是简议晨肉眼可见地脸变黑了。   我真没有想到简议晨会对他亲姐再一次吃醋,只好装难受地说道:“这个问题太可怕了,我能别去想吗?我不喜欢这种问题。”   简议晨当然是不想看我难受的,没有再逼问,但我的犹豫还是对他有一定的打击。   他仔仔细细地掰碎了他对我的偏爱事迹,再对比他姐姐为我做的,试图让我更偏爱他,我只能僵硬地听着,最后听不下去了,主动说很多我觉得他很好的话,这才把他哄了过去。   这样的平淡情侣生活大概过到简议晨拆绷带的时候,那一天我比简议晨还紧张,但这并不是为了我,我还是认为毁掉的容貌要想恢复如初,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从未有过期待。   我之所以紧张,只是怕简议晨失败后情绪崩溃而已。   当然我面上没有显露起来,脸色极其淡定,像是主心骨一样,时刻等着简议晨依靠我。   但简议晨完全没有心思依靠我,他拆好后立刻拿起早就放在手边的镜子,紧张地去检查容貌去了。   刚拆绷带的脸当然还有肿胀啊青紫的痕迹,他瞬间脸垮了,直到医生说恢复得是罕见的好时,他才像一个孩子一样高兴起来,然后第一时间期待地看我,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听到了吧,我会好起来的。”   我想到简议晨说过,他怀疑我之间和他分居是有他没有吸引我的容貌的原因,所以我半点不敢露出任何一点疑似高兴的表情,而是郑重地和他说:“我只要你健康就好了。”   我只快速瞄了他半边脸一眼,就不敢再看。   只记得他的脸虽然是浮肿和有些青紫,但皮肤居然还挺光滑的,只是有几条缝皮肤的线的痕迹而已。   此时简议晨已经出院,可以和我领证了,但他坚持一定要等脸部状态最好的时候才一起漂漂亮亮地领证。   等待他的皮肤彻底变好的时间变得非常漫长起来,简议晨为了让他的脸顺利变好,做什么事情都极其小心,连我们之间的亲密都变少了。   我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脸上一直当做我们冷淡一点也没关系,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我越来越少和他亲吻了,为了怕他觉得我只看颜值,更很少用正眼去看他,久而久之,某天早上,当我发现熟睡的他的睡颜真的恢复成我当初一见钟情的样子:   白皙的皮肤,消瘦的轮廓,出色的眉眼,一切都完美得像是神明偏爱的模样……   他现在没有睁开眼睛看我,但我知道,当他凝视着我时,他的表情会似多情又似无情,我只要沉溺进去,就会惴惴不安,好似会因此踏入美好的天堂,却更像是堕入让人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久久无法回神。   可回不过神也得回神,我用力深吸一口气,根本不敢多看,努力冷静地悄悄离开卧室,匆匆给他做了个快手的早餐,然后独自去上班了,只留言:   【少年宫本周末虽然不到我轮班,但是我和别人换了,忘记告诉你了。】   我没有开车,而是下意识选择了坐地铁。   在地铁上时,我眼前一直晃荡着他好看的脸。   我很不适应,慢慢地,忽然有种复杂的难过的焦虑的感觉。   他变好看了,像当初让我心动的样子了,我果然内心躁动起来,怎么都看不腻,反复回味,这好似验证了他说的,我真的看重他的脸。   但……   欣赏美丽的同时,我忽然脑海里划过我曾经见过的他这张漂亮的脸会露出的表情,那是高傲的,可恶的,薄情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也不是离不开他,更不是不相信我自己的魅力,但我讨厌过去的他,我不想面对他变坏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我讨厌被他外貌吸引的我,我讨厌他过去性格那么恶劣,我恍然间好似回到过去,我难以接受我居然和当初那个第一眼就知道很不好的男人深深纠缠起来了。   虽然这种纠结好似很可笑,但我现在真的无法再面对他了。   脑子乱糟糟的我到了办公室,但是我无事可干,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我呆坐许久,期间在上班的同事路过找我聊了几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应付过去。   手机有消息震动的声音,好多声,我知道是简议晨发的,但我心情很不好,根本不想理。   良久后,我掏出我抽屉里的一个镜子,忽然审视起自己来。   镜子中的我没有多少表情,很是清冷,五官寡淡,唯有双眸有神,我深知我自己与漂亮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再看还是很落寞。   这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忽然把镜子放回抽屉里,不愿再沉浸在不好的复杂情绪中了。   本来最近本来就和简议晨亲密的感觉少了很多,情绪低落的时候,我也不是那么要满脑子想着他。   于是我掏出电脑,开始认真地备课。   中午的时候电话响起,我打开一看是简议晨的,麻木地看了几秒,还是接了,简议晨说他已经到我单位门口了,要给我送饭,语气很快乐,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我知道是什么好事,无疑是他的脸完全好了。   果然,到了门口后,他还没给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让我看他的脸,然后兴奋地说道:“你太忙了没有看我的信息吧,我脸好了,你可不可以请假啊,今天下午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他孩子气的样子,痴恋到等不及的样子,与我记忆里他没毁容前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脸,可他现在像个比我还不懂保护自己的恋爱脑,曾经的他好似只是个僵硬的躯壳。   “你确定真的要那么快领吗?”我理智地问道。   “当然啊,”他下意识说道,可很快,他笑容消失了,不敢置信又凝滞迟疑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后悔了吗?”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锐利起来,气场莫名多了几分危险的感觉。   但我不怕他,过去他最不堪的时候我尚且没有怕过他,更何况现在呢?   我平静地解释道:“我是怕你后悔,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你有了更多的选择,更多人会爱你……”   “他们那些肤浅的爱,我根本不需要。”简议晨快速说道,眼神里多了几分漠然和阴沉。   他现在真的很好看,脸部恢复得很好,做起表情来并不僵硬,反而慢条斯理地透露出一种别有的气质。   他把饭盒放到地上,快速握住了我的手,好似这才安心了一点,可怜巴巴地说道:“冉冉,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喜欢吗?我不是给你看过我写的信吗?其实我觉得我一直是受你吸引的啊,只是以前我们没有缘分,你也没给过我一丝一毫的机会而已。”   我知道他在说他真实的想法,他没有理由骗我,但我还是冷淡地说道:“我也挺肤浅的,我以前是喜欢你的脸,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肤浅的事情是把我也夹带着骂进去了,愣住片刻后,连忙表明心迹:“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喜欢怎么样喜欢我,我都可以接受的。”   当然说到后面,他话语里有些黯淡。   他已经变好看了,可是他还是如之前一样,容忍我的一切不完美,哪怕这显得他过于卑微。   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两个人了,他完全变成一个仿佛为我而生的人。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因为我说两个人分开吧,我肯定不想,但是现在心情也莫名不好,不想面对他。   他说了很多话,表明他对我的在乎,我只能用语气回应,渐渐的,他越来越低落,我不敢再看,捡起地上的饭盒,快速说道:“你先让我静一静,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再说吧。”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这是某种程度上拒绝了下午和他一起领证的请求。   拎着饭盒回到办公室,我不是很有食欲,但不想浪费,于是和同事一起分吃了。   这饭很明显是简议晨做的,我吃得出来,不过同事是第一次吃我分的饭,连连夸我的饭好吃,知道是我男朋友简议晨做的后,更是羡慕我有个好对象。   这同事不是很善于言辞,但内心纯善,夸赞都是发自内心的,很能感染人。   一边吃着好吃的专门为我准备的饭菜,一边听着她说话,我渐渐心情好了起来,莫名有种为有简议晨而得意的感觉。   当然,同事是见过简议晨的,她知道简议晨毁容,便在最后说了一句:“你男朋友真的是好,可惜了,车祸了导致脸上有伤疤。”   其实我并没有必要多说,但我下意识却说了:“他现在脸好了,特别好看。”   同事愣了愣,立刻为我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我看他五官挺好的,能恢复原样肯定很帅,你太幸福了。”   刚刚我还在为简议晨脸好后我会不会幸福而怀疑,直到听同事那么一说,我迟迟才有好像这也不错的感觉。   其实本来就很不错,只是我顾虑太多,对简议晨也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这才让我忧虑不定。   吃完午饭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结果却发现单位外面一直站着一个人,是简议晨。   他站在一棵树下发呆,原来他并没有回去,而是一直呆着。   他的心情明显很不好,哪怕我只是看到他的侧脸,也知道他现在糟糕透顶了。   树木落下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这阴影并没有多少,可他却格外地晦暗,好似和彻底的黑夜黏在一起了一样。   我走到他的身边,他半点没有发现,脸色阴沉得好似可以滴出黑水来。   “简议晨。”我轻声说。   他呆住片刻,这才看向我,一开口却是道歉:“抱歉,我心情很不好,我怕开车出事,所以想等平静了再回家。”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反而是我的问题,是我让他有了困扰才对。   “那我开车和你回去吧。”我拉着他走路,“你把车停哪里了?”   他跟着我走了几步,才想到拉住我,低沉却又懂事地说道:“算了吧,你下午还要上班,那么短的休息时间,不用浪费时间送我。我……”他深吸一口气,“你不想领证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等得够久的了,再等多一点时间也没关系,但你别担心我会因为恢复原貌就不爱你,我爱你,我只喜欢你。”   “我知道你爱我,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再问,“是附近的停车场对吧,停哪里了?”   他的个子非常高大,却像听话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又走了几步,他却不想维持现在诡异的平静状态了,他拉住了我,忐忑不安又失落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不是怀疑我不爱你吧,毕竟我当初说得那么清楚我是怎么爱你的,你不该还怀疑我,而且你其实不需要我爱你,有我没我你都能过得很好,一直以来都是我死皮赖脸地赖着你……”   这话说得过于低微,我脚步顿住,立刻惊讶得回头看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内心深处会有这种想法。   他避开我看他的视线,只有嘴巴在不断说话,似乎是憋住很久,难受到不得不倾诉个痛快。   “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这才又对领证的事情犹豫起来了?或者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这才拒绝?   我就知道。   刚刚我想了很久,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从我瞒着你动手术,希望你在我脸好后多爱我一点后,你除了刚开始见到我时对我说领证,后来你就很少亲我了,甚至都不怎么多看我,而我一心只想快点让脸好起来,居然以为你不习惯我手术恢复期难看的脸,或者是照顾我的脸需要恢复,所以才少和我亲近……”   说着说着,他声音居然有点哽咽起来,我难以置信他居然刚刚想了那么多,还想得与事实偏差那么大。   他见我呆怔的样子,又想到另一个可能,焦虑地问道:“还是说你现在的审美已经不喜欢我以前的脸了?所以等我恢复的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感觉在逐渐变化?”   他扯得实在是越来越离谱,整个人也是惨兮兮的样子,我连忙说道:“不是的,我之前不敢多亲近你,的确是不想影响你的脸的恢复程度,但我不敢多看你,纯粹是因为我怕你觉得我是个颜控,我绝不是觉得你恢复期时不好看,只是下意识不敢多看而已。我真的只是想到你车祸前性格不大好,有点暂时性忧虑,这是我的问题……”   “不,这是我的问题。”他打断了我,脸色还是一样惨白,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改善多少的样子。   我明白了,只要我对他的爱产生一点偏差,其实什么理由对他都一样会对他产生沉重的打击。   我非常能左右他的心情,我对他的影响力比我想象得绝对要深得多得多。   这样的情况,好似我今早那些复杂的情绪真的是庸人自扰,因为我要是心情不好,实际上反而受伤得更严重的人是他。   曾经第一眼我见他,觉得他可望不可即,不可能爱我,可现在是彻底相反的情况。   人生真的很奇妙啊。   看着这样的他,我倒是复杂的心情有些许缓解了。   “我去请假,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连忙回办公室拿了行李,然后飞速向他跑去。   他几乎不动,我离开时他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我再见他时他还是那个样,乖巧又可怜得像条大狗,在静静地等我靠近。   我靠近他,他立刻拿走我提着的行李,虽然没有展露笑容,脸上还是忧愁的,但他非常依赖地牵着我行走。   我开车的时候,他就一直小心地盯着我,半点不知道腻烦的。   被他这样紧张兮兮地盯着,像是怕珍宝跑了一般,我心中复杂的心情更是缓解了许多。   回到家,我和他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一瞬间两个人陷入尴尬的境地,我只能说:“换个衣服我们先一起睡个午觉吧。”   他听话地听从了。   到了床上,他小心翼翼地搂住我,我想了想,也回抱住他,然后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我当然睡不着,只能冥想,冥想里,我越来越平静,开始觉得我今早的想法真的有点可笑和无理取闹,也只有简议晨太在乎我了,会郑重其事地对待我的一切心情,会敏感地为我的变化而不安落寞。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主动亲了亲他。   我和他就是一笔烂账,多亏他的主动靠近和迁就,我们才有现在,他付出得太多太多了,我看着他,心里越来越发软。   他的睫毛动了动,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好似羽翼,掀起后,露出深情又动人的眼眸。   我当着他的灼热视线,下意识又亲了亲他。   他本来就很不安,难得我主动靠近,当然是努力地回应,努力到竭尽全力像是侍奉人一样,好似要试图勾起我对他的更浓的兴致和爱意……   第二天睡醒后,我再次望着他依赖地抱着我睡着的样子,难以理解我昨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脆弱不堪又复杂变化的情绪了。   一切的忧虑烟消云散,我考虑到领证的事情既然答应了,那还是做吧,而且看这情况,就算我拖着,迟早也会领的,于是我推醒了简议晨,平静地让他做好准备领证。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很艰难地去消化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如此反复无常,昨天折磨他一天,今天又当个没事人,继续领证的计划,也亏得他受得了。   他半点没有埋怨我,反而怕我反悔,都不顾自己好看不好看了,穿得像个人样后,立刻拉着我去办了证,等到证件到手这才安心。   当然他现在很帅气好看,就算不修边幅,也照样吸引人眼球。   证件办好后,他立刻拍下发了朋友圈,还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也去发。   明明都是夫妻了,领证发个朋友圈,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还这样谨慎,莫名让我觉得怜爱的同时,又有点好笑。   我答应了他,也发了。   朋友圈里,我们两个人的信息一前一后地并列排放着,我们的人生,也好似这样一前一后地死死纠缠了起来。 第62章 番外六:礼物(男主视角)   在爱情里,人是很难满足的,只要得到,就会疯狂想要更多。   对于前女友这种观点,以前的简议晨一直都是觉得荒谬的。   他无法理解那种陷入爱情后就像饕餮一样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人,爱情对于他来说,他永远能够置身事外,他容易厌倦,他容易反复无常,他渴望的是自己不要那么快就觉得一段关系非常没有意思。   可是与路冉在一起后,情况完全颠倒过来了。   饕餮变成了他,而那个经常性想要厌烦一段关系的人变成了路冉。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他以前蔑视那些求而不得变成疯狂怪物的人,现在他成了这种最疲惫最无能却又狂热的怪物。   不,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怪物”还要称得上是一个“怪物”。   他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到有一天他的姐姐简议水都忍不住说一声:   【弟弟,老实说这样真的有点像变态啊,你过于关注冉冉了。我身边再怎么恋爱脑的姐妹都没有你这样的啊。】   对,他过于关注了,而路冉一直没有和他说分手,只是时不时说一声分开住,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   他必须做出改变。   这不仅是他的家人皱着眉头说的,而且是他的心理医生警告他的。   虽然他有努力去接触更多的人,但他信赖并且依赖的世界里有且只有路冉一个。   他仿佛是依附另一个人生存,这行为的确容易失去自我,惴惴不安,但也如寄生虫一般,以对方为养分生活。   可是路冉真的太好了,她听到心理医生关于他的所有分析时,从来都没有皱过任何一丝眉头,她总是很坚定地坐在他的身旁,从始至终都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从没有任何因此反感他的迹象。   离开心理医生后,她也总是轻描淡写地鼓励他,坚定地相信他会改好。   她比他所遇见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亲生父母,都要懂得去如何稳定他的情绪。   而这样的路冉,当然会更成为他生命的离不开的“养分”。   这养分,是阳光,是雨露,是柔和的风,温暖的土壤,不会移动的最美风景……   他沐浴其中,身处其中,越来越想要付出让她感觉美好的东西,想要以此挽留住路冉。   所以虽然好似做了很多,但他总怕做不够;所以虽然路冉依旧表现得没有多爱他,可他依旧有动力去继续渴求她。   和路冉要分居的时候他总是格外难过,没法见到爱人的感觉好似生命都黯淡了一样,幸好路冉很体谅他,教会他怎么去忍耐。   她会鼓励他,夸奖他,给他约定好分开的期限,还用礼物这种实物送他,满足他物质上和精神上的一切需求。   老实说,虽然失落不安,但他在路冉这里得到的满足感是自出生以来最强烈的时候。   她仿佛是为他定做的恋人,或者说是为他这头野兽定制的驯兽师。   所以他会乖乖听话,心情再怎么难受,都会像磨掉了野性的狗,得到足够的爱抚后忍耐着分开的煎熬。   按照这样下去,他和路冉的关系一定会更好的,但这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对他来说还是过于长了。   人有的时候就喜欢走些捷径,他始终记得曾经他没有毁容时,哪怕性格不讨路冉的喜欢,但单凭颜值就能获得路冉狂热的爱的那段日子。   路冉说她不在乎他的毁容了,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可是他不甘心啊,有了过去的对比,他真的很想再经历一次路冉痴迷他的感觉,哪怕这种痴迷仅限于他的脸。   虽然以色侍人很肤浅,可他的脸若能对路冉再次产生致命的吸引力,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   于是在恢复容貌这种事情上,他再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积极动力。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他瞒住了路冉,因为他太害怕失败了。   他找医生瞒着,动手术瞒着,直到瞒不住了,也不想路冉去看他。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喜欢了,但对于路冉,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他都想稳稳妥妥地争取过来。   他从未想过手术会让路冉担心,路冉虽然有安抚他,有对他好,可路冉好似高高在上的月亮,月亮怎么可能会为他而心态崩裂呢?   何况这手术只是有一定风险,但他请了最好的医生,做足了准备,确定这手术的风险不会太大。   可路冉逼迫他说出地址,快步朝他病房走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旁后,脸色苍白地和他说了一段让他永生不能忘记的话。   是……领证,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路冉因为他而失态了,她逼迫他说出地址,但她也逼迫她自己提前说出了沉重且郑重的人生约定。   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求之可得,简议晨当时那一直以来好似缺了一块的心终于得到补全,身体得到的巨大满足感快要把他人生的一切烦恼吞噬掉了。   【真的吗?】   【是真的吗?】   【你不要骗我,我很害怕,如果不是真的我会崩溃的……】   简议晨的大脑不断出现这样似乎痴狂又卑微的声音,但他不敢说出口,因为害怕这一切真的是梦,更怕路冉觉得他像个丑陋的疯子,不要他了。   他根本不完美,根本配不上路冉,路冉就算没了他,也能过得极其好,所以他必须每一句话都要深思,不能任性妄为。   而且……他还想到他的脸,虽然伤口被纱布包裹,但被包裹的他一定像个怪物一样难看,他不能让路冉失望。   简议晨的内心一瞬间生出巨大的焦虑,让他难受到几乎濒临失控。   他难耐地让姐姐简议水离开,尽量表现得情绪正常一点,但在两人独处后,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拉住了路冉的手。   好喜欢路冉,最喜欢路冉了。   他不失控了,只要有路冉可以靠近,他总能忍耐。   他希望手术可以成功,到时候给路冉一张完美的属于他的脸,他要把更好的自己送给路冉当礼物。   想到这里,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两个的关系,的确是天造地设,但也是鸡同鸭讲,两种脑回路。   不过都能不伤害对方,并且能够为了对方积极生活就行。   男主视角好难写,先发一个,我再磨磨接下来怎么写。 第63章 番外七:婚礼&蜜月(第三人称)   能够容貌恢复,是简议晨日思夜想的事情,这件事他已经渴盼得太久了。   从车祸后得知脸很难恢复的时候开始,阴暗晦涩的情绪就开始发酵,等到路冉清醒时,无限的焦虑与难过又开始蔓延,最终在发现路冉只喜欢他过去的脸而达到黑暗情绪的最高点。   当然,路冉最后还是愿意接受他,可是那若即若离的感觉,那种如流沙一般把握不住的恐慌,总是让他渴盼恢复容颜后,路冉能像她日记里写的那样,对他的爱意无法停止。   也因此,他忽略了很多事情,例如这次手术恢复期间,路冉虽然没有再提分居,但是极少正眼看她,她下班后需要独自安静看书的时间变多了,他们很少再亲密……一切的相处痕迹其实他一直都在注意着,等到听到路冉对领证的事情犹豫不决开始,忽然爆发在他的脑海里。   早上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伤疤和淤青已经完全消除时是多么高兴,现在的心情就有多么低沉。   早知道……早知道就算手术还没有恢复好,趁着路冉还没有反悔的余地,那天路冉主动和他说领证时,他就该死命拉着路冉去兑现承诺。   哪怕结婚证上的照片不好看,但起码关系定下,就不会想现在这样折磨人了。   简议晨真的很担心自己情绪会崩,特别是他自己一个人站在路冉单位的门口的时候。   但是不可以,死也要撑下去,路冉无数次在日记里说过讨厌他的一些极端不稳定的处事风格和情绪,如果他情绪崩掉的话,肯定丑陋得不得了,那不再喜欢他的路冉肯定会更想离开他的。   抱着不想被讨厌的想法,他咬牙撑了下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煎熬,过了好似很久很久,但天上的太阳显示还是中午。   幸好到最后,忍耐和坚持都是有用的,路冉还是答应了他。   虽然好似一顿折磨他后才答应了他,路冉在领证结束后还不好意思地和他说:   “昨天真的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情绪崩了,居然焦虑你以后会变,真的很好笑啊,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路冉对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发自内心的随想非常可爱,让他嘴角立刻勾了起来。   但是愉悦一瞬后,简议晨心情忽然微沉,因为他看到路冉毫无阴霾的笑容,不像昨天一样担心他不爱她,又有种酸涩不得劲的感觉。   虽然很不想路冉难过,但路冉要是为了他而产生担心焦虑之类的情绪,他过后还是很满足的,有种被爱着的真实感。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要知足常乐,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努力阳光地笑着,说:“没事的,我不觉得是不公平或者负担,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你的结婚证给我保管吧,我把它和我的放一起,就不会丢了。”   路冉并不是会丢三落四丢东西的人,不过看到简议晨格外在乎结婚证的样子,立刻毫不犹豫地就给了。   简议晨立刻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入衣服的夹层放好,然后才骑车带她回去。   之后那个结婚证放哪里了简议晨也没有主动说过,路冉有一天想起还觉得有点纳闷,因为按照简议晨屁大点小事都要和她分享的毛病,放结婚证的地点这个事情他肯定会说的,但偏偏这次就是不说。   不过仔细想想,可能是简议晨不想轻易再拿出来吧。   他们两个都有车有房没有什么生活压力,孩子也暂时不考虑,能用到结婚证的场合非常之少,可能要用的话,离婚吧,那简议晨肯定是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的。   路冉瞬间明白简议晨的意图了,她之前担心简议晨恢复容貌后心态变化,可现在看来,担心他还不如担心她自己,可能她自己想离婚了,简议晨都死活不愿意离。   *   应该是领证前反悔的那个经历给了简议晨阴影,领证后很快,简议晨就以飞一般的速度完成了办婚礼的事情。   他真的是赶路一样赶着办,搞得简爸简妈还小声和路冉抱怨过,那么赶简直是累死人咯。   这位二老和简议晨很难沟通,一般沟通了简议晨也不大乐意听,所以他们有什么想法就爱和路冉说,希望路冉帮忙管一下简议晨。   不过这次就算是路冉说了也没用,简议晨撒娇啊扮沮丧啊各种手段都用上,就是要赶婚礼,所以最后也只能以奇迹般的速度快速弄完。   办婚礼真的累死人,简议晨是其中出力最多的,他还要上班呢,不过他却像个时间管理大师一样,从头到尾都极其兴致高涨,半点没有累到的感觉,还容光焕发,像是去度假了一样。   当然婚礼办完,他们是真的去度假了一个月。   简议晨容貌恢复后是极其惹人眼球,拍起旅游的照片那是张张都好看,而路冉就要各种挑角度。   虽然是自家男人,帅气起来也是路冉得好处,可是在看照片的时候,路冉还是又气又嫉妒,不满简议晨怎么就能那么上镜,而她N张照片才能出图一张,还要学着修图。   越旅游越生气,路冉干脆哄骗简议晨去学着修图和摄影,好帮她的照片弄得好一点。   她虽然不够好看,但还是有爱美之心的。这可是她婚后度蜜月的照片,她不要自己的样子输给旁边的简议晨!   可惜了简议晨白长一双眼睛,也白养了那么多年的品位,他穿衣打扮是很有心得,可是一到路冉身上,什么眼光都没了。   他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路冉的表情是怎么样都是很可爱,无法理解也试图阻止路冉修图。   他对路冉的滤镜实在太大,完全胜任不了修图的技能。   路冉不得不认输,老老实实自己修图了。   其结果就是,玩耍时简议晨帮她送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而路冉像个被伺候的家中大爷,一直捧着个手机按按按,偶尔宠溺地夸奖一下简议晨,抱一下之类的。   他们有天出去吃饭就是这样,那家饭店的饮料不好,经过老板娘建议,简议晨出门去帮忙买饮料,路冉就瘫在座位上可怜巴巴地修图。   老板娘刚好过来上一道菜,她看了路冉一眼又一眼,路冉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有事吗?”路冉立刻微笑着问,因为老板娘的服务还挺好的。   老板娘有点拘谨和尴尬,但还是主动求问了,路冉听得脸色越来越僵,因为发现老板娘居然是来问路冉怎么吸引和训练简议晨的。   按老板娘的说法,她最近和老公感情不大顺利,老公就没有简议晨那么疼她爱她在乎她,她很努力漂亮起来,可是老公却没有多看她。   这种求问背后是有一定的隐藏信息的,路冉看出来了,估计是老板娘看简议晨非常之帅,路冉比较普通,但简议晨一副怕路冉跑路的紧张感,这才让老板娘对路冉的魅力……或者说吸引男人的手段产生疑惑。   路冉也不懂说什么,但老板娘送上一盘牛肉,还那么天真期待地看着她,她只能努力说一下:“要更在乎自己,你看我手机,我一直在给自己修图。你漂亮是要让自己开心的,不是让对方。自己快乐起来,对方很容易就会喜欢你,因为快乐自主的人很少。而且到每天都快乐的程度的话,对方就算不喜欢你,你也不在乎了,因为有他没他,你都能过得很好,甚至可以找到欣赏你的更好的下一任。”   路冉发誓,她只是看老板娘太卑微求爱,这是委婉规劝老板娘独立自爱一点,鬼知道被简议晨听到了。   简议晨拿着饮料回到座位上,刚开始看着还像个正常人,但憋了不到多久,就脸色不好地嘀咕道:“更好的下一任吗?”   路冉太了解简议晨了,简议晨一旦在意起来,就能醋好久的,更能在乎到以后反反复复拎出来回味后又难受。   她连忙解释来龙去脉,并且拉着简议晨的胳膊,很亲密地说:“那是她丈夫不够体贴我才这样建议,你很好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的了,你要是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我肯定永远不想离开你的……”   好说歹说,简议晨总算才情绪稳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感谢大家支持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