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 作者: 慕拉   文案:   桑晚谈过一场恋爱,享受过年下的快乐。   纯情的男朋友可以是黏人的猫,也能是乖顺的狗,偶尔还会像养不熟的小狼崽咬她一口。   可惜快乐有些短暂,男朋友成了前男友。   后来再见——   热汗淋漓之际,桑晚搂住闻野脖颈,跟他咬耳朵:“进步了,弟弟。”   -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闻野知道桑晚只是玩玩,仍然心甘情愿上钩。   薄情会撩x纯情傲娇   姐弟恋1v1 sc he   一句话简介:年下的快乐   立意:热爱生活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主角:桑晚,闻野 ┃ 配角: ┃ 其它:   【 露水 】 第1章 chapter 01   《悬溺》   慕拉/作品   01   桑晚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闻野,还是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   江市很少下大雪,今天这场雪连天气预报都后知后觉。   入夜之后路灯昏黄,雪花纷纷扬扬,路上洁白,冷清。   整个城市似乎是被这场雪掩埋,路上除了几辆落单的车,不见几个行人。   桑晚把车停在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前,下去买了一杯热咖啡。   今日的拍摄工作结束的比预期晚,天黑之后路况很差,她开了两小时才开到这。按限速来算,预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家。   桑晚买完咖啡回到车上,抬头时候,眸光定了定。   挡风玻璃前的雪花不住旋落,透过簌簌白雪,桑晚看到一个说不上熟悉的背影,冒着风雪走进刚才她买过咖啡的便利店。   他穿着单薄的卫衣,连帽盖着头,黑色外套薄薄一层,身后背了一个背包。   冷白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少年人的修长和瘦削,一览无余。   桑晚很少会刻意去记得什么人,隔着风雪,隔着一年多漫长的时间,光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人来,他还是第一个。   他叫什么来着,噢,闻野。   桑晚正出神着,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梁芮竹的声音通过车内蓝牙传出来:“在哪呢?”   桑晚的目光还停留在对面便利店里,似乎能看到有个身影隔着货架穿行,在选购物品。   她心思跟着飘远,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外面。”   “这么大的雪还在外面?跟男朋友在一块?准备一起庆生?”   梁芮竹八卦三连问,桑晚回神,笑一声,开玩笑道:“我有那么多个男朋友,你指哪个。”   “当然是可能要跟你结婚的那位。”   “他啊。”   提起闻嘉逸,桑晚不由想起上回见面时他们两人的相对无言,实在无趣。   “他算不上,我还没确定跟他发展。”   梁芮竹略显惊讶:“不是吧,我还以为这事板上钉钉了呢。”   “没呢,比起他,我对他的侄子比较感兴趣。”   “?”   梁芮竹懵了下,“你该不会……是指那个跟你露水一夜的弟弟吧?”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还想着他!要知道你很有可能要跟他小叔结婚哎!”   桑晚不甚在意地笑笑,被她视线锁定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看他已经在收银台前结账,便说道:“先不说了,我正忙着。”   梁芮竹:“忙什么?”   桑晚眼睛眨了眨:“叙旧。”   “?”   没等梁芮竹开口,桑晚就结束了通话。   梁芮竹本来要说的“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电话被挂断后,车内陷入一阵静谧。   桑晚望着雪夜中越来越远的身影,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等他走了很远一段路后,她才缓慢跟上。   这场雪已经下了一天,道路积着厚厚叠叠的雪,车不好开,路也不好走。   近光灯从少年身后袭来,他没有停住脚步。   直到车在身旁停下。   他停顿住,轻微侧头,敛着的眸子没有抬,扫了一眼似乎很久以前见过的车。   桑晚摇下车窗,外头冷冽的风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在这凛冽之中,她与闻野对上视线。   单薄少年被风雪侵袭,仿佛陷进这雪里。   许久不见,他好像长高了。   额前刘海有些长,遮住眉骨,卫衣的连帽盖住脑袋,暗黄路灯只照亮了一半冷白的脸庞。   离得近了,桑晚才看清他眼角有伤,唇角有淤青,似乎是不久前刚跟人打了一架,眼底的野性和戾气还未完全消散。   闻野眸光冷漠警惕,大约是看清了是桑晚,他才不动声色地定住视线,漆黑的眸子暗得不见一丝光。   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也没下一步动作。   最后,还是桑晚先喊了他的名字:“闻野。”   ——一年前夏夜的暴雨时分,他搂着她,额头靠在她纤细的肩上,在她颈窝边低喃:“我叫闻野。你呢?”   桑晚忘了她当时回答了没有。   时隔一年再见面,桑晚不确定闻野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毕竟他现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出声。   看这簌簌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桑晚不与眼前少年僵持,便说:“去哪,我送你。”   她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附近除了公路还是公路,最近的有亮灯的地方就是刚才那家便利店。   没有出租车经过,闻野要是想去哪,必须靠双腿。   而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大雪,她猜想他应该不会想冻死在半路。   ——桑晚是对的。   闻野大概是考虑了一下,见这四下无人,大雪又不见停歇,短暂犹豫过后拉开了桑晚副驾驶的门。   车内暖气很足,落在闻野衣服上的冰碴缓慢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渍,倒是没融化他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   眼眸半阖,睫毛落下阴影,身体仿佛残留着雪夜的冰冷。   桑晚简单扫过闻野手中的袋子,他刚才在便利店买了一盒创可贴,还有两盒泡面。   她再看向他,那张曾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脸,伤得不轻。   桑晚稍微心疼了那么一下,她有点可惜这张脸。反过来又觉得他现在受伤的样子,好像还隐约有种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真是骨相底子好,无论什么样都好看。   大约是觉察到桑晚一直在看自己,闻野缓慢侧过头,眼皮微抬,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两人眼神撞在一起,无声无息间,桑晚觉得他犯规了。   她能清晰看到他鼻尖那颗细小诱人的痣,在眼前晃,又纯又欲。   这让她想起上一次见面,也是类似于这样糟糕的天气,他也是这样坐在她车里,坐在这个位置。   潮湿和闷热像个欲/望漩涡,任车外暴雨侵袭,他们不受惊扰。   不一样的是,那会儿的他,没有这一脸的伤。   “跟别人打架了?”   桑晚问得自然,好像他们很熟。   但其实,他们很陌生,陌生到只是短暂拥有过彼此的身体。   大概是没想到桑晚会问这个,闻野的表情略微松动,开了口:“嗯。”   “为什么打架?”   闻野回想了一下,简单概括:“他可能觉得我对他女朋友有意思。”   “那你是对人家女朋友有意思么?”   “……”   闻野表情略微凝滞,随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语,别过头:“没兴趣。”   桑晚看着闻野,似笑非笑的。   视线往下,桑晚才注意到闻野左手受了伤,手背和手指关节处的血还没止住,透过单薄一层纱布往外渗着血。   唇角也有一点未干的血渍。   桑晚抽了一张纸巾,递到闻野手边,在接收到闻野不明的目光后,她主动抬手,将纸巾按在了他的唇角。   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留下不知名的痒意。   闻野的眸光不受控地落至她近在咫尺的脸上,流连至微微张启的唇,有那么些属于那个暴雨暗夜里滚烫热烈的记忆纷至沓来。   喘息,碰撞,亲密——   闻野喉结微滚,随即快速伸手接过那张纸巾,自己按着唇角,把头重新撇向一边。   “胖子网吧。”他说了一个地址,“江曦路和平饭店对面。”   桑晚眨眨眼,心想,他还真把她当司机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在车内显示屏上输入他说的地址。   车子启动,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桑晚问:“去网吧上网?”   闻野:“去睡觉。”   听到这个回答,桑晚不由看向闻野,他的半张脸匿在黑暗中,下颌线条流畅,双眼皮的褶皱很深。   他目视前方,话却对着她说:“看路,别看我。”   桑晚把视线收回,问着:“你去网吧睡觉?”   “网吧不能睡觉吗?网吧至少安全,不会被骗,不会被甩,不会被渣,更不会天还没亮就被丢下。”   说到这,闻野似是哼笑了声:“——用完即弃。”   “……”   桑晚竟从闻野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嘲讽。   他在嘲讽她不负责任,睡完就跑。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挺记仇。   怪不得从见面到现在都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你还记得我,看你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既然记得我还不跟我打招呼,有点没礼貌噢。”   “难道说,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那天丢下你就走了?”   “……”   闻野下颌绷紧,憋着股气,把头撇得更远了。   桑晚忍不住笑,傲娇记仇的小朋友,真是又拽又可爱。   胖子网吧离得不远,沿着这条公路开十来分钟,然后拐弯进老城区,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对面的和平饭店其实就是一家苍蝇馆子,门前招牌“和平饭店”的“和平”两个字只亮了一半灯,成了“口二饭店”。   胖子网吧就在它斜对面,很小一家店,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字:包夜10块。   桑晚停车后,环顾四周环境,最后看向小黑板上的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野解开安全带,手碰上车门把手时,听到桑晚说:“要不考虑一下跟我走?”   闻野稍微停顿,桑晚笑着补充一句,听起来跟开玩笑似的:“这次保证不会天还没亮就把你丢下。”   “……”   闻野手指握紧车门把手,关于那晚屈辱的记忆涌来,憋在心里的那股气就更膨胀了。   “不用。谢谢。”他咬牙丢下这几个字,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利落地连头都不回。   啧,听语气可真不像是道谢。   桑晚翘翘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闻野离去的身影。   他在风雪中走了几步,进了那家装修差劲的小网吧,里面有个穿着喜庆羽绒服的胖子跟他乐呵呵打招呼,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络。   闻野在前台刷了身份证,拎着手上购物袋去找空机,很快就消失在了桑晚的视线里。   看不到了人影了,桑晚又重新看向“包夜10块”那几个字。   其实,闻野的情况她知道一些。   一年前,闻野爸爸的公司宣告破产,之后经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   他的妈妈据说精神受了刺激,住进疗养院,而十八岁的他,在变卖家产替父补完公司窟窿后就不知去向。   当时桑晚在冰岛拍摄极光,断网许久,回国后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那时候已经没人再谈论这个新闻,似乎热度过去后,都不配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桑晚那时试着去打听闻野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   之后她就忘了他。   没什么人能让桑晚长久地放在心上,尤其是男人。   再想起闻野这个名字,还是前阵子家里长辈要给她介绍他的小叔闻嘉逸。   桑晚不禁对闻野心生几分怜爱,没想到昔日的闻家小少爷,现在竟然会沦落到要在网吧过夜。   见人都没影了,桑晚也就打算回去。她把车子调头,车灯在斑驳的老墙上掠过,最后戛然停落在网吧门口。   闻野不知是什么时候从网吧出来的,还是原来进去的那副模样,背着包,牵着购物袋。   卫衣连帽盖住脑袋,露出一张看不大清表情的脸。   他就站在网吧门口,笼罩在桑晚的车灯里。像条理智被身体背叛的鱼,心甘情愿咬住桑晚丢下的鱼饵——   明明知道她只是玩玩,他却偏偏,再次上钩。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好久不见! 第2章 chapter 02   02   一个人在同样一个坑里掉进去两次,第一次能勉强说是不小心,那第二次,只能说是蠢。   闻野觉得自己就是挺蠢的,还蠢得心甘情愿。   现在他坐在桑晚车上,还不清楚刚才为什么脑子一抽,选择再栽一次。   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的现在,也是这样。   桑晚的住处有点偏,属郊外,但离老城区不远。   独栋的二层小楼静静立在雪夜之中,屋顶被白皑皑的雪覆盖着。四周没有别的房子,空旷安静,连稀疏落在几处的路灯都显得昏暗。   房子很大,一楼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摄影作品,摄影道具、补光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客厅堆了一地。   这个地方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摄影棚,或者说工作室。   桑晚也没怎么在这住,只是偶尔会来这拍一些人像。   二楼是休息的地方,有个卧室,也有以前准备的一些备用的洗漱用品。   桑晚带着闻野上去,从浴室的柜子里拿出新的浴巾和毛巾,把没有拆过包装的牙刷放到洗漱台上。   做完这些,她说:“先洗个澡,把伤口清理一下。”   然后走出浴室,关上了门。   闻野的目光隔着紧闭的门看了会,再缓慢转向面前的镜子。   他看着自己脸上的伤,似乎是有些惨不忍睹。   晚上他在兼职的台球馆当陪练,客人的女朋友总往他身上靠,他选择无视,那个客人反而被惹毛,硬是觉得他对他女朋友有意思。   闻野不是吃素的,对方动了手,他肯定也要还手。   一来二去,大家脸上都挂了彩。   闻野低着眸,漫不经心地拆开手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绷带,桑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换洗的衣服放在门口,你应该可以穿。”   然后便是她趿拉着拖鞋走远的声。   闻野没有出声,也没去开门,更没去动桑晚送来的衣服。   他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   转念又想,自己是第几个在这里洗澡的男人?   某些不该有的酸涩像被酒渍过一样,在他心底咕噜咕冒泡。   趁闻野洗澡的时候,桑晚去楼下找了一圈,找到一个医药箱。   她是不会准备这些东西的,这都是之前把摄影器材搬过来时,梁芮竹准备的。   桑晚把医药箱打开,一些常用药差不多都过期了,外伤消毒用的药水还有几天到期,暂且能用。   其实桑晚把闻野带回来,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觉得他脸上的伤需要处理,以及……   这么冰天雪地的,网吧真的不是个睡觉的地方。   桑晚提着医药箱上楼,来到卧室,闻野刚好从浴室出来。   暖气开着,他穿着他自己的衣服,头发没吹干,嗒啦滴着水,有几滴落在鼻梁和脸颊上,没有被擦去。   “你自己带了衣服啊。”   “包里有备用的。”   说着,闻野抿唇,加一句:“我有洁癖。”   桑晚正从他边上走过,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笑得意味不明。   闻野倒是被桑晚看得不大自在。   而后,桑晚说:“给你的衣服是拿来拍摄用的,新的,没被别人穿过。”   她往前一步,自然的身高差让她仰头,唇瓣刚好到他凸起的喉结处。她稍稍侧身,鼻息落在他脖颈最薄的那块皮肤。   “我只带你来过这。”   劈里啪啦,闻野的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在滋滋冒着火花,随后绷断。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口仿佛有什么开始变得灼热。   桑晚说完便退开一点距离,房间里没有其他坐的地方,她让闻野跟自己坐在床边上。   “很多药都过期了,好在消毒药水还能用。”   桑晚取出消毒棉签,左手箍住闻野线条分明的下巴,右手小心地用棉签描绘他眼皮上的伤口。   跟闻野干架的人还挺狠,专挑脸打,一个不小心就能破相。   闻野沉默地由桑晚上药,他看她近在咫尺的脸,鼻尖气息似乎在他脖颈和脸颊萦绕。   她看起来并没比他大多少,小小一张鹅蛋脸,五官标致,最漂亮的是她的那双眼睛,冷情,薄情,却一眼就能勾人。   闻野看得出了神,直到桑晚跟他对上视线。   然后,她把棉签移到他的唇角,故意用力压下去。   闻野忍不住皱起眉头。   桑晚恶作剧般笑了笑,松了力道,“不成熟的人才会选择用蛮力去解决问题,下次别冲动。”   “除了脸和手,身上还有哪里受伤吗?”   闻野游荡的思绪被拉回,低垂下眼睑,不去看桑晚,绷着声说:“没了。”   “那就好。不过,你为什么睡网吧?”   闻野回答:“寒假,宿舍不能住。”   桑晚拿创可贴的手顿了顿,问:“没有其他住的地方了?”   闻野倒不介意桑晚看穿自己的落魄,坦然地应:“没了。”   这是桑晚没想到的。   不管怎么样,他都姓闻,就算他父亲和他小叔很早就分了家,那闻家的长辈也不至于对这个孙子不闻不问——   “我这空着,如果你愿意,可以先住在这。”   话说完,桑晚自己都诧异自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闻野也明显诧异。   两个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们相互滞愣一会,闻野先开口,拒绝道:“谢谢,不用,我不愿意。”   噢,拒绝最好,省得麻烦。   桑晚暗自想着,却仍忍不住好奇问:“睡网吧能方便?”   “方便。行李存在网吧后面小超市的储物柜,网吧老板会借卫生间给我洗漱。”闻野误以为桑晚还在可怜他想让他住她这里,挑明了说:“你千万不要可怜我,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更不要问我的父母和我的家庭。”   此刻的他像只全身竖起尖刺的刺猬,用尖锐用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桑晚偏着头,往闻野的眼睛那里贴创可贴,看上去不甚在意:“不用这么敏感,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话间,桑晚替闻野处理好了他脸上的伤,拿出新的纱布,预备处理他的手。   只是刚碰上,闻野就将桑晚的手抓住,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凝视着她。   没有完全干的头发遮住一点眼睛,漆黑的眸辨别不清情绪,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穿着他自己的干净衣裳,身上是桑晚熟悉和喜欢的晚樱和白茉莉的混合香气,是她的沐浴油的味道。   好像沾上这个味道,他就成了她的所有物。   “你……”闻野似乎挑拣了一下,从许多要说要问的话中,找出自己一早就应当要问的东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桑晚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她从闻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替他缠上纱布,然后说:“桑晚。桑叶的桑,夜晚的晚。”   桑晚。   闻野在心底默念了这两个字,没有再说什么。   无声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夜色不知觉变得旖旎,处理伤口时不经意的肌肤碰触,都像是一点一点的火星在尝试燎原——   一阵突兀的铃声骤然响起。   是桑晚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桑晚不紧不慢给闻野处理完伤口后,才起身去接电话。   简单说了几句,她顺手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头的雪,应下来:“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完电话,桑晚回头,对闻野说:“有点事,我要走了。”   闻野没有回应,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甚至也没去看桑晚。   一楼的灯只开了一盏,昏昏黄黄。   桑晚沿着楼梯下来,经过满墙的照片,拿起挂在玄关处的外套套到身上。   门打开,冷冽仿佛一下子钻进毛孔里。   外面的雪还在下,雪点冷冰冰地落到她的脸颊上。   预备关门离开时,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从身后而来的少年,用他单薄的身躯将她笼罩住,带着热气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他的纯挚和热烈那么令人难以招架,明明脚踩绵绵冰冷的白雪,却让她仿佛置身于炎热夏季,仿若在烈日中奔跑,最后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粘腻的汗。   沸腾,滚烫,炙热。   不甘,忍耐,索取。   桑晚觉得自己在被拉扯,在感受到身前少年越来越沉的呼吸后,尚存的一丝理智将她拉回。   她推开闻野,头发微微凌乱,几缕发丝垂挂在耳边额前,轻喘着气,被放过的嘴唇饱满嫣红。   从欲/望中抽回身的少年紧紧盯着她看,眼眸又黑又沉,还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喘着气,呼吸有些重:   “你骗我。”   桑晚恍惚了一下,面对闻野的指责,她仔细回想,才明白他在指什么。   可能是她在车上说的那句话——   保证这次不会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丢下他。   确实,现在不止天还没亮,距离新的一天还有几分钟。   桑晚整理衣服,平稳嗓音解释:“家里的电话,外婆身体有点不舒服。”   闻野说不上是不是相信了这个解释,此刻的他仿若一个即将被丢弃的小孩,有些不知名的执着:“那上次呢?”   “上次……”桑晚试探着开口:“如果我说上次,也是我外婆不舒服,你会信吗?”   “……”   闻野觉得自己信她,那就真的是在心甘情愿当一个傻子。   虽然听起来有些巧合,可事实就是这样。   外婆对于桑晚来说很重要,这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半夜送去医院是常有的事。   桑晚深更半夜赶去医院,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显然,闻野不大相信桑晚的解释。   凉透了的雪被风吹进来,落到他们的皮肤上,稍微给他们跳动的心脏降了一下温。   桑晚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距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   “哎,你知道么,今天是我生日。”   闻野微蹙起眉,而桑晚这时靠近他,漂亮的眼睛仿佛在骗人:“我现在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   在闻野怔滞间,桑晚拉住他的衣领,他被迫低头的时候,她仰头吻上。   再退开时,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只看得到她在冲自己笑。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晚安,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前三章评论有红包哈。   月底了求个营养液呜呜呜感谢在2022-03-28 14:06:55~2022-03-29 13: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零度可乐 2个;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泡泡蓝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橘子的小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19917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chapter 03   03   桑晚赶到医院,外婆已经转危为安,正在加护病房观察。   她的外婆心脏不好,年纪大了难免有其他的并发症,所幸,每一次都是虚惊一场。   “明早应该会转到普通病房。”   在医院忙了一夜的男人不见一丝疲倦,将不久前医生告知他的话转告给桑晚。   他有一张与桑晚极为相似的脸,戴着一副金属边的眼镜,冷冰冰的镜片遮挡住许多情绪。   桑晚隔着玻璃往加护病房里看,年迈的外婆正带着呼吸器,悬挂着的点滴一点一点地往她手臂里输入药物。   她点头:“那就好。”   “嗯。”沈砚不轻不重地应一声,看着桑晚,像是顺口一问:“晚上去哪了?”   “有个拍摄,弄晚了,碰上大雪,回来花了几个小时。”   算是事实,也没完全讲实话。   沈砚忙一晚上,没显得多憔悴,但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跑出去一夜的妹妹到底去做了什么。   “外面雪大,自己注意安全。”   “嗯。”   好像没什么话说了。   安静一会后,沈砚抬手腕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便问桑晚:“一起回去?”   “你先回吧,我留下来,等明早外婆转普通病房了再走。”   “有事打我电话。”   “好。”   沈砚是个大忙人,他的时间分秒珍贵。   公司的事一件接一件,这会儿回去可能还得熬通宵。   预备离去时,沈砚脚步略一停顿。   “生日快乐。”   几秒的怔愣。   随后桑晚回头去看沈砚越来越远的背影,略微触动。   她和她的哥哥并没太多感情。   因为父母离婚,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开,等她再回来时,她已经十三岁,哥哥也已经长大,他们注定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兄妹那样亲近。   桑晚的童年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小渔村度过,关于妈妈和哥哥的记忆很模糊,充斥在记忆里的都是她跟父亲离开沈家后那些难以入眠的日日夜夜。   父亲是沈家的上门女婿,离婚后,让桑晚改了姓,仿佛要与沈家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的后果,就是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养活一个家。   一个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任何前途的画家,就连死后,他的那些宝贝画作都没人多看一眼。   当时为了生计,心高气傲的他丢下画笔,登上渔船,风吹日晒,最后成为满身鱼腥味的渔民。   然后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很多年脸上都不见一丝笑意。   桑晚最后见到他的那天,他被两艘渔船夹在中间,没了呼吸,残肢漂浮,鲜血顺着海水,一点一点弥漫。   大海的咸湿这时随风掠过鼻尖,桑晚只觉眼前发黑,一股恶心感从五脏六腑涌上来。   父亲死后,刚进家门没多久的继母就丢下桑晚,没再回来过。   桑晚一个人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差点被冻死饿死在那个冬天的时候,沈家的人找到了她。   这场大雪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了。   天亮之后,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道路两旁有不少穿着橙色背心的清洁工在清扫积雪。   沈家老太太的情况稳定了许多,转到了普通病房。   桑晚等护工过来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沈家。   沈家老宅已经有很多年历史,庭院别墅是围合式建筑,临近青山湖畔,私密安静。没有日光衬托的时候,就显得幽静冷清。   桑晚穿过庭院花园,踩着楼梯走到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几乎一夜未睡,她已经困到有些发懵,简单洗了个澡就睡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夕阳稀薄,积雪被清理干净,整座城市又恢复了往日活力。   睡了一天,桑晚的手机满是未读消息。   在等咖啡机煮咖啡的空当,她简略看了眼手机,挑了几条重要的回。   梁芮竹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她回:“暂时不确定。”   闻嘉逸的助理定了餐厅,发来了地址和时间,她回:“不好意思,帮我告诉你们闻总,今晚我已经有约。”   其实今晚并没有约。   桑晚对闻嘉逸不感兴趣,辈份上他是闻野的小叔,但是比桑晚没大几岁,跟沈砚差不多年纪。   年纪轻轻就掌管整个企业,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但桑晚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冷漠自傲的男人,她喜欢年轻好玩的弟弟——   她突然想起了闻野。   好像把他忘了太久了。   -   雪停之后,空气就变得干燥,路旁积雪被夕阳染上一层淡淡的橙黄。   桑晚开车回到工作室,迎接她的是一屋子死寂。   房子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二楼卧室的床铺整整齐齐,好像深夜里并没有人来过这。   桑晚查了一下房子门口的监控,确认闻野是在早上六七点的时候走的。   看着监控视频里逐渐消失的那个背影,桑晚想起什么,转头打开电脑,从文件夹中找出一张照片。   确切来说,她在早几年前就见过闻野。   那是个夏日午后,夏蝉聒噪,树影婆娑。   十几岁的少年从河里捞起不小心落水的宠物狗,还给着急紧张的主人,自己则沉默站在岸边低头拧着已经湿透的蓝白校服。   他有好看的眉眼,鼻尖点缀着一颗漂亮精致的鼻尖痣,头发往下不住滴着水,顺着下颌和脖颈滑落。   他站在那,少年棱角,线条分明。   桑晚当时偶然将单反镜头对准他,照片后来存在电脑里,一直没删。   把照片打印出来,桑晚带上照片,出了门。   入夜之后的老城区早早安静下来,角落里,流浪猫从垃圾桶上一跃而下,闹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桑晚凭着记忆找到昨晚来过的胖子网吧,走进去才发现,里面乌烟瘴气,廉价烟味熏人。   清一色的男人不分年龄,戴着耳机玩游戏,不时蹦出几句脏话。   桑晚往里走了两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熟悉的身影。   同时,她的出现也引来不少人关注。   寒冬冷冽,桑晚穿得少,皮衣、短裙、骑士靴,长腿笔直,一身黑色泛着几分冷和酷。   白透漂亮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更别提上前搭讪。   在柜台后面嗦泡面的胖老板便是这样。   他见过许多客人,但没在自己地盘见过桑晚这样的,想开口询问她找谁,可酝酿了下,还是没开口,只嗦着面,眼睛好奇地在她身上打量。   桑晚确认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后,转过头,往胖老板那走去。   她拿照片给胖老板看,问:“你好,请问你知道他在哪吗?”   胖老板小眼睛一眯,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年纪有些小,不过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是闻野。   他有所警觉,问:“来讨债的?”   “……”桑晚看一眼自己的打扮,她看起来像来讨债的?   “他欠很多人钱?”   “那倒不是,”胖老板放下红色泡面碗,拿台面上的纸巾擦嘴巴上的油,上下看了看桑晚,说:“可能欠的是情债。”   “……”   桑晚收回照片,继续问胖老板:“他每天晚上都来你这?”   “差不多,这小子一到放假就来我这。白天忙得很,不知道打几份工,晚上就在我这随便找张椅子凑合。”   胖老板说着,不免好奇起来:“你和他什么关系?找他做什么?”   停顿一下,他仿佛恍然大悟:“你是他姐吧?我就说他是闹脾气离家出走,看他那气质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过今晚他不会过来,今天周三,每个周三他都不会来。”   “为什么?”   “好像是在哪个餐厅工作,周三都排的夜班,得凌晨四五点才回。”   胖老板跟闻野相处了一段时间,基本情况还是了解一些。   正想八卦闻野为什么离家出走,就见桑晚拿起台面上的水笔,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他来了帮我给他。”   胖老板接过:“怎么称呼?”   桑晚放下笔,抬头冲胖老板笑了笑:“你给他,他就知道我是谁。”   “行。”胖老板爽快应下。   桑晚回头再看一眼这个小而嘈杂的网吧,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不知闻野在这样的地方,是怎样度过一个个寒冷夜晚的。   桑晚走后没多久,闻野来了。   “哟,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没去打工?”   胖老板在擦前台柜台边摆放的饮料冰柜,见到闻野还有点意外。   闻野扯下卫衣的帽子,脸上的伤还很明显,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有点疲惫。   他简单回应:“调班了,今天白班。”   好似是嗅到自己衣服上沾着的油烟味,他嫌弃地皱皱眉头,问胖老板:“楼上有人么?”   胖老板知道他要去洗澡,就说:“没人,去吧。”   闻野转身准备往网吧后面的楼梯走去,胖老板忽然喊住他:“哎等等!”   “今天你姐来找你了。”   姐?   闻野回头,漆黑的眸子里写满疑惑:“我没有姐姐。”   胖老板去柜台的电脑边找出桑晚留下电话号码的纸巾,递给闻野:“就一挺漂亮的姑娘,我还以为是你姐呢。她来找你,给你留了电话,说你看到就知道她是谁。”   不用胖老板形容,闻野就已经猜到她是谁。   他盯着胖老板手中的纸巾看了会,眼神晦暗不明的,而后转头:“扔了吧,我不需要。”   胖老板愣了愣,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见闻野已经走远,他冲他背影喊着:“那我就扔了啊——”   没见回应。   既然如此,胖老板就随手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巾扔到了脚边垃圾桶里。   然而还没到一分钟,刚刚那个硬着脸说“扔了吧”的人就已经折返回来,甚至——   把那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巾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闻野:对不起,脸有点疼。   -感谢在2022-03-29 13:52:05~2022-03-29 22: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岛 20瓶;多宝鱼 12瓶;昀昀昀昀昀昀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chapter 04   04   胖老板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闻野为什么会每天来他这里睡觉,为什么每天都在外面打工,就没见他哪天休息过。   明明他看起来就像个不缺钱的富家子,就那气质,跟这个又小又破的网吧格格不入。   “我还以为来找你的是你家人呢,拿着照片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闻野在饮水机前接热水泡泡面,胖老板手里抓着瓜子,一边磕一边念叨。   “还别说,长得是真漂亮。”   闻野沉默着,长睫垂下,眼睛盯着泡面碗里的水位。   热水接满,他盖上纸盖,用塑料叉子固定住。   胖老板还在旁边好奇:“既然不是你姐,那是谁?不会真是来跟你讨债的吧?你这一脸的伤不会是被讨债的打的吧?”   “不是。我没欠别人钱。”   闻野端着泡面往自己开的机子那里走,胖老板跟上去:“有件事很奇怪啊,你既然没欠债,那每天打工干什么?”   “养活自己。还有我妈。”   闻野神情淡淡,看起来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他家什么都没剩下,他如果不多赚点钱,他和他住疗养院的妈妈就活不下去。   而住疗养院的妈妈,不止需要生活费,还需要医药费。   胖老板诧异,还有些琢磨不透。看闻野年纪轻轻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没想到过得比同龄人辛苦几百倍——   他不禁有些同情。   “你每天睡网吧也不是长久之计,巷子尾有间房出租,房东是个老太,我跟她也熟。我带你去,说不定能少点租金,你要不租个房住?”   “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会回学校。”   既然闻野这么说,胖老板也不再说什么。他瞅了眼闻野每天雷打不动吃的泡面,默默回到柜台,拿了根火腿肠,送到闻野的机子边。   “请你的,吃吧。”   电脑已经开机,屏幕冷白的光投映在闻野脸上,辨不清情绪。   其实他不大愿意接受他人的善意,他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是他不愿自己被同情。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当初他没有选择向闻家的长辈们求助,现在所有生活的重担,他都会默默抗下。   倒也不觉得苦。   起码没有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亲戚们低声下气。   夜越来越深,网吧里熬通宵的人只剩下少许几个。   他们时不时响起几声谩骂声,等游戏结束的时候点上香烟提神,游戏开始后,又开始对着耳机骂骂咧咧。   周而复始。   这一年里,闻野对游戏失去了兴趣,他把仅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打工、学习和睡觉上。   别人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他在网吧睡觉,四周嘈杂,并影响不了他。   只是今晚,他好像有点睡不着。   闻野靠着椅子,望着天花板积满蜘蛛网的日光灯,想着胖老板晚上说的话。   不由自主的,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纸巾。   上面写着的电话号码,后面三位被垃圾桶里的东西打湿,晕染开了,已经看不清数字。   闻野盯着看了会,心内不自觉涌上一股烦躁,打开背包拿出一本书,把纸巾夹进去。   然后丢到一旁,欺骗自己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他又把书拿过来,重新取出拿张纸巾,拿出手机和笔记本,开始试着排列组合。   -   梁芮竹给桑晚补过生日,定了酒吧里最好的卡座,开了瓶她爸珍藏多年的酒。   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不断从桑晚脸上扫过,桑晚整个人懒懒地陷在卡座沙发里,拨弄手机。   “等谁电话啊?”梁芮竹往自己酒杯里加冰块,有些奇怪,她还是头一次见桑晚拿着手机不放。   桑晚回神,端起手边的酒抿了口,否认道:“没有,我能等谁的电话。”   “也是,一般都是别人等你电话。对了,昨晚你忙着跟谁叙旧?前男友?”   “……也不算是前男友。”   “?那是谁?”   “闻野。”   听到这个名字,梁芮竹反倒愣了一下。   “难道是……”   这酒的度数有点高,桑晚刚抿一口就觉得上头。放下酒杯,她点头,“嗯,就是他。”   “我靠,你牛啊。”梁芮竹差点冲桑晚竖大拇指,“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早就没联系了吗?”   “昨天偶然碰上的。”   “然后呢?你们又……?”   “没。”桑晚眼睛垂着,睫毛轻轻煽动,眼尾带上了点微醺的红。她手肘靠在沙发上,用手托着下颚,笑了笑:“没来得及呢。”   “……”   梁芮竹觉得这几个字信息量巨大。   随后她暗呼:“你不会是有初/夜情节吧?”   “那不是吧,应该是我比较喜欢他那样的年轻弟弟。”   “年轻弟弟这么多,以前怎么没见你对他们有兴趣。我也是佩服你,跑出去拍个照,还能顺便勾搭个小弟弟。”梁芮竹打趣桑晚,“就是他比较惨,一转头你就没影了。”   桑晚跟闻野确实有过那么一小段,不过也算不上是谈恋爱,大概就是一场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   当时桑晚去一个非常小众的景点拍夜景,可惜天气预报不准,她被迫困在了一家民宿里。   闻野独自出来毕业旅行,也被困在了民宿里。   两人就这样碰上。   两天的相处,加上喝了点酒,让桑晚想体验一下年下的快乐,结果干柴烈火还不小心擦枪走火——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不打算负责,只是很不凑巧,在完事没多久后她就接到家里的电话,只能匆匆离去,彼此甚至没留下联系方式。   可能是没缘分。   当时桑晚是这样想的。   桑晚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前男友们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缠人的,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宝贝想你么么哒”发个没完,遭人烦。   还有一种就是目的很强的,就是为了把她骗上床。但是只要他们表现出一点点这样的想法,就会被马上分手。   倒不是拒绝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只是她更愿意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而不是被他人安排和摆布。   所以,闻野真的是个例外。   “你悠着点,闻嘉逸毕竟是他小叔。要是你真和闻嘉逸结婚,你们见了面他还要喊你一声小婶婶。”   听到梁芮竹的提醒,桑晚掐断回忆的思绪,笑了笑,倒是毫不在意,完全没把闻嘉逸这个人放在心上。   “如果为一些八字没一撇的事而放弃眼前的享乐,那我不是太蠢了吗?”   梁芮竹想想也是,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再说,让她想象桑晚结婚……   她觉得让桑晚结婚还真的有点难。   桑晚不长情,准确点来说,是她不会真的放感情在男人身上,只拿他们当调剂。   比起爱男人,她更爱自己。   “不过你不是从来都不吃回头草的吗,怎么又对那个弟弟感兴趣了?”   桑晚眨着眼仔细思考,“可能我比较喜欢他这种性格吧,像养不熟的小狗,时不时地会回头咬你一口。”   梁芮竹:“……?”   “我觉得你多半是欠虐。”   -   凌晨四点,整个城市还未完全从夜里苏醒,天还黑着,拂面而过的风冷得像冰刀。   网吧很安静,打了一夜游戏的客人不约而同地趴在电脑前睡觉,胖老板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打着呼。   闻野已经醒了,将写满排列组合的笔记本还有桑晚留下的纸巾妥帖收好,放进背包里。   三个数字的排列可能性非常多,昨晚他试了一些,电话拨过去,不是空号就是打错。   过了十二点,他暂时停了下来,怕打错电话影响别人休息。   现在四点十分,闻野五点前要到这附近的面包店工作,收拾好东西后,他去楼上借胖老板的卫生间洗漱,然后下楼往网吧门口走。   在闻野快走到门口时,挂在门上用来挡风的透明帘子被掀开,一个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蓦地停住脚步。   眼眸在这日光灯下沉得发亮。   他看着衣着单薄的桑晚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模样漂亮的翻糖蛋糕。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撞在一块。   闻野的第一反应是,桑晚喝酒了。   因为她的脸泛着一层薄薄的红,好似微醺。而且,她只有在喝了酒的情况下,眼睛才会亮着湿润的光。   就像现在这样,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笑,也不说话,他却还是能被她看得心猿意马。   桑晚特意等到这个时间点过来,不出意外地见到了闻野。   她正想上前一步时,脚边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踉跄了一下。   闻野下意识地过来拉住她,右手无意圈在了她的腰后。   闻野低头,看清绊到桑晚的是一块用来挡门的红砖后,侧过头,与桑晚对上视线。   他们的姿势有些亲密。   在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情况下,他似乎在将她搂在怀中。   闻野的心跳骤然停了两秒,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刚想松手,却被桑晚找机会抓住衣领。   她不让他松手,也不让他动。   鼻尖的呼吸亲昵地混在一块,要命的是,她竟然在这时候冲他笑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问。   闻野喉结微滚,不露声色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打?”   桑晚笑得更欢了。   看,他真的就像养不熟的小狗。   闻野怕被桑晚看出自己心虚,便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故意问:“你来这做什么?”   “找你啊。”桑晚还揪着闻野衣领,整个人软绵绵地像贴在他身上,扬起另只手上提着的蛋糕:“你送了我礼物,作为寿星,得请你吃蛋糕。”   闻野想起那晚在桑晚那里发生的事,骤的沉默。   此刻桑晚就在他眼前,也在他怀里,正仰着头看自己。脖颈牵起好看的弧度,彼此气息混杂,他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闻野觉得自己圈在桑晚腰后的手臂开始发麻,呼吸也变得有点乱。   他兀自松开桑晚,然后拿开了桑晚抓着自己衣领的手。   表情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语气也冷冷淡淡的。   “我没送你什么礼物,蛋糕不用分我。”   四周在休息的人听到动静差不多都醒了过来,纷纷看向站在门口的他们。   胖老板也停止打呼,从躺椅上坐起,擦着小眼睛看过来。   闻野觉察到他们的目光,垂下眼眸转身欲走,手心忽然一热——   桑晚抓住了他的手。   他没回头,想甩开的时候,听到桑晚浅淡又冷漠的声音:   “现在松手的话……”   “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12:05:36~2022-03-31 12: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d_Boy壞小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岛 32瓶;多宝鱼 12瓶;45551539、瑶瑶、明天吃章鱼烧_ 9瓶;昀昀昀昀昀昀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chapter 05   05   闻野犹豫了。   他竟然不敢松手。   竟然真的被桑晚威胁到。   或许他明白,如果他松手,桑晚就真的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闻野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桑晚吃得死死的,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捏住他。   于是,在大庭广众好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闻野绷着脸,反抓住桑晚的手,拉着她走出网吧。   夜还是深沉的,风也依然寒冷。   四周静悄悄,暗色绵延至远处,昏暗的路灯在巷子尽头孤独发着光。   闻野拉着桑晚走了好远,直到走到巷尾,两人被路灯笼罩,影子仿佛纠缠在一块。   “我要去工作。”他停下,说着,垂着的眼眸落在两人牵在一块的手上。   昏昏黄黄之下,他竟有那么一秒的恍惚。   可是很快,恍惚消失。   桑晚将自己的手收回,闻野手心仿佛空缺了什么,怅然若失。   他没表现出来,面庞平静,将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什么时候过去?”桑晚问。   闻野:“现在。”   “那什么时候结束?”   “中午。”   风起风落,桑晚松散的发丝随风颤动,有几缕碰到鼻尖。   她伸手勾过,勾至耳后,然后从身上掏出车钥匙,问闻野:“会开车吧?”   闻野微蹙着眉,看了眼车钥匙,再看向她,默认。   “我等你。”桑晚把车钥匙递给闻野,“走吧,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闻野却站着没动。   斜着落在水泥地面的影子被路灯拉得修长。   他问:“你确定?”   桑晚眉尾轻佻,洇着酒后一抹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还等着你一起切蛋糕呢。”   闻野黑眸轻微震荡,本想问她“难道没有骗过吗”,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从她手中接过车钥匙。   -   闻野早上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面包店,他负责在后面工作间给顾客加热牛奶、三明治、饭团等食物。   他把车停在店前面的停车位,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仍不确定地问桑晚:“真的要在这等?”   桑晚一夜没睡有点犯困,没去回答闻野,反而手杵着脑袋,靠在车窗那,看着闻野即将进去工作的面包店。   天还没亮,面包店里的灯已经开了,几个换上店里工作服的年轻男女正在搬运东西。   见桑晚没有出声,闻野侧着头看她,在她要转头过来时,又极快地收回目光,将小心思藏于沉静的声音里。   “你还是回去醒酒吧。”   说完,他就拉开车门,下车。   桑晚的视线追随着他,十九岁的少年,线条干净清朗,比梁芮竹昨晚开的那瓶酒还令人上头。   桑晚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不然怎么会特意找代驾绕了那么久的路,过来找闻野呢?   她揉乱自己的头发,整个身体往后靠,酒意和困意逐渐袭上来。   车窗开了一条细缝透气,桑晚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因为酒劲还没退,桑晚睡得很熟。   熟到甚至没发觉有人过来打开了她这边的车门,然后给她盖上了一件外套。   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沉黑的夜色开始缓慢变蓝,再缓缓退去,留下清冷的白。   风很静,道路旁的树木光秃秃的,新的树叶还未长出来,可是已经春意料峭。   闻野给桑晚掖了掖盖上的外套,修长手指抬起,想碰触,却在半空停住。   悬在那,如同他悬着的心。   过了会,他收拢五指,放下手,收敛着混乱的情绪,用极轻的力道关上了车门。   ……   桑晚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被刺眼的阳光弄醒。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光明亮又温暖,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恰好照射到桑晚这边。   桑晚睁开惺忪的眼,感觉身上有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干净清冽的味道钻入鼻尖。   她想起什么地转头,看向车窗外。   早高峰已经过去,面包店里没有很忙,桑晚看到闻野穿着黄色的工作服,戴着棒球帽,在擦店门口的玻璃。   他一直从天没亮忙到现在?   怪不得网吧老板说他一天到晚都在忙。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背对着桑晚的闻野仿佛心有灵犀般回头,看向桑晚这边。   见桑晚已经醒了,他拎着水桶拿着擦玻璃的工具走进店里,没过两分钟,他又出来了。   闻野停在桑晚车窗前,还裹着纱布的手屈指敲了敲车窗。   等车窗摇下后,他递进去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又进了店里。   桑晚握着手中的牛奶,看着三明治,感受它们的温热逐渐渗透进自己皮肤。   末了,她轻轻勾唇,笑了笑。   -   中午十一点,闻野结束工作,换了衣服出来,见桑晚的车还在。   但是桑晚不在车里,他给她披的外套,正孤独躺在副驾上。   闻野不自觉往四周看,隔着一条马路,他看到桑晚站在一家便利店前,拧开一瓶矿泉水。   午时的阳光在她背后,有那么些灼他的眼,灼他的心。   他心跳的失序,就从她看到他,再朝着他走来开始。   闻野的眼睛沉得好似平静无波,内心却在疯狂叫嚣。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第一眼就心动的人,后面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心动。   桑晚走到闻野面前,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她喃喃一句:“你长高了。”   比起去年见面,真的高了不少。   闻野没料到桑晚会突然说这个,嘴唇抿了抿,说:“我这个年纪,长高很正常。”   “也是,你还小。”桑晚点着头,直接对上闻野的眼睛,笑着问他:“我应该要有犯罪感么?”   “……”   闻野大约知道桑晚指什么。   于是他强调:“那个时候我已经满18,成年了。”   桑晚笑意盈盈,眼睛从闻野腰线以下的位置扫过,说得意味不明:“能感受的到。”   “……”   -   桑晚还是带闻野回了工作室这边。   梁芮竹送的生日蛋糕被桑晚用来借花献佛,最后没来及打开就摔到了门口。   无人去管。   因为急躁和混乱的呼吸从那时就已经开始,穿过堆了满地的摄影器具,一直延绵至楼梯,再延绵至二楼的卧室。   午后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在地板上落下虚虚幻幻的光影。   桑晚的背脊碰上床铺的时候,觉得闻野这一年的时间,不止是长高了。他穿衣显瘦,手指碰上他手臂,会发觉他手臂肌肉结实了很多。   也有可能是她没接触过别的男人的身体,总之,她对闻野是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迷的。   他的双手撑在桑晚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年人弓背时候,背脊凸起的弧度还带着青涩的性感。   稍长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瞳孔里掩着光。   一滴汗从他额角流下,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到脖颈。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微喘着气。短暂的休息,眼里难得只有彼此。   “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桑晚不知怎得,突然想问这个。   闻野眼眸定定的,回答:“没有。”   “像你这样的男生,读了大学,应该会谈很多女朋友才对。”   “……我这样是怎样?”   桑晚见他认真,手指轻轻碰上他鼻尖的那颗小小的痣,眼睛笑着:“我是在夸你。”   闻野捉住桑晚的手,扣至到桑晚耳边,呼吸有些沉重。   他此刻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惹人疼爱的宠物狗。   “我没谈过女朋友。”   他缓慢将头靠在她肩颈,克制又颤动。像狗狗蹭着主人,低哑的声音透出几分认真。   “没牵过手,没接过吻,所有的第一次……”   “都给了你。”   ——   桑晚呼吸微顿,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酥麻袭卷她的大脑神经。   他的第一次都给了她?   是的吧,他第一次接吻,还是她教他的。   她可真会惹人堕落。   ……   在两人都快要被滚烫情潮冲昏头脑前,桑晚先冷静下来,决定先去洗个澡。   昨夜都在酒吧,身上还留着酒味,她不喜欢。   纠缠戛然而止。   闻野坐在床边平复乱了的心跳和呼吸,等桑晚的空当,他拿起自己手机,给下午的兼职请假。   他确实挺忙的,一天到晚都有工作。   桑晚洗澡没花很多时间,可是等她吹好头发穿着睡袍出来,闻野却已经穿戴整齐,预备离去的样子。   “你去哪?”她不明地问。   闻野没有面对桑晚,仿佛已然从适才的纠缠中抽离,像一阵风,来得猛去得快。现在,他的表情很淡,声音很淡,情绪也很淡。   或者说,是根本没什么情绪。   “下午有工作。”他说。   “你每天都这么忙?”   “嗯。”   停顿一下,桑晚说:“我送你吧。”   “不用。”   闻野拒绝,转身要走时,与桑晚擦肩而过,眼睛始终没有去看她。   几步过后,他停下,欲言又止,最后说:“刚才你的手机好像在响。”   然后他就这样走了。   桑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楼下。   闻野从她这出去,修长的背影落在午后浓郁阳光里,她忽然觉得他好像越走越远,且不会再回头。   这种错觉来得突兀,奇怪,究不清缘由。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桑晚去找自己的手机,找了半天,最后在床底下找到。   等她拿到手机,来电已经断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有两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   闻嘉逸。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新封面,好看咩! 第6章 chapter 06   06   桑晚觉得闻野应该是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这个名字。   闻嘉逸的号码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存的,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接,她特意改了备注。   闻野估计是看到后,误会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桑晚想找闻野解释,可是转念一想,她需要解释什么?   又为什么要跟闻野解释?   闻嘉逸的电话没有再打过来,但是半个多小时后,沈家那边来电话了。   佣人阿姨秦姨说:“小姐,闻先生今晚七点来接你。”   “接我做什么?”   “大概是知道了前几天你过生日的事,特意——”   “好了我知道了。”   像闻嘉逸这样日理万机、忙到抽不开身的人,通常不会主动给桑晚打电话。   就算要找桑晚,他一般也都是让助理联系,今天却反常地连着打了两个电话。   所以没等秦姨说完,桑晚就知道了闻嘉逸是什么意思。   挂完电话,她给闻嘉逸发短信:   【闻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不必破费。】   几秒后,手机响了一声。   闻嘉逸:【七点。】   “……”桑晚发觉闻嘉逸仿佛听不懂人话,更听不懂她的拒绝。   她想想,还是当面讲清楚吧。   她可没那么多美国时间来应付他。   -   夜幕降临。   沈宅庭院里的树木枯影重重,在明亮光线里投下偏偏昏暗。   家里很静,只有秦姨一个人在。   桑晚回来后,先去楼上换了衣服,再慢吞吞地踩着楼梯下来。   秦姨早早地在楼下等她。   “外婆这两天情况怎么样?”桑晚关心在医院的老太太,问道。   秦姨说:“老太太好多了,老先生晚饭后去了医院,估计一会该回来了。”   怪不得没见到外公。   桑晚没再问沈砚去了哪,反正他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公司。   他也很无趣,一天到晚都是开会、开会、开会。   庭院外头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估计是闻嘉逸到了。   桑晚走出庭院,闻嘉逸的司机正站在车边等待,见到桑晚,恭敬地打招呼:“桑小姐。”   紧接着,打开了后座的门。   沈宅门口没有路灯,只有两盏红灯笼在夜色中发着虚弱的光。   饶是光线不够,桑晚还是看到了车内坐着的闻嘉逸。   都是一家人,但他跟闻野一点都不像。   闻野有少年人的清傲和冷然,不说话的时候褶皱很深的眼皮垂着,会显得有距离感,有时还会像长刺的刺猬扎你一下。可他藏在尖锐底下的,是最纯粹柔软的少年心性。   而闻嘉逸呢,他的西服永远熨帖,不留一丝褶皱。   大约是平日里习惯了俯视别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倨傲又冷漠。   闻嘉逸的长相没得说,桑晚可以给他打高分,可是他太有压迫感,导致她对他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兴趣。   桑晚坐进车里,与闻嘉逸隔着一段距离。   司机也坐到了驾驶座上。   车子缓缓启动,一直侧目看着桑晚的闻嘉逸开口:“好久不见。”   “还好,不是很久。”   桑晚把敷衍写在了脸上。   闻嘉逸倒是不在意,似是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仔细再看,又好像刚刚他并没笑。   桑晚也懒得计较他到底笑没笑,想着赶紧到目的地,然后甩开他。   现在车里还有司机在,有些话不好当着司机的面说。   一路上,桑晚和闻嘉逸都没再开口说话。   倒是桑晚能察觉到闻嘉逸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高档酒店的顶层,一家具有法式风情的小众餐厅。灯光暖黄,洁白的餐布上摆着精致的烛台,透明玻璃花瓶里两支艳丽的红玫瑰是这暧昧氛围里的点睛之笔。   在桑晚和闻嘉逸入座后,服务员第一时间送上菜单。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夜景,桑晚转头看着,在看菜单的闻嘉逸抬头问桑晚:“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随便。”   闻嘉逸很快点好餐,两人面对面,相对无言。   四周安静,灯光昏昏暗暗,桑晚突然发觉闻嘉逸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了许久,她不自在地用手指捂了一下,问:“看什么?”   闻嘉逸神色自若,“没什么。”   然后他又问:“最近很忙?”   “嗯,有点。”   “怪不得这么难约。”   桑晚心想,她不难约,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前两天我不在江市,错过了你的生日。”闻嘉逸不紧不慢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鹅绒盒子,放到餐桌上,“这是送你的礼物。”   桑晚没想到闻嘉逸会准备这个。   “其实不用的,我们也不是什么特别熟的关系。”   顿了顿,她干脆趁机说:“长辈们有意介绍我们认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是很合适。”   闻嘉逸很平静,甚至还平静地问:“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这时,服务员送上闻嘉逸点的红酒,她在桌子旁开酒,再倒入醒酒器,整个过程花费了几分钟。   而这几分钟里,桑晚和闻嘉逸暂时停了刚才的话题。   等服务员走后,闻嘉逸出声:“你交新的男朋友了?”   桑晚怔了一下。   还未回答,桑晚就见闻嘉逸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示意她:“这里有吻痕。”   桑晚下意识碰了一下自己脖颈处,原来之前闻嘉逸在看这个。   这应该是中午那时候闻野留下的。   她照镜子的时候没注意,也就没发现。没想到闻嘉逸眼神这么好,一下就能看到。   “我不介意你现在是否在和别人交往,反正会很快分手的,不是吗?”   闻嘉逸这时是真真实实露出个笑,唇角轻勾着:“最后结婚的是我们,就行了。”   桑晚没料到闻嘉逸会这么说,她放下碰脖子的手,语气认真几分。   “我不会跟你结婚,我对你没兴趣。”   “联姻不需要你是否有兴趣,这不是恋爱,我们彼此只是各取所需。”   “……”   桑晚突然觉得自己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徒劳,对牛弹琴。   她不想说话了,不想浪费力气。   过了一会,服务员过来上菜,这回是个年轻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像兼职的大学生。   看着他,桑晚想到了闻野。   她思忖一番,对对面的闻嘉逸说:“前些天我看到一则旧新闻。”   闻嘉逸略微意外于桑晚主动跟自己提别的话题,于是顺着话问:“什么新闻?”   “就是一年多前,你大哥跳楼自杀的事。”   闻嘉逸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变化着。   桑晚继续说:“新闻上说你嫂子进了疗养院,你的侄子失踪,是真的吗?”   她表现得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顺便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一下你们家的事。”   闻嘉逸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悦,他早已学会将自己情绪掌控得收放自如,滴水不漏。   他说:“大哥死后,大嫂受了刺激,找心理医生治疗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的侄子,现在在江大读书,没有失踪。”   “你关心我们家,我很高兴,但是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是不要看了。”   不知为何,桑晚的第一直觉是闻嘉逸在撒谎,但她没有去拆穿。   闻嘉逸说的也对,闻野确实没有失踪,活得好好的。   只是活得很辛苦而已。   桑晚不再开口,沉默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抿着红酒。   一餐饭很快结束。   桑晚同闻嘉逸从楼上餐厅离开,走到酒店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   闻嘉逸的司机已经早早在等在那。   “确定不需要我送?”闻嘉逸再次询问。   他有良好的绅士风度,觉得这样的夜晚,就应该送桑晚回去。   “不用,我朋友顺路过来,我们还有事。”   “好,下次见。”   闻嘉逸不会让桑晚为难,既然桑晚拒绝,他也就就此跟她告别。   来日方长,他并急于这一时。   司机替闻嘉逸开了车门,闻嘉逸往前走几步,上了车。   车子逐渐远去,闻嘉逸的脸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送给桑晚的礼物被退回来,还在他这。   他盯着看了一会,然后给助理打电话。   “查一下,桑小姐最近在跟谁交往。”   ……   桑晚看着闻嘉逸的车离去,没劲地撇撇嘴。   这餐饭真是无聊又压抑。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给梁芮竹发消息。   梁芮竹说她快到了。   桑晚抬头看了看酒店前的这条车道,决定到外面路口去等,免得科目二考了五次的梁芮竹把车开进来后再开不出去。   她把手机放好,顺手拢了一下外套,往车道旁的小道上走。   这儿离路口近一点,不用绕路。   夜晚的风冷冰冰卷过,卷落几片叶子,本身就已经光秃的枝桠上更显枯零。   小道上没有什么人,能清晰听到叶片发出悉悉窣窣的声,以及前方垃圾桶的滚轮在水泥地面上摩擦的声。   桑晚走了几步,抬头时候,停下了脚步。   推着垃圾桶往酒店走的人,抬眸看过来后,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相互看了几秒,等桑晚回过神,正想往前一步靠近时,看到戴着口罩的闻野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   “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10:31:27~2022-04-02 10: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宝鱼 5瓶;昀昀昀昀昀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chapter 07   07   桑晚重新看向闻野推着的足足有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应该是餐厅放厨余垃圾的。   桶面有很多深色污渍,属于垃圾的腥臭味正缓慢地在空气中散发。   闻野跟桑晚保持着距离,蓝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垂着的眸光直直落在桑晚脸上,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话。   夜色很暗,但桑晚还是认得出,闻野身上系着的工作围裙,是不久前她和闻嘉逸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专用的,上面也印着店名。   “你在这家餐厅工作?”她问。   闻野嗓音紧绷着,听不出情绪来:“嗯。”   夜风好像有些放肆,两人的衣服和发丝都被风吹乱。   桑晚想起中午时候闻野的反常,又想起一家餐厅的巧合,她不确定闻野是否看到了她和闻嘉逸。   于是,她问:“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   夜色能遮掩很多东西,闻野推着垃圾桶的手隔着塑胶手套,不自觉攥紧把手。   他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将垃圾桶推远。   在桑晚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却见他转身走回来,说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桑晚有几分超出预料的意外,“真的?”   闻野轻微摇了摇头,出声道:“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你什么都没看到吗?”   “我应该要看到什么?”   闻野似乎不大明白,他反问桑晚,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也流露出一丝真实的不明和茫然。   桑晚笑了下,“没什么。”   可能是她想多了。   但是如果闻野真的问她闻嘉逸,她也可以如实解释。   既然他没看到,那就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行解释反而显得她跟闻嘉逸有什么,可能还显得她心虚。   闻野低眸看了看远处的垃圾桶,说:“我回去工作了。”   “等下。”桑晚往前一步,拦在闻野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中午你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想知道原因。   闻野的气息很静,眼皮淡漠垂着,与桑晚对视。   过了一会,他才说:“因为我突然想到,这不是我想要的。”   桑晚微微蹙眉,好似一时没听懂闻野的意思。   闻野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低眸看着桑晚的时候遮住了一点眼睛,以及眼角贴着的创可贴。   他漆黑的眼眸里只有桑晚的影子,声音低沉,却好似透着股无力感。   “我不想跟你只是这种关系。”   他说,“不想只是……肉/体上的关系。”   长久的沉默。   而后,桑晚笑了声:“在你看来,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男人带回家的人?”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长长的睫毛拢住眸光,完全看不透真实情绪。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被误会,闻野道歉:“抱歉,我不是这种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桑晚看似无所谓地翘起唇角,眼睛弯了弯,说:“我没想不负责,如果你非要我负责,也不是不可以。”   “你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既然如此……”   桑晚说着,又靠近闻野一步。   “弟弟,跟姐姐谈恋爱吗?”   闻野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嘴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在发怔,怔过之后,开始在想,她是不是在耍他。   因为桑晚看起来不是那么认真,她凑近了看他,眼底盈盈笑意吸引着他的目光。   “但是要先告诉你,跟我谈恋爱,保鲜期很短的。说不定哪天你就被我甩了。”   闻野绷紧全身,半晌,没好气地吐出一句:“你又不是没甩过。”   一年前,在民宿,她就甩过他。   桑晚笑了起来,伸手隔着口罩捏捏闻野的脸,然后再揉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我电话。”   闻野想起自己还没排列组合完的电话号码,心绪有些乱。   而这时,已经走了几步的桑晚又折返回来,把自己手机递到闻野面前。   “你的号码,存一下吧。”   -   梁芮竹在原先说好的那个路口等了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桑晚。   “不是早就出来了嘛,怎么还要这么久。”   “有点事。”   桑晚系着安全带,看起来心情不错。   梁芮竹有些奇怪,问:“怎么回事,喝了假酒了?”   “没,就是感受了一下年下的快乐。”   “?你不是跟闻嘉逸吃饭去了吗?”   “是啊。”   “那还年下的快乐?”   桑晚笑而不语,梁芮竹正想追问,却见倒车镜里出现一个人影。   随后,车门砰一声被关上——   桑晚下车了。   马路上车流不断,远处有霓虹,近处有路灯,光影明黄。   声和影交织在一起,周遭的一切仿佛开始变得虚幻。   桑晚看着闻野朝自己跑过来,原先身上的工作围裙和脸上的口罩都摘了,还带着伤痕的脸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他跑过来时出了点汗,额前的碎发被打湿,头发也被夜风吹得凌乱。   可他却好似在路灯下发着光,尤其是那双盯着桑晚的眼睛。   闻野停在桑晚面前,微微喘气,想更靠近一步,顾虑到自己刚才做的工作,不得不跟桑晚保持距离。   桑晚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问:“怎么了?”   “我是个很固执的人,”他没头没尾地说着,“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去改变。”   “人也是一样。”   闻野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又好像根本没有冷静。   他还是盯着桑晚,看她睫毛翕动,眸色不明。   他继续说:“如果我认定了一个人,那么,她就不可能轻易摆脱我。”   “所以,跟我谈恋爱吗,姐姐?”   夜色下,他的目光滚烫。   桑晚看得出闻野那故作镇定的威胁,也看得到他紧张的期盼。   她眼睛眨啊眨,却半天没说话。   在长时间的静谧之中,闻野开始变得僵硬,适才头脑一热跑过来的冲动正被风吹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那么一丝懊悔浮上心头。   闻野是个很骄傲的人,良好的出身和教养,让他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才十八岁,似乎前一秒还是个被父母呵护的小孩,后一秒就得独自面对分崩离析的世界。   那时候再难,他都选择一个人承担下来,没有向家里长辈低头寻求帮助。   而在桑晚面前,他所有的傲气荡然无存。   他一次又一次的,偏离自己原先设定好的航线,一次又一次的,不受控制的,靠近桑晚,就算知道她对自己根本不是认真的。   闻野半阖下眸,掩饰着心内的颓败感。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桑晚的回答。   她只是想玩玩——   鼻尖倏然掠过一阵清香,下巴□□燥柔软的什么东西轻碰了一下。   闻野大脑空白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才看见桑晚已经贴在自己身前,她的一只手还抓着他衣服的领口。   桑晚的眼睛亮亮的,眼尾微微上翘,漾着点点笑意。   她好似嘟囔一声:“长太高也不是很方便。”   闻野抿着的唇张了一下,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时,听见桑晚说:“低头。”   他照做了。   然后她的气息全都涌进他的嘴巴里。   ……   还在车里等待的梁芮竹惊得赶紧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偷偷透过指缝去看后视镜里的两人。   艹。   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在大马路上就接吻,不愧是桑晚。   这就是年下的快乐?   不行,他们再不结束,她停在这里的车马上就要收罚单了。   正当梁芮竹准备先走,留下外面那两人二人世界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不亲了。   浓黑夜色中,闻野被吻得整张脸略微泛红,嘴唇很湿,呼吸不稳。   这是个绵长温柔的吻。   跟前面几次,不一样。   桑晚仰着头看着他,鼻尖亲昵地贴着他的,说:“知道刚才的你像什么吗?”   “像考完试紧张等成绩的小孩。”   她指的是他在等她回答的那个时候。   她笑着:“很可爱。”   闻野的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却使劲绷着脸,清一清嗓子:“我没有。”   “没有紧张。”   嘴硬。   桑晚又笑了一下,缓缓松开闻野。   而这时,闻野意识到什么,连忙往后退。   “我身上脏,你离我远一点——”   桑晚抓住闻野的胳膊,闻野停住。   她语气轻松,笑着说:“看来你真的有洁癖。”   闻野张张嘴,想说什么,“我……”   最后他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回去工作吧,我朋友还在等我。”   桑晚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个梁芮竹在等她。   她松开闻野的胳膊,预备走时,却见闻野沉默的目光。   “怎么了?”   闻野没回答。   “不想让我走?”   闻野还是没回答。   桑晚想了一会,看着闻野黑沉沉的眸光,忽然间恍然。   “跟我过来。”   闻野的双腿诚实地跟上桑晚,走了几步。   桑晚停在车边,手指轻轻扣了扣驾驶座这边的车窗。   一直被当作空气的梁芮竹犹豫三秒,摇下了车窗玻璃。   桑晚向闻野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好朋友,梁芮竹。”   “嗨……”梁芮竹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跟闻野摆了摆手。   紧接着,桑晚对梁芮竹说:“这是闻野。我的——”   她笑一笑:   “男朋友。” 第8章 chapter 08   08   “厉害还是你厉害。”   梁芮竹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啧啧赞叹,“我要是有你一半会,现在还至于单着吗?”   桑晚心情不错,右手手肘撑在车窗边,侧着脸看梁芮竹,顺便还伸左手勾勾她下巴:“过奖。”   “拿开你的爪子,别影响我开车。”   桑晚笑着收回手,梁芮竹问:“我们现在去哪?”   “随便吧。”桑晚也没想好去哪。   跟闻嘉逸吃饭的时候,她实在憋得不行,给梁芮竹发了消息。   挺巧的,梁芮竹就在附近。   桑晚就干脆让梁芮竹顺路过来接自己了。   “要不看电影去吧,午夜场。”梁芮竹提议,顿一顿,“还是你要跟你新男友一起看?”   “他很忙的。”   每天都有打不完的工。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桑晚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闻野谈恋爱。   喜欢他?是有一点。   会长久吗?她不清楚。   可想到闻野那双真挚漆黑的眼睛,她突然希望自己能长久一点,伤害一个小孩还是挺有罪恶感的。   手机嗡嗡几声。   桑晚拿起来看,是沈砚。   她的目光悄无声息地从开车的梁芮竹脸上扫过,然后看向车窗外,接起电话。   “喂。”   “在哪?”沈砚问。   “外面,跟朋友在一块。”   “嗯,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外婆插上呼吸机了。”   桑晚怔滞了一下,开口时嗓音不自觉哑了一度:“还有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   沈砚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   兄妹两相互沉默一会,桑晚问:“你现在在医院吗?”   沈砚:“刚从机场出来,准备过去。”   “机场?”桑晚开始有些疑惑,可很快,她明白过来,“大嫂回来了?”   沈砚仍然只有简短的回应:“嗯。”   之后两人也不知要再说什么,便在沉默中挂断了电话。   一旁开车的梁芮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脸上没了笑意,直直望着前方。   好像她和桑晚同时间变得情绪不好。   “我哥的电话。”桑晚觉察出梁芮竹的变化,先开口说,“外婆插上呼吸机了。”   “我听到了,要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么?”   “不用,把我放前面路口,我自己打车过去。”   “你都在我车上了,还打什么车。”   “你不怕碰见他吗?”   恰好一个红灯。   梁芮竹猛地踩下刹车,额头差点撞到方向盘。她抬头,露出个自嘲的笑:“怎么过了这么久,我的车技还是这么烂。”   桑晚抿着唇,没有说话。   等待红灯的15秒时间里,桑晚一直看着梁芮竹,直到红灯变绿,梁芮竹表情恢复如常。   “还是我送你吧,送到医院门口我就走。”   “……好。”   梁芮竹跟沈砚谈过,当时梁芮竹十六岁,瞒着所有人。   几年之后,梁芮竹被单方面分手。   因为沈砚需要跟家里安排的人结婚。   当时梁芮竹什么都没说,答应之后,从此没有再跟沈砚见过。   ——“小竹,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这是沈砚留给梁芮竹的最后一句话。   桑晚还因为这件事扇了沈砚一巴掌,本来就不大亲近的兄妹因此更加疏远。   这世上没有坚不可摧的爱情,在风暴来临之时,所谓的爱情脆弱又无用,风一吹,就会散。   -   因为沈老太太的病情恶化,桑晚连着几日都在医院。   病情稍微稳定下来后,主治医师说情况好的话,可以再熬一段时间。   桑晚无法干预治疗,但如果她可以干预,她倒是希望她外婆可以早点走,早点结束这样的痛苦。   年迈的老人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几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这样熬着,有什么意义呢,只是把痛苦延长而已。   有时桑晚都自己感概自己过于冷漠。   今年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江市的春天才算真正来临。   天刚亮,桑晚就离开了医院。   墓园里,几个人撑着伞,站在一块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明艳,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黑白里。   沈砚先将手中的鲜花放置到墓碑前,桑晚迟了一会,才跟着将花放过去。   今天是他们母亲的忌日。   桑晚被接回沈家后不久,她的妈妈就郁郁而终了。   听说她以前是个恣意任性的大小姐,后来经历了离婚,性情大变,开始抑郁。   桑晚那时候几乎没跟她说过话,她也不想见到桑晚。   所以她死的那天,桑晚很平静,除了觉得这世上自己的亲人又少了一个,便再没其他的感觉。   每年忌日这天,桑晚都得跟着沈砚还有外公一块过来,他们就站在这,也不说话。   沉默一会,送上鲜花,再一起离去。   每一年的流程,都是这样。   今天的春雨不算大,雨丝密密麻麻,随着风吹拂到身上,单薄的衣服沾上水珠。   桑晚跟在外公和沈砚后面走,外公年纪大了,腿脚也不便利,一只手杵着拐,另只手由沈砚扶着。   在这个家里,桑晚只跟外婆感情好一点,其余的人,都像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她跟外公不亲近,平时更说不到几句话。   而今天,他在前面走着的时候,主动问起了桑晚:“最近,跟闻家那位怎么样?”   沈砚不由侧目看了看桑晚,桑晚跟他对视一眼,随后避开,坦白道:“没怎么样。”   “平时不要东跑西跑,没事的时候多跟他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   外公虽然年纪大,但是整个沈家,还是他在做主。   即使沈砚接手了他的家业,在一些大的事情上,依然要听他的意见。   包括结婚这样的大事。   桑晚不想变成第二个沈砚,便说:“我非得跟他怎么样吗?我对他没有一点兴趣。”   外公重重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有没有兴趣不重要,你只要做到就行。”   “我做不到,我不行。”   外公停下脚步,发白的眉毛皱在一块,眼神犀利:“你大哥都能做到,你就不能?”   “不能。”桑晚看向沉默的沈砚,“我不是他。”   眼看外公就要发脾气,沈砚及时打住他们的对话,说道:“陈叔来了。”   桑晚抬头一看,跟了外公很多年的司机陈叔真的过来了。   陈叔替外公打起一把伞,从沈砚手中接过外公的手臂,代替沈砚扶着。   “我跟小晚谈吧,您先回去。”   外公不悦地看一眼桑晚,随后由陈叔扶着,沉着脸地离去。   望着他们两的背影,桑晚手指微微用力,拽紧了伞柄,语气冷冷的:“你不用劝我。”   “没有想劝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闻言,桑晚反倒滞了几秒。   沈砚清俊的脸庞浮现一丝不易捕捉的疲惫,他说:“我会支持你,但是你是知道的,在我们这个家里,想要违抗外公是多么的难。”   两兄妹的伞挨在一起,彼此间还是熟悉的沉默。   桑晚看着沈砚,后知后觉地问:“大嫂又出国了?”   “嗯,前天就走了。”   桑晚心想,怪不得这两天都没见到她。   “国外的公司很忙?她几乎都在国外。”   沈砚提起自己的太太,眼眸没多少亮光,非常平淡地应:“嗯,很忙。”   当初两家联姻,就是为了国外这家公司,这一点桑晚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长期驻外的人会是她大嫂,而不是沈砚。   雨好像有下大的趋势,桑晚看见沈砚黑色西装的肩膀处已经被雨水打湿。   墓园里很安静,雨水落地的声音很清晰,充斥着耳膜。   时隔几年,桑晚还是问出那个问题:“会后悔吗?”   沈砚绷着下颌,没有回答。   -   江城大学。   绵绵雨丝攀附在玻璃窗上,灰青的天不透一丝日光,饶是白天,金融系所在的男生宿舍就已经开始亮着一排排的灯。   503宿舍灯光明亮,宿舍门被推开的时候,正对着电脑玩游戏的陆紊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不由得摘下耳机问:“你怎么回来了?”   闻野收着还滴着水的雨伞,往阳台方向走,简单解释了一句:“雨太大,活动取消了。”   他下午本来有个兼职,但是因为下雨临时取消。   “这样,”陆紊抓抓睡得像鸡窝的脑袋,眼睛一亮:“既然你不出去,又难得有空,不如把老刘布置的作业写一下吧?”   他嘻嘻笑着:“你早点写完我早点能抄。”   闻野没出声,放好雨伞回来,走到陆紊旁边的桌子前站着,打开自己衣柜。   他从里面拿出几件衣服,关上柜子,然后拉开抽屉。   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找寻了一下,随后拿出一个本子。   “抄吧。”他丢给嗷嗷待哺的陆紊。   陆紊接过来翻了翻,忍不住冲已经走进卫生间的闻野大喊:“哇靠你都写完了?!昨天布置的你竟然这么快就写完了?!”   不是都在外面打工吗哪来的时间写的?!   他还担心闻野太忙没空写呢!   转念想一想,这也正常。   陆紊就没见自己这位学霸室友因为去外面打工而耽误过学习。   闻野是打工的钱要赚,奖学金也要拿。   闻野刚刚在路上被雨水打湿了裤子,一回来就去洗澡,手机留在了桌上。   来电铃声响起来,他在洗澡听不到。   抄作业的陆紊抽空瞥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大声喊:“闻野你电话——”   卫生间的水声好像并没小。   陆紊猜闻野是没听到,他又喊:“闻野有人找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接?”   水声这时停了。   闻野的声音传出来:“谁的电话?”   “陌生号码,137990——”   陆紊还没念完,就听见卫生间的门砰得被打开,热气一下子涌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室友裹着浴巾光着上半身走出来,非常迅速地拿起手机。   “——喂,”接起后,闻野反而故意平着声调,询问:“哪位?”   好似刚才着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对方停顿几秒,好似有点委屈:“没存我号码啊?怪不得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   闻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胸口起伏了一下,却还在努力掩饰。   “忘了存。”他说。   “没事,我存了你的。现在有空吗?”   “……暂时有。”   “人在哪?”   “宿舍。”   闻野仿佛听见桑晚的笑意:“噢,那你要不要下楼一趟?”   作者有话说:   闻野:姐姐终于找我了T ̄T 第9章 chapter 09   09   阴沉的天,春雨淅沥。   江大宿舍楼前偶尔有学生撑着伞快步走过,匆匆忙忙间,不忘回头看一眼等在楼下的人。   其实桑晚很不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出门,她嫌雨水会打湿她的鞋子,嫌撑伞时候总有一股狼狈感,嫌所有雨天会带来的麻烦。   雨天是潮湿,粘稠,压抑。   早上去了墓园,跟外公闹了不愉快,导致桑晚心情不大好。   她不想回医院,也不想回沈家,就开车到了江大。   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闻野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干,拿上手机就急匆匆跑下楼。   一口气从五楼跑到一楼大堂,看到玻璃门前纤瘦的身影,他倏然停住脚步。   桑晚很好认,浅色牛仔外套,蓝格纹吊带裙,矛盾的风格组合在一块,在她身上另有一种别致的随性味道。   灰沉雨幕中,她被一把黑色的伞遮着,好似等得有些聊赖。   闻野停滞了几秒,尽力调整呼吸,平稳着心跳,然后装作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去。   宿舍楼下的玻璃门有一扇开着,雨水沿着门框哗啦啦滴落。   闻野走到门口,等在前面的桑晚似乎觉察到脚步,转头看过来。   紧接着,她往闻野这边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把自己的伞分给他一半。   “头发怎么湿的?”桑晚问。   闻野后知后觉,清一清嗓子说:“刚洗了,没吹。”   “是没来得及吹么?这么着急来见我啊?”   面对桑晚微微笑弯的眼睛,闻野憋了憋,憋出一句:“不是。没有。”   “那就是不想见到我?怪不得这么多天都不见你联系我。”   桑晚露出个失落的表情,故意叹气,“那行吧,我回去了。”   说完,好似真的转身就要走一样。   闻野第一时间抓住她胳膊:“别走——”   桑晚停住,半仰着头看闻野,琥珀色的瞳眸坠着点点笑意。   闻野僵硬着手,有点儿唾弃自己身体的诚实。   “下午真的有空么?”桑晚问。   闻野点头。   桑晚:“那陪我去吃顿饭吧。你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闻野想了一下,他学校附近吃的东西很多,大多是一些学生喜欢的。   他问:“你想吃什么?”   “都行。”   闻野伸手接过桑晚撑着的伞,跟她靠近了一点,说:“走吧。”   雨天同撑一把伞,是很亲密的一件事。   无论再怎样努力保持距离,肩膀手臂都会时不时地碰上。衣料细微磨擦,心思会跟着变得微妙。   闻野比桑晚高出不少,从他的角度往下看,能看到桑晚梳成马尾的头发,耳边有一些碎发落下来,半遮半掩着小巧的耳朵。   她很白,尤其是锁骨和脖颈,被蓝色裙子衬得更加细腻。   闻野默不作声地将雨伞往桑晚那边倾斜,没感觉到自己湿漉漉的肩头。   他们走到离江大校门口不远的小吃街,因为过了午饭的点,又是下雨天,平日里的热闹一下散了。   桑晚最后选择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砂锅粥,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她点了一份海鲜粥,然后问闻野:“你吃什么?”   闻野用桌上纸巾擦着桌面,说:“我不用,吃过了。”   “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   行吧。   桑晚就点了一人份。   老板娘先送上碗和勺子,闻野跟她多要了一壶开水。   于是,桑晚就看着闻野用那壶开水烫了三遍他们要用的碗和勺子。   桑晚瞧着闻野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你这么洁癖,怎么那天还推那么脏的垃圾桶?”   闻野闻言顿了顿,随后他说:“忍一下就好了。”   “你很缺钱吗?”   语音落后,短暂的沉默。   闻野额前的刘海垂落,几天过去,他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眼角也不再贴着创可贴,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那有一道粉色的疤。   他继续用开水烫勺子,垂着眼帘,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爸去世了,我妈身体不大好。我需要赚钱,给她准备足够的医药费。”   上一次,他还让桑晚不要问他的父母,而这次,他主动开了口。   桑晚抿唇,眼神落在他脸上,随后露出个笑,伸手摸摸他还没干的头发:“加油。”   闻野发着怔。   他没从桑晚眼里看出同情、可怜,可她的鼓励,竟让他产生一丝自卑。   他现在,是一无所有的年纪。   他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她。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觉得自卑。   “这几天我都在医院,别的事情都顾不上。”桑晚主动说,算是在解释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联系闻野。   闻野不敢坦白,这几天他都在等桑晚的电话。连睡觉都不敢开静音,生怕错过。   如果当时没有把桑晚留了电话的纸巾弄湿就好了。   截至昨晚为止,他对后面三位数的排列组合还没试完,对不知道多少个陌生人说了“抱歉打错了。”   “你外婆……好多了吗?”   “没有。插上了呼吸机,没多少时间了。”   桑晚已经接受了外婆很快就会离世的事实,显得有些平静,她说:“被病痛折磨这么久,早一点结束,也是一件好事。”   闻野没有出声,生离死别这样沉重的事,却被桑晚这么轻易地一笔带过,他觉得她好像过于冷静。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桑晚忽然问。   闻野就坐在桑晚对面,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了一会她,才压着嗓音说:“没来得及有感觉。”   “我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妈就因为刺激过度送去了医院,后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等全部处理完,回头看,我才发现,原来我爸已经走了。”   后来,他也没有时间去悲伤,生活在推着他不断往前走。   桑晚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的感同身受。   她也失去过亲人,也曾一个人一无所有,每天用尽力气,只是为了活下去。   “不要可怜我。”闻野眼皮半垂着,“我不希望你可怜我。”   自尊心还是蛮强的。   桑晚揉揉他绷着的脸,露出个笑:“放心吧,我只会喜欢你。”   “……”   闻野分不清桑晚是不是在骗他,她会喜欢他多久呢?   他知道,不会很久。   老板娘把桑晚点的海鲜粥端上来,两人结束刚才的话题。   闻野终于舍得结束消毒,把开水烫过的碗和勺子递给桑晚。   桑晚早饭午饭都没吃,这会儿有些饿了,她不再说话,认真吃东西。   闻野也不再说话,认真看着她吃东西。   外面的雨仍在下,总有那么一点嘈杂。可他们在一块,好像世界安静得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   小吃街旁边的巷子是生活区,桑晚吃完饭去那里逛了逛,看见一家理发店,就把闻野拉了进去。   再出来时,闻野的头发短了不少。   不是什么特别的发型,很简单的短发,刘海短了,露出好看的眉毛。   这一年来闻野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要求,头发都是长了很多才去剪,衣服也都是以前买的。   他忙着学习和打工,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这上面。   桑晚的车停在江大校门口,吃完饭理完发,他们又从小吃街回到学校。   大概正好是下课时间,校门口多了不少人,密密麻麻撑着伞,从校门出来。   不少女生经过桑晚和闻野身边,悄悄打量,三三两两低着声窃窃私语。   “……不会是他女朋友吧?没听说谈恋爱了呀。”   “不会吧,女生看起来不像是我们学校的。”   “年纪也比他大哎,可能是他姐姐。”   ……   桑晚听到几句,抬头瞧了瞧闻野,说:“你在你们学校还挺出名。”   “……没有。”   “不用谦虚。我过来的时候,找不到你,就在校门口随便找了个女生问知不知道你是哪个系的,没想到刚说了你的名字,她马上连你宿舍在几零几都能报的出来。”   闻野顿一顿:“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我。”   闻野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在桑晚电话打进来前的十分钟。   当时他应该在洗澡。   “抱歉,我没看到。”   桑晚笑笑,并不介意,只说:“没想到你是金融系的。”   “我爸替我选的专业。”   “其实我也是江大毕业的,或许,你应该要喊我一声学姐。”   闻野有些诧异。   “不过我读的不是金融,我学摄影的。你入学的时候,我应该刚毕业。”桑晚说着,手指轻轻勾了勾闻野垂放在一侧的手,她勾住他的小指,莞尔一笑:“弟弟,姐姐比你大了四岁呢。”   闻野的呼吸屏住,不是因为桑晚的话,而是因为桑晚那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小的那个动作。   手指被她勾住,好似心也被勾住,背脊窜过一阵酥麻,周身一颤。   桑晚的车就在前面,只有两步远。   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走到车边。   闻野的呼吸还是乱的,他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被她撩拨。   桑晚回头看,还是有许多好奇的眼睛在偷偷看过来。   闻野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目光,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只有:桑晚要走了。   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后天有一场摄影展,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票。你有空吗?”   闻野先是怔住,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不回答就是没空了?”桑晚勾着唇问,眨眼时候长睫忽闪,“那我跟朋友去——”   “有空——”   闻野终于反应过来,语气里透露出的着急让桑晚心头痒痒的。   真可爱。   “我有空的。”闻野重复一遍,声音低了一点,一抹红在耳尖洇散。   “别跟别人去。”   桑晚看着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多喜欢了他一点。   她松开他的手,往前靠了一点。   “低头。”桑晚说。   闻野似乎预料到桑晚想做的事,滚了滚喉结,心跳开始变得燥热。   他用伞遮住彼此,在狭小的不算私隐的空间里,缓缓倾身。   鼻息相近,他又贴近了一点,侧脸被很轻地抚住。   预料的吻没有落下,鼻尖却被痒痒咬过。   她好像在玩。   她好像很喜欢他鼻尖的那颗细小的痣。   闻野怔着,桑晚的呼吸离他很近,她的目光往下描绘着他的唇形,可她却没主动。   她只是眼里噙着笑,勾的人心血翻涌。   “有没有人说过,你心口不一的时候,特别可爱?”   她什么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的故作镇定,也看得出来他的着急在意。   他的那些小心思,并不难猜,在她眼里,一清二楚。   闻野感觉自己像被剖开了,被她一览无余。   属于少年人的傲娇在这一刻反而像个笑话。他正想离她远一点,却被她碰住嘴唇。   几秒的吻,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情绪。   可刚沉浸,她却退开。   闻野迷茫睁开眼,看到桑晚在笑。   他们对视一下,她就亲他一下,分开,再亲。   反复几次。   而最后一次,闻野在桑晚要退开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他反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胸前,然后偏头就吻了下来。   春雨绵绵,藏不住伞下的绯色。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约会get!   -   要控制一下字数,所以明天不更新哈,后天晚上五点更新,之后更新时间应该都会改到这个点。正常情况下日更,有情况会微博或者作话提早通知。   感谢在2022-04-03 10:08:02~2022-04-05 10:0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chapter 10   10   闻野回到宿舍,陆紊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举着手机问他:“学校贴吧里发的不是真的吧?!你真的谈恋爱了?!”   闻野瞧了一眼陆紊的手机屏幕,有人拍下他和桑晚一块走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嗯。”   “我去,你这不声不响的……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   闻野想了一想,又补充:“以前是。”   “?”陆紊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江大住宿条件好,尤其是金融系,都是双人间。   闻野和陆紊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关系还算好,可关于桑晚,闻野还是不愿说太多。   任陆紊后面再怎么追问,闻野都不肯再透露什么,只说是以前就认识了,现在才在一起。   闻野将之前洗澡换下的衣服端去洗衣房,洗完回来的时候,在走廊碰见几个大咧咧走着的男生。   “有些人命就是好,凭着脸就能吃香喝辣。”   为首说话的人闻野认识,是蒋州承,家里有钱的阔少爷。   他们入学的时候结下过梁子,蒋州承一直视闻野为眼中钉,刚开始他不敢怎么样,但是在闻野家里出事之后,他就开始冷嘲热讽,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   闻野不想搭理他,从他边上走过。   但蒋州承声音故意放大,生怕闻野听不到。   “小白脸攀上小富婆,真是不要脸啊。”   “哎你们知道么,那个富婆以前跟我哥还有一腿,我还跟她吃过饭呢。可骚了,是个男的都想上——”   蒋州承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噗一声摔到地上。   身边两个刚准备应和的男生一下子噤了声,站着不敢动,屁更是不敢放一个。   蒋州承坐在地上,捂着流鼻血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艹尼玛,闻野我招你惹你了——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闻野半身蹲着,手指攥紧蒋州承的衣领,眼底满是戾气。   “你给我闭嘴。”   蒋州承胆子也大,这时候还敢挑衅:“我凭什么闭嘴?我指名道姓了?我说你了?还是说你那个女朋友了?”   “怎么了,心虚?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她是什么货色?要不要我问问我哥他是怎么跟你女朋友上床的?”   闻野眼里升腾起怒火,一拳狠狠砸到蒋州承脸上。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然后又是一拳。   蒋州承想还手,可是被闻野压制着,完全使不上劲。   旁边两个看懵的男生慢半拍地过来拉开闻野,蒋州承终于有了反抗的机会,挣脱开闻野之后就朝闻野还手。   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块。   不少人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在宿舍里打游戏的陆紊听到外面声响,出来一看,立马扭着两百斤的身体冲过去:   “蒋州承我艹你大爷的!敢打我宿舍的人——”   陆紊的体重不是虚的,过来就将蒋州承撞飞到地上。   ……   -   桑晚晚上在医院,她来的时候,外公恰好回去,两人前后脚,没碰上面。   正当她想陪外婆一会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她接起:“哪位?”   “是我,蒋州廷,你把我号码和微信都拉黑了?”   蒋州廷,桑晚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两年前他们交往过,不是很长,一两个月吧。   那段时间桑晚正好背着相机跑外面去拍照,蒋州廷像个老父亲一样一天八百条微信发个没完,桑晚忍了他一个多月,回来就提了分手。   “我拉黑你两年了,你现在才来问我?”   “……”   对方被噎了一下,“有件事跟你说,你男朋友把我弟打伤了。”   因为闻野,桑晚重新加回蒋州廷的微信,同时收到了他弟弟躺在医院里的照片。   看起来确实有点惨,鼻青脸肿的。   蒋州廷:【让你男朋友道个歉吧,事情就这么算了。】   蒋州廷是很斯文很和气的一个人,脾气很好,当时桑晚嫌他啰嗦跟他提分手,他也没说什么,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   桑晚看着那些照片,再看蒋州廷要求道歉的话,她只回了一句:【我先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然后桑晚离开医院,在夜雨时分,再次开车到了江大。   闻野和陆紊被指导员训了半天,终于得到解放,往宿舍楼走。   他们和桑晚恰巧在半路碰上。   闻野停下脚步,陆紊愣了一下,往前看,又愣了一下。   下午学校贴吧里的照片他都看到了,闻野女朋友穿的衣服就跟前面这个小姐姐一模一样,所以……   “这就是你女朋友吗?”   闻野因为打了架,脸上又添了新伤,有些不想面对桑晚。   他把目光避开,对陆紊“嗯”了一声。   陆紊:“那我先回去?”   闻野:“嗯。”   陆紊撑着伞先走,经过桑晚边上时,冲桑晚呵呵笑了笑。   桑晚扯一下唇,对陆紊回以微笑,随后转过头,盯着挂彩的闻野看。   大约一两分钟后,她问他:“确定要跟我隔着这么远说话?”   下雨的晚上,宿舍楼边上这条路没什么人经过。   雨丝在路灯下闪着光,冰凉凉飞舞着。   闻野撑伞浑身僵硬地走到桑晚面前。离近了,他脸上的伤就更加清晰。   桑晚仔细看着,闻野把脸撇开,喉结动了几下:“别看我。”   “知道脸上难看了?”   闻野没说话。   桑晚:“为什么又打架?”   闻野还是没说话,桑晚看得出他不想说。   可是很快,闻野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跟别人打架了?”   “被你打伤的那个人,他哥跟我说的。”   “……你们还有联系?”   “托你的福,分手后第一次联系。”   “……”闻野静了两秒钟,有点吃味地说:“可以不要再联系吗?”   桑晚挑了下眉,问闻野:“到底怎么回事?”   “蒋州承嘴巴不干净。”   蒋州承,应该就是被打伤的那个男生,蒋州廷的弟弟。   桑晚又问:“怎么不干净?”   闻野又重新闭上嘴巴了,不肯说到底怎么不干净。   桑晚跟他僵持了一会,放弃道:“你不肯说就算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关心你,我也可以选择不关心你。”   “早点回去睡吧。”   桑晚刚转身踏出一步,闻野就从她身后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他的雨伞摔在地面上,他在她的伞下,胸膛紧靠着她的后背。   “他骂你。”闻野哑着声,侧脸蹭着桑晚耳边头发,像个委屈的小孩,“平时他骂我无所谓,但是他骂你。”   “所以你就动手了?”   “嗯。”   “被学校处分了?”   “还没有,指导员把事情压下来了。”   桑晚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闻野是因为自己而打架。   她的手轻轻放在他搂着自己的手臂上,说:“你知道我和他哥的关系?”   “……前男友。”   桑晚忍不住笑了一笑,“分手很久了。不是因为你,我都已经忘了他。”   不知是想到什么,闻野的手臂圈紧,问桑晚:“以后你也会这样忘了我么?”   可是刚问完就又后悔了。   他有点怕听到桑晚的回答。   桑晚也没有回答。   以后的事情,桑晚现在并不能给出准确答案,这答案就像是承诺,她给不了。   如果现在就回答“不会忘”,那就是在骗他。   如果回答了“会忘记”,那不是会伤了他的心?   “看来你们打架你没吃亏,至少现在躺医院的那个人不是你。”   桑晚岔开话题,在闻野的怀中转过来,面对着他。手指轻碰他下颌骨上的伤,还好只是一点破皮。   “别再添新伤了。”她放下手,说。   闻野此刻有点乖顺,听话地点着头。   但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是很明显。   桑晚看出来,问:“怎么了?”   闻野抿唇转过头。   “没怎么。”   “真的?”   “……”   闻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说话语气泛着一点点的酸:   “你和那个前男友,以后还会再联系么?”   桑晚忍着笑,故意思考了一下,说:“又不是小孩,分手不是绝交,还能做朋友。”   “……”闻野憋着心里那股着急,绷着脸:“噢。”   “我回去了。”   桑晚“嗯”一声,没再说话。   可是闻野说完要回去,却还是站着不动。   桑晚就陪着他站着。   终于,几分钟后,闻野绷不住了。   “不要做朋友不要再联系——”   他顿一顿,“我会吃醋。”   桑晚很轻地笑开。   她就知道。   就知道闻野要说这个。   小男生也就那么点心思,小小年纪占有欲倒是很强。   看到桑晚在笑,闻野觉得脸上挂不住,脸颊有些烫。   他强调:“我是认真的。”   “放心吧,我从来不跟前任做朋友。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闻野现在才意识到刚刚桑晚就是在故意逗他。   他脸更烫了,捡起地上自己的雨伞,扭头就走。   桑晚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可爱啊。   然而没到一分钟,就见闻野调头回来。   像与鲜花撞了个满怀,桑晚被闻野抱着,清浅的吻落在额头,一声“晚安”响在耳畔。   等再反应回来,闻野已经走了。   桑晚看着他消失在宿舍楼里,笑了笑。过了会,她拿出手机,给蒋州廷发消息。   【你最好向你弟问清楚,到底谁该道歉。】   然后再加一个非常礼貌的微信表情:【/微笑】   -   第二天,蒋州廷约了桑晚见面,为他弟弟的事情道歉。   “昨晚我追问之后,他才跟我说实话。你放心,两个小孩打架的事我会跟学校说,不会让你男朋友受到处分。”   两年没见,蒋州廷还是跟以前一样,模样斯文,说话慢条斯理。   桑晚坐在他对面,半靠着沙发,懒洋洋地品着咖啡。   午后咖啡馆,不知名的小提琴曲琴声悠扬。   过了半晌,桑晚放下咖啡杯,拎起旁边的小包起身。   “管好你弟弟,如果长着一张嘴巴不知道闭嘴,那我不介意亲自教他。”   蒋州廷想替自己弟弟说话,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算了。他弟弟说的那些话,确实难听,况且,也是他弟弟先挑事。   桑晚已经走出咖啡馆,蒋州廷转头去看玻璃落地窗外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口。   其实他还是挺喜欢桑晚的,他是一名律师,平日里见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大多乏善可陈。   桑晚跟她们不一样,或许,桑晚跟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   她随性,洒脱,有时还有点无情。   蒋州廷后知后觉地给桑晚发微信,想问她下次是否还有机会再见,结果信息刚发出去,屏幕上就跳出一个大红的感叹号——   她把他拉黑了。   大概是一出咖啡馆就拉黑了。   蒋州廷苦笑着摇摇头,她的无情真是一点都没变。   ……   昨天的春雨,今天已经停了,只不过天气还是不好,阴沉沉的。   桑晚回到车里,想了一会,从储物抽屉那取出两张摄影展的票,拍了个照然后发给闻野。   昨天下午分别时他们加的微信,现在聊天记录还是空白的。   桑晚把照片发过去,问他:【明天要来接你么?】   闻野应该是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   桑晚也不着急,返回到微信主页面,看到蒋州廷的头像,顺带把对话框一块删除了。   一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她从来不拖泥带水,既然都分手了,就没什么可留恋的。   桑晚想到闻野会为了自己动手,心口有什么在晃荡,似是感动,似是温暖。   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深切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了。   闻野在十多分钟后回了消息:【不用,明天下午一点见。】   就这几个字,桑晚都已经能想象出他打字时候的表情了。   傲娇的小朋友还挺对她胃口。   隔日。   连着两天的坏天气,今天难得露出一点太阳,日光不算明媚,但也算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桑晚在一点钟的时候准时到达摄影展所在的集美大厦,二楼检票口拉着红色警戒线,不少人在排队检票进去。   摄影展一点十分开始,桑晚看了看时间,再看看人群,没看到闻野的身影。   刚想拿手机问闻野在哪的时候,她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身形修长的少年戴着一个黑色棒球帽,长袖白T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灰色条纹衬衫,衬得肩膀平直宽阔。   整个人看着干净简约,就是脸上挂了彩,下巴那里的新伤还没好。帽子似乎就是用来遮脸上的伤的。   “没看到你人,刚想给你打电话。”   “我刚到。”   闻野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他不会告诉桑晚,其实他提前一小时就到了。   他递给桑晚一杯还温热的拿铁,说:“路上经过买的。”   桑晚接过来,看着纸杯上贴着的棕色标签,故作疑惑地问:“不是刚到吗?怎么十二点半就能买到这楼下的咖啡了?”   “……”   闻野忽然不想说话了。   他别扭地往前走一小步,可下一秒,他的手被桑晚牵住。   十指紧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从指尖开始传来的麻意袭卷了全身,至少他有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   桑晚牵着闻野的手,走到人群后面排队,手臂与他亲昵地碰在一块,她好像也有一点点靠着他。   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重量。   闻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在和她谈恋爱。   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牵手,亲密贴在一块。   她的手很软,很暖,让他想用力抓住,又怕自己用了力会弄疼她。   桑晚喝着闻野给她买的拿铁,很自然地问他:“这两天在干什么?”   “上课,昨天满课,今天早上也满课。”   “这么巧下午没课?”   “有两节。”   桑晚抬头看闻野,闻野喉结动了动,装作目视前方:“翘掉了。”   “这样啊,”桑晚眼里藏着笑,“不怕被老师点名?”   “我室友会帮我应付过去。”   “是昨晚那个跟你一起走的同学么?”   “嗯。”   “胖胖的,蛮可爱。”   说完,桑晚明显感觉闻野被自己牵着的手动了动,然后他抽出了手。   这么容易就醋了啊。   桑晚趁机捉住,挠他手心,安抚小猫似的:“你们的可爱不一样。”   闻野好似这才满意,悄悄握着桑晚的手,重新十指紧扣。   ……   展馆分三种风格区域,空间独立。   桑晚和闻野先去了左边,整个空间通体白色,一张张被展览的照片被框在原木相框里,简约富有高级感。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看过去,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光影,一点一点抚平内心的焦躁,让心变得平静。   桑晚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喜欢摄影的,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意识到,她和她的父亲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之后她买了一个相机,自己学着怎么用,然后背着那个相机回了曾经和父亲一起住过的家。   那一次回去,桑晚生疏笨拙地用相机拍下了所有她曾在这生活过的痕迹,房子,学校,小道,还有那片海,那几艘轮船——   可惜再没有父亲。   她和父亲在那个小渔村过得并不好,日子很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反而怀念这种苦。   至少,那时候,她的父亲还在。   “你知道么,有人说过,照片是记忆的替代品。”桑晚停在一张海岸礁石的照片前,不知在想什么,瞳孔逐渐失焦,“可是我觉得,它只是复制了记忆的一部分,代替不了真实的记忆。”   闻野一开始有些听不明白,可是觉察到了桑晚情绪里细微的变化。他侧着头,望着她,没有出声。   桑晚很快整理好自己的低落,隐去眼眶内的湿涩,再抬头时,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旁边有人拍照留念,桑晚看了一下,便对闻野说:“我给你拍张照吧,没带相机,只能用手机了。”   闻野眉头微微蹙了下,伸手拉低了棒球帽帽檐,没有考虑就拒绝:“不要。”   看起来是因为脸上有伤,不想被拍。   但他越说不要,桑晚就越要。   桑晚干脆拿起手机,故意对着他:“站好,拍一个。”   “不。”闻野伸手挡镜头,然后往边上走。   桑晚追上去。   展览厅里很安静,他们很小声地闹了会,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笑着开了口:“姑娘,小伙子,我帮你们拍一张吧。”   桑晚还没开口,刚才还说不要拍照的那个人,就已经第一时间交出了自己手机,递到老爷爷手上,还对老爷爷表示感谢:“谢谢爷爷。”   桑晚:“……?”   桑晚被闻野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停在一幅照片边上,怕棒球帽遮着脸,他还把帽子取下了。   等照片拍完,桑晚都还有点愣。   老爷爷乐呵呵地走到前方继续看展览了,表示完感谢的闻野停在原地翻看手机照片,眼底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照片虽然只有一张,但是拍的很好。   背景有半个相框入画,他们被聚焦在正中间,一侧是虚化的经过的路人。   他们都没有笑,可是看起来,好像都在笑。   “给我看一下。”   “不给。”   闻野直接就把手机塞回到裤子口袋里,好像是要偷藏照片一样。   桑晚笑了一笑,抽走他手上拿的棒球帽,踮脚盖到了他头上。   “小气。”   从摄影展出来,太阳还没落山。   桑晚和闻野在附近逛了一下,吃了晚饭,天黑下来后,她送闻野回江大。   回学校的路上,桑晚才想起昨天闻野打架的事,她打着方向盘,边开车边说:“以后你那个同学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打架的事学校也不会处分你,放心吧。”   闻野眼里划过讶异,望着桑晚侧脸。   桑晚继续说:“下次别冲动,遇到生气的事要学会冷静处理,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沉默半晌,闻野别过头去。   “知道了。”   江城大学离得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校,桑晚就把车停到离校门有一点远的停车点。   从围墙里钻出来的藤蔓长满新叶,在晚风中摇曳。   路灯还没亮起来,校门那边学生们的喧嚣仿佛在耳边,可是又好像很远。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在车里,封闭的空间,少年青涩,急切,又克制。   桑晚被亲得心痒,离开一点,气息带着一丝丝湿润。   “该回去了,弟弟。”   闻野垂着眼,睫毛颤了颤,听起来像是乖顺地应:“……嗯。”   可还是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欲/求不满。   桑晚笑着凑近他,碰了碰他唇瓣,贴合几秒后退开,说:“下次不许再咬我。”   她舌尖还有点疼。   “嗯……”他还是单字节地应。   “还有……你最好还是先冷静一下再下车。”   “……”   闻野低头看了一眼,耳朵倏地红起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棒球帽盖住了不争气的地方。 第11章 chapter 11   11   沈家老太太在五月初夏的时候走了。   她比预计多熬了一段时间,离世的时候,大家都很平静。   桑晚在医院送她最后一程,亲眼看着冰冷机器上不断跳跃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同时机器发出“滴——”的声音,尤为刺耳。   那个时候,她感受到自己的心难过了那么一下。   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葬礼这一天,细雨蒙蒙。   从清晨开始,骨灰堂里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前来吊唁的人。   有些是亲戚朋友,有些是跟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远远望去,骨灰堂里黑压压一片。   桑晚不擅长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愿交流,在一旁待了一会后,她觉得闷,就趁人不注意,一个人走到楼顶天台透气。   骨灰堂就设在江市的火化中心,或许是天气原因,或许是地方的原因,整幢建筑物显得冷清寂静。   灰白的天滴着几滴小雨,落在桑晚黑色的连衣裙上,一点一点洇开。   她推开天台的门,闻到雨丝中交杂浅淡的烟草味道。   那人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见是桑晚,露出个笑:“小晚。”   桑晚定了几秒,开口喊了一声:“大嫂。”   江挽心微微笑着,靠在天台栏杆上,规整的黑色裙子被穿出几分慵懒味道。   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烟气绕过猩红光点袅袅上升。   她大概在这待了有一会了,头发已经被初夏清晨的雨水打湿。   桑晚走近她,与她肩并肩站着。   江挽心嫁到沈家大概有五年,但是人都在国外,只有一些重要日子才会回来。   即使回来也不会待很久,通常过个一两天就会走。   所以桑晚跟她并不熟。   因为梁芮竹和沈砚的关系,桑晚一开始也不大愿意跟江挽心有过多的接触。   “你也是觉得闷,上来透气的?”   江挽心抽一口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问桑晚。   桑晚反问:“你也是么?”   江挽心笑笑,“是啊。”   从她们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又陆续来了好几辆车,下来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服,走进大楼里面。   “听说你要结婚了。”江挽心看着楼下,忽然说。   桑晚皱一皱眉头,否认道:“没有,是外公一厢情愿。我没答应。”   “为什么没答应?不喜欢对方?”   “……我对他没兴趣。”   无论谁问,桑晚对闻嘉逸都是那三个字:没兴趣。   “你外公想要闻家手中捏着的那几块地皮,闻家想要你外公的人脉,两家各取所需,这就是要你结婚的原因。”   江挽心看得比谁都透彻,对桑晚娓娓道来:“他们的合作几乎已成定局,如果你真不愿意,那势必有一场艰难的仗要打。”   “你确定你可以反抗你的外公?”   江挽心将燃尽的烟碾灭在栏杆的水泥台面上,垂着眼睑,听不出情绪:“就连你哥,都没成功反抗过。”   桑晚略微敏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她似乎听出江挽心话里有话。   “小晚,婚姻就分两种,你选择爱情,就找一个你爱的人结婚。如果你选择利益,那就听从家里的安排,跟不爱的人做一对表面夫妻,以后只爱自己,不爱任何人。”   这好像一道选择题,江挽心好奇地将选择抛给桑晚:“你选哪种?”   桑晚有所迟疑,相比自己,她更好奇江挽心的选择。   她问:“大嫂你呢,你选了哪种?”   “你觉得呢?”江挽心重新拿起烟盒,熟练抖出一支烟,移到桑晚面前。   桑晚低眸看着那支烟,胸口凝滞的情绪仿佛需要一个出口,她接过来,咬在唇边。   江挽心拿起火机,一只手拢着火挡风,另只手替她点燃。   这是桑晚第一次碰烟,并没想象中的呛鼻和辛辣,是一种很绵长的烟草味,带着一点回甘的甜。   她学着吐出一口烟气,心中的混浊似乎也消散了一点。   这时候,她才试探着说:“大嫂选了第二种?”   桑晚一直觉得沈砚和江挽心并不像一对真的夫妻,他们都忙于工作,先不提江挽心都在国外,就算他们在一块,谈得也大多都是公事。   五年,没见他们约会,更没见他们有任何肢体上的亲密。   比起夫妻,他们更像同事。   江挽心笑意盈盈,手指轻轻拂过落在耳侧的卷发,没有回答。   之后她问桑晚:“你想选第一种么?”   桑晚嗓子紧了一下,回答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会选哪种。   她会因为爱一个人而跟他结婚吗?   她会真的去爱上一个人吗?   桑晚真的不知道。   这么多年,她都还没有真的爱上过谁。   “爱情是有风险的,所以,爱自己,就永远不会被抛弃,永远不会被伤害。”   江挽心好像是在回答桑晚前面问的,她是否选了第二种。   她没明确说,但答案又似乎已经非常明确。   桑晚在略微怔愣之后,反应过来。   “你和我哥——”   江挽心还是笑一笑,随后她望着楼下,打断了桑晚的话:“闻家的人来了。”   桑晚回神,往天台下面看,两辆车子缓缓停下,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替里面出来的人打伞。   闻嘉逸来了,一同来的,应该还有他的父母。   也就是……闻野的爷爷奶奶。   闻嘉逸是闻家的小儿子,早年闻老爷子膝下无子,从远方亲戚那里领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闻野的父亲。   后来闻老太太过世,闻老爷子续弦,生下了闻嘉逸。   待闻嘉逸成年,闻家两兄弟就分了家,各过各的。   闻野的父亲,就仿佛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万般捧着,不需要的时候,转手就被丢弃。   桑晚沉默看着闻嘉逸和他父母的身影,而后睫毛轻颤着,望向远方,目光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   忽然间,她有些想自己的男朋友了。   -   冗长繁复的葬礼结束,桑晚跟着外公和沈砚,将外婆的骨灰送到墓地。   夏天的雨丝带着一丝冷意,冷冰冰贴在手臂上。   在众人离去之后,桑晚独自留了下来。她撑着伞,蹲下来,抚摸着墓碑上外婆的黑白照片。   那是她给外婆拍的,当时外婆还会拉着她说话,双手枯瘦,突出的青色血管在手背皮肤下清晰可见。   人这一辈子真的好短暂,一转头,就成了一抔土。   桑晚跟外婆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沈家应该还有很多亲戚朋友在,她不想待在那里,不想应付那些不熟的长辈和亲戚,不想虚与委蛇。   桑晚在二楼的卧室睡了很长的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雨停之后,初夏的闷热就如期而至。   大约是这段时间太累,也可能是桑晚送走外婆心情不好,她一直不愿醒来。   睡得迷蒙的时候,桑晚感觉有人从身后拥住了自己,他的额头靠在她颈侧轻轻蹭着,像几天没见到主人的小狗。   她很困,眼睛没有睁开,感受着身后人熟悉的呼吸,声音沾染睡意:“学校没有课吗?”   “嗯。”闻野应一声,嗓音低下去,胳膊圈住侧睡的桑晚:“来看看你。”   桑晚没有再说话了,她已经清醒了一点,但是不愿睁开眼睛。   怕被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眸。   她的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看起来还想睡。   闻野不舍得打扰她,安静陪她躺了一会,直到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后,才轻手轻脚地松开她,从床上坐起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话。   等到了这,见到了人,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而且他也不确定,桑晚是否需要安慰。   桑晚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   足足睡了一天多,她终于睡够。   她兀自在床上坐了一会,听到卧室外面传来声响,才想起似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闻野的声音。   桑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懵了,只是做了个梦。   她凭着感官记忆开了床头的台灯,再掀开被子下床。   卧室旁边有个房间,当初装修的时候被改成了厨房。   莹白灯光下,桑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厨房里面忙活。   白色T恤掩着高挑挺拔的身躯,肩膀很宽,背很直。   他似乎是第一次做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往锅里加调料,没有手忙脚乱,却认真笨拙,显得可爱。   “闻野。”   桑晚在看了他许久之后,终于出声喊他。   闻野听到声音,回过头,第一反应是将手机藏到身后。   “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桑晚摇摇头,问他,“你在做什么?”   “太晚了,外卖都不接单了。”   闻野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   “你饿了?”   “不是。我怕你醒了会饿。”   桑晚微微发愣,有股胸闷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在关心她。   这种认知,随着胸闷充斥胸腔,叫她的心沉甸甸的。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感动。   很久都没人关心她了。   闻野见桑晚望着自己出神,几天没见,她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一点,也有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没什么精神。   头发随意垂在肩头,绸缎睡衣套着白皙身体,看着身躯单薄。   两人默契地沉默一会。   随后桑晚开口:“锅要糊了。”   “……”   闻野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煮东西,赶紧回过头关火。   可惜他煎的培根和鸡蛋已经焦了,没办法再拯救。   桑晚走到他边上,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笑了笑,弯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递给他:“我不挑食。”   闻野犹豫几秒,说:“还是重新做吧——”   “没关系。我饿了。”   既然桑晚不挑,闻野就只好把煎焦了的鸡蛋和培根倒到盘子里。   “虽然焦了,但是看起来还可以。”桑晚用叉子叉着煎好的荷包蛋,嚼了几口咽下去,眉头微微皱着,“就是有点咸。”   “……我放了点盐。”   “……”   “我看食谱上写着加点盐会好吃。”   “……”   “抱歉,我第一次做饭,冰箱里又只有这个——。”   闻野很诚实地承认自己是第一次下厨,表情带着歉意,“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吃了。”   “没事。”   桑晚不介意,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随后她问一直杵在原地的人:“你怎么会过来?”   闻野想了想,目光带着温度,落在桑晚略显苍白的脸上,“没课就过来了。”   “想我了?”桑晚露出个笑。   闻野难得没否认:“嗯。”   可是他又马上补充一句:“顺便来试试你告诉我的密码是不是正确的。”   之前一次偶然,桑晚告诉过闻野她这里密码锁的密码。   桑晚拧上水瓶盖子,眨了下眼:“我没骗你吧。”   “嗯,没有。”   夜深人静,人也会变得疲惫倦怠。   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又归于安静。他们不说话,呼吸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桑晚几乎快把手中的冰水捂热,她才又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过来,放心,我没事。”   “我送走过我爸,送走过我妈,现在轮到外婆,我已经很习惯了。”   “生离死别既然无法改变,难过只是徒劳。”   桑晚想得很开,可嘴上这么说,她心里仍是有些心伤的情绪的。   她被接回沈家的时候,是外婆握着她的手,一直念着手怎么这么冷。是外婆,带她去换了暖和的新衣服,是外婆,给她梳头发,扎辫子——   好了,现在她没有外婆了。   “闻野。”   “你抱一下我吧。”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闻野默不作声地朝桑晚靠近,没有犹豫的,又很小心翼翼的,将桑晚搂到自己怀里。   少年初长成,有厚实温暖的胸膛。   桑晚侧脸贴着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试图掩饰心内难过的情绪——   算了,就难过一分钟吧。   允许自己脆弱一分钟。   桑晚的手臂箍紧闻野劲瘦的腰身,他的衣服上有好闻的洗衣液味道,遗留着被太阳晒干后的干燥和温和。   突然被桑晚抱紧,闻野的身体略微僵硬。   明明曾经比这还亲密,此刻却显无措,纯情姗姗来迟。   时间已经很晚,学校早就关了校门。   闻野回不去,只能在桑晚这留宿。   从确认关系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并没经常见面。   桑晚差不多都在医院,闻野要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兼职,没太多时间。   有时桑晚会去他学校,在他下课的时候,他们见一面,在车里坐一会,接一会吻。   点到即止,没有再近一步。   好像恋爱之后,他们反而克制了一些。   桑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情低落,这样的时刻,她更渴望被亲近。   她拉着闻野,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   空气开始变得黏腻,他的吻像是她坠入深渊时唯一能感知的光亮。   意识模糊,一切仿若虚无缥缈,思想麻木,却又清晰。   今年的雨水格外充沛,夜里又开始下起雨。   淅淅沥沥,清响入耳。   桑晚的手轻抚着少年清瘦分明的下颌,唇瓣落在他鼻尖,落在他眼皮,后来她就累了,成了随波逐流的浮萍。   鼻息滚烫纠缠在一块,失去意识,又有意识。   思绪乱糟糟,心跳乱糟糟,所有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在这混乱之中,他们相拥,他们亲吻。   作者有话说: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第12章 chapter 12   12   天亮之后,雨仍落个没完。   桑晚昏昏沉沉醒来,见闻野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学校。   “这么早。”桑晚有气无力地趴在床边,手臂未着片缕,悬在床沿上。   好像整个人还没缓过劲来。   闻野“嗯”一声,眸光从桑晚手臂上扫过,皮肤的白皙与床单的墨绿形成强烈色差,肩膀处还隐约透着一点暧昧红印。   他走近,默不作声地将桑晚手臂抬起,拉上被子,再把手臂塞到被子里面。   “早上有课,得走了。”   “噢……”桑晚整个人懒洋洋的,应完后,突然撑起身体,伸手扯过闻野领口。   闻野踉跄一下,差点摔到桑晚身上。   “可以送你一个早安吻。”桑晚眼里漾着笑意。   可闻野却沉默三秒,然后拒绝:“不要。”   桑晚微微挑眉:“真不要?”   “不要。”   要了他就走不了了。   还得赶着去上课。   见闻野真的不要,桑晚松开他,重新陷到柔软床铺里,摆摆手:“再见,不送。”   闻野怕桑晚不高兴,犹豫过后,说:“会起反应。”   这个说出来略微有点羞耻。   于是他补充一句:“今天的课很重要,不能翘。”   再补充一句:“我这个年纪,年轻气盛很正常。早上都是正常反应。”   完全就是欲盖弥彰的解释。   桑晚笑了起来,“知道了,纯情弟弟。”   “……”   顿了顿,闻野忽然倾身过来,干燥修长的手指扶住桑晚后颈,刚要吻过去,桑晚却偏过头。   吻就落在了她脸颊上。   她笑得肩膀微颤,“快去上课吧。”   “……”闻野觉得,桑晚早上就是在故意逗他玩。   闻野走后,桑晚又休息了会。   起床时,余光瞥见床尾垃圾桶里的东西,回忆起昨夜做的事。   好像闻野在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这盒没拆封过的套子时,脸色不是很好看。   然后就像只狗一样胡啃一通,发了狠似的。   再之后就卯足了劲,只往一个地方撞。   小男生真的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桑晚这时候才有精力去想,这玩意应该没过期吧?   这不是她买的,当时搬过来时去购物,梁芮竹往她购物车里塞了一盒,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确实是以备不时之需,昨夜恰好就用上了。   桑晚起床洗了个澡,洗去越睡越倦的疲惫,套上新的睡衣走出浴室。   这次闻野比较乖,没有在她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垃圾桶里被撕开的方形包装袋还是很明显地出现在桑晚眼前,桑晚先去床头柜那看了一下包装盒,确认没过期,然后拿手机对着垃圾桶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闻野。   此时闻野已经在江大金融系的大教室上专业课,正在认真听课的他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   大概是预感到是谁发的信息,他忍不住分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桌格里悄悄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桑晚发来的照片,垃圾桶里静静躺着两个开过的方形包装袋,以及——   桑晚:【年轻人怎么不懂节制?】   闻野:“……”   -   江市的夏天在正式升温前,先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   雨声恼人,属于夏天的潮湿让人莫名压抑。   天气不好,桑晚不愿出门,这些天都留在工作室这边。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之前拍的照片都还没进行后期处理,她就趁这几天空闲,把照片处理一下。   等全部处理完后,她挑出几张满意的照片,发到社交网站上。   桑晚一直过得很自由,也没太大的生活压力,除了接拍一些人像,另一部分收入来源于卖给杂志社的照片。   为了拍照,她有时也会去国外,去的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冰岛。   那会儿她为了拍极光,在冰岛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应该也是闻野家里出事的时候吧。   忙完之后,桑晚就想起了闻野。   几天没见,有点想念。   今天是周五,桑晚记得闻野早上满课。   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学校。   于是桑晚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准备去江大找闻野。   虽然下雨有些麻烦,但是抵挡不住她想见男朋友的心。   临出门时,手机响起来。   “在哪?”   沈砚的开头永远都是这两个字。   桑晚几乎不用看手机屏幕就能知道是他打的电话。   “去约会。”她随口说。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有段时间了。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砚对桑晚交男朋友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并没多问什么,只说:“没什么,葬礼之后就没见你回来,问一下。”   “……噢。”   桑晚知道沈砚是关心自己,想说什么,话到了却都说不出口。   兄妹俩又习惯性陷入沉默。   桑晚本以为他们又要在沉默中挂断电话时,沈砚说:“国外公司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在机场,马上要登机。”   他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   “外公打算让你和闻嘉逸下个月结婚,前两天他与闻家长辈见面时,商定过段时间安排两家正式见面,把婚事确定下来。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再等一等,等我忙完回来,我会跟外公谈。”   沈砚耐心交代:“你别冲动,不要跟外公吵。”   他这趟出国,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就是担心桑晚。   原本他也考虑是不是等自己回来后再告知桑晚这件事,他怕桑晚会跟外公起冲突。   可转念一想,桑晚应该有知情权,他不该瞒着她。   “小晚?”沈砚半天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回应,不免问了一声。   桑晚稍微回神,情绪听起来跟刚才没什么变化:“你安心去忙吧。”   然后结束了通话。   桑晚不可能等到沈砚回来。   她没听沈砚的话,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前几天忙着葬礼的事,沈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觉得身体哪哪儿都不舒服。   家庭医生上门,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最后建议早点去医院做个正式的全身检查。   老年人会有一些隐藏的疾病,等病发了就可能为时已晚。   秦姨刚送走家庭医生,就见桑晚的车快速驶来,停在门口。   桑晚看起来很着急,下车后都没来得及打伞,直接冒雨穿过庭院花园。   “小姐——雨伞——”   秦姨在身后喊桑晚,桑晚顾不得回应。   宅子里一如既往的冷清,沈砚和江挽心都不在,只剩下老爷子一人。   桑晚冲进老爷子的房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哥说的是真的?你让我下个月结婚?”   沈老爷子正坐在雕花躺椅上休息,瞧见桑晚这样没礼貌地闯进来,不免脸色不佳。   “还有没有规矩,就这么跑进来,像什么话!”   桑晚这时候已经懒得管那些规矩,重复一遍问:“你让我下个月结婚?跟闻嘉逸?”   老爷子撇一撇嘴,目不斜视道:   “下个月日子好,过些天等你哥回来,两家吃个饭,认识一下。”   桑晚听到这个回答,脑子嗡一声。沈砚交代过的她一股脑抛到了脑后:   “外公,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不愿意,我不喜欢闻嘉逸,我也不愿跟他结婚——”   老爷子却说:“你还年轻,不懂。长辈给你选的,一定会是最好的。你们年轻人就提什么喜欢什么爱情,爱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你看看你妈,被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折腾成什么样子。你要变得跟她一样?”   “我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桑晚!你这是在对谁说话!”老爷子被桑晚的态度气到,“没有一点规矩!”   一次顶嘴,就会有无数次。   桑晚态度强硬,顶着老爷子的话说:“我没答应这门婚事,你决定不了我的事,我也不用你帮我选什么适合结婚的人。”   “你是沈家的人,我有权力决定!”   “我是沈家的人吗?我姓沈吗?”   老爷子被激怒,他扬起手颤巍站起来,气得呼吸加重。   桑晚与外公对视着,眼睛里满是叛逆和反抗,根本不怕他停在半空的那巴掌。   她冷着眼问他:“你是想打我吗?”   老爷子看看自己的手,终究还是不忍心,放了下来。   “我爸带来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改了姓。我不姓沈,所以你没权利决定我的任何事。”   “我怎么没权利?你是我养大的!”   听桑晚提起父亲,老爷子心中怒火更甚。   “你就跟你那白眼狼的父亲一样,不懂感恩——”   “你不许这么说我爸!”   “我偏要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就是他那样没用的人,才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你除了跟长辈顶嘴还会什么!”   桑晚还是控制不住跟老爷子吵了起来:“你不要把什么都怪到我爸身上,我爸死了很多年了,我这个样子不是他教的!”   在沈家,从没有人敢这样明着挑战老爷子的权威,他一时怒火攻心,气到口不择言。   “对,你是我教的,你也不姓沈。早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你以为我们养你是为什么,要是你不能给沈家带来好处,你早就被饿死了——”   话音落下,空气忽然死一般静寂。   安静许久之后,老爷子好像才察觉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皱纹满布的脸紧紧绷着,别过头,紧抿住嘴巴。   而桑晚,一直愣滞在原地。   眼底的错愕,带着破碎的光,眼睛一眨不眨。   是啊,十年前,她差点饿死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如果不是他,她已经死了。   她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父亲死了,继母走了,没有人管她。   上学被同学欺侮,被嘲笑,经常走在路上都能被顽皮的小孩扔石子,骂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墙角,已经饿到快要失去意识。   当家里那扇破败的门被打开,外头寒风袭卷而来时,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少年,慌张将身上外套脱下,紧紧包裹住她。   她听到他微微发颤的声音:“小晚,我是哥哥。”   然后,有个慈祥的声音响起:“小晚,我是外公。外公来接你回家了。”   接你回家——   这么些年,纵然他们的关系多么不亲近,桑晚都没怀疑过当初她被接回来的原因。   她以为是因为亲情,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可是原来,“接你回家”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第13章 chapter 13   13   “16号餐好了。”   小吃店店主喊了一声,在店里边等待边看手机的闻野反应过来,走过去拎走打包好的外卖。   这几天他开始送外卖,电动车是跟陆紊借的。   连绵雨天过后,姗姗而来的太阳有些猛烈,照得人睁不开眼。   闻野取了餐,心思还在手机上面。他走出店门,打开微信对话框,犹豫过后,发了一条微信:   【在哪里?】   桑晚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消息。   他们交往之后并没整天腻在一块,也没时不时的联系,通常都是桑晚找他。   但是这几天,桑晚都没出现。   就算他给她发微信,她也没回。   打过一次电话,没接。   或许桑晚在忙。   闻野这样想。   可他还是有不大好的预感,决定一会送完外卖去桑晚那里看一看。   发完消息,闻野收好手机走到路旁停着的电动车旁边,将取过来的外卖放到后座保温箱里,刚准备走时,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人。   他停下了动作,眼眸里浮上一丝警惕和敌意。   闻嘉逸坐在车里,车窗半开,侧着头,与闻野对视着。   ……   闻野送完这一单餐,坐在咖啡馆前面的遮阳伞下休息,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看一眼手机,桑晚没有回复。   闻嘉逸主动走到他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随手解开西服的一个纽扣。   闻野没有理会他,叔侄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闻野跟他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闻嘉逸明显是找闻野有事,否则不会特意等他送完外卖。   “最近怎么样?”闻嘉逸开口,用长辈的口吻问道。   闻野没有出声,闻嘉逸又说:“听说你又拿了奖学金,学习这么好,等毕业了,小叔给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   “不用。”   闻野语气冷冰冰的,“你别在这里说这些恶心我。”   闻嘉逸笑笑:“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爸的死而生我的气,你在怪我当时没有帮他补上窟窿。如果一早知道你爸会自寻短见,那当时我说什么都会帮。”   “可以闭嘴么?”闻野极其厌恶闻嘉逸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拧上水瓶盖子起身欲走。   可闻嘉逸喊住了他。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闻野背对着闻嘉逸,用最后的耐心等闻嘉逸接下来的话。   闻嘉逸不紧不慢的,勾着唇说:“下个月我结婚。”   闻野身体骤然僵住。   “过些天会安排两家见面,你和大嫂都是闻家的一份子,希望你们都能来。到时时间地点定了,我再通知你们。”   “……不用通知,”闻野也不知怎的,声音有点发紧,他绷着脸:“我们不会去的。”   “还是去一趟吧,难道你不想见一见你的婶婶?你不想知道她是谁?”   闻嘉逸唇边的笑意冷下几分,令人捉摸不透。   闻野右手攥紧矿泉水瓶,许久才丢下一句话:“我不想知道。”   然后径直离去。   闻嘉逸的目光冷冷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骑着电动车消失在马路尽头。   十字路口,绿灯只剩几秒,一辆货车争分夺秒开过来。   闻野恰好在路口转弯,随着刺耳的喇叭声,他反应过来,迅速往边上开。   他避开了大货车,但是由于惯性,加上轮胎打滑,他摔在了马路牙子上,人滚去好远。   之后他爬起来,捂着摔伤的左手,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日光猛烈,梧桐树叶遮不住什么光线,像是所有不能见光的东西,都被翻出来。   逼他面对。   -   梁芮竹站在桑晚工作室门口,摁了半天门铃。   无人响应,她再次给桑晚打电话,手机里响起的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芮竹有点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联系不上了呢。   她干脆输入门锁密码,开门进来。   房子里静悄悄的,一楼摆着的摄影器材有些乱,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整理了。   梁芮竹估计应该是因为沈老太太去世,桑晚没多少时间和心思来整理打扫。   梁芮竹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提进来,关上门,踩着高跟鞋往里走了几步。   她刚下飞机,身上还穿着航空公司的空乘制服,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桑晚?”   梁芮竹在房子里喊了一声,依然没人回应。   空气里隐约有酒的味道,她的直觉告诉她,桑晚在家。   于是梁芮竹走上楼,推开卧室的门,愣了一下。   “你在家怎么不应我一声?”   桑晚没回答。   她坐在床边,苍白的脸没多少血色,眼神空空的,不知看着什么,目光不知聚焦在哪。   床头柜和地板上乱七八糟摆着空了的酒瓶,看起来喝了不少。   梁芮竹走向桑晚,避开地板上的空酒瓶:“你怎么回事啊,手机关机联系不上,还喝这么多酒。”   桑晚这时才有所动作,闭了闭眼,抬手无力地顺一下头发,扯出个笑:“手机没电了。”   “你没事吧?”梁芮竹觉得桑晚不对劲,“难道是分手了?失恋了借酒消愁?”   “没。”桑晚摇头。   “没分手就好,不然你让我帮你带的东西我就白带了。”   梁芮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纸袋,递给桑晚。   “呐,你要的手表。”   桑晚这才清醒一点,伸手接过。   这是她给闻野准备的生日礼物。   前段时间她在网上看到这款手表,很是喜欢,可惜国内专柜暂时都没货。   梁芮竹是空乘,刚好有次航班是飞欧洲的,她就特意让梁芮竹帮忙买回来。   梁芮竹说道:“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一下飞机就给你送过来。你说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给他买五位数的礼物,他会接受吗?”   桑晚从小纸袋里拿出盒子,打开,里面的手表蓝色表盘复古简约,中间带有纹理,低调又精致。   她当时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闻野。   她合上盖子,笑了一笑:“少说两个零就好了。”   真实的价格肯定不能告诉闻野,就他那个性格,百分百不会要。   梁芮竹从桑晚的神色里察觉出什么,她跟桑晚认识那么多年,实在是太熟悉了。   “……你没出什么事吧?我怎么感觉你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没事,我就是累了。”   “那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知道你急着要手表,我衣服没换就跑来了。”   梁芮竹飞了十来个小时,也已经很累,她说着要走,可脚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没事?”   “真没事,你快回去吧。”桑晚倒是真的像没什么事一样,冲梁芮竹笑笑,“就是来例假了,不舒服而已。”   “行吧,那我走啦。”   听着梁芮竹下楼的脚步声,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桑晚脸上勉强的笑意缓慢消失。   她抱住膝盖,把头埋的很低,瘦薄的身体好似蜷缩在一块。   距离那日跟外公吵架,已经过去几天。   外公说的话,一直还时不时地在桑晚耳边回响。   如果不是对沈家有好处,他们当年就不会接她回来,她也早已经饿死在那个寒冬。   桑晚觉得自己的心还不够硬,否则这些话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抬起头,抹了抹脸,从床上找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器。   手机开机的那刻,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未接来电来自于梁芮竹,其中一个是闻野。   未读消息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有几个杂志社想买她的作品,还有跟她约拍的客户找她,一串拉下来,她点进了有闻野头像的那一栏。   这几天闻野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在哪里?】   桑晚点开输入框,停顿了好久,才打了几个字。   【晚上有空么?】   今天是闻野的生日。   把自己关了这么多天,桑晚都已经快忘了今天是几月几号了,如果不是梁芮竹送手表过来,她差点忘记这个日子。   以前桑晚看过闻野的身份证,记下了日期。   她想,她男朋友二十岁的生日,一定要好好庆祝。   另一边,江市人民医院。   陆紊呼哧呼哧跑到医院急诊,刚巧闻野已经包扎好左手臂走出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闻野心不在焉的,心思不知飘在哪。听到陆紊的声音,才抬头看过来。   “没事。”他回答。   “没事能把手臂包成这样?骨折了?”   “有一点,没什么大问题,十天半个月就会好。”   说到这,闻野有些抱歉:“把你车摔坏了。”   陆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坏了就修,能有什么关系。倒是你,怎么骑个车都会摔倒,还好不严重。”   两人说着话,闻野手机响了一声。   他终于等到了桑晚的消息。   犹豫过后,闻野回了一个字:【有。】   之后他就收到了桑晚发来的餐厅定位。   她约他吃晚饭。   夕阳西下,黄橙灿烂的夕阳从急诊走廊投射进来,灰尘和影子共同飞舞。   本应当是愉快赴约的心情,可闻野却满腹心事,混乱的情绪在心口盘旋。 第14章 chapter 14   14   桑晚洗了个澡,氤氲的热气使人脑子发懵,整个人沉甸甸的。   她裹上浴巾,走到镜子前,瞧见自己满脸的倦色,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几日来的疲惫还未消退,桑晚强打起精神,拿出遮瑕膏,给自己的黑眼圈遮了好几层。   窗外枝头的鸟儿在初夏的日光中吱吱喳喳叫着,挥着翅膀从这边枝头跳到那一边。   听着鸟叫声,桑晚的心情逐渐好了一些,今天是个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她应该开心一点。   桑晚收拾好自己,确认从脸上看不出疲态后,才出了门。   午后的蛋糕店慵慵懒懒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蛋糕的甜香在空气中满溢。   桑晚推门进来,想定一个蛋糕。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蛋糕都得提早一天预定,现在急要的话,得加一部分加急的费用。”   营业员略带抱歉地说。   桑晚无所谓地点头:“没关系,只要保证五点前我能来取就好。”   营业员:“好的,请问你想要哪款?”   桑晚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她指着少年怀中抱着的落水小狗说:“这个。”   那是她第一次见闻野,很有意义的一张照片。   她希望他二十岁生日的蛋糕,同样很有意义。   餐厅约的时间是七点,桑晚在五点取了蛋糕后,提早了一小时到场。   她把蛋糕交给餐厅服务员,先存在冰柜里,交代等人到了再插上蜡烛送上来。   然后她又看菜单,点了餐,又点了一瓶度数不高的意大利红酒。   这家餐厅并不好订座,桑晚提早两星期,才订到窗边这个视线极佳的位置。   放眼望去,窗外是江市璀璨明亮的夜景,而餐厅内,鲜花绿植围绕包裹着,光线暖亮,像春天的浪漫永不停歇。   桑晚以为闻野会迟一点,没想到她刚到没多久,闻野就到了。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闻野打着绷带的左手小臂。   “又受伤了?”   前几次打架留下的伤疤这些天终于消退,结果又添了新伤。   桑晚不禁蹙着眉头,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闻野坐在桑晚对面,来之前他回学校换了衣服,之前摔了一跤,有些狼狈。   现在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颜色衬得他表情也有些沉。   他捂了一下受伤的小臂,简单解释:“送外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桑晚抿抿唇,而后叹气:“小心一点。”   “嗯。”   这两天桑晚心情不大好,把自己关了起来,现在见到闻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一个非常有分享欲的人。   不过今天不适合说她和她外公的事,今天应该说点开心的,所以她想想还是算了。   桑晚将心里糟糕的那些情绪憋下,几秒的走神,没注意到闻野一直凝视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如深夜不断翻腾的海浪波涛,暗得不透一丝亮光。   桑晚抬头,觉察到闻野的目光,疑惑了一下:“怎么了?”   “闻嘉逸是我小叔。”   闻野说得突兀,嗓音干涩喑哑,像是鼓足了勇气,揭开自己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层真相。   他问:“他的结婚对象,是你吗?”   桑晚被问得突然,一时忘了作出反应。   她停顿片刻,然后目光笃笃地注视着闻野,问:“你怎么知道结婚这件事?”   “我不该知道是么?”   闻野轻轻撇了撇唇角,似是自嘲的笑,半阖的眼眸遮掩住许多情绪。   “我一直知道你们认识。我看到过他给你打电话,我也看到过你们在一起吃饭。我想过,你们或许关系不一般,但我安慰自己,可能你们只是认识。我没有想到,原来你们已经是要结婚的关系。”   他顿一顿,抬眸,漆黑的眸子望着桑晚。   “你一点都不惊讶他是我小叔,所以你也一早就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吧。”   “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我是你们之间卑鄙下流的第三者吗?”   “……”   桑晚呼吸凝滞几秒,忽然想笑。   第三者?   他把她当什么了?   以为她脚踏两只船?还是婚前出轨?   其实桑晚早该意识到的,闻野一早就知道她和闻嘉逸认识。   “我记得我问过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我也问过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但是你都说没有。”   “是,我没有承认。当时我怕我知道得越多,我和你就越不可能。我宁愿糊涂一点。”   “你就这么喜欢我?”   “喜欢。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很喜欢你。”   闻野第一次不吝啬地表达自己对桑晚的感情,可却是在这样错误的情况之下,他与桑晚对视着,喉结滚动:“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甘愿被你骗。”   “我骗你什么了?”   “你没有骗我吗?”   两人仿若在对峙。   灯光下,闻野的下颌弧度棱角分明,轮廓线条很深。他垂着眼,干涩着说:“你对我,应该从来没有认真过吧?”   “你忙的时候,可以好几天不找我,不回我消息。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等你,等你找我,等你理我。我时常患得患失,想主动找你,又担心你嫌我缠人,对我失去兴趣——”   他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担心桑晚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就再将他抛弃。   和桑晚在一起,他是快乐的,也是不快乐的。   “如果今天我不问你,你预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结婚,又预备什么时候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打发掉我?”   桑晚沉默听完,最后轻轻笑了一下,“原来我在你眼里,就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却还是笑着:“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要跟我分手?是觉得被我骗够了,想结束了对吗?”   闻野陷入短暂的沉默,薄唇紧紧抿着。   越看桑晚好似无关紧要地笑,他的心就越是往下沉,如坠海底深渊。   餐厅仍是暧昧浪漫的氛围,周遭约会的情侣来来往往,钢琴低声弹奏。   服务员不知两人现在在谈论什么,很不是时候地把蛋糕送了上来。   可爱的小狗造型的奶油蛋糕上插着两只点燃的数字蜡烛,闻野看到“20”的那刻,倏地愣神。   蛋糕被摆上桌子,横隔在两人中间,火苗轻轻晃动。   桑晚看着这个蛋糕,突然觉得很讽刺。   不止是蛋糕,她为了今天所做的所有准备,都很讽刺。   她提早两周订餐厅,蛋糕特意根据她第一次见他时拍的那张照片上的小狗定做,颓废了那么多天后打起精神特意打扮自己,就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憔悴——   结果呢,结果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桑晚疲惫,委屈,很多话都不想再讲。   她眨了眨眼酸涩的眼,把所有的情绪藏起来,平静地说:“生日快乐。”   然后拎起包,起身,走得干脆利落。   但是走出餐厅,桑晚才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堵得她难受。   夜晚降临,夏天的夜空坠着几颗孤独的星。   马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连风都开始有了夏天的燥意。   桑晚走到路边停车场,城市的喧闹仿佛被阻断,只剩下枝叶随风哗哗的声响。   她找到自己的车,准备拿钥匙,手臂却被突然跑过来的人用力抓住,接着她被扳过身,后背狠狠地撞到车上。   疼痛和凉意一起袭来。   闻野用他没有受伤的手桎梏住桑晚的腰,打着绷带的另只手忍着疼,扣住桑晚的后脑勺,吻像细密的雨点那般落下,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的蛮横让桑晚呼吸不过来,无法回应,压制让疼痛传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桑晚想推开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闻野就像是被惹怒的狼,发了狠地啃咬,可最后又像被抛弃的小狗,额头靠在主人肩颈上呼吸。   桑晚本以为闻野冷静下来了,可没想到脖子一痛。   他咬了她。   “他也会这么碰你么?”   闻野的嗓音哑极了,可嫉妒已经快满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不该亲她抱她,可他就是不甘心。   是他心甘情愿地开始,却不甘不愿的结束。   他不甘心,还嫉妒,嫉妒要和桑晚结婚的那个男人。   而桑晚没听清楚,神绪还发着懵,她问:“什么?”   随后她感觉脖子又是一疼。   闻野搂紧了她,执拗地在她皮肤上落下一个个吻痕,脖子,锁骨,被扯开衣服的肩膀——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也会这么碰你?”   作者有话说:   剧情走到这,必须要说,是甜文!就是这一段可能会有点虐,等几年后重逢就会甜甜甜啦。   下一章入v,应该会有万字更新(我努力一下)   前三天的订阅很重要,请大家不要养肥呀呜呜呜,下章评论都会有红包哒! 第15章 chapter 15   15   细密又酥麻的疼痛一直刺激着桑晚的神经,桑晚也终于听明白,终于知道闻野是在问什么。   被误会的怒气和委屈一起袭上心头,她一把推开闻野: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随便么,我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   闻野踉跄几步站稳。   桑晚眼尾泛着红,唇角却微微漾着一抹笑,她看着他的脸,很冷静地问:   “既然你都这么觉得了,那你现在碰我,不会觉得脏吗?”   路灯太远,光影不够明亮,闻野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修长挺拔,灰暗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暗色之中,他沉默着,垂着眼睛,眼下的卧蚕很深。   桑晚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到他耳朵里,他觉得自己耳边轰隆隆作响。   桑晚已经疲惫到不想做任何解释,闻野的误解真的很伤她的心。   她怎么没有对他认真呢,如果只是玩玩,她才不会费那么大的劲给他过生日。   谈恋爱就该每天腻在一起吗?   她也有她的生活,她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生活重心都移到一个男人身上——   不,还不算男人,他现在在她看来,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孩。   桑晚不想再多做纠缠,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把手机屏幕面向闻野。   伤人的话她不想说,她想,闻野应该能懂她的意思。   闻野的目光抬起,定在桑晚的手机屏幕上,通讯录黑名单几个字,清晰的刺眼。   她把他拉黑了。   拉黑的意思就是……   这一认知让闻野瞬间觉得指尖发麻,连心脏也跟着发麻,久久没有反应。   桑晚确认闻野已经看清手机屏幕,放下手机,转身拿出钥匙摁了一下,车子滴滴亮起车灯。   她打开车门进去,停顿了大概五秒,才扯过安全带系上。   夜色之中,闻野站在原地,目送桑晚离去,车尾灯的亮光逐渐模糊,直到四周归于黑暗。   他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一切好像来得太快太迅速。   适才那些嫉妒和不甘的情绪,这会儿缠缠绕绕的,萦在心口。   之后他就觉得心脏一抽,疼痛翻天覆地袭来。   他再一次,被她抛弃了。   一年多前,在那间民宿第一次见,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   少年人的爱慕青涩又汹涌,他允许自己放纵一次,犯一次错。   所以他才会和她有了那一晚。   虽然后来他生气于她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去,可他从来没有后悔。   雪天再遇的时候,他是有一些恍惚的,漫天大雪之间,他看到她的脸,以为自己是在做一场梦。   要知道,分别后的那段时间,她吝啬的连他的梦都不愿光临。   她那么轻而易举地收走他的心,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就能甘愿把心双手奉上。   闻野觉得自己很卑微,哪怕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还是愿意飞蛾扑火,甚至,还成为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   哪怕真的被桑晚再一次抛下,他都还是无法去恨她。   可是十八岁的那场梦,现在,应该要醒了,也是时候醒了。   桑晚一口气将车开出好远,心口憋闷得难受,看见路旁有家便利店,便停了车,走进去。   便利店的营业员按桑晚要求,给桑晚拿了一包烟。桑晚用手机扫码付钱时,营业员的眼神不住往桑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瞄。   斑驳的痕迹很是暧昧。   桑晚注意到,抬眸,冷冷地问:“看什么?”   营业员是个小姑娘,被桑晚这么一问,立即摇头。   她觉得桑晚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桑晚拿了烟,走出便利店,站在便利店不远处,垂着眸撕开香烟的塑料包装膜。   猝不及防的,烟突然被抢走。   桑晚冷着眸抬头看过去,看到了沈砚。   她没太多反应,沈砚出国有几天了,回来并不意外。   其实沈砚也刚从机场回来,半路见桑晚的车停在路边,就临时下了车。   他沉着眸从桑晚脖颈皮肤上扫过,眉头微蹙,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披到她肩上。   感受着质感冰冷的西服带来的微弱暖意,桑晚敛着情绪,看着这张跟自己很像的脸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桑晚抿一抿唇,不吭声了。   沈砚看一眼手上的烟,说:“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好的不学,学这个。”   “心里烦。”   “出什么事了?”   桑晚不想说,倒是沈砚自己看出几分。   “你身上怎么回事?”   桑晚往前走几步,随口应付:“被狗咬了。”   “……”   走了几步后,她停住,回头,问沈砚:“喝一杯吗?”   桑晚回来沈家的时候,沈砚已经十八岁,刚刚成年的他知道男女有别。就算是亲妹妹,他也会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们都不是热烈开朗的性格,距离保持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显得陌生。   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喝酒,还是第一次。   江边的风很大,吹得桑晚的头发胡乱飞舞。   她坐在汽车引擎盖上,手指用力,啤酒易拉罐被捏的变形。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瓶酒。   沈砚没有阻止她,由着她喝。   等买的酒都喝完了,桑晚才拢了拢身上的西服外套,低着声开口:“你跟小竹分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直陪着桑晚的沈砚,在沉默中望向江面,深夜的江水涛涛,仿佛他心内的暗涌。   他沉静地说:“小晚,我已经结婚了。”   桑晚勾着唇角,盯着沈砚的脸:“结婚了就不能回答了?”   “现在提这个,是对你嫂子的不尊重。”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和嫂子有感情么?”   沈砚没有回答。   反而问桑晚:“你分手了?”   桑晚脸上表情滞了一下,随后表现得云淡风轻。   “对啊,分了。”   她分手了。   跟闻野。   当重新意识到这一点,桑晚竟后知后觉的有几分难过情绪。   这可太不像她了。   以往她分手,从来都是摆摆手说再见,潇洒又绝情。   但是对于闻野,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   “分了就算了,总会有更好的。”   沈砚安慰起人来,安慰了又像没安慰。   桑晚忍不住笑了一声,也不知以前梁芮竹怎么会喜欢像木头一样的沈砚。   沈砚没有问桑晚她是因为什么而分手,他觉得这是桑晚的私事。   但他提起另外一件事:“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跑去跟外公吵架?”   桑晚收了笑意,连日来压抑住的情绪,摧枯拉朽般奔涌而出,让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心口发疼。   “哥,”她忍着发颤的嗓音,问沈砚,“我是你妹妹吗?”   沈砚皱起眉头,不知桑晚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   桑晚眼里突然泛起泪光,可能是酒劲上来了吧,她觉得好累,绷着的情绪有随时崩塌的趋势。   沈砚从未见过桑晚这样,印象里,他的妹妹永远都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打不到她的样子。   他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眼尾的湿润,然后手掌移到她脑后,曲指揉揉她脑袋,手指陷进柔软的头发里。   “哭什么。”   他像在哄一个小孩。   桑晚从未被人这样哄过,记忆里,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曾这样哄过她。   如今哥哥的脸,和模糊的父亲的脸重叠,她拼命压制住的情绪再没办法控制,心底的委屈涌上来,眼泪瞬间掉落。   她真的委屈。   这十年里她所认为的亲人,只是把她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这几个月,她用心对待的人,却将她误会——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她为什么还会因为分手而难过。   是她自己提的啊,她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她想,肯定不是因为分手,肯定是因为外公。   沈砚第一次见桑晚这样哭,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身体僵硬着,有一丢丢的无措。   很快,桑晚就不愿意再哭了,她倔强地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不想让自己成为软弱的人。   眼泪这东西,最不值钱,最没用。   兄妹俩在江边坐了一会,之后沈砚的司机过来,将两人送回了沈家。   沈老爷子一早就睡了,隔天早上起来,知道昨晚已经桑晚回来,就特意让秦姨准备了一些桑晚喜欢吃的东西。   早晨的日光倾泻进餐厅,沈砚和老爷子各坐在餐桌边用餐。   沈砚注意到今天的早餐差不多都是平时桑晚喜欢的,不由得看向自己外公。   老人沉着张脸,似乎在故意表示这与他无关。   “小晚应该不会下来吃早餐,她昨夜喝了很多酒,估计会睡到中午。”   老爷子的表情明显动了动,很快就故意僵着:“她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沈砚:“心情不好。”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朝秦姨挥了挥手,然后说:“煮点醒酒汤,等她醒了送上去。”   秦姨应下,马上就去办了。   沈砚见外公还是关心桑晚的,不免说道:“让小晚结婚的事,您再考虑一下吧。”   “考虑什么,我是在为她好!”老爷子仍是不改口。   “但是小晚不愿意,您再为她好,她都不会感激。”   出门的时间已经到了,沈砚扫一眼手腕处的表,表情沉静:“在这个家里,有我听您的安排就够了。”   “放过小晚吧。”   老爷子似乎有所动容,他想起几年前的沈砚,在婚事确定下来后,曾那么痛苦地问他:“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吗?”   他们沈家,子孙福薄,只有沈砚和桑晚这两个孩子。   沈家的重担必须交到沈砚肩上,老爷子一直知道,沈砚为此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几年,沈砚没有辜负他的嘱托,接下担子后把公司发展的很好,可是……   他好像再没见这个孩子笑过。   沈砚离了席,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桑晚一直睡到下午。   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在沈家。   大概是昨晚喝懵了,糊里糊涂就跟沈砚回了这。   现在清醒了,反而更怀念醉酒的状态。   脑子沉重,就不用想很多东西。   桑晚对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甚至还去黑名单里看望了一下刚进去的那个微信头像,几番犹豫下来,还是把他留在了里面。   算了。   都分手了。   下一个更乖。   见窗外阳光这么好,桑晚觉得,有件事必须得办。   于是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桑晚出门前,碰上在庭院里和秦姨一起研究花草的外公。   两人隔着距离对视一会,几秒的僵持,桑晚绕过他们,径直出了门。   秦姨试图缓和老爷子和桑晚的关系,说道:“小姐脾气有时是有些倔,不会主动示好,但她心里肯定是希望和您和好的。”   老爷子沉默着,仿佛没听见,继续摆弄花草。   秦姨无奈摇头。   其实,她和沈砚都不知道那天他们到底吵了些什么,大概都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婚事而起争执。   -   桑晚这趟出门,是去见闻嘉逸。   闻氏集团伫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当初那家子公司的倒闭并没有影响它的繁荣,就像死了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们闻家。   桑晚走进公司大楼,闻嘉逸的助理一早就在楼下等。   他带着她走过门禁,再走进电梯。   “桑小姐不好意思,闻总今天很忙,只能麻烦你来公司一趟。”助理说。   桑晚随口应:“是我找他,地方在哪无所谓。”   电梯缓慢上升,桑晚像立于四面光亮镜子中,今天温度很高,但是她多穿了一件翻领的牛仔外套,为了遮住闻野发疯时候留下的痕迹。   闻嘉逸的助理带桑晚走出电梯,路上经过的职员们不禁都探头过来打量,纷纷好奇桑晚是谁。   他们猜可能是新来的秘书,但又有人觉得不是,看衣着打扮就不像。而且哪有秘书这么大面子,还要特助去接。   助理将桑晚送到闻嘉逸的办公室,便识相地离去。   闻嘉逸听闻声响,从他桌上那堆文件中抬头,看着桑晚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   听闻助理说桑晚要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桑晚走到闻嘉逸面前,不跟他客套,开口就问:“是你告诉闻野我们要结婚的?”   闻言,闻嘉逸的表情微微变化,面上仍装作不懂:“什么?”   “不用跟我装傻,除了你没人会跟他说这个。是你让他觉得他当了第三者的对吧?”   见桑晚这么笃定,闻嘉逸便承认:“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一声:“我是在提醒他,他现在交往的人,以后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小婶婶。到时不能乱了辈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他的事的?”   “这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桑晚冷淡地勾起唇角,视线落在闻嘉逸手边那杯还满杯的咖啡上。   她走近一步,说:“我来这就是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件,我不会跟你结婚。我管你跟我外公要做什么交易,这都与我无关。”   “第二件……”桑晚冲闻嘉逸笑一笑,“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闻嘉逸似有所感地蹙起眉头,脸色冷下来。   桑晚还是在笑:“我最讨厌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然后一杯咖啡猝不及防地泼到闻嘉逸身上,乌黑的咖啡顺着他规整的衬衫流下。   从头到脚都很精致的男人变得一时狼狈。   桑晚丢下咖啡杯,眼里写满了厌恶。   她再丢下一句话:“你要是再跟闻野瞎逼逼,我倒你身上的就不止是一杯咖啡了。”   被泼了咖啡的闻嘉逸面色严峻,僵着脸,一直到桑晚走后,才气愤地解身上衬衣的扣子。   他一直不明白,闻野到底有什么好。   那样的毛头小子,桑晚凭什么喜欢。   明明更早认识桑晚的人,是他才对。   就算她早就不记得他,但他才是出场顺序较早的那个——   闻嘉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上衬衣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咖啡的味道叫他愈发生气。   -   电影院里,梁芮竹得知桑晚泼了闻嘉逸一身咖啡,实在忍不住竖大拇指。   “你怎么就这么牛啊,分手了还帮前男友出气,人家不就暗示你男朋友是第三者么——啊,不对,前男友。”   桑晚觉得梁芮竹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前男友”这几个字。   她把手上抱着的爆米花换了个位置,梁芮竹伸过来的手瞬时扑了个空。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梁芮竹撇撇嘴,看着桑晚,觉得不大对劲。   她说:“你好像不开心呀。”   “没。”桑晚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情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好。   不然也不会突然拉梁芮竹出来看电影。   看的还是丧尸片。   工作日,电影院人比较少,这部丧尸片上映也有一段时间了,放映厅里的人就更加寥寥无几。   最后排的情侣座有对小情侣,第三排最左侧坐了几个年轻人,然后就剩下中间这排中间位置的桑晚和梁芮竹了。   电影还没正式开始,放映厅还亮着灯,荧幕上的广告一个接一个。   桑晚目视前方,好像看广告看得很认真。   梁芮竹托着下颌看了她好一会,最后叹气:“要是真因为分手而难过,就表现出来,不用强撑着,我又不会笑你。”   桑晚动了动唇,仍是嘴硬:“没有。我提的分手,我怎么会难过。”   印象里,梁芮竹确实没见桑晚因为分手而难过,通常都是觉得解脱,转头马上能去蹦迪的那种。   灯忽然灭了,电影正式开始。   梁芮竹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开始看电影。   这部电影在引进的时候已经删减了一些镜头,但是还是很血腥暴力。   梁芮竹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桑晚却是连续两小时面无表情。   直到看到结局,梁芮竹说:“没想到这个小孩还活着,我以为开头就死了。”   “哪里有小孩?”桑晚不明白地问。   梁芮竹:“……?”   梁芮竹:“你有在看电影吗?”   桑晚这下倒是诚实了。   “没有。”   “看不进去。”   “心里烦。”   梁芮竹:“……”   荧幕上开始出现演职人员名单,随着片尾曲响起,电影结束了。   放映厅的灯重新亮起来,桑晚终于颓败似的,把空了的爆米花桶盖到自己脸上,她的脸小,严严实实的被爆米花桶遮挡住。   梁芮竹见桑晚这样,不免问:“你真这么喜欢他啊?”   桑晚没出声,也没什么反应。   梁芮竹:“那既然真喜欢,就回头去找他啊,说不定他现在比你还难受呢。”   “不找。”桑晚闷在爆米花桶里,语气倒是很坚决。   “他应该找我道歉,凭什么我主动去找他。”   明明是他误会她,哪有她回头的道理。   “那要是他一直不找你道歉怎么办?”梁芮竹问。   停了几秒,桑晚把爆米花桶拿下来,看似无所谓地说:“那就算了。世界上又不是只剩下他一个男的。”   “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   梁芮竹:“……”   与梁芮竹分别后,桑晚趁着夜色,回了一趟沈家,收拾出一个行李箱。   沈砚还没回来,她想着正好,不然沈砚肯定要留她。   桑晚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远远就见外公坐在客厅沙发那,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头发更白。   桑晚脚步稍微停了一下,之后就做了决心般地下楼。   老爷子听见动静回头,见桑晚提着行李箱,面色虽僵硬,但还是没忍住问:“这是又去哪?”   桑晚为了拍照跑到外面去是常有的事,有时能有一两个月不回来。   所以老爷子这会儿也自然而然地以为桑晚又要往外面跑。   可桑晚只是冷着脸说:“离开这。”   老爷子眉头一皱,语气也沉下几分:“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我不会再住在这了。”   桑晚说着就往外走。   她已经做了打算,从这搬出去。   “还在跟我赌气?”老爷子叫住桑晚,“你不住这住哪,这才是你的家!”   桑晚停步,没有回头,只笑了一声,反问:“这是我的家吗?”   “……”这着实把老爷子问住,他知道,桑晚就是在跟他赌气。   桑晚再次往前走,这时,她听到她外公妥协的声音:“结婚的事——”   “你真不愿意,就算了。”   “小孩才会一生气就离家出走,外公已经没几年活头,你还想跟外公置气多久?”   桑晚垂下眼,低着声说:“我没跟你生气,我只是伤心。”   之后她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浓郁,桑晚将行李费放进车子后备箱,然后开车,彻底离开了沈家。   ……   几日后。   江市郊区一家疗养院。   安静的单人病房里,一个身着条纹病号服的女人坐在床边,她的脸白得像张纸,没有一点血色,目光呆滞,望着窗外夕阳。   闻野从外面开水房提了一壶热水回来,放在床头桌子上。他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热水,然后将旁边的药瓶打开,倒出几颗药。   左手的伤藏在衬衫袖子里,虽然还不能使上劲,但是掩饰一下,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他不想让他妈妈看到担心。   “妈,我一会就回学校了。药放在这,水也倒好了,你记得吃。”   温卿听到声音,讷讷地应:“嗯……”   她总是这样,一天到晚都看着窗外,也不知外面到底有在什么吸引她。   丈夫的离世,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导致她一蹶不振,患上了抑郁症。   在疗养院的这一年,她从一个衣食不愁的富家太太变成虚弱的精神患者,生活和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现在这样发呆不说话的情况,已经是常态。   疗养院的位置实在偏远,闻野一般一周才能抽出时间来一趟。   他通常会在这陪温卿半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再搭班车回学校。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闻野打算回去。   而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   闻野以为是护士或者医生,没想到进来的,会是闻嘉逸。   一看到闻嘉逸,闻野的警惕就一下升腾,他不动声色地盯着闻嘉逸,落在阴影处的脸多几分冷峻。   他说:“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闻嘉逸唇角抿起弧度,在他这个位置,看到的是温卿的背影。   他扫一眼自己大嫂,再看向自己侄子,开口:“我来看望大嫂。”   闻野暗自咬牙,压低声音:“说了,不欢迎你。”   “那下次我带你婶婶一起过来,你就欢迎了?”   闻嘉逸似乎是有备而来,他往前一步,提高声音朝温卿的背影说道:“大嫂,你知道闻野交女朋友了吗——”   温卿听到闻野的名字,终于回神,回头看过来。   而落在她眼里的,却是闻野将闻嘉逸一把拉出门的情景。   她不免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态。   病房走廊,闻野攥紧闻嘉逸的手腕,一直拉到走廊尽头没有人的地方,他才狠狠甩开,压着嗓子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嘉逸受力,后背撞上灰白墙壁。他稍稍站好,依然一副温和斯文的样子。   他一笑:“你怕什么?”   闻野忍着怒气,攥紧拳头,像只长满刺随时准备攻击的刺猬。   闻嘉逸却是点到即止,不跟闻野起冲突,他觉得那会坏了他的形象。   他的目的只是过来让闻野知道,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闻野得到。   “别做让你妈伤心的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不能再受刺激了吧?”   闻嘉逸靠近闻野,像长辈一样拍拍他的肩,接着说道:“小叔知道,你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闻野厌恶地别开身体,离闻嘉逸远了一点,唇边落下讥讽:“小叔,你这么威胁我,你又在怕什么?”   “如果你有势在必得的信心,何必这么特意来对我说这些。”   “你越这样,越显得你心虚,也越像个让人看不起的小人。”   闻野说完往前走,两步后停下。   “我爸死后,我就与你们断了关系。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小叔,以后我和我妈都跟你们没有关系,麻烦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闻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逐渐消失在走廊。   留在原地的闻嘉逸,整个人落在阴影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闻野在病房门口停了一小会,深呼吸几次后,佯装没事般开门进去。   温卿正在吃药,吞完药丸后,手里端着玻璃水杯看向闻野:“回来了,刚刚怎么了?”   闻野走上前,结果温卿手中的水杯,垂着眼藏着情绪说:“没事。”   “你小叔来了?”   “……嗯。”   闻野扶着温卿走到床边坐下,掩饰地说:“他就来看看你,现在已经走了。”   长期的抑郁,让温卿有些营养不良,曾经漂亮温婉的她现在很是瘦弱憔悴,脸色发白,眼底还带着红色的血丝。   她望着闻野,想了想问:“我听到他说你谈女朋友了?”   闻野扶着温卿的手不自觉顿住。   他抿着唇,之后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咙像有把刀子立在那,钝钝的疼。   “已经分手了。”   他说。   温卿愣了一下,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天。”   “为什么分手?”   闻野没有出声,只沉默着,眼底早就没了光。   温卿见孩子这样,心中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问下去。   一眨眼,她的儿子都长大了,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过了一会,温卿说:“小野,妈妈累了,想你外公外婆了。”   闻野眸色定了定,“他们在海城——”   “是的,他们在海城,所以……妈妈也想回去。”   温卿温柔地拉着闻野的手,微微笑着,“这一年多来,你太辛苦了。等妈妈去了那边,你也可以轻松点。”   “学习,恋爱,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妈妈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没有,你不是我的负担。”闻野摇着头,“你从来都不是。”   “我知道的,这里的费用有多高,其实我现在好很多了,根本没必要再留在这。”   温卿垂下手,声音里疲态尽显。   “小野,妈妈想过平淡的生活,想永远地离开这。反正你爸已经走了,我们……就别再跟你小叔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他们有钱有势,却冷漠无情,金钱和利益,看得远比一条人命重要。   豪门家族的利益至上、薄情无义,着实叫她寒了心。   闻野喉咙干涩,许久之后,应了一声:“好。”   他在温卿面前蹲下,跟她保持着平视,他抓住她的手,刻意露出个轻松的笑,允诺着:“我回学校跟老师请个假,然后送你去外公外婆那里。放假的时候我过去陪你,等毕业后,我就陪你留在那,以后……”   “都不回来了。”   温卿之所以一直住在疗养院,一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二是因为在这里,有人能照顾她。   当时闻野父亲出事后,闻野变卖了所有家产,什么都没剩下。   他要读书,要打工,如果租房子给温卿住,他真的保证不了自己能每天顾得到她。   外公外婆在海城,离这很远,而且他们年纪已经大了,来回一趟太不方便。   闻野也不想麻烦老人家。   所以在那个时候,疗养院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温卿想走,闻野想,那就走吧。   换个地方,换种生活,换个新的开始。   离开疗养院,闻野坐上回市中心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他坐在最后一排,夏夜的风呼呼灌进来,凉意贴在皮肤上。   心痛是什么感觉,他现在才知道。   一颗心悬在半空,又像溺于海底,四面八方全是汹涌潮水,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闻野忍着鼻尖酸涩,望向车窗外那一片模糊夜景。   月亮高高悬挂在远方,星星散落。   他突然间,很想桑晚。   他想,他们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第一更哈,后面还有!   评论有红包!感谢在2022-04-11 14:28:46~2022-04-12 20: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蝉鸣 】 第16章 chapter 16   16   三年后。   挤满乘客的乡镇客车满满当当,经过颠簸路段时,整辆车都在晃荡。   鸡在叫,鹅在扑翅膀,几只鸭子还在嘎嘎嘎,空气里满是夏日的焦灼味道。   客车的空调似乎坏了,并不制冷,还没有开窗来的凉快。   桑晚被挤在后排角落的位置上,鬼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她打开车窗透气,海城的风里满是咸湿的海味。   手机铃声响起,桑晚按了接听。   “你到了没呀?”梁芮竹的航班即将起飞,上机前她还放不下桑晚这边。   桑晚被这个客车颠簸的犯晕,胃里一阵反胃,还好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她烦躁地看向车窗外,回答:“还没,在转车,估计快了。”   “到了后记得先去做亲子鉴定,别傻傻替别人养孩子。”   “知道了,我又不傻。”   “那我工作啦,拜拜!”   梁芮竹赶着上机,就不再废话,匆匆挂了电话。   海风钻进车窗里,从桑晚脸上拂过,有夏天的燥意,也有海的湿润。   她不是第一次来海城,只是以前去的都是市里,并没有来这样一个位置偏远的小镇。   客车一路颠簸,一个来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目的地:云津汽车站。   桑晚在镇上的汽车站下了车,这辆车载着其余的乘客,还有一车的鸡鸭鹅,继续开往云津所属的更偏远的小渔村。   其实要从海城的市里到这个小镇,一般人都会选择坐轮船,二十分钟,方便又快捷。   只是桑晚不愿坐船,她宁愿坐拥挤又漫长的客车。   云津是个小地方,与海城市中心的繁荣不同,这儿靠海,走几步便能看到沙滩和浪潮。   慢节奏的小镇仿佛懒洋洋的,夏日日光之下,海水波涛里泛着点点亮光。   桑晚先去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入住后先洗了个澡。   在客车上她闷得一身汗,黏腻得实在难受。   没想到才五月,海城就已经这么热。   等短暂休息过后,桑晚才出门。   这次过来,她是来找她妹妹的。   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妹妹的时候,桑晚第一反应对方是不是骗子。   可是对方发来的照片,上面抱着孩子的女人确实是当初丢下她的继母。   继母在一月前因病去世了,临死前交代举目无亲的女儿来找桑晚。   梁芮竹怀疑这个孩子不是桑晚的亲妹妹,反复提醒桑晚等见到了人后一定要做亲子鉴定。   桑晚则一直处于无语的状态,从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开始,她就一直很无语。   说继母狠心,确实是挺狠心的,当初丢下年幼的她就走了。   可是真说她狠心,她又一个人生下了孩子,这么多年独自拉扯大,也没有再婚——   桑晚这几天的心情很复杂,就跟这令人燥郁的太阳一样。   桑晚按着小姑娘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暮阳路24号。   这儿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小楼房,没有高耸大楼,也没有聚集性小区。大概是政/府有意将这个镇打造成旅游城市,整个小镇的绿化面积很大,梧桐树枝繁叶茂,风一吹,光晕从叶子间晃晃悠悠散落。   桑晚停在24号门牌前,二层小楼的民房比起周围装修精致的小楼,看起来落寞普通了些。   院子的墙砌得很高,一扇铁青色的铁门密不透风。   墙和门,都留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桑晚摁了门铃。   几分钟后,围墙的铁门被打开。   出现在桑晚面前的女孩个子不是很高,穿着学校的夏季校服,藏在短发刘海里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桑晚。   桑晚和女孩都没出声,相互对视着。   其实也不用做亲子鉴定了,桑晚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确实是她妹妹。   她们长得实在是很像。   准确点来说,她们应该都是像父亲的。   去世的父亲,桑晚,沈砚,还有这个女孩,五官几乎都有七八分相似。   “林晓桑?”桑晚问。   名叫林晓桑的女孩点了点头,把门开得大了一点,像是邀请桑晚进来。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早就无人搭理,枯枝落叶堆了一地。   桑晚跟着林晓桑绕过院子,走进房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客厅墙上的黑白照片。   其实她早就忘了她的继母长什么样子。   印象里,继母是个能干利索的女人,家里什么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没有什么文化,平时在家,跟他们父女两几乎都说不上什么话。   她对桑晚还是很好的,假如后来没有丢下桑晚一走了之——   很多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涌上脑海,桑晚的心情愈发沉闷。   “……姐姐,你喝水吗?”   林晓桑的声音也怯懦懦的,很小心地询问桑晚。   桑晚平复思绪,回答:“不用。”   之后她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问林晓桑:“你今年十三岁?”   林晓桑点头,怕桑晚不信,她说:“我去拿出生证明——”   “不用了。”桑晚倒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这一切都过于巧合。   “你知道你妈丢下我的时候,我多大吗?”   林晓桑的表情怔怔的,仿佛不敢说话。   桑晚低笑一声,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信心能让她觉得我会管你。”   十几岁的小姑娘听见桑晚这么说,眼睛眨了眨,瞬间湿了眼眶。   桑晚见她这样,觉得自己没必要把以前的事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便敛了敛情绪,然后问道:“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住这?”   “嗯……妈妈去世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林晓桑低着头,看起来是想哭。   “妈妈让我等她死后,就去找你,她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桑晚也不知继母从哪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两天前接到电话,到现在真的见到了人,她还有些懵,一时也没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沈砚。   从沈家搬出去后,桑晚与沈砚的交集就更加少,兄妹俩很久都不会见上一面。   桑晚忙着自己的摄影,沈砚则经常国内国外两头跑,就算想见,时间也经常凑不到一块。   出发来海城之前,桑晚给沈砚打了个电话,得知这些天他正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她就把林晓桑的事情瞒下了。   说实话,桑晚不知道沈砚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认识林晓桑的母亲,与父亲更是没有多少感情。如果他知道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那他肯定比桑晚还要觉得难以置信吧。   “你妈的后事,谁办的?”   “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帮忙办的,妈妈生前就联系好了墓地,她去世后,叔叔阿姨们把她送去火化,然后再送到墓地里。”   桑晚倒也没想知道的这么详细,仔细再看了看已经孤苦无依的女孩,问她:“你找我,是想跟我走么?”   林晓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没放暑假……”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都打算跟我么?”   林晓桑愣住。   桑晚说:“你要是跟我,就得跟我去江市。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亲人,你还有个哥哥。”   话说到这,她都无法相信这是她自己在说话。   她根本没有这种打算的,来这里,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有一个妹妹——   算了。   桑晚沉口气,她总不能让这个女孩跟当初的自己一样,一个人生活吧。   她当时吃的苦,就别再让这个女孩再吃一遍。   “姐姐,你真的愿意带我走吗?”林晓桑问得小心翼翼,有些不敢确信。   桑晚则是沉默一下,说:“这得看你。”   随后她又说:“还是等你放假吧,转学并不容易,很多手续要办。”   话音刚落,桑晚就见林晓桑的眼泪珠子簌簌往下落,她眉头一皱:“你哭什么?”   林晓桑抹着眼泪,哭着说:“我就是开心,以后……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   小孩子的情绪都是说来就来么。   她开心,桑晚反倒心烦意乱。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朵如火焰般嫣红。   桑晚婉拒了林晓桑让她留宿的邀请,从林晓桑家里出来,就靠在路口的电线杆那点了一支烟。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点,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随着远处朦胧的海浪声,四周似乎安静柔和了下来。   桑晚烦躁的心,似乎也因此静了下来。   渐渐的,她仿佛听到一阵钢琴声,悠扬琴声远远传来,仔细一听,似乎是首生日歌。   可能是哪个小孩今天过生日。   今天几月几号?   噢,想起来了,5月16日。   想到这,桑晚不知怎得翘了翘唇角,笑了声。   这一天生日的人真多啊。   她熄灭了烟,丢进一侧垃圾桶,然后背对着这灿烂的余晖,离开路口。   在她离开的时候,一个骑着单车的人影从路口一闪而过,白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   他在巷子里穿行,侧脸被金色余晖笼罩着,隐藏了几分少年棱角,眉眼之间却仍是干净的少年气。   单车最后停在跟暮阳路隔了两个路口的荫池巷,爬山虎葱葱郁郁爬满整面墙,延申至二楼的小窗。   悠扬的钢琴声,从这扇小窗缓缓传出。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重逢啦!   留言有红包! 第17章 chapter 17   17   闻野推开家门的时候,只听见礼炮筒砰得一声巨响,彩带瞬时间纷纷扬扬洒落。   他在洒落的彩带中抬起头,表情有些懵。   “小野哥哥生日快乐!”   抱着礼炮筒的许优优双手拍掌,笑得一脸灿烂。   闻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刚想说话,就见外公外婆捧着蛋糕出现,楼上还有钢琴声,应该是他妈妈在弹琴。   面对大家这么大张旗鼓的贺生,闻野只能把那句“我不过生日”给噎了回去。   他勉强扯出个笑,把散落在头发和衣服上的彩带拿下来,说了声:“谢谢外公外婆。”   年迈的外婆笑呵呵道:“都是优优这丫头弄的,非要给你过生日。”   “我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小野哥哥你怎么不谢谢我?”十来岁的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求夸。   闻野拍拍她的头,“谢谢优优。”   外公去一旁的橱柜里拿酒,说着:“今天不用急着回去吧,来陪外公喝几杯。”   楼上的钢琴声也断了,温卿从楼上下来。   回来海城的这三年,可能是因为生活平静安谧,她的情况好了许多。   平时她就在家看看书,无聊的时候弹一弹琴。   楼上的钢琴是她出嫁时留下的,已经有些老旧,有几个琴键经常没反应。   闻野找人修了几次,还是时好时坏。   不过这也不影响温卿弹琴的乐趣。   一首生日歌,是温卿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外公外婆们准备一桌子的菜,许优优还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上——   闻野被他们按在椅子上,被迫戴上买蛋糕附赠的生日礼帽。   已经二十几岁,在家人眼里仿佛还只是孩子。   但是闻野并不想过生日。   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有刻意去遗忘这个日子。   因为再也没人会在这一天,特意给他准备小狗蛋糕,对他说“生日快乐”。   算是热闹的生日会过后,外公外婆有早睡的习惯,就早早地回房睡觉了。   许优优还要写作业,回家前还不忘顺走剩下的蛋糕。她是闻野表舅家的孩子,住的不远,经常跑过来玩。   他们走后,闻野和温卿一块收拾碗筷。温卿见闻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便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闻野回神,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妈,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   温卿看了闻野好一会,欲言又止:“妈妈知道这几年你都不爱过生日,前几年你都忙,不在家,今天刚好你轮休,所以才……”   “我今天很开心,谢谢妈。”   闻野打断温卿的话,端起收好的碗筷走进厨房。碗筷放进洗碗槽,他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仿佛可以掩盖许多东西。   头顶一盏明亮的白炽灯安静发着光,闻野在灯光底下,垂着眼,沉默地洗着碗。   夜越来越深,远处的海浪声在夜色之中逐渐清晰。   家里人都睡了之后,闻野回到处于三楼的小阁楼,简单洗漱,然后躺到了床上。   朦胧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留下漂亮的折痕。   光影之间,闻野毫无睡意。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存了很久的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没在笑。   可是他知道,当时的他们都在笑。   时间好快,已经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闻野的手机丢过一次。   那个寒冷冬夜,他找了好几条街,都没找到。   不过幸好,手机是被一个好心人捡到,在他失魂落魄之际,还给了他。   从那之后,他就将这张照片存到了移动网盘,不用再担心会丢失。   闻野到云津已经一年,三年前他送温卿回来这边,安顿好后,回了学校准备期末考。   他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每天都很忙,好像越忙,就越没时间去想念什么。   后来毕业,他从江市离开,就正式留在了这。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闻野想,他喜欢的那个人,或许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或许,她早就忘了他这个人。   所有爱慕的苦涩,和曾经拥有的难过,他只能藏在心底。   谁也不知道,谁也无从知晓。   海边小镇的天亮得很早,天边刚出现鱼肚白的时候,闻野就起了床。   楼下的外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包子馒头,油条豆浆。   闻野跑下楼梯,像阵风一样从外婆边上经过,等外婆再回头,桌上豆浆少了一杯。   “小野你不吃早饭啦——”   “回队里吃——”   外婆无奈摇摇头,这孩子。   夏天清晨的阳光已经在天边和屋顶洒落,闻野将空了的豆浆盒子扔进垃圾桶,再利落地骑上靠至在巷子边的单车,在金灿的日光中迎着海风出发。   云津消防站离得不是很远。   一大早,里面训练场就传出一阵一阵早练的声响。   闻野到达之后,他身上的白t和帆布鞋,很快就换成了藏蓝色的半袖作训服。   闻野加入消防站已经快一年,毕业那会儿他不想做金融方面的工作,也不想留在大都市里面朝九晚五,拒绝了导师提供的很多面试机会。   导师劝过他很多次,最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回了云津。   回来后,他去考了消防员,成了这里消防站的一名预备队员。   云津虽然是小地方,但是政/府的补贴和福利很不错,地方小,事情少,人手足,所以在没有特殊情况下,消防站里一般两三天就能安排一次调休。   不过闻野经常取消调休,或者像昨天一样,只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   他宁愿自己忙一点。   小城镇另一端,伫立在海岸边的宾馆安安静静,第一抹阳光落下的时候,桑晚才朦朦胧胧醒来。   听了一夜的海浪声,还挺催眠的,这一觉睡得还不错。   桑晚住的应该也算海景房,推开阳台的落地门,迎面就是海。   她靠在阳台栏杆上吹风,姿态慵懒,开了免提的手机就放在边上,梁芮竹的声音从那传出来。   “你真确定她就是你妹妹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把她带回江市吗?”   桑晚倒也没完全想好,但是目前大致的方案就是先留在这,再慢慢打算。   “她还有一个多月放暑假,先让她把这学期读完吧。到时转校手续办一办,带她回江市。”桑晚缓慢说着,“等回了江市再看,跟我住,或者重新安排个地方。反正,不可能再留在这了。”   林晓桑要是留在这,桑晚绝对顾不上。   她是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的,而且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一想到昨天坐的漫长又拥挤的客车,那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又回来了。   “唉行吧行吧,到时回了江市再说。那你现在就是打算先留在那,一直到放暑假?”   “差不多吧,这儿风景还不错,就当来拍照了。”   一个月也不长。   桑晚反正没什么事,这回过来,电脑相机什么的都带了,她也就当自己是出来旅游一趟,拍点照片。   跟梁芮竹打完电话,桑晚又趴在栏杆上吹了好久的风。   今天周一,林晓桑回学校上课了,这儿的初中是走读的,桑晚打算晚上等她放学再去看她。   时间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   桑晚想了想,回房里换上衣服,带上相机出了门。   云津说小,其实也大,桑晚逛了一天,才走完三分之一的城镇。   听说东海岸偶尔会有蓝眼泪的奇观,桑晚临时取消了去看林晓桑的计划,坐上环城公交车,去了东海岸。   蓝眼泪其实是浮游生物夜光藻受海浪拍打,在夜里发出浅蓝色光的自然现象,在别的地方具有季节性,能经常碰上,但是在这儿并不常见,可遇不可求。   桑晚还没亲眼见过,就想去碰碰运气。   但是到了之后,桑晚就觉得自己可能来错地方了。   这儿的海滩上,入夜之后都是卿卿我我牵手约会的小情侣,夜色都掩不住他们的暧昧亲热。   这里该是约会圣地吧。   来都来了,桑晚就打算耗下去,夜深了,他们总该要回去睡觉。   于是,桑晚就坐在离海滩远一点的礁石上玩手机。   等她把游戏玩通关的时候,热闹的海岸终于安静下来。   冷月高悬,海浪拍打,模模糊糊之间,好似有那么一道浅蓝色的光晕,随着海浪袭来。   桑晚敏锐地举起相机,可是刚按了几下快门,她就听见不远处噗通一声——   消防救援站里,警铃滴滴响起。   很快,一辆满载的消防车快速从站里驶出。   海岸边,陆陆续续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桑晚浑身湿漉漉的,跪在跳水的年轻女孩身边给她做心肺复苏。   女孩的男朋友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站不稳。   桑晚刚才从海里把女孩捞起来,再拖到海滩上,几乎已经用光了力气。   救护车还没到,现场只有她会急救措施,这会儿她除了拼了命地按压女孩心脏,没有别的办法。   终于,在桑晚的努力下,女孩吐出了喉咙里呛着的水,醒了过来。   “亲爱的你没事了——你别再干傻事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女孩的男朋友抱住女孩痛哭流涕,周围人纷纷说着话,都是些本地方言,桑晚听不大懂。   她现在就是觉得累,以及冷。   身上已经湿透,海风一吹,感觉风都往自己的毛孔里钻。   这时候,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到了,女孩被送上救护车,跟着上去的男孩还哭哭啼啼的。   桑晚在人群中看了一会,才猛然想起自己跑去救人时丢下的手机和相机——   糟糕,别是掉到海里了。   桑晚预备跑回礁石那里寻找,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   “姑娘你那去干什么,那儿黑,太危险。”   说话的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橙色的消防服,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   “我相机和手机还在那。”   蒋天看浑身湿透的桑晚,一下猜到什么,说:“刚才就是你把那个女孩救上来的?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还这么有力气。”   蒋天很佩服地说着,然后还不忘提醒桑晚:“不过下次还是注意安全,天黑容易有危险,要是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就糟了。”   “相机和手机你别管了,我让我们同事过去找。”   随后蒋天就往身后吩咐了一声:“你们几个,去礁石那边看一下,这位姑娘的手机和相机可能落在那里了。找不到就在底下捞一下,也有可能掉下去了。”   收到任务的队员马上去准备打捞的工具。   夜色太黑,只一点微弱的光从岸边路灯那传来,桑晚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蒋天很细心,找人拿了条毯子过来,递给桑晚。   “谢谢。”   桑晚接过毯子披到身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暖意。   她跳下水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现在再想想,是有点后怕。   要不是因为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学过游泳,可能她现在也在救护车上了。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在等待寻找相机和手机的时候,蒋天问。   桑晚裹在毯子里,冷得声音微微发颤。   她回答:“不是。”   “那是来旅游的?哪里过来的?”   “江市。”   “江市啊,我们队里也有个江市人,跟你是老乡呢。”   桑晚并未将蒋天的话放在心上,蒋天又问:“你是特意来这拍照的吧,拍那个什么……蓝眼泪?每年这时候都有好多外地游客过来拍,小情侣们也爱来这约会。”   “……”桑晚礼貌地动动唇,算是回应。   她没想到眼前这位魁梧的大汉,是个话痨。   “对了,你既然会拍照,那一定拍得还不错吧?正好我要找个摄影师,正愁这事呢。”   “我们队里要求拍个宣传片,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兴趣?”   桑晚刚想拒绝,在礁石那边寻找相机的其中一人回来了。   “班长。”那人喊了一声。   蒋天指着带回来的电子设备,问桑晚:“是这两个吗?”   桑晚点点头,接过相机和手机。   看湿漉漉的样子,就知道它们肯定掉海里了。   “没坏吧?”蒋天问。   桑晚也不确定,相机比较重要,就没管手机,她用手抹去相机上的水,尝试着开机。   “宣传照的事姑娘考虑一下吧,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桑。桑晚。”   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刚刚下水打捞回相机和手机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倏地停顿下往消防车那边走的脚步。   他的头发和下颌不断往下低着水,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防护服的里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少年身形轮廓明显。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望着昏暗灯光下的桑晚,漆黑的眸子光影震荡,又似暗流涌动。   而仔细查看相机的桑晚,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缓缓抬头看过来。   越过人群,穿过黑暗,他们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碰撞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0:09:00~2022-04-13 20: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零度可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是睡不醒 10瓶;3074325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chapter 18   18   世界上应该不会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吧?   就算有,也不可能连鼻尖上的痣都长得一模一样吧?   隔着这样的距离,光线还不够清晰,暗暗沉沉的,偏偏桑晚就连闻野鼻尖的那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桑晚这一瞬间还在想,这是她三年没见的前男友吗?   在闻野撇过脸转身走掉的时候,她就确认,是了。   连撇头走人的姿势都跟那位前男友一样,除了本人,还能是谁。   蒋天慢半拍跟着看过来,已不见闻野身影,他不由得顺着桑晚视线方向找了找,问:“姑娘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桑晚抬眸看向面前高大壮硕的蒋天,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刚刚您说的拍摄宣传片的事,我可以试一试。”   ……   消防车在宁静夜晚回程。   与队友们坐在一块的闻野,心思早已被抽走,仿若现在只剩下一个躯壳。   他的目光怔怔的,空落落的,一直望着车窗外面。   已经很熟悉的路边景物模糊成一片,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闪烁,让他仿佛回到被桑晚丢下的那个夜晚。   他们在那天分手,从此,他再也不愿过生日。   她还是没怎么变,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用说话,只静静看他一眼,他就能丧失一切理智。   闻野闭上眼,觉得心口有股强烈的窒息感,还有一种冲动——   他想下车,想回头找她。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不能再当重蹈覆辙的傻子。   -   回到旅馆,桑晚泡了个热水澡。   热气氤氲,水温驱散了寒意,可却让脑子晕晕乎乎的。   桑晚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梁芮竹的声音从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   “小情侣吵吵架也能闹到跳海?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儿戏吗?”   “你还敢跳下去救,你也不要命了啊!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你这么见义勇为,就没给你颁个什么见义勇为奖?也没分点奖金?”   ……   桑晚被吵得脑子疼,叹口气:“你好啰嗦啊。”   “我是关心你!”梁芮竹不服气道。   “还是把这份关心留给你男朋友吧。”桑晚在浴缸里摆弄水面泡沫,故意岔开话题:“你妈不是给你安排了好几场相亲么,一个都没看上?”   梁芮竹停滞一会,随后郁闷地说:“看不上。我准备再飞几年攒点养老金给我爸妈,然后我就剃度出家。”   “……?”桑晚竟一时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跟沈砚分手后的这么些年,梁芮竹一直没再谈过恋爱。   追她的人其实并不少,她是空乘,经常飞国外,总有人在飞机上跟她要联系方式。   但是梁芮竹从来没正眼看过他们。   沈砚的婚姻状况,桑晚不好跟梁芮竹说。   毕竟沈砚没有离婚,婚姻存续期间,他和梁芮竹始终是不可能的。   桑晚也不能让自己的好朋友空有一个希望,更不可以让她去做第三者。   “小竹,你……还喜欢我哥吗?”   梁芮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回答:“不了。”   两人的话题到此为止,桑晚想了想,对梁芮竹说:“我在这,碰到闻野了。”   “谁?啊,就几年前你谈的那个弟弟?”   梁芮竹想起来闻野,不免感叹:“你还记得他啊,时间这么久我以为你早忘了他了。”   桑晚也不知在想什么,喃喃着:“对啊,我也以为早就忘了。”   三年前分手后,桑晚一直没有等到闻野的道歉。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他们也就这样消失在人海,再没见过。   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碰上。   当时也算是冲动分手吧。   那时候桑晚真的觉得很累,发生的事情太多,闻野还那样误会她。   她就是觉得蛮可惜的,因为年下的快乐太短暂了。合眼缘的弟弟不好找。   舒舒服服泡完澡,桑晚换上衣服走出浴室,将手机插上充电器。   还好手机和相机的防水性能好,从海里捞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桑晚从相机里取出存储卡,连上电脑,准备查看一下今天拍的照片。   旁边充电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条短信。   【+86 159******66:   桑小姐您好,我是云津消防站一班的班长蒋天,关于宣传照的事,不知你明天有没有空?】   这个班长还真是心急啊。   她都答应了还能跑吗?   不过这样也好。   桑晚翘起唇角,回复道:【有的。】   她突然感觉,来云津的决定挺正确,还是蛮有趣的。   翌日。   下午要去消防站拍摄,桑晚除了相机,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拍人和拍景物不一样,还是得需要一些辅助道具。所以桑晚先去了一趟云津最热闹的街,找到一家照相馆,跟老板借了遮光板、补光灯一类的东西。   然后找了辆车,把这些东西送往消防站。   正午烈日炎炎,火烧火燎般。   刚做完体能和水带操训练的闻野被蒋天叫到指导员办公室。   他一身湿漉的训练服还没换,汗流的像从水里刚爬出来。   指导员坐在桌前,冲他招招手,说道:“闻野同志,是这么个事情,市里要求每个站里拍一组宣传照,咱们的摄影师下午就来。你准备一下,下午你来出镜。”   “我?”闻野下意识看了一眼指导员旁边站着的蒋天,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他推荐的自己。   “我恐怕不行,队里我资历最浅。”   蒋天快速出声:“资历浅没关系,你形象好,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哪有你年轻小伙子上镜。”   他笑呵呵的,指导员也认同地点头。   闻野想想就算了,只是换衣服拍个照而已,也没什么。   刚想答应下来,就听见蒋天说:“下午这个摄影师是我特意找来的,就昨天救落水女孩的那个姑娘,有胆识有能力,不止热心,长得还漂亮。”   “对了,她和你一样,都是江市的,说不定更有共同话题。”   闻野的表情逐渐僵硬。   昨晚夜色之中浮光掠影的一眼,已经足以叫他心乱。   现在再跟桑晚面对面——   “班长,指导员,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闻野最后选择了拒绝。   指导员一听,冲蒋天递去个眼神,蒋天马上劝闻野:“你就当为队里做点事,拍照不就摆几个姿势,没什么难的。”   “再说了,就算有困难,你也要克服,年轻人怎么能被困难打倒。”   这时,有人来门口报告:“报告!摄影师到了,还运了一些东西,需要人手去搬。”   指导员马上起身:“我下去安排。”   临走前不忘交代闻野:“听从指挥,去收拾一下,换件衣服。”   这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消防队虽然跟部队不一样,但是听从指挥四个字,是第一天就必须要学会的东西。   闻野没办法,怀揣着心事回了班里宿舍。   正值午休时间,没有出任务,大家伙都空闲着。闻野回来时,见班里几个人都趴在窗户口看楼下。   “班长真迅速啊,说找就把人找来了。”   “班长是不是看人姑娘长得漂亮啊,还别说,真的漂亮。”   “怎么,你看上了啊?别想了,人家大城市来的,再漂亮都不会留在这,看上了就赶紧打消念头。”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诨的。   闻野的柜子正好在窗边,他走去拿衣服,不自觉往楼下瞥一眼。   桑晚站在门卫室前边的阴影处,几个同事在搬东西,班长蒋天跟她一块站着,说着话。   炎热天气里,她穿得简单利落,高腰短袖修身,往腰线两侧收拢。   她看起来很瘦,可是闻野知道,她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瘦。   “咦,阿野,听说一会是你去拍照啊。”   闻野是队里年龄最小的,这个小地方,年轻人一般都选择去市里或者更远的大城市工作,很少有留下的。   大家伙都把闻野当弟弟看待,一口一个“阿野”喊着。   他们注意到闻野回来了,不免打趣:“待会你记得问问摄影师有没有男朋友,听说你们都是江市的,说不定这就是缘分,你们能看对眼也说不定。”   旁边一人不赞同地戳一下说话人的腹部,说:“两人年龄一看就不合适,你别在这乱点鸳鸯谱。”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龄大怎么会不合适,姐弟恋又不是稀罕事。”   其他人也接话:“就是,女大三抱金砖。”   ……   几个人又开始讨论起来,闻野听了一会,闷着声,关上柜子。   之后他说:“她应该结婚了。”   几个人皆是一愣。   有人问:“这么年轻就结婚了?你怎么知道的?”   闻野心思比较乱,他想,都三年了,当时已经说要结婚,那现在……   他应该要喊桑晚一声小婶婶了吧。   又有人问:“你们是不是认识啊,你连她结婚了都知道。”   闻野的嗓子口顿滞一下,随后绷着声回答:“不认识。”   “——班长。”   在闻野话音刚落时,就有人喊班长。   他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蒋天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桑晚到了他们门口。   他和桑晚的目光再次在半空相遇。   桑晚眼眸里漾着琢磨不透的浅淡笑意,目光坦荡又直白,直直望着闻野。   就这一个眼神,闻野就知道,他刚刚那一句“不认识”,她已经听到。   作者有话说:   恭喜弟弟喜提火葬场VIP金卡!   ps:消防员这个职业只是暂时的,后面还是要回江市哒。   明天(周六)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会改到明晚十一点,望大家见谅!   存稿箱已经空了,后面的更新时间不确定,但是能保证一天一更,有情况会请假。   在这里弱弱地求一个作收,谢谢大家~ 第19章 chapter 19   19   不认识?   噢,原来他们不认识啊。   有了这个认知,在蒋天带着桑晚跟大家打招呼时,桑晚很配合的演戏,假装跟闻野不认识。   尤其是蒋天让闻野跟桑晚握手打招呼的时候。   桑晚非常自然大方地向闻野伸手,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深深盯着他眼睛。   她眼底的似笑非笑,着实叫闻野心绪发乱。   她好像是在问他:“我们不认识?”   仔细一看,她又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   仿佛是他的一个错觉。   她好难猜,她的心思,像阵风,捉不住。   闻野的视线从桑晚的脸,一寸寸移到她伸出的右手上。   他也曾握过这只手,手指骨节的每一寸,他都很熟悉。可是这会儿,他却无法与她相触。   几秒的犹豫,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所有人都在看着。   最后闻野伸手,与桑晚非常短暂地握了一下手。   只是手指碰触,她指尖的温热却像要将他的手指灼伤。   他把手臂垂在身体一侧,暗暗握紧手指。   蒋天没看出闻野有什么不对劲,平时他就不大活泼,要拍照了,应该也有些紧张。   于是他说:“一会儿什么要求,你们两个自己沟通。”   接着他又转头对桑晚说:“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开口。”   桑晚冲蒋天点点头,跟着蒋天出去时,没再留给闻野一个眼神。   好像……   他们确实不认识。   “不认识”三个字是闻野自己说的,怎么真的像不认识了,他反而还呼吸难耐了。   下午的拍摄很快就开始。   宣传照是市里要求的,指导员把这事交给蒋天,蒋天觉得镇上照相馆的大爷肯定拍不出什么好东西,见着桑晚,就赶紧把人给拉来帮忙。   桑晚在拍照方面还是专业的,借着恰好的日光,她让闻野站在消防车前拍了几张。她没为难他,但也没跟他有什么特别的沟通,全程把“不认识”做到了极致。   似乎跟闻野真的不熟。   火焰蓝的灭火服、橙色救援服还有藏蓝色制服,三套都换遍之后,桑晚让大家都换上制服,拍一张大合照。   其实桑晚也不知道闻野怎么会选择当消防员,据她所知,他读的是江大金融系,成绩优异,每学期拿奖学金。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毕业生,系里教授都会主动介绍就职方向。   她更不知道,闻野怎么会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   这些疑问存在桑晚心里,她没急着想知道答案,拍摄过程跟闻野一直没有过多的交流,连眼神交流都少。   夕阳落下之际,拍摄结束。   “照片我会先删选一下,到时发到你们邮箱。”桑晚收着相机,背到肩上,对蒋天说着:“麻烦你把你们邮箱给我一下。”   “好说好说。”蒋天很快就把他们队里的公用邮箱给了桑晚,顺带着还给了桑晚一个信封。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桑晚往后退一步,没收。   “不用。”她不着痕迹地往边上站着的人看一眼,再回头冲蒋天笑一笑:“为人民服务,挺有收获的。”   “那不行,不能让你白白工作。”   “真不用。让我收这个,不如你帮忙叫人把那堆挡光板补光灯什么的送回照相馆,我没车,还是蛮麻烦的。”   蒋天连忙应允,转头就安排人去做事。   之后他问桑晚:“要不留下吃饭,我们这伙食还不错。”   桑晚看一眼手机显示的时候,说道:“家里孩子快放学了,我得去看看。”   “孩子?”蒋天一愣。   一边一直当人形版的闻野心猝不及防提起。   “我妹妹。”桑晚说道。   蒋天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这么年轻就有个读书的孩子了。”   桑晚抿着唇角,抿出个浅淡笑意,意有所指地说:“怎么会呢,我单身。”   闻野听着两人对话,有什么情绪在他心口快速涌动。   单身——   她是没有结婚吗?   “你妹妹住哪?”   “暮阳路那边。”   “这么巧,闻野也住那附近,让他送你回去。”   突然被点到名的闻野还未完全从走神状态里出来,就已经被蒋天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晚上不是排休了么,顺路把我们摄影师送回去吧。”   “……”闻野停顿几秒,愣愣开口:“我没排休,前天刚休过。”   “大壮跟你调休了,他过几天有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   “去吧,收拾一下。”   “……”   落日余晖,日薄西山。   桑晚和闻野一起走出消防站,身影笼罩在安谧又模糊柔和的玫瑰金色之中。   闻野没有骑回单车,跟桑晚一前一后地,走向附近的公交站。   他换回了自己衣服,还是那套白t和帆布鞋,整个人干净富有少年气。   桑晚觉得这三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真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多了一点力量感,手臂线条愈发好看。   两人身披夕阳,一路沉默。   公交站到了,他们站了一小会,2路公交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桑晚身上没有现金,无法投币,正低着头找手机付款码。   先她一步上车的闻野刷了两次公交卡。   她听见两声提示后,便收起手机,跟着上了公交车。   车上没剩下太多位置,只有一个靠后的倒数第二排有空位。   很巧,还是双人座。   桑晚见闻野站在座位旁,没有急着坐进去,似乎是在等她。   她缓慢走过去,闻野让了一下,她就坐到了里面的位置。   之后闻野才在靠外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不紧不慢地启动。   头顶的冷气顶着人吹,窗户外的夕阳又直直地投射进来,桑晚不大舒服地闭了闭眼,用手背遮挡了一下眼睛。   很快,她这边的窗帘被拉上。   桑晚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拉窗帘的人,不动声色地把手放下。   依然没开口说话。   闻野沉默垂着眼,身体僵硬,手心在发烫,心脏也在发烫。   她离他那么近,分别之后,再一次靠的这么近。   公交车的晃荡,两人之间默契的沉默,是这个夏日傍晚道不清说不明的微妙。   三站过后,暮阳路到了。   公交车短暂停靠,又离去。   桑晚和闻野,留在了暮阳路的站牌底下。   天边云霞已经从红退成了橙灰。   晚风微微吹。   衣摆,发丝,随之拂动。   沉默够久之后,闻野终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没结婚?”   “本来就没准备结。”桑晚云淡风轻地说着,转而语气似乎流露出一点戏谑之意,她问:“你不是不认识我么?”   “……”   闻野微微抿唇,喉结细微翻滚。   桑晚懒洋洋地靠近他,迫使他半阖的眼正视自己,她站在他身前,若有若无地笑着:“好巧,你长得挺像我前男友。”   说完后,她往后退一步,勾一下唇:“谢谢你送我。”   之后便转身走了。   连一句“再见”,都吝啬地没有说。   闻野后知后觉地凝视着晚风之中越来越远的背影,生生地将追上去的冲动压下去。   少年心思早已不像十八、九岁时那样肆意无畏。   他知道的,她来了,还是会走。   更何况,追上去能做什么呢?   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曾说过,分手后就再也不会联系前任。   闻野留在原地许久,一直到桑晚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始终不了解她,永远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比他坦然的多。   坦然到,能把他当作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来对待。   而他就不行。   只要她一出现,他就溃不成军。   ……   月色正好。   桑晚靠在林晓桑院子里已没有多少生机的树下抽烟。   烟雾之中,她的脸黯淡许多,辨不出情绪。   “姐姐,抽烟有害健康。”   林晓桑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停在桑晚身旁。   桑晚从漫乱的思绪中回神,灭了烟,笑一笑:“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林晓桑犹豫一下,问:“你心情不好吗?”   桑晚怔了一下,眨了下眼:“我心情挺好的。”   接着她看这个个子不高又瘦弱的女孩,联想起自己过来时看到的晚饭,问道:“你晚上都吃方便面?”   “方便面方便,我……我不会做饭。”   林晓桑说着,把目光投向桑晚,“姐姐你会做饭吗?”   此时此刻,她已经把桑晚当成她可以依靠的人,虽然她还是有一点点的怵桑晚。   “不会。”桑晚冷冷淡淡地应:“也不会学。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林晓桑:“……”   桑晚:“我可以给你点外卖。”   林晓桑:“……噢……”   桑晚又盯着林晓桑看了许久,这小孩是真的瘦,而且个子看起来真没十三岁,跟个小学生似的。   在桑晚印象里,林晓桑的妈妈挺高的,他们的爸爸也高,所以大概能排除遗传因素。   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发育迟缓。   更不知道除了不长个,还有没有别的方面的问题。   “问你个问题。”   林晓桑怯懦懦地点头。   桑晚直白地问:“来过例假没有?”   林晓桑愣住,耳根子瞬间就红了,小女生的羞涩溢于言表:“没……还没有……”   “过几天带你去医院检查。”   桑晚说道。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操当妈的心。   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太突然,现在想来都仿佛不大真实。   平白无故多一个妹妹,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地方,再就是……碰见闻野。   他身材好像更好了,穿制服的时候劲瘦的腰身看得人心痒。   头发短了,双眼皮的褶皱配上鼻尖那颗小痣,完完全全在勾着她心思乱跑。   挺烦人的。   原来她还是有些喜欢他。   桑晚在林晓桑这待到九点多,林晓桑读初一,学习任务不是很重,作业也不多。   十点是林晓桑的睡觉时间,桑晚就准备先回旅馆。   临走前,林晓桑问:“姐姐,你为什么不住过来?”   桑晚难得耐心地摸摸林晓桑的头,却没回答。   她对林晓桑的妈妈还是心存芥蒂,无法坦然留在这个地方。   她不记仇,却也不会这么容易就遗忘。   走出林晓桑家,院子铁门在身后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桑晚背着相机,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中往前走,海浪声慵慵懒懒。   她走了好远的路,越是往前走,越是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可是那个人只是跟她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没有过多打扰。   一直到桑晚走到旅馆门口。   “你跟着我做什么?”   桑晚突然出现在闻野身后,她看着他,情绪很淡,眼里好像没什么感情。   她看起来并不意外,似乎一早就知道闻野在身后跟着。   闻野线条分明的脸出现一抹被发现的窘迫,很快就隐了去,借着不算亮的光,随口说:“路过。”   桑晚盯了他好久,缓缓悠悠地拉长声音:“噢,路过啊。”   她明显是不信。   闻野也知道她不会信,就坦白了,说:“送你回来。”   “你不是已经送了?”   不对,桑晚这么一想,不免问:“你一直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出来?”   闻野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出来,也不知道她的妹妹住哪,可是他就是没有离开。   他是在等她吗,他也不清楚。   桑晚又见闻野沉默,不由感概,他这别扭傲娇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我现在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闻野没出声,桑晚见他这样,就不准备放他走了。   她笑一笑,问:“跟我上去吗?”   作者有话说:   久等,后面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4-14 20:42:08~2022-04-16 19:2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岛加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卿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chapter 20   20   小旅馆没有电梯,桑晚的房间在三楼,上去也不是很费劲。   门卡刷过,滴滴两声,门开了。   桑晚把门卡放到门边卡槽里,整个房间的灯就全亮了起来,明亮之下,窗户外波涛不歇的海面像沉浸在黑暗之中。   这个房间是旅馆最好的一间房,配备了沙发、书桌和椅凳。   桑晚从相机里取出存储卡,连上笔记本电脑,站在桌前移动着鼠标。   “要不要先看一看今天拍的照片?”   跟着桑晚上来的闻野站在房间里,高挑的身躯挡了不少天花板的灯光。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他不该跟桑晚上来的。   为什么一碰上她,他就无法再保持清醒。   见闻野没回答,桑晚看电脑的眼眸缓缓抬起,似笑非笑的:“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跟我装不认识。”   “……”闻野的喉结猛烈滚动两下,才出声回答桑晚前面那个问题:“不看了。”   桑晚了解地点头:“不看就算了,反正还得修。”   然后她问:“你怎么留在这当消防员了?”   “我妈是这边人,想留在这,我在这陪她。消防站招人,我就去了。”   很简单的理由,也很令人信服。   桑晚又问:“不回江市了?读了四年大学,不可惜么?”   闻野没有回答可不可惜,只是说:“那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没什么可留恋的。   桑晚静静看着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还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但是这对分别三年的恋人,已经足够陌生。   “你为什么会到这来?”现在轮到闻野问。   桑晚合上电脑,寻找最简单的措辞:“来接我妹妹。”   “回江市么?”   “当然。”   “什么时候走?”   “跟你有关吗?”   桑晚的情绪变化难以捉摸,她的语气冷下几分。   其实他们都很默契,没有去谈当时分手的事。   可能是无意,也可能是特意避开。   有些话梗在闻野嗓子口,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   房内安静许久。   直到桑晚走到闻野面前,与他面对面,距离近到仿佛胸膛快要贴到。   她T恤布料下轮廓明显,闻野不敢去看,视线往上,与她目光胶着在一块。   桑晚表情噙着笑,漂亮的眼睛像要看穿闻野。   她问他:“你不是觉得我以前对你只是玩玩么,那你现在,跟我上来做什么?”   闻野呼吸滞住,桑晚像戳到他的软肋。   “怎么,忘不了我?”桑晚的目光在闻野抿着的薄唇上逡巡,她的气息离他极近。   最后目光流连至他凸显的喉结上。   手指指腹轻轻一碰,他的呼吸便彻底停滞。   身体仿若被藤蔓依附,闻野几乎动弹不得。   桑晚在他眼前露出个笑,转而离开,眼底冷冰冰的,好似刚刚的笑只是闻野的一种错觉。   “闻野。”她喊他的名字。   “你不觉得,应该跟我道歉吗?”   桑晚终于不再笑了,闻野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严肃认真的表情,这样的她看着清冷又疏离,难以接近。   桑晚也终于提起三年前的事。   “我对你是认真的。是你误会了。”   迟到三年的解释。   桑晚一直堵着一口气,她觉得是闻野误会她,她为什么要主动去找他解释。   可是她也没等来闻野的道歉。   就这样,三年过去。   桑晚本来早就忘了这个人,至少他没在她生活中出现,她也没有去想起他——   好吧,在一些偶尔的时刻,有想起过。   闻野背脊僵硬,像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后知后觉间,他往前一步,想去碰触桑晚的手,桑晚却轻巧地躲开了。   桑晚对他重新露出个笑容,却没多少温度。   “让你上来,就是想对你说这个。你放心,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我就不会让别人知道。”   “门在那,慢走,不送。”   ……   被驱逐的闻野在走廊站了很久很久。   心内始终无法平静。   所以说,三年前,是他误会了桑晚?   他想起桑晚为他准备的蛋糕,想起那个晚上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想起他那些不甘和嫉妒——   懊恼和后悔袭上心头,快要将他吞噬。   房门被敲响。   桑晚刚洗完澡,头发吹了八成干,有几根调皮的发丝贴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处,弯弯绕绕。   她裹紧身上浴袍,不用看猫眼,就能知道门外是谁。   她知道闻野没走,这一点她还是了解的。   门打开。   忽然桑晚就被拽进一个久违的拥抱里,他身体的每一处力道都是那样熟悉。   桑晚由着闻野抱着自己,僵硬得像块木头。   闻野感知到她的平静和冷淡,手臂将她圈得更紧,头抵在她肩上,呼吸与那几根缠绕的发丝混在一块。   “对不起。”   他涩着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桑晚仍没什么反应,一直听着自己三年前就在等的那一句道歉,复杂的情绪在心口凝滞,而后她淡淡出声:“可以让我先把门关上吗?”   闻野这才放开她。   桑晚先把门带上,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闻野泛红的眼眶。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直看着她。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   “真的对不起。”   仿佛一个认错的孩子。   桑晚将自己刚刚被闻野弄松散开的浴袍领口拉扯好,忽然间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回应。   “能原谅我吗?”   闻野问。   桑晚沉默一会,说:“原不原谅有什么区别呢。”   闻野再次将桑晚拥住,这次却显得小心翼翼。他怕桑晚推开他,再让他走。   “姐姐。”   他很少叫桑晚姐姐,只会在某些缱绻时刻,低低喊上一声。   桑晚往往都抗拒不了。   这会儿桑晚再次听到这一声“姐姐”,心脏和身体同时变得软绵绵的,她对他心软了。   闻野贪婪吸取桑晚发丝间的香味,是很普通的旅馆洗护用品,可是在她身上,沾染上她自己的味道,足够让他心思混乱起来,不知想要什么,不知该克制什么。   这一天就像坐了个过山车,知道桑晚没结婚,也知道她当初其实是真的喜欢自己……   闻野真的不知应该怎样才能让桑晚明白他的懊悔,明白他这三年来卑微的想念。   即使是认为她是玩玩,即使知道她已经结婚,可他还是那么想她,还是那么喜欢她。   他卑微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姐姐……”   他声音干哑,喊桑晚的时候仿若是祈求主人的小狗。   桑晚能感觉到闻野扑在自己头顶的滚烫气息,也能感觉到他颤抖又小心的唇落在她发丝上。   他的手臂圈主她的腰,像要从她这汲取什么。   桑晚的思想在逐渐感知他不可控的炙热之后,变得清明。   “闻野,你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拥着她的人倏地一僵。   桑晚叹口气:“你这样……对着我,不会觉得不礼貌吗?”   ……   这是闻野自己都没发觉的反应,他的脸瞬间红透,一动不敢动,更不敢低头看。   “你是多久没碰过女人了,这么容易就……冲动?”   “……”闻野说不出话来,闭了闭眼,松开桑晚,往后退一步,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只碰过你。”   “噢?”桑晚眨一下眼,眸光含笑。   她往前一步,闻野就下意识地跟着往后一步。   一直到闻野碰到后面沙发,桑晚伸出手指轻轻在他胸膛上一推,他就受不住力道在沙发上摔坐了下去。   “三年了,都没交过新的女朋友吗?追你的人肯定不少吧,你一个都看不上?”   “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这么久了,还没忘掉?”   “在你眼里,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个渣女么?”   “是渣女你还忘不了,你是有多喜欢我啊?”   她的问题,闻野一个都答不上来。   等到她也坐上来,闻野就僵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他别开头,努力克制,呼吸却和原来就起来的反应一起出卖他。   令他颓败。   桑晚的胳膊轻轻环搭在闻野的脖子上,与他鼻尖只差几毫米,她像是要吻上来,却又迟迟没有。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纯情弟弟。”   闻野无法推开桑晚,潜意识里他好像也不愿推开。   他只能别过脸,维持最后的自尊。   桑晚继续说:“我让你跟我上来,是想解释三年前的事,并不是想跟你做什么。”   说完她觉得玩够了,就笑起来,准备从闻野腿上下去。   可侧腰忽然被扣住,她被带着又往上坐了。   桑晚忽然笑不出来了。   闻野隐忍到眼尾泛起深红,瞳孔黑黢黢的,黑得全是她的倒影。   他的额间冒出细密的汗,连着鼻尖那颗痣,在桑晚眼前,完完全全是种诱惑。   要知道,桑晚是最喜欢他每次被闹得丢盔弃甲甘愿沦为裙下臣的认命的表情。   就像此刻。   真是糟糕了。   桑晚心脏一跳,发觉自己有点玩过火,好像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本来是想欺负一下闻野,小小的报复一下——   外头是浪潮汹涌的海,海浪声一声比一声清晰。   海边的空气是潮湿的,而跟这空气一样潮湿的,在此刻,仿佛还有她。   作者有话说:   嘿嘿,懂得都懂。   晚安~ 第21章 chapter 21   21   应该是没开空调的缘故。   所以才会这样燥热。   桑晚给自己的敏感找了个借口,在浴室重新冲了个澡,换下的贴身衣物湿漉漉的直接丢进垃圾桶。   海浪声在深夜时分尤为清晰,桑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怎么回事,空调都已经开到最低温度了,她为什么还浑身发烫。   不止发烫,还很空虚。   想到闻野的脸,他垂眸看着她时的眼神,还有那一声“姐姐”……   桑晚觉得自己也被浪潮掀翻,大汗淋漓。   额角与脖颈满是汗珠,发丝凌乱相黏,很是狼狈。纾解过后,她掀开被子下床,跑到阳台上吹海风。   她不懂自己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连亲都还没亲,她的身体就先情不自禁了。   以至于一个人的时候还无法冷静。   桑晚心内一阵燥郁。   身体比她的心更诚实,所以……   她真那么喜欢他?   分开的这三年,桑晚忙于工作,对男女之事无欲无求。   一是没再碰上让她心动的人,二是她确确实实没一点心思。   结果刚和闻野重逢,她那颗平静如水的心就马上跟野草疯长似的。   这个晚上,桑晚失眠了。   同样失眠的还有闻野。   晚上他突然被桑晚拎着赶出了房间,门砰一声关上,他都没反应过来。   桑晚更是没给他身体冷静下来的时间。   于是他硬是在走廊窗户那吹了一个多小时的海风,才勉强可以走回去。   回到家,躺在小阁楼的床上,闻野更是整夜难眠。   同样的月色下,他们同样的燥热,同样的失眠。   隔天早晨。   失眠的的桑晚终于在喝了两瓶啤酒后,借着酒意,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睡着了。   还没睡多深,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忍了好一会,可那阵敲门声响响停停,很有规律,也很有耐心。   后面桑晚实在是忍不了了,捂着暗暗发疼的额头,下床去开门。   门外敲门的人是闻野。   桑晚只瞧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回床上去睡觉,门还开着。   闻野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因为桑晚身上只有一套贴身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闻野经历一夜平复下来的心绪这会儿又开始燥起来。   这要是敲门的人不是他,如果敲门的人是别人——   桑晚困得紧,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裹,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觉。   她闭着眼睛,即将入睡前,不忘提醒还在门口的闻野:“进来把门关了。别吵我,我再睡一会。”   闻野能听出桑晚声音里浓重的倦意,他敛下躁乱,不敢出声打扰她,很小心地走进来,再关上房间的门。   等他进来时,桑晚已经睡着了。   闻野站在桑晚床上,即使什么都不做,就傻傻站着看她,他都觉得很满足。   然后他就真的这样看了她一早上。   中午十一点左右,桑晚才朦朦胧胧睡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闻野的脸,她一愣,之后马上就清醒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半梦半醒间把闻野放了进来。   桑晚抓抓自己睡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低头瞥见自己穿着什么,不禁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在锁骨处。   “你怎么来了?”她问。   闻野清咳一声,指了指自己过来时带的早餐,现在正放在一边桌上。   他说:“买早餐,顺路经过这,就多买了一份。”   早餐?   桑晚循声望向桌上放着的东西,再回头看向闻野:“你挺顺路啊。”   闻野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很蹩脚,也知道桑晚不会信,可他还是点头:“嗯,挺顺路。”   桑晚不由得轻笑一声。   “早餐送到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收拾垃圾。”   ?   收拾垃圾?   桑晚往垃圾桶的方向瞥一眼,发现垃圾桶的袋子已经没了,垃圾被清空了。   她骤然想起垃圾桶里丢了昨晚穿过的小裤裤,忽然感觉脑袋疼。   “谁让你——”   她几乎咬牙,而后又算了。   “你不是有洁癖么,还给我丢垃圾。”   闻野不知桑晚介意的点,他表情有点懵,只是扔个垃圾,她为什么看起来……脸红了?   “姐姐,你的脸好红。”   桑晚瞪他一眼:“别喊我姐姐。”   桑晚真的挺烦的,就是有一种被抓个正着的心虚感,虽然闻野什么都不知情,并不知道她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活了二十几年,她还第一次这样。   闻野也是第一次见桑晚这种反应,他真的从来没见过她脸红,更没见过她这样气急败坏。   “早餐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桑晚下逐客令。   闻野沉默一会,声线压低,应了一声:“嗯。”   他转身离开,桑晚没有留他,只看着他背影。   快走到门口时,闻野停住,回过身,眼神直白地落在桑晚脸上。   “你原谅我了吗?”   他在指三年前的事。   桑晚乱糟糟的心跳一下子停顿下来,睫毛微颤,没有回答。   闻野下颌绷紧,少年人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期待:“你现在,对我——”   “你知道我一般不吃回头草的吧?”桑晚迅速利落地截掉闻野的话。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闻野抿紧薄唇,迟迟没有动作。   他大概知道桑晚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她果然很绝情。   桑晚却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闻野的反应。   这个笨蛋,想跟她复合,没那么容易。   动动嘴皮子就让他成功,那多不好玩。   闻野要走了,桑晚喊住他。   “你知道海城哪家医院比较好么?”   闻野情绪略微低落,但是面上不露声色,看起来很平静,他回答:“市一医吧。”   “噢,好。”   “……”   闻野顿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桑晚掀开被子下床了,随手扯过丢在床头柜上的浴袍披上,边穿边回答:“准备周末带我妹妹过去看医生,她个子有些矮。”   只几秒的时间,闻野能看清桑晚身上那件刺绣鱼骨包边的胸衣,白色细透,显得背部纤细,腰肢不盈一握。   他暗沉下眼眸,目光落在旅馆千篇一律的地毯上:“周末我大概也会去市里。”   “噢?”桑晚系着浴袍的腰带,笑一笑:“你要给我带路吗?”   “……顺路。”   他一本正经。   桑晚憋着笑,又是顺路啊,他可真是顺路。   闻野不理桑晚笑意粲烂的眼眸,绷着脸说:“既然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请麻烦你下次——”   “注意一点影响。”   说完他就走了。   桑晚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切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子旁,去拆闻野“顺路”送来的早餐。   看窗外日光,应该已经是中午了。   早餐当午餐,也还行。   闻野还记得桑晚喜欢吃什么,她不大喜欢喝牛奶,倒是喜欢喝豆浆。   所以他给她买了一杯豆浆。   早上她也不大爱吃油腻的,他今天就给她买了两块桂花蒸糕。   白色的棱形蒸糕上面撒着点点金黄桂花,透明的塑料打包盒盖子一打开,桂花的香气就钻入鼻尖。   虽然早餐已经都凉了,但是桑晚吃得很满意。   下午快接近傍晚的时候,桑晚离开了旅馆,按着地图导航,去了附近一家菜市场。   她不会做饭,但是也不能再让林晓桑吃方便面了。   外卖不干不净,不适合正在发育期的林晓桑。   桑晚在菜市场逛了一圈,挑了些看起来好做的蔬菜。她拎着大袋小袋刚走出菜市场,就被人叫住。   “你就是晓桑的姐姐吧?”   说话的人适合笑容和蔼的大妈,五十来岁的年纪,她上下打量着桑晚,眉眼之间藏不住的八卦。   “之前就听晓桑那孩子说她姐姐会来接她,没想到真的来了。”大妈自然熟,很快就停在了桑晚边上跟她说话。   “你怎么没早点来,可怜了那孩子一个人办她妈妈的后事。”   桑晚礼貌又疏远地看着大妈,没说话。   大妈继续说:“晓桑她妈也是个苦命人,临走之前还放不下孩子,还好有你。你现在来照顾晓桑,也不枉她妈妈以前对你那么好。”   桑晚冷淡扯出一个笑,“是么。”   “是呀,你们爸刚去世,晓桑她妈就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讨赔偿款,对方不给,她硬是磨了好几个月,到临产了才把钱要回来。要回来后也不敢给自己花,每个月都给你寄一部分。”   大妈提起以前的事,不禁露出心疼的表情。   桑晚从来不知道什么赔偿款的事,她皱起眉头,问:“赔偿款?寄给我?”   “是给你呀,这事她还是托我儿子去办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每个月给你写信汇款,都是让我儿子代笔。”   大妈说的字字确凿,看起来并没撒谎。   可是桑晚,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一封信,一笔钱。   “后来她还抱着晓桑回去找过你呢,但是你邻居说你早就被你妈接回去了。她知道你过得好,也就没再去找你,一个人又带着晓桑回来这,就在这住下了。”   很多不曾知晓的往事,就在萍水一面的交流中掀开一角。   桑晚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   父亲一句话没留下,就死在了轮船相撞的意外里。   继母也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离了家,再没回来过。   她就在那些日日夜夜里孤独生活,承受着欺负和饥饿。   所以,原来,她并没被抛弃是么?   桑晚不大相信,也觉得有些好笑。   夜幕降临,她站在暮阳路的路口,烟尾猩红的一点火苗燃烧殆尽,差点烧伤她的手指。   可她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路旁梧桐树上的蝉又在吵闹叫唤,入了夜的海风里带着的咸湿,像极了父亲去世时风的味道。   桑晚整个人怔怔的,一直到身旁多了一道影子。   他停在她身边,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问:   “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6 19:30:48~2022-04-17 19: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3266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是睡不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chapter 22   22   月明星稀。   桑晚在林晓桑母亲的房间里,待了许久。   傍晚时候遇到的那位大妈说的没错,她的继母确实给她寄过钱。   上锁的抽屉里有一沓汇款单,收款人是高木莲,大概就是桑晚那时候的邻居大婶,桑晚记得她姓高,有些人喊她阿莲。   汇款人就是继母的本名,林秋。   其实桑晚一直不知道她父亲怎么和继母走在一起的,那时候父亲还是有些心高气傲,手里的画卖不出去,不得已向生活低头,去当了渔民。   林秋的背景桑晚并不了解,就记得她只会说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不认识几个字。   十几年前的事,桑晚真的快记不清了,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刻意去遗忘。   林秋的抽屉里没放太多东西,有这间房子的租赁合同,租金付到了今年年底。   还有一本存折,上面没多少钱。   大概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让林晓桑在她死后来找桑晚。   剩下的就是照片,照片上几乎都是林晓桑,百天,周岁,幼儿园,小学……   她很用心地在记录女儿的成长。   桑晚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再也忍不住鼻酸,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跟父亲的合照,她自己都没有,但是林秋有。   泛黄的照片里,林秋和父亲站在一块,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桑晚站在他们前面,眼睛里满是茫然。   父亲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没什么笑意,只有林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这大概是他们结婚那时候在照相馆里拍的。   桑晚忽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阿姨是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一起拍照。   桑晚忍住情绪,放下照片,把所有的汇款单据都拍了照,发给沈砚,然后给沈砚打了一个电话。   “哥,帮我一件事。”   ……   楼下厨房,林晓桑好奇地扒着门框,看着在厨房里淘米做饭的人。   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带一个哥哥回来,还跟她要了妈妈房间里抽屉的钥匙。   姐姐在楼上一直没下来,这个哥哥倒是在厨房做起了饭。   “哥哥,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正把电饭锅内胆放进电饭锅里的闻野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合上电饭锅盖子,摁下了煮饭键。   滴的一声后,他看向门边的林晓桑,问她:“你希望是吗?”   小女孩害羞地躲着笑,答案溢于言表。   闻野不大会和小孩相处,平时最多是表舅家的许优优来缠着他玩。许优优性格开朗,又是自来熟,不用他做什么说什么,她自己就能说单口相声。   林晓桑就不一样了,看人的时候有些怯,也容易羞。   “你多大了?”   “十三。”   闻野心想,怪不得桑晚要带她妹妹去医院,许优优也是十三岁,但是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就比许优优矮了大半个头。   “哥哥,你知道姐姐怎么了吗?”林晓桑脸上有明显的担忧,“她好像心情不好。”   闻野不自觉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眼底暗沉。   他也不知道桑晚怎么了。   晚上他本来要回消防站,走到路口,看到桑晚一个人站在那。   其实他看了她很久,数着桑晚点过两次烟。   后来他发觉,她好像一直在出神,在发呆。   他走上前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只带着他回了这。   楼上传来关门声,随后脚步声响起,闻野看到桑晚下楼。   她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眼睛有点红。   见到闻野,桑晚反倒是奇怪,下了楼梯走过来问:“你怎么还在这?”   闻野转脸示意一下正在煮饭的电饭锅,很自然地说:“给你妹妹做饭。”   “学会做饭了?”   “……”   桑晚打趣他:“别加太多盐。”   闻野:“……”   第一次下厨的事,桑晚还记得。   他不服气地说:“放心,不会。”   桑晚走到林晓桑身边,揉揉她的头,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去写作业吧,一会饭好了叫你。”   林晓桑乖巧地点头,偷偷瞧一眼闻野,然后喊了声:“姐姐姐夫我写作业去了。”   “……”   “……”   林晓桑走后,桑晚和闻野对视好一会,之后桑晚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闻野先撤回目光,转身去洗菜,故意说:“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桑晚:?   闻野:“她说你应该挺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把我带回来给她认识。”   桑晚:??   背对着桑晚的闻野忍住唇角的笑,继续装模做样:“她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桑晚停顿好一会,看着闻野挺阔的背影,走过去惩罚似的掐住他侧腰。   “再骗我试试。”   闻野怕痒,第一时间往旁边缩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脸上镇定的表情。   刚想说自己没撒谎,可一碰上桑晚好似什么都看得透的眼睛,他就不敢再继续骗她了。   桑晚收回自己的手,打开水龙头一起洗菜。水流声哗哗作响,闻野听到她看似无意地说了句:“身材不错。练出腹肌了。”   闻野:“……”   两个都不大会做饭的人勉强做出两个菜,闻野到时间归队,没再多留。   桑晚没什么胃口吃饭,就说自己送他。   留下林晓桑一个人吃饭。   走出院子,在铁门关上前,桑晚与闻野在门边上面对面站着,影子在地面拉扯得很长。   四周静谧,仿佛又听见了那一声声的蝉鸣,还有树叶随风晃动的声音,远处的海浪声也随之而来。   闻野没有急着走,停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晚早就猜到他会问。   她也一早就想好了回答:“没什么。”   这个回答一听就是她不想说。   闻野还是站着没走,他有点怕走了,就难再见到桑晚。   于是他跟她约定周末去医院的事。   “我知道有个医生专门看生长发育的,需要帮你妹妹预约么?”   桑晚非常清楚闻野在打什么主意,她没拆穿,笑一笑:“那要谢谢你了。”   闻野:“那周日,早上七点。”   桑晚似在思考什么,问闻野:“最早的班车是几点?”   “可能是六点吧。你要坐班车?班车去市里,至少两小时。”   面对闻野眼里的疑惑,桑晚只平静地说:“我不会坐船。”   “晕船吗?”   “不是。”   桑晚侧过头,去看地面上他们快贴到一块的影子:“我有阴影。”   “你应该没亲眼目睹过轮船撞在一块,直接把人撞死的场景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有些发颤。   “我看到过,海面上全是血,撞断的腿越飘越远。”   “我爸就是这样死的。”   说到这,桑晚习惯性地摸口袋,想找烟。   但是她发现她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烟不在身上。   而在这时,她的手被闻野极其小心地抓住,他仿佛是在怕她拒绝。   桑晚没有动作,闻野认为她是默认,于是更加放心大胆地握住她的手,干净修长的手指给她带去一阵干燥的温暖。   “那提早一天,我陪你坐车。”   他不提桑晚父亲的事,怕重复提起,她会多难过一次。   桑晚能感觉得出来,便放轻松语气,说:“你不应该很忙么,哪来这么多时间。”   闻野:“有调休的,我也还有年假。”   “那就提前一天吧。”桑晚跟闻野约定着,悄无声息地抽出自己被他抓着的手。   “弟弟,别占姐姐便宜。”   闻野空了的手虚虚握拳,垂在身侧。   他还是没着急走,对上桑晚看过来的视线。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记得她以前没有这样的习惯。   桑晚浅浅淡淡地应:“慢慢就会了。”   还特地强调一句:“不要自作多情,跟你无关。”   闻野本来也没想自作多情,桑晚这样的性格,应该从来没有因为和他分手而伤心过吧。   伤心的那个人是他。   “其实,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如果你需要安慰,我也可以。”   从晚上见面开始,闻野就想这么告诉桑晚。   可桑晚总是很倔,硬是把所有事情藏心里,面上不肯表露一分一毫。   少年人总是这样诚挚,桑晚因为这样的真挚和真诚,心绪凝滞许久。   她从未真正对人打开过心扉,她童年的回忆,她在沈家的疏离,她和外公的间隙……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连跟她最亲密的梁芮竹,她都没有说。   她觉得这些不好的情绪,一个人消化就够了,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个人陪她心伤。   而现在,闻野对她说,如果她需要安慰,他可以给。   她一直坚硬的心忽然找到一个缺口,稍不留神,筑好的围墙就会全数崩塌。   闻野一直凝视着桑晚,注意到她憋红的眼睛,眼尾似乎有湿润。   他小心地伸手,指腹轻轻碰触在她眼角,她眨了下眼,睫毛划过他指腹皮肤。   “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也知道你不会吃回头草。但是……”   “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声音有点低,乖顺又可怜,好似还有点在撒娇:“姐姐,我不想当前男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19:49:54~2022-04-17 22: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奶不加茶~ 5瓶;廢話少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chapter 23   23   桑晚突然被闻野可爱到。   以前他是个傲娇怪,心口不一的时候特别可爱。现在撒起娇来,有点奶,也可爱。   这人是怎么做到两者无缝连接的?   不过这些桑晚也就是放在心里想想,没表露出来。   闻野等不到回答,触碰着桑晚眼角的手指缓慢下滑,沿着侧脸移到她耳后,之后便用手心抚住她的侧脸。   他稍微用一点力,桑晚就被迫抬起一点下巴,与他的目光毫无保留地碰撞着。   “姐姐,”他又这么喊她,“我可以亲你吗?”   闻野眼底黑得炽热,桑晚心脏一跳,硬生生憋下。   她清清嗓子,说:“刚刚才说过,别占我便宜——”   一个极其轻巧的吻在她唇上飞快印下。   然后退开。   又变成刚刚对视的姿势。   好像他并没亲她。   背脊深处开始发酥,桑晚不自觉地煽动睫毛,脑子里在想,他的嘴唇怎么还是这么软。   他怎么能做到这么青涩纯情还勾人的。   太过分了。   桑晚喉咙微动,声音保持着稳定:“你得寸进尺了。”   闻野却是把脸离她更近,他微微低着头,鼻尖之间差几厘米就能碰上。   他们的呼吸先混在了一块。   “我做梦都想这么做。”闻野声音沉沉的,“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就算知道你没对我认真,我对你还是恨不起来。”   他缓缓诉说着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心情,那是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这次见到你,本来我还想跟你保持距离,可是……”   他叹气:“我好没用。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管不了,眼睛思想全都跟着你跑,毫无原则。”   然后他的眉眼又舒展开,像是在笑:“知道你没结婚,你还单身,我很开心。”   桑晚很少见闻野笑到,以前他总是拉着张拽脸,傲娇的小朋友从不轻易笑。   现在,这个小朋友竟然对她笑,还说这么一长串的真情告白……   真是难以招架。   “三年前是我不对,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又开始换上祈求的语气了。   他可真会啊。   桑晚都不知道这几年闻野经历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会。   “我不生你的气,”桑晚还能勉强控制一下乱跳的心,她保持着冷静,说,“但是当不当前男友这个事,还得再考虑。”   欲擒故纵这一招被桑晚玩得驾轻就熟。   闻野抿了抿唇,问:“那就是我现在能追你?”   桑晚刚想问他要怎么追,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的脑子一下就空了,随后感觉自己像坠入一片汪洋大海,意识思想都被剥夺。   ——太过分了。   桑晚在稍微能喘气的时候,怒目圆瞪:“你干什么——”   话刚说出口,闻野又要靠过来,桑晚赶紧撇开头躲掉。   “你这是强吻你知道么?”   “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么?”   虽然是晚上,天黑了,但是周边邻居只要开窗都还是能看到他们在这拥吻。   闻野的目光中仍是激烈的情绪,他忽地抓住桑晚的手,把她重新拽回院子。   桑晚以为他要带她去哪,没想到他只是带她躲到铁门的另一侧,铁门拉过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被门和墙围城的三角区域,照不进光,暗的几乎看不到彼此的脸。   这是个非常隐秘的角落,没人能注意的到他们,也没人能看得到他们。   于是他偏头而来,手掌按紧了她的腰身。   像一阵浪潮,被扫荡,被席卷,努力不出一声,却更是遗留下暧昧的响。   招架不住的失重感,心跳声砰砰砰,桑晚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头脑昏沉。   结束的时候她的手指还紧紧揪着闻野的衣领,喘着气骂他:“混/蛋,再碰我试试!”   闻野却是微低下头,将下巴靠在她的颈窝处,沉沉的声音竟然让桑晚听出了那么一丝……餍足。   “姐姐,其实你对我,还是有一点感觉的吧?”   “……”   “不然你早就推开我了。”   “……”   “你之前说我有腹肌,那你要摸一下吗?”   “……”   桑晚想打他。   “我走了,周六见。”   闻野大概是感知到桑晚可能被惹毛了,赶紧松开她,桑晚一不留神他就跑远了。   留在原地的桑晚发懵半天,很久后才回过神。   靠,这小子刚刚又咬她了。   她现在感觉嘴巴还肿的。   竟然还调戏她。   学坏了,这小子学坏了!   ……   等桑晚回到林晓桑家里面,林晓桑已经吃完了饭。她眨巴着眼看着桑晚,问:“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桑晚还一肚子气,没想到被闻野给摆了一道。   她撇撇嘴,没回答,反而问:“吃饱了吗?”   林晓桑点头。   桑晚:“吃饱了就去睡觉。”   林晓桑犹豫一下,问桑晚:“姐姐今天能陪我一起睡吗?”   桑晚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答应留下来。   可能是心里的疙瘩消失了,她对这个地方少了一些抵触。   简单洗漱过后,桑晚和林晓桑躺在了一张床上。   两人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你妈有跟你提过你爸吗?”   反正都睡不着,桑晚就找了话来问。   林晓桑往她身边靠了靠,说:“提过。妈妈说爸爸很厉害,是个画家。妈妈还说过姐姐你,她说你很聪明,字写得很漂亮。”   桑晚心内一动,没想到继母还跟林晓桑提过自己。   “她还说过什么?”   “记不大清了,她总说好多好多,可是有时候又什么都不说。”   说到这,林晓桑有点呜咽起来。   “其实妈妈的病可以治的,但是她不舍得花钱,想把钱留给我。”   桑晚忽然觉得很酸涩。   是因为不够钱治病,所以才这么早就走了?   如果她能早点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或许……   桑晚闭闭眼,对林晓桑说:“别哭,我不喜欢看别人哭。”   林晓桑吓得一下就把眼泪憋住了。   桑晚抬手搂过她,拍拍她的背,语气柔和了点:“以后我会照顾你。”   然后她想起什么,说:“周六周日带你去医院。”   林晓桑想起昨天晚上桑晚说的话,明白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又不明白地问:“为什么是两天?”   “提早一天坐车去。”   “不坐船吗?”   桑晚低眼看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妹妹,笑一笑:“你妈没说过你爸怎么死的?”   “说过,她说爸爸是工作的时候出了意外。”   是啊,是工作的时候出了意外。   桑晚不再细说到底是什么意外,毕竟那种残忍血腥的画面,她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姐姐晕船。”她撒了个谎。   林晓桑听明白后,忽然就抱住了桑晚。   “姐姐,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几秒之后,桑晚被逗笑。   小孩子稚嫩的承诺,是最温柔的雨点,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口,浸润着她亲情贫瘠的心。   “好。”她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睡吧,小屁孩。”   -   很快,周六。   云津汽车站。   许优优知道闻野要带她去市里玩的时候,简直受宠若惊。   “待会知道怎么做吗?”闻野在车站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冰淇淋,准备递给许优优。   许优优戴着棒球帽,背着个小背包,比了个ok的手势。   “小野哥哥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闻野这才放心地把冰淇淋递到许优优手上。   许优优嘿嘿笑起来,刚开始啃冰淇淋,眼尖的她就见到了熟人。   “林晓桑!”   闻野微微愣,抬头看过去,桑晚的妹妹正和自己身旁的许优优挥手。   桑晚跟在林晓桑半步远的位置,单肩背了个相机,神情懒散。   两个小姑娘在打招呼,闻野和桑晚的视线也因此碰上。   “你们认识?”闻野小声问许优优。   许优优点着头:“对啊,我们是同班同学。”   忽然她福至心灵,仰着小脑袋看闻野:“小野哥哥,你说的姐妹不会就是林晓桑和她姐吧?”   “……”闻野按住许优优的头,面不改色:“记住你答应过的。”   “知道了,我一定会跟晓桑好好玩,给你和她姐创造二人空间。”   “这些话你放心里就好,不用说出来。”   两人正说话间,桑晚和林晓桑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正午的日光实在灼人,桑晚皮肤薄,脸已经有些被晒红。   她还没说话,闻野就先给她递了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   桑晚看他一眼,接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过来?”   “猜的。”闻野手上还拿了个黑色的渔夫帽,顺手就罩在了桑晚头上。   桑晚抬手动了一下帽子,她有点不习惯,闻野却伸手给她按了按,不让她拿下。   被太阳晒得不行的桑晚干脆算了,有个帽子遮阳也还不错。   她拧开矿泉水瓶,问闻野:“你怎么猜的这么准,要是我们早上已经走了怎么办?”   “周六只有中午有车。”   “……”   热火朝天的夏季日光下,闻野穿了件白t,清爽又干净。   他直直望着桑晚,旁若无人般,目光里尽是少年人炽热且无所顾忌的爱意。   桑晚有种错觉,觉得他的目光比这太阳还要灼热。   他一本正经,说:“为了路上方便联系,不如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   桑晚哼笑一声,丢给他两个字:“做梦。”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感谢在2022-04-17 22:58:51~2022-04-18 14:4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诺 7瓶;墨卿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chapter 24   24   想从黑名单里出来,才没那么容易。   桑晚想都没想就拒绝。   说话间,她注意到闻野身边的小孩。   “你妹妹?”   闻野:“表舅家的孩子。”   许优优马上接话:“姐姐你好,我叫许优优,我和晓桑是同学。”   看小姑娘乖巧又可爱,桑晚冲她笑了一笑。   然后问闻野:“一起?”   闻野表情自然,说:“嗯,她知道我要去市里,非要跟着。”   “对啊对啊,是我缠着小野哥哥让他一定要带我的,不是他主动带我。”   闻野:“……”   他觉得许优优话可以再多一点。   桑晚含笑的眼眸扫了一下闻野,意味不明的。   闻野目视前方,装得坦然。   午班车出发的时间要到了,闻野去售票窗口买了四张票。   检票上车,车上空位已经不多。   两个一排的位置,许优优眼尖,先把林晓桑拉走,占了一个前排。然后她冲后面上车的闻野送去一个求夸的眼神。   闻野装作没看到,往后排空位走,经过许优优时摁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暗示她演的别太夸张。   许优优扁一扁嘴,恰巧桑晚过来了,她马上笑起来:“姐姐,后面又座位,快去!”   桑晚刚才去旁边小卖部买了一些吃的零食,走过来把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林晓桑和许优优,说:“路上吃,困了就睡一会。”   林晓桑点点头,许优优马上拍彩虹屁:“姐姐你真好。”   车上已经没剩几个座位,桑晚理所当然地走到闻野边上,闻野站起来,给她留出靠窗的位置。   等人都上来后,司机也上了车,车门关上,客车缓缓驶出客运站。   车里很安静,大约是因为中午的缘故,乘客们都昏昏欲睡。   桑晚偶尔能听到前面几排传来说话声,是林晓桑和许优优在闲聊。   小孩子总有许多话可以说。   旁边的这个小孩,好像也有很多话要说。   桑晚早就注意到闻野的欲言又止了。   客车又开了一会,桑晚侧头看向闻野,他侧脸线条清朗利落,车外光影透过没拉全的窗帘不断从他脸上掠过。   然后他也看向她。   桑晚问:“你想说什么?”   闻野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目光从桑晚和自己靠的很近的肩膀扫过,随后找了别的话说:“上次拍的照片收到了,我们都看了。拍得很好。”   “谬赞,不是我拍得好,是模特长得好。”   “……我能理解为你在夸我么?”   桑晚笑一笑:“当然。我就是在夸你啊。你长得不好,我以前怎么会喜欢呢。”   “那现在呢?”   桑晚故意不回答,从相机包里拿出相机摆弄着。   闻野眼底的期盼一点一点退散,随后他听到桑晚问:“你进过火场没有?”   “有几次。”   “危险么?”   “还好。”   闻野说得云淡风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火场里面有多危险。   高温,浓烟,能见度低,每一次都是危险相伴。   “那以后如果我碰上火灾,还有可能在里面见到你。”   桑晚只是开个玩笑,闻野却认真地沉着眸,说:“我希望不要在里面见到你。”   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生这样的意外,也希望所有人都不会,更希望警铃永远都不会响。   桑晚看出闻野的认真,不免捏捏他的脸,“知道了。”   她看似无意的一个亲昵的小动作,闻野的心跳突然快了几秒。   在桑晚松手时候,闻野别开脸,轻轻咳了一声。   桑晚继续调试相机,接着举起相机,对着闻野的脸,拍了一张。   闻野不明地看过来,桑晚只是说:“试拍,一会就删。”   可是她没有删。   被放大的侧脸占满整个相机屏幕,桑晚偷偷笑了一下,这张脸是真好看。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后半段的时候,大家都陷入安静。   林晓桑和许优优那边也安静下来,估计是睡着了。   桑晚也有一点犯困。   这时候,闻野默默地往她边上靠了一点,贡献出自己肩膀。   “困了可以靠着睡。”   桑晚没有靠上去,而是说:“你知道我上一次靠在男生肩膀上睡觉是什么时候吗?”   闻野:“……”   桑晚自顾自地说:“是我读大学的时候,系里有个采风活动,包了两辆大客车。当时我的男朋友就坐我旁边。”   闻野已经有些不想听桑晚继续说了。   偏偏桑晚就喜欢看闻野的黑脸,她没停下,继续说着:“噢,那个男朋友是隔壁班同学,带个小眼镜,很斯文,高高瘦瘦。”   其实桑晚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因为他我才知道,靠男生肩膀看似很浪漫,其实特别硌人,越瘦越硌。”   闻野沉默的往边上坐了一点,别过头去,只留给桑晚一个后脑勺。   桑晚憋着笑,爱吃醋的可爱鬼。   到达海城市中心,已经是下午三点。   闻野定了入住的酒店,他们一行人先去办入住。   四个房间,林晓桑许优优睡一间,闻野和桑晚各一间。   桑晚交代两个小孩可以先休息一会,迟一点出去吃晚餐。   安顿完她们之后,她和闻野走出房间,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   桑晚对照着房卡上的房号,停在自己那间房前,刷完门卡,她转头看向旁边同样在刷门卡的闻野。   “姐姐有点失望,怎么能单独开两间房呢。”   “我是正经人。”   “是嘛。”   桑晚的房门打开,她稍一歪头,眨了下眼:“那要到姐姐房里坐坐吗,弟弟?”   酒店客房的布局装修都差不多,桑晚这一间跟林晓桑那一间没什么区别。   闻野跟着桑晚进来,已经有点后悔。   他进来做什么,有什么好坐的。   桑晚将带来的包和相机放到电视下方的柜子上,拉开包的拉链拿衣服。   “你自己坐一会吧,我先去洗个澡。”   闻野懵了一下:“洗澡?”   “坐了这么久的车,又这么热,当然洗个澡舒服。”   说话间,桑晚已经拿出了换洗的衣服,她朝闻野投去个眼神,挑着眉笑:“你以为我洗澡做什么?跟你做羞羞的事啊?”   “……”   闻野真想走了。   当他真的要转身走的时候,桑晚说:“帮我开下空调,谢谢。”   然后她就进了浴室。   酒店的浴室是全包的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能看到大致的人影。   比如,里面的人在解头发,里面的人在解衣服。   等花洒打开,水流声哗哗作响,充斥在耳边,浴室里面氤氲的热气附在磨砂玻璃上,让里面的人影更加清晰。   闻野猛地背过身,冷静一下过后,去墙边按空调的开关,将温度设置成了最低的16℃。   开好空调,他就走了。   桑晚洗完澡出来,被房间里的温度冻到。   环顾四周,没有闻野的身影,她去空调遥控那看一眼,16℃,闻野是想冻死谁?   这时候,门铃响起。   桑晚擦着头发去开门,闻野手上拎着两杯打包的饮料,一杯奶茶一杯拿铁,看起来刚刚是出去了一趟。   “我以为你干了坏事就跑了。”   闻野眉头微蹙,“我干什么坏事了。”   “空调不是你开的么,差点没把我冻死。”桑晚就穿了件贴身的吊带背心和膝盖以上的短裙,转过身的时候,吊带没包裹住的肩胛骨凸起好看的弧度。   她侧着头,双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闻野跟着进来,这会儿确实感受到温度是有些低。   “抱歉。”他道着歉,主动去把温度往上调。   桑晚去吹头发了,吹到七八成干,走出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拿铁,将吸管拆了戳进去。   她吸一口,冰爽醇厚的口感让她很是喜欢。   然后她对闻野说:“其实我刚刚真的以为你跑了。我以为你害羞。”   “……”闻野正拿着电视遥控器调频道,闻言顿一顿,“你都不害羞我为什么会害羞。”   心里却心虚着。   他确实是害羞了,所以才会跑出去。   桑晚拿着拿铁走近闻野,咬着吸管盯着他看。   闻野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嘴唇,和吸管被咬出的浅浅牙印。   心绪乱了一下,他往边上退一步。   偏偏桑晚还往前一步。   他又退一步。   闻野越是退,桑晚越是靠近,直到闻野的后背靠上冰冷的墙壁。   他半阖着眼看桑晚,呼吸有点不顺。   “你——想做什么?”   桑晚却是咬着吸管笑吟吟的,“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   闻野回想一下,似乎是想起桑晚指的是哪天晚上。   就是前几天,他送她去林晓桑家的那个晚上。   那天,他——   闻野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碰到自己运动裤腰间的系绳。   “你——”他脑子有些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调戏我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吗?我很记仇的。”   桑晚的手指缠上细绳,闻野几乎不敢低头去看。他的胸膛因呼吸而起伏,四周的温度似乎在逐渐上升。   空调好像罢工了。   他的大脑,神经,思想,四肢,都跟着罢工。   “出来混,是要还的。”桑晚稍一用力,闻野就闭上了眼睛。   看他表情,好像是很痛苦,仔细再看,那根本不是痛苦。   是闭上眼后,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他看不到桑晚,却能感知到她。感知到她手的细长柔软,而他自己,却全身紧绷。   呼吸霎时间乱透。   作者有话说:   懂得都懂!   溜啦~   感谢在2022-04-18 14:47:41~2022-04-19 14: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廢話少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chapter 25   25   闻野觉得桑晚就是在要他的命。   他咬紧嘴唇,不发一声,可额头冒出的细汗还有身体微微的颤抖,都在出卖他。   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明明可以推开,却僵着身体没有一点力气。   大脑皮层逐渐发麻,一直到无法忍耐的那一瞬间——   闻野绝望地闭紧眼睛,呼吸比刚才缓慢了一些,似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   桑晚还是在喝着拿铁,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笑一声:“现在我相信你这几年都没交女朋友了。”   “……”闻野睁开眼,眼睛红透了,他盯着桑晚,见她仍是一副笑着的模样,心内不禁升腾起许多情绪。   他控制不住地抓住她的手。   桑晚猝不及防,两只手的手腕都被闻野牢牢抓住,手上的拿铁一时没拿稳,从她胸口摔下。   咖啡色的饮料全都倒在她身上,浸透衣服布料。   拿铁摔到了地上,跟这拿铁一样的,还有她自己。   “闻野你——”   闻野几乎没有给桑晚说话的机会。   酒店的床铺过于松软,两个人同时陷进去,像陷进一片浪潮之中。   温柔的潮水覆盖而来,望不见天,更无法呼吸。   桑晚挣扎不了,只感觉到像暴风骤雨一般的吻悉数落到她这。   其实桑晚不是很喜欢蛮横的人,她交往过的男朋友们,大多都是偏斯文那一类。   不过桑晚倒是很喜欢闻野这种被她逼成的蛮横。   这几年的消防训练,确实不错,桑晚能明显感知到闻野身体的紧实。   他不壮,还是如少年般,却不再单薄。   终于得以呼吸的瞬间,桑晚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吧?”   闻野暗沉着眼眸,思想已经完全被欲-望占领高地。   桑晚问他:“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不觉得我随便么?”   她是故意这么说,她还记着三年前闻野说的那些话。   那些伤到她自尊的话。   桑晚果然记仇,闻野听到她说的这些,心一下揪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   他哑着嗓子嘴唇碰她耳朵,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只跟我做过。”   “你怎么就知道这三年里我没有交过新的男朋友?”   “我相信你没有。”   桑晚不知道闻野哪来的自信,可她却不再说话了。   林晓桑和许优优正在房间里看电视,她们并不知道隔壁房里的哥哥和姐姐,此刻迎接的是怎样一场惊涛骇浪。   ……   “闻野,为什么……这么凉?”   闻野停住动作,汗水已经打湿他额前的发,他表情微微有些愣。   “……不知道,可能这是……薄荷味的?”   薄荷味?   这玩意还有薄荷味?   桑晚虽然交过不少男朋友,但是不算身经百战,对于这玩意的研究也不怎么多。   薄荷味……这得是多么反人类的设计。   桑晚直接是被凉清醒了。   闻野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会有薄荷味的,他是从床头柜上拿的,撕开包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沁人醒脑的薄荷香——   想到这,他突然出来,往床头那边靠,拿起那一盒纸盒,仔细看着包装说明。   桑晚忍不住捂脸。   这小子怎么能中途出来然后还这么认真地研究这个东西……   现在是研究的时候吗?   “姐姐。”   他忽然低低地喊她,放下纸盒过来搂抱住她,脸靠着她肩颈说:“真的是薄荷味。而且……”   “上面还有点点。”   桑晚:?   这酒店真会玩啊。   “还继续吗?”他问,“会不会不舒服?”   桑晚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嘴,结果被他咬住手指。   他一笑:“我知道了。”   ……   海城的天完全黑透,已经是晚上七点。   在另一间房里看电视的林晓桑和许优优,肚子饿到咕咕叫。   带来的零食都吃完了,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吃。   而他们的哥哥姐姐,一直没出现。   两个小姑娘都没手机,也不知道闻野和桑晚住哪间房,不敢贸然出门去找,只能干等着。   她们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客房电话响。   许优优连忙接起来,里面传来闻野的声音。   “小野哥哥,你在哪呀,我们好饿。”   “等我们一下,马上过来。”   “好的,你和晓桑的姐姐快一点呀,我们真的饿得不行了。”   “嗯。”   电话挂断。   林晓桑饿得没力气,趴在床上问:“我姐姐和你哥哥在一块吗?”   许优优坐到床边上,小腿晃呀晃,说:“不知道呀,但是他说‘我们’,那就是在一块吧?”   “晓桑,你知道我哥哥想追你姐姐吗?”   林晓桑惊讶地抬起脑袋:“你哥哥不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啊?”   “啊?”   两个八卦的小姑娘都有点懵。   与此同时,另一边。   托闻野的福,桑晚洗了今天的第二个澡。   浑身没劲,差点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等她洗完澡出来,闻野也在他自己房间那冲完澡了。   闻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原来那一身早就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同样乱糟糟的还有床铺。   桑晚身上裹着浴巾,在包里找衣服,交代闻野:“给客房服务打个电话,一会让阿姨过来把床单换了。”   乱七八糟的床单……实在不能睡人。   闻野听话地点一点头,然后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桑晚。   桑晚疑惑回头:“看什么?”   闻野摇摇头,不说话。   奇奇怪怪。   桑晚不再管他,在包里翻找了一下,有些郁闷。   “都怪你,我没带多余的衣服,刚才那件被拿铁弄脏不能穿了。”   闻野的视线往床边地上揉成一团的吊带上扫过,想起自己也曾尝到过拿铁的味道,不禁喉咙一紧。   而后他动一动喉结,说:“我带了多余的,先穿我的吧。”   “穿你的?”   “你介意?”   “我不介意,就是一会见到那两个小的,怎么解释?”   “就说你没衣服,跟我借的。”   闻野说完,忍不住问:“姐姐你怕什么?”   桑晚冲闻野微微一笑:“还敢惹我?忘了我很记仇?还想再被我‘报复’一次?”   这下闻野是真被噎到,表情变了变,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   “……也不是……不可以。”   桑晚:?   闻野马上又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看他瞬间消失的背影,桑晚忍不住笑。   ——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觉得起先那样的“报复”很舒服是么?   男人都喜欢这样?   闻野给桑晚拿的是他的一件T恤,他的码子给桑晚穿有些大,桑晚骨架小,套上去有点oversize的味道。   衣摆随意塞进短裤里,腰线拉高,看起来也不是很奇怪。   闻野很满意桑晚穿自己的衣服,盯着桑晚背影看了许久。   桑晚用一根皮筋简单捆住头发,回头与闻野对上视线:“你到底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闻野还是摇摇头,看起来是不准备说。   桑晚搞不懂他,便说:“走吧,那两个小孩该等饿了。”   本来就只是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出去吃饭的,没想到突然就滚上了床,还忘记了时间。   桑晚习惯性把相机背上,闻野主动伸手过来,“我帮你。”   “不用。”桑晚拒绝他的好意。   闻野的手停在半空,低低的眼眸看似漾着委屈。   桑晚把自己的手放他手上,哄他:“给你牵一分钟。”   然后解释:“相机我习惯自己背,没别的意思。”   闻野瞬间抓紧了桑晚的手,一个用力就把桑晚拉到了自己怀里。   感受到少年宽阔的胸膛,桑晚忍不住闭了闭眼,语气柔和几分:“怎么了?”   “有点担心是在做梦。”闻野吻着桑晚头顶的发,低着声说,“怕梦醒了,你就走了。”   ——这就是他刚刚一直盯着桑晚看的原因。   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担心。   桑晚稍一怔滞,其实,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她和闻野面前。   “闻野,你知道么,等林晓桑放暑假,我就会带她走。”   闻野忽然僵硬住身体。   他一直知道她会走,可是也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因为拒绝不了向她靠近,拒绝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根本不愿去想这件事。   “她是我爸和后妈的孩子,现在她妈妈已经死了,再没其他的亲人,只剩下我。”   桑晚第一次和闻野谈起林晓桑的情况,“我会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所以我会带她回江市,以后大概……”   “不会再回来。”   闻野呼吸都沉重起来,将桑晚抱得更紧,他已经猜到桑晚后面要说的话。   “你在这边,我在江市,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闻野不出声,以沉默应对。   桑晚想得比谁都清楚,异地恋太磨感情,她不喜欢。   两座城市的距离很远,慢慢的,心也会远的。   “我知道你一直想跟我复合,现在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和我,是不是真的有可能。”   好了,话说到这,桑晚又觉得自己成了拔/吊/无情的渣女。   刚在一张床上滚完,现在她就说了这样的话,真渣啊。   太渣了。   她都能想象到闻野的表情有多受伤了。   可是闻野却没松开她,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他的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第26章 chapter 26   26   海城的夜空,星星稀疏,零散几颗悬挂天边。   小孩子很好解决,随便找一家她们会喜欢的餐厅,点一些她们喜欢的食物,她们就能坐下安安静静吃东西。   酒店附近的一家儿童餐厅。   闻野和桑晚对面对坐着,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林晓桑和许优优各自在他们边上,稍微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后,她们两个才有力气去问:“哥哥姐姐,你们下午去干什么了?”   话是林晓桑问的,桑晚看向她,很自然地说了两个字:“睡觉。”   闻野目光一顿,定定看着桑晚。   桑晚倒是自然,接着说:“睡过头了。”   小孩子哪里想得那么多,以为桑晚就是单纯的睡觉。   许优优这时问闻野:“小野哥哥你也是去睡觉了吗?”   闻野默默收回眼神,清了一下嗓子,应着:“嗯。”   “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去干什么了呢,原来是在睡觉。”许优优啃着汉堡,随口说着。   ……   他们确实是一起去干什么了,一起去睡觉了。   不过这种少儿不宜的事,还是不要让小孩子知道比较好。   “但是姐姐,你为什么穿着小野哥哥的衣服啊?”许优优又问。   桑晚神色未变,简单回答:“忘带衣服了,跟你哥借的。”   “噢,这样啊……”   闻野把桌上的芝士蛋糕往许优优那边推了一下,示意她多吃点。   小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多问题。   这时候,闻野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一眼来电人,马上走到餐厅外面去接电话。   玻璃墙外夜色朦胧,他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格外清晰。   桑晚侧头看了他一会,思绪不明。   林晓桑偷偷凑过来说:“姐姐,优优说她哥哥在追你。”   桑晚神绪微顿,瞧了许优优一眼,许优优马上嘿嘿笑起来,然后恳求桑晚:“姐姐,千万别让小野哥哥知道是我说的。”   桑晚面上装作很意外的样子:“他在追我?”   许优优飞快点头:“是呀,小野哥哥好喜欢你,眼睛里都是你呢。”   有这么夸张么,小朋友能知道什么是喜欢。   桑晚笑一笑,没说什么。   在外面接电话的闻野已经结束通话往回走,桑晚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瞥一眼,是蒋天发来的短信。   闻野在座位上重新坐定,两个小女孩说要去上厕所,一起牵着手去卫生间那边。   桑晚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蒋天发来的信息。   对面的闻野凝视了她一会,开口说:“刚刚班长通知我,下周有个亲友活动日。”   他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期待:“你来吗?”   闻言,桑晚略一抬眸,“我?”   “嗯,作为我的……亲友。”   “你是在邀请我么?”   “是的,到时我妈还有我外婆,都会去。”   闻野目光炯炯,期待着桑晚点头,但是桑晚却只是微微摇头:“我不合适。我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   这算是拒绝了。   闻野没有再继续说,只默默拿过旁边可乐喝着。   而桑晚这时才点开短信界面的对话框,回复蒋天:【好的。】   ——蒋天邀请她参加下周的亲友活动日,作为上次拍照的感谢。   回复完,桑晚再抬眸瞧瞧对面没什么表情的闻野,不禁忍笑。   傻瓜。   许优优和林晓桑上完厕所回来,没多久晚餐就结束了。   第二天要早起去医院,他们也就没再去什么别的地方,吃完饭就回了酒店。   安顿完两个小孩,桑晚回到自己那间客房,发现弄脏的床单还没有换。   暧昧的褶皱,暧昧的痕迹,都在提醒她下午到底经历了一场怎样热烈混乱的风暴。   同样的,她也想起闻野紧紧抱着她,说的那句:“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有可能。”   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就可能的。   桑晚早就不是十几岁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想法的小女孩了,她一直都比同龄人心思成熟。以前谈恋爱,就只是注重眼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闻野不一样,从第一次见面,分别,第二次重逢,分手,再到现在——   每次重新见到他,她好像都还是会喜欢他。   桑晚能明确感觉的到自己对闻野和对别人不一样。   可是闻野在海城,他的工作又注定了他无法长时间离开。桑晚从来都不相信异地恋,也不喜欢。   从前对于感情,喜欢就交往,不喜欢了就分手,没有过一分一秒的犹豫。现在她却在为她和闻野的以后考虑。   有点烦。   她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突然不坦然了。   桑晚拿上烟和烟灰缸,走去打开窗户,靠在窗边吹风,顺手拢风,点燃咬在唇边的细烟。   视线所及,是海城灯火明亮的夜景,马路上车水马龙。   这儿看起来跟江市那么像,但是跟江市却又那么不一样。   恰巧,隔壁的窗户也开了。   桑晚侧头去看,看到同样靠在窗户边吹风的闻野。   两人碰上目光,桑晚抬手取下烟,慵慵懒懒地夹在手指间。她靠着窗沿冲闻野笑道:“这么巧,吹风啊?”   闻野眉目清冽,眸光从桑晚手指间扫过,而后轻嗯了一声,问:“怎么还没睡?”   “床单没换。”   沉默一下,闻野问桑晚:“要睡我这么?”   桑晚又是一笑,“明天要早起呢。”   闻野:“……”   夜风阵阵。   桑晚熟练地抖落烟灰至窗台烟灰缸里,她垂眸细细看着燃烧到只剩一半的烟,猩红的火星一点一点顺着往上爬。   冗长的安静过后,桑晚开口。   “闻野,你再考虑一下。”   两个窗户隔得并不远,远处马路的汽鸣声随着风传来,周围的一切好似嘈杂,却又格外静谧。   静到闻野能清晰听到桑晚说的每一个字。   “也许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一个人。”   “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做什么生活的改变,我不希望你做以后会让你后悔的决定。”   爱情是激/情的产物,当激/情褪去,爱情根本不堪一击,更是不值一提。   其实桑晚也在犹豫,也理不清到底应该怎么做。   她只知道,眼下的她,对闻野还是喜欢的。   但是谁能说得准,一个月后,半年后,一年后乃至很多年后,她是否还喜欢他呢。   闻野深深蹙着眉头,似乎也看出桑晚内心的犹豫和挣扎。   他并没感到难过,悬着的一颗心反而因此逐渐往下落。   她这样考虑,是不是就是意味着,她心里是有他的?   这样就很够了。   比起什么距离什么两个城市,他最担心的是她心里没他。   “你不用为我停留,”闻野缓慢开口,声音低沉,眼眸沉沉注视着桑晚,“你做你自己就好。”   他会朝她靠近的。   不需要她去做什么牺牲。   半晌,桑晚终于忍不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细微的笑。   真奇怪,她瞎感动什么。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夜色无边,两人不再继续说话,各自关上窗户就去睡了。   这一夜,桑晚再一次失眠。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在鼓动,满满当当的,让她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闻野的那句:“你不用为我停留,你做你自己就好。”   其实,桑晚以前也有被男朋友说过不够有女人味,不会撒娇。   有些男人就喜欢在女人身上寻找征服感,他们会喜欢小鸟依人会撒娇的女孩子。可惜桑晚从来不是那一类型的,更不会为了迎合谁而改变自己。   但是真的当有一个人对她说不用改变自己,她反而会感动。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   桑晚因为失眠,很早就醒了。   她先喝了杯双倍浓缩的美式,强打起精神后,准备去隔壁叫醒林晓桑。   六点钟的清晨,整个城市似乎都还没完全苏醒过来。   酒店走廊一片寂静。   桑晚打开门,看到了倚在墙边的闻野。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在她门口,眼下明显有疲惫的乌青,见到桑晚,眼尾微微扬起。   闻野不常笑,但他一笑,就格外地乱人心弦。   桑晚有几秒的怔愣,握着门把的手僵着,忘记收回。   “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   “等我?”桑晚眼里露出疑惑,“这么早,你等我做什么?”   闻野从墙边起身,稍稍站好。   走廊上方还亮着灯,灯光打在他身后,桑晚被笼罩在他生出的阴影里。   闻野无波无澜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桑晚,他说:“想跟你说说话,可是我还在你黑名单里。”   他好似有点无奈和委屈。   “怕吵醒你,只能在这等。”   “……”   桑晚瞬间哭笑不得。   怎么能有这么傻的人。   “你在这等多久了?”   闻野垂眸回想了一下,“不久,一两个小时吧。”   “闻野,你傻的时候是真的傻。”   桑晚松开门把手,伸手扯过闻野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然后唇瓣在他耳侧贴了一下。   闻野下意识地环住她的腰和背,听到她说:“你没有我手机号码吗?你不会打电话发短信吗?房间里面不是也有电话?”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微信这一样通讯工具。”   闻野这时候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傻。   他无奈笑起来:   “没办法,一遇上你,我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9 21:53:43~2022-04-20 21: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棉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chapter 27   27   听闻野这么说,桑晚的心瞬间就软绵一片。   她顺着闻野环住自己的姿势,伸手摸摸他的头,说:“好了,我要去叫林晓桑起来了。”   闻野听话地松开桑晚。   “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   “不嫌麻烦?”   “不麻烦。”   桑晚笑了笑,“你还是陪你妹妹留在这里等吧,医院没什么好去的。”   既然桑晚这么说,闻野只好算了。   桑晚正准备去敲隔壁的房门,想到什么,转头问闻野:“你等在这,是想跟我说什么?”   闻野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跟桑晚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着,想看看你,想跟你说会话。”   至于说什么,真的都无所谓。   哪怕只是讨论一下月亮圆不圆、天亮没亮,他都觉得很足够。   少年人的爱意总是澄澈真挚又炽热,桑晚看着这样的闻野,忍不住又低喃一声:“傻。”   闻野承认地抿唇微笑,确实,他是真的有些傻。   爱情会让人变傻,真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早上的医院人来人往,挂号,排队,面诊之后再去做各项检查,全部完成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   一些检查要过些天才能拿报告,不过林晓桑测了骨龄,骨骺没有闭合,还有长高的空间,桑晚这才稍微放心。   跟医生约了下次看诊的时间,桑晚带着林晓桑回了酒店。   几个人收拾收拾,吃过午饭,也就坐上了回云津的客车。   这辆车跟桑晚上回去云津坐的那辆车是同一辆,拥挤又闷热,车上的空调制冷效果非常差。   可是同一辆车,两次的心情却不一样。   车厢内依然嘈杂,在这嘈杂声中,桑晚开始犯困。   她往坐在自己身边的闻野那儿靠了一下,声音里沾染着浓重的倦意:“借个肩膀。”   闻野稍稍愣了一下,一时僵硬着胳膊不敢动。   他让桑晚靠,可桑晚却把他手臂往下拉了拉:“太高了。”   闻野意识到确实是自己肩膀有些高后,马上往下坐了一点,确保合适的高度可以让桑晚靠。   等桑晚真的靠上来,他的心跳竟然不争气地乱跳一通。   他努力控制,怕被桑晚发觉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和呼吸。   可是桑晚的头靠在闻野肩膀上后,就没有再说话,也没再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闻野轻轻侧头去看,发觉桑晚已经睡着。   不知怎得,他心内一动,伸出胳膊,将桑晚揽住,然后让她靠在了自己胸膛锁骨处。   睡梦中的桑晚皱着眉头稍微动了动,手臂下意识地搂在闻野腰间,以一个更亲密更缱绻的姿势在他怀中睡觉。   车内那么嘈杂,几乎没人能注意到角落的他们。   闻野的目光一刻都不舍得送桑晚脸上移开,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许久,随后用下巴轻轻蹭着她头顶柔软的发。   车窗外阳光正好。   他好像有些喜欢上夏天了。   坐在另一侧的许优优和林晓桑瞧见抱在一块的两人,相视一眼,就都开始偷偷捂着嘴笑。   ……   回到云津已经是傍晚时分。   大片的彩霞落满天边,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温柔。   桑晚先把林晓桑送回家,再和闻野一起送了许优优,最后,闻野送她回住的旅馆。   不久前,他们也是在这样一片夕阳中漫步,那会儿的他们,话都不曾说一句。   现在,他们并肩而行,却仍然没有说话。   拉长的影子在地面移动,交叠,桑晚觉得很好看,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闻野停住脚步,不明白地问:“拍什么?”   桑晚不告诉他,收起相机,说:“前面就到了,不用送了。”   “还有几步路。”闻野似乎不愿就这样离去。   “几步路而已,你还怕我走丢?”   不是怕走丢,而是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   闻野定定望着桑晚,目光强烈而炙热,桑晚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皮肤上留下酥麻的触感。   她懂他是什么意思,便说道:“你的衣服,下次记得来拿。”   “下次是什么时候?”   “你问我啊?这当然得问你。”   桑晚往后退一步,“回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吧,走了。”   桑晚刚准备转身,闻野却敏捷地捉住她手腕。   “十点后我们会允许用手机,”他说着,强调:“没有情况的话,每晚十点。”   闻野现在要回消防站,他们只有晚上十点过后才允许使用手机。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可能联系桑晚。   桑晚当然懂他意思,很轻巧地应一声:“噢。”   之后就抽出自己手腕,冲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看着桑晚背影,闻野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有些事情,他好像必须得考虑了。   -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重新在一起了?”   梁芮竹永远都在吃瓜第一线,桑晚对着镜子敷面膜,犹豫一会后,才说:“没有。”   “那现在什么情况啊?”   “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况吧,我不可能为了他留在这,他也不可能为了我放弃现在的工作。”   “……”   梁芮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半天说出一句:“这跟炮/友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样也好,享受当下,管他以后什么结果。”   桑晚却安静了一会,然后喃喃着:“再分开的话,我可能真的会难过吧。”   一个电话打进来,桑晚看着几年没有出现在自己手机屏幕的名字,有些恍惚。   “他的电话进来了。”   然后果断结束了和梁芮竹的视频。   梁芮竹:“……”   电话接通。   闻野那边先出声:“睡了吗?”   “没有。”桑晚按了免提,拿着手机走出浴室,故意问:“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想你算吗?”   闻野说得太过正经,桑晚反倒愣了几秒,压抑住唇角的笑,她故意说的严肃:“弟弟,姐姐不吃这一套。”   “我说的是实话。”闻野还是一本正经。   桑晚忍不了,“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那我不说了。早点睡。”   “嗯。”   下面的流程应该是挂电话了,可是桑晚还是清晰地听到闻野的呼吸声。   她问:“怎么还不挂?”   “什么时候放我出黑名单?”   他想给她发视频。   他想看她。   桑晚一笑:“看你表现。”   “再见。弟弟。”   电话挂断的利落。   另一边,电话那头的闻野听着冰冷的嘟嘟声,有些许失落。   可转念想想,能跟她打电话,也已经很好了。   过去的那三年,他甚至连拨通这个号码的勇气都没有。   而电话才挂断,身旁一群拉长耳朵听着的人马上开始起哄:   “跟谁打电话呢,这么腻歪?”   “交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交的?”   “这两天请假该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问题太多,闻野不知该怎么答。   女朋友么?   还不算吧。   去约会了?   大概是吧。   他有腻歪吗?   回想一下,好像是有点。   他竟然会有腻歪的一天……   闻野捂了捂额头,觉得这两天的自己完全像另一个人。   -   几天后。   云津消防站的亲友活动日每半年举办一次,算是一项福利活动。   桑晚对这项活动不是很了解,到了之后才发觉,原来这么多人。   平日里井然有序的消防站,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蒋天在大门口迎接自己的妻儿,他抱起自己女儿,亲昵说着话,瞧见桑晚来了,连忙带上自己妻子去欢迎。   “蒋班长好。”桑晚先跟蒋天打招呼。   蒋天笑呵呵的:“你好你好,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女儿。”   蒋天的妻子一看就是个十分温柔贤惠的人,身形娇小,站在蒋天身边,倒是有那么点硬汉娇妻的味道。   桑晚与蒋天妻子打过招呼,把目光投向蒋天怀里的小女孩,看起来有三四岁了。她想起自己口袋里有颗糖,便找出来,递给小女孩。   “谢谢姐姐。”小女孩接过糖,甜甜糯糯地喊了一声。   真可爱。   桑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怎么突然开始喜欢小孩子。   以前她最无感的就是小孩。   不过可能是因为跟林晓桑待久了吧,她对小孩子也逐渐有耐心有爱心了。   转头,她最喜欢的那个小孩,正扶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缓缓走过来。   这应该是他外婆,旁边那位身形较瘦、脸色看起来有些泛白的,应该是他的妈妈。   闻野在见到桑晚的那一霎那,脚步停顿住,眸光怔滞,好似很是意外。   他记得她说过,她不会来。   不对,应该是她拒绝了他。   作为闻野的班长,蒋天忙过去欢迎闻野的外婆和温卿,还不忘介绍桑晚。   “这位就是从江市来的摄影师,上次就是她给闻野拍照。一会进去大家看看照片,拍得很不错。”   桑晚跟他们也就只隔了几步距离,她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免往前走了走。   停下后,她先悄无声息地与闻野对上视线。   在闻野疑惑又诧异的眼神里,桑晚故作生疏,向他伸手:“你好,好久不见。”   闻野:“……?”   作者有话说:   姐姐:我很记仇的,说好的不认识呢。   -   感谢在2022-04-20 21:05:41~2022-04-21 21: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奶不加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chapter 28   28   上回不知道是谁当着大家的面说不认识的。   桑晚在这方面真的记仇,既然闻野都说不认识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地装一下不认识吧。   反正看到闻野懵滞的表情的时候,桑晚心里是暗爽的。   这个笨蛋。   跟闻野的外婆和温卿打过招呼,桑晚就跟着蒋天一家三口走了,留给闻野一个干脆利落还有点无情的背影。   闻野在原地愣半天。   还是温卿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出声问:“小野,你怎么了?”   闻野瞬间回神,掩饰地摇摇头:“没什么。”   “刚刚那位摄影师,是江市来的?”   温卿对江市比较敏感,不免多问一句。   “嗯,”闻野肯定地应一声,接着主动向温卿和外婆介绍桑晚,“她姓桑,单名一个晚。夜晚的晚。”   外婆慈祥地笑:“名字怪好听的。”   闻野心想,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以前还是他女朋友。   “妈,外婆,我们走吧。”   ……   消防站后面的食堂,不少已经先到达的家属们在包饺子,一群小孩在外面一块空地上玩。   桑晚被蒋天的女儿拉过去,小孩子们对拍照都很感兴趣,缠着桑晚要玩她的相机。   桑晚被闹得没办法,成了临时照管这群小孩的人,贡献出自己相机,给他们看里面的照片,再让他们排排站,给他们拍照。   在食堂里面帮忙的闻野非常懵,尤其是看到阳光底下,被一群小孩围着的桑晚。   认识桑晚以来,桑晚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冷冷的,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任何人都很薄情。   可是他从没想到,桑晚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好温柔。   闻野看得出了神,旁边的温卿顺着闻野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桑晚后,若有所思。   虽然是活动日,但是上午还是安排了正常训练。   很快,食堂这边就只剩下一群家属和亲友。   小孩子们全都跑去看训练了,桑晚终于被放过,找了个安静角落,查看前面拍的那些照片。   每个小孩都很上镜,笑容纯真,还有几个正在换牙期,露齿笑的时候大门牙缺了几个口。   桑晚正一张一张查看的时候,蒋天的妻子端着一杯泡好的茶,朝她走过来。   “桑小姐,喝点茶。”   桑晚抬头,礼貌接过:“谢谢。”   “陪那群小孩应该很累吧?”   “还好。我以前没怎么跟小孩相处过。”   “桑小姐有考虑过结婚吗?”   桑晚手捧温热的茶杯,另只手关了相机,问了蒋天妻子一个问题:“结婚是什么感觉?”   蒋天妻子倒是被问到,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回答:“大概就是觉得以后的人生,有一个人陪着一起吧。”   桑晚不是很理解,她思考着,蒋天妻子问她:“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想到,”桑晚笑一笑,“有些不明白而已。”   以前江挽心对她说过,结婚就分两种,一种是为了爱情,一种是为了利益。   今天在这里,她看到的那些年轻夫妻,还有老夫老妻,应该都是为了爱情而结婚的吧。   “听蒋天说你还单身,有没有兴趣在他们这找个男朋友?”   这……   前男友都还在这呢。   “其实……是这样的,”蒋天妻子终于说出过来找桑晚聊天的原因,“二班班长托我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你不介意的话,加个微信吧。”   桑晚:?   蒋天妻子笑着:“他人挺不错的,今年二十九,一直忙于工作没谈女朋友。”   二班班长是哪个来着?   桑晚毫无印象。   蒋天妻子受人之托,替人办事:“你可以跟他相处看看,加个微信先聊聊。”   不过她也不强人所难:“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事。”   桑晚礼貌地笑一笑:“不好意思,我个人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这算是拒绝了。   蒋天妻子了解后,却不免有些意外:“你喜欢比你小的?”   “是啊。”   她就喜欢年纪小的。   “他们都在训练场训练,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蒋天妻子提议。   桑晚转头看向食堂外面,临近正午的日光有些灼人,她不大想去晒太阳。   而且,她想看的人,已经回来了——   闻野大概是临时被叫过来搬东西,他与身边几个人都还穿着训练时穿的防护服,厚实的蓝色看起来就很闷热。   他白净的脸被日光晒得有些发红,额上冒着一层细汗。   与同事放好东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投过来,与桑晚碰撞上。   而这时,警铃忽然响起。   桑晚还是第一次在这听到警铃声,只见所有的消防员都跑向一个方向,准备出车。   闻野也是一时就没了身影。   “他们就是这样的,突然一下子就出任务,”蒋天妻子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突发情况,跟桑晚解释着:“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他们会回来的。”   桑晚有些出神,她问:“蒋班长喜欢他的这份职业吗?”   “喜欢啊,还很骄傲呢。每一个加入这个队伍的人,应该都是满腔热忱并引以为傲吧。”   是的吧。   闻野应该是喜欢这份工作的。   桑晚想起第一次见他,他跳进河里,救起落水的小狗。   其实从那时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心热的人。   这样一想,又有一些压抑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们会平安归来吗?”她低着声问。   “会的。”蒋天妻子回答着桑晚,仿佛也是在安慰自己,“会平安归来。”   ……   出警的车在午饭过后才回来,虽然只是一个小任务,有个老太太的猫被困在屋顶下不来。但是他们还是花了较长的时间把猫弄下来。   午休的时间,家属们差不多都在宿舍里,桑晚一个人跑去了无人的阅读室,随便找了本书来看。   她知道闻野应该回来了。   但是他现在应该在陪他的家人。   桑晚聊赖地翻着书,一手杵着下巴,整个人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   这时,关着的门发出及其细微的咯吱声。   桑晚闻声望过去,竟看到换了便服的闻野。   闻野应该是回来后就去洗了个澡,稍短的头发还湿的,朝桑晚靠近的时候,桑晚能闻到浅淡的皂香。   蓝色的圆领短袖,衬得他的脸愈加白。   他毫不避讳地在桑晚边上的位置坐下,离桑晚很近。   桑晚没说话,就只看着他。   好像还是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模样。   终究还是闻野按捺不住,先低了头:“那天不该说不认识你的。”   桑晚不再看他,继续翻阅着桌上的书。   闻野又离她近了一点。   “不去休息吗?”   桑晚这才懒懒开口:“我就在休息啊。”   “其实,可以去我那。”   “你家人在。”   “我妈和外婆吃过午饭就走了,不参加下午的活动。”   桑晚想了一下,合上书,说:“那我是不是也能不参加下午的活动?”   然后她拿起自己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跟他们都不认识,在这也尴尬。还是回去吧。”   “别走。”闻野拉住桑晚的手,凑近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像乖巧的幼犬,在期盼等待着什么。   呼吸乱在一块。   光线从他背后穿过,他半倾着身,蓝色衣料勾勒出窄紧腰身。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在气息快要紊乱的时候,闻野按住桑晚的手机:“你加二班长的微信了吗?”   桑晚微微蹙眉,没想到闻野知道这件事。   “听说他对你有意思——”   闻野忍耐着着急,稳着嗓音问:“你加了吗?”   桑晚眨了一下眼,并没回答,只静静看他。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你觉得呢?”   闻野猜桑晚没有。   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二班长那种类型的。”   “是么。那我喜欢什么类型?”   “我。”   “你好自信。”   “嗯。”   桑晚被逗笑,而闻野却还是扣住她手机,强硬地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不然不让你走。”   好可怕的威胁噢。   桑晚也往他这边靠了一点,鼻尖相触,两人近到只有稍微偏头,就能吻上。   “你觉得你能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是在恳求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桑晚:“有你这样恳求的?”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在桑晚还没回答的时候,闻野偏头,嘴唇在她唇上轻轻贴了一下,然后退开问:“这样可以吗?”   桑晚忽然背脊发麻,这儿不是隐秘的角落,随时都会有人来。别人经过时,也能从窗户那里看到他们。   “不怕被人看到?”桑晚问。   闻野不作回答,伸手扣在桑晚脖子后面,将她拉近,重新吻了上去。   午后的阳光不燥,温温柔柔,窗外枝头的蝉鸣从很远处传来。   又好像根本没有蝉鸣声。   桑晚只觉得四周一切变得朦胧模糊,耳边有什么声响她都注意不到,只感觉的到闻野在缠绵温柔吻着自己。   直到阅读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正说着话进来的一行人猛然顿住脚步——   大家应该是来参观阅读室,乌泱泱一片,桑晚已经看不清到底有谁。   她就记得自己脑子嗡一声,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要命的是,闻野还抱着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在了闻野腿上。   作者有话说:   赶在十二点前! 第29章 chapter 29   29   桑晚从没想过自己会忘情到这个地步,怎么亲着亲着就坐到了闻野身上——   噢,是闻野把她抱过去的。   现在桑晚脑子里一片乱,面对这不知道多少双错愕懵逼的眼睛,她真想把自己脸捂起来。   她从来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跟男朋友表现出亲热的动作,但是几小时前,她还装着跟闻野不熟,现在就坐人家腿上了——   桑晚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从闻野身上下来,扯了一下有些微乱的裙子,拿起桌上相机和手机就往门口走。   门口一群人,发懵的同时,还不约而同地给桑晚让出一条道。   桑晚赶紧走人,头也不回。   为首的蒋天呆滞半天,才想起问留下的闻野:“什么情况?你们……在干什么?”   闻野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表情倒是镇定。   “我们在干什么,大家不是都看到了么。”   “……”蒋天摸一摸脑袋,这才恍然大悟:“你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闻野瞧见围观群众中还有二班班长,便不置可否地应:“不然我不就是在耍流氓?”   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二班长瞬间感觉心脏中了一箭。   没想到闻野这小子下手这么快,他连微信都还没要到,他们就已经在谈恋爱了。   一旁的蒋天妻子也才反应过来。   “小闻比桑小姐小几岁吧?怪不得她说她喜欢比她小的。”   桑晚这么说过?   闻野心中一热,眼里都不自觉浮上笑意。   “班长,我可以去送一下她么?”   蒋天挥挥手:“去去去,下次注意点影响,这儿哪是你们可以亲热的地方。”   闻野应了一声“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出阅读室。   余下一群人还是看热闹的表情,倒是蒋天拍了拍二班长的肩膀,安慰他:“别难过,下回再给你介绍合适的。”   二班长倒是没太难过,就是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下的手?”   蒋天也疑惑了。   对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早上两个人不还是看起来很不熟么?   ……   午后日头高悬,桑晚在一片充沛阳光里闷头走出消防站,结果还没走多远,胳膊就被身后跑来的人用力拉拽住。   桑晚猜到是谁,便蹙着眉回头,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闻野一路小跑而来,轻喘着气,握着桑晚胳膊的手臂肌肉线条迷人又诱惑。   挺拔清俊的五官满是少年气,尤其是当他甜着嗓,喊了桑晚一声:“姐姐。”   靠。   桑晚瞬间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闻野。   “你没事吧?”   闻野疑惑:“没事。怎么了?”   桑晚看他半天,才摇摇头,从他手中抽回被拽住的胳膊,问:“你跑出来干什么。”   “送你。”   “不用,你回去吧。”   闻野稍顿一下,问桑晚:“下午的活动真的不参加了?”   桑晚抬了抬眼,露出个不大友善的笑:“你觉得我还好意思留下?”   说完,笑容就从脸上消失。   看起来不大高兴。   闻野学着桑晚以前勾他小指的动作,手指悄悄勾住桑晚小指,好似在哄:“是我不对,不该不分场合就亲你。”   “但是……你是害羞了吗?”   “……”   桑晚送给闻野一个白眼,收回自己的手,全身戒备地往后退一步。   “再多说一句试试。”   闻野威胁不到桑晚,但是他总是能被桑晚威胁到。   他不敢说话了,可是黑白分明的眼还是暗藏笑意,一直盯着桑晚看。   桑晚被看得受不了,转头离去,丢下两字:“走了。”   “——晚上再联系。”闻野冲她背影喊。   可是桑晚却只是没什么反应地回:“再说。”   闻野不能离开消防站太远,只能目送桑晚离去,他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跳动的点,消失在灿烂日光中。   但他知道,她还是一直都在。   -   江市。   雨后的沈宅湿淋一片,微风拂过,风中似乎都带着湿润。   江挽心将半开的窗户关上,垂眸犹豫一会,像是做好决定一般,走去床边提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预备离去。   恰好沈砚这时从书房回来,两人在门口碰上。   沈砚的目光不着声色地落在江挽心手中的行李箱上,声音沉几分,问:“现在就走?”   “反正手续都已经办好,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留一天。”江挽心说得随意,冲沈砚笑了笑,“房间还给你。这几年,辛苦了。”   “辛苦的是你才对。”   他们结婚八年,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   江挽心也是在今天准备离开沈家时才发觉,八年,她要带走的东西,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都装不满。   “你外公那边,需要我和你一起去通知吗?”江挽心问,她可以再尽一次孙媳的义务。   沈砚却是摇头,道:“我自己去就好。他肯定会大发脾气,你没必要跟着受罪。”   江挽心应了一声:“好。”   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现在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解脱。   结婚前,他们做过财产公证,也写过婚前协议,离婚时候的财产分割并不复杂。国外的公司分给江挽心和江家,沈砚这边只占一小部分的股份。   他们用了八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当年签下的协议。   “国内事情处理好后,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回国。”   江挽心仍像第一次见沈砚那样,向他伸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沈砚也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谦雅温和,眉目微低,与江挽心对视着,伸手和她小小地握了一下。   “同样祝你一切顺利。”   握手结束,江挽心提起行李箱离去,沈砚说送她。   她没拒绝。   其实,江挽心有一个问题想问沈砚,问她这位结婚八年的丈夫。   他们结婚的这八年里,他是否有想过,要尝试着爱一下她?   江挽心平日里叱咤商场,在公司里说一不二,一直是个没感情的女强人形象。可是她也有属于女人的纤弱。   她在见沈砚的第一面,就知道沈砚心里有别人。   他们达成结婚共识,约定好彼此之间的界限,这八年,他们也从未踏过这条界限一步。   甚至于,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夫妻,可实际上,他们连朋友都不曾是。   现在八年期限已到,一切都该结束了。   江挽心也得带着无人知道的秘密,一个人离开。   江市的天灰蒙蒙的,江挽心坐在沈砚的副驾驶,心里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坐了。   “其实我想问,为什么以前我每次回国出国,你都会来接我送我?”   沈砚目视前方,认真注意着路况。   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是丈夫的义务。”   是么。   丈夫的义务。   江挽心不再说话。   沈砚一路送江挽心到了江家,临下车时,沈砚说:“抱歉,耽误了你八年。”   江挽心微愣。   沈砚低着眸,不知在看什么,可能是在看这蒙蒙的雨雾。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以后,你会遇上一个合适的人。”   江挽心忽然觉得沈砚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不明说,她也无法去承认。   她更不想承认。   最后,她潇洒一笑:“祝你祝我都能遇上合适的人。”   下车前,江挽心说:“沈砚,你知道么,你从来没对我笑过。以后,多笑一下吧。”   一直到江挽心身影消失在眼前,沈砚才缓慢回过神。   他没笑过么?   是的吧,从八年前选择承担家业开始,他就已经忘了笑和开心是什么感觉。   这个城市明明不大,他爱的那个人和他妹妹关系一直那么要好,可是这八年,整整八年,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放弃她的那天,他就已经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只能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   沈砚和江挽心离婚的消息,桑晚在一个多星期后才知道。   是家里秦姨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外公心肌梗塞住院了,情况很危急。   问原因,秦姨说,是因为外公知道沈砚和江挽心私自离了婚。   夕阳西下的沙滩和海面犹如星光闪烁,闻野在陪林晓桑和许优优玩沙子,桑晚离他们不远,赤脚踩在软绵的沙滩上,海浪懒洋洋地卷来,一下又一下地扑着她的双脚。   耳边的手机,秦姨在电话那头很着急:“小姐,我知道这几年你都在跟老爷子置气,不肯回来,可是现在老爷子真的快不行了,你……你还是回来看他一下吧。”   桑晚望着林晓桑的脸,一瞬间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继母,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外婆——   原来生命都是这样脆弱,那些人生中至亲的人,都会这样一个一个地离去。   有些人来得及告别,有些人根本见不到最后一面。   闻野在看两个小孩玩沙子的中途,感应到什么,抬眸往桑晚那边看过去。   却见桑晚表情微微沉着,眼眸黯淡无光。   他下意识起身,朝桑晚走近。   “怎么了?”闻野停在桑晚面前问。   桑晚缓慢无力地放下手机,海风好像随着夕阳西下而变冷,浪涛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凝视着闻野的眼睛,说:   “闻野。”   “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23:52:49~2022-04-22 21: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诺 10瓶;喝奶不加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chapter 30   30   桑晚决定要走,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   本来她打算再待半个月,林晓桑半个月后就会放暑假,到时她再带林晓桑一起走。   但是现在——   桑晚无法在得知外公情况危急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着。   她得回去。   三年前桑晚离开沈家,外公有让沈砚明着暗着劝桑晚回来,可是桑晚和外公两个人都是要强的人,从来没有当面把话说开,更是没有向对方妥协示弱过,所以这三年的时间,桑晚都没回过一次沈家,也没见过外公。   当初跟闻家的婚事不了了之,看上去是桑晚反抗过了外公,是个赢家。   但是最伤心的人是她。   她永远忘不了他们争吵时,外公说的那一句——   “你以为我们养你是为什么,要是你不能给沈家带来好处,你早就被饿死了。”   那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狠狠戳进桑晚的心脏,纵然她想做个冷漠薄情的人,却仍被刺得鲜血滔滔。   因为要回江市的决定太过突然,林晓桑一直拽着桑晚的衣角,仿佛怕她把自己留下。   桑晚回小旅馆收拾东西,沉默不语,任由着林晓桑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等东西差不多收拾完,桑晚才回头,耐着性子拍拍她的头:“等你考完期末考,我就来接你。”   “真的会来接我吗?”林晓桑的声音有些发颤,好似带着哭腔,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桑晚点头,冲她笑一笑:“当然会。”   可是林晓桑还是害怕桑晚会这样丢下她,马上哭着抱住桑晚:“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考试了……”   桑晚有过几秒犹豫,最后仍是拉开林晓桑,说:“学习很重要,转学手续会慢慢办,不用担心。”   林晓桑哭着,一旁一直站在一边的许优优不由自主地拽了拽闻野,眨巴着眼,好似也在问闻野,桑晚还会回来吗?   闻野深沉的黑眸中探不清情绪,他没有回答许优优,只静静看着桑晚。   之后他走过去,替桑晚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很淡地说了一句:“我送你去机场。”   桑晚的飞机在夜里十二点,现在出发去海城机场,时间不是很充裕。   桑晚抬眸望着闻野,心口一时有情绪涌动,压得她有点难受。   预料中的离别,来得却是这样意外。   而闻野,在得知她要走的时候,什么都没问,只沉默跟着她过来,沉默看着她收拾东西。   两人相互看了一会,桑晚点头:“好。”   随即她又看了看在哭鼻子的林晓桑,对闻野说,“我妹妹……”   “我会帮你照顾她。你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就让她住我家,或者住优优家。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闻野早就看出桑晚担心的事,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顿了一顿,话里像是有言外之意:“你只管去办你的事,半个月后,等你回来。”   大概就是这一瞬间吧,桑晚忽然感觉闻野好像长大了。   他比以前成熟,可以顾得到她想顾的方方面面。   “嗯,会的。”   她会回来的。   ……   因为时间不够,坐班车已经来不及,桑晚不能坐船,闻野就跟旁边邻居借了车,亲自开车送桑晚去市里。   林晓桑先跟许优优回家了,迟一些闻野会来陪她收拾东西。   闻野打算让她住自己家。   他家里有外婆外公,还有他妈,照顾一个小孩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从云津出发的时候,天边已经暗了下来。   那些灿烂的云彩早就消退在海的另一边。   桑晚坐在车里,打开车窗,任由海风吹进来。   她要离开云津了,在离开前,再次感受一下属于这儿的风,再次听一下这儿的海浪。   闻野有段时间没有开车,但是现在倒也显得驾轻就熟。   他开得有些快,怕误了桑晚的飞机。   等海浪声越来越远,仿佛被抛置在身后,桑晚才关上车窗,说了他们出发后的第一句话:“时间来得及,不用开这么快。”   闻野似乎在出神,并没将速度降下来。   也不知是否听到了桑晚的话。   桑晚静静看着他侧脸,线条流畅又分明,二十三岁的年纪,眉目之间仍有着少年稚气。   她心内一动,悄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而闻野这时才有所反应。   刚好已经开过了跨海大桥,机场没有很远了,他终于舍得将速度降下来,然后右手从方向盘上移下,覆在了桑晚的手背上。   手指穿过她纤细的指,反握住她。   两人仍然没有说话,夜色无边,车内光影不断掠过,寂静之中是难言的不舍。   其实桑晚有些意外,本来她以为,闻野会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走,也可能会恳求她能不能不走。   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汽车平稳行驶在海城宽阔的车道上,霓虹连绵成线。   桑晚侧目看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再开口:“林晓桑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   “闻野。”桑晚抿了抿唇,解释自己要走的原因,“我哥离婚了。外公知道后,突发心梗,进了医院。”   “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前方红灯,闻野轻轻踩下刹车,停下后,他转头冲桑晚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事情,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   桑晚怔了一瞬,随后微微一笑。   好奇怪,她好像已经,开始愿意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他。   可是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半个月后我回来接林晓桑,到时……”   到时她走了的话,真的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   闻野明白桑晚的意思,手指抓紧了桑晚的手,过了一会,又松开。   他双手打着方向盘,在前方左拐。   “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在不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在一起呢?”桑晚收回自己的手,目光落在指尖,她说,“可能我们注定需要牺牲其中一方。”   “会有办法的。”   闻野还是那一句,“你不用改变。”   “我也不希望你改变,不希望你做出牺牲。”   车突然在路边停下。   闻野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手掌固定在桑晚后脑勺,对着她向来清凌的眼,问:“你会放弃吗?”   桑晚稍抬下巴,将唇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她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已经从我黑名单里出来了。”   在他们出发离开云津的时候,桑晚终于将闻野放出黑名单。   闻野在些许的怔滞过后,明白过来桑晚的意思。   他稍显失控地亲吻她,知道时间不充裕,也在努力克制,但是颤抖的唇怎么都不肯离开她。   气息混乱旖旎,他与她抵着额头,喑哑着嗓:“姐姐,我会想你的。”   桑晚被亲的气息不稳,笑了一笑。   “第一次吃回头草,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   闻野抑制不住心内的意动,稍一偏头又忍不住开始吻她。   他们在夜色之中享受着离别之前的吻,不断有车辆从旁边驶过,路灯明亮。   车内的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以后应该怎么办,他们此刻对彼此的爱意,早已超越了理智。   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桑晚从来不会为了未知的以后而放弃当下,就像当初她没有因为和闻家的婚约,而放弃跟闻野交往。   现在也一样。   ……   九点不到,闻野送桑晚到了海城机场。   他陪桑晚去取票,托运行李,再陪着她坐了很久,一直等到过安检。   两人在等待的时间里都没怎么说话,在最后的这一点时间里,却又好像有很多话要讲。   可是闻野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机场人来人往,前方就是排着长队的安检队伍。桑晚没有急着过去排队,而是转过身,轻轻抱住需要她哄的男朋友。   “这次不算是我丢下你吧?”   她丢下过他两次,这一次,是他送她。   闻野低下头,双手手臂将桑晚拥住,鼻尖贪婪吸取着她身上和发丝的味道,想让她的气味在自己脑海中多停留片刻。   “闻野,注意安全。”   桑晚知道闻野的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她希望他能少出几次警,希望他每一次都能平安归来。   话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夸赞:“为人民服务,很伟大。”   她闭闭眼,声音低了些:“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英雄。”   闻野懂桑晚的意思,他将她拥紧了些,点着头应:“我知道。”   两人又抱了一会,桑晚说:“好了,我走了。”   闻野依依不舍地松开桑晚,脸上带着笑意,可眼圈已经暗暗发红。   桑晚笑他:“还是小孩么,哭什么。”   “我没有哭。”   闻野嘴硬不承认,手指替桑晚顺了顺耳边凌乱的发,指腹再缓缓贴着她侧脸划过,眼眸低低沉沉的。   “再见。”   他说。   桑晚“嗯”一声,捏紧手中的机票,停了几秒后,转身往前走。   她没有回头去看,但她知道,闻野一定还在看着自己背影。   桑晚排到队伍后面,人在跟着队伍走,心却停滞不前。忽然,她离开队伍,向着闻野的方向跑去。   闻野诧异错愕地伸手接住突然跑来抱住自己的桑晚,整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桑晚已经拥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唇瓣猝不及防碰在一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21:55:03~2022-04-23 21: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是睡不醒 10瓶;装疯卖傻小阿呆 5瓶;解郁狂恋曲 2瓶;墨卿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chapter 31   31   江市。   凌晨两点,飞机在江市机场降落。   桑晚下了飞机后,将手机开机,收到了闻野在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到了?】   时隔三年,他终于从她的黑名单里出来。   桑晚回了一个字:【嗯。】   她很疲惫。   放好手机,就去取了行李。   走出机场,等候在外面接客的出租车排起长龙,桑晚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沈砚。   沈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特意来接桑晚。   只是兄妹两碰了面,却什么话都没说。   沈砚将桑晚的行李放在后备箱,之后载着桑晚离去。   直到车停在江边。   凌晨的夏风带着微弱凉意,天边仿佛能瞥见逐渐明亮的蓝。   沈砚与桑晚坐在车里,车窗打开,两人吹着江风。   过了许久,沈砚说:“上次你让我帮忙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你小时候的那位邻居,确实私吞了你继母给你寄的钱,已经找好律师,过些天会正式提起诉讼。”   桑晚静静看着沈砚,半晌之后开口:“现在应该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   沈砚倒是反问:“那谈什么?谈离婚的事?还是谈把外公气到住院?”   他看起来比桑晚更加疲惫,抬手轻捏鼻梁,整个身体往后面靠,靠在了座位靠椅上。   “小晚,我用了八年的时间终于结束了错误的婚姻,这条路我走得很辛苦。”   桑晚心内有所触动,眸光微闪,似是理解又心疼。   “哥。结束了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么?”沈砚不禁露出个苦笑,“我只是结束而已,哪有什么新的开始。”   “你对小竹,难道没有重新开始的想法?”   “当初是我决定分手,是我放弃了她,我没有资格再回头。”   桑晚沉吟一会儿,问沈砚:“你还爱她吗?”   沈砚却是背靠着车内座椅,闭上眼睛。   他哑着嗓说:“从来没停止过。”   因为要接外公的家业,因为肩膀上的责任,沈砚没有办法,选择舍弃梁芮竹。   他与江挽心八年的婚姻,一直保持着距离,从不僭越一步。   沈砚自知自己不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他对不起梁芮竹,同样也对不起江挽心。   “她……还好吧?”   八年,沈砚终于向桑晚询问梁芮竹的情况。   桑晚点着头:“嗯。挺好的。”   沈砚没有再问了。   梁芮竹过得好就好。   兄妹两个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一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   “我先送你回去,等你收拾好,再送你去医院。”   “你不去公司吗?”   “送完你再去。”   面对自己神情疲惫的哥哥,桑晚犹豫半天,才将林晓桑的事告诉他。   “哥,我们还有一个妹妹。”   “这次去海城,就是去找她。”   -   桑晚回到住处,简单洗漱了一下。   在飞机上只眯了一小会,这一夜,相当于一夜没睡,她的眼睛看起来很肿,红血丝明显。   桑晚现在还不能休息,还得去医院一趟。   手机震动,闻野发来了信息。   是一张照片,两个女孩在一块吃早餐。   然后还有一行字:【一会帮妹妹收拾东西,在我家住几天。】   帮妹妹?   是不是少了一个“你”字啊。   这么自觉,都成他妹妹了。   桑晚唇角微扬,回了一个字:【噢。】   事后又觉得自己过于冷淡,便多加一句:【我现在去医院。】   闻野很快回复:【嗯。】   桑晚回好信息,走出住处,看到夏日的晨辉之中,沈砚坐在车里,眸光失焦,不知在想什么。   桑晚打开车门坐进去,沈砚这才稍稍回神。   他不发一言,桑晚却在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什么。她说:“一开始我也无法相信,但是我还是接受了。”   “她是爸爸的女儿,身上流着跟我们一样的血。”   “你会接受她的,对吗?”   沈砚不作答,凝视着桑晚,许久之后他说:“你变了。”   “我?”   “嗯,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桑晚还是不明白:“怎么不一样了?”   “以前的你,有些冷漠。”   就像当初他们接桑晚回沈家,桑晚无论对谁都保持着距离,冷冷淡淡。十几岁的小姑娘,明明应该是在家人怀中撒娇的年纪,可是桑晚从来没有撒过娇,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就连他们的母亲去世,桑晚都只是冷着一张脸,一滴泪都不曾掉下。   桑晚仿若陷入思考。   她是这样的吗?   那她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变得感性了?   沈砚问:“你已经决定把她接回来,那是打算以后都由你自己来照顾她?”   桑晚“嗯”了声,去扯安全带系上。   她说:“等她考完期末考,就接回来。转学手续尽快办好,最近也要去给她找学校。”   “那她住哪?”   “当然是跟我住。”   “你不打算结婚了?”   沈砚问得突兀,桑晚愣了一愣。   “结婚?”   “是,结婚。你让她跟着你,你以后结婚,也得把她带过去。对方家庭会接受吗?”   “……”   桑晚从来没想到这一方面,但是同样的,她也从没考虑过结婚。   “哥,我没想过结婚。”   沈砚却只是表情淡淡,发动车子后,说:“如果有那一天,就把她交给我。”   “她是我们的妹妹,不是么?”   桑晚怔忪着,而后微微笑起来。   没想到她哥这么快就接受了多了一个妹妹的事实。   “嗯,是的,”她笑,“她是我们的妹妹。”   -   另一边,海城云津。   与江市快节奏的生活不同,早上九点的海边小镇,还陷在慵懒里。   闻野陪林晓桑回去收拾了一些衣物,将她领回了自己家。   平时他不住家,所以就把自己小阁楼的房间腾出来,给林晓桑住。   闻野只说是朋友的妹妹,在家里借住几天。   外婆外公很好说话,平日里也无聊,家里多个孩子,他们很是高兴。   只是温卿看出了端倪。   在林晓桑帮闻野外婆择菜的时候,温卿走上阁楼,闻野正在给林晓桑换新的床单。   “妈,你怎么来了。”闻野抚平床单的褶皱,抽空抬头问温卿。   温卿笑了笑:“有点话想问你。”   闻野愣了一愣,似乎猜到什么,随即很自然地说:“你问。”   “楼下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朋友的妹妹?”   停顿几秒,闻野说:“不是。她不是我朋友的妹妹,她是我女朋友的妹妹。”   温卿震惊,眼眸里满是错愕。   “女朋友?你什么时候……”她联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不会是那天活动日见到的那位江市来的摄影师吧?”   闻野很坦然地点头,承认了。   温卿这下把事情都想明白了,看来那天真的不是她多心。   “我就觉得那天你不对劲,一直盯着人家看。”   “我有么?”   “当局者迷。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我就没见过你什么时候一直盯着别人看。”   “……”   闻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有盯着桑晚看。   温卿好奇地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没等闻野回答,她又露出担心的神色。   “她是江市人,现在回了江市,还会再回来吗?”   “她妹妹都还在这,会回来的。”   “那以后呢?等她把妹妹接走,还能再回来?她愿意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   温卿的话戳中闻野心内最敏感的地方,他陷入沉默,表情微微绷着。   他回答不出来。   温卿看出来了,便继续说:“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但是……你得找一个合适的。”   “妈,”闻野开口,看向温卿,笃定地说:“她就是最合适的。”   温卿抿了抿唇,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闻野问:“你还记得几年前我谈过一个女朋友么?”   “记得。我知道的时候,你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是的,那时候我和她分手了。”   闻野走到温卿面前,已经比自己妈妈高出好多的他,对着温卿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现在我和她又重新在一起了。”   “妈,我现在的女朋友,是我的前女友,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你不要反对我们,好吗?”   温卿处在震惊中半天回不过神。   而后她问:“你是认真的?”   闻野回答:“嗯。”   “她愿意为了你留下来?”   “不,她不会为我留下来。她有她的生活和工作,她的性格,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留在某一个地方的。”   温卿更不明白了,很是糊涂:“那你们……怎么有未来?”   忽然间,她心内一颤,有些担心地开口:“你不会是打算——”   闻野眼神微黯,坦白地说:“我没有想好。”   他答应过温卿,留在这陪她,但是……   温卿看着纠结的儿子,一时思绪万千。   她不忍心儿子这样,再一次问:“你真的爱她?愿意为她放弃现在的工作?”   “嗯。”   没有经过犹豫的一个回答。   温卿:“回江市要重新开始,注定很难,你真的愿意?”   闻野还是回答了一个字:“嗯。”   温卿不知再说什么了,闻野很是坚定。   “妈,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回江市。   可是温卿却在考虑过后,摇了摇头:“妈妈不会再回去了。”   那是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她不愿再去触景生情。   闻野心里明白,不想为难温卿,便不再说话。   而这时,温卿抬手抚摸着闻野的脸,满眼都是爱怜。   她的孩子长大了,不再是当初抱在怀中的小婴儿。   她眼眶微热,即便心中再不舍,还是说出了那一句:“小野,妈妈不回去,但是你……”   “回去吧。” 第32章 chapter 32   32   桑晚来到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三年没见,她的外公苍老瘦弱了很多。   当时吵架的时候,他还老态龙钟,而现在,瘦骨嶙峋。   老爷子自昨天送进医院后便一直没醒,沈砚会在工作结束后来看一眼,其余时候,就只有秦姨一个人在病房。   桑晚记得自己上一次在这样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里,还是来看外婆。   如今同样的地方,躺在这的人变成了她外公。   她不发一言,在病床边站了许久,觉得心中压抑烦闷,走了出去。   秦姨跟随过来。   病房门口,两人相对而站。   “小姐,”秦姨开口,“其实老爷子在老太太离世的时候,就发觉身体不大舒服了。他一直瞒着,就是怕你们小辈担心。”   秦姨是照顾老爷子最久的人,很多事情,桑晚和沈砚不知情,但她知情。   这会儿,她劝桑晚:“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等老爷子醒了,你和他……”   桑晚懂秦姨的意思。她神色倦怠,沉默一会后,说:“醒了通知我。”   然后转身就走了。   现在的她,急需一个地方让她透口气。   桑晚来到无人的安全通道,背靠着冰冷墙壁,失控地闭上眼睛。   声控灯因为没感应到声音,暗了下去。   安全通道里没有窗,没了声控灯的灯光,四周便陷入无穷黑暗。   桑晚胸口起伏着,用力稳着情绪,可是眼角仍溢出水光。   外公确实伤了她的心,可是在那个寒冬,他的一句“外公接你回家”,是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   哪怕是谎言,那也曾温暖过她。   她的亲人为什么总要这样无情地一个接一个地走呢,是不是人长大之后,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她情愿不长大。   那么,她的父亲,母亲,外公,外婆,永远都会是年轻的模样。   桑晚觉得自己可以把情绪都收回去,可是手机响起来,她的心理防线崩塌在听到闻野声音的那一刻。   闻野问她到医院了吗,她却握紧手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着,发不出一个音。   桑晚的眼泪缓缓落下,没发出声音,闻野却心有灵犀般,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两人对着手机安静许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最后的时候,闻野轻轻出声:“别哭。”   桑晚再次破防。   她不愿示弱,不愿被安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安慰。   现在闻野的陪伴,就是另一种安慰。   隔着电话,闻野听得到桑晚隐忍的呼吸声,心也跟着抽疼。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能在桑晚身边,多希望自己能给桑晚一个拥抱。   可是他不在。   两人无声的通话持续了很久,直到桑晚收拾好情绪。   “心情好点了?”闻野问。   桑晚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故作轻松地笑一声:“一直很好。”   “是么。那挺好。”闻野顺着桑晚的话说,仿佛和桑晚一样,都把刚才那段长时间的沉默忘记了。   “林晓桑怎么样?”桑晚问。   “妹妹没什么事,放心。”   “什么妹妹,那是我妹妹,注意措辞。”   “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   两个人妹来妹去的,桑晚被逗笑,说了句:“去你妹。”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闻野就乖乖挨骂,也不反驳。   大概是感觉桑晚的心情真的好一些了,闻野才说:“下午归队,晚上再联系。”   桑晚随口应:“知道了。我很忙的,晚上打电话过来可能我也不会接。”   “没关系,我只管打就好。”   “那你随意。”   跟闻野认识这么久,桑晚别的没学会,他的口是心非倒是被她学以致用,还用得活灵活现。   电话挂断,桑晚心情好了许多。   梁芮竹今天休假,她们约了午饭。   地点是梁芮竹选的,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   桑晚到达的时候,梁芮竹已经点好了菜,特色锅底是他们家的辣锅,但是梁芮竹偏偏点了一个菌菇清汤。   “最近肝火旺,这两天要飞,不能长痘,委屈你一下,陪我吃清汤。”梁芮竹为了工作,付出的还是蛮多的。作为空乘,她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这张脸。她的形象就是航空公司的形象。   桑晚对汤底没什么要求,只是说:“肝火旺还想着吃火锅。”   “没办法,不想等,人生在世,得及时行乐呀。”梁芮竹笑着,然后问:“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听你提前说。”   “临时回来的。外公住院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天早上。”   桑晚正喝着火锅店提供的大麦茶,她端着乌黑精致的瓷杯,思忖一下,说道:“是我哥把他气的。”   梁芮竹的表情倏地僵硬住,勉强“噢”了两下。   通常来说,桑晚提起沈砚,下一秒就会把话题岔开,这是这么些年她们之间的默契。   可是这次,桑晚没有避开沈砚,继续往下说:“我哥离婚了。”   闻言,梁芮竹的表情更加僵硬,愣着神,半天没有反应。   “小竹,我哥离婚了。”   桑晚重复一遍,让梁芮竹知道这是真的。   梁芮竹终于有所反应,她极轻地笑一笑,“真突然啊。”   “不是很突然。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感情,当初结婚,只是为了两家的利益。其实,这些年,我哥——”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跟我无关呀。”   梁芮竹笑着打断桑晚的话,似乎不愿听下去。   桑晚却神情严肃地看着梁芮竹,她怎么能看不出梁芮竹此刻的强颜欢笑。   梁芮竹不可能不在意的,她越是表现的无所谓,就越代表她在意。   “小竹,他离婚了,或许你们……还能有机会。”   梁芮竹摇着头,眼里泛起泪光:“不会了。”   她深呼吸一口,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我已经忘了喜欢他是种什么感觉。我和他认识十年,却八年未见,这当中的空白,早就无法弥补。”   “离婚是他自己的事,无论他结婚还是离婚,都跟我无关。”   “再说,他也不是为了我而离婚,不是么?”   桑晚不知沈砚和江挽心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离婚,这里面或许有许多的利益纠葛,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一样。   “小晚,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那么好,不是每一面破镜,都能重圆的。”   桑晚望着眼前的梁芮竹,这么多年她都没什么变化,任何时候,都能把事情考虑得清清楚楚。   她很冷静,被沈砚分手的时候,冷静的一个字都没挽留。   倘若当时她哭一哭,柔弱一下,脆弱一下,崩溃一下,或许沈砚就会投降。   梁芮竹理解沈砚的决定,欣然接受自己被放弃,然后努力地保持距离,避免任何可能的见面。   八年,她足足捱了八年。   桑晚叹气,喃喃着:“如果你真的不在意,那现在的眼泪,又是因为谁呢。”   梁芮竹抹去脸上泪水,调皮一笑:“祭奠我死去的青春。”   桑晚听着,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笑。   中午这餐饭,火锅配啤酒,梁芮竹哭哭笑笑,自己先醉了。   桑晚开车来的,没有碰酒,在梁芮竹醉了之后,她熟练地扛起梁芮竹,将她塞进自己车后座。   大中午的喝醉,估计到晚上都不会醒。   桑晚怕梁芮竹家里没有解酒药,中途停车,去药店买了一盒。   之后她载着梁芮竹,回了梁芮竹住的小公寓。   梁芮竹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小时候一直被管的严实,等一参加工作,她就借口家离机场太远而搬出来自己住。   桑晚知道她家里密码,开门进来后,将酒气满溢的她拖到卧室,丢到了床上。   梁芮竹个子高,但是瘦,因为工作,一直有刻意保持身材。   还好她瘦,不然桑晚这个小身板还真的拉不动她。   桑晚不再管已经睡着的梁芮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拿上解酒药,回到卧室。   她想喂梁芮竹吃药,却发现梁芮竹趴在床单上哭。   眼泪已经浸湿粉色的床单,留下越渗越大块的水渍。   桑晚以为她醉了,但其实她还清醒。   可能是她想让自己醉,这样就不用去想很多事。   “先吃药。”桑晚停顿一会后,说道。   梁芮竹却呜咽着声,头还埋在床上,她在问桑晚,又好像在问自己。   “他凭什么离婚……他离婚了,那当初我的牺牲,不就像个笑话吗……”   “他凭什么……”   “凭什么……”   桑晚默默叹气,转头将水杯和解酒药放到床头柜上。   她们高中拍的照片还裱在木制相框里,摆在上面。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们高三毕业的时候拍的,是沈砚拍的。   一转眼,都十多年了。   梁芮竹渐渐没了声,桑晚就想着去给她拧个热毛巾擦一下脸,应该会舒服一点。   她走进浴室,没有干湿分离的浴室地面还留着水迹,应该是梁芮竹出门前洗了个澡,水还没干。   桑晚找到毛巾,接了热水拧干,正准备出去时,脚底一滑——   摔下来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右脚骨头非常清晰的嘣的一声。   随之而来的就是异常剧烈的疼痛。   完蛋了。   她想。 第33章 chapter 33   33   沈砚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桑晚正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出诊疗室。   因为浴室那一摔,她的右腿骨折,现在打了石膏,除了行动不方便之外,没别的什么问题。   沈砚从护士那接过桑晚,推着她走到走廊另一边稍显安静一点的地方,才问她:“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   “这么不小心?”   “不然还是故意摔的么。”   “……”   桑晚不会特意去提那一跤摔得她有多疼,平时她还算是比较能忍痛的,但是摔在浴室里的时候,她泪花都快疼出来。   梁芮竹醉得不省人事,叫不醒,桑晚只能自己爬起来,自己叫了车来医院。   要不是因为打了石膏真的行动不方便,她也不会叫沈砚过来。   沈砚仔细看了看桑晚受伤的腿,这才想起来问:“严不严重?”   “一点骨折,大概要休养一个月左右。”   “我给你办住院。”   “不用,”桑晚叫住沈砚,“没严重到要住院,一会送我回去就好。”   沈砚沉思一会,问:“回哪?回你自己那边,还是回我们家?”   转而他叹气,“跟我回去吧,家里有人可以照料。你一个人住,不方便。”   可是桑晚并不想回沈家。   她摇头,然后扬起嘴角,给沈砚一个放心的微笑:“我回我自己那,你放心,会有人照顾我的。”   确实会有人照顾桑晚。   梁芮竹在醒酒之后,看到桑晚给她发的照片,立马清醒过来,抓起手机就往桑晚家飞奔。   “都怪我都怪我,我真不该喝酒的!”   梁芮竹很是懊恼,对着躺在床上的桑晚举起手指,指天誓日地说:“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你相信我。”   桑晚被她惹笑,说道:“多亏了你,我现在哪都不能去。”   “我就是你的脚,你想去哪,我把你轮椅一推,你就能去哪。”   “……”   不过话说回来,梁芮竹有些疑惑,“你摔成这样,怎么去的医院?为什么不叫醒我啊。”   “你都醉成那样了我怎么叫得醒。我身残志坚,自己爬起来的。”   “你好厉害啊。”   桑晚:“……”   “现在是夸我厉害的时候吗?我人都疼没了。”   梁芮竹立马紧张起来:“啊,现在还疼啊,没打麻药吗?医院没给开止痛药吗?”   “开了一些药,还没吃。”   “放哪了,我去给你拿。”   “我也不清楚,我哥放的——”桑晚忽然止声。   梁芮竹顿了一顿,没表现出什么,从床边起来去找药。   “我去找一找。”   很快,就在外面厨房那边传来梁芮竹的声音:“找到了,我给你烧壶水。”   之后再没什么声响。   电热水壶加热的声音在夜晚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桑晚背靠着床头,低眸陷入沉思。   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沈砚离婚,外公住院,现在连她自己也受伤了——   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桑晚倏然回神。   应该是闻野发来的,现在十点多了。   桑晚拿过手机,犹豫一下,按了绿色的接通键。   同样的夜色,闻野站在训练场上,身上的蓝色衣服暗的快要和背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怎么没回宿舍?”桑晚问。   “那里人太多。”   闻野说着,仿佛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接着把镜头转向另一边,“你看,今天有星星。”   桑晚忍不住笑。   真傻。   她又不是没见过星星。   接着,镜头又转回到闻野这,从下往上的角度,下颌线的线条分明流畅。   他看到桑晚这边的背景,不禁问:“你要睡了吗?”   桑晚本想说没有,想想还是点头:“嗯,准备睡了。”   “好。你睡吧。”   “……嗯。”   视频结束,桑晚对着跳回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怅然若失。   说挂就挂,比她还干脆。   “哟,怎么回事啊,真复合啦?”   端着开水回来的梁芮竹倚在墙角,眉眼笑着,“我可不是故意听墙角,是你外放太响。”   桑晚摁一下手机,屏幕息屏。   梁芮竹走过来,边把开水放在床头柜上,边问:“你真决定好了?异地恋很辛苦的,而且,他的工作,一点都不自由。”   桑晚也没想好,只说:“我对他是认真的,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梁芮竹认真地盯了桑晚好久,之后啧啧摇头:“你完蛋了,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   可能吧。   又不是什么坏事。   “咦,他知道你受伤了吗?有没有说来看你?”   “不知道,我没说,也不想说。”   梁芮竹不明白:“为什么啊?”   桑晚微微叹气:“反正他也过不来,说了又有什么用。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行吧行吧,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已经跟航空公司请假了,这个月,你的事情我全包了。”   听梁芮竹这么说,桑晚确实想到一件事需要梁芮竹帮忙。   -   半个月后。   盛夏的闷热早早地在云津氤氲,二楼小窗的爬山虎在骄阳中绿的发光。   林晓桑坐在老旧的钢琴前,认真听着温卿教琴。   她已经考完期末考,行李也已经收拾好,昨天跟桑晚通过电话,这两天就会来接她。   临走前,她想学一学钢琴。   林晓桑一直都很羡慕班上有才艺的同学,她们都会在周末的时候去市里参加兴趣班。但是因为条件有限,她从来没去过。   温卿听说她要学钢琴,很是乐意教她。   温卿在出嫁前,就是镇上小学的音乐老师,与闻野的爸爸意外邂逅,后来就毅然而然地放弃了这里的一切,去了江市,一去就是二十年。   有几个琴键已经失灵,修不好,但是她们一个教一个学,音符一个一个飘出,仿佛能让人遗忘这夏日的燥意。   闻野在楼上替林晓桑做最后的整理,她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收拾好,就等着人来接。   他也在等。   从来没感觉这半个月这么漫长,一天又一天,像是掐着手指头在数。   他走去靠窗吹风,望着不远处的海,爬山虎的藤蔓有那么几根延伸到他窗下。   忽然间,楼下间间断断的钢琴声停了。   随后林晓桑雀跃的声音响起来:“哥哥——有人来接我了——”   闻野滞了半拍,等反应过来便快速跑下楼。   一楼的小院,日光燥热,来接林晓桑的人正笑着抚摸林晓桑的头,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   “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   闻野表情微凛,蓦然停住脚步。   他记得梁芮竹,三年前他们见过一面。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是她?   梁芮竹揉揉林晓桑的头发,笑着说:“你姐说的没错,你跟她真的很像。她小时候就长你这样。”   提起桑晚,林晓桑有点失落地问:“姐姐,我姐姐为什么没来啊?”   “她有点事,来不及过来,就让我来接你。”梁芮竹怕林晓桑不相信自己,把自己手机递给她,“你可以给你姐打个电话,放心,我不是坏人。”   “啊,对,你姐的男朋友也认识我。”   林晓桑这时偏头往闻野这边看,闻野绷着脸,半天才有所松动。他勉强冲林晓桑笑一下,确认梁芮竹的身份。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晚上的飞机,得走了。”   “收拾好了,我去拿!”   林晓桑一听自己要走,马上就跑去楼上拿行李。   闻野怕她拿不到,准备跟上去帮她,却被梁芮竹叫住。   “闻野。”梁芮竹朝他走近,“你是叫闻野吧,我应该没记错。”   闻野点一点头,梁芮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桑晚说这段时间麻烦你的家人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闻野的表情瞬间变化,眼底暗沉沉的。   他没接信封,只问:“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就是她妹妹的伙食费。”   “不用。”闻野拒绝,转身就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停住,问梁芮竹:“她真的没有过来吗?”   梁芮竹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确实是有些事。”   闻野想不明白。   既然有事,为什么昨天前天联系的时候不说,如果她早点告诉他,或许他也不用这样失望——   顺顺呼吸,闻野换了轻松一点的语气,对梁芮竹说:“我知道了。我去帮妹妹拿行李,她拿不动。”   梁芮竹瞧着闻野这失落的背影,心里一个不忍,又叫住了他:“哎,等一下——”   ……   夜里十二点。   江市。   桑晚在等梁芮竹把林晓桑送回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等林晓桑倒不是什么令她心神不宁的事,心神不宁的是她竟然一整天都没收到闻野的消息。   按理说,闻野在看到梁芮竹后,会联系她呀。   难道是生气了?   仔细回想一下,这个弟弟好像是挺容易别扭的。   楼下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桑晚猜测应该是梁芮竹带林晓桑回来了。   她下床,准备去看看。   半个月的休养,桑晚已经可以杵着拐杖,单腿一蹦一跳地短暂行走。   但是活动范围也只仅限于卧室厨房卫生间。   她勉强走到楼梯口,看到楼下的灯被打开,她那些有段时间没被人打理的摄影器材乱糟糟地堆在一楼。   “你们怎么才回来——”   桑晚没说完的话,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全数僵在了唇边。   她懵滞地眨眨眼,脑子里还想着,没看错吧?   闻野?   不是让梁芮竹接林晓桑吗,怎么把闻野也给……接回来了?   而楼下的闻野,在看到楼梯口倚在栏杆上借力的桑晚后,视线缓缓扫向她打着石膏的右腿。   他不言一句,冷着张脸,走上楼梯。   在桑晚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时,他稍稍弯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和肩颈,再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横抱起。   桑晚的拐杖摔落在地,发出响亮的声响。她下意识地环紧闻野脖子,鼻尖碰触到他看起来不大高兴的下颌。   没几步,她就被他抱到了卧室里。   作者有话说:   偷偷贴个文案求个收藏   -《偏吻荆棘》- 第34章 chapter 34   34   闻野应该是生气了。   他现在的表情,就跟桑晚三年前在雪夜里见到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暗暗憋着劲。   桑晚不用问都知道闻野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肯定是梁芮竹说的。   梁芮竹向来撒不来谎,藏不住事。   被闻野抱到卧室床上也就一分钟不到,但是桑晚脑子里已经想了很多。   闻野把桑晚放到床上的时候,不忘放缓力道,但是那张让桑晚喜欢的俊俏的脸蛋,始终绷着。   他放下桑晚预备起开,桑晚却不松手,手臂还环着他脖子。   闻野动了一动,挣脱不开,只能被迫弯着身。   “生气了?”   桑晚望着他的脸问,鼻尖呼吸浅浅扫过他脸颊。   卧室内只开了一盏橙黄色的壁灯,光线不算明亮,闻野的脸虚虚实实地落在光线和阴影中,眼睛避开桑晚的目光,看向别处。   “没有。”他说。   还说没有。   听语气就知道是不开心了。   桑晚环在他脖子上的右手稍稍上移,指尖点着他耳垂,一下没一下地碰触着。   “你生气是因为我没回去接林晓桑,还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脚受伤?”   闻野偏过头,躲开桑晚指尖的碰触,眉头微微皱着。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还往楼梯口走。”   然后他就强制性地捉住桑晚桎梏着自己的手,将她两只手都拿了下来。直起身子,直接遮挡住了大片的橙黄光线。   “你朋友把你妹妹带回家了,明天早上送过来。”   闻野说着往四周看了看,坐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   桑晚看着他,心想着这家伙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   她干脆往下挪了挪,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说:“那我睡了。你随意。”   接着就眼睛一闭。   沉浸在黑暗中的桑晚再听不到房内的声音,只听的到不属于她的另一个人的呼吸。   清晰入耳。   好久之后。   她听到闻野从懒人沙发上起来的声音,再是靠近的脚步声,之后便是咔哒一声——   他关了壁灯。   这下是真的陷入黑暗了。   闻野转身准备离开,手心却忽然一热。   桑晚抓住了他的手。   “你要去哪?”她问。   闻野停顿一会,说:“去外面睡。”   “外面是哪?”   “……随便是哪。”   桑晚低低的笑声在夜色之中格外明显,酥酥麻麻地钻进他耳朵。   他听到桑晚说:“好了,很晚了,快上来睡觉。”   有时候,闻野真的蛮唾弃自己。   明明一早就打算好过来后一定要好好问一问桑晚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受伤的事,可是真的见到了人,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赌气想走,她的一句话,就让他乖乖留下。   没用,真是没用。   “我先去洗澡。”   桑晚懒懒地勾着闻野手指,黑暗中看不到脸,却听得到声音。她问:“带换洗的衣服了么?”   闻野:“嗯。”   桑晚没再出声,松开了闻野的手指,在床上翻身,困意袭来。   闻野停滞几秒后,走出卧室,去楼下拿行李箱。   脚步声越来越远,后来又越来越近。   桑晚的脑子开始变得迷迷糊糊,她是真困了。   浴室的水声很催眠,让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六月份的江市比海城稍微凉快一点,但是桑晚卧室里还是开着空调。   冷气吹佛,舒舒服服。   睡意朦胧间,桑晚感觉自己的床轻微塌陷下一半,有个带着湿意的又带着她熟悉的栀子玫瑰香气的身体进来她被窝。   鼻尖瞬间是满溢的沐浴乳味道,玫瑰气味使人微醺。   可是他跟桑晚保持着距离,躺好后就不再动。   桑晚循着味道过去,手臂横在他胸膛上,嘟囔着:“穿衣服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怎么穿衣服了。   闻野本来平静如水的心瞬间就被翻弄,呼吸重了几分。   “你不是睡着了?”   “被你吵醒了。”   “……”闻野刻意放轻呼吸,“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不想吵桑晚,可是桑晚却想吵他。   桑晚慢慢地贴近闻野,脸颊贴靠在他肩膀T恤的布料上。   “别生气,摔伤就是个意外,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桑晚替自己解释,“我知道你会着急,可是你再着急都不能立刻过来,告诉你只会添麻烦。”   闻野在黑暗中眨着眼,心和身都因为桑晚的靠近而变得僵硬,丝毫不敢动。   因为桑晚横在他胸口的手臂又开始不安分往下。   闻野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屏着呼吸问桑晚:“……你不打算睡了是吗?”   “那你呢?在我身边,睡得着?”   ……   当然睡不着。   一开始还是可以清心寡欲睡觉的。   可是现在桑晚的手已经——   闻野倏地闭眼。   桑晚收回手,在他耳边慵慵懒懒地说:“检查过了,知道你睡不着了。”   耳根瞬时红透,闻野紧闭着眼,试图调整呼吸。喑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埋怨。   “是因为你——你弄它。”   本来不是这样的。   桑晚在他身边笑,坦然承认:“对啊。我弄的。”   说完,她也有点埋怨:“这么久不见,见面就不是什么好脸色。”   “……那是因为我生气。”   “承认生气了?之前问你还不承认呢。”   “……”   闻野投降,侧过身,伸手就将桑晚拉到怀里,紧紧摁着。   桑晚受力,“嘶”了一声。   “轻点,腿还伤着。”   闻野一下子又松了力,低头在黑暗中寻找桑晚的脸。   “碰到受伤的地方了?”   “还好,差一点。”   闻野松口气,重新缓缓地抱紧桑晚。   “听说你是在浴室摔的?”他问。   “嗯,”桑晚在他怀里,说着那天发生的事,“地上有水,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脚底一滑就摔了。”   闻野听着很是揪心,幸好,只是摔伤了腿。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会保护你。”   桑晚忽然就笑了,闻野这样的承诺特别像个充满稚气的小孩。但她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慢慢应了一声:“好。”   两人抱了一会,后面桑晚问闻野:“我朋友把林晓桑带到她家里去了?”   “嗯,她说今晚你妹妹可能不方便住这,明天早上早上送过来。”   “怎么不方便?我隔壁房间都收拾好了。”   闻野嗓子动一动,耳根还红着。   “……就……你朋友可能觉得我在,所以不方便。”   “你在怎么不方便?”   桑晚明显是存了心要闹闻野,闻野终于被逼急,头靠过来,就在她唇边小小地咬了一下。   “就这个不方便。”他闷着声。   桑晚装作恍然大悟。   “确实不方便,我腿打着石膏。”   “……?”   闻野颓败,搂了搂桑晚的肩,额头贴着她的,说:“知道不行,所以就别闹我了。”   哪知桑晚说:“我不动就行。”   闻野:“……”   分别多日的热情就像野火燎原,一点火星就能燃透半边天。   闻野知道现在不该做这些,桑晚的腿还伤着,但是桑晚总撩拨他,惹得他欲/望压垮理智。   可是亲吻的力道还是克制了些的,他仍怕自己不小心会碰到桑晚打着石膏的腿。   黑暗会让人的感官无限放大,桑晚逐渐感觉到闻野远去,又清晰感觉到他额前的发丝扎得她腹前皮肤发痒。   “闻野,别——”   她想制止他。   可是他却有些坚持。   “试一下。”   随即四面八方涌来的温热的潮水将桑晚卷走,送她去了一个陌生混乱又湿热的世界。   潮水淹没她的口鼻,无法出声,无法呼吸。   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吐出。   ……   潮水褪去,热汗淋漓。   桑晚半天才缓过来,等闻野重新靠过来的时候,她咬他耳朵:   “进步了,弟弟。”   ……   等闻野在浴室解决完出来,发觉桑晚已经累到睡着。   他借着浴室的灯光,将桑晚身上那条被弄乱的睡裙重新整理好。   坐在床边,凝视着桑晚安静的睡颜,他忽然就不想睡了。   闻野小心翼翼地抓住桑晚的手,藏在自己手心里。这时候的桑晚动了动,似乎有所感应。   她的声音里满是倦怠和困意:“快睡吧……”   “嗯。”   闻野这样应着,但还是没动。   桑晚却再次睡着了。   闻野静静看着她,再看向她打着石膏的腿,暗色眼眸里渐渐浮上一丝心疼。   他当然知道桑晚不告诉他的原因,可是他还是生气。   或许,他不是在气桑晚,而是在气自己。   如果他在桑晚身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骨折,说起来是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   她的朋友说,那天是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自己一个人打车去的医院。   只要想到那样的画面,闻野就很责怪自己。   他知道的,桑晚也不是那么坚强,她也会哭。   “桑晚。”   闻野低声喊桑晚的名字,他以前就不愿喊桑晚“姐姐”,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小,他觉得他可以和她是平等的身份。   后来喊她那么多次“姐姐”,也只是想让她心软。   现在,他还是想喊她的名字。   他说:   “以后我都会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10:44:21~2022-04-25 18:5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诺、肉困困Ow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晚风 】 第35章 chapter 35   35   第二天。   桑晚一觉睡到中午。   她是被饿醒的,好像有人在做饭,在睡梦中都闻到了温厚的米香。   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桑晚缓了一会神,才想起昨天夜里闻野过来了。   那应该就是他在厨房吧,除了他,没有人会去用厨房。   毕竟梁芮竹在这半个来月,每天都是叫外卖。   桑晚懵着脸从床上坐起,浑身没劲。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不是昨晚那条被弄得乱糟糟的睡裙,而是一件宽松的T恤。   不用想,肯定是闻野给她换的衣服。   这小子,还偷偷给她换他的衣服。   这时候,楼下密码锁传来嘀嘀开锁的声,好像有人回来了。   没一会儿,那个人就上了楼,之后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醒了?”闻野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一直偏白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   他见到桑晚已经坐起来了,便走进来问:“肚子饿不饿?”   桑晚先是看着闻野,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象后,再把目光放到他额角微微泛着的细汗上。   “你去哪了?”   “去见了个朋友。”闻野说的坦白,但又没细说是去见了谁,“顺路去超市买了一些东西。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我这不开火,肯定没什么东西。”   桑晚抬手顺了顺自己睡乱的头发,想去拿自己手机。   闻野见她行动不方便,就主动过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递给她。   “都快十一点了。梁芮竹怎么还没把林晓桑送回来。”桑晚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着,给梁芮竹发微信。   【你把我妹妹拐哪去了?】   梁芮竹秒回:【我带她去游乐园玩了呀。】   桑晚:【?】   梁芮竹:【你男朋友还在你家吧,小别胜新婚,我特意牺牲小我,给你们留出二人空间,别太感激我。】   ……   桑晚真想感激。   她回:【早点把她送回来。】   梁芮竹:【知道了,我还能把她卖了嘛。晚上送回去。】   跟梁芮竹发完微信,桑晚才想起来问闻野:“你什么时候走?”   闻野静了几秒,没说话。   桑晚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见他表情有些认真,不免替自己解释:“我没赶你走的意思,就是了解一下。你突然过来,是请假了?”   “没。”   闻野微微垂眸,眼皮半阖着,居高临下地与桑晚对视。   “没有请假。”   桑晚记得闻野一般只休一天假,有些疑惑:“没请假?那你怎么过来的,休假也没休这么久吧。”   闻野却说:“我不回去了。”   “什么?”   “我不回去了。”   闻野强调一遍,“现在开始……留在这。”   桑晚愣愣的,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闻野的意思。   “你是说,你留在这?”   “嗯。”   “你考虑清楚了?”   闻野表情认真的脸露出细微的笑意,“现在人都在这了,没考虑清楚也来不及了吧。”   “……”可是桑晚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她蹙着眉,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不用放弃你的工作。”   她一点都不希望闻野为她做出什么牺牲。   闻野缓慢地在床沿边坐下,目光与桑晚保持平视,他犹豫一会儿,才说:“去年毕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大学的专业是我爸替我选的,那时他希望我毕业后可以帮他。但是你也知道,他没等到我毕业就死了。”   “我并不喜欢这个专业,不想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因为我妈,也因为你,我不想留在江市,所以毕业那时候没有给任何公司投简历,一个人去了海城。”   闻野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的把心里藏着的话都说给别人听。   “加入消防队,是个很偶然的机会。他们招人,我就去了。加入是偶然,但是离开,是必然。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是为了你放弃什么,我是想为了你努力,或许我可以做别的事,或许我可以为了我们的未来去做一些事。”   “早上我去见了我朋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叫陆紊。”   陆紊。   桑晚想了一下,有些印象。她听过这个名字,三年前也匆匆见过一面。   “你大学的室友?”   “嗯,我的室友。”   闻野继续说:“他毕业后按照家里人的要求进了一家银行,但是他不喜欢这份枯燥乏味的工作,前段时间辞职了。现在他在做app,我打算和他一起。”   这大概也算是自主创业了吧。   其实很早之前,陆紊就有叫闻野一起,可是闻野没有答应。那时候还没重新碰上桑晚,那时候他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   “app?软件程序?你确定?”   桑晚还没消化完闻野说的事,闻野抬手碰碰她的脸,手指带着夏日的燥意。   “试试,或许可以呢?”   停顿一会,桑晚无奈抿唇,“你倒是想得很开。”   “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为什么要怪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闻野停留在桑晚脸侧的手僵了僵,准备收回时,桑晚靠过去,双臂揽住他脖颈,眼眸微微发着亮。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闻野僵硬的手忽然又软下来,拥在桑晚纤薄的背脊之上。他低头,脸在她肩膀处蹭了蹭,声音压低。   “谢谢。”   桑晚有一瞬间的不明,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谢谢?   可是她没有问,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脑袋。   须臾之后,桑晚开口:“闻野,我饿了。”   ……   早上闻野在出门前煮了米饭,见完陆紊回来后,经过超市,进去买了一点菜。   虽然他不会做饭,但是前面有过那么一两次下厨的经验,现在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他就像第一次那样,一面拿着手机看教程,一面往锅里加调料。   洗漱过后的桑晚坐在餐桌前,她被闻野抱过来后,就一直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   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恍惚感。   他真的在她眼前,他以后也不会走了。   桑晚不知道闻野和他朋友的创业能否成功,但是她相信他可以。   她想起以前,他总是争分夺秒的打工,什么工作都做。那时候,她从没在他眼里看到过疲惫,他那么乐观,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却从不怨天尤人,更没对生活失去过信心。   所以,桑晚相信闻野会成功的,他还这么年轻,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闻野炒完最后一个小青菜,端着回过身,发觉桑晚一直盯着自己在出神。   他走近,把盘子放在桌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在想什么?”   桑晚冲闻野笑一笑:“没想什么。”   低头看盘子里干巴巴的几根小青菜,她又不免叹气:“其实……我觉得我们点外卖挺好的。”   闻野:“……”   桑晚:“我们都不适合厨房。”   “凑合一下吧,”闻野有点点委屈,“我做了很久的。”   好吧。   桑晚勉强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小根青菜。   她嚼了嚼,咽下去后说:“能吃。”   “……”   桑晚不忍打击闻野的积极性,忙加一句:“不难吃。”   “……”闻野心想,桑晚还不如不说。   不难吃,那就是跟好吃沾不上边。   旁边放着的手机连着震了几声,桑晚循声去看,是闻野的手机。屏幕上连续跳动提示框,看起来是有人一下子给他发了很多条微信。   闻野也看到了,拿起手机看。   而这时,桑晚的手机也响了,沈砚的电话。   “今天在家么?”   “嗯,在。”   “脚伤好点没有?”   “还行。怎么了?”   沈砚:“下午我和律师去你那一趟,有些事情要当面谈。”   桑晚想了想,说:“我可以去他们事务所。”   “你的腿这样,别出门了。”沈砚已经安排好,只交代桑晚:“你在家等我们就好。”   “行吧。”   电话挂断,闻野那边也回复好了消息。   他大概是听到了桑晚的通话,目光疑惑:“有人要来?”   “嗯,我哥,还有他帮我找的律师。”   “律师?出什么事了?”   “林晓桑的妈妈以前给我转过很多钱,但是都被当时的邻居私吞了。现在我准备报警,告她。”   桑晚说着放下手机,反问闻野:“你呢,谁给你发那么多消息?”   “陆紊,他给我找了很多合适的房源,下午去看房。”   “看房?”   闻野点头,“要留在这,首先得找个住的地方。”   “我这不行吗?”桑晚环顾四周,“我这挺大的。”   “你妹妹跟你一起住,我住这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不就是多一张床的事。”   “那不见得。”   闻野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要是跟你一块住,大概……不能忍住睡两张床吧。”   桑晚:“……”   怎么回事,这小孩现在也会开黄/腔了。   她故意说:“我忍得住。”   几秒停顿,闻野忽然倾身朝桑晚靠近。   两人之间隔着长方形的餐桌,他用手指轻挑起桑晚下巴,鼻息接近,好似要吻下来。   气息暧昧混合,他要吻不吻的,勾得桑晚心痒。   桑晚已经做好了接吻的准备,可他就是不亲下来,似是故意的,还笑了笑。   “你看,你忍不住。”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感谢在2022-04-25 18:57:10~2022-04-27 21:4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解郁狂恋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chapter 36   36   桑晚发现闻野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竟然又调戏她。   她清清嗓子,镇定自若地问:“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想起上次桑晚的报复,闻野心思恍了一下,开始不淡定。   他松开桑晚,转身去厨房,“我盛饭。”   桑晚瞧着他背影忍不住笑。   一顿还勉强能吃的午饭过后,闻野收拾好厨房,出门去看房。   他还是得找一套住的房子,他不希望依靠桑晚,不想住在她那占她的便宜。   在闻野走后不久,沈砚来了。   桑晚不方便下楼给沈砚开门,就将密码锁的密码告诉了他。   她在二楼的小客厅等他和律师上楼,顺手还给律师泡了杯茶。   就是没想到,沈砚带来的律师,会是蒋州廷。   两人碰上面,蒋州廷丝毫不意外,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桑晚。   桑晚在微微的诧异过后,没太多心情起伏。   前男友那么多,除去闻野,蒋州廷算得上是分手后还见过一次的。噢,那次还是因为闻野跟他弟弟打架。   一眨眼,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蒋州廷谦和礼貌地向桑晚伸手:“好久不见。”   桑晚看了一眼他的手,笑了一笑,没握,只说:“蒋律师,请坐。”   沈砚听出两人认识,沉默地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没有多问,在大家都在沙发上坐下后,直接进入主题。   “林秋林女士的汇款,确实都汇到了一个名叫高木莲的账户里,每一笔汇款她都有备注‘桑晚收’。”   在来之前,蒋州廷已经清楚了解过这个案子,他给出合理的建议:“现在你可以选择报警,由警方出面把事情调查清楚,到时以侵占财产罪起诉。如果你不想告,那可以选择跟对方私了,把当年的钱要回来。”   “为什么不告。”   桑晚早就打定主意,她不可能私了。   “我缺这点钱吗?我当然要报警抓她。”   是因为这个让林秋信任的邻居,桑晚才差点饿死。   就是因为她,桑晚误会林秋这么多年,让她以为自己被抛弃,甚至在林秋死前,她都没见上一面。   人这一辈子这么短暂,有些遗憾发生了,就不可能弥补。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桑晚还能早一点见到林秋,也不至于让林秋因为没钱治病而去世,更不会让林晓桑这么早就失去了妈妈。   蒋州廷见桑晚这么坚决,便点头,然后说:“不过数目不大,不会判多重。最多两三年。”   林秋在那一年里,每个月都有给桑晚汇款,每次都是一两千。   这全部加起来都还不到两万块。   “够了。坐牢两三年,虽然便宜她,但是总比什么惩罚都没有要好。”   说这话的时候,桑晚眼眸冷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沈砚一直沉默,他不认识林秋,那是他父亲离开他之后,跟桑晚所遇到的人。他不清楚桑晚和林秋之间是什么样的过往,不过现在因为这件事,他对父亲和桑晚离开沈家后的生活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曾经关于桑晚过去的一切空白,现在也一点一点地清晰。   在他留在沈家过着富裕奢华的生活的时候,他的妹妹却跟着父亲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渔村受苦。   沈砚想,如果当时留在沈家的是妹妹,那该多好。   起码那些苦,他可以代她受。   蒋州廷很专业,又跟桑晚说了一些案子的要点。   他们一直谈到天边晚霞弥漫。   与此同时,闻野和陆紊在一个下午连续看了好几家出租的公寓,并没看到合适的。   不是环境差,就是交通不便利。   “其实你一个人住,也不用选那么仔细,大男人凑合凑合不就得了。”   便利店前面的遮阳伞下,陆紊喝了口冰镇过的可乐,说道。   天气太热,他和闻野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闻野心不在焉地拧着矿泉水瓶盖,想想还是说:“万一女朋友要来呢?”   陆紊眨巴眨巴眼,之后惊呼了一声,“靠,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可以说不久,也可以说很久了。”   “?”陆紊没听明白,但想到另一件事:“你突然回来,难道就是因为女朋友?”   闻野不置可否地拿起矿泉水喝着,冰镇过的水流顺着食道流到胃里,缓解了不少盛夏带来的燥热。   见他不作声,陆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人都去海城了,还能交到江市的女朋友?不会是网上跟小姑娘网恋奔现吧。”   “可能么?”   “那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小姑娘是你以前就认识的?同学?校友?”   陆紊实在好奇,抓耳挠腮的,直勾勾望着闻野想知道答案。   闻野慢慢喝着矿泉水,喝了小半瓶感觉足够解渴了之后,才慢慢说道:“不是同学,校友……应该算吧。”   他低眸笑了笑:“她也是江大毕业的。”   “到底谁啊,哪个系的?以前我就没见你跟除了班上以外的女生说过话。”   看陆紊这么想知道的样子,闻野就不让他猜了,直接说:“我前女友。”   “前——前女友?”   在陆紊的记忆里,闻野大学那四年就谈过一次恋爱,不长,两三个月就分手了。   那时候他能看出闻野心里不好受,即使闻野表现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闻野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躲在阳台吹风的样子,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有时候,闻野还总盯着手机看。   有一次他经过,不小心瞄到,看到闻野看得是一张照片。两个人的合照,估计就是闻野和那个女朋友谈恋爱时拍的。   当时分手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三年了吧。   没想到现在又……复合了。   “就是那个比你大的姐姐?”   闻野点头,提起桑晚,眼里都多了难以觉察的笑意。   陆紊笑着摇头:“你还真痴情啊。”   “这几年,你不会都没忘记她吧?”   没忘过。   这几年,真的没有哪天忘记过。   闻野试过忙碌的生活,但是忙碌过后,心里还是会有个影子。就算明知道她可能已经结婚,已经跟另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完完全全的忘记。   陆紊还是在笑闻野痴情,笑完之后拿起手机很认真地给闻野找房子,在这方面,他还是很义气的。   “既然女朋友可能会过来,那就别找单身公寓了。可以找间大一点的,喏,这间看起来不错。”   闻野看向陆紊递过来的手机,照片看起来还可以,位置也算好,交通便利。   “现在可以看房吗?”   陆紊:“我打上面电话问问。”   闻野想早点把房子的事情解决,毕竟林晓桑晚上就要去桑晚那里住。   在陆紊打电话的时候,闻野给桑晚发消息:【还在看房,迟一点回。】   桑晚没回。   现在已经是傍晚,夕阳黄澄澄的。   闻野猜桑晚应该还在跟律师谈事情。   陆紊很快就打好了电话,说:“房东说现在有空,走,咱们去看看。”   闻野说了声“好”,便跟陆紊打车,继续去看房。   这套房子离市中心有一点远,但是离陆紊租的工作室还有桑晚家都距离刚好,地铁、公交都能到。   房东是个白色短发烫得卷卷的老太太,戴着一副圆圆的小眼镜,看着很和善。   闻野大致看了一下房,有两个房间,一个大一点可以当卧室,小一点的可以装电脑当作工作的书房,客厅连着阳台,视野很好,能一眼就看到小区里葱郁的树木。   他觉得还可以,跟房东老太太约了明天早上来签合同。   临走时,闻野收到了桑晚的回复。   【刚在谈事。】   【现在还在看房?】   闻野回复:【看完了,现在回去。有什么想吃,我可以顺路带回去。】   桑晚:【等你回来再说。】   这边桑晚回完闻野的消息,听见谈完正事的蒋州廷说:“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   沈砚在另一边接电话,他下午是放下公司的事过来的,这一下午,不知接了多少个助理打来的电话。   桑晚瞧一眼沈砚的方向,这才问蒋州廷:“你早就知道委托人是我了吧。”   “了解案子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一般我不会接这样简单普通的案子,但是知道是你,又是沈总助理联系的我,我就——”   “别,蒋律师,如果你不想接我的案子,你可以不接。我不喜欢勉强别人。而且接了这个案子,我除了给律师费,你没有任何好处。”   桑晚一贯的利落无情,不给蒋州廷一丝机会。   蒋州廷早就习惯,笑了一下:“你真是一点没变。”   接着说:“你放心,既然我接了你的案子,一定会全力帮你。”   桑晚不再说什么,与蒋州廷无话地坐了一小会,沈砚终于打完电话。   蒋州廷很识相,不会死缠烂打惹桑晚不痛快,见沈砚回来,就主动起身告别。   桑晚坐着没动,只淡淡说了句:“慢走,不送。”   沈砚早就觉察出这两个人情况不一般,猜到他们认识,不过看桑晚现在这样,估计是不想跟蒋州廷有任何公事以外的牵扯。   他说:“蒋律师,我送你。”   桑晚与沈砚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仿佛从沈砚眼神里读出些什么。   估计沈砚是猜到了。   也是,桑晚以前交男朋友的事,从没瞒过沈砚。   沈砚送蒋州廷下楼,走到玄关处,准备开门的时候,正好外面有人在按密码。   嘀嘀两声,门打开,门外的人和门内的两个人对上视线,面面相觑。   而同时间,梁芮竹牵着林晓桑的手蹦蹦跳跳往他们这边走,林晓桑老远就看到了闻野,大声喊着:“小野哥哥——”   在二楼坐着的桑晚耳朵一动,听到了林晓桑的声音。   随后,她心猛地一跳。   完蛋。   要不要这么巧。   不该碰上的,全都碰上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谢在2022-04-27 21:44:39~2022-04-27 23: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奶不加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chapter 37   37   闻野认识蒋州廷。   大学的时候,他跟蒋州廷的弟弟蒋州承闹过几次不愉快,都是蒋州廷这个大哥过来学校调解。   他知道,蒋州廷是桑晚的前男友之一。   蒋州廷身边的男人,闻野不认识。他猜他应该是桑晚的哥哥,他们长得很像。   闻野与沈砚的目光对了对,之后不动声色地转向蒋州廷,眼底流露出非常明显的敌意。   蒋州廷显然是意外的。他当然知道闻野跟桑晚交往过,很早就分手了。他以为他们都是桑晚的前男友,可是现在却在这看到闻野……   蒋州廷自认对桑晚有那么一点了解,桑晚从来不吃回头草,那闻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知道这里的密码,而且后面的女孩还喊他哥哥——   梁芮竹被林晓桑牵着手,本来开开心心从游乐园玩了回来,所有的好心情却在桑晚家门口戛然而止。   八年没见过的人,忽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即使隔着一点距离,可是梁芮竹还是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他沉得看不见光的眼眸正紧紧定在她身上,像燃着火焰要在她身上烫出洞来。   梁芮竹的脚步霎时间就停了,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   而林晓桑却还拉着她,开心地朝闻野挥手:“小野哥哥——”   她还连续喊了好几声。   梁芮竹像个扯线木偶,被林晓桑拉着走到了闻野身边。   五个人,这下子全都碰了面。   闻野与蒋州廷无声地用目光暗自交锋,沈砚脸上所有的表情敛去,眼神定定的,落在梁芮竹脸上。   而梁芮竹,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摸着林晓桑的头。   林晓桑夹在几个大人中间,一时有些懵神。   为什么小野哥哥不理自己?   为什么小竹姐姐忽然不说话了?   从姐姐家里出来的这两个人又是谁?   左边这个跟她和姐姐长得很像的人,就是她哥哥吗?   林晓桑的小脑瓜转啊转,不敢出声。   房内二楼,桑晚久久没听到楼下声响,不免有些焦躁。   这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怎么能这么巧,全在这个时候碰上。   她担心梁芮竹和沈砚,也担心闻野和蒋州廷。   闻野这个傲娇怪,其实还非常容易吃醋。   女朋友的前男友来女朋友家……嗯,就算是有正当理由,但还是不好解释。   还有林晓桑和沈砚,不知道沈砚会不会喜欢这个一半血缘相同的妹妹。   桑晚的腿还打着石膏,不好下楼去查看情况,视线扫到茶几上的玻璃茶杯——   二楼忽然传来清脆一声响,像是什么打碎在地上。   在门口僵持的五个人,同时间听到声响,纷纷转头。   闻野什么都来不及想,心里一慌,下意识就往里面跑,跑去楼上找桑晚。   他走之后,梁芮竹眸光微闪,拉住林晓桑的手,也往里面走。   沈砚沉默地给她们让开一个位置。   擦肩的瞬间,他竟然不敢去看梁芮竹的眼睛。   ——   闻野一口气跑上二楼,在客厅找到坐在沙发上的桑晚。   他以为桑晚行动不便摔倒了,但是看到桑晚好好地坐在那,瞬间松了一口气。   跨过地上的玻璃碎片,闻野走到桑晚面前,蹙着眉担心地问:“没事吧?”   桑晚摇摇头,目光却落在跟在闻野后面过来的梁芮竹和林晓桑身上。   “姐姐。”   林晓桑半个来月没见桑晚,很是想她,过来了,就凑到她身边站着。   桑晚冲林晓桑露出个笑,动手给她摆正上衣的衣领,随后担忧地看向梁芮竹。   梁芮竹装没看懂桑晚的意思,抿了抿唇,仿佛已经恢复过来情绪,说起话来:“你妹妹送回来给你了,我们在游乐园玩了一天,可开心了。”   她好像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确实是很开心,故意笑着:“妹妹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真的好神奇。”   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桑晚早就看出梁芮竹的强颜欢笑。   沈砚应该不会再上来了,她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关门声。   于是,她说:“我哥——”   “我还有事,人送到了我就先走,反正你这还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梁芮竹打断桑晚的话,装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转头就走了。   桑晚想喊她,可是看她急切想走的样子,最后还是算了。   闻野觉察出什么,看了梁芮竹的背影一会,再看向桑晚。   桑晚与他对视一下,欲言又止。   随后,桑晚侧过头,跟林晓桑说话:“玩了一天肯定很累,去洗澡吧。你房间在那边。”   林晓桑点头,闻野出声:“我带你去。”   桑晚很早就给林晓桑收拾好了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买了新的。   房间里面自带浴室,生活用品齐全,衣柜里也都是新衣服。   闻野带林晓桑进去,简单说明了一下,便留林晓桑在房间里,自己关上门出来。   桑晚还坐在客厅里。   眸色忧愁,看起来是在想事情。   闻野走近她,在她坐的沙发的一侧扶手上坐下,微微侧着身对她。   桑晚抬头,只能看到闻野半个背影。   “你朋友……好像心情不好。”闻野犹豫过后,说。   桑晚当然知道梁芮竹心情不好,或许,她不该让沈砚来这的。   梁芮竹可能根本没做好见面的心理准备。   心底一阵燥郁,桑晚忍不住叹气,暗暗责怪自己。   闻野偏过头看她,喉结微滚两下,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过了一会,好似听见模糊的水流声,他才重新开口。   “你找的律师,就是刚才楼下见到的那个人么。”   桑晚还在想梁芮竹和沈砚的事,听到闻野这么问,心思回拢了一些。   “嗯,是他。”她怕闻野想多了吃干醋,解释道:“我哥找的,下午见了面我才知道是他。”   闻野没再说什么,就只点了两下头。   这个话题好像过去了,因为他说:“我刚才好像忘了跟你哥打招呼。他会不会觉得我没礼貌?”   没礼貌么?   应该不会。   桑晚觉得,沈砚肯定没心思去管闻野,一个梁芮竹就足够摄取他心神了,他才不会去管闻野有没有跟他打招呼。   “不会的,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   闻野听桑晚这么说后,没太多情绪,也没太多表情,但是整个人流露出来的气场,就算很奇怪很别扭。   “我找到房子了,明天签合同,等打扫好就会搬过去。”闻野闷声说,“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几天。”   “这么快就找好了?”   “嗯。”   桑晚盯着闻野瞧了几秒,终是忍不住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不用装不在意。你的在意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被戳穿心思,闻野僵了一下脸,矢口否认:“我没在意,没什么要问的。”   “真的?”   “真的。”   桑晚想了想,说:“好。”   “……”   桑晚越是这样,闻野越是憋不住,像小孩一样吃味地问:“你跟他一直有联系么?”   “谁?”   “……就楼下那个,蒋州承他哥,”闻野顿一顿,十分不情愿地加了几个字:“你前男友。”   桑晚倏然一笑,眼尾弯弯的,眸里藏着点点微光。   “闻野,你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我分手后还重新联系的前男友吗?”   闻野的眼睫晃了晃,心思也跟着晃。   他听见桑晚似是叹气:“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么笨的。”   闻野耳根忽然发烫,她说……什么?   可是还没想明白,桑晚就朝他这边靠过来,似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桑晚把头靠在闻野腰侧,闭上眼。   “让我靠一会,有点累。”   闻野想说话,停顿一下,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抬手,摩挲着桑晚前额。   两人缱绻地靠在一块,四周静谧,心跳的声音很清晰。   ……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   梁芮竹离开桑晚家的时候,楼下早已没有之前见到的人。   那好像就是一个幻觉,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但是梁芮竹心里又很清楚,那不是幻觉。   她和沈砚八年没见。   在沈砚跟她提出分手后,她就已经决定,不会再见他。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能见,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她不可以再喜欢他,不可以对他心存幻想。   这么些年,梁芮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沈砚的模样了,也许路上碰到,都可能认不出来。   她忘了,沈砚是桑晚的哥哥,他们长得那么像。   她也忘了,真的爱着的人,就算时隔很久,还是会一眼就认出。   梁芮竹现在心情很乱,晚间的风胡乱吹着她的发,她低着头往车停着地方走,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只有十六岁的时候,就有个人,像现在这样,站在前方等她。   他不大会笑,可是看着她的眼睛里总含着笑意。   他是温柔的,能包容她一切的。   时光流转,当时年少的人,已经长成稳重成熟的模样。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里不再有笑意,而是深沉的暗涛起伏。   他们在晚风中对视许久。   许久之后,梁芮竹走向沈砚,停在他身前,只隔了几厘米。   她低着头,颤抖地将额头靠在他胸口,红透的眼睛一闭,泪水就这样掉落下来。   ——这八年,她不见他,就是因为见到他,她会忍不住委屈落泪。   她没有足够好的家庭背景,配不上沈砚。   可是她是真的爱他。   最爱他的人,却被放弃,她怎么能不委屈。   就算是她自愿选择成全他,可她还是会委屈。   就像此刻,时隔八年,在委屈的时候,她仍会像十几岁时一样,习惯性地将头靠在他胸口。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小竹是真的委屈quq 第38章 chapter 38   38   桑晚的住处很偏僻,入夜之后就更显安静,夏季夜晚的蝉鸣仿佛拼了命地通过窗户传进来。   卧室里也很安静,空调运作的声音清晰。   闻野推开卧室的门,被迎面而来的冷气直冲脸颊。   他忍不住皱眉,发觉里面的人正专心地在床上裹着被子,眼睛盯着手机。   约莫是听闻声响,桑晚一面对着手机打字,一面出声:“林晓桑睡了?”   “嗯,睡了。”闻野这才走进来,关上卧室的门。   在锁不锁门上纠结了两秒,最后还是松开手,没有上锁。   他回头,发觉桑晚还是在看着手机。   “……我先去洗澡。”   “嗯。”   闻野脚步虚顿,过后便去拿自己衣服,进了浴室。   等水声响起,桑晚才后知后觉地往浴室方向看了看,磨砂的玻璃只能看到虚晃人影。   手机轻嗡一声。   她垂眸去看。   梁芮竹:【不知道,再说吧。】   桑晚在和梁芮竹聊天,刚刚心思都在这上面。   得到梁芮竹的这个回复,桑晚手指紧了紧,嘴唇微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她前面问梁芮竹:【跟我哥有什么打算吗?】   梁芮竹的回答就是这句:不知道,再说吧。   聊天记录往上拉,她们聊了不少。   梁芮竹说,傍晚时候,她和沈砚又见了一次,然后很不争气地哭了。   梁芮竹跟桑晚说了很多,说她甘愿被放弃只为成全沈砚的委屈,也说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所以现在,对于跟沈砚还有没有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   桑晚对着梁芮竹最后发送的消息出神,眸光有些氤氲。   她和梁芮竹认识很多年,。   被接回沈家的那年,外公给桑晚找了新的学校,梁芮竹是桑晚的同桌。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年头。   如果可以,桑晚多希望,当初没有让梁芮竹认识沈砚。   或许这样,现在的梁芮竹会开心一点。   浴室的水声倏然停下,没多久,里面的人出来,带着浴室内的热乎的蒸汽。   桑晚余光察觉到闻野身影,恍然回神,放下手机,看向他,但是没说话。   突然被盯着看,闻野眉眼闪动一下,随后去找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冷气温度。   “小心感冒。”他放下遥控器,说。   桑晚没出声,还是看着他。   闻野不禁觉得奇怪,问:“怎么了?”   “没。”桑晚缓和一下情绪,“明天签合同?”   闻野知道桑晚指的是租房的合同,点了一下头:“明早过去。”   桑晚大约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仔细看合同,别傻乎乎地被骗。”   半晌,闻野才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说:“早点睡。”   见闻野准备出去,桑晚略微疑惑:“你去哪?”   “出去睡。”   “?”   “睡沙发。”   “……”   桑晚无语地看了看自己的床,“我这床是睡不下你么?”   “睡的下,但是……”闻野眼眸暗暗压着光,“妹妹在隔壁。”   “所以?”   “所以,我睡在这不大好。”   桑晚:“……”   闻野在原地踌躇一小会,转而解释:“妹妹还小,不能让她觉得未婚同居是一件正常的事。”   “不能带坏小孩是吧?”桑晚没想到闻野脑子里在想这些,不过他说的也对,现在小孩早恋的那么多,万一出什么事都是女孩子吃亏。是得从小就给林晓桑树立正确的两性意识。   “好了很晚了,你去客厅睡吧。客厅空调记得开,顺便帮我关下灯。”   桑晚扯过被子,在床上躺好,看起来是准备睡了。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房内的灯暗了。   桑晚侧躺在床上,闭着眼,听得到闻野的脚步声,随后,床有微微的塌陷感。   闻野从桑晚背后拥住她,手臂横在她身前,英挺的鼻子在她耳鬓处轻蹭。   “不是说睡客厅?”   “先抱一会,待会再出去。”   桑晚闭着眼,感觉身后好像是小狗在蹭她头发,她憋着笑说:“抱一会后,还出的去?”   她逗他:“纯情弟弟。”   “……”   闻野默不作声地把桑晚搂更紧,耳尖悄悄发红。   夜色浓郁之时,两人都没说话,闻野以为桑晚已经睡着了,却没想得她倏然出声:   “闻野,你很喜欢我?”   突然被问这个,闻野僵了一僵,身体绷紧的时候,不忘回答:“……嗯。”   “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   闻野在没过脑的回答过后,才仔细去想,他到底喜欢桑晚什么。   可是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朦胧雨幕中走来,只是一眼,他的心神就跟着她走了。   桑晚好似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她在闻野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凭着记忆找到他的脸,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睡吧。晚安。”她说的很轻。   闻野的直觉告诉他,桑晚有心事。   或许是因为她的朋友。   他想,如果她想说,她会说的。所以他选择不问,伸手轻抚着桑晚的背,好似在哄她睡。   许久之后,闻野听到桑晚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确定她真的睡着之后,他偷偷地亲了一下她额头,然后极其小心地下床,离开卧室。   ……   江市的夏天,每一天都烈日炎炎。   今年格外的热,五月份之后,就都没再下过雨。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闻野与房东太太签了租约,花了几天的时间将住处打扫整理好,之后便从桑晚那儿搬了出来。   不过他也没怎么在租的地方待很久,这段时间都在陆紊和朋友创办的工作室里忙。   开发团队需要资金,闻野在权衡之后,投了一部分,成了整个团队最大的投资者。   前些年他拼命兼职,存下了一笔钱,温卿回了海城之后,病情好转,不再需要就医,为她攒的医药费就空了出来。   加上这一年的工作,前前后后,闻野账户上的资金还是可观的。   工作室里除了陆紊和闻野,还有两个同校的计算机系的学长,他们主要负责程序开发比较核心的部分。   其余的工作,都交给了陆紊和闻野。   闻野算门外汉,刚开始接触,要学的东西非常多。   以至于他从桑晚这离开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桑晚都没见过他。   转眼就到了桑晚拆石膏的日子。   这一个来月的时间,桑晚真的受够了,哪都不能去,硬是在家憋了这么久。   梁芮竹正好有空,陪着桑晚去医院拆了石膏,然后跟她一起回来。   “你男朋友怎么回事,不是都留在这了吗,怎么都不见人影。”   梁芮竹拆开水果店刚买的切块西瓜,用牙签戳上一块,递给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动画片的林晓桑。   桑晚就在林晓桑边上,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手指按着自己打了一个月石膏的腿。   跟另一条腿不对称了,好像就剩骨头似的。   有点丑。   她心不在焉应一声梁芮竹:“创业期,忙着。”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做app?”   “差不多,也接外包和维护。”   “还是挺有想法的,不过他一个金融系高材生去做这个,屈才了。”   “他不喜欢银行证券那种朝九晚五的工作,反正年轻,想做什么就试试。”   桑晚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问梁芮竹:“张泽你还有联系么?”   “张泽?”梁芮竹咬一口西瓜,想了想,“我们高中的班长?”   “嗯。是他。”   “没什么联系了,朋友圈点赞之交算联系吗?怎么了?”   桑晚:“也没什么,就前段时间看朋友圈,他好像准备推他们公司的线上购物。”   梁芮竹一下明白过来,忍不住啧啧道:“你对你的小男友是真上心啊,还想着给他介绍业务,这么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不支持他支持谁,”桑晚倾身过来,抢走梁芮竹手中的牙签,自己戳了块西瓜,说:“晚上没事吧,我妹妹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你呢?”   “腿好了,当然是出去了。”   “去哪?”   “去见我的小男友。”   梁芮竹:“……”   可能她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吧。   -   江市的傍晚,晚风总显温柔,尤其是今日,少了几分燥热。   桑晚在天黑之后出门,她觉得自己的腿拆了石膏后还没恢复好,不大好看,特意穿了条浅色牛仔九分裤,上面搭了件高腰短袖,隐隐约约露出一截纤细白腻的腰线。   石膏一拆,桑晚就活动自如,甚至拿上了车钥匙,准备自己开车。   她坐在久违的车里,给闻野发微信。   【吃过饭没有?】   桑晚本以为闻野要过很久才回,没想到只一小会,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还没,还在忙。可能要通宵。】   桑晚动动手指,发送:【给一下地址,给你和你同事叫个餐。】   闻野:【不用,我们一会自己叫。】   桑晚:【地址。】   闻野大约是不想惹桑晚不高兴,很快就发来了地址。   随后桑晚就按着地址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开车。   工作室的位置不算偏,在一幢老小区里面,这儿的房租跟一条街以外的办公大楼的房租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桑晚想想也是正常,刚开始创业的大学生,肯定是能省则省。   小区外面有繁华的夜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桑晚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拎着自己从kfc打包的食物,走进小区。   一群忙着工作的男生,大概也没多少心思吃饭,汉堡可乐是最好的充饥食物。   桑晚按着闻野发的地址,找到了11单元楼,楼前正在筹建电梯,挖了好大一个坑。   单元楼里黑灯瞎火,走上楼梯,感应灯才倏地亮起。   桑晚停在202门口,抬手用指节轻轻扣了两下门。   “来了——”   里面传出不大清晰的声响,随即防盗门砰一声打开,露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咦——”陆紊看到桑晚愣了愣,“你找哪位?”   “我找闻野。”   “闻野?”   陆紊忽然恍然大悟,连忙开门把桑晚迎进来,“你说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你就是闻野的女朋友吧?”   “闻野——你女朋友来了——”   陆紊冲房内一个房间喊了声,又转头冲桑晚笑,看到她手上拎的打包袋,赶紧接过来。   “这么重,我帮你。”   桑晚把打包袋交给陆紊,说:“听说你们还没吃饭,顺路买了一点。”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和里面几个正好都饿着。”   这时候,闻野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大约是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清癯的脸庞带着浓重的倦意,但是不邋遢,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整洁干净的样子。   他看到桑晚的那刻,黯淡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桑晚指一下陆紊手中拎的袋子,说:“送餐。”   闻野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他以为桑晚会叫跑腿送,或者叫外卖,没想到她自己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看到桑晚站在自己面前,闻野慢半拍地问:“你腿好了?能走了?”   “早上去医院拆了,已经好了。”   “怎么没叫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忙工作么。”   两人隔着陆紊对话,陆紊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的瓦数有些强,连忙说:“我去找阿池和大鱼,他们还没吃饭。”   然后他冲桑晚笑:“姐姐,你去闻野办公室坐会,有什么话慢慢聊,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   阿池和大鱼是另外两个同伴的名字,正在另一个房间里忙。   陆紊拎着打包袋去找他们,走到一半不忘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汉堡一杯可乐,塞到闻野手上,暧昧挑眉,然后就去找同伴了。   进去了还不忘关上了门。   一时间,客厅这边就只剩下闻野和桑晚。   他们的工作室是个三居室,毕竟是民用房,客厅厨房都有,几间卧室摆上办公桌和电脑,充当办公室。   桑晚跟着闻野走进闻野这间房,看到他的电脑旁摆着一杯喝完了的咖啡。   房内很干净,窗台还摆着一盆绿油油的绿萝,枝叶繁茂。   “你朋友瘦了,刚刚第一眼没认出来。”桑晚打量着房间布局,说。   闻野将陆紊给的汉堡可乐放到一旁桌上,说道:“他大学的时候网恋,为了奔现减肥。”   “噢?后来呢,奔现成功了吗?”   “没,他花半年瘦了几十斤,结果见面的时候才知道对方是个大叔。”   “……”停滞几秒,桑晚蓦地笑出声,“那他岂不是很伤心?”   “喝了几瓶啤酒,骂了一夜,第二天就不伤心了。他说就当是交学费减肥。”   说话间,闻野走过来拉桑晚的手,正想抱她,却被躲开。   “门还开着,不合适。”   话音刚落,门就砰一声被踢上了。   随后,桑晚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8 21:55:04~2022-04-30 13: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今天吃饱了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chapter 39   39   桑晚的背抵在冰冷墙壁上,闻野怕她硌到,细心地伸手护在她身后。   可迎面落下的吻,并未显得有多温柔。   很久没见了,一个多星期还是十来天?   他差不多记不清了。   就记得每天睁眼是电脑,闭眼也是电脑,偶尔会跟桑晚聊几句,但也仅限于几句。   桑晚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她理解他,甚至于,亲自送东西过来——   这样一想,闻野心内升腾起的温热一点一点将理智吞噬,他吻得愈发用力。   唇齿相依间,桑晚觉得腿软,有些站不稳。   她寻找空隙时间,把头微微撇开,喘着气问:“怎么了你?”   闻野低着头,鼻尖碰着她耳朵,不答反问:“腿刚好,出门没关系吗?”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吧?”   闻野温和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桑晚重新偏回头,对着他暗沉沉又闪着微光的眼眸,眨了眨眼,说得极其自然:“过来找你,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想你了——   非常简单的三个字,闻野却怔滞了半天,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桑晚这样说。   心跳缩紧,片刻后,眉眼舒展开。   他将头靠在桑晚肩膀上,像乖顺惹人怜的奶狗。   桑晚被闻野抱得紧,也不知他怎么突然这样,明明刚才亲得挺蛮横。   “姐姐。”   ……   好吧,桑晚听到闻野这一声“姐姐”,就知道他是害羞了。   怪不得脑袋一直在她肩膀这蹭。   “好了。不是很忙么。”   桑晚想推开闻野,但是闻野不肯,还是搂着她,声音低低的:“太忙了,没电了,先充下电。”   桑晚:“……”   冗长的安静过后,闻野应该是充好电了,才松开桑晚。   他拉着桑晚往椅子那边走,桑晚却说:“我不坐了,不打扰你。”   “没事的。不打扰。”   “还是不了,你忙你的。”桑晚能看出闻野眼下浅淡的乌青,猜得到他很累。她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东西送到,人见到,她也该回去了。   脑子闪过什么,桑晚才记起来,说:“对了,差点忘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闻野的聊天框。   随后,闻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这是我高中同学。他最近在准备一个线上购物的app,你们可以自荐一下。”   怕闻野不接受,桑晚着重解释:“我只是向他介绍了一下你们,别的什么都没做。能不能合作,还是得看你们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其实桑晚知道,男人嘛,都会有那么一点难以撼动的自尊。   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不愿接受女朋友的帮助也正常。   闻野听懂桑晚的意思后,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眉头微蹙:“你……真的相信我可以成功吗?”   他看起来好像不大自信。   这几天他有时也恍惚过,怀疑过。   桑晚睫毛扑闪两下,眼尾上挑着:“相信啊。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   看闻野略显憔悴的脸,桑晚忍着心疼鼓励他:“你一直都很自信,别瞎想,努力就好。就算最后真的失败……”   “我那还缺个小助理,看你还挺合适的。”   闻野倏然一笑,他知道桑晚是在安慰鼓励他。   他点着头,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好,不成功,那就去给你当小助理。”   桑晚摸摸他愈发瘦削的脸,踮脚落下一个吻,然后说:“加油啊,弟弟。”   ……   桑晚走后,闻野在电脑前坐了好一会。   装着可乐的纸杯已经凝结许多小水珠,他用手指轻碰,水珠就沿着指节流下。   这时,门被打开一条缝,陆紊的脑袋钻进来。   “女朋友走了?”   闻野回神,点点头:“嗯。走了。”   “怪不得你这几年都对人家念念不忘,换做是我,我也忘不掉。”知道桑晚走了,陆紊大胆地推门走进来,嘴上说着:“她长得也太好看了。”   闻言,闻野抬抬眼皮,眸子微挑:“我是不是比你大一点?”   “你?”陆紊不明白闻野怎么突然问这个,转动脑筋想了想,说:“是吧,比我大一个月来着。”   “嗯,那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要喊嫂子?”   陆紊:“?”   闻野:“下次记得别喊错。”   陆紊:“??”   他眨巴眨巴眼,猛然明白:“我不就刚见面的时候喊了声姐姐吗,你连这都计较!”   闻野不置可否的,脸上一本正经。   ……   回到住处,已经有些晚。   桑晚停车时候,接到了沈砚电话。   “去医院拆石膏了么?”沈砚记得这几天就是桑晚拆石膏的日子。   “拆了。”   桑晚接着电话,下了车,锁车的滴滴两声在黑夜中格外响亮。   “看来不止拆了,你还行动自如了。”沈砚严肃交代:“别刚好就开车。”   “知道,晚上有点事才开车的。你呢,打电话过来,不会是专门问我石膏拆没拆吧?”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随后沈砚说:“外公想见你,还有……妹妹。”   桑晚的脚步蓦地停顿。   外公在前段时间醒了,没太大问题,在医院住了一周就出了院。   桑晚因为腿伤,没有再去看过。   “他见我们做什么。”桑晚的声音好似被夜里的冷风穿透。   沈砚低声耐心地说:“她是我们的妹妹,也就是我们家人。外公想让你带她回来。”   “小晚,三年了,别再赌气了。”   桑晚捏紧手机,声音发着颤:“你也觉得我是在赌气?”   “没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只是……”沈砚顿一顿,再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   “医生说,他没多久时间了。”   沈砚知道桑晚是心软的,否则不会在知道外公心梗入院后就匆匆赶回来。   有时候,冷硬也是她的一种保护色。   良久,桑晚闭闭泛酸的眼,出声道:“知道了。过两天会过去一趟。”   “你的男朋友,可以一起带回来。”   桑晚犹豫了一下,“他最近比较忙。”   “嗯。”   桑晚正准备挂电话,却听见沈砚说:“你应该挺喜欢他的。”   她微愣,直到通话结束,耳边传来冰冷的嘟嘟声,她才缓慢反应过来。   挺喜欢闻野的吗?   那肯定啊,她男朋友,她当然喜欢。   沈砚这不是废话嘛。   几日后。   桑晚带着林晓桑走进沈宅,几年过去,宅子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花草仍然在日光底下繁盛。   因为桑晚要带林晓桑过来,沈砚今天特意休息在家。   那天匆匆一面,他还没有好好跟自己这个妹妹打招呼。   现在重新再见,女孩眼底的怯生和紧张,不知怎得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桑晚。   大约是长得太像了吧。   他心底一动,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晓桑的头。   一个亲昵的动作,让林晓桑眼眶红红的,小心翼翼地喊:“哥哥。”   沈砚点头微笑,“嗯。”   三人在庭院处待了一会,秦姨出来,满脸笑容地请桑晚和林晓桑进屋:“小姐,你终于来了。老爷子在里面等好久了。”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要进去见外公了,桑晚临了还是有几分犹豫。   沈砚看出来,主动对林晓桑说:“我带你进去。”   林晓桑乖巧地点头,转而去看桑晚。   桑晚注意到她目光,轻呼一口气,说:“走吧。”   上回见外公,是在医院,那时候他还没醒。   这回再见,桑晚发觉他是真的病容苍白,以前年纪大了倒也算强健,但是现在却枯瘦枯瘦的,坐在椅子上,连起身都要人来扶。   外公先与桑晚视线交汇,两人都有复杂情绪。   而后他冲林晓桑招手,没多少精神的脸上露出笑意:“来,来外公这。你叫什么名字?”   林晓桑忐忑地走过去,小声说:“我叫林晓桑。”   外公听了,便知道小姑娘名字里还带着父亲的姓。   大约是想起许多往事,年纪大了后就微颤不停的手,握住林晓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桑晚一直面无表情,其实林晓桑和外公没什么关系,但听到他也让林晓桑叫他外公的时候,心底某处还是会酸涩。   “小晚,今天秦姨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一会多吃一点。”   外公突然对桑晚说,好似他们之间并无芥蒂。   桑晚绷着的脸,终于松动。她眨眼看向别处,心底的酸涩涌上鼻尖,喉咙像梗着什么,艰难应了一声:“嗯。”   听到这声回应,外公如释重负般,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笑意。   午饭的时候,桑晚和沈砚安静吃饭,桌上只有外公和林晓桑在说话。   外公问了许多林晓桑过去的事,两人一问一答,好似真的是祖孙俩。   末了,外公问林晓桑:“要不要住到这里来?”   桑晚手中的筷子瞬时顿住。   同时间,沈砚朝她看过来。   外公还在对林晓桑说:“这里有外公,有哥哥,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留在这?”   林晓桑不知该怎么作答,悄悄看向旁边的桑晚,好似在向她求助。   桑晚不去看任何人,嗓子紧了紧,随后说:“不用看我,你想留就留。”   “我……”林晓桑还是不敢说。   桑晚夹菜到自己碗里,绷着声说:“这里有人照顾你的一日三餐,以后作业不会写还能找你哥。挺好的。”   “那姐姐你呢?”   “这里是你姐姐的家,她肯定也会留下的。”老人接了话,日益浑浊的眼里,满是期待。   桑晚咬着筷子,心潮翻涌,许久之后,点头:“嗯。这里是我的家。”   ……   午饭过后,林晓桑在客厅跟沈砚和外公在一块,桑晚不知他们在聊什么,但是能看得出,她的外公很喜欢林晓桑。   桑晚想起以前,模糊的印象里,自己似乎也这样被对待过。   可是她性格太冷,以至于后来,他们都不再亲近。   好多已经被遗忘的事情都被记起来,桑晚一个人站在三楼顶,心情复杂。   她也不想再跟外公计较了,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能多一天相处,就多一天。等人真的走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这些年,桑晚用了太多的遗憾,才学会“珍惜”两个字。   手机响起。   闻野的声音很快传到桑晚耳朵里,是难得的轻快。   “忙完了。”他说,“终于可以休息两天。”   “我应该要恭喜你么?”听到闻野声音,桑晚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闻野笑了,问:“你现在在哪?”   “外公这。带林晓桑过来。”   “什么时候回去?”   “晚一点吧。怎么,想见我?”   “嗯,想。”闻野毫不犹豫地承认,然后停了几秒,才说:“我那收拾好了,你还没去过。”   “晚上……要不要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30 13:37:03~2022-04-30 22: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霜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chapter 40   40   与闻野通完电话,桑晚在三楼露台又待了一会。   手机收到几条新的微信,来自张泽。   【跟你朋友那边谈了一下,年轻人挺有想法。明天会见面详谈。】   桑晚对张泽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他是班里的班长,特别有原则一个人。   他愿意跟闻野那边见面详谈,说明他是真的看中团队的能力,而不是卖她这个老同学面子。   不过,桑晚还是感谢他,回了一句:【有空请你和你太太吃饭。】   张泽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忽然间,桑晚在想,张泽结婚多久了?好像一毕业就和大学谈的女朋友领了证。   最近一两年,朋友圈里晒证的结婚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开始晒娃的。   原来到了年龄,大家都会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不管曾经有多年少轻狂。   桑晚放下手机,想了一会儿,然后下了楼。   她把林晓桑留在了沈家,独自开车回了住处一趟。   三年前给闻野买的生日礼物,一直放在衣柜的抽屉里。   分手之后,桑晚随手放了进去,没有再取出过。   她从抽屉里取出手表,好多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那天她的疲惫,和闻野平静的争吵,没有提分手两个字却真真实实分了手——   他们浪费了三年。   还好,三年过去,没送出去的礼物还在,想祝他生日快乐的那个人也还在。   拿到手表,桑晚又去了附近的商场。   等再出来时,她接到了闻野的电话。   “你刚搬过去,东西都买全了么?”桑晚将手提袋放到后备箱,一只手按下关门按键,另只手拿着手机贴着耳朵,“我正好在商场,要不要顺路去一趟超市?”   闻野:“好,你等我一会。”   闻野的房子搬进去有一段时间,但是住的日子屈指可数,他太忙,一些生活用品确实没备全。   他从工作室所在的老小区出来,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车,往桑晚那边走。   盛夏的晚霞灿烂夺目,悬在天边。   闻野透过车窗看着这片晚霞,这些日子连续的疲惫一下子消失不见,想着一会会见到桑晚,心潮涌起,又缓缓变得温柔。   商场的负一楼,是一家大型的生活超市。   正是下班的时间,超市里人来人往,拥挤攒动。   闻野走下自动扶梯,一眼就看到靠在墙边的桑晚。她的身旁是整齐排着队的购物车,身前是不断变化的人流。   而她只安静靠在那,姿态慵懒随意,一只手拿着手机,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上。   闻野快步朝她走去,停在她面前。   感觉身前多了一个人,桑晚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脸。   她一愣。   得逞的那个人却神态自若地牵起她的手,眉眼微微漾开:“走吧。”   桑晚的手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来自闻野的温度,心口一荡,闪过不可捉摸的悸动。   怎么还会突然心动呢。   她想不明白。   桑晚冲闻野笑了,说:“嗯,走吧。”   “等很久了?”   闻野短暂地松开桑晚的手,取了一辆空的购物车,进超市时,又重新握住了她。   “没有,就一会。”桑晚任由他牵着自己,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但是手牵手一起逛超市,还是第一次。   以前的桑晚不大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恋爱,也是独立的两个人。她的生活是她的,对方的生活是对方的。   但是现在,她好像没有划下那么明显的楚河汉界。   她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可是她的生活,多了一个人。   她也想,让闻野的生活里,多一个她。   超市里面熙熙攘攘,他们在零食区逛了一圈,桑晚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准备带回去给林晓桑。   这时候,闻野才想起来问:“你外公好多了吗?”   他还记得桑晚前段时间急匆匆回来,因为外公而哭。   “今天看起来还行。”桑晚往购物车里丢下一包草莓味软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一度:“就是看起来老了很多。”   闻野刚想安慰桑晚,桑晚却骤然一笑:“以后你想住我那都没机会了,我和林晓桑会搬回外公那。”   应该是想趁余下的时间多陪一下老人吧。   闻野能猜到桑晚要搬回去的原因,不过他还是抿抿唇,故意露出失落的表情:“啊,好可惜。”   桑晚一眼看穿,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拉住他胳膊往前走,暗示他:“但我夜不归宿是常事,我哥和我外公早就习惯了。”   “那今晚……也可以夜不归宿?”   “看我心情。”   闻野笑了。   那应该就是可以吧。   逛完零食区,他们又去生活区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去自助收银台结账。   队伍很长,桑晚没有第一时间去排队,而是拉着闻野停在队伍边上的货架前,毫不避讳地拿起上面的东西挑选着。   “你什么尺寸?”   “……”   听到桑晚这么问,闻野抬手放唇边清咳一声,耳尖泛红。   “随便拿吧。”   桑晚偏头投来一个眼神:“那不行。随便拿,万一又拿到薄荷味的——”   “你脸红什么?”   闻野第一时间否认:“没,没有。”   “弟弟,你都多大了,还害羞啊?”桑晚了然地笑,随后从货架上拿了几盒套套,说着:“你不说尺寸我就随便拿了。”   闻野瞧了一眼桑晚拿的那几盒,红着脸把小的尺码放了回去,然后从旁边换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   身旁不断有人经过,闻野想,大概他们都没见过这么认真挑选套套的人吧……   从超市出来,天已经黑了。   鉴于两人都不会做饭,桑晚和闻野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晚饭后才一起回去。   桑晚把车给闻野开,自己坐在副驾上,拆了原本给林晓桑买的草莓软糖。   她并不喜欢吃糖,但是止不住这会儿心情好,不自觉就吃了半包。还不忘拿一颗糖,递到闻野嘴边:“张嘴。”   开车的闻野记得路,没开导航,但是怕开错道,一直目视前方,略显认真。   听见桑晚让他张嘴,他就下意识地侧头,瞬间甜腻的味道充满口腔。   “这个味道还不错,对吧?”   闻野含着被塞进来的糖,点点头,心思却在刚刚不小心从唇边划过的桑晚的指尖上。   心猿意马几乎是一瞬间的。   还好,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闻野将桑晚的车停在小区楼下,从后座拎出超市的购物袋,正准备锁车时,桑晚叫住他:“等一下。”   闻野停了一下,桑晚走去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手提袋。   然后回前边,打开驾驶座的门,弯身钻进去,又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   “好了,锁车吧。”   拿好东西的桑晚对闻野说。   闻野不明就里,重新锁车,锁好后把车钥匙还给桑晚。   两人十指紧扣走进小区。   闻野租的房子在五楼,可能是心比较急切,所以连电梯的上升都觉得格外缓慢。   开门,在玄关放下手上东西,门关上的那瞬间,桑晚也就被闻野掐着腰抵在了门上。   灯都没来得及开。   黑暗之中的旖旎燃烧着彼此,滋滋冒着火花。   彼此的脸藏匿于暗色,呼吸声从急促转而变得缠绵温柔。   桑晚的力气一点一点被吞噬,这会儿只能勉强攀着闻野,笑他:“你急什么。”   闻野不语,只一下没一下的啄她脸。   “好了,先开灯,我有东西给你。”   闻野听话地松开桑晚,伸手凭记忆找到墙壁开关。   啪嗒一声,玄关处的灯亮了起来,两人都不适应地闭了一下眼睛。   等适应过来后,闻野贴心地替桑晚整理被自己弄乱的裙摆,然后带她进来。   “只收拾了个大概,换了一些家具。”他说,“那边是厨房,这边是客卫,卧室在另一边。”   桑晚跟在闻野后面,环顾一下四周,说道:“看起来挺宽敞的。”   “嗯,是挺宽敞。房东太太人也挺好的,我签长约,她主动降了一些租金。”   闻野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这儿勉强也算是他现在的家了。   他开了客厅最亮的那盏灯,问桑晚:“要不要喝水?”   桑晚摇摇头,重新走到玄关,把刚从不小心落在那的两个纸袋拎过来,递给闻野。   “给你的。”   闻野懵了一下:“给我的?”   桑晚:“嗯,你们明天要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吧?总不能穿得随随便便过去。临时给你买了一套西装,尺码应该合适,你试试。”   闻野低头看桑晚塞过来的手提袋,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你给我买西装?”   “对啊,很奇怪吗?”   “不——不是,就是……”   闻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桑晚了解地摸摸他的脸,故意说的俏皮:“别多想,也别有什么负担,我只是单纯的疼爱你一下而已。”   “还有这个。”   桑晚把装着手表的纸袋递给闻野。   “那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迟了三年,希望你喜欢。”   闻野怔愣愣地看着桑晚递来的纸袋,他认得出纸袋上面的logo,是一个奢侈品牌子。   想起三年前他的生日,他眼眶开始泛红。   原来那天,她比他知道的还要用心。   闻野忍着情绪,说:“我不能收。”   “行吧,”桑晚没强求,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收回纸袋,轻飘飘地说着:“你不要,我就送给别人。”   话音刚落,刚才还说不能收的人,就已经伸手将纸袋接了回去。   “不能给别的男人。”他皱着眉,一字一顿。   “反正你不要,我就送给别的男人,看你自己咯。”   闻野犹豫过后,上前一步,将桑晚搂到怀里。   “我会努力的。”   ——会努力给她更好的。   闻野清楚现在的他和桑晚之间的差距,但是他会努力的。   桑晚听懂他的潜台词,心变得柔软,鼓励他:“嗯,我相信你可以。”   随后她说:“去试一下西装,我挑了好久。”   闻野听话地去卧室换了西装,大约是很久没穿得这样正式,他有些不大习惯。   规整的白色衬衫纽扣一个不落,下摆拢进西裤里,腰线青涩中带着性感。   再套上西服外套,他身上的少年气忽然就被封存,眉目之间透露出浅淡的成熟。   桑晚倚在门口,看着这样的他,发觉他是真的长大了。   长成她越来越喜欢的样子。   闻野拿着领带,套上脖子,忽然生出一点无措。   桑晚看出来,问:“不会系?”   “嗯,不会。”   桑晚这才走进来,停在闻野面前,伸出双手抓住领带。   闻野弯身,与桑晚的距离拉近,近在咫尺的就是她的脸。   她认真耐心地给他系领带,两人气息就这样缠在一块。   “其实很简单,这边拉过来,另一边——”桑晚忽然停顿,眼眸微抬,就闻野对上视线。   她不再有动作,不再帮他系领带,也不再说话。   只是手还拉扯着领带。   被桑晚这样凝视,闻野心速不可控了一下,随即,他听到桑晚问:“你知道领带还有别的用途吗?”   作者有话说:   弟弟:不,我不知道(单纯脸)   五一快乐乐乐乐乐!   -感谢在2022-04-30 22:55:01~2022-05-01 23: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chapter 41   41   眼睛被蒙上,四周一切都看不清,黑暗之中,感官变得灵敏,所有的感觉变得清晰。   呼吸的灼热比心跳更烈,闻野不敢退缩,只能被动接受。   他知道桑晚想玩,所以也顺着她,由她掌控主动权。   房间的灯应该还亮着,窗户应该没关好,外头车流的喧闹一阵又一阵地传进来。   可能空调也没开,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热。   热得几乎全是汗。   桑晚还是很喜欢闻野穿西服的样子的,会有一种青涩的禁欲感。   简直是直戳她的xp。   她也喜欢白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被咬开时,他起伏不定的胸膛,颤抖的呼吸。   暖色灯光的暧昧氛围里,能看出他还是瘦的,在经历那么久的消防训练之后,有了形状好看的腹肌,却不会显得壮。   当桑晚坐在领带上的那瞬间,闻野呼吸一滞,觉得自己要疯了。   桑晚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玩得太过。   领带移了位,闻野眼前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被压抑住的男人天性让他掐住桑晚的腰,随后位置颠倒。   空调是后来才开的,窗户也是后来才关上的。   窗帘拉上,室内安静,只剩下彼此亲吻的声音。   很久之后——   桑晚冲了澡出来,她没带自己的衣服,暂时只能穿闻野的。   宽松T恤遮住大腿,走到床边时,她捡起床上那条已经不能看的领带,丢进了垃圾桶。   闻野从外面拿了个吹风机过来,按着桑晚的肩,让她坐在了床边上。   他也已经洗过澡,身上有和桑晚一样的沐浴乳香味。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风不断拂过湿漉漉的发丝,桑晚能明确感觉到穿过她发丝的闻野的手指。   不知怎得,她忽然扬起唇角。   闻野没发现她在笑,只认真地给她吹着头发。   “明天重新给你买一条。”桑晚说。   闻野似乎没听清桑晚说了什么,下意识停住吹头发,吹风机的声响停顿下来,他问:“什么?”   “我说,明天重新给你买一条领带。”   “……”   闻野耳廓发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反正,他经过今晚是知道领带还有什么别的作用了。   本来他以为桑晚是要绑住他的手,没想到是遮住眼睛——   一想起不久前做过的事,他又变成了那个未经风雨的纯情少男。   闻野喉结滚动两下,问桑晚:“晚上还回去吗?”   桑晚有些累了,懒洋洋地回:“你希望我回去吗?”   “当然不想。”他还是很诚实的。   桑晚失力一般往后靠,将身体重量全放在了身后的闻野身上。   她闭上眼,浑身没劲似的。   “困了。”   意思大概就是,不回去了。   闻野微微勾唇,重新打开吹风机,给桑晚吹着头发。   这一夜桑晚睡得可以算好,有个人陪在身边,觉得挺安心。   但是也可以算睡得不好,因为身边那个人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抱她,一会盯着看她,一会勾勾她手指,一会捏捏她耳朵。   像是极度亢奋,不用睡觉。   桑晚觉得闻野是这段时间熬夜熬习惯了,成了夜猫子。   她本来还制止过他几次,但他停下,转而又继续,后来她也就不想管了,随他吧,反正她是困得不行了。   就这样,一夜到天亮。   在陌生的环境,桑晚不大习惯,很早就醒了。   睁开惺忪睡眼,却发现卧室里只有她一人,身旁那个闹了一夜的人不在。   桑晚掀开被子下床,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恰好闻野开门回来。   换下昨晚那套成熟西装,现在的他又成了桑晚所熟悉的那个清清爽爽的少年,见到桑晚,马上露出笑颜:“这么早就醒了?”   “你不也是。”   桑晚说着,视线扫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问:“去买早餐了?”   “嗯。怕你会饿。”闻野在玄关处换鞋。   桑晚饿倒是没觉得,就是全身没骨头似的,懒懒的。   等闻野换好鞋走过来,她就靠过去,头靠在他胸膛,虚虚搂着他的腰,打着哈欠。   “累。”   “那再睡会?”   桑晚刚想点头,忽而又清醒。   抬头看向闻野,问:“今天不是要去谈项目?”   “嗯,先去工作室一趟,跟陆紊他们一起过去。”   “我送你。”   “不是累么,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   闻野不想麻烦桑晚,他搂着桑晚走到餐桌那儿,放下早餐,再找来一把备份钥匙,一起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这里的钥匙。你再睡会吧,饿了吃早餐。”   说完,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桑晚的额头:“早啊,姐姐。”   迟来的早安,听得桑晚心里一甜。   年下的快乐。   真快乐。   “我走了。”闻野说。   桑晚看他今天的穿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禁问:“就这样去?”   “陆紊他们也这样穿,我要是穿得太正式,会有些奇怪。”   “也是。那下次吧,以后你们肯定会有正式的场合需要正式的着装。”   桑晚很能理解,说道:“祝你们今日顺利。”   闻野赶时间,不再多停留,再亲了一下桑晚的脸就出了门。   这似乎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清晨。   桑晚有些喜欢这样平常的清晨了。   闻野走后,桑晚重新补了一会眠,然后才起床洗漱。   昨晚在超市买了她用的一些洗漱用品,原本空落落的洗漱台一下子被摆的满当当。   桑晚换回自己衣服,正吃早餐的时候,接到沈砚电话。她以为是林晓桑怎么了,没想到沈砚说,警方那边联系他,高木莲要见桑晚。   桑晚细嚼慢咽地把嘴巴里的三明治吞咽下去,声音平静:“知道了。”   “需要我陪你么?”   “不用。去警察局而已,你忙你的。”   前些天,桑晚这边已经报警,整个案子是沈砚替她经手,所有的事情都在走流程。   其实她不愿见这个被林秋信任的邻居,心中有些抵触。   但是想到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没了解清楚,她还是决定去见一见。   -   夏日午后,阳光正好。   桑晚按时间来到警察局,经手案子的警官接待了她,先给了她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那一年高木莲私自扣下的信件。   一个月一封,总共十二封。   桑晚接过牛皮纸袋,心口像被一块大石狠狠压着,有一瞬间喘不过气。   之后她在会面室里,见到了许多年都没见过的高木莲。   小时候,桑晚会喊她一声大婶,而现在,这位大婶头发白了大半,长期受海风吹拂,脸上皮肤黑而粗糙。   她一见到桑晚,就流着眼泪祈求桑晚放过她。   “小晚,婶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桑晚坐在高木莲对面,面无表情,只静静看着她。   高木莲见自己哭没用,就开始卖惨,声泪俱下地说:“我那时没办法啊,孩子他爹在外面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我要是不拿钱还债,我和我孩子就没地方住了……”   “虽然我拿了你的钱,可是我对你也不差啊,总是给你送吃的送穿的,你肯定记得的……”   “我走投无路才这么做,欠债的找上门,我儿子他跟你一样大,你还记得吧,我不能让他没饭吃,他还只是个孩子……”   听到这,桑晚终于有所反应,冷笑了一声。   “你儿子当时还只是个孩子,那我呢?”   高木莲流着泪的脸僵住。   桑晚冷漠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情绪,却又包含了太多情绪。   “我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受小孩欺负,吃不上饭,差点饿死。你现在跟我卖惨,你觉得你儿子有我惨?我当然没忘记你还有个儿子,骂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的人当中,他骂的最起劲。”   桑晚说到这还笑了笑,“你放心,这些我永远不会忘。法律会让你付出代价,你慢慢在牢里蹲着吧。”   关于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桑晚努力保持镇定,跟负责案子的警官告别,看起来神态自若。   等走出警察局,坐进自己车里,她绷着的情绪忽然间就破了个口子。   她还在庆幸,幸好沈砚没跟着来,否则她还得在他面前装。   父亲去世后的那段日子,她真的过得很苦,以至于她后来一个字都无法描述。   视线落在警方给的牛皮纸袋上,桑晚深呼吸几次,拆开纸袋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抖。   桑晚打开第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不是很秀气,一看就是男人的字。   桑晚还记得云津碰到的那个大妈说过,林秋找了她儿子代笔。   【小晚:你最近有没有去上学?不要因为阿姨不在,就不去上学,作业一定要写。高大婶会帮阿姨照顾你,你好好吃饭好好读书,等阿姨拿到爸爸的补偿款就能回来了。】   第二封:   【小晚:最近好不好?阿姨不是故意离开你这么久,但是没办法……你好好听高大婶的话。】   ……   第十一封:   【小晚:你为什么都不给阿姨回信?你是不是生阿姨的气?对不起,你妹妹太小了,等满月之后,阿姨就带着她回去找你。】   第十二封:   【小晚:再过几天阿姨就回去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一定要听高大婶的话。】   桑晚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绷住,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每一封信,没多少字,但是每封信里都写着听高大婶的话——   如果林秋知道真相,她得多心痛。   桑晚的手指攥紧这些泛黄的信纸,泣不成声。   曾经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原来,还是有人一直在念着自己。   ……   闻野在接到桑晚电话时,刚好与张泽那边谈完。   陆紊几个非常兴奋,终于接手一个大项目,正商讨着晚上去哪庆祝。   刚回头想询问闻野意见,没想到闻野挂了电话一个字都没交代就跑了。   闻野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紊懵懵看着消失的车和人:“什么情况……”   坐在出租车里的闻野不清楚桑晚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电话,他只听到桑晚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   单单“闻野”两个字,就足以叫他听出她的脆弱。   所以现在他很着急,很焦躁。   他拼了命地往桑晚那边赶,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桑晚在哪。   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看到了桑晚的车。   桑晚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给闻野打电话,电话通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睛有些痛,她猜应该是哭肿了。   情绪终于有些平复下来,却在转头时候,看到身披夕阳朝自己飞奔而来的人。   桑晚微怔,随即打开车门下来。   夏日晚风像温柔的潮,与他一起朝她奔涌而来。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穿过人流而来的他用力抱住。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42章 chapter 42   42   夕阳西沉,日落沉溺。   转而天边呈暗蓝,深邃无边,城市华灯初上。   闻野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将桑晚迟了十几年才收到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   而桑晚,就靠着副驾这边的车窗,望着灯火逐渐明亮的城市,车水马龙,喧闹不断。   “以前,我总觉得我什么都没有。”   桑晚的嗓音低低沉沉,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思绪飘向很远。   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别人提起过去的事。   “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才三四岁,什么都不懂。妈妈长什么样子,哥哥长什么样子,我几乎都忘了。”   “我爸死了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坐船,林晓桑的妈妈丢下我走掉,我就觉得我是被所有人抛弃的。所以后来,外公和我哥把我接回来,我都不敢跟他们太亲近。我怕有一天,他们也会不要我。”   “我很努力地让自己独立,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亲情。”   说到这,桑晚哽咽住,眼眶覆上一片潮意。   “我以为我不在意,但其实我最在意。”   否则她不会因为外公争吵时那一句话,而伤心那么久。   当闻野的手轻握住她的手时,她感知着属于他的温暖,低眸笑了一下:“我现在应该满足,对吗?”   “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有。”   闻野倾身过来,将桑晚拥到怀里。   少年单薄的肩膀已经足够让她依靠,他低声应着:“嗯。你什么都有。你有家人,有朋友,也有我。”   只这一句,桑晚终于敢卸下所有的心防,让自己无所顾忌的,依靠着这个缓慢成长成男人的少年。   他不会说很多安慰的话,他只会安静地陪伴着。   但这样,就已经很足够。   夜深之后,闻野陪桑晚去沈家接回林晓桑,三个人一起回了桑晚的住处。   林晓桑玩了一天,早累了,回来洗个澡就睡了。   桑晚也有些疲惫,因为哭过,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   她睡得也早,闻野陪在她床边,准备等她睡着了再走。他的手还牵着她的,偶尔伸出另只手,替她勾去粘在脸上的发丝。   手机震动了好几回,是和陆紊的那个群聊,他们一直在艾特闻野,晚上到底来不来庆功。   闻野刚在手机上打字“不去了”,就听见桑晚模糊的声音:“有事就去吧,不用陪我。”   他单手拿着手机的手滞了一下,才想起问:“吵醒你了?”   桑晚睁睁疲倦的眼,眼神不是很清明。   “没有,”她说,“去忙你的吧。”   “也没什么事,就是晚上陆紊弄了个庆功宴。”   桑晚眨了眨眼,忽然想明白:“今天谈得很成功?”   闻野微笑着点头:“嗯。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靠你们自己。”桑晚打了个哈欠,眼睛泛起生理性泪水,说:“我睡了。你去吧。”   犹豫几秒,闻野还是把自己刚才打的那三个字发了出去,顺便多发了一句:【陪女朋友。】   然后他放下手机,手指轻抚着桑晚的脸,眼里流露一丝温柔:“不去,陪你。”   桑晚闭上眼睛,往他这边靠了靠,过了一会,像是呓语般说:“闻野,你没机会走了。”   再没机会,从她这离开了。   分手一次,已经很足够。   “嗯。”   闻野暗着眸子,也不知是否已经听出桑晚的言下之意。   ……   三个月后。   江市的秋天,先黄了银杏叶。   风一吹,金黄的银杏叶哗哗落满一地。   江市人民法院,桑晚在现场,亲耳听到法官宣判,高木莲被判两年八个月的有期徒刑。   走出法院,秋天的日光清明透亮,仿佛天地辽阔,生机勃勃。   “桑晚。”   桑晚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刚在庭上替自己打赢官司的蒋州廷,还有他提着公文包的助理。   蒋州廷对助理说了句什么,助理就跟桑晚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之后,蒋州廷与桑晚面对面站着,问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不用了,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桑晚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拒绝地很干脆。   这也算是在蒋州廷的意料之内,他笑笑:“其实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和他在一起。我记得你从来不吃回头草。”   桑晚也跟着笑了一笑:“我也没想到。”   蒋州廷深深地看了桑晚许久,终于确定自己再没有一丝机会,才说:“以后结婚记得给我送喜帖。祝你们幸福。”   “谢谢,”桑晚已经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朝自己这边走来,她重新对上蒋州廷的眼睛,说道:“但是前男友还是别来参加我婚礼了,我男朋友比较小气,爱吃醋。今天的官司谢谢你,我会让我哥请你吃饭的。”   说完,她就往前方走去。   蒋州廷看着她朝另一个人走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地笑了。   闻野在半途停住脚步,桑晚多走了两步,随后挽住他手臂,一起往闻野来的方向走。   闻野微微侧头,视线跟随着逐渐远去的那个身影,然后才回过头,问桑晚:“一切顺利?”   “嗯。一切顺利。两年八个月,够她蹲了。”   能听得出,桑晚的心情很好。   闻野唇角跟着勾起来,问她:“现在回家?”   “嗯。”   “那回哪个家,你家还是我家?”   桑晚暗自笑着:“回我外公家。”   “……”闻野倏地停住脚步,面露不舍,一脸不情愿:“好不容易有个半天假,你就回你外公那?”   “对啊,时光易逝,多陪陪老人。”   “……”   看闻野这一脸郁闷表情,桑晚终是忍不住,捏了捏他脸,哄他:“好了,骗你玩的。昨天拍的片还没修,走吧,回我那。”   闻野马上点头,他很愿意陪桑晚回去工作,只要能黏在她身边,他干什么都可以。   最近他很忙,跟桑晚难得有空见一次。   桑晚也忙,经常给别人拍照,有时会出差到别的城市。   而且她自从和林晓桑搬回沈家后,他们能腻在一块的时间就愈发的少。   回到桑晚工作室,桑晚就一头扎在了电脑前。   她修图的时候很认真,不大会说话,闻野就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工作。   桑晚熟练操作鼠标和键盘快捷键,抽空瞥一眼旁边这个乖巧的男朋友,问:“好看?”   “好看。你拍的都好看。”   闻野闭眼夸,惹得桑晚笑起来:“嘴真甜。”   “是挺甜的,要尝一下么?”   桑晚:“……”   随后,她伸手推开闻野靠近的额头:“油腔滑调。学坏了。”   闻野反手抓住桑晚,眼眸倒是认真几分。他问:“我去接你的时候,那个律师,跟你说什么了?”   ……   就知道他肯定会问。   桑晚早就知道他看到了,就等着他憋不住开口问。   “他啊……”桑晚故作思考,“他说了很多,一下子说不完。”   “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   “……”闻野撇撇嘴:“噢。”   桑晚停下手头工作,靠近闻野,坐在椅子上的闻野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后靠。   “他说,以后我结婚,别忘记给他送喜帖。”   闻野稍一蹙眉:“哪有人结婚还请前男友的。”   桑晚:“对啊,我拒绝了。我说我男朋友很小气,爱吃醋,肯定不想看到他。”   闻野定了定,“你说你男朋友——”   桑晚这时候表情认真了点,对闻野说:“其实我没想过结婚这种事的。”   她重新坐好,脸对着电脑。   “也许以后会考虑,但是现阶段,我不会考虑。”   闻野也跟着坐好,然后往桑晚这边倾靠过来,以一个缱绻的姿势搂住她。   “那以后要考虑的时候,能不能先考虑我?”   ——   桑晚静了几秒,缓缓转头看向闻野,像看傻子似的。   “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考虑你,还能考虑谁?”   “……”闻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   “我好傻。”他说。   桑晚笑着摇头,转回头准备继续工作,下巴却被轻轻扣住,然后被转过头,闻野的气息就这样涌进鼻腔。   他亲吻时的力道还是她所熟悉的,有时齿尖会故意咬到她的唇,而这种时候,她会报复地去咬他鼻尖的那颗小痣。   他躲不掉,大多数时候都是认命地由着她。   反正,在其他地方,他可以讨回来——   “你姐到底是忙着工作还是忙着约会,每次挑我休假的时候把你丢给我。”   被当作工具人的梁芮竹去新学校把林晓桑接回来,知道桑晚在这,就送林晓桑过来。   虽然话里都是怨气,可口嫌体正直,已经在跟林晓桑商量晚上去哪里玩。   “一会早点把作业写了,晚上我们去游乐园,晚上的游乐园是不是还没去过?听说今晚会有烟花——”   她们牵着小手推开半掩的门,下一秒,梁芮竹就快速捂住了林晓桑的眼睛。   听到动静的两个人倏地停住,不约而同往门口看。   梁芮竹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她也想捂住自己眼睛。   “麻烦你们俩关上门再亲热,非礼勿视呀非礼勿视!”   桑晚倒是镇定,清一清嗓子,也学着梁芮竹的动作,捂住闻野的眼睛。   “下次注意。”   然后她看着闻野俏红的耳尖,笑着:“别说了,我家小孩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22:46:27~2022-05-03 22: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摆、喝奶不加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chapter 43   43   江市的秋天很短,转眼就迎来一阵寒潮,冬天的脚步愈发的近。   闻野不大喜欢这样的季节,总觉得一切变得萧瑟,冷冷清清。   当他带着花店买的□□走进墓园的时候,这种心情更甚。   离开江市的这几年,温卿都没有来墓园看过她的丈夫。   每次都是闻野一个人过来。   他知道他妈到这里会触景伤情,所有从不强求,都只是提前问一句:“爸的忌日,你去吗?”   今年,还是只有闻野一个人。   其实闻野已经记不清他知道他爸出事时候的心情了,就如以前跟桑晚所描述的那样,他没有时间去伤心。   生活在推着他往前走,他一下子从衣食不缺的小少爷变得一无所有,不止要照顾伤心过度的妈妈,还要强打起精神替他爸填补公司漏洞。   后来他也就不会伤心了。   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日子,墓园里很安静,不见一个人影。   初冬的风已经带着冷意,拂过脸颊,感觉冷冰冰的。   闻野停在父亲的墓碑前,对着上面那张黑白照看了许久,企图将他爸的脸多刻进脑海里一点。   以前,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幸福的。   他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记得他爸教他读书写字,记得周末他们一起去放风筝……   后来,他长大了,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他爸跳楼的那天,他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最近的一次通话,还是出事的两周前,他爸问他,大学生活还适应吗,生活费够不够。   想起这些,闻野觉得眼眶发酸,闭了闭眼,随后弯身,将手中那捧□□放在了墓碑前。   “爸,我过得很好,妈也很好。你放心。”   闻野低喃着,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等收拾好心情预备离去时,他转头,看到了捧着一束菊花、西装革履的闻嘉逸。   闻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闻嘉逸。   自从几年前在疗养院,他们闹过一场之后,他就有意避开闻嘉逸。   闻家也早就当他们母子俩不存在,即使都信闻,但早就没有牵扯。   几年没见,闻嘉逸并没什么变化,仍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样。   不过闻野已经变了。   当年他面对闻嘉逸时的敌意和防备,现在缓和不少,眸光平静,不动声色。   闻嘉逸与闻野对视几秒,随后饶过他,将带来的花放置到自己大哥的墓碑前。   什么都没说。   要走之时,闻嘉逸忽然回头,对上闻野的眼眸,说:“聊聊?”   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墓园附近的茶馆。   绿色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碧螺春的清香弥漫鼻尖。   闻野没有动手边这杯茶,他不知闻嘉逸要与自己聊什么,安静坐着,等他开口。   闻嘉逸闲适地端起雕花精致的茶杯,小抿一口后,放下茶杯,说道:“没想到你回来了。”   闻野眼眸微压,没有说话。   闻嘉逸继续说:“你妈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闻野终于开口。   闻嘉逸:“那就好。”   闻野忍不住轻嗤一声,好似是在嘲笑他的惺惺作态。   “前段时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而且,还知道你和桑晚的事。我以为,你们三年前分手,就不会再在一起。”   听闻嘉逸提起桑晚,闻野眸里的光倏然暗下,他冷着嗓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不明白而已。”   闻嘉逸脸上浮现出一丝与他格格不入的颓败,他说:“在你还只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她。或许她早就已经忘了曾经见过我。”   他轻轻笑了笑:“本来板上钉钉的婚事,她退了,甚至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一次。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出现的比你早,可她却偏偏选择你。”   这就是闻嘉逸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原来知道桑晚和闻野在一起的时候,他认为她还是跟前面那些男朋友一样,没多久就会分手,只是交着玩而已。   果然没多久,桑晚就和闻野分手了。   但是现在,他们却重新交往——   “小叔。”   时隔三年,闻野重新喊闻嘉逸一声小叔,他表情平静,声音不急不缓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一顿,眉稍处略显冷漠。   他说:“太自私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闻野什么都知道,他爸去世的前后因果,他都清楚。   因为闻家把他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所有的风险都压在他这,最后出事了,他们却不愿伸手帮一把。   他为什么跳楼,因为经济上的压力?不是的,还有对这些所谓亲人的寒心。   闻野两目低垂,再抬眸时,又恢复原来平静的模样。   起身,离去,不再回头。   闻嘉逸在他离去许久之后,才回味过来他的那句话。   他自嘲一笑,是的吧。   太自私的人,不配拥有别人的爱。   他输的心甘情愿。   -   今天桑晚在江边给一对情侣拍写真。   她抓住夕阳消失的那瞬间,天边仅有一抹即将消逝的橙红,冷色光影笼罩,甜蜜的男女抵额相拥。   很有氛围感的一张剪影。   这是最后一张了,今天的拍摄结束。   新来的小助理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非常尽责的跟这对情侣沟通着,然后收拾带来的衣服和道具。   天边的橙红终于消逝,似乎很快就会陷入黑夜。   桑晚还在低头查看相机里的照片,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直到肩膀上多了一件气味熟悉的外套。   她稍一晃神,抬头看,眼眸里的笑意还带着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闻野低头仔细地将外套在桑晚身上套好,说:“接你回去。”   前边小助理和小情侣都在看他们,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桑晚看到了,转头对闻野说:“我以为你今晚加班。”   “今天休息,”闻野说,“我爸忌日,去看了一下他。”   “……怎么没听你说起?”   “知道你忙,就没说。下次……跟我一起去?”   桑晚关了相机,点头,“好。”   回去时候,拍照的情侣和小助理顺路,就捎上小助理走了,桑晚和闻野一辆车,往回开。   闻野在的时候,桑晚就会让他开车,自己则偷着懒,没骨头似的靠在座椅椅背上刷手机。   忽然间,她坐直身体,看看手机,再看看身旁这个目不转睛开车的人,然后趁红灯的时候,把手机递到闻野面前。   “这什么?”   闻野转眸看一眼手机屏幕,清咳一声,“发照片应该不犯法吧?”   当然不犯法。   但是他有晒照秀女朋友的嫌疑。   闻野的微信朋友圈一直很干净,几乎没发过什么东西。   下午的时候,他很突兀地发了一张合照,连微信头像都改成了这张照片。   这是他们三年前,第一次约会,在摄影展拍的。   那时候的闻野,比现在清瘦一些,脸上带着一些不大明显的伤。   桑晚就站在他身边。   桑晚在这之前一直没见过这张照片,闻野当时藏着不给她看,后来她也就没机会再看。   “为什么突然要发这个?”桑晚收回手机,眼睛直勾勾盯着闻野,唇边噙着一丝笑。   闻野见前面道路已经是绿灯,便一本正经地松开刹车,往前开去。   他说:“向大家介绍一下。”   “是么。”桑晚喃喃着,想到什么,便在自己手机里翻相册。   天色愈来愈暗,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   桑晚在手机上打字的时候,心也比往常跳动得快了几分。   “闻野,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闻野微微蹙眉,不知桑晚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说:“我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那天是意料之外的大雨,他看她第一眼,就动了心。   桑晚却摇摇头,说道:“不是。”   闻野疑惑了。   正好已经到了桑晚工作室这边,他把车停在停车位上,漆黑的眼眸里还是满满的不明。   “那是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不会记错,那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桑晚却在这时放下手机,冲他一笑:“看你朋友圈。”   闻野懵里懵懂地拿起自己手机,指纹解锁,再点进微信朋友圈。   首页第一条,就是一分钟前,桑晚发的动态。   他猝不及防愣住,久久没回过神。   “这——”   桑晚冲他眨着眼:“比你十八岁还早了一点,这里你应该十七岁吧。”   是的,照片里的闻野,才十七岁。   他穿着高中的校服,从河里捞起落水的小狗,浑身湿淋淋的。   闻野自己都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件事,那天他只是路过,见到小狗落水,便跳了下去。   那似乎都不能称之为他生活里的一个插曲。   可是那一天,那一刻,却被桑晚记录了下来。   原来桑晚见过他,比他见到她的那天还要早很多很多。   “那天我就是随手一拍,没想到就拍到了我以后的男朋友。”   “怎么样,喜欢吗?”   闻野不发一言,似是隐忍什么情绪,转而放下手机,解开安全带,侧身抚住桑晚的脸。   唇齿之间热烈的纠缠,然后呼吸辗转移到桑晚耳边,她很恍惚地听到他说:“喜欢。”   他的胸膛压抑着起伏,呼吸沉的嗓音也在发哑。   桑晚问:“喜欢什么?”   他温热的唇含住她耳垂,低着声:“你。”   被丢下的手机,还没锁屏。   手机屏幕仍在显示着刚才他看的那一条朋友圈。   桑晚的头像也改成了他十七岁的照片,大概是怕朋友圈的人误会她发的是客照,她特意在发的照片上面,加了几个字: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   “嗯,我也挺喜欢你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啦!休息一下,过两天写番外。   下一本应该会开双向暗恋和先婚后爱的《偏吻荆棘》   希望大家收藏一下呜呜呜   下本见啦,很快就能再见!   贴下文案:   《偏吻荆棘》   少女时期,阮苏茉对段西珩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敌意。   17岁的段西珩住进她家,让她反感他的存在,尤其是被长辈要求喊他哥哥的时候。   阮苏茉总趁没人时偷偷欺负一下段西珩,像鞋带散了这样的小事,都要喊他。   而每每这种时候,身着校服高挺如松柏的少年,总会一言不发,弯身蹲下,替娇纵的女孩系上鞋带。   他很听话。她一直这样觉得。   两人分别多年后再见面,是被安排结婚。   当年寄人篱下的少年早已长大,肩背宽阔,西装笔挺,漆黑的眸子凝视阮苏茉,莫名给她一种压迫感。   阮苏茉提出一起悔婚,段西珩却轻轻摇头,拒绝了她。   他不听她的话了。她这样想。   -   婚后,阮苏茉和段西珩的交集仅限于夜晚的同眠,直到她高中没送出去的情书被段西珩看到。   阮苏茉本以为他会奚落嘲笑自己一番,高高在上的她也曾有过卑微的暗恋。   却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将没拆开的信封还给她,什么都没说。   而那个夜晚,段西珩第一次在事后拥紧阮苏茉,埋首在她肩窝,好似在庆幸什么:   “幸好他瞎。”   阮苏茉:?   你为什么骂自己?   -她处荆棘深处,他愿俯首亲吻。   娇纵x克制   双向暗恋/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