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进度倒退中》作者：黄山山山山山 　　文案： 　　徐嘉树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精神异于常人，是那种迟早违法乱纪进局子的法外狂徒，直到他遇到一个嘤嘤怪缠上来。 　　当他快压抑不住内心的黑暗面时。 　　纪茵：“在嘛在嘛，你的小可爱呼唤你，为什么不理我，嘤嘤嘤。” 　　当他快控制不住，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时。 　　纪茵：“你为什么又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劈腿了?嘤嘤嘤。” 　　“嘤嘤嘤” 　　“嘤嘤嘤” 　　“嘤嘤嘤” 　　于一个噩梦缠身的夜晚，他本以为那会是充满血腥并释放自我的场景时。 　　他听到了。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心理医生：“徐先生，您最近的心理状态好转了很多呢。” 　　前不正常后莫名其妙走上正义之路的老妈子男主X只对男主矫情、平时给力的嘤嘤怪女主 　　ps：这是一篇救赎文，有悬疑推理部分。 　　pss：现实遇到不对情况，记得报警，女主是作者开金手指，不要随意模仿。 　　psss：本文主线是自媒体及舆论等问题，可能与部分读者观念冲突，欢迎各位友好合理的讨论。 　　一般下午六点更新，其余时间都在抓虫。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嘉树，纪茵┃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嘤嘤嘤嘤嘤嘤 　　立意：弄清事实，再做评判 第一章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 　　纪茵打了个哈欠，有些烦躁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提前预约的网约车卡在两公里以外已经有五分钟了，明明路线全绿，这个点路上更是不会有什么车。 　　她有点想要取消订单，可这个时间点再加上这种天气，很难再叫到车，这地方又半天看不到出租车路过，只能强忍着等。 　　纪茵望着手机右上角所剩无几的电量，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终于，屏幕上卡着不动的轿车图标动了起来。 　　她望了眼空无一人的街，又想起领导的催促，感到了又累又烦躁。 　　所幸动起来的车没让她等多久，从街道的尽头露出了个车头，缓缓靠了过来。 　　纪茵松了一口气。 　　等车到跟前，她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坐进去的同时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坐在前座的司机一言未发，纪茵瘪了瘪嘴，心中不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几条v信。 　　她飞快地回复了爸爸的那一条，随后点开闺蜜旺旺碎冰冰的v信消息。 　　嘤嘤嘤：下班了，终于……我要累死了，临到快下班了，公司里说什么桑珊街道有料，我蹲到这个点也就听说是有人自杀……情感自杀，虽然可怜，但估计王奕不会满意。 　　旺旺碎冰冰：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自杀了？话说你那个烧烤怎么样？ 　　烧烤？纪茵努力转动因为加班疲惫到有些僵化的脑子，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张俊俏的脸蛋。 　　想起这，她猛然精神起来，自从她进了桑葚传媒，每天为了找料忙得天昏地暗，同事间根本没有打扮一说。 　　直到一个月前，她晚上饿的不行，离岗去找吃的，灰头土脸的跑到附近的烧烤摊位上，一口气撸了十串猪肉串，等待煎饺的功夫，猝不及防的与对桌抬头的大帅哥对上视线。 　　纪茵不自觉的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 　　从那以后，不说化妆，但纪茵出门前总会多个抹粉底和口红的工序，往桑珊街道派出所旁跑的频率也高了许多。 　　嘤嘤嘤：唉，别提了，连话都没搭上，也就只知道个名字，徐嘉树。 　　旺旺碎冰冰：上啊，你不上怎么知道行不行。 　　闺蜜说得她十分心动，他外貌便是纪茵十分心仪的那款，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时心脏跳动，后背恍如冷风刮过，那种又冷又热的感觉令她非常惊奇，原来那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嘤嘤嘤：行，我会努力的！【握拳jpg】 　　旺旺碎冰冰：加油加油加油！ 　　聊的太嗨，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往下跳了一个百分比，纪茵连忙锁屏退出聊天界面。 　　打车软件也很耗电量，她琢磨着到家前手机就会没电，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她心烦的正要挂断，见到来电人备注后接起了电话。 　　“爸，我上车了……相亲？我这才毕业多久啊，谈什么相亲……没有没有，同事都有朋友……不说了不说了，手机快没电了。” 　　把电话挂断，纪茵松口气，心中却难免抱怨。 　　大学的时候嫌弃是外地人不让谈，结果刚毕业就各大相亲的招呼起来，而且工作本来就忙，好不容易休息了还得去见一些陌生人尬聊。 　　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的想点开闺蜜的v信，结果刚点开，屏幕闪烁着品牌logo，自动关机了。 　　纪茵：“擦！” 　　手机没电，没事可做下，纪茵开始观察四周，这车算得上是她坐过的最干净的车，应该是不久前还打扫清理过，车厢里隐隐有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因为司机晚来而烦躁的心情变好了不少，就是味道有点大，她将车窗按了下来。 　　可能是夜里路上没车，速度有些快，转弯的时候身体会往一侧倾斜，她不得不抓住前排的座椅保持平衡。 　　她想了想，想让司机速度慢一点，可司机之前不理她，整个车厢非常安静，气氛也有些奇怪。 　　纪茵靠回椅背。 　　——嘭 　　她愣了愣，或许是车下面压到了什么，但是没过多久。 　　——嘭嘭 　　这一次，纪茵捕捉到声音的源头，不是下面，也不是前面，而是她的后背。 　　车后座的后面是什么？后备箱。 　　——嘭嘭嘭 　　纪茵扭过头又转回来，她看向前座，这时，在刻意的观察下，她终于分辨出司机的穿着，于昏暗的车内中，他头上戴着一顶有帽檐的帽子，搭在方向盘的双手还套着手套。 　　正常的司机会这样穿吗？ 　　——嘭嘭嘭 　　后备箱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其中扭动一般。 　　纪茵：“师傅，要不前面路口停车吧，我刚好有事情要做。” 　　司机：“……” 　　纪茵：“师傅？” 　　司机：“……” 　　车速再一次攀升，这个时候，要是再搞不清楚情况那就是蠢了。 　　纪茵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扒了一下车的把手，发现锁住之后，“师傅，你干嘛啊？” 　　司机：“……” 　　纪茵急了，当她发现窗外的环境正转向她没见过的景色时，大叫起来。 　　“停车！停车！” 　　她连叫几声，惊慌之下探身去抓前座的司机，想让他把车停下来。 　　手指刚抓住司机的手臂，就见他飞快的转身，紧接着纪茵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冒出一颗一颗金色的光点。 　　她像是被什么打中了，可能是拳头，太阳穴疼得厉害，甚至有几秒的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到，可于惊慌失措中，她又听到了刹车时车轮在地面滑蹭的声响。 　　纪茵忽然看到了一侧打开的车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快的时候。 　　车窗在她眼前猛得变大，她手脚奋力的推拽、踩蹬，竟然就这么流畅的从车窗里钻了出来，落地后又滚了一圈，便头也不回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没有回头，一边的眼球前似乎糊着红色的脏东西，但她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不停的往前跑着并大喊救命。 　　路太长了，面前的油柏路太长了，明明两旁的路灯常亮，照的路面亮堂堂，又照的两侧围绕的树林都是郁郁葱葱，却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开过来。 　　纪茵绝望了，她下意识的微微侧头往后望去，看到一道很高的又很黑的身影飞快的向她逼近。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被恐惧掌控的脑子在这一刻缓缓转动起来，她看向侧边围栏后的树林，脚步忽地踉跄着跪下，在落地的瞬间她便双手用力，从围栏下的间隙滚了进去。 　　那应该是个风景区，纪茵捂住了嘴，在钻进森林后飞快的往前跑了一段又折返弯腰，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树林里太黑了，纪茵看不见，他也看不见。 　　她紧紧的捂住嘴，憋着气都不敢喘，也就是她躲好的后脚，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响声。 　　——咔嚓 　　原来脚踩枯叶的声音会这么大，纪茵绷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呼吸声从脑后擦过，又仿佛听到枯叶崩裂的响声围绕着她，一圈接着一圈。 　　直到咔嚓咔嚓的声响远去，她才悄悄的呼了一口气。 　　纪茵也不敢马上出去，她保持着蹲下的动作，安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 　　细雨绵延，不知不觉中将她的身体完全打湿，而从那种害怕的情绪中慢慢缓和后，她感到了疼痛，针刺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那一块特别的热，又被头顶滴下的水滴弄得又痛又痒。 　　这样的环境逐渐的让她无法忍受，纪茵还是不放心，她仔细听了一会儿，又等了等，直到身体开始受不了的发抖，连头脑袋也传来一阵一阵的眩晕，才颤颤巍巍的爬出来，往着光亮的地方靠近。 　　刚走出一段，她猛然看见光源的下方正站在一道高高的黑影，矗立在通往外界的出口上。 　　纪茵头皮直接炸开，想也不想的转身，可惜这一次她狠狠的撞向了树干。 　　在倒下的瞬间，于头晕眼花中，她竟然把握住平衡，堪堪的立住身体，摇晃的往前跑。 　　黑暗中刺出了一点白色的亮光，纪茵眯起了眼，一条白色的灯柱照在她身上。 　　她惯性的往前跑了好几步，在灯柱的边缘勉强看清来者的脸。 　　徐嘉树！是徐嘉树！ 　　纪茵心中忽然一轻，膝盖也不知道怎么的软了下来。 　　徐嘉树举着手电筒，视线滑过她的脸，侧身从她身侧绕过。 　　——啪 　　纪茵往前跑了几步，有些害怕却又期待的停下来转过身。 　　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是有两道黑影缠绕成一团，电筒的灯柱在其中上下左右的晃动。 　　——啪啪 　　又是几声难以形容的声响传出来。 　　晃动的灯柱安静下来，它先是照向一侧，又扭转着照了过来。 　　纪茵往后退去。 　　“别怕。”灯柱往上偏移，光线照亮了黑影的脸。 　　那张让她又冷又热的脸亮了起来。 　　是徐嘉树！ 　　纪茵猛吸了一口气，她根本控制不住，气体在她口腔和鼻子里转了一圈，发出了类似嚎哭和呜咽的气音。 　　“嘤……”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下我下本会开的新文和基友的文章。 　　《我好像被穿越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穿越了。 　　张晓佳心想：反正我家破人亡，无所谓了。 　　结果发现自己不仅到了十年后，还变成了白富美，有了个即将订婚、英俊多金的未婚夫。 　　张晓佳：谢谢谢谢！ 　　然而，在订婚的前一夜。 　　她的窗户外钻进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 　　男生：“佳姐，你说过就算结婚，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张晓佳：“……？” 　　然而，在订婚的晚宴上。 　　一位极具气质的中年帅哥穿过人群，来到她的面前，小声对她说道。 　　“我离婚了。” 　　张晓佳：“？？？” 　　***** 　　基友的 　　《觉醒女主拒绝狗血恋爱》by安不咕 　　在路人们疯狂拉郎配的神助攻中，吕忆意外觉醒：路人们全是穿越者，狗血剧情女主角，竟是我自己？ 　　路人A：又欲又多金的霸总男主喜欢吗？ 　　吕忆：他在打着霸总的幌子性骚扰。 　　路人B：又甜又细心的暖男男二考虑一下？ 　　吕忆：他是披着暖男的外壳的盯梢控制狂。 　　路人C：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御姐情敌也能变真爱！ 　　吕忆：……麻烦尊重下我正常的性取向！ 　　吕忆耐着性子，将路人的拉郎配的候选人们仔细审视了一遍，发现最顺眼的还是那位陪在自己身边，仿佛能从口袋里掏万物的男人——段辰安。 　　于是，她决定遵从内心：要脱离原著剧情走花路了！ 　　— 　　意外穿越进狗血总裁剧情，段辰安只想快点完成月老任务，把情节推进到大结局后回家。 　　段辰安：你喜欢谁，我帮你追。 　　吕忆：你。 　　于是…… 　　原著剧情被破坏了，月老系统乱了，全员穿越者也懵逼了。 　　背锅“拐带女主角”大罪的段辰安，自此成为全员穿越者的追杀目标，带着“被拐带”的女主角开启了大逃亡。 　　吕忆：原来这就是私奔的感觉。 　　段辰安：是啊，真刺激。 第二章 　　纪茵抽泣起来，在陡然放松后，情绪似决堤般的喷泻，于是嘤嘤嘤的气音夹杂着呜呜的哼声变成了嘤呜嘤呜的声响。 　　徐嘉树什么话都没说，漆黑的环境中电筒的光线也是斜斜的打在一边，可她却感到了些许安慰，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纪茵：“你受伤了吗？” 　　刚才搏斗的声响很大，从车上的匆匆一瞥，她还记得司机很高也很壮。 　　“没事。”手电筒的光柱重新照到他的身上，“我带了棍子。” 　　纪茵侧过头，看到他的右手上抓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似乎是铁制的，在光柱下还反着光。 　　她又仔细的打量徐嘉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到伤口后，肩膀才从绷直的弧度慢慢放松下来。 　　纪茵：“他……人呢？” 　　徐嘉树：“在这里。” 　　灯柱再度扭转，照到右侧的一棵树下，她看到了一颗头顶沾血歪向一侧的脑袋。 　　那个脑袋还戴着口罩，此刻却被扯落了一半粘在脸上。 　　纪茵：“……死了吗？” 　　“不知道。”徐嘉树摇头，“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他低头眯眼看了一会儿，笃定道，“没死，昏了。” 　　“走吧，先报警。”纪茵说道。 　　“你没有报警吗？”徐嘉树忽然问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没来得及……手机没电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感到些许羞愧，但徐嘉树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在看她。 　　纪茵：“……怎么了？” 　　黑暗的环境让她看不清徐嘉树的脸，那种莫名的冷感又来了，她心脏怦怦直跳，背后却仿若有冷风刮过，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种时刻都还能感到心动？纪茵对自己都感到非常无语。 　　所幸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她看到一头露在光柱里的铁棍动了动。 　　徐嘉树：“没什么……走吧。” 　　纪茵点头，在离开之前，她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不经意的狠踩了一下地上男人的手。 　　“小心脚下。”徐嘉树走在前面，树林子里的信号不好，要上马路打电话，他走得速度不快，但是电筒却是朝前，他人又高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线，纪茵在后面跟得脚下磕磕绊绊，直打摆子。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的微微侧头往后瞟。 　　“他不会醒吗？” 　　“大概率不会，打到后脑了。”徐嘉树说，“或者说他运气好，没有死。” 　　纪茵嗯了一声，又看向他的后背。 　　不是说……看不见吗？ 　　在意识到自己的疑惑后，她又顿觉愧疚，毕竟对方救了她一命，怎么可以这样胡思乱想。 　　之前逃跑时觉得很漫长的路，走起来其实只有短短的一小段。 　　纪茵跟着他翻过护栏，路上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她坐的网约车，另一辆应该是他的。 　　“我先报警。”徐嘉树拿着手机，手指在上面点。 　　纪茵眯着眼，路灯的光线对她来说还是太亮眼，等适应后睁开，左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摸了一把，发现手里沾的都是血。 　　“……帮我叫个救护车吧。” 　　身体上的疼痛全都爆发出来，纪茵强撑着想找个地方躺一下，地上都被雨水打湿，她看向最近的两辆车。 　　麻烦徐嘉树那么多，她不太好意思再躺到人家车里，再搞得到处是血，于是她慢慢走向网约车。 　　刚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到网约车的后备箱是打开的。 　　什么时候打开的？纪茵想起她在车里时听到后备箱传来的响声，她走了过去。 　　一具被保鲜膜裹着，面部堪堪只扯开一角的人体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具女尸，后脑已经被打瘪了。 　　纪茵：“……我擦，妈呀！” 　　她有点语无伦次，但又很快的冷静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网约车算是抛尸现场了，不能碰。 　　纪茵回想她在车里听到的声音，可能那时候她就没死还在动，这么一想，恐怕这里还不是抛尸现场，而是作案现场。 　　“什么事啊，这叫。” 　　她入职也才两个月多一点，虽说公司就喜欢这种大料，可平时见得最多的还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像这样的命案现场，她还是第一次见。 　　“110和120我都打了。”徐嘉树走到她的身侧，将手里的棍子放到一边。 　　纪茵脑子晕晕的，虽然还有些后怕，却也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有余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感到了违和感，例如徐嘉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手里怎么会拿个棒子？ 　　但这样的疑惑会让她觉得羞愧，于是只在脑海里匆匆走了一圈，便不再去想。 　　凌晨的路途畅通，没等多久，头顶冒着红蓝光点的警车和救护车先后来到了现场。 　　纪茵在被抬上担架前就和几名警察大概说了一下现场情况和自身经历，等伤情稳定后再做笔录。 　　徐嘉树先陪同她去医院检查身体，没问题后再去警局。 　　事情暂时解决一部分后，纪茵忍不住的偷瞄他，没有办法，那种冷飕飕心脏直跳的感觉时不时的在她身上出现，她懊恼自己春心萌动的同时，却也想顺从心意的和他多说几句话。 　　结果还未等她开口，救护车同行的医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清理她眼旁的伤口。 　　就像一把刀插到她太阳穴里一样，她当时疼得两眼冒白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进医院就兵分两路，她的担架被推向右边，徐嘉树则被几人引着往左边的方向去做检查。 　　清创的时候也疼，而且她脸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也要缝针，所幸的是没伤到眼球。 　　还要去做ct一类的检查，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内脏，因为她手和脚一直都很疼，被人推去拍片的途中还遇到了徐嘉树。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清创时她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止住，一看到徐嘉树就又忍不住的抽泣，怕把纱布打湿了还用餐巾纸贴着眼睛拦着，就这样盯着徐嘉树。 　　“……呜，嘤嘤嘤。” 　　徐嘉树：“……” 　　他最后陪着纪茵一起拍片做ct，打了石膏。 　　徐嘉树只是软组织挫伤还好，纪茵直接是一只脚打上石膏，左手先观察。 　　至此，他似乎仁至义尽，转身离开去了警察局。 　　纪茵伤成这样也回不了公司，在医院里还住了一宿，第二天派出所那边会派人过来做笔录。 　　而在警察来之前，公司的速度更快。 　　可能是考虑她心理因素，来的人还是熟人，她的前辈，王奕。 　　纪茵：“王哥，你怎么来了？” 　　王奕手里提着一袋水果，他扫了眼床头。 　　“没和你爹妈说这事？” 　　纪茵：“哪能啊，那都几点了，说了不又闹得他们一宿不睡往医院赶？我就说公司里临时有事，回去加班了。” 　　王奕：“也是，看不出你这个娇气包还挺懂事。” 　　纪茵一听不乐意了，“我哪娇气了？” 　　王奕：“先不说这个，说说你昨晚坐车的事。” 　　他搬了张板凳坐在纪茵的病床旁边，拿出录音笔，显得有些急迫，这大概就是搞自媒体行业的常态。 　　纪茵想了想，组织措辞，将昨晚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刚说到一半，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和王奕说了几句，他随之从病房里离开。 　　“你好。”其中一位警察掏出证件，打开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纪茵扫到上面的名字，林军。 　　她将昨晚的所见所闻又重说了一遍。 　　林军：“徐嘉树怎么过来的？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立马抓住重点。 　　纪茵犹豫起来，这问题细想其实有些不妙，她和徐嘉树关系一般，话都没说上几句，连熟络都算不上，更别提她昨晚出事的地方还有点偏，要说是顺路，还真说不通，可人又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纪茵：“……朋友吧，吃烧烤的时候总能碰到，至于他怎么过来的，有可能是晚上有事路过？” 　　林军眉头一皱，没说话。 　　纪茵想了想，“徐嘉树这人挺不错的，他还把我救了……对了，那个司机到底是什么情况？忽然杀人。” 　　她自认是和那司机无冤无仇，之前面都没见过，昨晚又是追杀又是蹲守的架势，完全就是一副不弄死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林军：“那司机还在抢救，徐嘉树一棍子直接把人打进ICU。” 　　纪茵‘啊’了一声，但又很快想起另一件事，“徐嘉树是为了救我才把人打成这样，不会进去吧？” 　　林军：“应该不会，而且他只打了一棍，算是正当防卫。” 　　说完他话音一转，“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棍子是司机打死他老婆的棍子，上面印了徐嘉树的指纹，他现在就有点嫌疑了。” 　　林军：“你还记得你从后备箱听到的声音时间吗？” 　　这应该是确定死者死亡的具体时间了。 　　纪茵：“……我手机刚刚没电，好像是十二点二十左右的样子。” 　　“行。” 　　“徐嘉树说什么没？”纪茵担心他的处境，“他……为什么出现在哪里？” 　　林军看她一眼，“他说他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暗恋你，最近一直关注你想找表白的机会，昨天看你下班太晚坐车不安全，又怕主动说送你回家你害怕，就偷偷跟了那司机一路，半路发现去的地方不对……” 　　纪茵：“……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嘻嘻 　　拜托大家多评论多收藏多灌溉液，爱你们笔芯。 第三章 　　虽说有好感的人暗恋自己是件很欣喜的事情，纪茵却有种刚上赛道还没开跑，金牌就塞怀里的恍然感，甚至还有点懵逼。 　　林军又问了几个问题并嘱咐她不要随便乱说乱传后就离开了。 　　王奕钻了进来，他似乎是在外面偷听，也听到了些东西，悄悄问道。 　　“不喜欢那个徐嘉树？虽说救了你，但大半夜的跟车听着也有点渗人。” 　　“也不是不喜欢。”纪茵羞涩道，“有点好感，就是来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 　　王奕：“……行，如果你想交往试试，还是留个心眼，我感觉这小子性格可能有点小问题。” 　　纪茵听他的话，有点不太开心，徐嘉树长得不错，大晚上的冒着受伤的风险救她，要是细想那么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不说了。”他看出纪茵的不情愿，没继续往下聊，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个棕色的厚信封，“你出的这事，大家都不想看到的，这是公司里的领导同事一起捐了点钱，慰问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纪茵很意外，看信封的厚度估计是有几千，她连连推辞。 　　“拿着拿着。”王奕把信封往她怀里一塞，叮嘱道，“等刑事诉讼过了，你就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拿点精神损失费……然后这里有个单子，我看能不能先给你走工伤。” 　　纪茵对这些不太懂，接过单子按照他的指导填了起来。 　　做完笔录，王奕让她好好休息，说公司那边不用担心便走了。 　　他前脚走，她爸妈后脚就从病房门口挤了进来，彼时纪茵正拉了帘子在数钱。 　　“茵茵！”纪母看到她石膏腿眼睛红了一圈，冲着丈夫抱怨，“你不是之前说搞自媒体不危险吗？你看和人起冲突了。” 　　“我哪知道啊，她平时不都做后勤吗？”纪父叹气，又看向纪茵，“你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还是你公司打电话我们才知道的。” 　　纪茵看到爸妈就委屈，身上本来还可以忍受的疼痛顿时受不了，嘤嘤嘤的开始哭诉，将昨晚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并不停的向爸爸撒着娇的要吃排骨炖土豆。 　　纪父哪能不答应，话题就此揭过。 　　纪茵暗松一口气。 　　纪父跑出去买菜，纪母从带来的水果篮里掏出一芒果，问了周遭的护士，出去洗了手才开始给她剥芒果。 　　她最喜欢吃芒果，又嫌芒果剥了满手汁液，经常买了放在家里却不吃，还是纪母看不过眼剥好切成小块送到她手边。 　　纪茵撑着坐起来，等芒果吃。 　　“你说你这娇气样，以后结婚了怎么办？”纪母一边说她，一边拿小水果刀切芒果。 　　“我有人喜欢！”想起徐嘉树说的暗恋，她就羞涩又开心。 　　“谁？”纪母立马放下手里的芒果，停顿几秒，想了想，“徐嘉树？” 　　纪茵点头，她想到王奕说得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有点道理，“就是他晚上开车跟我。” 　　“小问题。”纪母对此不怎么在意，“再说了，要不是跟你，你现在命都没了，哪有人十全十美，你就先处处，不行就分嘛。” 　　纪茵觉得妈妈说得很有道理，再加上实在对人很有好感，若是放弃了真有些可惜。 　　纪母：“回头你见到人家要好好感谢一下，什么跟车的话可别和他说啊。” 　　“你当我傻啊。”纪茵说完，还是比较担心徐嘉树。 　　她在医院里呆了一天便出院了，纪父给她买了一个电动轮椅，想着怎么样也得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帮下救命恩人。 　　第二天大早纪茵去派出所打申请，想见面感谢他，徐嘉树虽说是犯罪嫌疑人，但他情况比较特殊，暂时没送往看守所。 　　但是因为案件还没侦破需要避嫌，申请没通过，所幸徐嘉树在拘留所里没待多久。 　　听到他要出来的消息，纪茵和纪父纪母一起在外面等。 　　她还以为在拘留所外面会看到徐嘉树的父母，结果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纪母：“小徐是个可怜人喽。” 　　出了这种事情父母都不过来，确实很可怜，纪茵想。 　　他们等了一会儿，看到徐嘉树从里面出来，纪父纪母先围了上去，纪母还提前给买好了花，说这样去晦气。 　　纪母一把把花塞进徐嘉树的怀里。 　　“小徐啊。”纪父十分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情，我听茵茵说了，苦了你这个好孩子，这样……我定了桌饭来感谢你，你可千万不能推脱。” 　　徐嘉树面无表情，他面色看着有些憔悴，面对纪父拍肩的动作也是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不用了。” 　　纪父：“都订好了订好了。” 　　纪母接话道，“接风洗尘接风洗尘，散散霉气。” 　　纪茵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虽然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比起之前在医院里见面的状态来看，这会儿从拘留所里出来，应该是高兴的，可看着情绪不太对。 　　虽然不太清楚他中间情绪的变化，纪茵想了想，决定先拉住爸妈。 　　而这时，徐嘉树侧过头，像是看了眼拘留所的门口，答应道。 　　“麻烦了。” 　　* 　　纪父是开车过来，在抵达酒店后，先和纪母一起去前台点菜，包房里纪茵和徐嘉树面对面。 　　她不断的看向他，人的情绪在足够充沛时，会从眼里透露出来，比如刚才她能感觉到徐嘉树情绪不太对，但现在他似乎平静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问清楚，也好帮他。 　　纪茵十分小心的问道，“你……先前，我感觉你情绪不太对，是发生什么了吗？” 　　徐嘉树从进包房开始一言未发，这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觉得我情绪不对？” 　　说起这个，纪茵还有点害羞，“在你出来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就是感觉吧……也说不上来，我说真的，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我能帮的都会帮你。” 　　“进拘留所当然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也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他转回头，却也不再多说了。 　　她听完，嗯了一声，没继续往这个话题深入，直接转了一个话题。 　　“对不起啊，没想到这事会牵连你。”纪茵还是挺愧疚的。 　　“不能说牵连。”徐嘉树坐在椅子上，他逐渐放松了下来，语速不急不慢，“是我疏忽，在棍子上留下了指纹。” 　　纪茵一顿，她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你怎么拿到那个棍子的？” 　　徐嘉树：“跟车跟到时，他就追你下去了，我下车看了眼后备箱里都是血，下面还丢了个棍子……我就拿了个棍子防身。” 　　棍子是凶器。 　　纪茵：“司机用棍子打死老婆，又把棍子丢了？” 　　徐嘉树：“很奇怪？其实也正常，第一次杀人遇到突发状况，总会掉链子。” 　　“你……你怎么说得……” 　　“很熟练？”徐嘉树接上她的话，“我职业特殊，做私家侦探的要多研究相关的知识，就算是帮雇主捉奸，也得控制住场面免得感情纠葛变成刑事案发现场。” 　　他说着还开了个玩笑。 　　纪茵一听，莫名觉得他挺厉害，更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从他人身上从未见过的‘魅力’，特别是他抬眼，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那种凉飕飕的感觉。 　　太特别了，她心想。 　　“谢谢你来。”纪茵终于想起来请他吃饭的另一个目的，“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她说着更加的感到羞涩，头微微往下低，不好意思去看他，“以后我再多请你吃几顿饭，然后你说那个暗恋……我答应了。” 　　徐嘉树：“……” 　　房间里安静下来，纪茵茫然的抬头看他。 　　徐嘉树定定的看着她，放在两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紧了，手背上还绷起了青筋。 　　纪茵：“……你这是？” 　　徐嘉树朝她背后看了一眼，她顺着转身，发现点完菜的纪父纪母推门走了进来。 　　等她转回头，他脸上重新露出笑，捏紧的双手缓缓松开，“对不起，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会答应我。” 　　纪茵两颊发烫，“我觉得和你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你失望难过。” 　　她想着如此情深意重，就算性格有点问题，也最好迅速表态，避免伤人心。 　　“请吃饭就不用了。”徐嘉树说，“哪有让女朋友请吃饭的。” 　　这就是关系确定了？纪茵高兴起来，强撑着用石膏腿支起身体就要给他倒饮料。 　　一顿饭吃的十分愉快，宾客尽欢。 　　吃完纪父要送他回家，徐嘉树却强硬的推脱了，特别指出她的腿还需要回去好好休息，纪父这才作罢。 　　纪茵对新上任的男朋友非常上心，回家路上还是很好奇他之前情绪反常的原因，搜了下拘留所。 　　有人在网上写出了他进拘留所的经历，大意是进拘留所前什么东西都不能带，是要光着身子进去检查的，不仅如此，时间表排的很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上午下午各一次的半小时练习叠被子。 　　纪茵：“……” 　　她大概能够明白他情绪不对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 　　在家休养的这几天，纪茵非常关注司机的情况，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判刑，她什么时候能拿到赔偿金，有时会向派出所打电话询问案子进度。 　　公司里准备立项弄个警察专题，做几期视频，显然她身上这个案子算是个爆点。 　　王奕和派出所那边沟通了一下，争取到了同意，但是没结案前这个案子不能出，可前期准备一下还是可以。 　　她腿伤没好不能上班，公司直接展示资本家的作态，让她在家办公收集素材，她又恰好是这个案件的亲历者，并加了工资，她这才任劳任怨的继续干活。 　　因此，纪茵还加上了之前给她做笔录的警察林军的v信。 　　刑事犯罪由刑侦大队处理，林军不是那个部门，能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只大概说了些前因后果，那司机似乎是个上门女婿，在家里积怨过多才杀的妻子。 　　说起积怨，这类案子很多都是激情杀人。 　　纪茵为了这个专题，有查过相关的资料。 　　她当时粗粗看过现场，女尸是用保鲜膜裹起来的，不太像是激情犯罪，倒像是早有预谋，就是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妻子半路在后备箱里醒来。 　　她则是倒霉，听到后备箱动静，估计这里司机才起的杀心，想杀她灭口。 　　纪茵的猜测和林军的想法差不多，刑侦大队处理案子，但下面走访也会派给相关辖区内派出所的民警帮忙。 　　在和林军的聊天时，她也发现，派出所这种基层，部门与部门间有分工，遇到大案或是忙碌的时候，也不会细分这些。 　　林军和几个同事找了司机老婆的父母，细细排查了人际关系，确定了纪茵的出现只是意外，司机当时正在抛尸的路上。 　　林军：“你跳车往林子里跑是明智的决定，那司机没干网约车前是搬煤气罐的，你根本搞不过他。” 　　纪茵入职后，总是到处跑，平时也比较注重体能锻炼，事发时看了司机的体格就没想过和他硬碰硬。 　　也算她运气好，当时正刹车速度不快，她跳车才没受很大的伤，不然高速跳车非死即残。 　　而且后来司机似乎是先开后备箱弄死了他老婆，给她的逃跑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纪茵现在更为关心徐嘉树的情况，接着收集素材，顺便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拘留徐嘉树？” 　　据她查阅的资料，进拘留所里除了行政拘留类似酒驾这一类，还有司法拘留以及刑事拘留，徐嘉树似乎属于刑事拘留里的犯罪嫌疑人。 　　林军：“他其实本来要送看守所的，现场有点奇怪你知道吗？黑灯瞎火的，他第一反应是拿尸体旁边的棍子下去，虽然只打了一棍，却准确的打中了人后脑勺差点没命，刚好拿的又是凶器……搞不好的话就是防卫过当，不过最后还是定下来是正当防卫。” 　　纪茵其实也知道，徐嘉树拿的棍子是凶器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没想到最后他会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拘留。 　　其中破案证据的相关细节她一外行人也不清楚，但他无罪释放了，总归是好事。 　　从林军嘴里，她得知司机在医院里昏了一天，前天才醒，警方紧急录了口供，这也是徐嘉树会放出来的原因之一。 　　林军：“司机说当时他发现后备箱里人没死，猛敲了几棍子，棍子脱了手，又看你跑得快直接去追你了。” 　　棍子就这么落下，随后被徐嘉树捡了起来。 　　林军和她说了她逃跑以及徐嘉树救人的大致脉络，纪茵都记了下来，等过段时间汇总给王奕写企划。 　　工作的事情谈完，接下来就是私事。 　　虽说案子是那个司机犯的，她都是受害者，可徐嘉树来回又是打架，又是进拘留所，她心里难免愧疚，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林警官。”纪茵肩膀夹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开口，“徐嘉树……算得上是见义勇为吧？” 　　林军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得，你也不用暗示我，是见义勇为，申请我已经打上去了，有一笔奖金，就是批下来可能还要段时间。” 　　“谢了，林警官。”纪茵思索了几秒，“还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先前他出拘留所，我家不是请他吃饭吗？好像他挺不开心的，我就想着钱下来需要时间……” 　　纪茵：“您说，能不能先给他弄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 　　天色暗沉，天上乌压压的盖着一层乌云。 　　——啪——啪 　　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两声脚步声，感应灯光应声而亮，一道黑影从电梯间慢慢走出，转向走廊尽头的房门。 　　徐嘉树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他手中还提着一个袋子，随后他空着的手按在房门的密码锁上。 　　——滴 　　房门打开。 　　客厅黑黝黝一片， 　　他转身关上门，自如的穿过漆黑的客厅，绕开所有的障碍物，准确的走入最深处的房间，按开了灯。 　　房间很空，只有靠墙的一面放了一张长桌，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但墙上却非常的满。 　　那上面挂了一面黑板，黑板上贴了好几张照片，而照片旁则写着惯常出入的地点，下班时间，以及一张略缩的小地图标注着摄像头的位置…… 　　照片的主人此刻正在他的v信里欢快的叮叮叮。 　　嘤嘤嘤：到家了吗？ 　　嘤嘤嘤：哎呀照片照的好难看，把我照的好胖，但你还是很帅！ 　　嘤嘤嘤：喜欢吗？总觉得得给你点补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照片发你啦~ 　　嘤嘤嘤：【图片】 　　嘤嘤嘤：【图片】 　　徐嘉树点开了图片，蓝底白字的桑珊街道派出所字样占据照片的整个背景，他正处照片的中间，右手边站着脚打石膏却换上正装的纪茵，左右各有几位不知姓名的民警并排站列，而他手里则两手捏着一面锦旗。 　　红底金字，四个大字分外显眼——见义勇为！ 　　他猛然扭头看向手里的袋子，将其中的锦旗一把扯出来，手掌用力的都将上方用来支撑的铁棍捏弯。 　　随即，狠狠的甩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 第五章 　　——呼——呼 　　又是呼吸声，纪茵捂住了耳朵，不停的往前跑，黑的什么都是黑的，可又黑的不那么彻底，微弱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树影扭曲纠缠，打在她脸上啪啪作响。 　　她不敢回头。 　　——呼——呼 　　呼吸声逐渐变大，像是缩短了距离，贴到她的后脑上。 　　她害怕的直哭，忽然看到眼前的树影散开，就像是拉开的窗帘，一条柏油路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停在路的中央，纪茵心脏跳动的速度再一次加快，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往前跑去。 　　——嘭 　　她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打什么东西。 　　轿车的屁股朝向她，明明距离不近，她的视力却好得出奇，宛若电影里着重强调某个场景时，画面逐渐放大。 　　她看到后备箱在颤动，往上一下接着一下，伴随着嘭嘭嘭的响声。 　　——咔 　　后备箱弹开一道缝，一双眼白全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 　　纪茵心脏一突，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身体猛得下坠。 　　她睁开了眼。 　　“呼……呼……” 　　纪茵吸了好几口气，呆滞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有呼噜声从一侧传来，被长帘阻挡。 　　是在医院里，逐渐回归的神智告诉他这个事实。 　　第三个噩梦，纪茵想。 　　预料之外，意外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她开始做噩梦，网约车的事情还是留下了阴影，即便清醒的时候不会主动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会自动的潜入梦境，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纪茵伸手从床头将手机扒下来，她爸妈年纪大了，做噩梦这种事情说了也是让他们担心。 　　晚上惊醒了也不知道找谁聊天，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二十一。 　　这个点爸妈应该还在睡觉，耳机也不知道丢哪儿了，不能看视频，只能先刷刷新闻看看小说，顺便搜搜心理医生。 　　她心烦意乱，小说根本看不进去，新闻也只大概瞥了眼标题，还是旧贴被顶上来，什么犯罪基因……看起来有点奇怪。 　　纪茵在网上搜了几个医生，又觉得自己是刚开始，或许可以先看看，粗粗扫了眼收费，令她十分心痛，纠结之下，退出当前的页面，重复看小说刷新闻，再找心理医生的操作。 　　现在医药费还是她家里出的，后期应该要打官司，但钱没到手还再往里投，想想就糟心。 　　糟心到迷迷糊糊睡着，又开始做噩梦，等到纪父提着煲好的藕汤过来，纪茵精神状态才好一点。 　　她很想和父母说这些事情，但看人一天忙忙碌碌，一大早爬起来做饭炖汤，嘱咐几句便急匆匆的跑去上班。 　　纪茵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思来想去，点开了闺蜜的v信。 　　嘤嘤嘤：怎么办啊？我现在天天做噩梦，要不是被追，要不是看到尸体，头发还掉，绝了。 　　旺旺碎冰冰：掉头发？那是大事，要不挂个精神科。 　　嘤嘤嘤：我是心理阴影，不是精神病，我爸妈现在就担心的要死，再搞个精神问题……我出个门都需要轮椅或者人扶，他们能不知道？ 　　旺旺碎冰冰：你不是刚交了男朋友吗？叫他打掩护和你去看医生啊，就和你爸妈说你是出去玩，反正你又不是完全不能动。 　　嘤嘤嘤：……不好吧，我腿石膏还打着，走路不方便。 　　旺旺碎冰冰：男朋友是干什么的？你之前都瘸着腿让你妈推你到派出所给他搞个什么锦旗，推你去看病怎么了？要我说，还得看电影吃饭！ 　　纪茵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徐嘉树都和她交往了，平时两者私下沟通挺少，她也总是莫名的忽视自家男朋友，下意识的不去找他，也不去想他，还有点怕怕的感觉……生气时都会迁怒，不会心理阴影也迁移到他身上了吧？ 　　嘤嘤嘤：呼叫男朋友，呼叫男朋友！ 　　。：？ 　　徐嘉树的v信昵称就是个句号，非常的独特！朋友圈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嘤嘤嘤：你后天有时间吗？ 　　。：……你要做什么？ 　　嘤嘤嘤：我大概明天出院，你可以后天陪我一下吗？ 　　v信那边安静下来，她看到上方不停显示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等了许久。 　　。：可以。 　　好冷淡啊，纪茵想，但她还是很高兴徐嘉树答应她。 　　嘤嘤嘤：到时候哪里见？ 　　。：我来接你。 　　话题就这样结束了，纪茵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和他说要看病的事情，但纪母一个电话过来，她兴冲冲的说了后天出去玩的事情，就把这事给忘了。 　　* 　　徐嘉树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因为判断是约会，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穿得比较正式，例如皮鞋。 　　他盯着光亮鞋面上灰色的细条轮胎印，以及左右密密麻麻近乎紧贴的人群，手中的轮椅在前面排队人的猛然后退中，往后一滚，鞋面上又印上新的灰印。 　　徐嘉树：“……” 　　“为什么精神科人也这么多？难道三甲医院里面就没有人少的科室吗？”纪茵抱怨道，她手中的号码是18，事实上，叫号的界面卡在9号上，已经有十五分钟了。 　　徐嘉树：“其实我们可以在人少的地方等，不一定需要都挤在这里。” 　　“但是叫号也在这里。”纪茵哭丧着脸，“出去后，就不知道叫多少号了，还有一半，嘤……” 　　她哼唧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后面的语气词全都吞了回去，可随着叫号缓慢推进，和一旁飞快跳动的普号。 　　纪茵：“我是不是不该挂专家号啊，但我觉得专家会厉害一些，嘤……” 　　徐嘉树：“……” 　　她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显然在如此嘈杂烦闷的环境下，玩手机也变得十分枯燥，再加上要时不时关注叫号的进程。 　　于是，纪茵暗灭了手机屏幕，不由自主的向他撒娇道。 　　“好无聊啊，你怎么不说话呀……” 　　徐嘉树：“……” 　　“……你想听什么？” 　　可能是没话找话，她思考了一阵，从烦躁的情绪中渐渐脱离，羞怯的看了他一眼，又再看他一眼，小声问道。 　　“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徐嘉树：“……” 　　徐嘉树沉默了，自他出生具有个人意识开始，就对未来有很准确的目标，对自身也有清晰的认知，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 　　“……因为你可爱。” 　　纪茵脸红：“谢谢，嘻嘻。” 　　徐嘉树：“……” 　　纪茵：“那你喜欢我多久了。” 　　徐嘉树：“……不记得了。” 　　她‘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就是一直不敢和你说，还好还好……嘻嘻。”纪茵朝着他笑，“但是我这个人可能有点娇气，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或者让你不舒服了，你一定要说啊。” 　　徐嘉树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便如同那些体贴的男朋友们般，说道，“怎么会呢，你就算娇气，也很可爱。” 　　果不其然，她脸变得更红了，不再继续说话。 　　他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叫号终于快了起来，纪茵被推进诊室后和医生说明自己的情况，对方打了个单子出来，让她去找另一个科室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这边的人少了很多，当然价格也贵上不少。 　　其中涉及一些私密的心理交谈，陪同家属也不能进去。 　　徐嘉树十分干脆的退了出来。 　　粗步观察，纪茵这个人家境应该不错，父母的关系和睦还有点宠溺女儿，导致她有些娇纵但却不会太过分，很爱撒娇，撒娇的时候还会发出一些比较奇怪的声音。 　　他在诊室外等了很久，心理咨询本来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一天时间都浪费了，徐嘉树想。 　　“走吧。”从诊室出来的纪茵眼眶发红。 　　他根本不在意她在里面聊了什么，推着她的轮椅往外走。 　　纪茵：“回去吧，不好意思，本来想有时间再出去玩，结果搞到这个点。” 　　本来做好准备继续应付差事的徐嘉树点头，“我送你回去。” 　　“你这几天忙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嘉树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不算忙，但还是有事情。” 　　“哦……”她还像是不死心，“那你早上有时间吗？” 　　一味的拒绝也不行，毕竟他们现在还是‘情侣’的身份，他想了想，按照正常上班的时间，将休息时间告诉了她。 　　如此一来，今天的‘情侣’日常才算完成。 　　将人送回家，并完成和对方父母聊天说话的任务后，徐嘉树坐回车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直起身，决定找些乐子。 　　首先开车转向最近的大型超市，他走到后排的货架，这一部分是卖园林工具的区域。 　　在鄂城，会卖园林工具的超市可不多。 　　徐嘉树拿出手机，从相册中找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时的光线有些昏暗，背景是一条柏油路路，左下角还有一截车尾，而照片的中央，是一根沾了血的棍子。 　　他将照片中的棍子放大，对着货架上挂着的铁锹，一把一把的比对过去。 　　最后挑中了一把铁锹，那把铁锹是金属杆，锹头和锹身可以分离，抽下的金属杆锹身比较长，他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一路往回开，开进车库，再上楼开门，进门后，他关上门，走到客厅中央，侧身打开了客厅里的小台灯，在昏暗的环境中，隐约可见沙发后有一道人影。 　　于是乎想也没想的挥动手中的锹身。 　　——砰 　　一颗白色的、人体模型的脑袋从黑暗中滚了出来，缓缓滚到台灯的灯光范围，后脑已经凹陷下去。 　　随即，他转身走进一侧的厨房，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亮起的吊灯瞬间照亮了墙壁，大大小小的刀具被整齐的挂在上面，刀刃反着银光。 　　徐嘉树将铁锹挂在空出的区块上，往后退了几步，端详着那把铁锹，遗憾道。 　　“可惜了，不是原件。” 　　作者有话说： 第六章 　　“那场事故的结局是什么？” 　　“我被人救了。” 　　“你是在害怕事故的本身，还是害怕你没有得救？”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害怕救我的人？这是移情作用吗？” 　　“或许你可以多想想他，以一种积极的思想。” 　　纪茵又开始做梦，她现在一闭眼就不由自主的去想那天的事情，随即演变成噩梦，恶性循环。 　　但这一次，她按照医生的建议，开始想徐嘉树。 　　睡前的胡思乱想或多或少会影响睡眠质量，甚至会出现在梦里。 　　半睡半醒间，纪茵再次回到那片树林里。 　　——呼——呼 　　她在奔跑。 　　没有尽头的林子，灰白的月光，忽远忽近的柏油路。 　　一道白色光柱自她眼前投射而来，直射在她的脸上，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身体猛得下坠，下一秒，便醒了过来。 　　她心乱如麻，可却并没有感到恐慌，很奇怪……在看到电筒灯的时候，纪茵就放松下来，突然不害怕了。 　　大城市的夜晚并不是完全黑暗的，从窗帘的缝隙中有光线透出，她脑袋还有些混沌，从惊悸中渐渐回神，逐渐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就是积极的思想吗？她还有些发懵。 　　纪茵将手插到脑后的枕头下，自从做噩梦开始，就会时不时的惊醒，这时她会玩手机缓和情绪，再努力入睡。 　　现在还是在家办公，事情也不多，有足够的时间睡觉，等到上班再这样的精神状况就很要命了。 　　睡不着的时候会毫无逻辑的想东西，她一会儿思考梦，一会儿又想到复工后的事情，最后想到了徐嘉树。 　　她忽然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催使着她按亮手机，从v信中点中了。的对话框。 　　纪茵思考着如何展开话题，目光在看到屏幕右上角5：13的时间，冷静了下来。 　　这个点可是睡觉的时间，她叹了一口气，给手机插上耳机，刷起小视频。 　　反正她不用按时按点上班，多等一会儿，等徐嘉树起床了再和他聊天。 　　* 　　天色微亮。 　　徐嘉树将手中的模型转了一个方向，同样的模型客厅里还有一具，还是有细微的区别，比如他手里的这一具，胸口打开，脏器一类的模型塞满了整个胸腔。 　　他熟练的将那些模型都拿出来，又飞快的按照正确的位置安了回去。 　　他很快感觉到了无聊，拿起之前买好的铁锹，上下打量了一阵，又随手丢到了一边。 　　彻夜的无眠，终于让他感到了困倦，但是更多的却是精神上的不满足。 　　现在，连寻常的乐子也无法令他感到愉悦。 　　他从手机里挑出几个号码，挑出最上面的打了过去，手机传出嘟嘟的几声便被接起。 　　“大哥，这才几点就给我打电话？” 　　徐嘉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你不是正在工作吗？” 　　“今天我休息，你找别人吧。” 　　“明天也休息？”徐嘉树说，“我不急，多杀几头。” 　　“行吧行吧，是想看杀猪还是杀牛？” 　　徐嘉树：“无所谓，越多越好。” 　　挂断电话后，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呜……”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从房门口探出头，呜呜着凑到他的身边，扒拉了一下他的裤脚。 　　徐嘉树弯下腰，两手托住它前肢的腋下，将它抱了起来，小狗飞快的甩动尾巴，冲他咧开嘴。 　　可爱，温暖，柔软…… 　　他静静的盯了它一会儿，把它放了下来，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一盒罐头打开，放在了小狗的面前。 　　像他们这样的人，大多数都喜欢玩弄猫狗，享受将它们开膛破肚的滋味。 　　徐嘉树偶尔也会有心中恶意翻滚的时候，但他更欣赏美，至少猫狗都还算得上可爱美丽，也不想那些血液喷溅到身上，太过粗鲁。 　　于是乎，去屠宰场观赏，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动物和人到底是不同。 　　他想，快要忍不住了。 　　强烈的空虚令他烦躁，他逐渐感觉到上臂和肩膀的疼痛。 　　徐嘉树走向浴室，洗手台上放着一盒喷雾，他将上衣脱了下来。 　　惨白的灯关照亮了镜子，从镜子里映出一具身体，胸前两块轮廓清晰呈现扇形的肌肉，从腹腔前外侧壁向下宛若阶梯似的肌块。 　　他拿起喷雾往侧肩上青紫色的长条淤痕上喷去，又抬起前臂继续喷。 　　那次搏斗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挫伤，但比起对方的后脑凹陷，好上太多。 　　徐嘉树关上灯，心中翻滚的恶意与躁动渐渐平息，他终于可以入睡了。 　　窗外的天色转亮，金黄的光线洒向瓷砖，他拉上窗帘，躺上床铺，呼吸平缓，缓缓陷入睡眠。 　　铃声突兀的响起，徐嘉树瞬间惊醒，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恶意再度喷涌，强制的清醒令他脑袋隐隐作痛。 　　而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嘤嘤嘤的语音通话请求。 　　徐嘉树：“……” 　　他单手撑住头，接通了语音通话。 　　“起来了吗？这个时间你应该起床有一小时了吧！唉……我一晚上都睡不着，又不敢打你电话，就怕你正在睡觉，一直熬到你说的时间才打电话，我是不是很体贴呀！你现在忙不，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 　　徐嘉树：“……” 　　* 　　和徐嘉树聊天大大的缓解了她的痛苦，虽说晚上噩梦照常做，但结局时总能蹦出手电筒的光，隐约着能看见他的脸，几次下去，她反倒不害怕了。 　　就像是救世主降临，她胡思乱想着笑了起来。 　　一切终于慢慢的回归正轨，开始好转，纪茵知道再过不久，或许她连噩梦都不会再去做。 　　现在让她更烦恼的就是赔偿费什么时候下来，案子还在调查，还未结案移交给检察院，估计还有的等。 　　在家休息的日子挺难熬，主要是她腿被石膏包着，出行都不太方便，大多时候只能在家里待着，徐嘉树也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有时候早上语音通话能听到对面类似猪叫的声音。 　　嘤嘤嘤：有时候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喜欢我。 　　旺旺碎冰冰：……例如？ 　　嘤嘤嘤：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好冷漠，基本不主动和我搭话，可我打语音他又都接，有时候我晚上惊着了，迷迷糊糊的给他打电话他也接了，凌晨两三点啊……回头我都觉得那个时间点打扰他不好意思。 　　旺旺碎冰冰：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嘤嘤嘤：？ 　　旺旺碎冰冰：就这？ 　　嘤嘤嘤：不止啊，最近约他，他都很忙出不来，但会给我点奶茶外卖，有时候还会寄猪肉或牛肉过来。 　　旺旺碎冰冰：猪肉牛肉？他送这干嘛？ 　　嘤嘤嘤：不知道，也许是叫我补身体？肉还挺新鲜的，我妈很喜欢。 　　旺旺碎冰冰：话说，你们才确认关系多久啊，你把地址都告诉他了？ 　　嘤嘤嘤：……也是欸，这方面我没印象啊，是不是无意识中告诉他了。 　　旺旺碎冰冰：就冲你爱碎碎念那样，八成就是，我有时候都想买东西塞上你的嘴，你就吃东西时会安静一会儿。 　　嘤嘤嘤：哪有，不说了，外卖来了。 　　纪茵美滋滋的放下手机，伴随着纪母的‘怎么又是外卖？奶茶还是炸鸡？’说话声中接过了外卖，她提着外卖看了眼单子。 　　“是汤包！你要不要来一点？” 　　纪母：“少吃点外卖，小徐迟早把你喂肥。” 　　她嘻嘻笑了一声，打了几句哈哈把话题错开，撒着娇的目送纪母从房间里离开，转头将外卖放到电脑桌前，一边在网上找下饭视频，一边点开v信。 　　她目光扫过自己这边一长串的绿色气泡，目光落在最下面徐嘉树的回复上。 　　。：想吃什么？ 　　明明她之前还在吐槽无聊，并推送他几部自己觉得有趣的视频，问他早上吃了什么，正在干什么，话题忽然偏移到她想吃什么上面。 　　嘤嘤嘤：汤包到了，爱你~ 　　。：嗯，吃吧，这边有事。 　　好冷淡呀，纪茵想要抱怨一下，但又看到v信上面的回复，不好继续再去找他，只能委屈的用筷子挑起汤包，然后高高兴兴的去看视频了。 　　* 　　徐嘉树等了一会儿，叮叮叮乱响的手机安静了下来，他长舒一口气。 　　“终于消停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章 　　纪茵在家里躺了一星期，徐嘉树工作忙约不到，朋友读研、找工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约出来。 　　她在家里呆着无聊，每天都是看小说刷视频，之前还跟踪案情进展，毕竟医疗费还是自家先垫的。 　　所幸那个司机家属比较明事理，在她出院不久后就上门给钱还带了营养品。 　　如此一来，几乎没事做的纪茵只能一个个找人聊天，可能聊得多了，大家后来都不怎么搭理她了。 　　其中偶尔还会回几句的，只剩下徐嘉树。 　　她一方面觉得这样打扰对方不太好，可又实在控制不住的想和他说话，虽然大多数最后都是以‘你想吃什么’的语句结束对话。 　　纪茵也想过玩游戏打发时间，但腿打石膏，左手又不太舒服，这种需要两手操作的娱乐，时间久了，身体又扛不住。 　　她躺在床上看视频，床头还放着徐嘉树给她买的芒果，已经被纪母剥皮切好放在盘子里。 　　再这样下去，就真要变成废物了啊，纪茵想。 　　这时v信里忽然跳出个好友申请，她点进去一看，新朋友的昵称叫龙腾网金慧芳。 　　龙腾网？好像是同行欸，她有些好奇，通过了好友申请，并点开王奕的v信准备向他咨询一下。 　　还没等她消息发出去，龙腾网金慧芳便弹出新的消息。 　　龙腾网金慧芳：v信转账1000 　　纪茵吓了一跳。 　　嘤嘤嘤：你这是？ 　　龙腾网金慧芳：我想向您了解一下何海峰的事情。 　　何海峰？纪茵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名字莫名耳熟，那不是司机的名字吗？ 　　龙腾网金慧芳：【图片】【图片】【图片】 　　她点开图片，发现是写有金慧芳名字的记者证，以及龙腾公司的照片以及营业执照。 　　好专业啊，纪茵退出图片的界面，又想看看同行的其他人平时是怎么干活的，她入职以来，跑得地方虽多，能得到的料却很少，归根结底还是业务不熟悉，也没别家的记者大方。 　　她扫了眼转账，非常羡慕对方的报销上限。 　　嘤嘤嘤：你想问什么？ 　　她没收钱，毕竟涉及刑事案件，自家公司也需要料，有些东西不能随意外传。 　　龙腾网金慧芳：案子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不会问您太多内部的消息，这次主要是采访您。 　　嘤嘤嘤：采访我什么？ 　　龙腾网金慧芳：据我所知，何海峰的妻子在后备箱里，也就是你在车上的时候，还没死，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纪茵没想到她连一些细节都清楚，她是亲历者，对方可不是，获取一手消息的能力真强啊，她感叹道。 　　嘤嘤嘤：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什么？ 　　龙腾网金慧芳：您没懂我的意思，您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龙腾网金慧芳：她怎么挣扎的？有叫吗？您当时怎么想的？ 　　纪茵懵了，与此同时，王奕的v信弹出一条消息。 　　王奕：别理这个金慧芳，这人很爱煽动别人情绪，搞些奇奇怪怪的新闻。 　　是说她问的问题怎么那么奇怪，让人看着都有点不舒服。 　　她切回聊天界面，委婉拒绝道。 　　嘤嘤嘤：不好意思，关乎案子细节，这部分内容不能透露。 　　发出消息后，纪茵在网上搜金慧芳的名字，百科上对她的记录还算详细，她早年得过一个记者中挺厉害的奖，最近几年出名的是做了一个犯罪基因的报道？ 　　百科上的描述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她到博客上搜了这个人的名字。 　　嚯，粉丝还挺多。 　　她粗粗扫了眼博客里发的东西，最新的博客是妈妈辞职带女儿治病，自学扎针、打胰岛素。 　　要说这样看，她发的新闻还挺正常，就是……评论不太能看。 　　啵啵奶茶：又是妈妈辞职，爸爸呢？ 　　梦里花落119：回复@啵啵奶茶咋滴，爸爸不上班？ 　　她只匆匆看了几条，几乎都是吵架。 　　纪茵往上又看去，发现金慧芳的博客里的评论基本都是在吵架，可能是她挑选的话题新闻都很有争议性。 　　说实话，纪茵看她的博客里发的新闻，莫名感到十分压抑，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担心未来婚姻生活，烦躁女性就业歧视……偶尔看见几条让她不舒服的评论，还想上去和人大吵一架。 　　纪茵连忙退出来，也隐约明白王奕所说的煽动性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很普通的字句组合到一起，可金慧芳的就能让她看得怒火直冒。 　　实话说，现在搞媒体几乎都会来这么一套，也算是业界常态了。 　　v信跳出几条信息，金慧芳又给她打了一千。 　　龙腾网金慧芳：陈瑶挺可怜的，我之前采访过她的妈妈。 　　陈瑶？纪茵想了想，好像是何海峰的老婆。 　　龙腾网金慧芳：她是家里独女，可能宠的过了一点，就想招个上门女婿，房子是女方买的，车是女方出了大半的钱，就是想要他能对自己女儿好一点，没想到…… 　　嘤嘤嘤：啊？ 　　龙腾网金慧芳：我也不是要您说什么案件机密，您就说说车上的一些事情，何海峰的家属现在找律师好像是想打过失致人死亡，他们是不是已经找上门，把你医疗费出了，想要争取你的原谅？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您都出院这么久才过来。 　　嘤嘤嘤：不是吧？ 　　纪父纪母没和她说过何海峰家属的事情，但听她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些奇怪。 　　龙腾网金慧芳：我们都是女人，您也知道这个社会的不公平，不能让他们先占领舆论的先机…… 　　纪茵听得心里冒火，她打了一排字，心里怦怦直跳，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她感觉有点不太妥，思来想去，她直接截图发给了王奕。 　　王奕：妈的，果然这女的会来！ 　　嘤嘤嘤：……？ 　　王奕：何海峰的案子还在跟进，具体情况刑侦大队负责，细节部分不清楚，但你细想想，这个金是不是在煽动你？什么求得你原谅、社会不公平。 　　嘤嘤嘤：……说实话，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王奕：她就是拿准你的立场，说些刺激你，你会在意的话题，金慧芳这个人玩得就是这种套路，我们这行很多人就喜欢这样，她在诱导你，诱导你说出她想要的信息，但他们说的话细想一下，问题很多。 　　纪茵泄了气，仔细回想，后备箱里的陈瑶被塑料薄膜包裹，后脑凹陷，显然不像是过失。 　　嘤嘤嘤：……对不起，但是我说实话，我觉得陈瑶还是蛮可怜的，发这种新闻也没什么吧？ 　　王奕：唉……你入职不久，有些东西可能不懂，金这人你不知道，她在业界可没有底线，听我的，别理她，而且我们家的料，怎么可以给别家。 　　纪茵心烦意乱，不想再和金慧芳多聊，v信那边还不断有消息弹出来，她干脆将人屏蔽。 　　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 　　这事不好向前辈抱怨，她只能找朋友挑挑拣拣的说不重要的部分，徐嘉树轻飘飘的一句回复。 　　。：要喝奶茶吗？ 　　嘤嘤嘤：要！ 　　她心情好了起来。 　　结果下午，纪茵开开心心刷博客时，一个热搜就飘了上来。 　　【入赘丈夫杀妻抛尸……】 　　看到标题的时候，她心里就是一咯噔，立马回去翻v信，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随后她点开新闻看了一眼，内容十分眼熟，除却化名，大概就是入赘丈夫杀妻，妻子在车上疑似未死，当时车上还拉有乘客疑似警察……后面还写有妻子家属采访，以及丈夫家属采访，并提出过失杀人以及丈夫家属主动垫付医药费寻求谅解…… 　　纪茵看完这个新闻就觉得有点不对，明明新闻阐述的是真实情况，可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 　　她点开评论。 　　@翡翠翠：又是杀妻，还入赘？ 　　@给我不可惜：受害者是怎么回事？还谅解？ 　　@鑫鑫179：这个桑珊派出所问题很大啊。 　　她看得都懵了，直到最后手机响起来，才茫然的接起电话，是王奕来的电话。 　　“你没收钱吧？” 　　纪茵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哪敢啊，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回应。” 　　而这时，林军那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她挂断王奕的电话，接起这一通，将金慧芳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都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林军安慰道，从手机里传来嘀嘀嘀的座机响声，“这事我昨天和局里说了，你没问题……回头出个警情通报就好了，如果最近有人打电话，你别理啊。” 　　他那边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纪茵也收到了一些陌生电话，一接电话对面就直接问她为什么收钱，为什么要谅解？ 　　她被吓的六神无主，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 　　“我的信息被泄露了。”纪茵缩在徐嘉树的怀里哭诉。 　　“准确来说，不能算泄露。”徐嘉树面无表情的伸直双手，有些僵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并在纪父纪母的注视中挤出笑脸，“你的名字和电话就在你们公司的业务联系版块上。” 　　纪茵抽噎着嘤了一声，又紧紧的抱住了徐嘉树，揪住他的衣摆，“……我忘了之前为了收集素材留了电话号码，对不起……我还连累了你……嘤嘤嘤。” 　　是的，那张见义勇为的照片被发到了派出所的官网上，而为了塑造正常人的形象，徐嘉树曾把自己的介绍发到了私家侦探的官网上。 　　很不幸的，一同被打爆了电话。 　　于是，这就是徐嘉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望着抱着他的腰哭得直嘤嘤嘤哼唧的纪茵，默默的按住她的肩膀往后推了一下，刚推开一些距离，她又嘤嘤嘤的抱了回来，抱得更紧。 　　“……” 　　徐嘉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作者有话说： 　　大概看了评论，对于金慧芳这个人物争议很大，这个人物是贯穿全文的，她做的事情，后面都有相关动机原因，并不是我随手拿出来写的，这本书主线是围绕舆论和媒体作恶。 　　其实不想写的太碎碎念，显得很按头和爹味还有剧透，但老有人曲解我意思，说些我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直说吧，本文灵感诞生源于一个我长久跟着的一个自媒体，但是这个博主翻车了，被人翻出了很久前的厌女言论，当时让我十分心寒，也就有了抒发的欲望。 　　这个人物就是金的原型，所以一开始写的时候有是写的那个博主以及结合其他我观察作恶自媒体做过的事情，确实没想过那么多，看到评论的质疑争论有点意外。 　　不过这部分针对争议，不知道是不是我没写清楚。 　　我个人觉得这章女主其实很清楚表明了立场，她对何海峰表现了厌恶心有愤怒，也觉得这个新闻应该发出来的，只不过因为金这个人她做法有问题，（断章取义啊，故意引发歧义啊，以此来达到牟利的最终目的），如果换另外一个博主正常的发新闻，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而我主要想表达的是金这个人以及她代表的部分媒体本身的问题，但是这个事件较为敏感，或者我没有表达清楚，让一些人曲解了我的想法和态度。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观点思想。 　　这也只是一本小说，希望不要太过影响你的心情。 第八章 　　“对不起。”纪茵还在不停的道歉。 　　“和你没关系。”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几秒，“这事要细论也是那个金慧芳的问题，重点不要弄错。” 　　纪茵抱着他的腰，抽抽噎噎的抬头。 　　徐嘉树：“……你先松手，这样不好说话。” 　　她慢吞吞的松开手，在徐嘉树的注视中不知不觉中的坐直了身体，连同背也挺了起来。 　　“网友听风就是雨，就算骚扰也就是这么一阵。”他一边说话，手指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放松心态，几天就过去了。” 　　“可他们打电话说一些难听的话。”纪茵说着擦了擦眼睛，“我受不了。” 　　徐嘉树顿了顿，像是笑了一下，“乌合之众。” 　　“换手机号。”他缓缓说道，“现在还没人上门或者寄上门东西到你家吧？” 　　“那没有。”纪茵摇头，“好像派出所里的电话也被打爆了。” 　　她之前看博客评论，看到有人组团打派出所电话，说是要个说法。 　　纪茵一直都在观察徐嘉树，刚才是委屈难过发泄情绪，现在心情平复下来，就感觉到，徐嘉树似乎冷静的过分。 　　纪茵：“……你还好吧。” 　　她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时不时有短信以及拦截来电的提醒跳出来。 　　“还好，我还是第一次被网暴。”徐嘉树脸上带笑，“警情通报出来了，派出所反应挺快。” 　　她立马拿手机看，桑珊街道派出所的官方v信号以及博客发出了警情通报，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以及她被追杀的经过都写了出来。 　　她也是从警情通报里才得知了整个事件较为完整的作案过程。 　　纪茵点开评论。 　　@中关村吴彦祖：巧的有点离谱吧，一个记者正在派出所附近采访，下班刚好坐上凶手的车，又刚好受害者没完全死，何某就动了杀心？ 　　@菜菜子：何某有预谋杀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接单？抛尸的途中还接单？ 　　LoRu回复@菜菜子：你没仔细看吧，何某网购了杀人工具，但是后来因家庭琐事吵架意外打晕妻子陈某，就算计划好之前的冲动杀人，但是之前接了记者的预约单，应该是为了避免露馅以及搞个不在场证明什么的，顺道把妻子尸体带出来抛尸。 　　菜菜子回复@LoRu：利用记者打时间差给他做不在场证明？但是陈某失踪了家里人也会找吧，后来查网购记录，以及摄像头迟早也会查到他身上，更何况配偶是第一嫌疑对象……要是真过不下去离婚就行了，搞到这个地步，迟早有一天被抓。 　　LoRu回复@菜菜子：谁知道何某怎么想，在现代科技下，作案很难天衣无缝，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金慧芳也转了警情通报，但她那边的评论就不太一样了。 　　@雅雅哒：不婚保平安。 　　@菜狗上天：所以说，女的啊平时不要那么强势，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TUT回复@菜狗上天：怎么？你这意思是男的就能随便杀人了？ 　　接下来的评论不用细看，都是吵架，纪茵退出博客，扭头看徐嘉树。 　　他正在翻金慧芳的博客。 　　纪茵：“别看她的博客了吧，看得心烦。” 　　“她挺会用春秋笔法写文章的。”徐嘉树说道。 　　纪茵茫然的看着他。 　　“看似正经的说事情，也不发表自己看法。”他点开金慧芳最新的博客，“但会挑选一个角度，采访一下亲属的看法，可能私下还教着说了些话，结合一些敏=感的话题，热度就有了。” 　　“敏=感话题？” 　　徐嘉树：“和政府相关，和男女矛盾有关。” 　　“还不止。”他盯着手机屏幕，一条一条点开下面的评论，“这号运作了几年吧，再吸引一些思想极端的网民。” 　　纪茵没有说话，心里比较认同他的话。 　　“她应该很快会和你道歉。”徐嘉树说道，语气非常笃定，“网暴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但是手机号还是得换。” 　　她眨了眨眼，似是不明白。 　　“你怎么觉得她会找我道歉？” 　　徐嘉树朝着她微微一笑，“你看吧。” 　　* 　　所幸家里人的电话没被泄露，只是最后不得不换了个电话号码。 　　再加上局里出的警情通报，事情也就渐渐平息下来，纪茵前几天手机响个不停，现在看手机就有心理阴影，还好号码换了之后就安静下来。 　　纪茵这才有了清闲的日子。 　　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徐嘉树忽然又恢复难约的状态，他说是换了号码，得和客户们解释，比较忙。 　　纪茵重回无所事事的状态，一怒之下将金慧芳拉黑，又气了好几天，气的晚上噩梦都没做，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找她算账，私下还偷偷注册了小号跑到博客去骂她。 　　过了几天，纪茵接到了电话。 　　林军：“你腿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和林军聊天，大多都是在v信上打字发语音，忽然接到电话，还有些奇怪，往常有急事才会这样。 　　纪茵：“又有新线索？需要我重新录口供吗？” 　　林军：“不是不是，是金慧芳来了？” 　　“她来干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纪茵就来气，说话也变得难听不少，“她还有脸跑过来？” 　　“是这样的。”林军压低嗓音，“她过来专程道歉，说上次的博客给局里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她还知道啊。”纪茵说。 　　林军：“你来不？不来我就给你推了。” 　　面对面看到对方道歉，如此出气的大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去，我拄着拐杖都要去！” 　　林军：“……注意情绪，不能打架骂人啊。” 　　挂了电话，纪茵立马在v信上找徐嘉树分享好消息。 　　嘤嘤嘤：喜报喜报！大快人心，金慧芳上门道歉！你猜的太准了！ 　　。：是去你家，还是警察局？ 　　嘤嘤嘤：呜呜呜，你好会抓重点，警察局。 　　。：果然。 　　嘤嘤嘤：此话怎讲？ 　　。：金慧芳应该是诚心想和你道歉和解，或许还会赔你点钱。 　　看到赔钱两个字，纪茵精神来了。 　　嘤嘤嘤：还可以赔钱？ 　　。：给你造成网暴的恶劣后果，不赔点钱说不过去吧。 　　嘤嘤嘤：你这说得我想是敲诈勒索一样。 　　。：是的，她就是怕你‘敲诈勒索’才选的警察局赔礼道歉。 　　纪茵终于会到他的意思，她在派出所旁边蹲料采访时，有见过他们治安调解的案子，对这部分内容还算了解。 　　嘤嘤嘤：我有点不太懂，我又没起诉她，前后态度忽然大变…… 　　说起起诉，她后知后觉想起网暴这事好像还可以去法院起诉维权。 　　。：起诉金慧芳，你可能拿不了多少钱，造谣诽谤这种事情，是虚构捏造的假事，金慧芳顶多算个标题党断章取义，但她写的东西是真的，关于谅解和其他的猜测也是受害者家属说的，这部分她写明了是猜测，以及当时对你的身份也用的疑似。 　　嘤嘤嘤：那她为什么要上门道歉？ 　　。：因为她在桑珊街道还有活。 　　嘤嘤嘤：啊？ 　　。：你没看她最新博客吗？ 　　纪茵退出v信点开博客。 　　【未成年的心理健康。】 　　她最新的博客是转发的一个教授论文，上面好几条博客都围绕着未成年自杀率等相关新闻。 　　这些新闻比起纪茵那一条，评论和转发明显少了许多。 　　。：我之前看她博客，她似乎早就来到了桑珊，发了不少关于未成年调查的东西，定位也定在这里，你的新闻可能只是纯属意外，金慧芳真正要发的东西不是这个。 　　纪茵愣住了。 　　。：她的新新闻还没发出来，怎么可以和你们这些本地的媒体以及派出所关系完全闹僵？可能她也没想到火会烧到你们这里，你博客往上翻。 　　纪茵继续往上翻博客，她发现在警情通报发出后的第二天，金慧芳就在博客上发了道歉声明说明上次的新闻太过片面，并谴责了那些泄露相关信息，并打电话去骚扰的人。 　　只不过她当时很生气，完全不想看到关于金慧芳的东西，好几天都没登博客，自然就不知道这件事。 　　难怪风波平息的那么快。 　　嘤嘤嘤：……所以你说金慧芳会道歉。 　　。：你把她拉黑了，v信找不到你，她肯定会通过派出所来找你。 　　嘤嘤嘤：你好厉害啊，这都能想到！ 　　纪茵在v信上连连夸赞，刚才还回复她十分快速的徐嘉树迟钝起来，许久才只回了一句。 　　。：要不要喝奶茶庆祝一下？ 　　嘤嘤嘤：要！ 　　金慧芳约的时间是第二天的上午，那架势就和打架斗殴被拘留后进行调解一样，见面的地点也在调解室里。 　　她换了电动轮椅，所里的走廊比较宽敞，没花多长时间进了调解室。 　　纪茵此前并未见过金慧芳，也只在博客上看过她的自拍照片，蓝色衬衫西装外套，看着十分干练。 　　现场见到人，金慧芳一身正装，头发盘成团固定在脑后，面上带笑，脚边放着牛奶和水果，冲纪茵微笑，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帮忙推她的轮椅，非常热情。 　　“不了不了。”纪茵连忙拒绝，略微惊讶于对方的年轻。 　　百科上显示她是70后人，现在估摸着也有四十多岁快五十，面上却看不到多少明显的皱纹，显然保养的不错。 　　“给您添麻烦了。”她十分殷勤的给拿杯子给纪茵打水，“我也没想到先前发的博客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纪茵接过她递来的水，又顺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金慧芳：“之前不好上门打扰。” 　　她把牛奶水果一同提到纪茵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封棕色的厚信封。 　　“这是七千，给您的赔偿。” 　　纪茵没接，她余光看到调解室里还有几位警察，此刻都没说话。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徐嘉树和她说过的话。 　　【她在桑珊街道还有活。】 　　纪茵想起被打爆的电话，又想起接通电话后听到的难听的话，以及那些污言秽语的短信，这口气想想都咽不下去。 　　既然是调解，那就说明还有上升的余地。 　　“只赔我一个吗？” 　　金慧芳挂在脸上的笑容一顿，“……您的意思是？” 　　纪茵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视线落在那叠信封上，慢悠悠的说道，“被骚扰的不光是我，还有我男朋友。” 　　* 　　嘤嘤嘤：我和她和解啦，果然是干这一行的真有经验，最后让派出所出了调解书签字。 　　。：她想了断这件事情，肯定不能留下话柄。 　　嘤嘤嘤：赔了一万五。 　　。：还挺多，她原先报的价不是这么多吧。 　　嘤嘤嘤：我的大baby果然什么都猜得到，不能骂人出气，那我总得多拿点钱，你不是说她在这里还有活吗？我就觉得还可以再多涨一点价，我是不是很厉害？ 　　。：…… 　　嘤嘤嘤：她人也能忍，我语气都不太好，一直都想骂她，她竟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希望这次以后，她能收敛一点。 　　嘤嘤嘤：转账7500 　　。：？ 　　嘤嘤嘤：这事你也有损失，我多要的是给你要的，唉……我可怜的大baby遭受无妄之灾。 　　。：不需要。 　　嘤嘤嘤：哪能啊，我讨价还价那么久，就是为了你啊，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烦你。 　　纪茵也看出来，他有时候挺怕她嘤嘤嘤的缠着他，虽然她大部分朋友都怕她嘤嘤嘤。 　　眼见人不收钱也不理她，她就按住旁边语音小喇叭，嘤嘤嘤的哼起来，v信界面上顿时充满了语音的小气泡。 　　。：…… 　　嘤嘤嘤：收嘛收嘛，给你出气~ 　　纪茵看到v信上面的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来闪去。 　　他在打什么啊？纪茵想。 　　。：已收款7500 　　。：……谢谢，要喝奶茶吗？ 　　作者有话说： 第九章 　　警情通报出来后，在加上金慧芳的道歉和一些转发，感觉就是一晚上，网上的言论整个都变了。 　　甚至还出现了调侃徐嘉树外貌的评论，纪茵看得啧啧称奇，内心不由的升出一些感伤，为网上舆论飞快的转向，仿若网暴不存在一般。 　　徐嘉树长得俊俏，哪怕在见义勇为颁奖这种死亡合照的场景下，脸照的非常白，依稀能看出几分姿色，部分网友慧眼识人也很正常。 　　可惜她脚上打了个石膏，笑嘻嘻的正对镜头，脸盘子都被照的胖了一圈，看着就像个泥塑小人。 　　“你的芒果。”她眼前落下一杯黄色的奶茶，纪茵伸手抓进手里，就着插好的吸管一吸，吸了满口的芒果果肉。 　　徐嘉树把装着蛋挞的盒子推到她面前。 　　“不能再这样吃了。”纪茵掀开蛋挞盒的盖子，她最近提腿走路，都觉下盘重了许多，也不知是长久不大量运动的退化，还是体重的攀升，“下周你不能再给我点奶茶外卖了。” 　　本来骨折打石膏就不大能运动，再这样频繁的奶茶外卖，她都不敢细想自己的体重。 　　徐嘉树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纪茵抬起手指戳了下他的腰，不得不说，他的腰很细，如果趁他不注意去戳，肌肉先是软的，马上就会变硬。 　　这时候，他再一个眼神瞟过来，冷冷淡淡，瞟的纪茵收回手指，却又莫名兴奋起来。 　　他应该是练过的，衬衫在他身上特别的直，而且还会有种撑起衣服，甚至还有点满的视觉感。 　　纪茵忍不住的多看他几眼，又看到他小臂略微下垂搭在一边，但折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小臂的一侧，她也不知道专业词汇叫什么，那一块凹下去一条线，还有些微肌肉起伏的线条。 　　“你怎么不喝奶茶。”纪茵收回自己的视线，并悄悄挺直背，吸了下小肚子。 　　“糖分太高。”徐嘉树说，“我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她看了眼手里的奶茶杯，又扭头看了眼他的腰，默默的将奶茶推到一边。 　　忽然安静了下来，纪茵约他约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约出来，自然不想冷场，但徐嘉树却不怎么主动挑起话题，她思来想去，只能尬聊。 　　“等会儿的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她这情况去电影院不方面，所以徐嘉树给她定了家私影。 　　徐嘉树：“两点。” 　　话题结束。 　　纪茵陷入了沉思，她和徐嘉树认识的不久，相互也不怎么了解，聊天时难免会因找不到话题而相对无言，非常尴尬。 　　她开始回忆工作中遇到的趣事，想要再度勾起话题，但是工作哪有什么趣事，每天上班都痛苦的不行。 　　“你都没有想问我的，想和我说的话吗？” 　　徐嘉树看向她打着石膏的腿，“……你工作的怎么样？” 　　纪茵：“还行，就是自媒体工作没个准点，跟着热度走，一有大新闻就得加班，还得主动出去找新闻，闲的闲死，忙的时候忙死，早知道当年我就再多考几次了。” 　　鄂城是个二线城市，竞争都相当的激烈，她专业也不太好，第一年国考时专业对口的只有外交部，结果可想而知，省考时，好不容易找了个专业相近，招收人数较多的女子监狱，结果直接被退，说是专业不对口 　　最后选了个专业不限制的街道办事处，那一年就招4个人，报名竞争的人数足足有五百多人。 　　“可家里蹲时间久了不出去找工作也不好意思啊。”纪茵摇头感叹，“经济不景气，经济不景气。” 　　“后来进了这个单位，虽说这工作是家里人找人帮忙进的，是个新兴行业，听起来也不错。”纪茵叹气道，“谁知道忙得和狗一样不说，心理压力也大。” 　　她这行要和人打交道，纪茵刚入行不懂，桑葚是鄂城本体媒体划分出的子公司，尝试入驻自媒体行业，很多人之前都是干得纸媒那一套，都不太懂具体运作什么的，就签约了几个较为出名的博主，想一出是一出。 　　媒体想要的是新闻是热度，纪茵是不知道那些知名的大v是怎么找的新闻，公司内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让她这个入职不久的实习生去警察局旁边蹲守，指不定能碰几个。 　　结果碰来碰去，碰到自己身上了。 　　纪茵蹲了一段时间，最大的感触是警察往往面对的是社会的黑暗面，特别是那种基层警察，虽说见得大多是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但也时常见到一些没有逻辑，甚至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打架斗殴啊，真的是去派出所一蹲，才发现社会上原来有这么多奇葩。”她说起工作就有点滔滔不绝，压抑太久了，父母不好抱怨，朋友也在找工作，心情不会好到那里去。 　　纪茵：“有时候我问了能不能拍，前脚同意了，后面忽然要钱，变脸摔手机就要上来打人，还被警察驱赶过几次。” 　　她和人吵架，声音大一点都会忍不住红眼框。 　　“我有点受不了，王哥和我说我脸皮还不够厚，不会来事。” 　　纪茵知道这些事情对徐嘉树来说，可能就是些小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感到委屈。 　　“……我不想和人打交道。” 　　徐嘉树什么都没说，沉默的令她不停扭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 　　“要不要吃鸡翅？” 　　纪茵：“……”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纪茵捧着肯德基的托盘，掀开了炸鸡的纸盒盖。 　　徐嘉树：“吃饱了就不会想那么多。” 　　“果然我的烦恼对你来说都是小毛病吧。”她丧气道。 　　“那也不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这里，他生硬的顿了顿，干巴巴的吐出下一句，“我希望你高兴。” 　　纪茵虽然觉得这两句话前后逻辑奇怪，他说得也奇怪，但仍旧高兴呀。 　　她黏黏糊糊的抱住他的手臂，“真的？你别是敷衍我吧。” 　　徐嘉树：“……” 　　纪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下午要看的电影上，徐嘉树时不时应一声，推着她的轮椅慢慢往前走。 　　工作日人要少很多，电梯里也没什么人。 　　两人进了私影，徐嘉树还问她有没有想吃的零食。 　　纪茵已经吃了炸鸡蛋挞喝了奶茶，连连拒绝。 　　“我哪那么能吃啊。” 　　私影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等到她被推进房间，望着中央的大床陷入了沉默。 　　“你挑的房间。”徐嘉树强调道。 　　纪茵：“……” 　　她当时在美团上搜私影，专注于装修，也没管是沙发还是大床。 　　要细说她和徐嘉树出来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导致了确定关系，却不怎么熟络的现状，眼下要躺在同一张床上，虽说她不介意，但也有些羞涩。 　　“上不去吗？”徐嘉树问道。 　　她可是一个人都能拖着石膏腿上厕所，何况这小小的，低矮的床。 　　但是……有男朋友在身边。 　　纪茵脸上发红，小声说，“上不去。” 　　徐嘉树低头看了她几眼，附身伸手，一手插她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腘窝，眼看着就是一个公主抱的雏形。 　　电视剧里看这样的场景，那是尬尴中透露着油腻，可真落到自己身上，她脸红了不说，整个人都不自觉的蜷缩，特别侧脸就像是要贴到他的胸口，不用力的时候还好，这时用力挺腰，他胸口还有鼓的弧度，看得她眼睛发直。 　　徐嘉树把她抱了起来，可能中间起腰时略微往下沉了一下，但还是将她这个一百多斤连同沉甸甸的石膏腿一同抱了起来。 　　——砰砰砰 　　纪茵那颗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少女心，欢呼雀跃起来。 　　徐嘉树把她抱到床上就松了手，纪茵则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和异性接触就是这样吗？她脑子发懵，忍不住偷偷看他，紧张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关了灯，坐到床的另一边，将选好的电影找出来，按下播放键，坐着靠在了床头。 　　纪茵已经没多少心思看电影，她小时候看动漫电影还幻想过自己的另一半，渐渐长大之后沉迷纸片人老公，家里催得紧，却也对未来没什么幻想。 　　但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各方面都赏心悦目的人，纪茵不由的对未来产生了希望。 　　只是不太主动，她盯着投影布上的投影，悄悄的往徐嘉树那边靠了一点，不主动也没关系，纪茵把脑袋贴在了他的手臂上，两只手偷偷捏住了他的手……她来主动。 　　被她抓在手里的左手动了动，并没有从她手里抽走。 　　纪茵慢慢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十章 　　电影演了什么，纪茵看得七七八八却都没往心里去，脸庞耳朵涨热，大脑放空，紧张又快乐的情绪将她整个人都充满，平时黏糊着喜欢撒娇，抱住他手臂的时候还不觉得，牵起手了却羞涩到不行。 　　她时不时的扭头偷看他，完全控制不住。 　　会不自觉的悄悄拨弄头发，拉直上衣，收紧下巴，会担心头有没有洗干净…… 　　纪茵感觉到自己在出汗，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说来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但这样坐立不安，又微妙的感到发热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她忽然很想和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电影里闪过赔偿金的话题，纪茵想也没想的接着说道。 　　“说起来，我的赔偿款什么时候才能下来啊。”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听起来又像是在抱怨，她今天抱怨的东西已经算多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矫情？虽然平时朋友们都觉得她很矫情…… 　　“应该快有两个月了吧。”徐嘉树说道，“一般的刑事案件移交给检察院，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纪茵意外于他对公安机关的了解，“啊……也不是什么消息，就是都这个阶段了，派出所里还在走访调查，明明案件看起来挺明朗的。” 　　他明显对案子更有兴趣，说话也不再说短句或者几个字。 　　“应该是还有疑点。” 　　纪茵不是刑侦大队的人，案子很多细节和相关人物关系都不是很清楚，但毕竟是牵扯到她自身的案子，她还是很有兴趣。 　　“怎么说？” 　　“何海峰，网约车司机，之前在燃气公司干过，做搬运煤气罐送上门的活。”徐嘉树点评道，“你当时跳车没有选择正面对上，判断很正确。” 　　搬煤气罐，纪茵对何海峰的身高体型还有些许映像，脸长什么样记不清，唯独记得此人非常的壮。 　　纪茵：“这些资料你都有？” 　　“网上都是他的信息。”徐嘉树说，“人肉。” 　　她作为附带的一方，相关信息都被网民人肉出来，何况何海峰这个主体。 　　徐嘉树：“我在他的后备箱看到尸体，当时是被保鲜膜包裹起来，尸体口鼻那块有破洞，应该是受害者生前撕开的。” 　　纪茵没有细想过当时的场景，一方面是觉得画面冲击感太强会害怕，另一方面是会觉得恶心以及愧疚。 　　“我在车上的时候，她还活着。”纪茵神色黯然。 　　“很奇怪。”徐嘉树说，“保鲜膜包裹尸体，应该是防止尸体变质隔绝气味，他后备箱里还有铲子一类的工具，说明他在抛尸杀人上做足了功夫……甚至没有忘记做你的单子，你是预约单吧。” 　　“是的，那个点现场叫车挺难叫的，我那天估计了下班时间，提前了几个小时叫预约车吧。”纪茵回答。 　　“一个精心布局，还不忘接你单制造不在场证明，顺便处理尸体的人，却在车上蠢得决定杀你灭口，并在你跳车后优先打死妻子泄愤，而不是先去追你……致使你有了逃跑的时间。” 　　听到这里，纪茵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这个人……有点前后矛盾。” 　　徐嘉树：“你在车上听到后备箱动静时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后备箱里是人，就是在后面看到司机戴口罩手套觉得不太对，有点害怕就想着要先下车……” 　　“你会报警吗？如果当时他让你下车。” 　　纪茵仔细想了想，她也不太肯定，现在遭遇过那一切，回头细想各方面都觉得不对，当若真放到当时的场景，司机让她下车……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会觉得奇怪……回头和朋友以及家人提一下，但我会拍车牌，毕竟……” 　　徐嘉树：“毕竟和平年代，凶杀案能有几件？而凶手将尸体堂而皇之的放在后备箱……” 　　纪茵：“不过我有可能会报警，动静还是蛮大的，就是当时手机没电……” 　　“这些是很蠢的假设。”徐嘉树突然话音一转，“是司机不和你解释、忽悠你的前提，如果他和你说后备箱里装着家里的宠物犬，因不好带在身边，却又害怕乘客投诉所以关在后备箱呢？” 　　纪茵犹豫了，过了几秒暗自嘀咕道，“把宠物关在后备箱里不好。” 　　徐嘉树顿了顿，沉默了一阵。 　　“何海峰全程没和你说过话吧。” 　　她连连点头，“所以我越来越怕啊，忽然他就要杀我了。” 　　“冲动易怒，脑子空空……不太像是会精心策划杀人抛尸的性格。”他总结道。 　　“警察一直到现在还在走访。”纪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有同谋？” 　　徐嘉树笑了起来，被投影映亮的脸在黑暗中忽明忽灭，“这就不是我该调查的事情了。” 　　纪茵呆呆的看着他，凉意从脊背后攀升，熟悉的令她又起了一层接着一层的鸡皮疙瘩，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 　　她就这么出了神，直至徐嘉树转头看她。 　　“你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心脏跳的好快。”纪茵握住他的手，“我现在一看你就心跳的快，你看……还有鸡皮疙瘩。” 　　徐嘉树：“……？” 　　纪茵：“我好像更喜欢你了欸。” 　　徐嘉树：“……” 　　纪茵美滋滋的抱着他的手臂，把脑袋压在他手臂上，打开话头，后面的聊天就自然了很多，而且这会儿谁的心思在电影上？ 　　她回想了案子的现场，越想越觉得徐嘉树说的很有道理，不由感叹。 　　“你好聪明啊，不当警察可惜了。” 　　“我本科是警校。”他说道。 　　纪茵哇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当警察了？” 　　徐嘉树：“工作时间太长，钱也没那么多。” 　　纪茵：“……” 　　他确实很有钱，往常给她点的外卖价格都不低，还有些她都没吃过的店。 　　想想自己的底薪，纪茵问道，“……当私家侦探真的那么赚钱吗？” 　　“一时一时，也看名气，不过做一次能吃几个月倒是真的。” 　　纪茵对私家侦探挺好奇，看影视剧里，也觉得这类人十分聪明，还很高大上。 　　“你平时工作内容是什么？是不是有时候还给派出所当顾问啊，什么的。” 　　徐嘉树笑了一声，“你当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现代刑侦技术非常高超专业，再结合天眼，在技术层面和众多人员配置上……你觉得公安机关都很傻吗？” 　　纪茵：“那倒不是，我蹲派出所时，看里面有几个警察就挺厉害的，有些外面吵架闹事的进来，他们就能看出谁撒谎了。” 　　“我没那么厉害，平常接的最多的是偷情出轨，或者离婚前调查伴侣财产去向。”他缓缓说道，“很繁琐，需要大量时间跟踪调查，但钱也多。” 　　纪茵：“听起来会赚很多钱。” 　　“大部分人在遭遇伴侣出轨后，会怒气上头，不计代价的收集证据报复。”徐嘉树淡然道，“极少数偏激的客人还会捅人。” 　　纪茵：“……？？？” 　　“你受伤了吗？”纪茵慌乱而急切的在他手臂上摸。 　　“没有。”徐嘉树一手捏住了她的手，放到一边。 　　纪茵想起他一棍子干翻何海峰，以及身上的肌肉，又重新抱回他的手臂，放心道。 　　“看来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电影看完出来，天色渐暗，纪茵接了一个电话。 　　徐嘉树把她推到人少的地方等待，耳旁断断续续传来她的声音。 　　“嗯……我会问他的。” 　　“好好好，我好爱你，妈妈。” 　　撒娇甜蜜的语气令他侧头，纪茵挂断电话看过来。 　　“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有排骨炖土豆！” 　　徐嘉树顿了顿，他看着纪茵。 　　这样长久的注视令她感到紧张、慌乱。 　　“你不喜欢排骨土豆吗？……我上次看到你吃这道菜，吃的多一点。” 　　“还好。”他又笑了一下，像是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说道，“家母以前喜欢做这个菜。” 　　“去我家吃饭？”纪茵再次追问，她隐约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似乎比起从前，稍稍走心了一些。 　　徐嘉树点点头。 　　“麻烦你了。” 　　纪茵高高兴兴的靠在轮椅背上，一只手反手搭在他推轮椅的手上，姿势有点别扭，但她就是不想反手。 　　“一点都不麻烦。” 　　随后她捡了一些曾经经手的，可以说的民事纠纷，她发现徐嘉树对这些案子兴趣稍微高一点。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坏了，我差点给忘了。” 　　纪茵：“之前不是给你申请了见义勇为吗？还有奖金，本来说是奖金要晚一点给你的，但是那个事情被金慧芳闹大了，现在钱下来了要给你。” 　　原话不是这个，林军给他打电话说的，说是局里的领导觉得不能让好人做好事最后被那破事搞得寒心，就决定亲自上门送钱表彰。 　　本来这事不该她说的，林军先前和她提了一嘴，后来是一直联系不到徐嘉树这个人，可能是因为网暴都处于关机状态。 　　纪茵往常v信找他，压根没人电话，本来想推徐嘉树v信给林军，后来聊案子给聊忘了。 　　林军觉得她是徐嘉树的女朋友，由她转告这个消息，结果今天玩的太嗨，差点也给忘了。 　　徐嘉树：“需要我再去一次？” 　　“不不不，林军……说的是所长亲自送上门，到时候可能会有拍照什么的。” 　　徐嘉树：“……什么时候？” 　　纪茵拿出手机快速翻起了聊天记录，“记得是……我擦，是明天。” 　　徐嘉树：“……”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一章 　　纪茵被她妈训得狗血淋头，说她那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 　　这其中还有她看错日期的眼误，所幸还算是提前了一天，没有当天告诉徐嘉树。 　　他是如此说的，让纪茵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但还是很愧疚。 　　“不会了，下次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纪茵抱着他的手，不停的发出那种嘤嘤嘤的气声。 　　“这是我也有责任，可能是那几天关机没接到电话。” 　　徐嘉树轻轻拉开纪茵的手说，客气的向纪父纪母说道。 　　“叔叔阿姨，恐怕这次我没法留下吃饭了，还得先回家整理一下，不好意思。” 　　最后纪茵万分不舍的送走了徐嘉树，并再被妈妈说了一顿。 　　这事她也有责任，再加上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愧疚又担心留下不好的映像，一晚上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觉，看了v信里林军说的上门时间，等爸妈上班后，提前撑着拐杖出了门。 　　她想着上门看一眼，昨晚徐嘉树离开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说，也很耐心的安抚她，但看着像是有点生气，她在v信上面道歉，他几字的回了，说没事，这可让纪茵更加放不下。 　　两个月过去，她腿好了很多，不好钻私家车坐的地铁，虽然撑着拐杖比较不方便，但是地铁的工作人员都很细心，扶着她进的地铁。 　　徐嘉树住的地方离她蹲料的派出所很近，她还得地铁上下班，徐嘉树只隔了条马路，也难怪她以往吃宵夜，时不时都能碰到他。 　　她到的时候，所长约好的上门时间过了两个多小时，免得正面碰上。 　　结果所长没碰到，纪茵刚进小区与林军碰上了。 　　“林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这得我问你吧，腿还没好利索就急吼吼的来找男朋友？”林军看着她调笑了一句，他穿着一身警服，身边站着同事，看样子像是在出警。 　　纪茵：“怎么了。这是？” 　　“嗐，还不是有人报警，说这小区垃圾堆里有人的残肢。”林军一边说一边摇头，“就一人体模型，做的倒是挺精致像人的……真是的，报警也不仔细看看。” 　　“腿恢复的怎么样？” 　　“还不错，下个月就能拆石膏复检。”纪茵说，“徐嘉树他……” 　　“挺好的呀。”林军看她一眼，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还别说，所长说他今天进门，徐嘉树的房子清理的干干净净的，连个大点的桌子都没有，这也太上心了吧，搞得所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纪茵听了，更愧疚了。 　　林军挥了挥手，笑道。 　　“不耽误你了，快去吧。” 　　这次她没冒然上门，而是先去水果店，让老板推荐装了袋水果，并在v信里问了一句。 　　嘤嘤嘤：怎么样？ 　　。：还行 　　嘤嘤嘤：……我刚好有事路过这边，可以上门看下你吗？ 　　。：…… 　　。：刚才按错了，你来吧 　　这借口找的有点牵强，所幸他还是同意了。 　　获得同意后，纪茵把水果挂在拐杖上去找单元楼，不算很远，但对于她这种腿脚不便还提水果的人来说就有些困难。 　　而且导航上显示的距离不远，走起来却要绕着好几栋楼转圈，直线距离最近就得穿过中心的居民健身场所，铺上了鹅卵石，走起来非常痛苦。 　　她一点一点的挪到单元楼下，徐嘉树已经等在了门口，纪茵累的气喘吁吁，见到人就想开口撒娇抱怨，又想起自己干得坑事，立即闭上嘴，笑嘻嘻的把水果递过去。 　　“对不起~” 　　徐嘉树接过水果袋，又看向她，此时恰好有一位中年女性推着婴儿车进来，他伸手拉住了纪茵的手，扶着她将她拉到一边。 　　“先进电梯，不要在这里把路挡了。” 　　纪茵乖乖的靠着他，两人搀扶着进了电梯，和推着婴儿车的妇女站到电梯的两侧，她抱着徐嘉树的手臂，在陌生人面前略微收敛，没有抱着他的手臂晃。 　　直到妇女先推车下了电梯。 　　纪茵：“还生气吗？还生气吗？” 　　徐嘉树盯着电梯面板，也不看她，“没有。” 　　纪茵：“……你好敷衍啊。” 　　到底是她有错在先，纪茵小声抱怨了一句，就没再说话，而是时不时的偷偷看他表情。 　　相较之前，确实要憔悴很多，眼下都有了黑眼圈。 　　怎么就忘了呢？纪茵十分懊恼。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她后半路安安静静靠着，跟着他一起走向走廊尽头。 　　第一次去异性家里，纪茵又开始紧张。 　　“有没有鞋套？”她没有跟着徐嘉树一起踏进门里。 　　“不用。”徐嘉树头也不回。 　　纪茵这才走进去，顺道飞快扫了眼客厅。 　　还真是空荡荡，只有茶几和沙发，连电视都没有，墙上倒是挂着东西，非常显眼，红底金字的两面锦旗，正挂墙中央。 　　左面上书见义勇为，右面先进市民。 　　看来先进市民的荣誉称号是所长发的，纪茵欣喜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安慰，会挂在这里，想来他也很高兴吧？ 　　就说没有人会拒绝这种荣誉奖状，纪茵喜滋滋的想着，也不枉她在所里为他劳心劳力的提申请，催促快点下达。 　　“你吃饭了吗？”徐嘉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正在欣赏锦旗的纪茵吓了一跳。 　　“没呢。”意会到他话里潜在意思的纪茵回道。 　　徐嘉树：“那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此话正中她下怀，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他转身回了厨房，而为了表现和哄人的纪茵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跟进去。 　　“要不要我给你打下手？” 　　“你能站吗？”徐嘉树瞥了眼她的腿。 　　“站一会儿洗个菜还是可以的。”她提起案板旁的青菜，挪到洗手池旁摘菜。 　　——哆哆 　　他在切土豆。 　　“你来的时候，路上见到什么人了吗？” 　　纪茵愣了愣，他这问题问的有点奇怪啊，但她还是如实回答。 　　“碰到了林警官……你也见过，他接警过来刚好碰到了。” 　　切菜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们小区出了什么事情吗？” 　　“啊……”她想了想，只是件乌龙事件，不涉及案子，说出来应该没问题，“在你们小区垃圾堆里有人体模型……路人没仔细看就报警了，也不知道是谁，丢这种东西也不注意点。” 　　——哆哆 　　“就你一个人过来？” 　　“是的。”说到这里，纪茵觉得不好意思，“我爸妈不让我一个人出门，我等他们上班才过来找你。” 　　徐嘉树：“……” 　　切菜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一会儿切一会儿不切引起了她的注意，纪茵扭过头，发现他提起了手中的刀，刀尖正放在另一只手的指尖，也不知道在端详什么。 　　而这时，她余光忽地扫到，厨房的一面墙上挂了一排刀具，粗粗一看可能有十几把，但是因为墙面很大，这一排刀具却显得有些空荡。 　　厨房刀具有这么多吗？ 　　她突然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她一人走夜路或是玩恐怖密室逃脱单线的时候。 　　徐嘉树：“刘所长告诉我，见义勇为和称号的事情，我也得感谢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纪茵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她忽然感到害怕，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她实话实说了。 　　“因为你值得最好的。” 　　厨房安静了下来，哗啦啦的水声不停，她发现自己刚才忘了关水龙头，连忙扭头关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拧紧水龙头，水流声停止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哆哆 　　切菜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徐嘉树：“你想不想吃芒果？”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章 　　那种害怕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一场错觉。 　　纪茵呆了一会儿，下意识的点头，等他从水果袋里拿出芒果后，还后知后觉的补上一句。 　　“芒果要切块，切块！” 　　徐嘉树：“……” 　　她将青菜叶子撕开放到水篮里，又拧开水龙头冲洗起来。 　　这时，纪茵有点心不在焉的看起了厨房，她先是看到了案板上的菜刀。 　　菜刀还有这样的款式吗？刀不是长方形的，有点偏三角形，而刀背上有一道横向的凹槽。 　　刀把是木制，上面还有花纹，看着像是工艺品。 　　她转向墙上挂着的刀，大大小小的刀样式不同，即便是她这种外行人，都觉得这些刀还挺好看。 　　“我喜欢收集刀具。”徐嘉树从壁橱里拿出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套在手上，又从墙上取下一把小刀，在芒果的尖角划了一下，薄薄的皮被片了下来，就和削苹果一样，速度还很快。 　　“还能这样剥皮？”纪茵盯着他的手，“你刀好快，好好用啊。” 　　徐嘉树停下手里的动作，垂目看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轻轻将刀往上一抛，两根手指捏住了刀尖，将刀把送到她面前，“试试？” 　　纪茵被这一手晃到了眼，伸手抓住刀把，又接过芒果，削了一下，芒果直接滑手掉在了地上，还差点切到了手。 　　“……” 　　纪茵：“我不行，还是让专业的来。” 　　只不过她没有抛刀捏尖的本事，她松开两根手指压在刀把下，露出刀把后的位置，反手递给他。 　　徐嘉树没握刀把，而是三指捏住刀身放到一边，重新从墙上拿了另一把刀。 　　纪茵：“你为什么换刀啊？” 　　“给你炫耀我的刀法。”他朝她一笑，将地上的芒果收拾好，重新拿了个芒果，从头往下片，给纪茵看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追女孩子炫耀技术，是这样炫耀吗？ 　　但她还是很开心，端着切好的芒果拖着石膏腿走出去。 　　他的家里没有餐桌，只有茶几，沙发的高度较茶几还比较高，等会儿吃芒果还得弯腰，有了石膏腿的挡着，估计动作更不方便。 　　清洁卫生也不至于把餐桌都丢了吧，纪茵想。 　　第一次进他家，玩手机不太好，态度还是要端正一点，她就乖乖的坐好，想着等徐嘉树洗完手从厨房出来一起吃，顺便看下另外几间房间。 　　这房子有两间卧室，从房门往里看，看不到全态，其中一间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床脚。 　　她看了几眼本想收回视线，忽然瞥到床脚有团毛茸茸的东西。 　　纪茵眯眼仔细一看，发现床脚的毛茸是只黑白花的小狗，整个缩着贴在床脚，可怜巴巴往这边看，也不出声，以至于她从进门这么久，到现在才发现屋里有条狗。 　　纪茵可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生物，当时便嘬嘬嘬的朝它勾手。 　　小狗在原地跳了一下，咧开嘴似是想往前跑，翘起小爪子晃了晃，又后退着重新贴回床脚。 　　“你喜欢小动物？”徐嘉树走出厨房，并将翻叠在手肘上的袖子拉下来。 　　“当然，毛茸茸的多可爱。”纪茵又冲小狗招了招手，“它很怕人吗？一直都不出来，也不叫。” 　　徐嘉树侧头往房间看。 　　纪茵就看到一小团圆球似的小不点冲了出来，跑得歪歪扭扭的，直冲到他脚边一屁股坐下，小尾巴却摇个不听。 　　“好听话啊。”她看得非常惊奇。 　　徐嘉树弯腰捧起小狗的臂窝，放进了她的怀里。 　　小狗体温很高，抱着也是软绵绵的，纪茵小心翼翼的圈起手臂，她家里没养宠物，抱起来时身体还有些僵硬。 　　小狗非常的乖，在她怀里转了一个身，将脑袋搭在她的手臂上，眼巴巴的望着徐嘉树。 　　有了可爱的小狗，纪茵发现她似乎更喜欢徐嘉树了一点。 　　他也坐在沙发上，但和她隔了点距离。 　　纪茵抱着狗贴了上去，她也逐渐习惯他有些冷淡的性格，反正也不会拒绝她。 　　不过这种性格还是要改变一下，纪茵试探性的说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徐嘉树：“……？” 　　他像是有些茫然，沉思了几秒。 　　“想吃炸鸡了？” 　　纪茵：“……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是我想吃东西，你对我一点都不热情。” 　　直接说出来还是挺让人害羞的，但她也不，想玩什么你猜猜我猜猜的游戏，大好时光用来甜蜜蜜的谈恋爱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对象费尽心思的去猜自己的心思？ 　　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懂的样子。 　　徐嘉树沉默了。 　　他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纪茵坐在一旁抱狗等。 　　过了一会儿。 　　徐嘉树：“我对你怎么不热情了。” 　　说这个，纪茵就有很多要说了，对此她‘积怨已久’，越说越激动，一个控制不住说得快，就吸气吐气的混杂着语气词。 　　“你都不主动找我，都是我找你，每天都是奶茶炸鸡，嘤嘤嘤……约也好难约，你总是好忙，也不说确切的休息时间，嘤嘤嘤……” 　　徐嘉树：“……” 　　纪茵嘤了一会儿，发觉他没说话，立马打住，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是不是他不吃这一套。 　　结果。 　　徐嘉树：“……我以后会尽量热情起来。” 　　纪茵抱住了他的手臂，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我可不可爱啊？” 　　徐嘉树：“…………可爱。” 　　纪茵满意的一手抱人一手抱狗，背靠沙发，心满意足。 　　而这时，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咕咕咕 　　徐嘉树：“真不吃炸鸡？” 　　纪茵：“……” 　　她昨晚心系嘉树，早上随口吃了个发糕，折腾了这么久，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而且……她一周已经吃了三次炸鸡了。 　　“我能不能吃点别的。”纪茵抱着他的手，把脑袋埋在他背上，丢脸这玩意，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徐嘉树：“想吃什么？” 　　外卖这种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 　　她继续得寸进尺的小声说道，“你不是今天要做饭吗？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徐嘉树：“……” 　　徐嘉树给自己系上了围裙，面无表情的问道，“土豆炖排骨是吗？” 　　“这个点是不是有点晚了？”纪茵戳了块小芒果。 　　“有高压锅。”他走进厨房。 　　纪茵放下狗，也跟着拖着石膏腿进去，帮忙打下手。 　　客厅看着空荡，但厨房里却什么都有，徐嘉树从下面的柜子里搬出一个高压锅，这锅比她家里的那个都大。 　　接下来就是原材料，纪茵拿出手机想着没排骨她就点外卖，随即看到他走向冰箱，冰箱也很大，是双开式的塞进去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他拉开一侧的门，里面塞得满满红肉看得纪茵大吃一惊。 　　“新杀的猪。”徐嘉树从其中提出了一扇完整的猪半身，“你要不要带一点回家？” 　　私家侦探会需要这么多猪肉吗？ 　　“你这肉……也太多了吧。” 　　“朋友做屠宰生意。”徐嘉树把肉放在案板上，“偶尔捧场。” 　　他从墙上取刀，因为排骨比较大，砧板被他推到一边。 　　纪茵发现他的灶台是金属一体式的，很像是那种饭店后厨那种。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刀工，三角形的刀从排骨内侧片下一大块肉，像她在菜市场买的里脊肉，脊骨的地方也是刀尖下去另一只手在刀背轻轻一按就将脊骨切开，非常的丝滑。 　　而排骨并不是她买的那种，下面还连着肉和皮，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位置，刀往内一滑，切了几下,排骨便滑了出来。 　　徐嘉树从上切下了两根，换了一把刀，飞快的剁成了小块。 　　纪茵看得一愣一愣的，夸赞道。 　　“你好厉害啊，这都会。” 　　后面处理土豆配菜也非常利索，活生生衬得她就是一摆设，还占地。 　　纪茵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来，处理食材下锅还需要时间，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她担心是爸妈打电话，掏出来看了一眼。 　　旺旺碎冰冰：人呢？怎么早上都不理人啊。 　　嘤嘤嘤：我在男朋友家呢。 　　旺旺碎冰冰：拖着瘸腿也要去？不愧是你，怎么样怎么样？ 　　纪茵余光扫了眼厨房，见人还在忙活，飞快的把刚才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 　　除却微妙炫耀的心理，更多的还是疑惑，虽说喜欢，但她总觉得徐嘉树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旺旺碎冰冰：炫耀刀法什么的，怎么有点土啊……还有点油腻，话说忽冷忽热，又给你这买那的顺着，人也总有段时间找不到。 　　旺旺碎冰冰：这不海王吗？ 　　纪茵一顿，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 　　纪茵大大咧咧，却也不敢主动去追徐嘉树，就是觉得这人长得不错，恐怕异性缘不少，近距离交往后，发现他非常自律，似乎身材也不错，收入从给她频繁点外卖的情况看，应该也不低，会的技能也多，甚至会做饭。 　　他这样一个堪称优秀的人，忽然说喜欢，其实是一件让她感到惊喜却也不安的事情。 　　倒不是纪茵自卑，只是相较而言，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优秀。 　　旺旺碎冰冰：猜测，猜测而已，但你也别胡思乱想冤枉人。 　　纪茵松了一口气，有了猜测之后她反倒心里有了底。 　　那很奇怪，她也说不出原因，一方面好感与日俱增，一方面却总有种心被莫名提起飘荡着放不下的恐惧感。 　　旺旺碎冰冰：都男女朋友了，你顾及也别太多，总是想着这做了他可能不喜欢，粘人了又怕人烦，那还谈什么恋爱？ 　　嘤嘤嘤：啊……患得患失，患得患失啊。 　　旺旺碎冰冰：直接问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局外人就是不一样，虽说得容易，她还是难免忐忑，到现在纪茵都在想之前肚子叫了他会怎么想，要他热情主动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事多无理取闹。 　　还有海王……还是很纠结。 　　纪茵收起手机，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拖着石膏腿重新回到厨房里，徐嘉树正在洗菜。 　　“怎么了，想吃别的？” 　　纪茵：“不是不是，看你一个人忙活不好意思。” 　　徐嘉树没说话侧过身，给她让出块位置，纪茵拖着腿往前走了几步，洗干净手接过清洗的青菜放到盘子里。 　　等过了一会儿，纪茵把盘子递给他，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徐嘉树十分讲究的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没有。” 　　“真的假的？”她努力让语气变得轻飘就像是随口的唠嗑一样，“你这样的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嗯。”他把青菜放在砧板上，“不喜欢。” 　　纪茵脸上挂笑，又很快的压下嘴角，想让自己看着成熟一点，“你喜欢我？” 　　徐嘉树将菜切成两半，微妙的停顿了一秒，“……嗯。” 　　纪茵：“你刚刚是不是犹豫了。” 　　徐嘉树：“……没有。” 　　因为徐嘉树实在太宜家了，她除了递个工具，在一旁竟然完全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而在这期间，纪茵也在不停的寻找着聊天的话题。 　　纪茵：“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呀，为什么会那么忙？” 　　徐嘉树：“有时候需要跟人，一天注意力都得高度集中，所以有时我不会看手机。” 　　纪茵嗯嗯嗯的点头，他的职业她也不太懂，话题不太好展开，她看到徐嘉树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一盒蘑菇。 　　“蘑菇用来干什么？” 　　徐嘉树：“汤。” 　　纪茵：“你又一个字回我，嘤嘤嘤。” 　　徐嘉树：“做蘑菇肉汤。” 　　纪茵：“那蘑菇可以切小块一点吗？” 　　徐嘉树：“……” 　　最后的成品是一荤一素一汤。 　　纪茵帮不上忙，只能结尾时端着碗筷出去。 　　徐嘉树蹲在茶几旁，伸手在茶几下摆弄，两手抓着茶几的边缘，‘咔’的一声，将整个茶几往上拉，桌面往上一窜，高了不少。 　　原来是茶几餐桌一体啊，纪茵把碗筷放上去，看到徐嘉树回厨房洗手后，捧着纸巾挪到他身后。 　　“辛苦啦~” 　　徐嘉树：“……” 　　他抽了张纸擦擦手，“你腿不方便，尽量少动。” 　　“没事没事，我都快拆石膏了。”纪茵夸奖道，“你太能干了，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土豆排骨炖的很好看，虽然没有她爸爸做的颜色深，但放在红棕色的陶瓷锅里卖相很佳，青菜也炒的颜色鲜艳，绿油油的，汤汁里的蘑菇切成漂亮的小方块。 　　纪茵掏出了手机，在对茶几上的菜三连拍后，拉住了徐嘉树的手，自己的脑袋侧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徐嘉树动了动肩膀，将她轻轻推开。 　　“我就不用了。” 　　“果然……你对我一点都不热情，嘤嘤嘤。“ 　　“……” 　　纪茵美滋滋的在照片下面打字，并组了个九宫格发到了朋友圈。 　　“记得到时候帮我点赞，爱你哟~” 　　徐嘉树：“……” 　　第一次吃男朋友做的菜，就算味道不好也要夸上天，纪茵第一筷子夹向了土豆。 　　“哇，这个土豆，你怎么煮的这么完整，但是吃起来却很软烂，还很入味，好吃！” 　　徐嘉树：“……” 　　“还有这个排骨，咸度刚好，肉也好烂，好吃！” 　　徐嘉树：“……” 　　“青菜颜色好绿，真漂亮，吃起来又嫩又甜，火候正好，真棒！” 　　徐嘉树：“……谢谢，菜快凉了，我们快点吃好吗？” 　　纪茵：“我是不是烦到你了，嘤……” 　　徐嘉树：“……” 　　吃完饭后，纪茵还想帮着洗碗，但是他家里有洗碗机，只能遗憾告辞。 　　虽说她还想多待一会儿，可看他那架势，估计昨晚收拾家里收的很晚，第二天又是见所长又是给她做饭，再继续麻烦折腾人，纪茵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听到她说要回去，徐嘉树立即说道。 　　“现在吗？好，我送你。” 　　纪茵：“这么急迫，都不假装挽留一下吗？” 　　徐嘉树：“……” 　　也许是看不下去她拖着腿走，徐嘉树开车把她送回的家。 　　她到家时，纪父纪母还没有下班，一个人在家非常的无聊，她看了会儿视频，就点进朋友圈刷新，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点赞和评论。 　　是的，这么棒的一个男朋友，她也不可避免的有了想要炫耀的想法。 　　旺旺碎冰冰：明明说好的单身一起走，现在只剩我。 　　除了这一条评论，其余都是点赞，这让她炫耀的很没成就感。 　　刷了会儿朋友圈看了会儿视频，还是非常无聊，她干起了老本行，把v信里的好朋友一个个点出来问干嘛，聊会儿天打发时间。 　　旺旺碎冰冰：大姐，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在家休息呢，忙着呢，一边玩去。 　　嘤嘤嘤：周六都上班吗？我好无聊啊。 　　旺旺碎冰冰：找你那男朋友去。 　　嘤嘤嘤：不好吧，我刚回来没多久。 　　旺旺碎冰冰：…… 　　* 　　——嗡 　　徐嘉树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正在剥刀把上的指纹。 　　指纹主要分布在刀柄的右侧以及上方，被他用薄膜包裹，一点一点的转移到薄膜上，只是都不太深，可能经不起第二次剥离。 　　——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为了避免被打扰，他刻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虽然是静音，震动却还是有的。 　　——嗡 　　——嗡嗡 　　——嗡嗡嗡 　　震动的频率不断加快。 　　随即，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铃声，显示着嘤嘤嘤的邀请语音通话。 　　徐嘉树手里的薄膜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快两个月的石膏腿，终于要拆了。 　　纪茵拖着一条腿或者拄拐走路都习惯了，差点就忘了自己是有两条腿。 　　她高高兴兴的给徐嘉树打语音，说了要拆石膏的事情，这几天徐嘉树还是很忙不太容易约的出来，但语音还是能够打通，态度也似乎热情了一些，比之前好上不少。 　　“人家钱赚的多，自然忙。”纪母安慰道，“人哪有完人。” 　　纪茵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见不到人，平时v信联系可少不了。 　　嘤嘤嘤：我要拆石膏，那天你能来吗？能来吗？ 　　。：看情况吧，哪一天？ 　　嘤嘤嘤：这周六，也不知道你的工作性质周六能不能休息……拆完石膏还要复健，听说巨痛啊。 　　。：周六我有时间。 　　嘤嘤嘤：……？ 　　她小腿到关节处都打了石膏，前期更是打了好几天的针，整条腿一动就痛，现在则是想动，却感到整条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这点在切开石膏看到完全瘦了一圈的小腿后，更有实感。 　　她前期有根据医嘱小小做了复健，不过石膏拆了之后才是大头，以往都是勾脚趾，力所能及的动一动，石膏拆了后，她要动关节。 　　纪茵尝试着在医生的指导上摆动小腿。 　　她腿关节以下就是麻的，膝盖更是和固定一样，拆石膏前是什么角度，拆完就是什么角度，动都不带动的。 　　“不行啊，小姑娘。”医生说着一手托住她的小腿，一手轻轻按住她的膝盖，“我教你怎么动。” 　　说完，捏着她小腿就往下面压。 　　“啊！！！等等等等……” 　　纪茵疼的直叫，那玩意就和针往膝盖窝里戳，戳完了还一搅，疼的她两眼直冒白光。 　　“不行，要是疼就不练，以后搞不好膝盖都弯不了。” 　　她叫的眼泪直冒，可怜兮兮的将求助眼神投向徐嘉树，只见他双手抱胸，脸上带笑，看她看过来还点了点头。 　　最后纪茵从诊疗室出来时，人都站不直了。 　　“我查了一些资料，如果你需要我后面可以陪你挂康复科复健。”徐嘉树站得很稳，即便她猛得靠过来，也只轻微的晃了一下。 　　纪茵那股疼劲还没缓过来，一听还要继续动膝盖，甚至拉脚底板就头皮发麻。 　　“不可以不做。“他态度非常强硬，”我会陪着你做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热情，有人陪着很高兴的，纪茵因此还是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 　　“不好吧，你还要上班。“ 　　“这段时间工作还好，不忙。“ 　　纪茵：“嘤嘤嘤，我好爱你，但是你为什么刚才在笑。” 　　徐嘉树：“因为你很可爱。” 　　纪茵：“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看我惨叫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徐嘉树：“那是你的错觉。” 　　有男朋友陪伴的复健日子是痛并快乐着的，他非常主动的一手包办并准时准点上门，对她十分严厉绝不放水，经常拉的她嗷嗷直叫，满脸是泪。 　　纪茵：“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嘤嘤嘤。” 　　纪茵：“你一点都不爱我，啊！……嘤嘤嘤。” 　　徐嘉树：“……” 　　“你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她勾了勾脚趾，用力缩紧又松开，经过徐老师不辞辛苦的训练下，她站起来了，“我怎么觉得你拉我腿的时候很兴奋。” 　　徐嘉树正按在她小腿上的手猛得松开，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笑收了一下，却又立马挂了回去。 　　她又感觉到冷了，可能是复健后大汗淋漓，衣服汗湿贴在身上，然后来了一阵不知道从哪来的风，凉飕飕的。 　　“你怎么会那样想？”他笑着看她，目光只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便转移到她的脚上，“该敷腿了。” 　　徐嘉树有时候会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在复健按她腿时根本不管她如何求饶想要中场休息，严格按照那些资料来，似乎非常乐在其中，但后续泡脚按摩却又细致温柔，做的甚至比她妈妈都要细心体贴。 　　他好像是喜欢我的，但好像又是不喜欢我的。 　　纪茵感到了困惑。 　　但她并不是那种会憋着纠结然后猜猜猜的人。 　　纪茵：“你喜欢我吗？” 　　徐嘉树用热毛巾包住了她的小腿，他蹲下身，手捧住了她的腿。 　　“……喜欢。” 　　他手指捏她腿肚子时还有点刮，指腹和手掌上有很多老茧。 　　纪茵先前握他手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但那时不算很熟，又担心问了他不高兴，也就没问。 　　她和人闲聊时，想到一出是一出。 　　“你手里怎么这么多茧子啊？” 　　徐嘉树没有抬头，隔着热毛巾按压她的小腿，“小时候在农村里，会做农活。” 　　纪茵啊了一声，“好辛苦啊。” 　　他从没有和她说过家里的事情，以前不好主动问，现在有了话头，纪茵继续往下问。 　　“你小时候住农村，现在怎么来鄂城了呢？” 　　“养母带我来的。”他终于抬起头，却是扭动她的小腿轻微的转了半圈。 　　“啊……疼疼疼。”纪茵直抽气，“嘤嘤嘤……” 　　“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动啊，不要因为疼就不动。”徐嘉树抽下包着她腿的热毛巾，“我等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忙吗？”纪茵连忙一脚撑地，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以后这么忙的话，也不用刻意过来，要不留下吃个饭？” 　　“有点忙。”徐嘉树将毛巾放回浴室，准备洗手。 　　纪茵：“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嘉树：“没有。” 　　“胡说，我刚才问你问题时，你晃了下我的腿，以往热敷时你都不会这样的。”纪茵嘤嘤嘤道，“你公报私仇！” 　　徐嘉树：“……” 　　纪茵：“是不是我问的问题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嘤嘤嘤。” 　　徐嘉树：“……” 　　纪茵：“你怎么不说话了，嘤嘤嘤。” 　　徐嘉树：“……我没有不高兴，也没生气。” 　　纪茵：“真的吗？那你说你爱我。” 　　徐嘉树：“……爱你。” 　　* 　　能站起来后，恢复的快了很多，就是脚后跟留了疤，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消。 　　路能走了，但是走快一点会有些跛，纪茵准备回去上班了，两个多月呆在家里，闲的要死，开始还看电影小说娱乐什么的，后来无聊到找人聊天打发时间，其中重点轰炸男朋友。 　　连纪母都看不下去。 　　“茵茵啊，你每天在家没事做，不代表小徐没事干啊，这样老缠着，一开始还有兴奋劲，后面指不定哪天就烦了。” 　　纪茵这才惊觉，回头翻阅和徐嘉树的聊天记录，那嘤嘤嘤的出现频率，看得她自己都脑壳疼，而徐嘉树竟然都没说什么。 　　于是，她和单位里销假，要回岗了。 　　“你可总算回来了。”王哥给她打了个电话，“人事那边还和没你说吧，我调回总部了，到时候别人带你。 　　“别啊，王哥。”虽说公司里不懂的人多，瞎搞的人也多，但王哥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没让她因为工作垫钱。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新来的经理比我有经验，她是老搞自媒体的。”王哥笑道，“懂得比我多，能教你。” 　　纪茵：“可别又让我蹲派出所门口。” 　　“那不会，这人你还认识。”说到这，王哥语调有些吞吐，像是不太好意思。 　　纪茵右眼皮不知怎么的，跳的飞快，“我刚入行能认识谁？” 　　“金慧芳啊。” 　　纪茵：“……我擦！”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纪茵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们公司之前和金慧芳不是还有矛盾吗？” 　　“中间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她从龙腾网辞了，然后来这边……说是还入了股？老板阶层的事情谁知道，这种前几天打的要死要活，忽然政策一变啊，或者利益所向啊，然后变脸抱团合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所以说，这就是资本的世界吗？ 　　“那我怎么办？之前我还找她要来不少钱。”纪茵心乱如麻，“我这工作要辞。” 　　说着，她打开电脑，想尽快找个下家。 　　“要不你先观望吧，现在工作也不好找，而且你腿还在康复期。”王哥说，“实在不行，你这个月工资也要拿了，金慧芳话说得难听，你忍忍就算了，别头脑一热钱不要就跑了。” 　　纪茵有点后悔销假了，不然她呆在家里，即便只有基本工资，也比去公司看人脸色好。 　　她想了想，决心先递辞呈，等这个月工资拿到手再走。 　　纪茵心烦的晚上做梦都梦到金慧芳为难她，第二天早上怏怏的打车上班，埋头坐电梯到7楼，慢吞吞的挪到自己的工位上。 　　她工位的对面就是一个单独分出来的长方形电脑桌，桌旁挨着长条形的褐色沙发。 　　纪茵工作的办公室和正常办公室不同，像是部门经理这种都会有专门的小办公室，而不是这种员工卡位和经理办公桌呈现面对面的情况。 　　那办公桌前就坐着一个人，一身蓝黑色的西装裙，两条腿并拢着歪到一边，看得她进来，抬头用手指推了推鼻上的眼镜，朝她一笑。 　　“早。” 　　纪茵：“……早。” 　　整个大办公室里就她和金慧芳两人，其他人应该是外出找素材。 　　“吃了没？”金慧芳非常随和的问道。 　　纪茵：“吃了。” 　　她点头，笑着望向纪茵的腿。 　　“腿怎么样？” 　　纪茵：“……还行。” 　　金慧芳：“坐啊，腿还没好老站着干嘛？” 　　纪茵抱着包慢慢坐下来。 　　“这边有个料。”她扭回头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下，“我等会儿把资料给你，你先熟悉一下，腿能不能久站？” 　　纪茵被她这种平淡自然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震住了，一时间反倒觉得自己反应过大。 　　但她又担心被报复穿小鞋。 　　她想了想，客气道。 　　“经理，我想辞职。” 　　“辞职？”金慧芳转头皱眉，“为什么？” 　　纪茵不好意思当人面说清楚，只含糊说，“不……不太适合。” 　　“适合？”金慧芳笑了，“因为我？” 　　纪茵没说话。 　　“你们这些年轻人，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要辞职。”她站起身，推动背后的椅子，一路推到纪茵身前，“说说你的想法。” 　　纪茵能有什么想法，主要还是担心打击报复，职场里面和领导关系不好，能工作的开心？ 　　“没有，没有，就是不适合。” 　　金慧芳看了她一会儿，又道，“怕我报复你？” 　　纪茵：“……” 　　“一码归一码，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针对你一个人。”金慧芳说，“现在我手头正缺人，确实是不想你走，而且……而且你这人嘴挺紧，不是那么好忽悠，挖料的时候麻烦，但要是当下属还是挺不错的。” 　　纪茵听着听着，发现她是在夸自己。 　　金慧芳：“现在工作可不好找，才涨的工资，鄂城这边就桑葚的母公司还行，你准备跳去哪儿？或者转行？你现在腿刚好，换了个公司图表现就得工作卖力，身体扛不扛得住？领导能不能容忍你身体不舒服？” 　　“瞧你找我要赔偿的架势，就这么退了估计你也不甘心，反正我话放这了，我不针对你，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鄂城这边没什么像样的传媒公司，还是有一定的发展前景，你是现在出去找工作重头再来，还是和我干？” 　　金慧芳说得她有点心动，又思考自己的腿。 　　“一个工作而已。”金慧芳又补了一句，“以后要是觉得干不舒服就换，难不成我还能扣着你不走？” 　　纪茵听到这，下定了决心，想着先等腿好利索了，再溜。 　　“我会的也不多，未来可能要麻烦金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金慧芳笑着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鄂城有什么好吃的？你晚上挑一家馆子，你金姐请客。” 　　金慧芳这人脾气挺不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下午的时候还给点了个水果捞。 　　虽然知道这是糖衣炮弹，但纪茵还是吃的很开心。 　　她一边吃水果捞，一边看打出来的资料。 　　徐嘉树还真猜的没错，金慧芳将目标转向了未成年，这些资料都是围绕着二十五中。 　　二十五中在鄂城的名气可不小，纪茵初升高时就听过它的名号，一般的省重点高中提的都是本科率，二十五中直接就是一本率。 　　可惜纪茵成绩一般，中考的成绩差太多，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学校。 　　这学校不久前还因为别的事情小火了一把，好像是有学生跳楼了，不过事情只在本地发酵，学校和家长达成了和解，王哥当时还想做个采访，后续热度不高也就没有继续跟进。 　　她看了那些资料。 　　是要做学校的专题吗？还是继续跟进那个自杀事件？ 　　看起来不太像，资料里面几乎都是聊天记录。 　　二十五中的学生在网上建了一个群，悲鸣回响。 　　这种看似文艺，但细细一想语句不通甚至还有语病的群名，让她想起了自己青春时期痴迷的非主流。 　　现在小孩子都流行这个吗？她没细看，往后翻了一页，看到了二十五中学生自杀的新闻截图。 　　金慧芳还真对这个有兴趣？ 　　领导操心的事情和她没多大关系，纪茵奇怪都没持续多久，便继续翻看那些聊天记录。 　　骑小猪看流星：我忘带钥匙了。 　　艾梦：家里没人吗？ 　　骑小猪看流星：嗯 　　艾梦：给家里人打电话啊。 　　骑小猪看流星：带我弟去爷爷那边了，打了估计又要骂我，不想打。 　　饼手猫猫：要不你到学校来，我们出去玩？反正我爸妈也不在家。 　　艾梦：这个点啊，是不是有点不安全？别到时候被家人发现了，又要挨骂。 　　饼手猫猫：市区哪里不安全？我爸妈又不像你爸妈，管的那么严。 　　聊天记录都是些闲聊，家长里短的一些，大多或隐晦或直白的抱怨父母。 　　纪茵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青春期时她爸管学习管的很严，怕她偷玩手机，天天一下班就坐在她后面看书，守着她做作业。 　　给纪茵烦的很长时间都不和纪父说话，现在毕业了倒能理解一些，有时还会后悔高中手机玩得太厉害没好好学习，考了个不咋样的学校，出来找工作找得都不太顺利，最后还是靠爸妈。 　　“好好学习啊。”纪茵望着聊天记录上面不断出现邀约出去玩的字句，不由感叹道。 　　资料就那么薄薄一叠，她很快看完了。 　　金慧芳还专注于电脑上，手指时不时的推动鼠标，并在键盘上敲打几下。 　　纪茵偷偷在电脑上登上v信，假装是在网上查资料，顺带着摸起了鱼。 　　嘤嘤嘤：我的领导换了，你知道是谁吗？ 　　。：金慧芳？ 　　嘤嘤嘤：卧槽，这你都能猜到。 　　。：你会这样问我，肯定是一个很意外，但我应该认识的人，排除起来很简单。 　　嘤嘤嘤：鼓掌！我都准备辞职了，她却说什么都要把我留下来，说得我很厉害似的……搞得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搞。 　　。：暂时继续跟着她干，你会这么和我说，心里也有了打算吧。 　　嘤嘤嘤：你怎么就不能安慰一下我，或者夸夸我呢，嘤…… 　　。：嗯，夸你。 　　嘤嘤嘤：你好敷衍。 　　。：错觉。 　　嘤嘤嘤：话说她真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应该不会，你做好准备吧。 　　嘤嘤嘤：什么准备，穿小鞋吗？ 　　。：不，发生大事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嘤嘤嘤：大事发生？什么大事？ 　　纪茵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猜测，她博客发过一些风景照，去年之前大多都在申城，从一线城市跑到二线城市来，不符合逻辑。 　　嘤嘤嘤：也是，她是不是在申城碰到了什么事，才不得不来的鄂城？ 　　。：你觉得像吗？ 　　纪茵又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再结合曾经在她博客上看到的东西，隐约的摸到了金慧芳的意图。 　　嘤嘤嘤：她应该是想做未成年人的专题，你说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是做自媒体的，应当是对自媒体有好处。 　　纪茵被徐嘉树的话勾起兴趣，她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金姐，你给我这些资料，是准备做未成年的专题吗？” 　　“看出来了？”金慧芳从电脑屏幕中拔出视线，转向她，“有这个想法。” 　　“没什么爆点啊。”她跟王哥混了一段时间，大概了解做媒体的，都需要一些爆点，一些引人注目的东西，金慧芳给的资料显然有点过时了，就是自杀的新闻也都过了好几个月，炒冷饭也不是这样炒的。 　　“没有爆点可以去制造爆点。”金慧芳说得非常随意。 　　纪茵想起了不久前遭受的网暴，以及她的春秋笔法，对这所谓的制造爆点，映像非常深刻。 　　那些莫名扑涌而来的恶意，令她至今都感到胆战心惊。 　　“现在互联网上争奇斗艳，什么都有，娱乐至上，观众的阈值变得越来越高，逗笑一个人变得很难，让人共情感到难过也很难……但是没有情绪的波动，又哪来的热度？无聊的东西没有人会喜欢。” 　　金慧芳说道，“开心难，伤心也难，现在最容易勾起的情绪，你知道是什么吗？” 　　纪茵想到那些充满污言秽语的电话，直白的充斥着恶意的短信。 　　“……愤怒。” 　　“是的。”金慧芳朝着她笑了一下，“对不起，发那篇博客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针对你。” 　　纪茵：“我知道。” 　　“快五点了。”金慧芳看了眼电脑屏幕，“今天也没什么事，早点下班去吃饭吧，免得晚了人多，你挑好馆子了吗？” 　　纪茵喜欢吃的东西多，心仪的馆子不少，但她看金慧芳和她爸妈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能不太喜欢火锅炸鸡这一类的东西，就从点评网里挑了家排行第一的炒菜馆。 　　金慧芳看了眼馆子名字拿出手机搜索。 　　“行，你先准备一下，我们下楼。” 　　她没什么东西，关了电脑把桌上的东西摆正背上小包，金慧芳也关了电脑推回一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勾着包往外走。 　　纪茵安安静静跟着，金慧芳则不停的在手机上打字，界面似乎是v信的聊天界面。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的工作还有些尾子要处理。” 　　“没事没事。”纪茵立马摆正脑袋不再用余光扫她的手机。 　　电梯很快就到了负一楼，金慧芳把手机塞进包里，先一步走出电梯。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还没下班，停车场里停了不少车，纪茵落后一小步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走向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在车灯闪了一下后，纪茵一眼便看到那辆车，和周围两俩车对比，它的车头非常的特别，车灯在引擎盖两侧，看起来有点像是青蛙，以至于她这种对车没什么概念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车标她也没见过，是个金色的盾牌里面还有匹小马。 　　车不认识，却看着有种很贵的感觉。 　　金慧芳帮她拉开了车门，让她坐上了副驾驶。 　　纪茵坐上去后就扣上了安全带，并看着她把脚上的小高跟换了下来。 　　“位置感觉怎么样？不舒服可以调。”金慧芳上车后将鞋子放到后座下面，拿出一片片状的洗手液挤在手上，又拿出新的一片递给她，“要吗？” 　　“谢谢。”纪茵接过洗手液。 　　“我们客气什么？”她打开导航，“晚上多吃一点，腿受伤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 　　纪茵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嗯嗯啊啊的回应她。 　　金慧芳：“你一毕业就来我们公司了吗？” 　　纪茵：“是的。” 　　金慧芳：“桑葚虽说开起来没多久，比不上申城那边的，但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处，人际关系简单，目标明确，没那么多领导应付，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都可以来问我。” 　　她热情的有点让纪茵吃不消。 　　金慧芳：“你这年纪就和我女儿差几岁，她离毕业没几年，可能是觉得我这工作到处跑，不想干我这行，非要跨行，也不知道现在好工作有多难找。” 　　纪茵没说话。 　　她说了一会儿，车前座中央的显示屏弹出了一条来电提醒，吾儿。 　　“妈！”一道声音自车内炸开，金慧芳空出一只手在耳上按了按，外放的电话消了音。 　　纪茵注意到她耳上还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 　　“嗯……嗯，挺好的。” 　　“马上去吃。” 　　“你爸？没……没打电话，就v信上说了几句，我这有事，先挂了。” 　　她简短的说了几句，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我儿子，问我到了没。”金慧芳说道。 　　关系还挺不错的，纪茵想，她出差一般都是她爸妈给她打电话。 　　“你有两个孩子？”开车还有段时间，要是光让别人问，纪茵觉得不太礼貌。 　　“你是独生女？”金慧芳笑道，“我老大是儿子，老二是个意外，发现时都好几个月了，不好打，当时还罚了不少钱。” 　　纪茵：“你们关系挺好的。” 　　“那可不是，小时候都是我一把手带着的，工作都辞了。”兴许是说到兴头，她话音一转，“小纪你以后结婚生子，可千万别辞工作，再累再苦都不能辞。” 　　“我结婚还早着呢。” 　　“现在就得想好了。”金慧芳说，“我年轻时伤到了腰，又怀孕，再被前夫一怂恿，累了不想干了，回家当的家庭主妇，那日子开始还好……” 　　说着，她脸上的笑都收了不少。 　　纪茵一听这种家庭八卦，就精神百倍，哪还觉得无聊，也觉得她说话有道理。 　　“不能当全职主妇！” 　　“对，别看我现在，重回职场时找工作可难了。”金慧芳手中方向盘往左转了半圈，“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拼了命的想法赚钱，普通的行当哪赚得了多少钱，兜兜转转的最后回到老本行。” 　　车头转弯，跟着导航转进了地下停车场。 　　“我们这行业还算比较赚钱。”她两手搭在方向盘两侧，方向盘中央的金盾小马车标被从车窗透射而来的灯光照得发亮。 　　“王奕那边的项目到了我手里。”纪茵听到她说，“好像是要做警务片吧，你和我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这项目做好了，我给你分红。” 　　纪茵愣了愣，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七章 　　金慧芳不是做自媒体的吗？警务片和这个有关系吗？ 　　公司里的划分和管理比较的混乱，纪茵入职后其实都不太清楚自己做的究竟是属于哪个部门。 　　纪茵：“你这是？” 　　她之前被网暴还留有阴影。 　　金慧芳把车停好，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道，“是真的为了警务片，实话和你说吧，我虽然入股了，但是桑葚管理的是真混乱，你们先前那些领导都搞不清楚要往哪个方向发展，现在我手里也没什么人可以用。” 　　金慧芳：“我是真没想再往博客上发什么，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还能有多少热度？” 　　她真的很会说服人，纪茵犹豫了几秒，“我知道的也不多，顶多和你说一下当时我逃跑的情况。” 　　金慧芳：“没事，说清楚后面出片现场还原也好做。” 　　从她嘴里，纪茵发现公司上层还有争斗，金慧芳属于外地党派，一来就有被孤立的势头，所以才花费心思的想要她留下来。 　　至于什么新媒体、自媒体，以及后面发掘主播，搞个什么短视频还是什么的听起来很杂乱的事情属于老板阶层考虑的事情，纪茵放空了大脑。 　　“桑葚没什么名气，现阶段需要引流。”金慧芳说了一大串非常专业的名词，“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忙。” 　　纪茵知道这是领导在给她打预防针。 　　纪茵：“我接下来的工作是什么？” 　　“先吃饭，下班说什么工作的事情，多扫兴。”金慧芳推开车门。 　　纪茵的注意力都被她给带偏了，见人不说工作上的事情更是不会细究，跟在后面找电梯上楼。 　　金慧芳：“你的腿走起路，看着还好。” 　　“走快了还是会有点跛。” 　　“你家住的远吗？” 　　“有一点，坐地铁的话，大概四十分钟。” 　　“这两个月你打车吧，到时候找我报销。” 　　“……谢谢。” 　　“谢啥。”金慧芳笑，“你那算工伤，公司总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纪茵连连点头。 　　她选的是一家湘菜馆，生意不错，做电梯上去找到馆子时，里面已经坐了几桌食客，金慧芳挑了里面一间半开放的隔间。 　　金慧芳用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递给她。 　　“点吧，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 　　纪茵在招牌那一栏点了两个菜，又点了杯冰可乐就把手机送了回去。 　　“要吃糍粑吗？”她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好几下。 　　纪茵：“吃。” 　　她其实下午吃了水果捞也不是很饿，可就是嘴馋。 　　金慧芳点好餐下了单，纪茵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没用的干洗液片挤在手里。 　　两人在一起聊的东西也多，让她逐渐放松下来，开始问自己有些好奇的问题，“您为什么从申城过来工作？” 　　“本来在申城我准备开工作室。”她提水壶倒热水烫碗，“出了些意外工作室没开起来。” 　　纪茵：“那怎么选的鄂城？” 　　金慧芳把碗里的水倒进垃圾桶，“我们做自媒体当然是跟着时事热点跑的啊。” 　　“啊？”她回想鄂城有的热点。 　　“以前老是跟着跑。”金慧芳摇头，“现在年纪大了，精力和反应速度都跟不上了……跟着跑哪有他们生产的快啊。” 　　纪茵听得云里雾里，隐约的觉得她这句话说得不是好事。 　　“金姐……你要干的事不违法吧？” 　　金慧芳：“……你想什么呢？我有车有房还有两孩子，多想不开才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也是，纪茵放下心。 　　“您也别和我说老板层面的思想了，就直接告诉我后面怎么做就行了。” 　　纪茵是真不想思考那么多，打工人既不能改变上层决策，也不能加工资，何必自寻烦恼。 　　金慧芳听她说完就笑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都不想着往上爬？” 　　“我就这与世无争的性格，多赚点钱就满足了。”纪茵倒水泡碗，“对了，您说的分红？” 　　* 　　吃完饭纪茵被金慧芳开车送回了家，看她吃糍粑吃的不少，还给她新打包了一份。 　　就算知道金慧芳是有目的的讨好，但纪茵还是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分红的事情她说了不少专业词汇，简而言之，就是看最后的热度人气，高的话自然分的钱多。 　　但这些又和片子质量等一些东西挂钩，所以纪茵的参与非常重要。 　　纪茵莫名觉得她是在画饼，不过这是领导基本做法了，现在的好消息是何海峰终于移交给检察院了。 　　这就意味着结案要上法院，那后面的赔偿金到手日子还会远吗？ 　　何海峰八成是要死刑，就是不知道徐嘉树之前和她隐晦提到可能有的同伙落网没？ 　　她在v信上找林军询问具体情况，可能是结案了，他说得东西比先前要多了不少。 　　嘤嘤嘤：终于可以上法庭了吗？我一直等着赔偿金呢。 　　林军：如果你说的精神损害赔偿，那你可能后面自己提个民事诉讼。 　　嘤嘤嘤：这我知道，但是误工费可以先赔给我啊，案子进行的不顺利吗？ 　　林军：也不是，就是刑侦大队那边的大佬，有人觉得何海峰计划杀妻和后面脑热想杀你灭口，前后行动脱节，不太像是一个人干的。 　　徐嘉树也提到过这一点。 　　嘤嘤嘤：那人抓到了吗？ 　　林军：嗐，何海峰在群里提问的，还真有人唯恐不乱的给他解答出馊主意。 　　嘤嘤嘤：还有人上网提问如何杀人？ 　　林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局里找到那几个上门警告，这里面还有几个未成年…… 　　大概谁也没想到，一时口嗨会造成如此后果。 　　纪茵有些怅然，想到她上车时人在后备箱里还是活的，就感到愧疚又难过。 　　嘤嘤嘤：在网上说话也要慎重啊。 　　。：……你又看到了什么？ 　　嘤嘤嘤：什么叫做又？我只是感叹一下。 　　嘤嘤嘤：不是移交给检察院了吗？今天和林警官聊到了何海峰。 　　她把刚才聊的东西大概说了一下。 　　嘤嘤嘤：你推算错了，不是同伙，就是单纯的网上口嗨，没想到何海峰当真了。 　　。：他早就想杀妻子，时间早晚而已，不过口嗨的东西实行起来竟然还有可行性，也是有意思。 　　嘤嘤嘤：我觉得你在阴阳怪气。 　　。：…… 　　嘤嘤嘤：你怎么总是对这种案子感兴趣啊，你都不问问我？ 　　。：…… 　　纪茵和他聊了一会儿，妈妈就开始催洗澡，她则觉得聊得还不够尽兴。 　　她想了想。 　　嘤嘤嘤：你现在在干嘛？ 　　。：看书。 　　嘤嘤嘤：可以抽出半个小时给我吗？baby，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语音过了。 　　。：昨天晚上才刚刚语音过。 　　嘤嘤嘤：你一点都不爱我，嘤。 　　。：……你打吧。 　　嘤嘤嘤：嘻嘻，等我进浴室准备洗澡的时候再给你打。 　　。……？ 　　* 　　第二天早上纪茵打车上班，还在路边买了碗馄饨准备带到公司里吃。 　　她刚到自己的工位，就看到对面的金慧芳背对着她坐在电脑桌前，已经开始了今日的工作。 　　真拼啊，纪茵一边感叹一边拉开自己馄饨的袋子。 　　“早啊。”金慧芳回过头，侧过身后，纪茵才看到她手里还捏着个包子。 　　“早，金姐你来的好早。” 　　“反正待在家里没事。”金慧芳拿起桌上的豆浆，“不如早点来公司。” 　　纪茵：“你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吗？” 　　金慧芳：“不在，在他们爸爸那，我出来工作他们跟着也不方便，都大了。” 　　纪茵还以为她和前夫的关系不怎么样，没想到还有交际。 　　“何海峰的案子转检察院了吧。”金慧芳问。 　　“是的。” 　　“回头可以和何海峰老婆家人做个采访。”金慧芳说，“上门女婿、杀妻，里面故事还能再炒一波热度。” 　　纪茵：“不采访何海峰家人吗？” 　　“网上谁想知道他的情况？”金慧芳笑，“要写多了，不就成洗白了吗？” 　　“要是过不下去，离婚不就好了。”何海峰的事情，以现在的舆论，在网上确实敏=感，她之前收了他家赔的一点钱，就被喷成那样，纪茵叹了口气,她仔细一想，却又其中有问题，“不对吧，网上舆论不是你掀起来的吗？” 　　金慧芳依旧笑，“也不能说是舆论，现在这种网络环境，不过是潮流所向罢了，我也只是顺应潮流。” 　　纪茵隐约觉得不对，但金慧芳这人底线与常人不同，说了也等同于白说，她重新谈起了何海峰。 　　“搞得和仇人一样，两人一开始是相亲结婚的吧，没感情。” 　　“这你还说错了，两人是自由恋爱。”金慧芳摇头。 　　“有感情还能走到这种地步？” 　　金慧芳：“你现在是没经历过，人总是会变得……别提他，等你把早饭吃完，我给你发个账号密码，你登上去。” 　　“啊？” 　　纪茵一边吃馄饨一边打开电脑，一头雾水的登上企鹅。 　　刚登上去，右下角就有头像闪烁，她点进去发现是个群，名字就叫悲鸣回响。 　　骑小猪看流星：前几天警察来学校了，你们知不知道？ 　　饼手猫猫：怎么又来了？你又怎么知道的？ 　　骑小猪看流星：我当时作业没交，被老余提到办公室挨批，然后就看到两个警察进来了。 　　饼手猫猫：是为啥？张婉杰跳楼的事情还有谁参与了？ 　　骑小猪看流星：不是不是，和她没关，说是要找萧艾！ 　　艾梦：你胡说八道什么，萧艾怎么了？ 　　骑小猪看流星：你激动什么啊你，警察找他，我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天天不上学，谁知道是在外面干什么去了？ 　　纪茵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嘤嘤嘤：我感觉你说的大事快要来了。 　　。：？ 　　作者有话说： 　　为了以防想歪，就是单纯的洗澡打语音电话。 第十八章 　　纪茵看了几眼连馄饨都吃不下去了。 　　“金姐，你过来看看，这是有点不对劲啊。” 　　金慧芳起身推开椅子，走到她身后，低头看向屏幕，“张婉杰的案子定性是自杀，警方检查过现场，现场看……人是自己跳的，背后有没有人怂恿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拿手机将聊天界面往上滑了一页，拍了几张。 　　纪茵：“别是校园暴力吧？” 　　“没有。”金慧芳说得非常肯定，“我跟这事跟了一段时间，张婉杰家里有钱，在学校里人缘也不错，不少人谈到她的时候都还夸她。” 　　“会不会是什么背地的……” 　　“你小说电影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校园暴力？”金慧芳笑了起来，“二十五中安了很多摄像头，除了厕所这些地方，其他地几乎都有，警方当时查过附近的监控，没有看到过她被欺负的画面，而且她平时说话留下的聊天记录指向的都不是学校内部。” 　　纪茵想了想，“家庭关系？” 　　“对了。” 　　“你查的好清楚啊。”纪茵想起那叠资料。 　　金慧芳：“那可不，干自媒体的这些都搞不清楚那还干什么？” 　　“话说这些线索啊，你们都是从哪找来的？”要给她，纪茵都不太会捕捉新闻，跟风炒热度。 　　金慧芳：“在网上搜啊，找准一切可以提炼出话题的东西。” 　　她说得比较含糊，纪茵不太能get到，只是目光随着她离开卡位转向她的电脑桌时，看到屏幕停留在博客后台的显示界面上。 　　“你这是在看数据？” 　　金慧芳笑着坐回座位，“是的，热度再高，也要靠人经营。” 　　纪茵回头继续看电脑，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一件事。 　　“这群是张婉杰他们的内部群吧，你怎么加进去的？” 　　金慧芳：“你用的那个号就是张婉杰的。” 　　纪茵大惊，双手离开键盘，两脚猛得往地上一蹬，从卡座中滑了出来。 　　“你怕什么啊？”金慧芳捏着杯子把手笑。 　　纪茵指着电脑，“不……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张婉杰她爸妈都知道这件事。”金慧芳说，“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号搞到手的。” 　　纪茵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刚做这一行，一开始会有些想法，等过段时间，为了热度流量……你什么都不会想了。”金慧芳笑道。 　　“我现在要干什么？”纪茵不想细谈这些，转向自己的工作，“就这样和他们聊天？” 　　金慧芳：“不光网上聊，还有线下，他们都知道张婉杰的皮下是个搞自媒体的。” 　　一听要线下，纪茵皱眉，“线下见面的话，金姐你去不是更好吗？毕竟你比我要更了解情况。” 　　“我不行，群里的这些孩子或多或少家庭都有点问题，我这个年纪和他们爹妈年纪差不多的人过去，能不被迁怒？” 　　“这事真不违法？”纪茵还是不放心。 　　“你想什么呢？”金慧芳转身，手搭在椅背上，“和你实话说吧，我想深挖张婉杰跳楼的原因，现在家庭教育算是一个热点。” 　　也是，她刷博客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熊孩子的新闻，就会提及家庭教育。 　　纪茵：“他们知道你是自媒体还愿意线下交流？” 　　在她的观念里，那些有问题的孩子都不是很愿意和外人提及家里的事情。 　　金慧芳：“所以是问题未成年。” 　　嘤嘤嘤：啊……我又要出外勤了，要和一些未成年聊他们的家庭。 　　。：你不太愿意？ 　　嘤嘤嘤：感觉像是一些不良少年，很难沟通的那一种，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很少遇到这种学生。 　　。：你干新媒体这一行，普通常见的事情能是新闻吗？而且，物以类聚。 　　嘤嘤嘤：你说得好严肃呀，这周有没有时间，我们出来玩吧，我想吃烤肉了。 　　。：……好。 　　纪茵和徐嘉树聊了几句，到上班时间把馄饨袋子系好丢进垃圾桶。 　　“金姐，直接约人出来吗？还是再观望一阵？” 　　金慧芳：“直接约人吧，我在里面和他们聊了一段时间了。” 　　“人我自己选吗？” 　　“嗯，你自己选，你等会儿，我给你打点钱。” 　　纪茵手机一震，v信里跳出转账的消息，五百块。 　　“现在高中生的家长一次性一般给不了这么多钱，你看着给。” 　　很懂啊她，纪茵想。 　　收了钱，纪茵在群里寻找目标，骑小猪看流星不行，聊天看着脾气暴躁还晚上跑出来玩，饼手猫猫也不行，怂恿人家出来玩……剩下的那个艾梦，还会劝人，就是比较在意那个萧艾，相较而言，正常一些。 　　她点中艾梦的头像，张婉杰这个号的昵称叫平江柳色青。 　　平江柳色青：您最近有时间吗？我想约个采访。 　　艾梦：聊张婉杰吗？可以，我就晚上夜自习那段时间可以空出来。 　　平江柳色青：大概几点，哪一天呢？ 　　艾梦：现在不太确定，得看哪一天的值班老师是王老师，她一般不点名。 　　平江柳色青：行，你有v信吗？我们换个号联系。 　　毕竟是死人生前用的号，纪茵就不想这号登在自己手机上。 　　艾梦：有。 　　对面发了一张截图过来，纪茵保存了再扫，加上了她的v信。 　　等验证一通过，纪茵发了个两百的红包过去。 　　艾梦：？ 　　嘤嘤嘤：收了吧，麻烦你跑进跑出的。 　　对面犹豫了一阵，收了红包。 　　艾梦：谢谢。 　　纪茵本来还想和她再聊一会儿，但高中生课程安排的很紧张，聊了几句对方就要去上课，就只问出对方的名字，叫李欣夏。 　　她点开李欣夏v信看她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最上面的背景是一张拍着书和笔的照片。 　　纪茵抬头在网上搜索二十五中。 　　现在很多学校都有官网或者公众号，她找到了二十五中的官网。 　　刨除那些领导视察，还有植树节一类的帖子，纪茵扫到了几张照片。 　　那照片拍的是学校里的户外公告栏，上面贴了不少学生的照片，都是在月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下面附有他们的学习语录。 　　第一排第五张的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李欣夏 　　成绩挺好啊，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校园里的孩子是照不出那种漂亮的感觉，但看着却是非常阳光清爽。 　　看到这里，纪茵不由的回想自己的校园生活，当然成绩没她的好，不过比起现在的社畜生活，也算是难得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一上午除了断断续续和李欣夏聊天，就是视=奸那个群，不得不说骑小猪看流星和饼手猫猫上课完全不听课，一直都在闲聊，看得纪茵都想直接举报给他们班主任。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十一点。 　　纪茵点开了外卖app，开始挑选中午的餐食。 　　公司算在闹市区，外卖种类繁多，一选起来很容易陷入选择困难症，她一边挑一边偷看金慧芳，以免她突然转身看到自己摸鱼。 　　好不容易挑中了一家麻辣拌，手机顶上跳出一条v信。 　　艾梦：姐，你能现在过来吗？ 　　加班时间来了，纪茵长叹一口气。 　　嘤嘤嘤：怎么了？ 　　艾梦：我有个朋友在外面闹了点事进去了，电话打到我这里，但是他家里人都去世了，没有成年人……所以…… 　　嘤嘤嘤：你们班主任不行吗？ 　　艾梦：他要再这样弄出事情来，学校就要记过了。 　　回想群里看到的消息，李欣夏说的朋友估计就是那个萧艾，说不定还能牵扯出别的什么来。 　　没办法，谁叫这里还有采访呢？纪茵认命的推开椅子。 　　“金姐，艾梦那边出了点情况要我过去帮忙捞她朋友，我想应该就是那个萧艾。” 　　“行。”金慧芳答应的很痛快，“钱不够，和我说。” 　　纪茵一愣，还没会过来她说得钱不够的意思，但v信那边一连发了好多条，她叫李欣夏发了定位，人出门往外赶。 　　很快定位发了过来，她扫了一眼。 　　嚯，还是老地方，桑珊街道派出所。 　　纪茵拦车过去，车刚停在派出所门口，她就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外面。 　　“……李欣夏？” 　　她立马站起来，身上还穿着校服，小跑着靠过来，双眼泛红。 　　“姐，你快来。” 　　纪茵是被连拖带拽的弄进去，都还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便又看到一个熟人。 　　“林警官？” 　　“你怎么来了？”林军坐在那个长条桌子后面。 　　“我这是朋友出了点事情。”纪茵指了指身边的人。 　　“朋友？”林军看她一眼，两眉皱了起来，转头朝着她身侧的李欣夏训道，“我让你叫你们班主任过来，你找的什么人？” 　　“警察叔叔！”李欣夏红着眼，“不能叫，再叫萧艾他就要记过了。” 　　这边正争着，纪茵忽然听到有人吼了一句。 　　“你把我关起来算了！” 　　“吼什么吼？”林军转头瞪回去。 　　纪茵非常的茫然，她顺着林军的视线往后面看，派出所大厅的一侧墙边还贴着一排不锈钢座椅，上面坐了好几个人。 　　其中的一个看着年纪不大，脑袋上顶着的黄毛格外显眼，但长得却也很不错，即便是一头不伦不类的黄毛，也衬得皮肤更白了一些。 　　“我叫你把我关起来！”黄毛吼道。 　　作者有话说： 　　可恶，你们只喜欢看感情戏，好吧好吧，下章男主出现，进度会有大幅度波动。 第十九章 　　金毛喜提玫瑰金手镯，被林军拽进了大厅后面。 　　那后面好像有个房间专供这些情绪不稳定的人冷静。 　　李欣夏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随后被跟上来的女警拉到一边，纪茵站在一旁，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李欣夏一边哭一边嘴里嘀咕着说，纪茵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听她一直在呜咽。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茵是半路加入这个故事，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旁边的女警给李欣夏打了杯水后，她渐渐缓过劲，才慢慢的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萧艾以前成绩挺好的。”她抹了把脸，“就是家里情况不太好，他妈跑了，他爸老打他。” 　　一个问题青少年，往往都会有个问题家庭，纪茵听着没说话。 　　“然后……他爸爸后面生病了，前几个月刚刚去世……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变了。” 　　李欣夏说话时一直都在抽气，听着有点困难，但也大概能听清楚她说得话。 　　纪茵：“他这次是出了什么事？” 　　“打架……不，互殴。”女警说道，“互殴的另一方在那坐着呢。” 　　纪茵扭头，看向墙边座椅上的几个人。 　　“一打三？” 　　“那可不。”女警摇摇头，“现在的孩子……” 　　纪茵：“啥原因啊？” 　　“蹦迪碰撞时发生的口角。” 　　“多大啊，就跑去蹦迪？”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李欣夏又哭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了，我们让你找个能管住他的人。”女警朝李欣夏说道，“家里人没有，叫班主任过来也行啊。” 　　“不可以不可以，他会记过的。”李欣夏不停的摆手摇头，“他现在只是想岔了。” 　　“不是第一次？”纪茵问道，“他以前还犯过别的事？” 　　“何海峰那个。”林军从后面出来，“这小子就是在网上给人出馊主意中的一个。” 　　“我擦！”纪茵忍不住骂了一声。 　　“说实话，他也确实可怜。”林军把抽纸递给李欣夏，“他爸打他打的厉害，邻居还报过警。” 　　“那你刚才还对他那么凶。”她和林军比较熟，说起话来要放松一些。 　　“不凶不行，这种走进歪路的未成年，好好说话根本不听。”对此，他似乎很有心得。 　　“没联系过他妈妈吗？”李欣夏和她说话有点前后矛盾，也是通过女警才确认的萧艾妈妈没有死。 　　“不在本地，打过电话，她根本就不想管自己的小孩。”林军说话的表情不是很好，估计通话时那位母亲说得话不怎么好听。 　　纪茵：“……可怜。” 　　“等会儿等他冷静了，还要调解。”林军说，“你怎么来这里的，我还忘记问了。” 　　纪茵干巴巴笑了几声，又看了眼李欣夏，含糊道，“警务片，警务片。” 　　林军没多问，主要还是忙，也就坐了一会儿，就有新警情的提醒，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纪茵和李欣夏排排坐着等，她非常积极的和互殴的另一方说软话，眼里含泪的道歉，并述说萧艾的家庭情况，说得对方语气变软，眼看着是态度软化下来。 　　再回想她在v信里看到李欣夏卖苦求帮助的话。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很快，萧艾被带了出来，两方开始调解。 　　按理说这事和纪茵搭不上边，但在场的一方两个都是未成年，她就跟着一起进调解室了。 　　在调解室里，黄毛整个人都蔫了，另一方在李欣夏卖力攻势下没那么强势，双方互相道歉，本来黄毛是还要赔个两百块的，但人看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零碎的纸币，v信支付宝里面可怜巴巴的几十块钱，也就算了。 　　等调解出来，都下午四点多了，纪茵没吃午饭，刚才精神集中，现在放松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一起吃个饭吧？” 　　她想着送佛送到西，干脆请他们吃顿饭。 　　李欣夏跟在萧艾身边，在派出所里特别能说，见到人了却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只是看他。 　　纪茵看着他们，李欣夏明显是喜欢他，可萧艾表现的非常冷淡，一直都没和她说什么话。 　　那场面说实话很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为什么，纪茵看着看着就觉得胃有点痛。 　　“姐，吃火锅吧。”李欣夏终于从那个尴尬的气氛中挣脱，和她说道。 　　纪茵：“好。” 　　李欣夏说了家火锅的名字，说的时候，她微微侧头看向萧艾，但又很快的扭回来，说出了大概的位置。 　　看来火锅是他喜欢吃的。 　　纪茵搜了店的位置，走过去还有点远，她饿的厉害没那心思走，干脆叫车，等车的途中，李欣夏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手机看了一眼，脸迅速红了起来，像是有些慌。 　　“……我有点不舒服，在外面打针。” 　　“还好……不用过来，马上就回学校了。” 　　“别……” 　　纪茵：“怎么了？” 　　“是我爸。”她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的上下晃，“他要来学校……” 　　听到这，纪茵就懂了，八成是她在老师和家长两边骗。 　　“没事，没事，我给你叫个车，很快就能回去。” 　　纪茵又叫了一辆车，她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有点慌，却不停的看向萧艾，犹豫道，“他……” 　　“车都叫了，我还是会带他去吃饭的，你呢？你中午也没吃饭吧。” 　　李欣夏摇头，“学校有零食……萧艾。” 　　她小声的叫他名字，“你要回去上课啊。” 　　“快回学校吧。”萧艾终于张了嘴，“你以后别找我了，你麻烦我也麻烦。” 　　李欣夏：“萧艾……你别这样，我就是……就是……” 　　纪茵犹如看了一场狗血的电视剧，还是现场版，看得她浑身不得劲。 　　他们两个人本来还要再掰扯一阵，但是纪茵这边的车先来了，两人自此分开。 　　萧艾坐在车前座的副驾驶，她坐在后面。 　　和李欣夏在一起，她们好歹能说上一两句，面对萧艾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头，等坐到目的地，萧艾推门下车，忽然和她说了一句。 　　“谢谢。” 　　说完，他将口袋里剩下的零碎零钱全都掏出来塞给她。 　　“我只有这么多了，车费。” 　　纪茵挺意外，刚才看他那架势，还以为人很不好相处，现在看，似乎是只对李欣夏冷漠。 　　“不用不用，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 　　萧艾没说什么，把钱往她手里一塞，人转身就走。 　　“你走什么啊？”纪茵抓住他的手，“还没吃饭呢，钱我不要。” 　　说着，她把钱重新塞回他的口袋里。 　　萧艾不说话，甩了甩手就要走，纪茵被他拖得往前踉跄了几步，顿时心头冒火。 　　“你怎么不听人话啊？” 　　“别管我。”拉了几下，他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耐烦。 　　纪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种不良少年忽地莫名火大。 　　“你他妈搞清楚，之前在网上胡咧咧差点把我搞死，你不耐烦什么？我他妈都没找你算账。” 　　她话一出口，还在挣手的萧艾安静了下来。 　　纪茵也回过神，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管得有点宽，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刚才看着他就心烦，又莫名其妙的不想人走。 　　她看了眼萧艾头上的黄毛，隐隐的觉得，今天要是把人放走了，他是不是会变得更坏？ 　　果然还是看不得这种青少年误入歧途，她想。 　　“吃饭吧，我们聊一下。” 　　他似乎是对网上口嗨的事情有愧疚，纪茵扯他进火锅店时，一路都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走。 　　“何海峰那事情，林警官他们应该和你说了。” 　　纪茵用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递给他，让他点餐。 　　萧艾摇头，没接手机，“对不起。” 　　纪茵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收手机自己点菜。 　　“你可真行，给我职业生涯送素材。” 　　萧艾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茫然的抬眼。 　　“真的？你也是做自媒体的？” 　　纪茵：“……” 　　“也？”纪茵说，“还有别人找你吗？” 　　萧艾：“有个姓金的，问了我一些问题，也给钱。” 　　“钱你接了？” 　　“嗯。” 　　她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萧艾这个人似乎无法接受全然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却对利益来往的交易接受良好。 　　“那我也问你些问题，我们边吃边说。” 　　萧艾看了她一会儿，从桌上拿起了筷子。 　　纪茵：“你为什么会在网上说这些？” 　　“无聊。”萧艾说，“我爸刚死不久，没事做。”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萧艾：“看书查资料，在家里拿一些猪肉鱼肉实践一下。” 　　“实践？”纪茵把肉盘子摆开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嗯。”萧艾点头，他面上表情非常的平静，“在我爸没死的时候，我有想过弄死他。” 　　纪茵：“……？” 　　纪茵：“！！！” 　　“他一直打人，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制止他，估计死了才能安宁吧。”他说着停顿了几秒，眼神似乎是放空了，她无法从他脸上分辨出痛苦，而是感受到了一种麻木。 　　萧艾：“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纪茵想到李欣夏说的话，他爸爸几个月前才死，他以前成绩挺好，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看向他的头顶，金色的颜色还挺鲜亮，像是刚染没多久。 　　“可惜东西没用上，人就病死了。”萧艾吸了一口长气，吐出来，“……安宁了。” 　　纪茵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感到了可悲。 　　“这部分你可以写到你的稿子里。”萧艾语气轻松。 　　“写到我稿子里？” 　　“你们自媒体不就是要爆点吗？” 　　他说完就下了一盘肉，只烫了一会儿就夹起来往嘴里送，也不沾料，像是很饿，烫的嘴里直呼白气。 　　纪茵：“你有钱用吗？” 　　萧艾手里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纪茵扫了眼他的衣服，虽看着干净整洁，牛仔裤却洗的有点泛白，脚下的白球鞋鞋边都有点泛黄。 　　可怜。 　　他闷头吃了两盘肉，可能是饱了一点，终于想起了味碟。 　　“我去调个味碟，你要吗？” 　　纪茵：“芝麻酱加香油。” 　　酱料台在另一头，中间要走段距离。 　　纪茵看人走远了，余光扫到对面椅子上放的书包，包看着也有点旧。 　　她想了想，从斜挎包里翻出钱包，公司里之前送的慰问金她存了一大半，还留了一小部分现金备用。 　　她先是抽了四张，犹豫了几秒，将里面所有的纸币都抽了出来，然后扭头往酱料台看了一眼，站起身绕过桌子，一边回头一边拉书包拉链，将钱塞了进去。 　　萧艾两手端着味碟回来，里面酱料都打的很满，他将芝麻酱的那一碟放到她面前，走回到自己位置，风风火火的干起饭来。 　　纪茵多加了几盘肉。 　　“萧艾。” 　　“嗯？” 　　“好好学习啊。” 　　* 　　嘤嘤嘤：啊啊啊，今天一时心软，给了一千啊，一千啊！ 　　。：你没数钱吗？ 　　嘤嘤嘤：当时看他好可怜，我脑子一热就把现金全拿出来了，谁知道有一千啊，呜呜呜。 　　。：v信转账1000 　　嘤嘤嘤：…… 　　嘤嘤嘤：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点心疼，算了算了，都给了，希望他可以回学校好好学习，别去社会上混了。 　　。：别想了。 　　嘤嘤嘤：但还是会担心做的对不对啊，万一他拿着这些钱出去蹦迪，浪啊什么的…… 　　。：不要想了，你给他的一千，是因为你的善良，或者说你的心软，至于他怎么用，都无法控制，你后悔吗？ 　　嘤嘤嘤：后悔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担心。 　　。：那现在回到当时，你还会给吗？ 　　嘤嘤嘤：emmmmmmmmmmmmmm，会的。 　　“您的手机一直在响，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徐嘉树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他抬眼看向对面，白色的条桌上放着一具插满花的花瓶，而花瓶的一旁靠着印有心理咨询的金属牌。 　　“您刚才在笑。” 　　嘤嘤嘤：我不要钱，我要你夸我，嘤嘤嘤，我做了这么一件好事，难道不应该夸我吗？ 　　输入栏里的字词删删减减。 　　。：嗯，你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章 　　夜色暗沉，步入冬季的天色暗的很快，天气预报显示有雨，本就昏暗的天空盖上一层灰色的絮状云雾。 　　徐嘉树坐在沙发上，鲜少的发起了呆。 　　他先是感到从腿部传来的麻意，并不剧烈，却非常的密集，让他坐立难安，麻从四肢向上蔓延一路汇聚到了胸口，他又感到了空虚，像是胸前破了个大洞。 　　那并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无数次身体的检查都表明了这个结果。 　　徐嘉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他在客厅里来回的走动，等那种莫名的麻意消退后走向了浴室。 　　他先是洗了一把脸，随后抬头往手中挤洗手液，从手指再到手背，前后仔细的洗干净手，再用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干。 　　然后他关掉灯离开浴室，走进了厨房，那里吊着一头猪。 　　血已经放的干净，从脖子横跨肚子有一条又长又深的切口，他从墙上选了一把刀，伸手在猪的后背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随后将刀向下刺，在脊椎的部位，犹如切黄油一般，顺滑的刺了进去。 　　他抽出刀，在无意识的来回刺了几次后，抽出刀开始切割。 　　就和往常一样，割下猪头，再切成两半，掏出其中的内脏，卸下脊骨……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直到他切到一根骨头，刀刃在上刮出了‘咔’的一声。 　　徐嘉树停了下来，他两手撑在案板上，深吸了几口气。 　　他开始洗刀，他将刀刃冲了几遍，再用白巾擦干，重新挂回墙上，走回浴室洗手。 　　最后走进了卧室。 　　卧室只有一张床的和床头柜，而床对面的墙壁上有着轻微的黑白分界的轮廓，但是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像是不久前墙中央挂过什么东西。 　　他站在墙前看了一会儿，拿出了手机，点开备忘录，往后补充。 　　工作时间早八点半点到晚上六点，现阶段轻松。 　　娇气粘人，有一定的责任心和善心，对恶意情绪的感知较为敏感，对感情似乎有些盲目？ 　　徐嘉树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18：00。 　　他手中的手机飞快的震动起来。 　　嘤嘤嘤：下班啦~ 　　嘤嘤嘤：有没有想我，今天有点想吃烧烤。 　　嘤嘤嘤：你晚上吃什么？ 　　等震动平息下来后，他才不紧不慢的用手指在屏幕上点压。 　　。：刚刚从医院回来，路上吃了一点。 　　嘤嘤嘤：你怎么了？生病了？ 　　。：脑袋痛，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好了。 　　嘤嘤嘤：那我不打扰你了，快点睡！ 　　徐嘉树拿着手机盯着站了几秒，将手机放到一边，他先是去客厅打了一杯水，端着水杯回到卧室，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瓶圆柱形的药瓶和几盒药盒。 　　他从瓶子中倒出了两粒，又从药盒中抽出一板药，从上面掰出一粒，最后全都倒进手心，全都吞了下去。 　　他把一杯水喝完，脱去衣服，躺上床盖上被子，静静的等待。 　　先是脑袋发晕，紧接着是四肢渐渐失去力气，他感到有些困，其实他不喜欢吃这些药，就像是剥去了身上所有的骨头，软绵绵的丢在那里，提不起劲，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也想不起来。 　　他睡着了，应当是睡着了。 　　徐嘉树站在人行天桥上，低头望着桥上桥下人来人往，那些人似乎都没有脸，他看不清楚。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忽然看到了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身影。 　　徐嘉树从那种虚无空虚的情绪中脱出，他侧过身从人群中穿过，雀跃的跟了上去，也不知到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水果刀。 　　那并不重要，他一路尾随着，脑中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善后，尽量不要弄出太多的血，不美观也太粗鲁。 　　“嘤……” 　　徐嘉树停下了脚步。 　　“嘤嘤嘤……” 　　四周的景色在这一瞬扭曲混合，那些嘈杂的、喧闹的人声灌入他的耳中，最后竟汇聚成一种声响。 　　“嘤嘤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嘤嘤。” 　　徐嘉树猛得睁开了眼，他坐了起来，残留的药效还令他脑袋发晕，天花板与地面似乎都在旋转。 　　他耳中像是在耳鸣，但却不是寻常听到的嗡嗡声，更像是嘤嘤嘤。 　　——嗡 　　手机震动，他打开床头灯拿起手机，屏幕中的倒影隐隐绰绰，跳出的v信让屏幕亮了起来。 　　他还有些恍然，看到消息的来源人后，按灭了屏幕，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可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些声响。 　　“嘤嘤嘤……嘤嘤嘤……” 　　徐嘉树：“……” 　　嘤嘤嘤：睡了吗？ 　　。：刚醒。 　　嘤嘤嘤：脑袋还痛吗？你这才睡半小时，怎么就醒了。 　　。：做梦惊醒了。 　　嘤嘤嘤：噩梦吗？ 　　。：好像是梦到你了。 　　嘤嘤嘤：……？嘤嘤嘤。 　　* 　　“你给萧艾打了一千块钱？” 　　听到金慧芳问题的时候，纪茵还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人给我说的。”金慧芳从她的电脑屏幕前抬头，“他不想要你的钱。” 　　纪茵虽在v信里叫着后悔心痛，可给出去就是给出去了，收回来那叫什么？ 　　“都给了，你就让他好好学习，别整天在外面晃荡，年纪轻轻的。” 　　金慧芳没说话，扭头看了她一会儿，“行，我和他说说。” 　　纪茵还以为会再来回拉锯几次，没想到那边非常痛快，她回头在键盘上敲打了一阵，“行了，他说谢谢你，以后找机会回报你。” 　　纪茵心中欣慰，虽说只是两句好听的话，哪怕最后做不到，但现在听着也是高兴，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打错字了，回报总听着有点奇怪。 　　“他这年纪能回报什么？专心学习吧。” 　　纪茵挥挥手，转头继续手里的工作，时刻关注悲鸣回响这个群。 　　这些群里的高中生们非常的闲，也不知道上课在干什么，闲聊都能聊出个一百多条，他们聊的也杂，明星八卦、高校视频分享，对于当下时政热点的讨论…… 　　这网上冲浪冲的比她都频繁。 　　时代变了啊，纪茵回想自己的校园生活，感叹道。 　　“现在发展真快啊，感觉就从高中毕业四年快五年的样子，现在学生关心的事情似乎和我那会儿关心的完全不一样。” 　　“还是不能一概而论。”金慧芳说，“你那个群里面基本都是问题青少年，和寻常的高中生略有不同，但是发展快是真的。” 　　一直盯着屏幕也累，纪茵没有太大的野心，但工作上面还是要能多学一点就学一点，她扭头看向金慧芳，发现她在几个网页里来回切换，似乎是复制了什么，点开博客打了几排字又飞快的删除。 　　“金姐，你这是？” 　　“找素材。”金慧芳背对她，鼠标敲得啪啪直响，心情像是不太好，“最近阅读量一直在掉。” 　　纪茵想了想，安慰道，“金姐你粉丝这么多，阅读量掉一点也没啥吧？” 　　“当然很要命啊，干我们这行的热度来得快去的也快。”她摇头，“就看着风光，每天都得想办法找素材，产出新的东西，还得有新意有讨论度……” 　　纪茵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呼吸的声音有点大，“金姐，你没事吧？” 　　金慧芳一手撑在自己后腰上，两手抬举似乎是想伸个懒腰，伸到一半又一手撑住桌子，整个人都在抖。 　　纪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金姐？” 　　“没事，没事。”金慧芳顺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身上，额头上都是汗，“老毛病了，腰疼，躺一会儿就好了。” 　　纪茵扶着人躺到一旁的沙发上。 　　近距离看，才看到她眼白里都是红血丝，纪茵不由的说了一句，“你这一看就没好好休息。” 　　“哪能休息啊。”金慧芳说话时的呼气声很重，“太快了，现在。” 　　纪茵：“啊？” 　　金慧芳躺在沙发上冲她笑了一下，“媒体行业发展的太快了，我记得我年轻时还到处乱跑找新闻，那会儿新闻还得靠人脉打听，有时还得查查资料，学下西方那套。” 　　她眨了眨眼，“结果现如今，年年都有新词汇新行业诞生，什么新媒体、自媒体、融媒体啊……我这个年纪的人跟起来越来越吃力。” 　　纪茵听着一愣一愣的。 　　金慧芳：“这行不好做啊，小纪。” 　　纪茵：“……干哪行容易呢？” 　　金慧芳笑了起来，“也是。” 　　原本想闲聊放松顺便学学东西，没想到话题会变得这么沉重。 　　金慧芳：“你去忙吧，别管我。” 　　纪茵重新回到工作上面，她有点不放心，又看到电脑上v信的图标闪烁。 　　艾梦：谢谢您，箫艾他回来上课了。 　　纪茵没想到她那一千块效力那么大。 　　嘤嘤嘤：回去就好。 　　解决了对方的需求，纪茵还记得自己的主要任务，想问问学校里的事情，她余光扫了眼沙发，看到上面的金慧芳手臂压在额头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可能是要求满足了，李欣夏主动向她说起了学校的事情。 　　艾梦：v信打字不太方便，我先和你大概说下，张婉杰跳楼是因为她父母的原因，她去年有了个小弟弟，天天吵，好像家里的公司也出了些问题，把说好了给她的房子给卖了…… 　　嘤嘤嘤：你和她是好朋友？知道的很详细啊。 　　艾梦：不，她在群里说得啊，我们偶尔会聊怎么死的舒服，死的快……就是没想到她真跳了。 　　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 　　你们这些未成年人都在网上聊什么啊？ 　　换了电脑重新登企鹅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了，纪茵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聊的什么东西。 　　嘤嘤嘤：你们聊这些干什么？ 　　艾梦：人总有过不去的坎，偶尔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纪茵看到这句话时，还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手里发出来，颇为奇怪。 　　嘤嘤嘤：年纪轻轻的，还会有想不开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艾梦：我还好，好像他们家里都有点问题。 　　纪茵觉得他们问题很大，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苍白的说道。 　　嘤嘤嘤：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们都要清楚，活着才有更多的可能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艾梦：嗯，知道了，谢谢。 　　见她回答的敷衍，纪茵便知道她八成是没听进去，这让纪茵有了烦闷的感觉。 　　艾梦：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纪茵抬头看向沙发，想问金慧芳还有什么指示。 　　她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像是睡得很熟。 　　纪茵低下头，没有把人叫醒，而是选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嘤嘤嘤：你不会也想自杀吧？ 　　艾梦：怎么会？虽然我爸妈管得挺严，但我真没有那种冲动。 　　嘤嘤嘤：那你怎么进的群？ 　　艾梦：萧艾在啊。 　　这孩子相当的恋爱脑啊，纪茵想。 　　她回想自己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似乎那段时间特别流行非主流，校内不少男生说是在外面混，拉帮结派的……还挺受欢迎。 　　纪茵高中时期没喜欢上什么人，毕业后求职上更是充分认识到了学历的重要性，毕竟大部分好单位都会去那些好学校里进行校招，如此一想，再看李欣夏就不由的想要多说几句。 　　嘤嘤嘤：好好学习啊。 　　艾梦：我知道，我知道……上课铃打了，我先去上课了，回聊。 　　纪茵又抬头看了眼沙发，金慧芳还在睡，又盯着群聊守了一阵，无聊之下，她点开v信，想找徐嘉树聊会儿天，摸摸鱼。 　　嘤嘤嘤：在吗在吗？你的小可爱又在呼唤你。 　　她等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在忙，没有回消息，她就点开小说网站，一边看群，一边看小说。 　　就这样摸鱼，一转眼几个小时过去，眼看着要下班，纪茵也觉得不对了。 　　这时，躺在沙发上的人终于翻了一个身，撑着腰摇摇晃晃的坐起来。 　　“哎呀……不行不行。”金慧芳不停的抽着气，满头大汗，“来……来来帮忙。” 　　纪茵关了小说和v信的界面跑到她身边。 　　“怎么了？” 　　“送我去医院。”她说着伸手，纪茵连忙扶住她的手把人撑起来，被她体重压得一个踉跄。 　　金慧芳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又抬手去摸桌上的车钥匙。 　　纪茵：“别开车了，你这样还能开车吗？” 　　她弯着腰，整个人都在发抖，疼的连话说不出话来，又不停的作呕，像是要吐。 　　纪茵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直接打了120，再把人扶着躺回去。 　　金慧芳腰疼的站不起来，让她帮忙把桌上的钥匙收到包里。 　　纪茵哪见过这种架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金慧芳：“你把我的包背着……等会儿帮我刷医保。” 　　她换了个新包，是斜挎的，纪茵把包带一捋挂在肩上，顺道把自己的包也背在了身上。 　　没过多久，救护车到了，将金慧芳转移到担架上面，纪茵也跟着一起上车。 　　纪茵一路跟着被送到一栋楼前，只扫到楼上挂着13的红色挂牌，金慧芳被推到一间房里，里面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 　　金慧芳似乎是很有经验，讲明腰痛头晕，以及早年腰部受伤的事情。 　　医生打了单子让纪茵去缴费，准备做CT。 　　后面就苦了纪茵，来回跑缴费，又推人去做检查，所幸医院内部联网不需要片子出来，但这么一套搞下来，天都完全黑了下来，纪茵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 　　金慧芳这会儿好了一点，能坐起来稍稍走一下。 　　听医生说，她有腰间盘突出的毛病，如果不想手术就得先理疗看能不能好转，至于头晕，说得是耳石症。 　　纪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病，然后拿着医生开出的单子缴费拿药，扶着金慧芳上二楼打点滴。 　　理疗的地方下班了，只能明早再来。 　　令纪茵意外的是，这个点了，输液室里的人还不少，她扶着人绕了半圈才在角落里找到空出的位置。 　　金慧芳：“你先去买点东西吃……” 　　她靠在椅背上，刚开口就又要作呕。 　　纪茵饿的受不了，看见点滴挂上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金慧芳摇头，不说话。 　　“有问题打电话。”说完，纪茵看了她几眼，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之前忙缴费都没怎么长看手机，现在一看，都快九点了。 　　所以说，看病真的是一件劳神又耗时间的事情。 　　晚上九点除了烧烤一类的夜宵，也没什么店子还开着，她给爸妈打了个电话大概说明情况，找了家便利店，准备凑合一下。 　　等泡面泡开的功夫，她点开v信。 　　。：在。 　　徐嘉树回了消息，再看时间，也是一小时前的事情。 　　嘤嘤嘤：啊……我领导病了。 　　虽说把人送到了医院，但跟着跑上跑下的饿到现在，纪茵还是有点烦，忍不住的又想和徐嘉树抱怨。 　　。：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他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关键问题。 　　纪茵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医院离她家还很有点距离，把领导一个人丢在医院里，似乎不太好，可那几瓶点滴看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打的完，搞不好那个点连地铁都没有了。 　　嘤嘤嘤：好烦啊！我不想叫车！ 　　网约车那事情还是给纪茵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现在早上上班都拦出租车，打车软件也都卸载的干干净净。 　　。：我接你吧，你发个定位过来，要回家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纪茵大为感动。 　　嘤嘤嘤：都这么晚了…… 　　。：你的安全第一。 　　她所有的坏心情忽然消失的一干二净，连泡面都变得美味起来。 　　纪茵吃完泡面后，走回了注射室。 　　金慧芳的点滴已经打完了第一瓶，她脸色看着好了一些，见她回来还冲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纪茵说，“你平时也要注意休息。” 　　她听金慧芳和医生说病情时，提到了一嘴最近的生活作息，才发现金慧芳这人几乎24小时都沉浸在工作岗位上。 　　“谢谢。”金慧芳点头。 　　纪茵看了眼点滴瓶，大概估算了番时间，坐在她旁边不说话又很尬尴，就把和艾梦聊天的事情和她说了。 　　金慧芳对此不怎么上心，嗯嗯啊啊的用语气词回应后，并未发表看法，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你和我说的何海峰那件事，最后是你男朋友救的你？” 　　纪茵：“是啊。” 　　金慧芳：“很巧啊，难道这就是缘分？” 　　“我男朋友说他一直暗恋我。”纪茵抓了一下脸，谈起这些还不大好意思。 　　“真好啊，现在的年轻人追爱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一样。”金慧芳看着她，又笑了一下，“你男朋友是叫徐嘉树吧。” 　　忽然被问到男朋友名字，纪茵诧异道，“怎么了？” 　　金慧芳：“名字取得不错，诗经里面的吧。” 　　纪茵：“好像是的。” 　　“你回家吧。”金慧芳话音一转，她手里拿着手机，“都十点了，再晚路上不安全。” 　　纪茵手机震了震，一条转账信息跳了出来，金慧芳给她转了一百。 　　“钱拿去路上打车。” 　　她把人送到医院，一直拖到这么晚还没回家，难免不痛快，但看到转账心里好受了一点。 　　确实是太晚，她也懒得寒暄，直接起身。 　　“我先走了，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说完，和人告别，她飞快的点开徐嘉树头像发消息让人来接。 　　他速度挺快，纪茵站在路边搜了会儿招聘信息，就看到车从路口转过来，停在她面前，纪茵拉开副驾驶车门。 　　“终于结束了。” 　　徐嘉树坐在驾驶座上，侧过头，似乎是在笑。 　　纪茵直接扑上去亲了他侧脸一口。 　　“我好爱你呀。” 　　徐嘉树：“来接你，就好爱我？” 　　她一听这话，还有点惊讶，以往他都正正经经的，现在竟然还说了句俏皮话。 　　“我无时无刻不在爱你。”纪茵立马顺着往下说，她可不想打击男朋友的积极性，并把车座椅往后倒。 　　她上车就犯困，哪怕有个大美人坐旁边，也抵挡不住这个困意，再加上在医院那种环境里弄得非常疲惫，这会儿还是努力强打着精神想要和他说话。 　　“我想换工作……工作好难找啊。” 　　徐嘉树：“怎么想要换工作？” 　　“虽然现在金慧芳对我不错，平时也很大方，工资比较可观……但我总觉得这个女的有点可怕啊。” 　　“是有一点……”徐嘉树说，“不择手段。” 　　纪茵：“你这形容非常准确，哪有人买死人的企鹅号。” 　　提起那个号她就觉得背后发毛，两眼皮不停的眨。 　　徐嘉树：“先别想了，睡一会儿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到了我叫你。” 　　纪茵打了个哈切，含糊的嗯了一声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一闭眼又一睁，就到了目的地。 　　纪茵被叫醒时还有点懵，她下意识的摸了下嘴角，确定干燥后，又转身解安全带，手刚伸到一侧摸到堆在一边的包包。 　　“哎呀我去！包忘记给她了。” 　　纪茵立马精神，她按亮手机，已经十点四十了。 　　她烦躁的点开v信，果不其然，手机上有新消息。 　　桑葚金慧芳：我包在你那里吗？ 　　嘤嘤嘤：我不小心带回来了。 　　桑葚金慧芳：虽然我想让你明天带给我……但是我家里的钥匙还在包里。 　　得，纪茵烦的不行，正思考着怎么和徐嘉树说，刚开了个头，就听到他说道。 　　“我给你把包送过去，你先回家。” 　　纪茵惊讶转头，车顶的黄灯照亮了徐嘉树的脸，这张脸面色平静，语气温柔，缓和了她躁乱的心情。 　　“刚好医院也在我回家的路上，免得你来回跑浪费时间。” 　　她其实不是很想答应的，但实在是太累了，脑子里也混沌的像是僵化了一般，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太麻烦你了。” 　　“没事，男朋友的作用不就是解决麻烦吗？” 　　嘤嘤嘤：金姐，我让我男朋友送包过去，你看行不？ 　　桑葚金慧芳：没问题，你早点休息。 　　* 　　深夜的马路非常的空旷，调头上路，重新开回医院只花了十八分钟。 　　徐嘉树沿着手机的导航找到了13号楼。 　　鲜红的13灯牌在黑夜中非常显眼。 　　一道人影隐匿在路灯后，随着他靠近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金慧芳将耳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双手抱在胸前，“暗恋、跟踪、英雄救美？见义勇为？” 　　她每说一句，脸上笑容的幅度就上勾一分。 　　“我要是不知道你这个人，还真就以为你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二入V，留我一天屯屯稿，三更。 第二十二章 　　纪茵第二天差点迟到，睡过了头。 　　她慌慌张张赶到公司，却发现金慧芳竟然不在。 　　领导不在，手头没什么要紧的工作，正是摸鱼的好时候，她登上v信，动作熟练的点开置顶的v信。 　　嘤嘤嘤：baby，醒了吗？ 　　她等了一会儿，v信那边没回。 　　可能还没醒吧，纪茵心想，毕竟昨天把她送回家都那么晚了，估计他到家可能都十一点多了。 　　她只能点开企鹅群，继续窥屏的工作。 　　饼手猫猫：蠢女人又来了，都说了过不下去就离婚，还每天在那里叨叨叨。 　　骑小猪看流星：你还有人念叨，我这连个人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钱要赚？ 　　饼手猫猫：累了，这个世界毁灭吧。 　　纪茵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盯着屏幕。 　　骑小猪看流星：张婉杰想得开，跳下去一了百了，我这死了，也不见得有人关心。 　　骑小猪看流星发完后，没有人回复，纪茵守了一会儿，依旧没看到有人发消息后，点开了小说网站。 　　她才看两章，余光扫到下面企鹅头像闪烁。 　　艾梦：@饼手猫猫，你妈好像来了。 　　饼手猫猫：我操=你=妈！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好？我他妈今天就要跳楼！ 　　看到这里，纪茵一个激灵，她也是那个年龄段过来的，有时候特别愤怒，一时上头，特别容易冲动。 　　她想了想，直接截图，点开v信将截图发给了林军，并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林军：哪里的？ 　　嘤嘤嘤：二十五中 　　剩下的时候就不是纪茵能够插手的，企鹅群也安静下来，也是奇怪，群里有人语气激动想要寻死，也不见人出来劝劝，像是都习惯了一样。 　　纪茵想了想，点开了李欣夏的v信。 　　嘤嘤嘤：你们群是怎么回事？还有人想跳楼自杀？ 　　艾梦：你说费梦燕？ 　　纪茵还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她指得是饼手猫猫。 　　嘤嘤嘤：是的。 　　艾梦：她啊，正常，她和她妈关系不好，早就想死了。 　　嘤嘤嘤：啊？ 　　艾梦：你是不是想要说教，灌鸡汤啊？ 　　艾梦：算了吧，以前也有人想加我们群说什么生命可贵，但人和人之间差距太大了，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大人也不一定懂，说来说去，你烦我们也烦。 　　纪茵看到她的回复非常的吃惊，惊讶于她思想的成熟，也惊讶她的消极。 　　嘤嘤嘤：你们这样…… 　　艾梦：别管那么多了，你搞自媒体的关心那么多干嘛？不是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吗？先这样，我要上课了。 　　纪茵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一时间非常的茫然。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花板，怀疑了会儿人生，余光便扫到有人从门外走过来，她连忙直起身体，一手按鼠标乱点，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早啊。”金慧芳手里提着一个盒子，风风光光的走到她面前，将盒子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纪茵低头一看，发现盒子印的糯米糍的logo，恰好是她最常点外卖的那一家。 　　金慧芳：“昨天麻烦你和你男朋友了。” 　　都说吃人嘴短，纪茵看她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又看她腰上绑了一圈像是束腰的东西。 　　“谢谢，你腰怎么样了？” 　　“老毛病了。”金慧芳撑着腰。 　　意思意思寒暄一下，纪茵说起工作上的事情，还指着群里的聊天记录说明。 　　金慧芳：“你报警了？” 　　她重点好像不太对，纪茵点点头，“真要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她‘嗯’了一声，非常的淡定，一手撑腰低头，一手捏着纪茵电脑桌上的鼠标拨动滚轮。 　　纪茵：“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表现的很明显吗？”金慧芳没有否认。 　　纪茵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做错了吗？” 　　“在道德层面上你没有做错。”金慧芳手中的鼠标点的‘咔咔’直响，“但在我们这个行业，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道德。” 　　纪茵讶然扭头看她。 　　“你看，人自己都说了，有些事情我们大人也不懂。”她说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别想太多。” 　　说完，她直起身，撑着腰慢慢的走回到自己座位上。 　　纪茵盯着电脑屏幕盯了一会儿，偷偷点开了招聘网站。 　　她收藏了几家公司，虽然都比不上现在这个工作的工资高，但是离家近，就先投了简历过去。 　　她一边找一边掀开装糯米糍的盒子，吃着人家送的东西，却想着要跳槽，纪茵侧头看了金慧芳几眼，有点心虚。 　　她又多看了几家，下面的v信图标闪烁起来。 　　。：刚刚看到消息，怎么了？ 　　嘤嘤嘤：你昨晚累不累，回去的是不是很晚啊！ 　　。：还好。 　　嘤嘤嘤：呜呜呜，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今天上午没工作。 　　嘤嘤嘤：那就好。 　　纪茵把群消息的时候和他大概说了一下。 　　嘤嘤嘤：就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她好像是旁观甚至纵容事态往恶劣的情况发展……我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啊，而且，犯不犯法啊？ 　　。：你们这行其他人有干过类似的事情吗？ 　　嘤嘤嘤：金慧芳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种不好的事情也有。 　　她还记得自己刚入职不久，那会儿她领导还是王哥，鄂城那年冬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雪灾，这新闻还挺大的，整个部门的人都跑出去找素材。 　　纪茵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能做什么，该问什么，她有个同事也是从一个大公司跳槽过来的，找了个种草莓的农民。 　　就专拍那些被雪压塌的大棚，然后问损失多少以及家里的窘迫情况。 　　在这里看到的都算是正常，可等到后来的采访，那个同事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当地政府上拉，最好能有些抱怨…… 　　。：是不是后来评论吵得很厉害？ 　　嘤嘤嘤：嗯。 　　。：你不舒服？ 　　嘤嘤嘤：肯定啊，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是，故意挑事。 　　。：但这样的东西最容易挑起人的愤怒，有愤怒就会有争吵，然后就会有流量。 　　嘤嘤嘤：我有时候挺讨厌我自己的，一直想着要跳槽，但又嫌其他工作待遇差……一直犹犹豫豫。 　　。：正常，出来工作不图钱图什么？你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你之前做的选择，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差，在某种程度上，你和他们不一样。 　　嘤嘤嘤：呜…… 　　。：工作慢慢找，实在担心，感觉不对就截图留证据报警，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到一些人。 　　嘤嘤嘤：哇，你好会说，嘤嘤嘤。 　　。：……我只是说了你想听的话而已。 　　嘤嘤嘤：我不管，爱你！ 　　和徐嘉树聊一场，纪茵感到心情好了不少，点开企鹅正准备多截几张图时，忽然发现，悲鸣回响这个群，解散了。 　　* 　　林军：我们去二十五中，那个女孩子和她妈闹矛盾，跑到马路中间，得亏的士刹车及时。 　　嘤嘤嘤：没出事吧？ 　　林军：没有，不过你哪加的群？ 　　纪茵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 　　林军：得，你们自媒体为了爆点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嘤嘤嘤：不是我。 　　林军：群号发一下，要给这群小崽子们做思想教育。 　　嘤嘤嘤：刚刚群解散了。 　　林军：嚯，他们反应挺快啊。 　　确定人没事后，纪茵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摸鱼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天混了过去。 　　这日子过得相当颓废啊，纪茵想。 　　然后她盯着下面的时间，飞快的收拾包包，掏出手机点开叮叮，等17：59跳到18：00，立马打卡。 　　“金姐，我下班了，你也注意身体别弄得太晚。” 　　说完她把包包往身上一挂，走了出去。 　　软件园里大都这个时间点下班，早点进入地铁站，说不定还能避开晚高峰，早十几分钟到家。 　　今天她爸煲萝卜汤，是她喜欢的，更是归心似箭。 　　她一路跑出软件园，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这马路分成两半有两个红绿灯，来往的人不少，纪茵跑了一半，正等下一个，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被吓得一颤，下意识的回头，首先撞进她眼中的便是一头黄毛。 　　“……萧艾？” 　　“你还记得我？”他脑袋上歪歪斜斜的戴着个帽子，“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说一下。” 　　纪茵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震到，跟着人过马路，他不说什么，引她走到一家奶茶店前，按了下帽檐扭头。 　　“点吧？” 　　纪茵：“你有钱吗？” 　　萧艾像是被她噎到，有些不耐烦。 　　“有钱，你点呐。” 　　她点了杯柠檬水。 　　“说吧，你要找我聊什么？” 　　“警是你报的吧？” 　　听他说话语气，纪茵心里一惊，再看他黄毛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 　　“怎么，你要打我？” 　　“想啥呢？”萧艾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纪茵：“嘿，我怎么多管闲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说几句，劝几句就很了不起了？”萧艾眉头紧皱，“啥都不清楚，就跑来说教？” 　　“怎么就算说教了，生命不可贵吗？”纪茵来了火，“年纪轻轻的，能不能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杂七杂八的事情？” 　　萧艾呵了一声，“那也得能活的下去，我妈跑了，我爹死了给我留一屁股债，家里一分钱没有，上学就算钱不多也是要钱，吃喝也要钱，你告诉我……这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纪茵张了张嘴，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低头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掏出来。 　　“又给钱？”萧艾朝她笑了笑，只是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对我这么好……这是想包我？”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 　　纪茵都被这个转折惊懵了，她下意识的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说实话，这小子长得很是不错，就是身上有种社会气，说话动作可能是故意，看着有些油腻。 　　纪茵：“你想太多，我没钱。” 　　柠檬水做好了，她一吸管插进去，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得，六点十五了，地铁肯定很难挤，她抬头看了眼马路，大大小小的轿车公交车堆积成一条拥堵的车流，车屁股后的红灯闪烁。 　　想着回去路上也要堵，不如稍稍晚一点，纪茵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准备好好和他聊一聊人生。 　　“你找我就是说这事？威胁我？” 　　“我哪威胁你了？”萧艾说。 　　“不然呢，我记得这离你学校还是有点距离，你学都不上跑来找我，不让我多管闲事，不是威胁我，那是什么？” 　　萧艾似是堵了一下，没立马反驳，他思考了一会儿，“我们是友好协商，还请你喝奶茶。” 　　“嚯，还会用友好协商，你这气势汹汹的还顶一头黄毛，谁信呀？” 　　萧艾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闭上嘴站在一边去了。 　　纪茵看到他委屈的小表情还觉得挺有意思，虽心里还有火，却大概摸到对待他这种问题少年的方式。 　　大概是家庭因素以及青春期，他很排斥说教类的相处方式。 　　纪茵：“你怎么猜到是我报的警？” 　　萧艾：“群里就你一个外人，李欣夏说你找她聊过天，再结合警察上门时间，很容易猜到，而且我诈你一下，就诈出来了。” 　　虽不是什么很难推断出来的事情，但在某种程度上说明，萧艾和普通的学生不太一样，脑袋瓜子要聪明一点，就是聪明的劲头使错了地。 　　纪茵：“我一正常人，见人想不开要死，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也是，是我想当然了。”萧艾和她道了歉，“是我忽略了正常人的逻辑思维。” 　　纪茵诧异道，“什么叫正常人，你不正常吗？” 　　“我不正常。”他非常笃定的回答。 　　纪茵：“？” 　　这波直白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来想去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最后只憋出一句。 　　“还好啊，我看你挺正常的……就是可能有点消极，还有一点叛逆。” 　　萧艾忽然笑了。 　　“你不回家吗？” 　　纪茵拿手机看了一眼，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看时间才发现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是过得真快。 　　“我先走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再晚坐车回去就太晚了。” 　　他就这样匆匆跑来，又要匆匆离去，两手插在口袋里，身后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纪茵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动，生出了一丝悲怜，不自觉的叫住人。 　　“唉。” 　　等人停下脚步回头，头脑一热，便说出一句。 　　“你要是有困难了就来找我。” 　　可话说出口，她又开始有点后悔，回忆起自己的存款，开始担心能不能扛得住，只是承诺许下，立马反悔实在不好看。 　　萧艾却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摇摇头。 　　“我有钱……谢谢。” 　　纪茵一直目送他离去，进地铁时心里都都说不出的烦躁，这样的事通常想管也都是无能为力，要是不管，良心过意不去。 　　好好一个下班，业余时间为什么都还要烦恼这些事情。 　　嘤嘤嘤：啊啊啊啊，萧艾过来找我了。 　　。：那个问题学生。 　　嘤嘤嘤：是的，过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烦啊，这种感觉事情一定会变坏，担又无计可施的感觉！ 　　。：那就不要再想了，这只是一份工作。 　　嘤嘤嘤：呜呜呜，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你在意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能够解决的，心态需要改变。 　　纪茵看着他的回复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又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过来。 　　她看着表情包，笑了起来。 　　家里做的萝卜汤很好吃，还做了她喜欢的排骨。 　　吃饱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反正只是一份工作，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入睡前这么想着。 　　结果还是睡得浅，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不少梦，醒来后却都不记得了，那种烦闷的情绪没能缓解多少。 　　这行业很容易影响心情啊，纪茵想。 　　她抓了抓头发，把手机开机，刚开机便看到v信里有新消息，还有几通未接电话的短信提醒。 　　她点开v信。 　　桑葚金慧芳：醒了没，快回电话！ 　　纪茵立马拿手机打电话过去。 　　“金姐，怎么了？” 　　金慧芳：“费梦燕昨天晚上死了，你知不知道？” 　　“饼手猫猫？” 　　“嗯。” 　　“怎么死了？”纪茵大惊失色，“昨天警察不是过去了吗？” 　　“是她回家以后。”金慧芳说，“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过来……这是个大新闻。” 　　纪茵还有些懵，洗漱一番后就出门买了包子拦车，一路赶到了金慧芳发定位的地方。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入口在一道蜿蜒扭曲的巷子尽头，楼层不高，有一栋楼下还稀稀拉拉的围了几个人。 　　金慧芳也站在其中，正对着楼的墙面拍照。 　　纪茵走了过去，路上还能听到有两两三三的人围在一起指着那栋楼小声议论。 　　“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 　　“好像是家庭矛盾……” 　　“昨晚上我都还听到他们家里吵架……” 　　纪茵：“金姐。” 　　金慧芳摆弄手机里的照片，头也不抬，“群的截图你还留着吧？” 　　纪茵：“嗯……费梦燕她，为什么？” 　　金慧芳：“我也不太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不过……真想死的人，是劝不住的。” 　　她心情沉重，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别站着呀，跟我一起拍照。” 　　纪茵哦了一声，呆呆的跑过去，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指哪儿拍哪儿。 　　“拍这么多照片干什么？”最后她终于缓过神，问了一句。 　　金慧芳：“素材啊，你写一个人不就得写她成长环境，人生经历吗？” 　　纪茵听她语气欢快，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略感不适。 　　金慧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纪茵不想和她聊这个话题，“拍完了干什么？” 　　“等人。”金慧芳收起手机，“想不想喝咖啡？” 　　小区门口斜对面有家小咖啡厅，里面人不多，金慧芳根据店员推荐选了口味最甜的焦糖玛奇朵，纪茵平时喝的也不多，不太喜欢咖啡口感，跟着点了一杯。 　　金慧芳：“东西我先发你了，你看一下。” 　　她企鹅弹出新消息，金慧芳发了个文档过来。 　　她点开文档，竟然是关于费梦燕的个人资料。 　　17岁，二十五中高三学生，双亲因父亲出轨分居，现跟母亲生活。 　　资料还是比较详细，连母亲在工厂当流水线工人以及父亲出轨后有两个私生子都写得很清楚。 　　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纪茵有种背后一凉的感觉，她抬头看向金慧芳。 　　“……预料到了？” 　　“怎么可能？”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皱眉道，“有点甜。” 　　“我要真有那神机妙算的能力，还至于灰溜溜跑到鄂城重新开始？其实当时我看到张婉杰跳楼的案子时，想得是炒冷饭翻下热度……后来深入调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群里面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很消极。”金慧芳用勺子将咖啡上层的白沫拨开，“就是个自杀群。” 　　纪茵怔怔的盯着她。 　　“你就看着事情这样往下发展？” 　　金慧芳：“你当我一开始没找过这些小崽子们吗？人家到底领不领情，你不清楚？” 　　“有些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她端着咖啡皱眉又喝了一口，“谁也救不了。” 　　纪茵继续翻阅手里的文档。 　　下面还有几张v信聊天的截图。 　　a费梦燕：我妈就那样聊不来。 　　桑葚金慧芳：她也是你妈妈，哪来那么大的仇怨？ 　　a费梦燕：她就是恨我，恨我爸，不然为什么会那样说我？看我？ 　　桑葚金慧芳：你爸那种情况，你妈又是一个人在工厂里打工，情绪可能出了点问题。 　　a费梦燕：我情绪就没有问题？上学得不到休息，回来也要面对她的情绪，学习……学习……就不能说点别的东西吗？还妨碍我的交友，不让我和朋友玩，说他们把我带坏了，搞笑！ 　　a费梦燕：我爸给我钱了，她很生气。 　　桑葚金慧芳：你去找你爸了？ 　　a费梦燕：嗯，家里没多少钱了。 　　a费梦燕：她又在叫了。 　　这章截图都是语音记录，看不到文字，费梦燕录了不少她母亲的语音发过来。 　　a费梦燕：我想死。 　　聊天记录到这里为止，后面显示的，金慧芳这边发出的信息后面跟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看吧，调解不了。”金慧芳摇头，“昨天你报了警，警察过来应该也是调解的，结果怎么样？” 　　纪茵没有说话。 　　金慧芳：“不聊了，人来了。” 　　纪茵跟着她起身扭头，从透明的落地窗户往外看，一位身材娇小，背部微微佝偻，脑袋都是往下垂的女士由远走近。 　　即便纪茵没见过费梦燕的母亲，但她仍旧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样失魂落魄又憔悴麻木的神色，不会出现在旁人的脸上。 第二十四章 　　“我把人带回来，你坐这里等。”金慧芳示意她坐下来，“录音笔什么都带着吧？” 　　纪茵：“嗯。” 　　她看费梦燕母亲那状态，不太像是能有心思接受她们采访的样子，但金慧芳看着底气很足。 　　金慧芳从咖啡厅小跑出去，临靠近人了步子慢下来，似乎是叫的人名字，费梦燕母亲停下脚步回头。 　　纪茵是听不到她们说得话，也没有读唇语的本事，只看到费梦燕母亲一开始不停的摇头，她背和脖颈一直都是微弯的，身体左摇右晃的不停打摆子，也不知道金慧芳说了什么，她忽然抬头，脖颈似乎直了那么一下，又迅速弯下去。 　　最后她跟着金慧芳转身，往咖啡厅走来。 　　纪茵身体坐直，金慧芳带人走到她这桌。 　　“这是我公司同事，帮忙记录我们谈话。” 　　费梦燕母亲点头，并没有分出多少注意力到她身上。 　　金慧芳：“费姐，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她摇头，开口说话时，声音非常的轻，从嘴里吐出来就像是只剩了一口气，“不用了，你把东西给我看。” 　　“好的，费姐你有v信吗？” 　　“嗯。” 　　纪茵在一旁看两人互加后，她余光扫到金慧芳发了几张v信聊天的截图过去。 　　费梦燕母亲手指在屏幕上滑拨了几下，手指悬了起来，紧接着两条眼泪从那空洞又麻木的眼洞里滑了下来。 　　纪茵被她的神情所震撼，她从未见过这样悲恸的人。 　　“还有没有？”她挂着泪，麻木的神情崩裂，“还有没有？” 　　“没了。”金慧芳抽了张纸递过去，“后来她就把我拉黑了。” 　　她又安静下来，像是一棵熟叶落尽的枯树，许久，似是风吹动光秃的枝干，终于发出了唰唰的响声。 　　“我是不是错了？” 　　纪茵没有说话，金慧芳也没有。 　　“梦燕那个爹就不是个东西，我千方百计的把她抢到身边。”她说着一顿，抽了口气，“就是怕孩子吃苦。” 　　“到头来……” 　　她说完又安静下来，盯着桌子眼泪不停的流。 　　“燕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好难啊，钱好难赚……她怎么那么不听话，那么不听话？”费梦燕母亲满脸都是泪，“我到底是哪做的不对？哪里不对？为什么就不愿意学习，为什么就非要往她爹那边跑？我受不了，受不了！” 　　她说完没头没尾，或许只是想要发泄。 　　“我不想发脾气的，可我就是恨啊，恨得不行，辛辛苦苦的把人养到那么大，怎么别人勾勾手指就跟着跑，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她说到最后一直在哭，“梦燕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 　　纪茵看得很不是滋味，情绪被感染的后来眼眶发热，偷偷拿餐巾纸擦。 　　金慧芳似是不忍心，安慰了几句，扶着人要把人送回去，纪茵跟着想帮忙，却被她拦了下来。 　　“你先回公司，后面事情我来。” 　　纪茵犹豫了几秒，在她的催促下打车先回了公司，手头上没什么事，她对着电脑屏幕开始发呆。 　　她点进v信。 　　嘤嘤嘤：有没有萧艾的v信，发我一个。 　　艾梦：咋了？ 　　嘤嘤嘤：有些话想和他说。 　　艾梦：因为费梦燕的死有感而发？……算了，给你。 　　萧艾的v信很快被推送过来，纪茵说明身份申请加好友，她还想着估计难通过，结果几秒便被通过。 　　纪茵先是改了萧艾的v信备注。 　　萧艾：？ 　　萧艾：又来说教？ 　　嘤嘤嘤：……什么叫又？你同学死了。 　　萧艾：我知道，个人选择。 　　纪茵盯着电脑屏幕，她感觉自己有很强的说话的欲望，但却忽然不想打字了。 　　嘤嘤嘤：行吧，我还是觉得活着更好。 　　退出v信后，她心里说不出来的不痛快，摸鱼都摸不进去，随后她又点开v信，熟门熟路的找到徐嘉树的v信，飞快的在输入栏打了一大排字。 　　在发出去之前，纪茵扫了眼上面的聊天记录，几乎一大部分都是她在说工作上的烦恼和一些想不通的事情。 　　好负能量啊，纪茵想。 　　她不想给喜欢的人呈现出充满抱怨的负能量那一面，于是她把打出来的字都删掉。 　　嘤嘤嘤：今天开心吗？ 　　。：开心。 　　嘤嘤嘤：今天有想我吗？ 　　。：……想。 　　她发了好多表情包过去，又捡了些博客上觉得有意思的小段子转发给他，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反正只是一个工作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又想起萧艾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还有点生气。 　　不管了，她想。 　　纪茵点开外卖的app，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东西，她想着下午点个炸鸡外卖吃。 　　她一边翻开，一边无所事事的抬头，整个部门办公区空荡荡的，好像就她一个总是待在办公室里，其他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似乎还有因为领导变动调走和离职的。 　　要不是金慧芳行事有点可怕，这工作还是挺好的。 　　她实在是没事做，看小说视频也没心情，干脆找了条毛巾擦起了桌子，最后坐在电脑前面发起了呆，直到外卖的电话打过来。 　　纪茵从卡位上走到前台提起自己的外卖袋子，金慧芳刚好从大门进来，和她来了个面对面。 　　纪茵：“……” 　　“你提回去吃啊，看着我干嘛？”金慧芳笑道。 　　纪茵提着炸鸡和她打了个招呼，低头窜回办公室。 　　金慧芳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开了电脑打开文档飞快的敲起键盘。 　　纪茵把炸鸡袋子解开，吃炸鸡的同时偷偷看她。 　　“要不要来一点？” 　　她摇头，视线都没从屏幕上移开。 　　纪茵：“金姐，你们聊的怎么样啊？” 　　金慧芳敲键盘的手指停下来回过头，“情绪是稳定下来了，但是看她那样，以后的日子估计难过。” 　　纪茵：“我当时明明报警了啊。” 　　“所以她是回家自杀的，一板消炎药再加半瓶葡萄酒，门一锁，等她妈发现再破门时，人已经不行了。” 　　说着，金慧芳像是冷笑了一下，又发出轻微的哼声。 　　“还真是头孢配酒，说走就走。” 　　纪茵略微惊讶她情绪的外露，又对费梦燕自杀的坚决感到难以理解。 　　“她就这么想死吗？” 　　“想死的决心是不小，不过最后应该是后悔了。”金慧芳说，“她半夜吃药喝的酒，她母亲是被她吵醒的，推倒了椅子想扒门……结果门被反锁了，没扒开，上面还沾了血。” 　　纪茵一时失语。 　　金慧芳：“能有什么用呢？自己锁的门。” 　　“别想那么多了，你把录音笔里的对话打出来。”金慧芳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下班前给我。” 　　“……哦。” 　　她把发射盒插到录音笔上，戴上无线耳机，播放上午录到的音频。 　　“她怎么那么不听话？”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 　　寥寥几句，很快就打完，纪茵把文档发了过去，接下来又是没活空闲时间。 　　她感觉到非常的怅然，这种怅然让她心中倾诉的欲望放大，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 　　嘤嘤嘤：昨天我报警的那个小姑娘死了。 　　。：嗯，你难过吗？ 　　嘤嘤嘤：难过的程度倒算不上，毕竟不算很熟，而且还是自杀，说是难过，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她不爱惜生命？ 　　嘤嘤嘤：嗯，她最后好像后悔了。 　　想起这个，她惆怅的同时，心中的那团火就烧得更甚。 　　嘤嘤嘤：那种无力感，就是你说了那么多，结果还这么整，傻的要死，最后还是后悔了。 　　她心里有些乱，打出来的字也是乱糟糟的。 　　嘤嘤嘤：我很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不关我的事，但是看见了又心烦。 　　嘤嘤嘤：啊……又不自觉的向你抱怨输出负能量了，对不起呜呜呜。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 　　嘤嘤嘤：啊？ 　　。：其实我不太在意别人的情绪，是死是活也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只在意你，如果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能够开心，就去做。 　　纪茵一直都被萧艾说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说教，弄得有点受伤，也担心是不是确实如他所说那样，管太宽了。 　　但是对她来说，真的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嘤嘤嘤：我好爱你啊，树树。 　　。：……嗯。 　　* 　　嘤嘤嘤：你要是有想不开的和我说，钱要是实在没有，也可以找我要一点，但是不能太多，我也没多少钱。 　　萧艾：你烦不烦啊，说了不要管我。 　　嘤嘤嘤：我听我领导说，费梦燕死前是后悔了的，死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会很痛苦，说不定一次还死不了。 　　嘤嘤嘤：我记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刚刚初升高，本来在初中平行班里靠前的排名进了高中快班，一下子掉到后面，心里受不了，然后还一直交不上朋友，有次物理考了倒数第二……很小的事情，当时就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已经走到学校天台了。 　　嘤嘤嘤：但是现在回想就觉得有点可笑，当时绝望痛苦的情绪都给忘了，有时候想起还会有点后怕……活着，才会有后悔害怕的机会。 　　萧艾：说够没有，我说了情况和你不一样，你根本没法理解，你就不能无视我吗？ 　　嘤嘤嘤：我是没法理解，可我知道你想不开。 　　嘤嘤嘤：我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你让我无视，我做不到。 第二十五章 　　想不开寻死这事是24小时都能发生的，纪茵也没法全天候跟踪监控。 　　v信上面她打了那么多话，萧艾后面可能是烦了没理她，所以说这种叛逆少年真的好难搞。 　　她想了想，直接把之前企鹅群截图，还有v信的聊天的一系列截图存到桌面上，随后在v信上问道。 　　嘤嘤嘤：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萧艾：没有。 　　这张她也截了图，一并发给了林军。 　　嘤嘤嘤：林警官你看这事怎么办啊？ 　　当天，她下班正在收拾包，正想着找林军询问一下萧艾的处理结果，v信跳出条信息。 　　萧艾：你又报警了？ 　　嘤嘤嘤：对啊，你还好吗？ 　　萧艾：我好的不行，正在警察局里做思想教育！ 　　纪茵放心了，高高兴兴的背上包回家吃饭。 　　临走前，金慧芳还在电脑前面敲键盘，看着领导还没走，纪茵还觉得不太好意思。 　　“金姐，你不回家吗？” 　　“啊。”金慧芳飞快的扭下头又转回来，“你先走吧，我还有点没处理完。” 　　领导发话，纪茵毫无心里负担的转头打卡下班。 　　嘤嘤嘤：小兔崽子进警察局做思想教育了，大快人心，哈哈哈！ 　　。：嗯。 　　嘤嘤嘤：话说我们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嘤嘤嘤。 　　。：……之前有点忙。 　　徐嘉树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他低头俯瞰，车水马龙，对面的写字楼灯光闪烁，他拿出手机，点开照相，将摄像头对准其中的一扇窗户，两根手指拨动屏幕，缓缓将画面放大。 　　画面并不是非常清晰，还有不少模糊的白点，但也能大概看清楚人体的轮廓。 　　腰上绑着护腰带的女人站了起来，她正在接一个电话，她来回的在办公室内走了几步，蹲下去拿桌上的东西。 　　徐嘉树收起手机，转身走向电梯，进电梯后按下负一楼。 　　出电梯他在停车场中绕了半圈，目光扫到中央一辆车头印有盾牌带马的车标上，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找到了自己的车，他换了一辆车，有一点不习惯车的性能。 　　他将车启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到车前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才将方向盘转了半圈，从停车位驶出。 　　——嗡 　　挂在支架上的手机又在震动，亮起的屏幕跳出v信的提示消息。 　　嘤嘤嘤：我上地铁了，今天人还是好多，嘤嘤嘤。 　　嘤嘤嘤：你这周末休息吗？有部悬疑片我觉得还挺不错，讲复仇的，看不看？ 　　嘤嘤嘤：人捏！ 　　他跟在那辆轿车后面，为了隐蔽性中间隔了两辆车，堪堪分出一丝心思到手机上。 　　嘤嘤嘤：你不见了，呜呜呜。 　　前方是人行道，被红绿灯隔开，他往一侧打方向盘换到另一条道，把中间两辆车的距离缩短，要紧跟在黑车后面。 　　——嗡嗡嗡 　　嘤嘤嘤：呜呜呜。 　　嘤嘤嘤：嘤嘤嘤。 　　绿灯后跳出三秒的倒计时，徐嘉树听到手机震动的提示下意识的看向手机，又很快的转回。 　　只是一秒的晃神，黑车紧跟着前车冲了出去，绿灯转红。 　　他卡在了白线后面，跟丢了。 　　。：…… 　　嘤嘤嘤：你对我好冷漠，嘤嘤嘤。 　　* 　　林军告诉她，萧艾那小子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不仅学校老师那边打过招呼，小区居委会也会时不时上门确定情况。 　　纪茵心情好的不行，看叛逆少年被管教总是一件令人顺心的事情，她心情愉悦的早饭都多吃了一个包子。 　　她提着豆浆进部门办公室，余光扫到对面办公桌前坐着一人，金慧芳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哪还有以往整洁精致的形象。 　　“金姐，你昨天没回家？” 　　“没。”金慧芳手指在鼠标上点了点，不停的拨动中间的滚轮，头也不回，显然是没心思听她的话。 　　纪茵见没活给自己，也乐得清闲，高高兴兴的开电脑，又偷偷的摸起鱼来。 　　这可比她领导还是王哥时好上太多，于是，她又开始纠结，毕竟活少相对清闲工资也不低的工作哪里找？ 　　但她又觉得这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 　　金慧芳：“小纪，你有没有小号啊？” 　　她当然有小号，网上冲浪常备小号搞颜色避免被亲戚发现。 　　“行，你把账号借我用一下。”金慧芳说，“来登我电脑上。” 　　纪茵走到她身边，在博客上把一个个账号登上去，“然后呢？” 　　金慧芳：“吵架。” 　　披皮吵架的事情，她以前见同事干过，大概是找到什么敏=感话题，你披个皮顺着说，我披个皮反着说，在下面先吵起来带动‘围观群众’的情绪，紧接着就是骂战，吵得越凶热度就越大。 　　纪茵回到自己卡位上，点进她博客，看到最新发布的博客。 　　#二十五中又一起学生自杀# 　　看到前面的标题，她愣了愣，后面是发了九宫格的截图，但是截图是群里的，她看了眼截图上的时间，要早于她接手张婉杰的号。 　　纪茵之前从金慧芳那边收到的截图还算是平和，这些截图更为的细致。 　　饼手猫猫：我妈今天骂我，我就不懂了，过成这样为什么还不离？她就说什么死也不让外面那个得到人……结果，回家又来骂我，说我像那个没良心的爹。 　　骑小猪看流星：要不出来玩？ 　　饼手猫猫：家里没钱了，我找我爹要钱怎么了，他是我爹，我不用他钱，难不成给外面那个婊-子用？ 　　骑小猪看流星：别想了，要不出来玩？ 　　纪茵看了两张截图，再点开评论。 　　ZZ果：这个妈妈太让人窒息了。 　　Bunnyz：我就不懂有的妈是不是觉得把孩子抢到身边就是好？还不要钱，回头就和孩子哭诉抱怨多不容易。 　　到这里，她看出了金慧芳博客的导向，让她意外的是，昨天明明表现出对费梦燕母亲的同情理解，博客里表达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金慧芳：“小纪，你过来，你看我回复。” 　　纪茵哦了一声，走了过去，看她回了几句类似费梦燕妈妈也不容易的话。 　　果不其然，两句回复后，评论的导向就不太对了。 　　她小号博客回复上迅速冒出了3条回复。 　　卢比卡：什么叫做妈妈也不容易？她不容易要孩子干什么，累死累活的把自己感动的要死，你可拉倒。 　　小小布丁：我看你是被爹妈pua的不知好歹了吧？ 　　金慧芳：“再换个号，回复更极端一点。” 　　她说着还小声抱怨了一句，“以前这事都有专门一个部门的人来搞。” 　　纪茵用手机又刷了下评论，中间有条因为回复众多而被顶上来的评论。 　　Gold-j：整天抱怨着抱怨那的，用她妈的钱不也挺欢吗？小仙女就是不一样。 　　从这里开始，整个评论区吵了起来。 　　操作简单粗暴，但却几秒内将整个评论区炒‘热’起来。 　　也是奇怪，初期只有一条金慧芳发的极端言论，后续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言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就好似有一块吸铁石，将所有阴性不好的东西全都吸引过来。 　　“他们是怎么看到你的评论？”纪茵发出疑问。 　　“大数据筛选出来的。”金慧芳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头，伸手拿起一旁的保温杯。 　　纪茵：“筛选？” 　　“有些人性格偏激，网上点到这些东西容易生气吵架，但又喜欢看，自然就会被推送这些。”说着，她摇了摇头，感叹道，“都是魔怔人。” 　　纪茵：“就只发这个吗？我记得还有费梦燕她妈妈那部分。” 　　“暂时不发，他们更喜欢原生家庭不幸的话题。”金慧芳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水，“我们要跟着‘潮流’走。”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 　　“要是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就发她母亲那部分，算是反转了。” 　　金慧芳：“她也是个可怜人。” 　　纪茵看着评论区里的过激言论，心情有些复杂。 　　至此，费梦燕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纪茵还是要和人撕逼，这事一开始做的时候还会生气，到后来就撕麻木，心静如水了。 　　金慧芳的私信可比她血雨腥风的多，纪茵有时刷博客还能看到一些博主点明骂她，上班打水时偶尔看她刷新后台，私信里跳的信息数量多的令她瞠目结舌。 　　金慧芳要遇到骂她骂的很有水平的，还会拿出来念给纪茵听，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是对她这人有一点想法，也不得不感叹她的心理素质之强。 　　“金姐，我下班了。”对喷了一天，纪茵有点头晕眼花。 　　“我一起！来，我送你一程。”金慧芳直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把电脑一关，提着包走到她身边，“有没有想吃的？晚上一起吃顿饭？” 　　看来她心情挺不错，纪茵摇头拒绝道，“不了，我今天约了男朋友看电影。” 　　前段时间一直都约不到人，好像很忙，好不容易约到了，她可不想放过难得的相处时间。 　　金慧芳：“行，我送你去电影院。” 　　电影院约在离纪茵家最近的商场。 　　嘤嘤嘤：我领导送我过来，你到了吗？ 　　。：到了。 　　坐在副驾驶上有点无聊，纪茵开始碎碎念。 　　嘤嘤嘤：这片子评分好高，我一直都想看，忍着不刷博客看评论，就怕剧透。 　　。：要吃薯条吗？ 　　嘤嘤嘤：要！我还要爆米花！先别急着买，我还没到呢。 　　金慧芳笑道，“小情侣还挺甜蜜。” 　　纪茵捏着手机羞涩的笑了笑，又有一点忧愁，男朋友哪里都好，就是不太主动。 　　路上有些堵，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徐嘉树发了一个定位，正在路边。 　　车头绕着绿化带转了半圈，她便看到一道人影站在马路旁，高挺的个子非常显眼。 　　“这边！” 　　他单手握着手机，听到声音后侧头，朝着她微微笑了起来，等到车停下来，上前给她拉开了车门。 　　纪茵一手搭在车门上下车，抬头的瞬间看到他目光朝她身后扫去，面上的笑容消去，但在她下车后又低头看着她微笑。 　　那种令她背后发麻发冷的感觉一闪而过，纪茵疑惑的转头看向车内。 　　金慧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明天见，别迟到了啊。” 　　纪茵‘嗯’了一声也挥挥手，跟着徐嘉树离开。 　　纪茵：“几点的票呀？” 　　徐嘉树：“还有十五分钟，得走快一点。” 　　电影院在五楼，路上花了段时间，再加上买爆米花和饮料，他们还是晚了几分钟。 　　“唉……悬疑片迟到应该不会影响吧？” 　　徐嘉树：“嗯，凶手是女主的情人。” 　　纪茵：“……？”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一场已经被剧透了结局的电影还有什么看头。 　　纪茵面无表情的看完部整部电影。 　　其实电影挺不错的，案中案……就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悬疑感大大的降低。 　　“你之前看过了？”跟着散场的人流，纪茵环住了他的手臂。 　　徐嘉树：“没，猜到的。” 　　“你都没看电影就能猜到？”纪茵不太相信，“女主的情人还是电影后面出现的。“ 　　“我看了宣传片。”他爆米花桶连同饮料杯子丢进垃圾桶，“凶手出现过一次，给了近景，身上挂着女主给的项链，宣传照上面女主是戴着那串项链。” 　　纪茵：“这就能看出来？” 　　“通常这种悬疑片就喜欢隐瞒真凶，玩反转的戏码，简介刻意隐瞒情人的身份，八九不离十了。” 　　纪茵一开始有些茫然，但是看完电影后按照他的话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好吧，以后猜到了也不要给我剧透了。” 　　徐嘉树淡然道，“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纪茵看到他这副平静的模样，就心里有火苗冒出来。 　　纪茵：“我怎么觉得你在鄙视我？” 　　徐嘉树：“你的错觉。” 　　这个话题最后以纪茵拧他腰肉告终。 　　看完电影都快八点了，相较于刚下班时商场里吃饭的地方人爆满，这会儿人少了很多，纪茵在手机里搜索口碑不错的店。 　　“我有点想吃烤肉，你是想吃日式还是韩式的？” 　　徐嘉树：“都可以。” 　　纪茵挑了家评分最高的日式烤肉店。 　　评分最高就是不一样，这个点店里还是坐满了人，他们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人多，服务员烤肉就有点烤不过来。 　　徐嘉树：“我来吧。” 　　他接过烤夹，将肉夹到烤盘上。 　　‘滋’的一声。 　　纪茵下意识的看他的手，手指很长，用力的时候手背上骨头隆起，随后她抬头看人。 　　烤肉店里的灯发黄，不算很亮，照射下来的同时，在他脸上形成一道阴影，可能是她看久了，他抬起眼。 　　灯光和阴影在他脸上画出两条朦胧的线，只有一双眼，像是罩上了雾面的滤镜，朦朦胧胧的却透出一种温柔的情绪来。 　　她不由自主的看直了眼，手里捏着的筷子没捏稳，‘啪’的一声敲在碗沿上。 　　纪茵：“啊……肉好了吗？” 　　她突然有些羞涩，不敢再去看她，接着就看到他先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 　　“嫩一点。” 　　她嗯啊着回应，夹着肉沾上辣椒面，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就咬出了汁水，虽说有点腥味，却味道不错。 　　“老一点。”他又夹了一块肉送来。 　　这块肉的汁水没那么多，也没有那种生的感觉，饶是对烤肉没什么研究的纪茵也惊讶道。 　　“你烤的好好啊。” 　　徐嘉树朝她笑了笑，“你喜欢哪种？” 　　纪茵：“老一点吧。”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的也好啊。”纪茵吃肉吃得很快，以往吃烤肉都觉得一般般，原来除了口味原因，烤的技术也很重要，“你是不是以前带了很多妹子出来吃烤肉？这么熟练？” 　　徐嘉树：“朋友会送肉过来，要处理掉，久而久之自然就会了。” 　　纪茵想起冰箱里还塞着徐嘉树送过来的猪肉牛肉。 　　“你朋友真大方。” 　　徐嘉树：“……嗯。” 　　吃饭的时候总要聊些东西，面对面干吃也无聊。 　　徐嘉树很少主动挑起话题。 　　“没想到林警官那边对萧艾挺上心的。”她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人想不开没人拦着。” 　　“可能是有预谋的自杀。”徐嘉树说。 　　“啊？” 　　“一个学校里面接连出现几个学生自杀，又恰好都聚集一个群里。”他将肉翻了一个面，“说不定后面还有个人诱导他们自杀……这也大概是警方那边特别上心的原因。” 　　纪茵忽然想起费梦燕提到她母亲限制她交友，以及她母亲说女儿以前不是这样的话，结合他的话仔细想想，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打住！我就是一个社畜。” 　　找到工作就跳槽吧，她心想。 　　一顿饭吃得非常开心，吃完饭，纪茵还想和男朋友多待一会儿。 　　“吃完饭，走路消下食吧。” 　　她抱着徐嘉树的手臂，又去牵他的手。 　　徐嘉树：“嗯。” 　　纪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走太久就怕影响第二天上班，就直接下负一层的超市逛一会儿。 　　原本以为这个点超市没什么人，刚下电梯，纪茵看到超市里面不少人来来回回，或是聚集在某个货架前面。 　　纪茵：“人还挺多啊。” 　　超市里面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老太太，等她进超市，才发现一些蔬菜和肉类都被贴上了打折标签，熟食一类干脆就是买一送一。 　　“难怪人多，原来超市夜间还会打折。”纪茵颇感意外。 　　可惜打折的都是一些果蔬和肉类，她想了想拿出手机问爸爸有没有要买的菜。 　　“你之前送的肉都没吃完，太多了。” 　　徐嘉树：“不喜欢吗？” 　　“那也不是，你太客气了，送那么多肉过来，我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徐嘉树：“没什么。” 　　纪茵都有点习惯他这种冷淡的态度，自觉的寻找新话题活跃气氛。 　　“你有没有想买的？都在打折欸。” 　　徐嘉树：“没有。” 　　“陪我去买酸奶吧，我家酸奶好像没了，你喝不喝酸奶？” 　　“好，不喝，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啊。”纪茵抱着他的手臂蹭脸，“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徐嘉树：“没有特别喜欢的，我不挑食。” 　　看得出来，刚才烤肉的时候，她不喜欢的横膈膜他也会吃，哪怕以往出来吃饭也没特别表达出对某种食物的喜好。 　　除了排骨土豆。 　　这个就到了他家庭的问题上面，照理说交往了几个月，互相都会有些了解，但纪茵从未听到他主动提到过自己的父母。 　　隐约的只知道他有个养母，可是去他家里也从来没见过这位养母，甚至家里都没有她日常生活时留下的痕迹。 　　纪茵其实挺好奇的，但又怕聊起这些，会无形中戳中他的伤心事。 　　“酸奶台在那里！” 　　她牵着徐嘉树的手，小跑过去。 　　“我好久没到这边超市来了。”纪茵挑选酸奶台里的酸奶，“虽然这超市是我家附近最大的，但我在里面丢了部手机，刚好就是我在选酸奶的时候。” 　　事情过去也就才半年的时间，手机还是她大学兼职存了好久，买的梦中情机，意义格外不同。 　　“超市里面怎么会有小偷？”她选了两条草莓味的酸奶，仔细对照上面的生产日期，“我的手机啊！虽然不是最新款，但买的时候也有六千啊！六千！” 　　徐嘉树：“报警了吗？” 　　“没。”纪茵聊到这个就狠不得捶胸顿足，“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想的，手机怕上班打扰，把声音关了，没法打电话听声辩位，就跑去找超市经理，人家不给看监控说只能警察看，又说什么就算报警了，警察也不会管，一天丢手机的多了去。” 　　徐嘉树：“所以你就没报警？” 　　纪茵懊恼的手都攥紧了，“我怎么就没报警呢？我为什么那时候没报警呢？当时想着用了快三年……反正就是去警察局看监控麻烦什么的，好烦。” 　　“里面还有点我的原因。”她抓了盒牛奶，“下班想着买酸奶赶回去吃饭，手机随意往衣服口袋里一插，还有一小截在外面。” 　　说着她还向徐嘉树展示了现在的衣服口袋，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并将上面的拉链拉上。 　　“吃一堑，长一智。” 　　徐嘉树看着她又笑了起来。 　　“超市里当然会有小偷，人多的地方也会有，我看你平时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怎么会被偷了呢？” 　　“是的，当时我手本来在口袋里和手机贴一起的，然后忽然来了个中年男的，拍我肩膀递了盒酸奶给我，问我酸奶多少钱，我还纳闷就下意识抽手接酸奶，低头看标签……然后口袋一轻，我手机装在左边的口袋，当时左边扭头去看，就看到一堆人，等我反应过来往右边扭头去找那个男的，人也不见了。” 　　徐嘉树：“团伙作案。” 　　“还是我太年轻了。”聊起伤心事，纪茵就哼哼唧唧的发出嘤嘤嘤的气音，“我还好心去看价钱，为什么这样对我，嘤嘤嘤。” 　　徐嘉树：“你现在想换手机吗？” 　　纪茵：“啊，不想，我现在手机挺好的。” 　　徐嘉树：“炸鸡想吃吗？” 　　纪茵：“不要！你要安慰我，就不能环住我的肩膀安慰一下吗？” 　　她满意的靠在徐嘉树的肩膀，并抱住他的腰。 　　徐嘉树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打，“如果是团队作案，你之前提到的经理也说丢手机的人挺多，恐怕这个超市是这个团队常来的地点之一？” 　　纪茵：“可能吧？” 　　她抱着男朋友的腰，不想动脑筋。 　　“人多的地方比较好掩护下手。”他推着购物车慢慢的走向收银台，那边会路过肉食品区，打折肉类前面聚集了不少老头老太，恰好有个年轻背包的女士低头挑肉，手机随意的插在挎包一侧，而她身后站着一位穿黑衣服的中年男人。 　　纪茵：“嘉树，就是他！” 　　等反应过来时，徐嘉树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人按在了地上。 　　徐嘉树：“……” 　　* 　　“以后尽量不要这样了，虽然帮忙抓小偷是好事。”蓝衣黑裤的警服小哥说道，“那男的身上有刀。” 　　纪茵：“我也没想到我男朋友会突然冲出去啊，嘤嘤嘤……对了，我男朋友这算见义勇为吗？” 　　徐嘉树：“……”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纪茵高高兴兴的上班，虽然在警察局搞得有点晚，但是警局那边认定了徐嘉树的见义勇为行为，那位被偷手机的女士还说要给徐嘉树送锦旗。 　　嘤嘤嘤：嘻嘻，说不定这样下去，你家就有一面墙专门挂锦旗了。 　　。：……嗯。 　　她提着早餐进电梯，等楼层跳到六，直接在电梯里打卡。 　　进了办公室，金慧芳又早早的到了，不过前段日子她都是背对着在键盘上敲打，今天倒是面前放着一碗面，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面。 　　“早啊，金姐。” 　　“早。”金慧芳提起一个小袋子，“要不要吃鸡蛋？” 　　“我买了早饭，谢谢。”纪茵摇头拒绝。 　　金慧芳：“你准备一下，下午要去见费梦燕的妈妈。” 　　纪茵：“这次是？” 　　“做个专访。”金慧芳脸上挂着笑，那是一种由内自外的喜悦，“上热搜了。” 　　纪茵点开热搜榜，果然看到了二十五中学生自杀的标题。 　　“费梦燕她妈妈同意？” 　　毕竟那篇博客下面的评论对这位母亲可不怎么友好。 　　“同意啊。”金慧芳说，“她想知道自己女儿是因为什么变了，让我把查到的东西都给她看。” 　　纪茵：“改变啊……这事不好说，我个人感觉，双方都有点问题，她逼自己女儿也逼得太紧了。” 　　“身处其中的人不一定能够看得出问题。”金慧芳把面卷在筷头上，“而且每个人立场不同，我倒是可以理解她。” 　　纪茵：“那是因为你也有小孩吧。” 　　金慧芳哈哈笑了一声，“这句说得在点。” 　　提到费梦燕，她就又想到萧艾，金慧芳那边没传来坏消息，应该是还在寻死的道路上，并未成功。 　　嘤嘤嘤：上学没？ 　　萧艾：正在学校！ 　　他回的挺快。 　　嘤嘤嘤：哟，好事啊，好好学习，多做几套卷子，把大脑充满，别想其他的。 　　萧艾：妈的，现在学校都派老师过来抓我上学，居委会也时不时跑过来看……你干的好事！ 　　嘤嘤嘤：哎呀，骂人不好，在学校就别玩手机了，我有事，再见！ 　　她手机震了好几下，萧艾那边骂骂咧咧的发了几个表情包过来，纪茵直接将他屏蔽。 　　逗问题少年，再看他无能狂怒的样子，果然令人心情愉悦。 　　纪茵找行政部要了台笔记本电脑，又将录音笔塞进电脑包里，以防万一带了记事本和笔。 　　“金姐，你约的几点？” 　　金慧芳：“下午三点，等会儿我们找地方吃午饭，你挑家馆子。” 　　“我想吃火锅，你看行不？” 　　“可以。” 　　考虑金慧芳是她父辈那个年龄段，可能吃不了太辣，纪茵选得一家牛肉火锅，以前老是对方出钱请客。 　　她想着这次她出钱，把店的地址发给她。 　　金慧芳：“我看看位置。” 　　她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纪茵看她停顿了几秒，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嗯……嗯……，今天可能没时间，周末也不行……没忘没忘，礼物都买了……中午吧，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她挂断电话。 　　金慧芳：“小纪，吃完饭我要去一趟鄂江大学，不好意思啊。” 　　纪茵：“没事没事，我还蹭你的车呢。” 　　金慧芳：“那就走吧。” 　　纪茵把电脑包背上身，就看到她下蹲要拿桌下的东西，腰挺得笔直，像是背了块铁板，似乎是弯不下来。 　　“我来我来，你要提什么？” 　　金慧芳：“就那个白袋子。” 　　纪茵低头，看到办公桌下面有个白色的纸袋子。 　　袋子上印的logo非常眼熟，刚好就是她之前被偷的那个手机牌子。 　　她把袋子提起来，“你腰还是弯不了吗？” 　　金慧芳：“老毛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虽然腰弯不下来，走路倒是没什么影响，纪茵跟在她后面上车。 　　中午吃饭的人不多，金慧芳直接点了最贵的几盘，纪茵心中滴血，默默算了价格，决心不再想后，自己也加了几盘。 　　她下单后看了眼总价格，计划着要买几张团购卷，结果刚刷新手机页面，上面显示已结账。 　　纪茵：“金姐，你怎么把单结了？” 　　“你想买单？”她摆了摆手，目光却在手机屏幕上，“你工资也没多少，再说了，我这还有部门经费呢，不用白不用。” 　　见她这样说，纪茵歇了请客的心，既为省下钱而轻松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闷头吃火锅。 　　金慧芳吃火锅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看下手机，很是忙碌。 　　和领导一起吃饭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压力，纪茵不自觉的加快吃肉的速度。 　　金慧芳也不知道是和谁聊天，开始的时候眉头皱紧，但又很快舒展，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还扭头看看她一眼，笑道。 　　“吃这么快干什么，不急不急，慢慢吃。” 　　说完，她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 　　纪茵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跟着回到车上，一路到了鄂江大学门口。 　　金慧芳：“你等我一下。” 　　她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纪茵手里捧着手机，侧头悄悄从车窗偷看她。 　　金慧芳下车后过了马路。 　　这时，从鄂江大学的大门里走出了一个男生，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脸是看不太清楚，但是个子看着挺高，白白净净的。 　　他一出门直接走向金慧芳，两个人拥抱了一下，随后男生接过金慧芳手里的袋子，伸手去摸她的脸。 　　纪茵记得她曾经提过自己有个儿子，不过母子间会这么亲密吗？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金慧芳转过身。 　　纪茵立马装作看手机，直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她坐了进来。 　　“金姐。”纪茵按耐不住好奇心，“那是你儿子？” 　　金慧芳从包里掏出粉饼翻开，她嘴角有一团红色的色块晕开。 　　她抽了一张纸擦拭嘴角，对着粉饼上的镜子补口红。 　　“不，是男朋友。” 　　纪茵有些吃惊，但又莫名觉得是意料之中。 　　金慧芳：“觉得我老牛吃嫩草？” 　　“没有没有。”纪茵说，“要说实话，其实我有点羡慕。” 　　金慧芳合上粉饼，笑了笑，“你钱赚得够多，就能做到很多事情。” 　　* 　　金慧芳和费梦燕的妈妈约在一家咖啡厅里。 　　她们挑了一个角落的小隔间，取得同意后，纪茵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在一旁记录她们的对话。 　　比起上一次的见面，她脸上的状态稍稍好了些，两眼看着也不再像是两个麻木的洞，只是法令纹深了不少，头上也白了一大片。 　　金慧芳：“费姐，节哀顺变。” 　　她摇了摇头，提起手旁的帆布袋子，从里面摸出了部手机，放在桌面上。 　　“我前天在家里翻出来的手机，应该是梦燕背着我买的。” 　　纪茵扫了眼，手机不大，是全触屏。 　　金慧芳抬手按了一下侧边的电源键，屏幕亮起，却显示的锁定中，2分钟后才可重新输入密码。 　　费梦燕妈妈：“这几天我试了很多密码，一直都找不到正确密码……她背着我买手机，一定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看到，我要看她聊天记录。” 　　她顿了顿，“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金慧芳没有说话，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纪茵余光瞥到是v信的界面，但看不清楚她打了什么。 　　“会不会是早恋？” 　　金慧芳说道。 　　费梦燕妈妈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明明只是一个抬眼，她的五官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动，可纪茵却感受到了愤怒。 　　金慧芳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将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彼时屏幕上恢复了输入数字解锁的界面。 　　她在屏幕上按下了几个数字，下一秒，解锁了。 　　费梦燕妈妈：“是什么？” 　　金慧芳：“110928。” 　　费梦燕妈妈：“有什么含义？” 　　金慧芳：“……一个学生的生日。” 　　纪茵一直都在观察费梦燕的母亲，她抿了一下嘴唇，逐渐转向面无表情。 　　金慧芳把手机递给她，“消消气，人都走了，再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那是对你没有意义。”她看着金慧芳，“我有时候挺羡慕你，儿女听话，又有本事。” 　　金慧芳：“各人有个人的活法，你和我对比也没有必要。” 　　说着金慧芳指了指自己的腰，“平时老忙工作，腰上也落了毛病。” 　　听到这里，费梦燕妈妈的表情像是好了一些，似是得到了安慰。 　　“今天就这样吧。”她显然心思都在手机上面，“我先回去看手机，有新的东西会发给你的。” 　　“好。”金慧芳点头，“麻烦你了。” 　　她拒绝了金慧芳开车送她回去的要求，提着帆布袋子往外走的脚步还有些踉跄，摇摇晃晃的上了公交。 　　金慧芳叹了口气，“可怜。” 　　纪茵背着电脑包，“你怎么知道的密码？” 　　金慧芳笑，“我这边还在他们群里埋伏了一个小卧底，她妈妈都试不出来，说明不是家人生日那一类，剩下就只有在意的人。” 　　纪茵：“早恋？” 　　金慧芳：“差不多。” 　　金慧芳：“回去吧，你想不想吃下午茶？” 　　“才吃的午饭，哪吃的下去？” 　　纪茵现在是真担心自己的体重了，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猪喂。 　　坐上车，她把笔记本放到后座，拿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这一看，就看到一条银行短信。 　　【您的*4629-001账户02日批量代发10321元，余额10859.84元。】 　　这张银行卡是她的工资卡，她想了想，2号也不是发工资的日子，更何况她工资也没这么高。 　　“金姐，我怎么突然有一万多的转账啊？” 　　金慧芳：“是费梦燕那条博客收入的分成。” 　　纪茵一愣。 　　金慧芳笑道，“你好好干，后面的钱只会越赚越多。”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金慧芳告诉她，后续还有分成。 　　“但像这样一次性几万入账的情况也不多，热度得够高……不过你把握了一些点，从事件中提炼出爆点，再制造新闻，上热搜也不难。” 　　她把车启动，打着方向盘开出停车位。 　　金慧芳：“所以，多去找找新闻、热点。” 　　纪茵含糊的嗯了一声。 　　嘤嘤嘤：啊……我有点纠结了。 　　。：怎么？ 　　嘤嘤嘤：就是刚刚拿了分成，钱有点点多。 　　。：你犹豫了，不太想辞职。 　　嘤嘤嘤：嗯，高收入相对的高热度，但是在我们这行，一般有高热度的热点……都不是什么好事，再经过加工…… 　　。：大多数人都喜欢看这些东西。 　　嘤嘤嘤：所以，我有点纠结。 　　。：那就先干着，在突破你底线之前，多赚点钱。 　　嘤嘤嘤：……唉，你今晚有时间吗？ 　　。：……？ 　　嘤嘤嘤：我拿了分成，想请你吃饭。 　　。：有点忙。 　　嘤嘤嘤：呜呜呜，又是有点忙，就不能多抽出一点点，一点点时间吗，吃顿饭而已。 　　。：我们昨天才见了面。 　　嘤嘤嘤：那是昨天，嘤嘤嘤……我们已经二十四小时没见面了，你一点都不爱我。 　　。：这周六，一天时间都空出来。 　　嘤嘤嘤：真的？那我们中午吃烤肉，下午去你家？ 　　嘤嘤嘤：这个地址对吗？[截图] 　　。：是的，怎么了？ 　　嘤嘤嘤：我想买游戏机，寄你家可以不？ 　　。：……好。 　　嘤嘤嘤：[截图][截图][截图]你看看这些游戏，有没有你喜欢的画风？ 　　。：[截图]买了。 　　嘤嘤嘤：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那天下午我们一起玩游戏吧，这几个双人游戏口碑都很不错。 　　。：嗯。 　　嘤嘤嘤：你游戏碟子竟然买的都是对的，你怎么知道我买的游戏机型号？ 　　。：你发朋友圈了。 　　嘤嘤嘤：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偷窥我，嘻嘻。 　　。：…… 　　嘤嘤嘤：那天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饭，呜呜呜。 　　。：……好，你想吃下午茶吗？ 　　嘤嘤嘤：你又敷衍我，嘤嘤嘤。 　　。：…… 　　纪茵收起手机，脸上还带着笑。 　　金慧芳：“和男朋友聊天？” 　　“嗯。” 　　“年轻人就是好啊，热情四射。”她感叹道，“在我这个年纪也就只剩下金钱了。” 　　这话怎么接，纪茵只得嗯了一声。 　　她嗯完之后，车内安静下来，颇为尴尬。 　　纪茵想了想，开始找些话聊。 　　“金姐，你放假回不回家啊。” 　　“家？”金慧芳说道，“你说回申城？不回，过年可能会回去。” 　　纪茵：“放长假也不回吗？” 　　金慧芳：“回去干什么？孩子都大了，有时候还管我，烦人。” 　　纪茵回想她妈有时在朋友圈发的养生视频，以及痴迷美容院瘦身，她一回家就能看到没见过的新款塑身衣挂在阳台上。 　　纪茵小声问道，“你买了什么吗？” 　　“衣服包买的挺多的，我儿子女儿就是看不惯我和年轻人一起玩。”她飞快的微微侧脸看了纪茵一眼，“你不觉得和长得好看的年轻人一起玩，更让人心情愉悦吗？” 　　纪茵：“……” 　　说实话，还是有点羡慕佩服她的。 　　“你不怕亲戚朋友说你闲话吗？” 　　“怕什么？我儿子女儿都管不住我，还怕她们？”金慧芳说着就是一笑，“早年的时候确实有点在意，不过钱赚多了完全不一样了，你会发现很多人对你的态度包容了很多，甚至还会给你找理由。” 　　纪茵：“找理由？” 　　“对啊，说我一个女的在外打拼不容易，寂寞了找人也很正常。” 　　纪茵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得一些博主翻车事件，“你不怕……对你在网上的形象有影响吗？” 　　“有什么影响，你不清楚现在网络的大趋势吗？女性要自立自强，要自由，不惧世俗眼光……我花了那么久去筛选粉丝，你觉得我现在会翻车吗？” 　　金慧芳笑弯了眼，语调都有些上扬，“她们会羡慕，说不定还会推崇我。” 　　纪茵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要说话，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间懵在了那里。 　　金慧芳：“你想说什么？” 　　纪茵心情复杂，“你这不是骗吗？” 　　“心甘情愿怎么能叫骗？我只是做了一些大家都喜欢听，也喜欢看的事情罢了。”金慧芳笑了，“再说了，多赚点钱总是没错的。” 　　* 　　回到公司也才四点半。 　　金慧芳：“你还是把先前的谈话打出来。” 　　纪茵打开文档，谈话内容不多，她很快就打完了，金慧芳又发来一个压缩包。 　　“做个ppt给我。” 　　压缩包里是一些文档和图片，关于费梦燕母亲的。 　　是要有新的‘热点’了吗？ 　　PPT做起来也比较快，纪茵发现金慧芳打字都是一指禅，虽然也会用一些软件，但看着用得不太利落。 　　她正做着，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号码归属地是鄂城，她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是纪茵吗？”手机那头传来一道女声，这声音非常嘶哑，听着像是卡了痰一般。 　　纪茵：“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陈瑶的妈妈。” 　　纪茵听这个名字非常耳熟。 　　“检察院那边通知你了吗？” 　　能和检察院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那司机了。 　　纪茵：“没呢，检察院那边说了什么？” 　　“检察院现在要起诉何海峰，告诉我可以提起民事附带诉讼，我想得是这里面不光是我女儿，还有你，就打电话问你，要不要我们一起，律师这边我们来找……就是……就是……” 　　她说到这里，小小的停顿了几秒。 　　“如果要写谅解书，你能不能不要写？” 　　原来是这个啊，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会的，不会的。”纪茵说，“那我就和你们一起吧。” 　　“谢谢啊。” 　　手机那边似乎没有寒暄的心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在她挂断电话没多久后，一通号码是0开头的座机又打了进来。 　　这通是检察院打来的电话，通知的事情和陈瑶妈妈说得大同小异。 　　挂了电话后，纪茵松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她心上的事情总算是要有了结，最后一笔精神赔偿金终于有了影子。 　　金慧芳笑，“要不要今晚吃个大餐庆祝一下？” 　　纪茵：“好呀好呀。” 　　“把你男朋友也叫上吧。”她话音一转，“上次麻烦他那么晚给我送包，挺不好意思的，借这次机会，请你俩吃顿饭。” 　　“可我男朋友不一定有时间。”纪茵说道，提起这事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金慧芳：“问问呗。” 　　嘤嘤嘤：baby，我领导因为上次送包的事情想请你吃饭，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几点？ 　　嘤嘤嘤：大概七点？ 　　。：行，但我呆不了多久。 　　嘤嘤嘤：我请你吃饭你没时间，别人请你就有了？ 　　。：……刚刚工作出现一点变动，晚上有一点时间。 　　嘤嘤嘤：哼，借口！ 　　纪茵看到v信输入框上方，不停的闪烁着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是真的。 　　嘤嘤嘤：周日也陪我！ 　　。：我尽量。 　　嘤嘤嘤：你根本不爱我，呜呜呜！ 　　。：……好。 　　最后吃饭的地方定在纪茵家附近，原本想定在徐嘉树那边，被他给否决了。 　　。：定在我那边，最后也是我送你回家，来回就浪费很多时间。 　　嘤嘤嘤：我可以打车！ 　　。：你行吗？这个点打车，心理那关过得了吗？ 　　嘤嘤嘤：……不太行，嘤嘤嘤。 　　看这架势，他是真忙。 　　纪茵想了想，也就干脆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下班怕堵，她和金慧芳提前半小时下班。 　　就算提前，路上还是有些小堵。 　　金慧芳像是放开了，戴着无线耳机和自己的男朋友打起电话。 　　“手机好不好用？” 　　“火锅，可以。” 　　“周五晚上可以，不能来我这边，你选个酒店吧。” 　　纪茵缩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如鸡。 　　徐嘉树在v信上告诉她到了。 　　纪茵：“金姐，我男朋友到了。” 　　“行。”她从电话里分出神，“让你男朋友去淡菊包间。” 　　还定了包间，纪茵非常意外。 　　她隐约觉得这次请客吃饭，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金姐……”纪茵犹豫道，“你是不是有事想要我和我男朋友做啊？” 　　金慧芳飞快的侧头看了她一眼，取下耳上的蓝牙耳机，笑道，“想什么呢，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是吃顿饭。” 　　包间在三楼，纪茵跟着上楼，进包间时，徐嘉树已经坐在圆桌的一侧。 　　他微微点头示意，在看到纪茵的时候，笑了一下。 　　纪茵冲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坐在他旁边。 　　那气氛相当尴尬，徐嘉树和金慧芳寒暄了几句，叫服务员送菜单点餐。 　　期间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说话，安安静静的让纪茵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来吧。”徐嘉树把菜单递给她。 　　金慧芳笑着合上菜单，“挑你喜欢的点。” 　　纪茵：“……我想吃松鼠鳜鱼。” 　　金慧芳：“点啊。” 　　菜点的很快，几乎都是她想吃的。 　　点完菜，纪茵忍了一会儿，刚才赶着过来，忘记上厕所，实在憋得有点难受，也不知道这菜要吃多久。 　　“我先去上个厕所。”她把包里的纸拿出来，反手将包塞进徐嘉树怀里。 　　金慧芳：“出门直走右转。” 　　纪茵嗯了一声拉开包间门小跑出去。 　　金慧芳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 　　“这边暂时不需要服务，等上菜的时候你再过来。” 　　直到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她才慢慢的抬头看向对面。 　　“徐雪珍最近过得怎么样？” 　　徐嘉树抬眼看她，“前不久刚刚去世。” 　　金慧芳像是僵住了，过了几秒，“正常死亡？” 　　徐嘉树：“正常。” 　　包间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金慧芳：“小纪……是你的目标吧。” 　　徐嘉树没有说话，他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金慧芳：“为什么选她？”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下评论，可能文章这部分感情戏较少，主要是要铺垫埋线索，后面再爆出来，一次性降很多黑化值。 　　我觉得这样还蛮有意思的。 　　而且以男主人设，我觉得是很难完全走心，感觉有的小天使好像比较急，小小剧透一下。 　　看了下存稿，第一波大降大概在三十二章往后。 第二十九章 　　厕所离包间很有段距离，纪茵洗完手走出来还绕了一会儿找服务员问路，才找回的包间。 　　刚进门就看到两人面对面坐在圆桌两侧，都不说话，金慧芳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见她进来，才扭头脸上挤出笑。 　　“来吃饭。” 　　纪茵坐回到徐嘉树身侧，想要问他几个问题，但金慧芳又在旁边，于是她拿起手机，悄悄的把手机压到桌面下。 　　嘤嘤嘤：气氛不太对啊，你们说了什么？ 　　。：聊到之前你给我的赔偿金，不太愉快。 　　纪茵还想了一阵，这才想起她在警察局里因为被网暴，和金慧芳调解，要的那笔钱。 　　嘤嘤嘤：不是吧，事情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 　　。：谁知道。 　　看来是聊的很不愉快，徐嘉树都难得的打了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纪茵还是觉得不对。 　　嘤嘤嘤：不是吧，她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钱方面还是挺大方的。 　　徐嘉树没回她，圆桌上的玻璃圆盘被人转了一圈，浇着红橙色浇汁的松鼠鳜鱼被转到她的面前。 　　“吃吧。”徐嘉树说，“想不想喝奶茶，我出去给你买。” 　　纪茵：“……” 　　菜都挺好吃的，就是桌上没人说话，一边是领导，一边是男朋友，纪茵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通用话题，只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埋头吃饭。 　　一直吃到最后告别，金慧芳结账和她告别，又笑着冲徐嘉树说了几句客套话，看着关系似乎不是那么僵硬。 　　纪茵目送金慧芳上车开走，转头抱住徐嘉树的手。 　　“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嘉树却抓起了她的手，“我就是有点生气。” 　　纪茵：“啊？” 　　徐嘉树：“她是不是一直都在问你在车上的细节？” 　　话题有点跳跃，纪茵有些懵，还是点了点头。 　　“她说要做个专题，刚好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徐嘉树：“一直让你回忆那么可怕的事情，你心情好吗？” 　　纪茵其实也有点烦说那些事情，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后备箱里的那具女尸，以及愧疚感。 　　“……有一点。” 　　“所以我有点生气。” 　　是因为她生气吗？纪茵心脏怦怦直跳，被他这一大段话弄得是既不习惯，却又羞涩高兴。 　　可就是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没太大的起伏。 　　纪茵：“真的？” 　　徐嘉树面无表情说道，“真的。” 　　纪茵反手牵过他的手，十指交扣。 　　“你好肉麻啊，嘻嘻。” 　　她男朋友哪里都不错，就是人太死板，不太会主动，很多时候都是她提出要求，虽然每次都会满足。 　　忽然这么主动说这些话，就算是听着略显油腻，但是个大进步！ 　　纪茵鼓励道，“你以后要大胆的说话，总是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徐嘉树：“……” 　　纪茵：“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抽了下手，纪茵牢牢抓紧手中的手掌，他拿出手机按亮看了一眼。 　　“差不多，我要回去了。” 　　纪茵：“我怎么觉得你在转移话题？” 　　徐嘉树：“……没有，确实最近有点忙。” 　　纪茵：“嘤嘤嘤……你一点都不爱我。” 　　徐嘉树：“……” 　　他空出的那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纪茵像是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随后两臂一紧，被轻轻抱了一下。 　　她高兴了。 　　纪茵：“我还要。” 　　徐嘉树：“……” 　　* 　　早上八点十五，纪茵提着早餐飞奔到自己的工位。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周末行程规划，坐下来后，打开手机一边吃一边找电影，周末有两天，周六去他家玩，周日出去看电影、公园散步也是挺不错的。 　　平时大多是徐嘉树花钱，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订好时间后便准备先把电影票买了。 　　眼看时间到了上班的点，她才发觉整个部门办公室特别的安静，以往这时候来往的都有打水的，或者敲键盘的声音，她抬头往对面卡座看去。 　　金慧芳的位置上面没有坐人。 　　人没来？还是来了走了？ 　　纪茵思索了一会儿，点开v信，意思意思的表达下关心。 　　嘤嘤嘤：金姐，我上班没看见你啊，是不是腰又开始疼了？ 　　v信那边没有回话。 　　她退出聊天界面，开始了摸鱼大业。 　　看了会儿小说，本来还想着找徐嘉树聊天，但想到他最近像是比较忙，只能作罢。 　　无聊到最后，她刷起了博客。 　　她用鼠标点了页面上的全部，刷新了下，页面刷出几条新博客，顶头的那条引起她的注意。 　　桑葚金慧芳V：#二十五中# 　　话题后面跟了一个视频，纪茵点开。 　　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应该是手机在很匆忙的情况下拍出来的，开始几秒视频有些模糊伴随着各种响声，但是很快对焦，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 　　是费梦燕的妈妈，她站在校门口，手里举着喇叭，被一群人包围着，嘶吼的声线在不断颤抖，“让朱鑫鹏和萧艾出来！”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情。 　　朱鑫鹏是谁她不清楚，可萧艾却算是熟人。 　　纪茵点开v信。 　　嘤嘤嘤：你怎么回事啊？费梦燕妈妈为什么找你？ 　　萧艾：应该是发现了我们那个群的聊天记录吧，不重要。 　　嘤嘤嘤：什么不重要，人都来你学校闹了！ 　　萧艾：你在学校？ 　　嘤嘤嘤：不在。 　　萧艾：现在去学校，我给你看个东西。 　　嘤嘤嘤：？ 　　嘤嘤嘤：什么东西要去学校看？你拍给我。 　　嘤嘤嘤：人捏？ 　　她问了好几次，但萧艾不回她，金慧芳也没有回复，这让她焦虑起来，特别刷到二十五中的话题又上了热搜，甚至有媒体开始人肉朱鑫鹏和萧艾的信息。 　　纪茵想了想，实在是放不下，先是把视频发给了林军，然后在v信上和金慧芳大概说明了情况，叫了辆车去二十五中。 　　她到的时候校门口还围着人，却没有视频种那么多，地上散落着像横幅一样的东西。 　　但是费梦燕妈妈不见踪影，纪茵找路人问了几句，得知费梦燕妈妈被校方请进去谈话，后来好像还报了警。 　　嘤嘤嘤：我到学校了，你没事吧？ 　　萧艾：你去找教师楼。 　　嘤嘤嘤：你到底要干啥？ 　　萧艾：别问那么多，你过来。 　　教师楼？ 　　她看向学校门口，现在高中门口都有保安拦着不让进，不光如此，可能是先前闹得很厉害，校门直接锁了起来。 　　嘤嘤嘤：你们学校有保安啊，门也上锁了，我怎么进？ 　　萧艾：没让你进，你从学校大门往右边绕半圈，就能看到最高的那栋楼，快！ 　　嘤嘤嘤：…… 　　嘤嘤嘤：你说话就不能说清楚吗？ 　　她往右边走，顺着墙绕了半圈，还真看到了那栋楼，比起其他几栋也就三四层的高度，这栋要高上一半多。 　　嘤嘤嘤：我看到了，你要我做啥？ 　　萧艾：看到你身后的居民楼了吗？ 　　纪茵转身，还真看到了一栋居民楼，只和学校隔着一条窄细的单行道。 　　嘤嘤嘤：我擦，你搞得像是地=下=党接头，弄得我有点害怕。 　　萧艾：你要不要热点？ 　　热点？她停下脚步，忽然想到先前到账不久的一万块，犹豫了一阵后走进了居民楼。 　　电梯正对走廊，这个点楼里来往也没什么人，看着空荡荡的。 　　她按下电梯按钮，听着电梯下行的嗡嗡声，不知怎么的，莫名的心慌。 　　嘤嘤嘤：什么热点。 　　萧艾：你上去就知道了，进去，坐电梯上到十一楼。 　　——咔 　　电梯到了一楼，打开门，她走进电梯。 　　嘤嘤嘤：我进电梯了，能不能先透露给我一点？ 　　萧艾：拿出你的手机，点开摄像功能，你手机能够拍几分钟的视频吗？ 　　嘤嘤嘤：有，你要我拍啥？ 　　萧艾：说了给你热点，你不要问那么多问题。 　　那种心慌的感觉愈发强烈，她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在v信里给金慧芳发了好几条，问她自己这样做可不可以，但又想到卡里的钱和金慧芳的生活，不由的心生了些许向往和羡慕。 　　十一楼到了。 　　她走出电梯。 　　萧艾：你找到露台了吗？就是那个楼里平台有个地方是空的，像露台那样，刚好对着我们学校最高的楼。 　　露台很好找，往光线最亮的地方走。 　　萧艾：别忘记把手机摄像头打开。 　　纪茵点开摄像，她想着是不是拍的是费梦燕妈妈和校方争吵。 　　她走过昏暗的短走廊，一步一步的走向露台。 　　视野逐渐开阔，还有微风迎面袭来，手机里的画面转向了对面，那栋教师楼的天台。 　　原来教师楼上还有天台，和旁边几栋较为矮小的建筑上用栏杆包围住的天台和窗户不同，这栋楼的天台是平坦没有阻碍的。 　　纪茵看到天台上站着一个人，他套着蓝色的校服长袖外套，慢慢的走到天台边缘，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是正在发着什么消息。 　　随即，他突然抬头，似是对准了纪茵手中的摄像头，飞奔着往前，一跃而下。 　　萧艾：录好了吗？我说过我会回报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加更） 　　——啪 　　手机摔在地上，翻滚着滑了出去。 　　纪茵的脑袋空白了几秒，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宕机，直到嘈杂的人声飘来，她才有些恍惚的低下头。 　　她隐约看到了黑红色的斑块，又觉得是自己眼花。 　　随后她慢慢的坐了下来，脑袋还是木的，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爬着捡起了地上的手机，裂缝从屏幕左角一直蔓延到中央。 　　她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在抖。 　　嘤嘤嘤：跳了 　　嘤嘤嘤：怎么跳了？ 　　嘤嘤嘤：你什么意思？ 　　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没了回复。 　　她脑中乱成一团麻，又感到害怕，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点开拨号按下110。 　　“……是二十五中，刚才看到有人跳楼。” 　　纪茵飞快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低头往下看的时候，发现救护车从下方的单行道飞驰而来。 　　纪茵：“我不知道，是萧艾让我过来的。” 　　纪茵：“嗯……嗯，萧艾？不知道，他刚才没回我v信，地址？” 　　她回忆了一阵。 　　“我记得是叫车站社区……6栋5单元402。” 　　挂断电话，纪茵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嘤嘤嘤：我报警了，你们怎么回事？ 　　嘤嘤嘤：人呢？ 　　她又打了几通语音电话过去，没人接。 　　她想了一会儿，点开萧艾的朋友圈。 　　最新的朋友圈是在昨天，是一张灰蒙蒙的天空照片，下面写了一段话。 　　【下辈子，我想变成一只鸟。】 　　看这图，那种不安感强烈到她都无法忽视的地步，纪茵站了起来，她打开导航。 　　像这种高中生，一般住的地方都不会离学校太远，车站路离这边有672米。 　　她飞快的下楼，跟着导航下楼从居民楼后面绕了过去，老小区的布局不是很好，弯弯绕绕中，找到了一栋楼梯房。 　　上到四楼，一层楼只有两户，402在靠近楼梯的那一侧，她走到门前。 　　402有两扇门，外门是那种防盗铁门，里面则是一扇木门，木门一角破了个洞，关的不是非常严实，能看到一条细缝。 　　她闻到了一股煤气的味道。 　　纪茵立马意识到萧艾要做的事情，她抬手猛锤了几下铁门，并用手机报警。 　　“萧艾？萧艾？” 　　电话还没拨出去，她余光扫到警察从楼梯下跑上来。 　　“煤气！他把煤气打开了！”纪茵的脑子还有点乱，“要自杀！” 　　跑上来的两个警察没多说什么，在门口先是敲门叫了几声，后两个人换着踹门。 　　那铁门被踹的凹下去一块，伴随着‘咔擦’的崩裂声终于踢开了门。 　　纪茵想跟着进去，却被拦了下来，没过多久，他们从门后面拖抱出一个人。 　　“萧艾？” 　　她不敢靠得太近，怕误事，隔着几步看人，就看他面色潮红，嘴唇的颜色略微发乌。 　　所幸的是，他胸口有起伏，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有的，人还活着。 　　纪茵：“萧艾，萧艾？” 　　他眼睛半睁，在听到她声音后，呜呜的哼了几声，脑袋微微的摆了一下，又虚软无力的垂到一边。 　　很快，有医务人员抬着担架上来，把人转移到担架上。 　　纪茵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得亏手机没摔坏，救护车出车费还有医院的检查费都要交，萧艾人是送过去抢救。 　　听医生说萧艾脱离了危险，纪茵松了一口气，那种内疚以及罪恶感的情绪消散了些许，随后她又被叫去交入院预缴押金。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三千七的支出账单，欣慰萧艾救下来的同时，隐隐的感到了心痛。 　　后续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但是萧艾这种情况需要陪床，她咬牙又给人请了个护工，随后去了警察局。 　　有了上次笔录经验，这次纪茵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好像这自杀的案子有点问题，她也担心自己录像这事情是不是犯法，她买了部新手机，把手里这部手机交了上去。 　　最后警察局那边也没提拘留的事情，想来录像的事情问题不算太大，就是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小哥叮嘱她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把相关东西发到网上去。 　　做完笔录出来，天都黑了。 　　纪茵浑浑噩噩，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放跳楼的场景，就和几个月前死里逃生后，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后备箱里的尸体。 　　她摇摇晃晃的走出警察局。 　　“小纪。”隐约的听人叫她，纪茵抬头。 　　金慧芳站在警察局前的小院子里，“你怎么不回我v信？我找了一圈……你还好吧？” 　　纪茵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慧芳：“你拍到朱鑫鹏跳楼了？” 　　纪茵猛得抬眼看她。 　　金慧芳：“果然，萧艾那群人，思想逻辑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们让你拍，说明就是想让你拍到……别想那么多，跳楼这事和你没关系。” 　　“我就是……就是……”纪茵脑子还是很乱，她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想法和纠结，“当时拍之前，我是有点期待的……想多赚点钱。” 　　纪茵非常的后悔，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我不想……有人死。” 　　金慧芳：“萧艾他们老早就有轻生的念头，不是现在，也是迟早的事情，别人做的选择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纪茵：“我说不出来，就是难受。” 　　“还是太年轻了你。”金慧芳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看不得人受苦受难，看人受欺负的就想帮着出头……这个世界遭受苦难的人太多，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纪茵没说话，心里憋屈。 　　金慧芳：“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要你拍，还刻意把你搞到楼上？” 　　纪茵没想过这个问题，摇头。 　　“我今天早上刻意找人问了朱鑫鹏和萧艾家里情况，朱鑫鹏家里有钱，是家里的老大，可惜他刚出生的时候，爹妈正在打拼，就丢给爷爷奶奶照顾，后来家里赚到钱，事业进入平稳期把他接回来，这时家里多了二胎。” 　　金慧芳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警察局外面走。 　　“朱鑫鹏那会儿九岁，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养在身边和不养在身边差别很大，群里的聊天记录你也看过，他爹妈当得挺不称职，钱是给够了，但在两个孩子之间，总会偏向养在身边的弟弟。” 　　她说着，把手机屏幕朝向纪茵。 　　那是骑小猪看流星的个人资料界面，他的头像下面只有一句话。 　　【你们能不能看到我？】 　　金慧芳：“也怪我，一直跟进费梦燕那边，都没看手机……被吓到了？” 　　纪茵怔怔的盯着手机屏幕，点头。 　　“没事。”纪茵被她揽住肩膀，拍了拍后背，“明天休息一天，我给你放假。” 　　说是休息，其实还是没能完全休息。 　　晚上纪茵收到护工的短信。 　　【人醒了。】 　　* 　　纪茵提着一袋子水果，从电梯里走出来，病房外走廊上的人不多，也就使得其中一间门外围着的几人分外显眼。 　　她往前走，侧头确定病房上的号码，恰好围了人的那间就是萧艾的病房。 　　她在门口站着，没进去。 　　病房门开着，隐约还能听到房内说话声传来。 　　“……年纪轻轻的，有什么难处就和老师说……” 　　“费梦燕妈妈那边不用管……老师会拦下来。” 　　“网上的东西也不要看。” 　　“……注意身体……” 　　大概有个十几分钟，门后走出了两个人，等在门外的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去。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女性，见到她后还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等人全走完后，纪茵才提着袋子走进病房。 　　刚进病房，就听到一道女声刺来。 　　“我有什么错？我女儿死了，他们想自杀就去死，为什么要扯我女儿？” 　　纪茵猛得转头，又见病房内除了隔壁床上的病人以及护工并没有这个女人，才看向萧艾。 　　他坐在病床上，身后垫着枕头，左手放在一边，上面挂着点滴，右手则捏着手机，拇指抬起在屏幕上点了点。 　　“我有什么错？我女儿死了，他们想自杀就去死，为什么要扯我女儿？” 　　听着这道女声，纪茵堪堪从这道嘶哑尖利的嗓音中，分辨出了主人，费梦燕的母亲。 　　她几步走上前，把水果袋放到床头，侧头瞟向他手机，扫到熟悉的博客界面，他在看视频，声音便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纪茵：“你看这干嘛？别看网上的东西，影响心情。” 　　“她说得没错。”萧艾再次点开屏幕中的短视频，“我们想死就死了，拖上别人干什么？” 　　纪茵手上的动作一顿，挤出笑，“要不要吃水果，医生说你能吃吗？” 　　萧艾：“为什么来找我？” 　　纪茵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那一瞬间是真的想一耳刮子扇他脸上，可又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能憋回去。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冷血动物吗？” 　　他哦了一声，“怎么不发视频？” 　　纪茵：“什么？” 　　“视频发网上去，应该很刺激吧，正好拍到人跳楼，再配上他和他爸妈吵架聊天截图，和我们群里的聊天截图……你们媒体不就是喜欢这些吗？” 　　纪茵：“你他妈！” 　　她再也没忍住，一巴掌扇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反应很激烈。发现好像写出歧义了，加更一章。 第三十一章 　　打人脸上后，纪茵才反应过来，心生后悔。 　　“你……”她说话打结，想起他昨晚才醒，是个病人，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没能控制住情绪。 　　总而言之，打人是不对的。 　　纪茵垂下头，“对不起。” 　　萧艾像是被打懵了，坐在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她。 　　于是，纪茵心中愧疚，“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你身上难不难受？要不要找医生看下你的脸？” 　　萧艾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她，他一边脸颊发红，紧接着带着眼眶也开始变红。 　　“你也打我。” 　　说着，眼里竟流下了眼泪。 　　纪茵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纸巾，“别……别哭，我不是有意的。” 　　他侧身躲开纪茵递纸的手，扭着脑袋整个身体随着抽气不停的颤动。 　　纪茵：“对不起，对不起。” 　　他侧身坐了一会儿，用手臂蹭了下脸，才抽着气转回身。 　　纪茵：“我真不是有意，就是觉得有点生气，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怎么了？”他吸了几口气，“你们老是这样，说什么好好活着，不要想不开……一个一个的，一个一个的往上贴！” 　　“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活！”他说道这里嘶吼起来，满脸通红。 　　“……可是真要死的时候，好可怕。”萧艾瞪大了眼，眼泪不停的从眼中往外涌，“又痛又难受……” 　　“我害怕。”他说。 　　纪茵顿了顿，她伸手想给他一个拥抱，但在手掌按在他肩膀上时，才发现他抖得厉害。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她忽然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无力感。 　　“活着好难啊。”萧艾看着她，“现在死也难……他当时为什么不掐死我，他为什么就不把我掐死？” 　　听到这里，纪茵感到非常震惊。 　　“什……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一时间又哭又笑，过了几秒，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你不上班吗？” 　　话题转的很快，纪茵愣了愣，“……今天休息。” 　　“麻烦你来看我了。”他像是将所有的表情都收了回去，将一叠黄色的信封丢在她面前，“这是学校那边给我捐的钱，谢谢你之前垫的医药费。” 　　纪茵：“不……不是，我……” 　　萧艾：“我想睡觉。” 　　这就是赶人了。 　　“你……”，纪茵张开口，停顿了一阵，“……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萧艾躺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去。 　　离开医院后，纪茵心绪杂乱，就像是憋着一口气，又沉重。 　　嘤嘤嘤：金姐，我问你个问题。 　　桑葚金慧芳：什么？ 　　嘤嘤嘤：就是萧艾和我说有人掐他，你知道吗？ 　　桑葚金慧芳：是他爸，这事好像还是医院那边报的警。 　　嘤嘤嘤：啊？ 　　桑葚金慧芳：他爸也是有意思，把儿子掐得半死，最后却叫了救护车。 　　嘤嘤嘤：这样都不坐牢？ 　　桑葚金慧芳：因为那时候，他爸都癌症晚期快死了，而且萧艾他自己也求情啊。 　　嘤嘤嘤：为什么？这种爹。 　　桑葚金慧芳：大概是早年的时候，他爹妈对他还不错？我听他说，最早来到鄂城是来给他治病的。 　　桑葚金慧芳：情感关系中，最怕的就是这种……爱像是爱得，但有时候又感觉是恨，黏黏糊糊的，扯不清楚。 　　纪茵放下手机，拿出钥匙打开门。 　　刚打开门，一股藕汤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是说今天休息吗？”纪父身上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 　　“家里也不缺那个钱。”纪母唠叨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随手往她嘴里塞了个草莓，又接过她手里的小皮包，“上班那么拼命干什么？” 　　“妈妈。” 　　“啊？” 　　纪茵冲上去飞快抱住了她。 　　纪母被抱着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了，茵茵？是不是脚疼了？” 　　纪茵：“我好爱你们呀。” 　　* 　　【您的*4629-001账户02日批量代发23013.6元，余额33873.44元。】 　　看到银行短信的时候，纪茵怔愣住了。 　　又是分成吗？她心想。 　　她其实不太懂博客的分成，毕竟没有金慧芳那么多的粉丝，也不清楚她是如何操作。 　　纪茵望着自己面前的纸，刚才和陈瑶父母那边的律师电话联络，大概算了一下赔偿金额。 　　首先刑事附带的民事诉讼集中在物质人身赔偿，不支持精神赔偿金，但这个在后期和何海峰那边家属可以调解。 　　不过陈瑶父母不想要她出具谅解书，即使调解失败没有精神赔偿金，他们也会后期补足。 　　虽然纪茵认为致人死亡，她出不出具谅解书对何海峰最后的判刑没有太大的影响，死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为人父母，是怨恨难平的。 　　初略一算，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等为治疗和康复支付的费用再加上误工费等……大概在三万左右，最后就是精神赔偿金，纪茵提出是一万。 　　前后总总，她最后到手的是三万左右的样子。 　　这场堪称旷日持久的刑事案件，经历了好几个月，才终于有了结果的影子。 　　但是她从跟了金慧芳干，才不过一个月，分成已经到了三万。 　　要说钱好赚，天降横祸折腾许久才拿了笔钱，要说难赚，她似乎也没干什么劳神耗力的活，转眼便入账了一大笔钱。 　　原来这么赚钱的吗？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感到悲凉。 　　“小纪呀，新分成收到没？”金慧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纪茵：“收到了，这次怎么多了那么多？” 　　“你自己看看热度。”金慧芳心情不错，今天上班时脸上一直带笑，“费梦燕她妈好像准备起诉萧艾和朱鑫鹏父母。” 　　她说着，手里还在不断刷新博客的页面。 　　“呀，朱鑫鹏爹妈开微博了，他们先起诉了。” 　　金慧芳仰靠在椅背上，笑道，“看来热度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 　　“对了，你手机还给你没。”她话音一转，“我都看到警情通报了，说朱鑫鹏和萧艾确实是自杀，结案的话手机是要还你吧。” 　　纪茵：“应该是这周吧，那边打电话大概说了一下。” 　　“那还不算太晚。”金慧芳松了一口气，“我这边有朱鑫鹏的一些聊天记录，到时候你看是在你博客发视频还是在我博客发？” 　　纪茵：“……啊？” 　　金慧芳：“啊什么？我个人建议是在你的博客发，桑葚最近准备培养几个大v出来的，你刚好借这事能涨点粉……但是博客写的不能太极端，你就结合那些聊天截图还有父母的态度，写朱鑫鹏跳楼是为了引起父母关注然后报复他们……顺带引出原生家庭一些问题，升华主题。” 　　纪茵：“……发别人跳楼的视频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金慧芳看她，“朱鑫鹏本来就是想让你过来拍啊，他肯定就是想让你发这种东西，你就顺他的意，互惠共赢啊。” 　　“小纪。”金慧芳坐着椅子转了半圈，面对着她，“你要想清楚，人一辈子，可以看到、抓到的机会……可不多。” 　　* 　　纪茵拿到了旧手机，它被装在一个小袋子里，右上角还贴了编号，就是放了好几天，电早就放空，开不了机。 　　二十五自杀的事情热度稍稍消退，但因未成年人相约自杀的情况少见，再加之后续双方父母上诉法院，导致热度经久不衰，偶尔还能在热搜上看到相关词条。 　　因为拿手机，金慧芳痛快的给她放了一个假。 　　纪茵拿了手机，却非常迷茫的在路上徘徊，她不想回到公司，回去之后，八成面对的就是 　　金慧芳委婉的催促。 　　这几天，晚上也睡不好，一会儿是后备箱，一会儿是天台。 　　然后，她在小超市里买水的时候，遇到了萧艾。 　　猝不及防看到他的脸时，纪茵还愣了一下，呆呆的问了一句。 　　“出院了？” 　　“嗯。”他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袋露出一小截绿色的葱头，“好多人跑到医院里，还搞什么直播……烦人。” 　　“啊，那你上学怎么办？” 　　“在家里听网课。”萧艾说，“老师上课录好了会发给我。” 　　“你……”纪茵停顿了几秒，“还想死吗？” 　　他抬头，把帽檐微微往上推了推，“现在不想，在找到舒适的去世方法之前。” 　　“非自然死亡，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纪茵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开始转移话题。 　　纪茵：“拿手机。” 　　萧艾：“要发视频吗？” 　　纪茵沉默了。 　　“是不是良心不安？”他又把帽檐压下来，“没必要，我当时和猪哥……朱鑫鹏就在聊天，他就是在等你到了录像，然后发网上给他爹妈看。” 　　纪茵：“报复？” 　　萧艾：“差不多吧，他弟最近小升初，家里正在找学校……但是猪哥也快高考了，回家总见不到人。” 　　纪茵：“……太冲动了。” 　　“所以说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心情。”萧艾哼笑了一声，“就算说了，你们也觉得就是件小事。” 　　“发吧。”萧艾说，“就当是完成猪哥的心愿，你也能炒热度。” 　　纪茵：“我……” 　　“你犹豫什么呢？”萧艾皱起眉，“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痛快，早知道当时不叫你了。” 　　纪茵没忍住，骂了一句。 　　“犹你个头，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儿，说得我又想抽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嘤嘤嘤：你最近忙吗？ 　　。：怎么了？ 　　纪茵打字删删减减，她并不是爱抱怨的性格，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烦恼总想对着男朋友倾诉，又控制不住的想缠他。 　　说得多了，她又有些担心他会厌烦。 　　嘤嘤嘤：emmmmmmmmm 　　。：是不是因为二十五中自杀的事情？ 　　嘤嘤嘤：哇，猜到了欸，你好厉害~ 　　。：……我今天刚好不是很忙，想不想出来？ 　　嘤嘤嘤：爱你，现在可以吗？我就在二十五这边的警局附近，给你发定位！ 　　。：……好。 　　纪茵在附近选了家咖啡店，将定位发过去，等待的途中，她心一直静不下来，既想着快点见到人，又想着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但是小说完全看不进去，刷博客也一目三行，烦躁的不停刷新手里的咖啡订单看制作进程。 　　等到咖啡做好，她占了靠窗户的位置，视线不停的扫向门口，直到看到熟悉的人影葱门口出现，她一路小跑过去，本来想着抱他腰，但因为来往的客人，只能牵住他的手，将人拉了过来。 　　徐嘉树被她拉着往前快走了几步，两人身体撞到一起，他很快的停下脚步，轻轻的拽了下她的手臂，低下头微微笑了起来。 　　“慢一点，别急。” 　　纪茵抱住他的手臂，“好烦呀。” 　　“烦什么？”徐嘉树和她坐到一边。 　　“就是视频。”她一口气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个个的，都来逼我……好烦。” 　　“能不能给我看下视频？”他轻声的问道。 　　纪茵拿出旧手机，她刚才接了个充电宝充电，这会儿能开机了。 　　徐嘉树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纪茵不忍再看的侧过头。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她忍不住的回头，却看到徐嘉树正在看她。 　　纪茵被他看得莫名，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 　　“咋啦？” 　　“视频拍的很完整。”他扭回头，“是他刻意过来让你拍的吗？” 　　纪茵：“嗯。” 　　“如果是这样，让你烦躁的，应该就是你的道德观念。” 　　徐嘉树：“以一个理性将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发视频无疑能将你的利益最大化，反正也是对方让你拍，让你发，在整个事件中，你都是一个被驱使的状态，大可不必犹豫摇摆。” 　　纪茵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这样吗？”徐嘉树突然问了一句。 　　纪茵有些茫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喜欢什么？” 　　他指了指手机，又笑着看她。 　　纪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垂下头：“……不喜欢。” 　　“我是不是很虚伪？”她将脑袋埋在徐嘉树的肩膀上，“拍视频之前，我当时是真的因为钱有动心过，可我又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徐嘉树：“谁能对钱不心动？” 　　纪茵抽了下鼻子，心里觉得好受了很多。 　　“你好会安慰人。” 　　“不算是安慰。”徐嘉树说，“其实很多人潜意识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将逻辑捋顺，仔细想想，就能够明白到底想的是什么，以及能不能承受相应的结果。” 　　纪茵：“……我不想发。” 　　徐嘉树：“那你可能会面对萧艾和金慧芳的质问，最坏的结果是以后的职业道路不再顺畅，现阶段来看，你的领导有培养你的想法。” 　　纪茵：“……我还是不想，我没法这样对待一个死去的人，说实话我现在都后悔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听到说是热点就上去拍……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 　　徐嘉树：“既然选择了，结果也能承受，接下来就要想下一步该做什么，视频准备怎么处理？” 　　中间逻辑被捋了一遍，抛开情绪问题，纪茵也在思考。 　　“我觉得留在手里也不行……朱鑫鹏是想要他爹妈看到，要不我把视频给他们吧？” 　　徐嘉树看着她，听到她的话也不回答，就是笑着看她。 　　“这样好吗？”纪茵犹豫道，“会不会在伤口上撒盐？毕竟孩子刚死，但是……我看他爸妈在网上的视频，和费梦燕妈妈上法院……不像是对孩子没感情的样子。” 　　明明有感情，又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纪茵：“可能他和他父母没有聊过……也许说开就好了。” 　　徐嘉树：“你和你父母的关系一定很好。” 　　“啊……为什么这么说。” 　　徐嘉树：“感觉。” 　　“想好了吗？”他问道。 　　“还是去吧。”纪茵咬咬牙，“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 　　纪茵跟着徐嘉树去后面的停车场，刚才他要了朱鑫鹏父母的家庭地址。 　　不得不说，金慧芳这点做的很是媒体，相关人员的家庭地址都弄得清清楚楚，就是朱鑫鹏父母有好几个住址，她提前打电话说了情况，对方发了定位过来，是三环外的别墅区。 　　纪茵坐上车，虽然还是有不安，可下了决心，心中沉甸甸的石头反倒放了下来，一时间轻松更多。 　　“你今天有点奇怪。” 　　徐嘉树：“哪里奇怪？”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像是对我不耐烦。”她靠在椅背上侧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胡思乱想什么。”他将安全带插好，“这几天比较忙忽略了你，想弥补一下。” 　　纪茵盯他盯了一会儿，“那你以后能不能都这样。” 　　徐嘉树：“……好。” 　　别墅区还有点远，纪茵打了几个哈欠。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不耐烦。”徐嘉树两手按在方向盘上。 　　“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纪茵想了想，“也许是想多了？” 　　徐嘉树：“嗯，你想多了。” 　　“你上午还在工作吗？”她强打起精神。 　　“没有。”徐嘉树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后的路上，绿化带一扫而过的树，就像是桌上的盆栽，“去看了下医生。” 　　他想起了心理诊疗室里木桌上的多肉。 　　【徐先生，您最近还在做梦吗？】 　　纪茵：“啊，你生病了？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徐嘉树：“没事，就是一点小毛病。” 　　纪茵：“什么毛病，小毛病也会拖成大问题的，我今天不该叫你出来的。” 　　他笑了笑，“身体没问题，工作压力大了，找医生聊了聊。” 　　【一直都在做，但是最近的梦出现了变化。】 　　纪茵惊讶道，“你也会觉得压力大。” 　　“是啊，出来工作怎么会没有压力，偶尔还会做噩梦。” 　　【您能给我描述梦里的变化吗？徐先生。】 　　纪茵：“什么噩梦？说起来之前看到后备箱的尸体和人跳楼，我也做了很多噩梦。” 　　徐嘉树：“有点血腥，就像是恐怖片。” 　　【一座天桥，我站在上面往下看，下面有很多人，马路两边砌了很高的围墙，人在里面来回的走动，有点像是鱼。】 　　【我在挑选鱼。】 　　“感觉我和你做的梦差不多，但是我会梦到你。”她笑着把包包抱在胸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做噩梦的时候梦到你会很有安全感。” 　　【这次是在挑选鱼吗？和您之前做的梦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挑选的生物种类出现变化。】 　　【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有五官的人。】 　　【能和我描述那个人的长相吗？】 　　徐嘉树：“梦做的确实有点像。” 　　【头发颜色有点浅淡，好像是深褐色，睫毛很长，眉毛也很浓，鼻子看起来是肉肉的，不长也不挺，好像还有酒窝……】 　　【您记得很详细，或许可以像以前那样，画下来。】 　　纪茵高兴的笑眯起了眼，脸颊两侧凹下两个窝，“真的吗？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我还听到了声音。】 　　【什么声音？】 　　【……画好了。】 　　徐嘉树：“我给你画了画，要看吗？” 　　“你还会画画吗？”纪茵惊叹过后连连点头，“要看要看！” 　　徐嘉树：“你拉开你座位前面的手套箱。” 　　她把包包推到一边，飞快的拉开面前的手套箱，一边拉还一边说。 　　“原来这个箱子叫手套箱。” 　　手套箱里放的东西不多，最上面摊放的一张纸立马引起了纪茵的注意。 　　是素描，纸面上只有黑白两色，灰黑色的线条不多，却勾勒出了一张脸，是她的脸，一张正在笑的脸。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她摸了下纸面，却又担心把画摸脏，于是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欣喜的就想要转身去抱他，但又因为还在开车，只能作罢。 　　徐嘉树：“我并没有对你不耐烦，也没有想要敷衍你。” 　　【为什么要选小纪当目标？】 　　他耳旁忽然响起金慧芳的声音，这个疑问自他从诊疗室里看到手中的画时，便再度浮现出来。 　　很多人潜意识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将逻辑捋顺，深入思考，就能够得到答案。 　　所以，为什么是她呢？ 　　纪茵抬起手，她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最近事多了，忍不住的瞎想……唉，你本来就忙，压力也大，我还总找你……” 　　她迫切的想要说出一些话，急促的气音从嘴里冒出来，变成了含糊的嘤嘤嘤声响。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嘉树抬手将车内后视镜拧转，转向了纪茵。 　　镜中的人两颊泛红，扭头视线朝向了他的这一侧。 　　徐嘉树：“是我没能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 　　为什么？也许得再贴近一些去观察。 　　总会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嘻嘻。 第三十三章 　　别墅区的门禁还挺严，纪茵在保安的要求下给朱鑫鹏父母打电话，很是折腾了一番才把车开进去。 　　朱鑫鹏的父母让他们把车停在一栋别墅前的空地上。 　　纪茵这时候其实有一点不安与害怕，特别在看到朱鑫鹏妈妈沉下来的脸后。 　　她忽然意识到，送视频这件事对于他的父母来说，可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把视频给我看。” 　　刚等她下车，朱鑫鹏妈妈迫不及待的伸手向她讨要手机。 　　“等我一下。”她拉开包包的拉链。 　　“你先让人进去。”朱鑫鹏爸爸在一边插话。 　　他们这才进了别墅。 　　纪茵比较紧张，她紧紧抱住徐嘉树的手，也没心思左右看，隐约只觉得这别墅挺大，门口还有个小花园。 　　刚进门路过像是小客厅的地方，进入里面靠窗户的大客厅，坐上沙发，随后有保姆泡好茶送了过来。 　　朱鑫鹏爸爸：“能把视频给我们看吗？” 　　纪茵把手机递过去。 　　接下来她靠着徐嘉树。 　　他们拿过手机后，飞快的点开视频。 　　相较于费梦燕妈妈那形如枯槁的模样，他们看着还算体面。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看完了视频，朱鑫鹏的妈妈哭了起来，那种哭泣是没有声音的，甚至都是没有表情的。 　　但纪茵感受到了她的悲痛。 　　“是鹏鹏让你去录的吗？” 　　“……是的。” 　　“你知道原因吗？” 　　纪茵想了想，把朱鑫鹏个人签名的截图翻出来。 　　“可能……是想要你们看到他吧。” 　　客厅安静了下来，朱鑫鹏爸爸从手机里抬头，他看向纪茵。 　　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徐嘉树侧头看了她一眼，往前坐了一点，微微侧身挡在了纪茵前面。 　　朱鑫鹏爸爸：“还说了别的吗？” 　　纪茵：“没有。” 　　“我听警察说，还有人和我儿子约着一起自杀。”他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纪茵：“……救回来了。” 　　朱鑫鹏爸爸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怎么就想着找你们媒体，都不找我们这些爹妈谈？”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你们有没有和我儿子说过什么？” 　　听到这里，纪茵意识到他的意思，有些生气。 　　“能说什么？我都没和他见过几次面。” 　　“那同学叫萧艾吧。”他忽然转向另一个话题。 　　纪茵：“……你想说什么？” 　　“要是你当时加的人是我儿子就好了。”说着，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亮起的屏幕显示的正是她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留存的与萧艾的聊天截图。 　　这个中年男人双眼通红，“要是我儿子有人劝一劝，就好了。” 　　纪茵张了张嘴，“如果你们平时多谈心……” 　　“怎么谈心？”朱鑫鹏爸爸忽然激动起来，“说什么都不听，就只知道要钱。” 　　朱鑫鹏妈妈：“我当时就说了要把鹏鹏带在身边，你非要把孩子送到妈那边。“ 　　“带孩子怎么做生意？”他扭头就和妻子吵，“你看还是我看？” 　　朱鑫鹏爸爸又转头看纪茵，“要什么买什么，要钱就给，生怕一句话说重了……然后又说什么要陪伴，我也有工作啊，回来还要看他脸色，怎么不想想那些名牌衣服、学费是哪来的？” 　　朱鑫鹏爸爸：“我又没打他没骂他？到底是什么不满意？” 　　谈话谈到最后，两夫妻直接吵了起来，纪茵实在是呆不下去，把手机里的视频发给他们，又当面删除后立马离开。 　　回到车上，她才从那种压抑的环境中脱离，但是她也在想。 　　“我还以为朱鑫鹏在他的家里是不被爱的。” 　　“可能比较另一个孩子而言，爱没有那么多。”徐嘉树扶正了车内后视镜，“是不是觉得他父母说得也有点道理。” 　　纪茵扣上安全带，“我说不出来，既觉得朱鑫鹏在家庭中被忽视可怜，又有些能够理解他父母的郁闷。” 　　“很矛盾？”徐嘉树说，“立场不同，想法和观念就会不同。” 　　父母的立场，子女的立场。 　　徐嘉树：“甚至人的立场都会随着年龄、身份的变化而改变。” 　　“你说的很对。”纪茵叹道，“大学时候要我看到这样的事情，肯定破口大骂，觉得爹妈不称职，一碗水端不平。” 　　“但现在工作了，感觉到钱难赚有压力了，又稍稍能够理解工作下对家庭的忽视。”她闭上眼，“好难啊，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茵捂住头，“生小孩，真的要三思而后行啊！” 　　徐嘉树：“你想着事事完美，所有人都满意，当然事情难办。” 　　纪茵：“我现在才慢慢感觉到，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确实难做到人人满意。” 　　纪茵感到了茫然，却又心生庆幸，至少她和她的父母不是这样。 　　“哎呀，不聊了不聊了，说这个心烦。”她挥了挥手，“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都管不了。” 　　纪茵：“说起来，当时进别墅我吓死了，就怕他爹妈打我，仔细想想，录人家儿子自杀视频又送上门，不太好。” 　　徐嘉树：“你应该给警察，让他们转交的，这样可以减少一部分冲突。” 　　“说得也是。”纪茵说，“不过说实话，这事我做的不后悔，之前一直都纠结，被萧艾他们搞得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不了解他们想法？我做的事情太多余？后来一想，去他妈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面对生命的态度。” 　　纪茵苦笑，“现在也只能自我安慰，我也算是了却了朱鑫鹏的心愿？” 　　徐嘉树笑了。 　　“等会儿你有事吗？” 　　纪茵非常诧异的转头，“你要约我吗？” 　　徐嘉树：“……没有时间吗？” 　　“有有有。”纪茵说着拿手机给爸爸发去一条语音，“爸，我晚上和小徐在一起，不回去吃饭了。” 　　徐嘉树：“……” 　　“我想吃你做的饭，现在我需要安慰，嘤嘤嘤。” 　　徐嘉树：“好。” 　　“我还想玩游戏。” 　　徐嘉树：“好。” 　　“但是我记得你家好像没电视。” 　　徐嘉树：“买了。” 　　“哇！爱你！” 　　* 　　和上次来徐嘉树的家对比，这一次他的客厅变化不小，挂上了一台大屏电视机，显示屏旁还立着黑色的游戏主机。 　　连沙发都换了，沙发靠着的墙壁上挂着两个小音箱，电视显示屏下也放着一台长条回音壁。 　　徐嘉树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毛茸的兔兔拖鞋，这还是她之前网购连着游戏机一起寄到这边的。 　　纪茵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她想着要玩游戏，在买菜的时候自己跑到超市里买了不少。 　　徐嘉树提着袋子，走进厨房，将手里的袋子放进洗菜池里。 　　纪茵：“快来快来玩游戏，这个怎么弄？” 　　他走出厨房，就看到纪茵正在摆弄游戏机，“好像连不上去，游戏碟子你放哪儿了？” 　　经过一番调试，她往着游戏的开始界面，把另一个手柄递给徐嘉树。 　　“一起玩呀！” 　　纪茵：“最近有个双人游戏挺火，我们试试。” 　　她玩游戏其实挺菜，但又喜欢玩。 　　纪茵：“你玩过游戏吗？” 　　徐嘉树接过手柄，“没有。” 　　“来来来，我教你。” 　　半个小时后。 　　纪茵盯着画面中倒在地上的红色小人，“你不是不会玩游戏吗？” 　　“嗯，摸清楚按键的用处，记住就行了，不难。”他说着，手指在手柄上按了几下。 　　纪茵就看着蓝色小人一脚把她控制的红色小人踢飞。 　　徐嘉树：“你慌的时候就会胡乱按……看，你又按错了。” 　　纪茵：“……” 　　纪茵：“你一点都不爱我，只会欺负我。” 　　徐嘉树：“……” 　　十分钟后。 　　纪茵盯着黑下来等待复活的屏幕，默默的转过头。 　　“嘤嘤嘤。” 　　徐嘉树松开了手中的手柄，让了。 　　纪茵按起手里的手柄，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小人踩在蓝色小人的身上。 　　“爱你哟~” 　　游戏玩得时间不久，晚饭时间快到了，他要处理食材。 　　纪茵跟上去帮忙，她在厨房门旁的挂钩上看到自己买的围裙，取下来挂在徐嘉树的身上，系围裙后面带子的同时，抱着他的腰蹭了会儿脸。 　　“好了好了。”他手轻轻搭在纪茵的脑袋上拍了拍，她才念念不舍的松开手，让到一边。 　　纪茵：“我洗菜？” 　　她有些笨拙的清洗菜叶，掐下老的黄的，再掰成一小块。 　　哗啦啦的水声在厨房里回响。 　　又安静下来了，纪茵把手里的菜叶沥干放到一边，再去清洗土豆。 　　她开始思考话题，在徐嘉树身边她就是非常想要和他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引起他的关注。 　　徐嘉树：“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抛出来的问题，让纪茵愣了几秒。 　　她以前基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忽然被问到，很是思考了一会儿。 　　徐嘉树：“要说实话。” 　　纪茵：“我也说不清楚，一开始是因为你的样貌，后来你救了我，而且你性格也超好……我知道我有时候比较娇气粘人。” 　　“说真的，你烦不烦我粘你啊。”纪茵有些不安，“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可能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我自己都不清楚……要是有，你要和我说啊。” 　　获得一个人的喜爱，其实很简单。 　　徐嘉树牵起了她的手，看着她羞涩而又顺从的回握，又伸出一只手抚过她的肩膀，轻轻的搭在她的后颈上。 　　他感受到从胸腔里翻滚的恶意，那种强烈的、不断迸发的杀意。 　　纪茵：“……你为什么那样看我，是想要亲亲吗？” 　　徐嘉树：“……” 　　纪茵：“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四章 　　纪茵眼巴巴的看着他，羞涩又期待的偷偷往前靠，顺便还踮了下脚。 　　然后被他轻捏住后颈，往后拉开。 　　纪茵：“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 　　徐嘉树：“……” 　　她抱着徐嘉树的腰不松手，直到他低下头。 　　纪茵还在因为他靠近而紧张的闭上眼，她只感觉到有热气扑洒在自己脸上，紧接着右脸被贴了一下。 　　……就这？ 　　她捂着脸，恍惚中似乎觉得自己被亲了一下，又觉得好像没亲。 　　徐嘉树拉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将洗菜池里的土豆拿出来，清洗削皮。 　　“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可怕。”纪茵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眼神？”他关掉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 　　“是啊。”纪茵想了想形容词，“就是那种……要把我吃了的眼神。” 　　——哗啦啦 　　他重新拧开了水龙头，心中的恶意再度翻涌，脸上却挂上了笑容。 　　“我确实是想‘吃’了你。” 　　平时叽叽喳喳不停搭话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徐嘉树侧过头。 　　纪茵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害羞似的扭过了头。 　　徐嘉树：“……” 　　晚上菜做的简单，纪茵想吃酸辣土豆丝，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会做的菜。 　　她撸起袖子想表现一番，“土豆丝我来做，你家有那个切菜神器？” 　　徐嘉树：“什么样的？” 　　纪茵做了一个推拉的动作，“就是切土豆丝的东西，长方形土豆网上面一刮下面就有丝出来。“ 　　“没有。”徐嘉树说，“我用刀切。” 　　“好吧。”纪茵把圆滚滚的土豆按在砧板上，用菜刀比对着土豆，慢悠悠的切下了几块土豆片，又把土豆片摞好，对整齐了，才开始慢慢的切丝，切一下就要比划下菜刀后退的距离。 　　徐嘉树：“……我来吧。” 　　只见他拿起刀，将土豆一分为二，很快一叠粗细均匀的土豆丝被拨到一边。 　　纪茵：“我来切辣椒。” 　　她上前帮忙，把辣椒洗干净，从中间切开掏走辣椒籽压平，慢慢的切丝。 　　但是这辣椒丝有短有长。 　　“去玩游戏吧。”他拍了拍纪茵的肩膀，从她手里拿过菜刀，飞快的把辣椒切好，“这里还是我来。” 　　纪茵：“……嘤。” 　　“我就是做少了，菜切不好，但是我菜炒的还行。”纪茵站在他身后，“再给我一次机会！” 　　“嗯。”徐嘉树头也不回的将焯过水的土豆丝下锅，翻炒了几下，倒入酱油和醋，随手从一旁的新家的筷架上抽出筷子，夹了一块土豆丝，送到纪茵面前。 　　她吹了吹，张嘴吃下。 　　徐嘉树：“味道怎么样？” 　　纪茵：“很好！” 　　徐嘉树：“去看电视吧，菜马上就好。” 　　最后，纪茵端着菜盘。 　　“我说真的，青椒炒肉我做的也还行。” 　　徐嘉树在炒菜的同时还做了番茄蛋汤。 　　“嗯。” 　　他端着汤碗走进客厅，放到沙发前立起来的茶几上，又转身给狗加狗粮。 　　看着他如此手脚麻利的摆碗添饭倒饮料。 　　纪茵不由感叹，“你好贤惠啊，衬得我就像个小废物。” 　　他停顿了几秒，“……吃吧。” 　　纪茵：“嘤嘤嘤。” 　　吃完饭，纪茵把碗塞进洗碗机。 　　她看了眼洗碗机大小，惊讶道。 　　“洗碗机我怎么看着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徐嘉树：“嗯，之前那个塞不进去锅，你要吃饭的频率很高，就换了一台。” 　　纪茵：“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徐嘉树：“你想多了。” 　　纪茵趴在他身上又玩了会儿游戏，时间过得飞快，再加上到他家的时候，时间就不早了，转眼便到了九点。 　　徐嘉树：“你该回去了。” 　　纪茵唉声叹气的抱住他的腰，“我不想回家，也不想上班，嘤嘤嘤。” 　　徐嘉树面无表情开口，“九点半。” 　　“嘤嘤嘤。”她不情不愿的松手，虽然不想走，但她现在都不敢坐网约车，还是得麻烦他把自己送回家，总不能把他拖得太晚。 　　等把人送回家，再回来，已经十点了。 　　徐嘉树感到了些许疲惫，这是他在面对纪茵时，时不时会感到的情绪。 　　不按套路出牌，还能粘人，精力旺盛…… 　　他还是感到迷惑，像他这样的人，选中一个目标一定会有原因，也许是某种特质，也许是身份。 　　深入的了解或许还不够，徐嘉树思考着如何挖掘她身上的特质，于是开始思考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走进客厅，被有些刺眼的灯光弄得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 　　她一来就喜欢打开客厅里的大灯。 　　【你家里怎么都黑漆漆的啊，开灯开灯！】 　　徐嘉树揉了揉额角，可能是疲惫，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她说的话。 　　他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的膨化零食，五颜六色的包装袋非常的显眼，即便是整齐的摆放好，但仍旧让他感到了刺眼。 　　他关掉了客厅的大灯，把零食塞进了抽屉，余光忽然扫到黑灰色沙发上摆放的一只毛茸玩具。 　　它是亮黄色的，毛茸茸的圆脸上点缀着两颗大眼睛，在黑灰色缎面的沙发面上，是如此的不协调。 　　这个是她之前玩夹娃娃机抓的。 　　【我就只有玩夹娃娃的最上手，都给你吧，我家里多的是，你还可以带给你家狗狗玩。】 　　圆滚滚的小狗嘴里叼着白色的小企鹅玩具，摇头晃脑的从房间里出来，从他脚边路过。 　　徐嘉树盯着毛绒玩具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转身将整个客厅都扫视一遍。 　　大屏电视、回音壁、游戏机、沙发，还有茶几上滴落的汤点污渍，和空气中隐约残留的辣椒气味。 　　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招待客人后的生活场景。 　　他走进了厨房，放在砧板上的刀，刀背上有着一条深深的凹槽。 　　徐嘉树还记得用它切割肉的手感，犹如切黄油般，轻轻松松捅了进去，连同刀柄也是大小正好，还有一定弯曲的弧度，握住省力也不容易脱手。 　　他看到刀背上沾着的一颗辣椒籽，那应该是纪茵切辣椒时不小心按上去的。 　　随后徐嘉树看到了挂在吊钩上的围裙，裙下摆上印着小兔子的图案，黏在墙上的挂钩都是粉红色的。 　　【厨房里面怎么没有挂钩啊，我给你贴几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嘉树看到鞋柜下面摆放的粉红毛茸拖鞋，心烦意乱的走进浴室洗手，却又看到洗手池旁放着的橙红色带蝴蝶结的洗手液。 　　【洗手液用完了，刚好我之前囤了一堆，给你带来！】 　　徐嘉树抬起了头，他望向洗手池上的镜子，镜中的人脸透出了迷茫的神色。 　　“……我也被影响了吗？” 　　他拨弄着洗手液上的蝴蝶结，镜子中的人褪去迷茫，忽然笑了起来。 　　“我能被影响？” 　　* 　　纪茵是真不想上班，不光是要早起，更多的是不想见到金慧芳。 　　不用想，她肯定要问视频的事情。 　　“所以你把视频给朱鑫鹏爸妈了？”金慧芳站在她的卡座前。 　　纪茵不敢抬头，就怕她说些难听的话，“嗯。” 　　她叹了口气，“算了，意料之中吧。” 　　纪茵听她语气还好，慢慢抬起头。 　　“你这什么表情。”金慧芳笑，“真想好了不要机会？” 　　纪茵点头。 　　“年轻人就是这样。”金慧芳用手拂开她额头沾的头发。 　　见她不生气，纪茵松口气，“我就是觉得做一些事情吧，要有底线……而且朱鑫鹏和他爸妈，我个人感觉，要是彼此间能说开，可能走不到这一步。” 　　以她视角来看，都不太是原则性的错误，一个耿耿于怀偏心但似乎没有好好说过，另一边则是捧着隔着生怕惹人生气。 　　“你那是旁观者清。”金慧芳说，“很多人身在其中，都看不清楚。” 　　“小纪。”金慧芳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次就算了，虽然你觉得有些事情得有底线，但这是工作……下次不要这样了，或者做什么决定之前和我说一声。” 　　纪茵：“……嗯。” 　　金慧芳朝着她笑了一下，又很快的冷下脸，转身走开了。 　　纪茵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她有些难受，不过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难受的情绪很快缓解。 　　v信图标闪了闪，纪妈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纪妈：转眼就长大了。 　　纪茵最近因为见得几个未成年，有感而发，不自觉的与爸妈更黏糊了一些，纪妈妈则一时兴起把以前的相册翻出来，照了好几张小时候的照片发给她。 　　今天的照片是一个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抱猫站在冰箱旁边。 　　她脸蛋贴猫咪，笑得两颊都鼓了起来，还露出缺牙的豁口，和一旁瞪眼的猫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纪茵看着照片笑，又看到徐嘉树的头像闪烁。 　　。：今天下班我接你。 　　嘤嘤嘤：好呀好呀，怎么忽然这么主动？ 　　。：现在没那么忙。 　　嘤嘤嘤：看这个，我小时候照片。 　　。：照的很可爱，还有别的吗？ 　　嘤嘤嘤：有，难得啊，你竟然主动找我要照片。 　　嘤嘤嘤：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这么热情！ 　　。：没有。 　　。：我想更了解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一整天金慧芳都没给她活，平时不打水基本见不到的人事部门的人，也来回跑了几趟，和金慧芳谈招聘的要求。 　　“好像这次热度让她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了。”纪茵摆弄副驾驶座的椅背，扣上安全带，说她在茶水间听到的八卦，“以前都没见公司招新人。” 　　纪茵就算对这方面不太敏-感，也大概能猜到自己在公司里，未来事业走向。 　　“新人招进来，估计我会被边缘化吧，之前的事情做的让金慧芳挺不满意的。” 　　“你会辞职吗？”徐嘉树问她。 　　“之前总在想辞职，因为做的事情很多让人不太开心。”她笑了笑，“但是要出来赚钱啊，边缘化也好，不在一线，也可以不做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她其实对未来没有太大的规划，原本想着弄份工作养活自己，要是能赚很多钱更好，所以和父母商量选了看似热门的自媒体行业。 　　但是很多事情和她想得不一样。 　　纪茵：“不说这个了，好烦。” 　　她侧头去看徐嘉树，“你说了解我，其实我也想了解你，以前都不太好意思问你一些问题。” 　　徐嘉树：“什么问题？” 　　“就是你说的养母……” 　　徐嘉树：“她生病去世了，我没有养父。” 　　纪茵听着，想着等会儿下车抱抱他，接着又问，“……那你的亲生……嗯。” 　　她问了一半，脑子转了过来，能被收养，八成都是亲生父母不怎么样的。 　　徐嘉树：“亲生父母？不知道，可能还在李柳村。” 　　李柳村？听着像是村庄的名字，纪茵没再多问，她隐约的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反正他不高兴或者生气的时候，即便表情没太大变化，但是语气上会有一点变化，整个气场也不太一样。 　　纪茵：“我……是不是问错问题了啊？” 　　“没事。”他忽然笑了笑，“互相了解。” 　　车往前开了一段，在上高架的高架口堵住了，下班高峰期就是这样。 　　纪茵无聊的刷起了博客，前几天她都刻意的不打开博客，整个网络基本是血雨腥风，朱鑫鹏父母和费梦燕的妈妈最后直接开启了骂战。 　　作为整个事情的参与人，她是真的不想看，好不容易等热度似乎下去一点，她又看到相关热搜飘了起来。 　　纪茵：“二十五中学生自杀疑点？” 　　她没点进热搜，而是仔细回想，又看向徐嘉树，“细想的话，建个自杀群确实很奇怪。” 　　徐嘉树：“估计是觉得有人唆使。” 　　唆使？她还没想过这种可能，当时加群的时候就觉得是一群中二少年，纪茵上学那段时间非主流横行，跟风割手腕的人可不少。 　　“当一个学校里面，有一个人自杀可以说是意外，但如果有第二个人甚至是第三个人的时候呢？” 　　纪茵：“他们建了一个群，我觉得有一定倾向的人很容易被聚集起来。” 　　“有倾向的人聚集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徐嘉树说，“朱鑫鹏的情况放在正常环境下，你觉得他会自杀吗？” 　　纪茵上学的时候产生过轻生的想法，但后期正常上学和同学打打闹闹，哭了一通后，想法自然而然消失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连她自己回想时候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徐嘉树：“遇到超出那个年龄阶段能接受程度的挫折，有部分人会产生轻生的想法，但是大部分人都会走出来，极个别极端一点的，劝劝也大多会想开。” 　　但在整个氛围都不好的自杀群里。 　　纪茵又想起自杀时似乎后悔的费梦燕。 　　徐嘉树：“如果分布在几个不同学校里，或许可能是意外，但四个……都在一个学校里，又几乎都自杀成功，这么精准。” 　　纪茵突然感到了害怕，这时，手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显示着0开头的座机号码。 　　她按下通话键接通了电话。 　　“你好，这边是桑珊街道派出所，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些事情要问你。” 　　纪茵还有些懵。 　　“是什么事啊？” 　　“你过来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纪茵看向徐嘉树，他把导航的目的地改为桑珊街道派出所。 　　“应该是二十五中学生自杀的事情。” 　　纪茵望着手机叹气，“想不到我工作以来，去警察局的次数都比我见报料人的次数多。” 　　去警察局的路上，徐嘉树半路给她买了袋面包。 　　“估计等会儿你在所里待的时间不短，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纪茵因为他难得的主动体贴，大受感动，连吞两个小面包，后来进警察局的时候还噎得直喝水。 　　她在局里没见到林军，被一个女警带进后面的审讯室，交上了手机。 　　女警翻阅她的手机，“你也加了悲鸣回响那个群？” 　　纪茵摇头，“不是，是领导给我的企鹅号。” 　　女警：“你平时和朱鑫鹏有联系吗？” 　　纪茵：“没有。” 　　女警：“费梦燕呢？” 　　纪茵：“也没有，我……就只加了萧艾。” 　　后面都是关于她和萧艾聊天的询问，那种全封闭，面对面审讯的架势让她压力挺大，对面的女警和男警看起来也很严肃，压迫感十足，问的她最后说话都是磕磕巴巴。 　　她心中忐忑不安，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无形之中触犯了什么法律，结果问完后，她人被放了出来，还在警察局的大厅里看到了熟人，金慧芳。 　　现在看到金慧芳，纪茵心里就直打鼓。 　　她在大厅里也没看到徐嘉树，明明刚才他把她送进来，现在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金慧芳：“你男朋友在外面。” 　　纪茵哦了一声，“金姐，你又来找素材？” 　　“找啥素材。”金慧芳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精神状态有些萎靡，“和你一样，被打电话叫过来。” 　　纪茵一顿，但转念一想，金慧芳平时在网上煽风点火搞得舆论血雨腥风，下限之低，搞不好还真干得出来唆使的事情。 　　“你……” 　　“想啥呢！”金慧芳看她，“我知道你怀疑什么。” 　　说着，她脑袋贴在后面的墙壁上，叹了一口气，“我这人虽然网上不当人，但是基本的法律意识还是有的……怎么你们都不信我？” 　　金慧芳：“就实话和你说，我从申城来到鄂城，是萧艾他们主动联系我的，估计他们很早就有报复自杀的想法，但又想把事情闹大，就找了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那个视频应该是我去拍的。” 　　“我当时确实有点急了，想搞个大新闻。”金慧芳说，“但真没想到他们会搞成这样。” 　　纪茵张了张嘴，小声说道，“你以后别搞那种太极端的新闻了。” 　　“小纪。”她摇了摇头，“你现在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赚点钱自己够花就行，我不能啊，再说了，大家都在做，我不做和别人怎么竞争？” 　　“你现在心态不适合这行。”金慧芳叹气，“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里一直私下找工作，我话可能说得不好听……现在这个大环境，你就算换了工作，只要在媒体这个行当里，有几个好东西？” 　　金慧芳的一番话直接给纪茵心态整崩了。 　　直到上车，她都在手机里打辞职申请，并在招聘网站上看别的行业招聘信息。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现在能看到的几个主流媒体，几乎都是这样。”纪茵沮丧的垂下头，“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但又看着难受……只能辞职逃避。” 　　“也不能说你什么都做不到吧。”徐嘉树没有启动车，他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你不也救了一个人吗？” 　　萧艾？纪茵想到了这个名字。 　　“也不能算是完全救吧。”纪茵有些气馁，“他没有完全放弃寻死的念头。” 　　“一步一步来。”徐嘉树对着她笑，“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纪茵：“呜……嘤嘤嘤。” 　　徐嘉树：“？” 　　纪茵：“好温柔啊，我好爱你，嘤嘤嘤。” 　　徐嘉树：“……” 　　就像是一管强心剂打了下去，纪茵精神起来，她想到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回复她消息的萧艾。 　　嘤嘤嘤：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有好好听课，好好做作业，好好吃饭吗？离高考只有一百三十五天了！ 　　她打了一排字，目光扫到上面一长排自己这边的气泡，本来习惯了他的不回复。 　　萧艾：知道了。 　　萧艾：……最近不是那么想死了，谢谢。 　　他的回复让纪茵整个人激动起来，忽然觉得大受鼓舞，又莫名的在心中腾升出一种冲动。 　　“你看，有用了有用了。” 　　她把手机屏幕朝向徐嘉树。 　　纪茵：“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徐嘉树启动了车，车身轻微的震动，在安静的停车场里似乎都能听到发动机传来的细微轰鸣声。 　　他笑着开了一个玩笑，“你想做什么？拳打传谣媒体，创造和谐网络世界？” 　　纪茵被他说得脸红，“我哪有那么厉害，现阶段只能做到一些小事。” 　　徐嘉树：“什么事？” 　　她想了想，“我总觉得金慧芳以后说不定还会干更没底线的事情。” 　　徐嘉树：“所以？” 　　纪茵红着脸，捏着手机，“见状不对，立马报警。” 　　徐嘉树又笑了。 　　* 　　自从二十五中事件后，纪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排斥出了中心圈，她部门办公室最近陆陆续续来了两个新同事，都是从其他自媒体或是媒体公司挖过来的。 　　调查、采访一类的外派任务，金慧芳都没有再派给她，更多的是让她干一些资料整理的活。 　　纪茵将资料归档，抽出办公桌旁边的柜子拿笔。 　　刚抽开柜子就看到里面有张纸。 　　她先前可没塞纸进去过，纸上还有内容。 　　【省内首例民政部门申请撤销监护人资格案件】 　　纪茵将纸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案子的发生地有些眼熟。 　　李柳村。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纪茵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还有些茫然。 　　她先是想了想纸上写的东西和自己有没有关系，然后慢慢的记起来，徐嘉树似乎说过他老家是李柳村。 　　她摸了摸纸，应该是放在她抽屉有段时间了，她这段时间都没有拉开过抽屉。 　　所以是谁塞的纸，目的是什么？ 　　纪茵心里有个人选，整个公司，她接触最多，见过徐嘉树的就那一个人，金慧芳。 　　就是不知道，金慧芳做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纳闷，也很烦，思来想去，决定直接问。 　　嘤嘤嘤：金姐，我看到抽屉里的纸了，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桑葚金慧芳：你可算看见了，都塞你抽屉快一个月了。 　　嘤嘤嘤：什么意思啊？ 　　桑葚金慧芳：你就从来没有对你的男朋友产生怀疑吗？ 　　嘤嘤嘤：？ 　　这种莫名其妙挑拨的语气，但是纪茵是真的有点怀疑。 　　她是真不想受到这种挑拨，可就是忍不住的开始回忆过往种种。 　　桑葚金慧芳：是不是总是见不到人？也对你冷冷淡淡的？ 　　纪茵仔细一想，还真是。 　　嘤嘤嘤：那是他工作忙。 　　桑葚金慧芳：你有看过他的工作吗？你知道他具体的工作内容吗？ 　　纪茵哑口无言。 　　嘤嘤嘤：他虽然平时人难见到，但是会回我消息，还给我点外卖送肉吃。 　　桑葚金慧芳：你确定他不是在敷衍你？ 　　纪茵偶尔……还真有这种感觉。 　　嘤嘤嘤：但他最近对我很热情！人是会变的！ 　　桑葚金慧芳：难道不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态度大变？你现在很危险啊。 　　纪茵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再回想过去，只觉得细枝末节中全是蛛丝马迹。 　　桑葚金慧芳：你再想想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嘤嘤嘤：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桑葚金慧芳：嗯。 　　纪茵心中一颤，仿佛是怀疑得到了落实，却死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嘤嘤嘤：……他是不是出轨了？你看到了？还是说他之前就有别的女人？ 　　桑葚金慧芳：…… 　　嘤嘤嘤：？ 　　桑葚金慧芳：尊重，祝福。 　　嘤嘤嘤：？？？ 　　金慧芳就跟个谜语人一样，话也不说清楚，人下午还跑出去采访了，弄得纪茵是一头雾水。 　　但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 　　嘤嘤嘤：今天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嘤嘤嘤：我想吃你做的饭，可以吗？嘤嘤嘤。 　　。：……好。 　　现在几乎是百依百顺，纪茵又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因为劈腿所以内心愧疚，突然对她好也是想要补偿以填补心中愧疚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性，到徐嘉树来接她时，纪茵还是心中不安。 　　徐嘉树：“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今天。” 　　纪茵连忙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工作上面有点烦。” 　　他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开车转道去超市，买晚上要用的食材。 　　纪茵这会儿又是觉得下班还要麻烦他买菜做饭，不太好意思，但又怀疑他出轨，心中疑虑加愤怒，暗搓搓的升起一股折腾他的想法。 　　非常的煎熬。 　　纪茵不太想直接问，现阶段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万一男朋友真没出轨，还这样质问，那不是伤感情吗？ 　　可万一真出轨了呢？她内心又陷入了挣扎。 　　以往总觉得那些知道配偶或男朋友出轨还犹豫不决的女性，纪茵总会心生不屑，想着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可到了自己身上，这么一个长相优秀，收入不错，对她也是顺从最近还莫名体贴的男朋友。 　　纪茵纠结，纪茵犹豫。 　　她决定先偷偷调查一下。 　　首先是手机，纪茵在车上到最后进男朋友家里，都在思考如何偷看他手机，奈何他手机随身携带，就算是进厨房处理食材，也没见手机放在外面。 　　纪茵只得暂时先观察客厅卧室，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如果他把那个第三者带回了家，家里肯定会留有痕迹，什么头发啊，橡皮筋啊一系列的小东西。 　　她先去了浴室，看到了自己买的洗手液，又回到客厅看到属于自己的毛茸玩具和零食，最后等厨房里点火炒菜的声响传出来。 　　纪茵偷偷进了他的卧室。 　　她心中既有不经允许进入他人卧室的愧疚，但又莫名其妙的兴奋。 　　卧室里非常单调，双人床、柜子，连床头柜都没有，稍微不同的，可能墙角多一个狗窝。 　　黑白毛的小狗叼着小玩具看着她摇尾巴，把玩具叼到她脚边，抬起脑袋。 　　纪茵压低声音，并不停扭头看向卧室门口，“不玩不玩。” 　　小狗用脑袋顶了顶玩具，趴到了她的脚背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纪茵就怕把它踩到，轻轻的抬脚把它推到一边，结果踩到玩具的一边，直接将玩具踢到床底下。 　　小狗尾巴也不甩了，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呜……” 　　纪茵：“好吧好吧，我错了。” 　　说着，她蹲下身趴到地上，侧头往床下看去。 　　一张惨白的人脸映入眼帘。 　　徐嘉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纪茵抱着玩具和小狗坐在沙发上，目光发直。 　　“你怎么了？” 　　纪茵：“没……没什么。” 　　徐嘉树：“真的？” 　　纪茵：“……嗯。” 　　徐嘉树：“你在发抖。” 　　不太对劲，徐嘉树想。 　　从下班开始再到现在，越来越安静。 　　纪茵：“我……我家里有点事。” 　　徐嘉树扫了眼茶几上热腾腾的饭菜，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嗯，我送你。” 　　纪茵：“不不不，太麻烦了……菜都没吃，这个点地铁还有，我坐地铁回家。” 　　他看着抱紧双臂，似乎正在努力控制不发抖的纪茵，笑了起来。 　　“好，路上小心。” 　　不太对劲，目送纪茵离开，他站在楼梯道中央，静静听下楼的脚步声由‘嗒、嗒’的频率转向‘嗒嗒嗒’的密集声响，转身回到客厅里。 　　他首先将客厅扫视了一圈，随即走进浴室，最后进入卧室。 　　他从门口走向内侧，然后看到床边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凹陷。 　　徐嘉树蹲了下来，将手按在那块凹陷上，慢慢的弯下腰，侧头看到了床下的人体模型。 　　他叹了一口气，又站起身，走回客厅。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停在一个视频网站的界面上，这是纪茵以往过来，除了玩游戏，最喜欢上的视频网站。 　　徐嘉树拿起遥控，看到界面上登录的账号ID，嘤嘤嘤。 　　随后他点开历史记录。 　　我拥月亮入怀、恋恋心动、暗恋成瘾…… 　　他快速浏览过这些网剧的名字，看到了影视剪辑——影视剧中的疯批美人相爱相杀、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徐嘉树按动遥控按键的手指抬了起来。 　　* 　　纪茵回到家，吃饭洗完澡，精神都有些恍惚，那是什么？是尸体吗？ 　　她不敢深入去想，本来以为顶多是抓奸，失恋偷偷埋在被子里大骂渣男的情感事件，现在一想，还不如是情感纠葛。 　　很多事情，不去想，没有进那个思维模式，总想不到也想不通，但是一旦开了口子，从前所有经历的事情全都有迹可循。 　　她想起徐嘉树厨房天花板上安在一角的钩子，又想起那一排刀具，和他熟悉的切肉手法…… 　　她躺在床上，手指都按出了110的号码，却又犹豫的迟迟没有拨打出去，这种内心撕扯又犹豫的心情令她辗转难眠，却又不知道找谁发泄，只能将目光转向知情人，金慧芳。 　　嘤嘤嘤：你是不是知道徐嘉树的一些事情。 　　桑葚金慧芳：哟，竟然回过神了，发现什么了吗？ 　　嘤嘤嘤：我现在很崩溃啊！一下子从恋爱频道到法制频道，我的妈呀！ 　　桑葚金慧芳：你看到他杀人了？快报警，你现在身处的环境安全吗？ 　　嘤嘤嘤：也不是看到他杀人，就是我去他家，在床底看到一张脸，你知道吗？一张脸！ 　　桑葚金慧芳：啧，看你那样，我报警了。 　　嘤嘤嘤：啊？ 　　纪茵看到这里心情更加复杂，理智上觉得她做的是对的，可情感上面，又觉得有点难受，心里针扎似的，又忍不住去想他会怎么样？ 　　桑葚金慧芳：行了，以后找男朋友眼睛擦亮一点，别长得帅就往上冲。 　　嘤嘤嘤：……你都还没和我细说，徐嘉树是怎么回事啊？好好一人，怎么就这样了？ 　　桑葚金慧芳：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吧？ 　　嘤嘤嘤：天生？ 　　纪茵想起抽屉里的那张纸，她重新在手机上搜索了这个事件，意外的是，这条新闻时间久远，但互联网上竟然还有记录，还有一张报纸的照片。 　　照片照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撰稿人的名字——金慧芳。 　　嘤嘤嘤：徐嘉树以前在李柳村，这个监护权被撤销的孩子，就是他吧？你在现场？ 　　桑葚金慧芳：好久远的事情了，那会儿我还是个好人。 　　嘤嘤嘤：好人？ 　　桑葚金慧芳：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我和你一样都是一腔热血，还拿了奖呢。 　　纪茵还在和金慧芳聊这件事，她手机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愿意出来和我聊会儿天吗？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我为什么发疯，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从未想过伤你，你究竟懂不懂我的心？” 　　徐嘉树按动手中的按键，将画面暂停。 　　画面是男主角的正脸特写，他双眼发红，两手攥着女主角的手臂，将她抵到了树上。 　　徐嘉树皱了下眉，重新按下播放键。 　　疯批剪辑看完，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退出视频的界面，看到右上角消息的标识处上标着5的消息提醒。 　　他按了进去，看到是5个赞，而被点赞的评论是。 　　【我好吃这种疯的不行，但对心爱之人予索予求，在外是狼，对内是狗，啊……我的究极醒脾。】 　　徐嘉树顿了顿，他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搜索醒脾。 　　从一溜中医介绍中扫过，他目光停留在一个提问的回答上面，醒脾=性-癖。 　　他将手机退到主界面，并没有新的消息，于是他站起身，走向阳台，静静的盯着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不大，被一圈围墙围了起来，因为不大，所以只有一道门进出。 　　而阳台正对着小区的门口。 　　他静静的等待着，没等多久，门口出现了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察。 　　徐嘉树退回客厅，进入厨房，将墙上挂着的刀取下一部分，又挂上漏勺、厨用剪刀一类的东西，并取下了墙上挂着的围裙。 　　随后走回客厅，拿起沙发上的玩偶，去浴室取下洗手液上的蝴蝶结，最后来到卧室，将床底下的模型拖出来，套上围裙扣上蝴蝶结，连同玩偶一起塞回进床底。 　　他走进客厅，慢慢的走到防盗门前，面对着门，调整脸上的表情。 　　——叮咚 　　门铃响起来的同时，他脸上挂起笑容，一把拉开防盗门。 　　“茵茵……”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门后的警察时，沉了下来，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你们？” 　　警察：“请配合一下工作。” 　　其中一位警察让他坐在沙发上，另一位则直接走向卧室。 　　徐嘉树还是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直至警察从卧室里将人体模型拖出来，一路上还有一两个玩偶掉在地上。 　　警察：“你买这个干什么？” 　　“马上万圣节了啊。”他说着停顿了几秒，茫然过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搞个恶作剧，吓吓我的女朋友。” 　　徐嘉树：“怎么了？” 　　警察：“年轻人搞恶作剧要有分寸……你看，这不报警了吗？” 　　徐嘉树像是恍然大悟般，“我是说她刚才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 　　说着，他黯然低头，肩膀下沉，“……怪我。” 　　“和你女朋友解释一下。”警察说，“以后有事要先想想别人能不能接受，大晚上把人吓得报警。” 　　徐嘉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你们白跑一趟。” 　　他站起身送两人出门。 　　警察：“别送了，先和你女朋友解释。” 　　“好的好的。”他笑着目送警察下楼，等到感应灯暗下来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比他预想的报警速度快，看来……虽然容易因为感情盲目，基本的思想和三观还是有的，徐嘉树关上门，思考过后，觉得其中有问题，她并不是那么果断决绝的一个人，报警速度这么快…… 　　他想到了金慧芳，又想到纪茵今天反应的奇怪之处。 　　。：警察来过了，你对我有些误解。 　　他对准地上的人体模型拍了一张照片。 　　。：是假的，快要万圣节了。 　　。：你不信任我。 　　* 　　桑葚金慧芳：那时候跑新闻不比现在，拍到了往网上一发，得跟好久问很多人，去很多地方，有时候还挺危险。 　　桑葚金慧芳：李柳村就是个小乡村，里面的人要不姓李要不姓柳，我当时刚当记者没多久，跟着领导下乡拍一些水稻成熟丰收的照片。 　　桑葚金慧芳：然后我在村里，看到被他妈打的徐嘉树……那会儿应该叫李启。 　　桑葚金慧芳：打字好麻烦，语音吧。 　　嘤嘤嘤：好。 　　金慧芳对徐嘉树意见似乎很大，纪茵接通语音。 　　“他妈为什么打他？” 　　金慧芳：“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后来从村里得知他爸妈经常打他，我在李柳村的那段日子，总能看到他浑身是伤的出来买东西。” 　　纪茵没有说话。 　　金慧芳：“我那时是真的想帮他的，在村里拍照，又去当地妇联反应，跑了很多地方，发新闻……” 　　纪茵：“然后呢？” 　　金慧芳：“公安局派人过来，妇联派人过来，做过思想工作，人也抓进去过，还是那样……最后没办法，我和徐雪珍以及几个妇联的同志一起，给法院上诉，请求撤销李启父母的监护权。” 　　金慧芳：“你那是没见过，那个年代这种偏僻小乡村里面抱团，道理根本讲不通，到最后判决下来，我们是和公安局里的警察过去抢人啊……几次进村，乌压压的人堵在门口，村民完全不懂法，拿着扁担镰刀打人，我腰椎后面的骨头都被他们打裂，才把人从村里弄出来。” 　　纪茵叹气，对金慧芳的观感更为复杂，又对徐嘉树心生同情，难以想象他幼年的生活。 　　“这样对待孩子，他们良心过得去吗？说实话，要是正常小孩子生长在这种环境里，性格不扭曲才怪了。” 　　金慧芳在手机那头也叹了一口气。 　　“把人抢出来之后，我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人才算是能够走动，徐嘉树当时交给徐雪珍带。” 　　纪茵注意到两人一个姓氏，“我记得他和我提过他的养母，是不是就是她。” 　　金慧芳：“对，徐雪珍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那会儿是随行的女警，人本来是要送到福利院的，后来是她看徐嘉树可怜，就先带在身边照顾，结果一照顾，脱不了手了。” 　　纪茵：“……嗯？” 　　“你没见过他小时候。”金慧芳说，“不哭也不闹，要是露出一点要把他送走的想法，就掉眼泪，可怜兮兮的抓着徐雪珍的手。” 　　纪茵：“这样不对吗？” 　　“他太会装了。”金慧芳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变得不太一样，“和他相处过的人，见过他的人，都很喜欢他，都觉得他太懂事了，很快他就和周边小朋友玩到一起。” 　　金慧芳：“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小朋友总喜欢去一些很危险的地方玩，摔断手、撞骨折的情况屡屡发生。” 　　“后来，有一次也是意外，我看到他和朋友一起玩，几个孩子一起把一个小男孩按着头往水里按，徐嘉树站在案上看着他们。” 　　金慧芳：“我马上制止，问他们干什么？那群小孩子说……李启告诉他们，人溺死身体会肿起来，特别好玩。” 　　“你能想象吗？”她的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在抖动，“我问他为什么要让别人这样做，他告诉我让别人做的话，就不会受到惩罚，因为不是他做的。” 　　纪茵沉默了。 　　“我和徐雪珍说了这件事，后面就对这件事上了心……仔细观察，他真的比同龄的小孩子要残忍太多了，而且改不掉，无论我和徐雪珍怎么说，他当面哭着道歉，背地里还是那样……” 　　金慧芳：“慢慢的……我就觉得，他变不了，他好像天生就是那样。” 　　“我受不了了，我想走。”她说，“我让徐雪珍也不要管他，这种人改不了。” 　　“但他好像发现了，哭着说他错了，他会改……就像是蚂蝗一样，牢牢的吸在徐雪珍的身上。” 　　纪茵手机震动，新的消息弹出来。 　　。：警察来过了，你对我有些误解。 　　。：[图片] 　　。：是假的，快要万圣节了。 　　。：你不信任我。 　　纪茵点开照片，看到照片里的人体模型，当时只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仔细观察，特别在看到他说的不信任后，她心里不自觉的慌乱起来。 　　嘤嘤嘤：没有，你为什么要把模型放在床底下。 　　。：万圣节，给你个惊喜。 　　纪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有些怀疑，一旦推开了那扇门，根本就控制不住。 　　嘤嘤嘤：你和我说实话，你当时开车跟踪我，真的是因为暗恋我吗？ 　　对面安静了下来，她看到对话框的顶端，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不断跳动。 　　。：我不知道。 　　。：你应该已经和金慧芳谈过话了吧，也知道在她口中我是怎么样的人。 　　嘤嘤嘤：不要转移话题。 　　。：实话说，我真不知道……我当时人的状态很差，就在街上走来走去，然后看到了你，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是你了。 　　纪茵看着心脏跳动，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心动过，不可能没有感情，说她庸俗也好肤浅也好，对待那么一张合心意的脸，也很难没有想法。 　　她感到了欣喜。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感情，但是看到你被追杀的时候，我就在想，不能让你死，绝对不能。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高兴。 　　纪茵捧着手机，那种恐惧和疑惑渐渐远去，那些过往甜蜜的相处从脑海里浮现。 　　。：我一直都有在看医生，我知道我不正常。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金慧芳：“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的，哭着道歉，又哭着说自己控制不住，但也是真的想和徐雪珍在一起。” 　　。：你不能只听一个人说话，那对我不太公平，我们出来见一面，在外面，好吗？ 　　金慧芳：“后来，徐雪珍就一直没能放下他。” 　　嘤嘤嘤：……好。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三十八章 　　金慧芳：“你怎么突然安静了？” 　　纪茵盯着聊天的界面，在输入栏里打出了好几个字又删掉，她还是很喜欢徐嘉树，那种倾诉的欲=望缓解，又不自觉的对金慧芳说得话产生了些微怀疑。 　　“没什么，走了一会儿神。” 　　金慧芳：“他是不是找你了，和你说了什么？” 　　纪茵想了想，“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天生这样，也许是后期生长环境造成的，而且他说了……又在看医生。” 　　金慧芳笃定道，“他找你了，如果你和他长期相处过，或者见过他小时候那个样子，很难不怀疑有些人是不是就是天生坏种，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事情，在他们那里总会变成坏的。” 　　纪茵听到这句话，有点不太舒服，“可是人是在变的。” 　　金慧芳：“我不觉得他会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他救你？他为什么刚好出现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就是他的目标……他就没有变过，甚至变得越来越可怕！” 　　金慧芳：“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女孩，或多或少都有那种救赎的情结，但是现实不是小说啊！“ 　　纪茵在犹豫，“但是他并没有伤害我啊，他说了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也不想伤害我，我觉得……还是得先谈一谈。” 　　金慧芳：“你答应了？” 　　纪茵：“……嗯。” 　　金慧芳：“再见！”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纪茵手机里收到一张图片。 　　桑葚金慧芳：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的命运.jpg 　　纪茵：“……” 　　约见面的时间是第二天下班后，约在纪茵工作的写字楼下，一楼的咖啡厅。 　　纪茵其实对现状还是很茫然，理智上清楚徐嘉树这人很危险，但情感上怎么都放不下，她不想承认，可内心深处还真那么想过……万一呢，万一她真不一样呢？ 　　她隐约的，竟然能够理解那些被海王渣男哄骗过的女孩子心情。 　　徐嘉树来的很准时，他推门先从柜台拿起做好的咖啡，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她看到咖啡杯是透明的杯子，上面还挤着白色的奶油点缀着粉红色爱心的小棉花糖，中央位置则贴着一小块粉色猫爪，精致可爱的令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再看他那杯的咖啡杯，就是普通的绿白纸杯。 　　不得不说，在某方面，徐嘉树把她的喜好拿捏的死死的。 　　纪茵既开心又忧愁。 　　“你想说什么？” 　　他坐在纪茵对面，看着她。 　　他们之前像这样对视的情况不太多，一方面是因为看久了羞涩，另一方面，徐嘉树似乎都会避免长时间对视的情况出现。 　　徐嘉树：“你有想知道的吗？” 　　纪茵啊了一声，“我听了一些你过去的事情。” 　　“是真的，我不否认。” 　　纪茵意外他坦诚的态度。 　　徐嘉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后天的，也可能是先天的……会有莫名的冲动，感觉对什么都充满了不好的想法，然后忍耐、做梦、吃药……我有时候也会害怕。” 　　他鲜少有感情流露的时候，看着总是很可靠，有目标，不迷茫。 　　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移开视线，两手握着咖啡杯，指尖泛白像是用力，视线往下，紧张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纪茵不由自主的放轻的声调，“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我真的变成那样的人。”他说着顿了顿，“一个坏人。” 　　“他们都讨厌我。”他说，“听起来可能有点可怕，我小时候不清楚什么是坏什么是好，只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这样做心里会高兴……后来养母教我，那样不对。” 　　徐嘉树：“可是她也死了，对与不对，还有什么意义呢？” 　　纪茵：“……你不能这样想。” 　　“我没有想伤害你，也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他抬起头，“他们都不相信我，也不愿意靠近我。” 　　徐嘉树：“……只有你，我不想骗你，我就是有一点害怕……如果你知道了，是不是也要离开？” 　　纪茵站了起来，她感受到一种慌乱，甚至感到了一丝愧疚。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也不是不相信，就是就是……” 　　徐嘉树盯着她失措又不安的神情，内心平静，思绪飘远。 　　视频、小说、评论……都可以反应出一个人的喜好，即便明白要与现实分开，但又有几个人在局中能做到，旁观者清呢？ 　　【嘤嘤嘤：一看开头就知道，肯定是万人弃的小可怜和小太阳女主的cp，但是，我喜欢！嘻嘻】 　　【嘤嘤嘤：我是土狗，就喜欢这种拯救反派的故事！】 　　【嘤嘤嘤：完了，我没有三观了，太帅了，呜呜呜……】 　　她开始动摇，徐嘉树看她。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纪茵：“你把手机给我，我要看你说得是不是真话。” 　　* 　　纪茵：“金姐，我想请两天假。” 　　金慧芳从办公桌前扶着腰站起来，走到她卡位旁边，伸手勾起她外卖袋子旁挂着的小票，“徐嘉树给你点的？” 　　纪茵羞涩点头。 　　金慧芳：“你没救了。” 　　纪茵：“……呜呜呜，那假呢？” 　　金慧芳转身挥手，叹气道，“批了，批了。” 　　她笑着把外卖推到一边，按亮手机，在购票网站下买好了明天的车票，又进入桑葚的官网，将警务片宣传的页面打印出来。 　　算上请假的两天再加上周末，她有四天的休假。 　　李柳村在另一个省，高铁过去就得四个小时，还不包括中途转车进村的时间。 　　进村恰逢吃饭的时间点，她找了家当地的住户借宿。 　　村里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村中都是老人。 　　于是吃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开始谈起了家常。 　　纪茵：“奶奶，我这下乡是来查些东西。” 　　她拿出记者证，隐约的问到了李启的名字。 　　这位姓李的奶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犯事了？杀人还是放火？” 　　纪茵心里‘咯噔’一声。 　　第二天一早，她吃了李奶奶下的面，在村里转了一圈，和几个出来浇菜、散步的老头老太们聊了会儿天。 　　“嗨，李启上辈子土匪投的胎。” 　　“他爹妈把他关起来，可怜喽。” 　　“……该打！” 　　坐上去往县城的长途汽车，纪茵一路都在偷偷抹眼泪，旁边坐着的大娘揪了张纸递给她。 　　“你这伢，是咋啦？” 　　纪茵：“呜……嘤嘤嘤，我……我男朋友好像是个……潜在杀人犯，呜呜呜。” 　　抵达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纪茵在县城里找了家宾馆，问了派出所的位置，找了过去。 　　县城里的派出所不大，所幸晚上也没有休息，她从背包里把提前打印好的纸拿出来，又点开公司的官网，把记者证挂在身上，走进派出所。 　　在县城里待了一天半，她坐上下午回市里的长途汽车，在汽车上点开v信。 　　嘤嘤嘤：金姐，徐嘉树初中高中在哪儿上的，你知道吗？ 　　桑葚金慧芳：哎呀，你这是要调查他？不傻啊，你等会儿，我想想。 　　一段语音发了过来，她侧头仔细听了一会儿，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将相关名字打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她找到市里的第一中学，摆正胸前的记者证。 　　当天下午，纪茵订好回鄂城的高铁票。 　　周末清晨，纪茵洗了一个澡，昨晚高铁抵达时差不多是晚上十点半，回家太累，她连澡也没洗倒头就睡。 　　她算了算时间，预约了一辆九点到育人高中的出租车。 　　育人高中离桑珊街道不是很远，纪茵觉得不太对，仔细一搜发现育人高中还是二十五中的前身，后来扩建搬迁了位置改名才叫的二十五中。 　　太巧了了吧，她心想。 　　她又搜了附近，发现首先跳出来的热搜词汇，是鄂城精神卫生中心，这医院在精神心理类疾病排名竟然还是全国第一。 　　嘤嘤嘤：林警官，[截图][截图] 　　嘤嘤嘤：这几块算你们管辖片区吗？ 　　林军：育人以前是的，搬迁之后刚好划分到隔壁的片区。 　　嘤嘤嘤：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不是要拍警务片吗？你们这前十年以内，有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或者未结案的凶杀案？ 　　* 　　周一，纪茵提了两个包子早早的来到公司，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就只有金慧芳坐在沙发上翻书。 　　金慧芳：“查到什么了吗？你精神势头不好啊，这几天没好好休息？” 　　“有查到一些东西，我想试验一下。”说着，纪茵打开电脑，登录公司路由器的管理界面。 　　她刚进桑葚时，这公司刚成立不久，人事财务和总公司共用，网络、路由器都是她帮忙搞得，意外的是，到现在公司都没改后台地址和账号密码。 　　“试验什么？”金慧芳走到她身后。 　　纪茵找到无线网络主机状态，下面显示出一长排连接本网络的设备。 　　都是一些电脑或者手机WLAN MAC地址。 　　她不停的刷新界面，心中烦乱，忽然看到连接的设备名称里面，出现了一个尾号为：e7的设备。 　　烦躁的心情反倒平息下来，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金慧芳：“徐嘉树？” 　　纪茵：“嗯。” 　　嘤嘤嘤：你在哪里？ 　　。：在工作，怎么了？ 　　嘤嘤嘤：在哪里工作？ 　　。：在家里。 　　纪茵看到：e7的设备忽然消失。 　　。：……你发现了。 　　嘤嘤嘤：嗯，今晚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我有很多东西想问你。 　　她转头看向金慧芳，“金姐，今晚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有徐嘉树。” 　　纪茵：“我觉得我们有些事情要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辩解一下下，虽然嘤嘤有些恋爱脑，但是她不傻。 第三十九章 　　金慧芳和徐嘉树都答应了她的要求，纪茵在附近的酒店里定了个小包厢。 　　她靠在椅背上，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几天她去了那么多个地方，感觉就是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做了很多以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再仔细想想以前的事情，纪茵都会惊讶于自己的盲目，可再细想这段时间，又更觉得难过。 　　要是再早一点发现，或许情感投入就不会这么多，也不会这么的……执迷不悟。 　　心中有事，工作的时候难免有些心不在焉，金慧芳在她身旁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去忙手上的事情，好像说是要准备出书了。 　　金慧芳：“你博客认证了吗？到时候我出书帮我转发宣传一下。” 　　“认证了，我粉丝就几万，哪比得上你的。”纪茵没想到她不在的四天，回来就听到说要出书，“金姐，你什么时候写书了？” 　　金慧芳：“不一定需要我来写啊。” 　　纪茵茫然，略感不适，“啊？不是你写……这么着急出书吗？” 　　金慧芳和几个其他新招进来的自媒体博主看着她笑。 　　金慧芳：“粉丝数量、流量到了啊。” 　　纪茵怔怔的看着她，又被她摇着头的拍了拍肩膀，“小纪，你是真不适合干这一行啊。” 　　纪茵能明显感觉到排斥，似乎每个人手上都有活，她倒显得无所事事，时不时帮人跑腿打印东西，递资料。 　　就连中午约着吃饭也出现了分裂，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去外面找东西吃，纪茵一个人坐在卡位上等自己的外卖。 　　“怎么不出去吃？”金慧芳端着保温饭盒走进来。 　　纪茵：“……外面没有想吃的，你呢？” 　　“体检说我尿酸太高了，只能先自己带饭吃。”她叹了一口气，拖椅子坐在纪茵身边，“就我个人偏好，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纪茵侧头，“你要开除我吗？” 　　金慧芳：“现在不是，就和你说一下，扣钱的事情，毕竟你违背公司的想法没把视频交上来……这里面我也有责任，我也扣了钱。” 　　金慧芳：“以后，你千万不能再这样了，现在桑葚前景不错，又是新招人，总部挺关注的……有些事情，可能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纪茵没有说话。 　　她又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你不适合干这个。” 　　“你调查的怎么样了？”金慧芳话音一转，主动将话题岔开，“我还以为你脑子一热，陷徐嘉树那个坑里，拽都拽不出来，原来跑下去查东西了。” 　　纪茵：“就顺着他人生轨迹走了一遍。” 　　金慧芳：“话说回来，你跑出去调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纪茵低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在自媒体干了这么段时间，虽然没学到多少好东西，但有一件事我很深刻的意识到了。” 　　纪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 　　包厢在二楼，纪茵特意选了一间在走廊尽头的包厢。 　　她手刚贴上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后面拉开，徐嘉树站在门后。 　　“我来提……”他站起身伸手去接纪茵手里的书包，被她侧身躲过。 　　纪茵：“不用，先坐，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 　　三人坐成三角形状，纪茵拿着餐单飞快的点了几个菜，又将菜单推给他们。 　　金慧芳看了徐嘉树一眼，“我吃什么都可以。” 　　他也把菜单推了回来。 　　纪茵点好菜，让服务员一小时后上菜，并让她这段时间不用过来服务。 　　“现在来谈正事。” 　　纪茵拉开书包的链子，抬头首先望向徐嘉树。 　　“你为什么骗我？” 　　徐嘉树看着她，“没有想到，你会这样试我，是在咖啡厅找我要手机的时候吗？” 　　“是，我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有点怀疑，但一时想不到定位的方法，就只能用你手机先连我们公司的WIFI，再记你的设备编码，其实这样做问题很多不一定能成功……结果没想到，你就在附近，还一下子连上了。” 　　纪茵：“我有点好奇我在你眼中的形象，是不是很傻？以至于让你觉得我很好糊弄？” 　　他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是我的问题，是我小看你了。” 　　她听到这种无所谓似的语气，心里非常窝火。 　　“你在我公司附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金慧芳突然插了一句，“以他那种德性，目标没有解决，肯定继续跟进啊。” 　　“不。”徐嘉树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表现的非常放松，他盯着纪茵，“我现在不讨厌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没有想杀你。” 　　金慧芳翻了一个白眼：“现在。” 　　“而且比起你。”他视线转向金慧芳，“我更想杀另一个人。” 　　金慧芳直起身，抓住了手边的杯子。 　　“我就不明白徐雪珍为什么不把你丢掉，最后搞得自己都被拖成这样。” 　　“可能是想教育引导他。”纪茵抽出书包里的东西，把一叠纸放在金慧芳的面前。 　　金慧芳：“这是什么？” 　　“前几天，我去了李柳村。”纪茵按动手机，一串带着啪啪杂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李启那伢啦，怪里怪气……总不和人玩，还害人，拿石头砸鸡子，后来还砸人，有一次还把药倒进湖里，毒死了一湖的鱼，就觉得好玩。” 　　“他爹妈老打他，把他关起来，看着又可怜。” 　　金慧芳：“看吧，天生坏胚。” 　　“我找村里的人问过，都说李启不是好孩子。”纪茵一直都在看他，看到他脸色沉了下来，“但是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有的甚至还说你害死了人。” 　　纪茵：“一个村子里的人不多，几乎都沾亲带故，都认识，少了多了人一目了然……后来我没有问你的事情，而是问前十到二十年，村子里有没有发生过大事，像是死人一类的。” 　　纪茵：“老人家们一聊开，什么都愿意说……毛伢家的弟弟病死了，老柳女儿疯了跳河，李梅一锄头打死了老公……都与你无关。” 　　徐嘉树也坐直了身体。 　　纪茵：“很多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传来传去都变了味，有的没的，我也分不出真假，也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我后来去了县里的派出所，你们村没有派出所，想看派出所里过去经手的案子还挺难，只能借桑葚的名头，不是正好要拍警务片嘛……” 　　说着，她指了指金慧芳面前的纸，“我还真找到了一些和当地民俗有关的案子，挺有意思的，金姐你可以看看能不能用在后面警务片里。” 　　纪茵：“李柳村没出过什么奇怪的案子，也没不明不白的死过人……我想吧，你当时就五六岁，也不太可能和成年人对上，智取的话，以你变态程度，能做出的案子应该都很‘奇特’。” 　　纪茵：“但是都没有。” 　　徐嘉树看着她，眼眶微微瞪大，像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金慧芳：“你小子竟然小时候没害过人。” 　　纪茵：“后来就是你被徐雪珍接走离开李柳村，奇怪的是这地方一直到你在鄂城读大学，中间我不知道你的去处，问村里面的人，也都不知道，就好像消失了。” 　　金慧芳：“因为后来他亲妈跑到政府、公安局里闹，说我们把她孩子抢走了，最后还闹得找上当地媒体，到处问孩子去向，实在没办法……” 　　纪茵意外的看她一眼。 　　金慧芳：“你看我干什么？” 　　纪茵：“你竟然没有告诉她。” 　　纪茵有从李柳村人嘴里听到过这件事，从监护权被夺走，再到上访甚至一路上访到首都，当地的妇联、公安局所有相关部门，竟都守口如瓶，哪怕纪茵再回头调查时，也依旧难查一丝蛛丝马迹。 　　金慧芳：“我当时年轻。” 　　纪茵：“我不太懂，既然对孩子百般虐待，为什么最后还要那样去找？” 　　金慧芳：“大概应该觉得生的儿子……即便自己又打又骂，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纪茵望着徐嘉树，“在那样的环境，一个人怎么变好？” 　　金慧芳：“那可不一定，最后徐雪珍把人接走了，我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纪茵摇头，“我去了你后面去的学校，还有幸找到你当时的老师，都说你妈妈一直跟着你，一放学就把人接走，时不时跑来问你有没有逃课，课下也喜欢买很多习题卷子给你做……恨不得，一丝空闲都不留给你。” 　　“我记得那段时间，徐雪珍把工作都辞了。”金慧芳说。 　　“我这人有时候比较谨慎，就问了你老师，学校有没有出过事。”纪茵说，“自杀倒是有几个，凶杀或者故意伤害没有，但都和你年龄段相差很多，在同一学校上学的时间对不上。” 　　纪茵：“这段时间，你的活动范围都在鄂城，去相关派出所咨询就更方便了，深入调查，我才发现其实凶杀案出现的并不多，再加上有个命案必破的要求……你所在的几个辖区那个时间段没有凶杀案，也没有悬案。” 　　纪茵：“我还去裁判文书网搜了你两个名字，看有没有诉讼，满足年龄地区时间的还真没有。” 　　“徐雪珍死了之后呢？”金慧芳问道，“这个时候没人管他了。” 　　“你的养母是在半年前去世的。”纪茵说，“乳腺癌晚期，我去医院……最后那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护士告诉我，有个孝顺的儿子，早上去上班，晚上跑出去送外卖，明明人都救不了了，也没有医保，还是不停的把钱往医院送。” 　　徐嘉树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映射。 　　纪茵：“最后半年，你所处的辖区是桑珊街道，还真有个记录……就在半年前，晚上喝酒和酒鬼打了一架，互殴进局子里调解。” 　　纪茵：“哦，还有，几个月前邻居投诉你扰民，说你大晚上剁排骨弄得啪啪响……我翻了我家里冰箱，找到你送我的那些猪肉身上的章，很难找，但还是给我找到了那家屠宰场，人家老板说你有怪癖，总喜欢过来看杀猪杀牛，时不时卖整猪整牛回去。” 　　“那段时间，你没有杀人，也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纪茵看着他，“为什么忽然变了呢？” 　　“我不知道。”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忍不住了。” 　　纪茵：“我去的时候一直在想，回来的时候也在想，要你真是个坏东西，我怎么办？报警吧，这个心里啊难受的受不了，晚上闭眼做梦就是你的脸，然后睁眼流眼泪……又很气，你他妈好像目标是我，但我他妈好像真喜欢上你了。” 　　纪茵：“你说贱不贱？” 　　她吸了一口气，又见金慧芳抽了张纸递过来，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都这样了，心里忍不住的给你找理由，去你老家、学校、公安局，就想着……万一……他妈的万一呢……呜呜呜。” 　　“嘤……我怎么就这么贱……这么贱呢……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还真是万一，你没杀人，你没害人……” 　　“我还是喜欢你，你说你二十年都忍过来了，我是不是也能……让你变好啊？”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方面不会太虐，我个人（看大纲）是觉得不虐。 第四十章 　　看起来像是聪明，但又像是不聪明。 　　徐嘉树盯着哭哭啼啼抹眼泪的纪茵，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甚至脑袋还短暂的空白了一秒，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难题。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决定先不再想。 　　徐嘉树：“我也想变好。” 　　先想办法把人留下，他想。 　　像这样能够清晰认知他的内核，却又执迷不悟的想要留下‘改变’他的人，可不多见。 　　纪茵：“真的？” 　　徐嘉树：“真的。” 　　“别他说几句话你就信了啊。”他看着金慧芳不停抽纸递给她，“他之前才和你说的谎。” 　　“我知道。”纪茵一边拿纸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的说话，“所以我去查他，感觉还有救……” 　　说着，她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似乎是想把眼泪压回去。 　　“我其实想了很久，说实话还是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为什么我谈的第一个人会是这个样子？我一开始只喜欢你的脸的，明明你对我忽冷忽热……你好会骗人……呜呜呜，把我骗得好苦啊，呜呜呜……我好傻……嘤嘤嘤……” 　　哭诉一阵后，像是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 　　“但是他养母都做到了，也许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纪茵看向金慧芳，又看向他，眼睛哭得都肿了起来。 　　“疑罪从无嘛……不能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傻白甜，他脑中闪过了这个词，这还是他在电视历史记录里的那些疯批视频里学到的词汇，莫名其妙的，觉得还挺应景。 　　纪茵：“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徐嘉树：“嗯。” 　　纪茵：“首先，你以后不能骗我。” 　　徐嘉树：“好。” 　　纪茵：“以后去哪里，都得给我发定位。” 　　徐嘉树：“好。” 　　纪茵：“不能杀人也不能害人！” 　　徐嘉树：“……好。” 　　纪茵：“你迟疑了。” 　　徐嘉树：“好。” 　　纪茵：“还要听我的话！” 　　徐嘉树：“好吧。” 　　纪茵：“吧？” 　　徐嘉树：“好。” 　　纪茵：“我丑话说前面啊。” 　　她哭肿的眼睛含泪，“你要再阳奉阴违，我打爆你的电话，还要送你进局子！……呜呜呜……我说真的……嘤嘤嘤……” 　　徐嘉树：“……好吧好吧。” 　　* 　　我还能变好？他望着手中的药瓶，将药倒进手心，合着其他的胶囊吞下，喝了一口水。 　　接着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等待着睡意袭来。 　　——嗡 　　嗡嗡的耳鸣声唤醒了他的神智，徐嘉树再次感到了天旋地转，药物副作用带来的耳鸣，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用力的眨了下眼，看向天花板，再准备眨第二下的时候，眼前黑了下来。 　　“……鬼上身。” 　　“……土匪投胎。” 　　“……做法……叫人……” 　　徐嘉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感觉脑内混沌，隐约的只能看清眼前有人影晃动，紧接着三根冒着火星的细香戳到他面前，灰色的烟雾从他鼻尖绕过。 　　他低下头，发现身体被绑在椅子上，手脚全都缩小了一圈，手背上面发紫，能看到红褐色的斑块。 　　哦，想起来了。 　　是在做梦，因为梦里的人，都没有脸。 　　他很小的时候，好像是还没离开村子的时候，时不时就是这样，被绑在椅子上面，看来来往往的人烧香磕头，或者是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跳来跳去。 　　直到后来有了确切的记忆，能够深入思考的时候。 　　徐嘉树也曾经思考过自己是不是鬼上身？或者就像村里人说得那样，土匪投胎，东西没忘干净，以至于变了人……也是那个德性。 　　“看到杀牛杀猪也不怕，就在哪里笑。” 　　“从小就爱哭，但是抓只鸡，当面把脑袋一剁，就笑了，奇了怪。” 　　“鬼上身？咋办啊？” 　　“鬼上身好治，要打出来，来我这买几张符，烧了泡水里，再用柳条沾湿喽，抽他，多抽几次，自然就出来喽。” 　　这么看起来，还挺惨。 　　他将自己的思想悬空，迷迷糊糊的……虽然在做梦，却像是以第三视角看了场电影。 　　到这里，徐嘉树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精神问题严重到出现幻觉，但是幻觉会在脑子里重现过去的经历吗？ 　　大脑真的是一个奇妙的器官。 　　后来，他做了什么呢？徐嘉树开始回想。 　　说实话，他对亲生父母没有太大的感觉，准确来说，他对所有的人……东西，都没有感觉。 　　只是后来什么驱鬼的神人请多了，被抽被打还是挺痛的，算是挺大的一个麻烦。 　　徐嘉树产生了处理麻烦的想法。 　　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只有去掉源头，才不会继续产生麻烦。 　　麻烦的源头是什么？ 　　他思考了一阵，从记忆往外扒拉，时间过去的太久，隐约只记得那段时间，他跟在这具身体父亲的后面，第一次发现人的行动轨迹是有规律可循的。 　　他身体的父亲爱喝酒，偶尔晚上会和朋友喝得很晚，会去小卖部买酒，会路过门口的湖，那片湖里曾经淹死过不少小孩子…… 　　然后他赶牛时会围绕那片湖，开始计算从小卖部走到家里需要的时间，再后来……遇见了一名记者。 　　原来还有其他处理麻烦的办法。 　　奇怪的是，梦里的东西都是雾蒙蒙的，唯独记者身上的照相机外形清晰，就像是刻意抹去的雾化效果，在这个第三视角的电影里，被着重点了出来。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忽然出现了好多人，脸还是模糊不清，穿着统一制式的衣服。 　　“老子不管什么妇联，什么派出所！老子的儿子要打要骂怎么了？” 　　“我伢是病了，怎么就是虐待了？” 　　“科学是啥子？冒听过。” 　　“小朋友，吃不吃糖？” 　　他感觉到意识下沉，猛得从第三视角拉回第一视角，他被塞进小小的躯壳里，望着坐在他面前的女人。 　　脸还是模糊的，只有一张嘴是清晰的。 　　“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给你擦药好不好？” 　　“除了你爸爸妈妈，还有哪些人欺负你呀？” 　　“别怕，我是警察……警察是会来保护你的。” 　　好烦，说了这么多，不停的有人上门，又有什么用？ 　　徐嘉树那个时候是这样想的。 　　或许那些人都说得对，他就是鬼附身，又或者是上辈子土匪投胎记忆没洗干净，不然，他那个时候怎么会开口说。 　　“姐姐，其实你们救不了我吧。” 　　“我的爸爸妈妈还在，不能被别人养。” 　　“我跑不掉。” 　　再然后。 　　“李宝金！这是法院的判决书！现在依法对你实行强制执行！” 　　他听到了哭嚎尖叫声，接着感觉到身体悬了起来，这次不是重归第三视角，而是他被人抱了起来。 　　他听到有人在叫。 　　“徐雪珍，赶快抱孩子跑！” 　　那些蒙在他眼前的雾逐渐淡去，在这个没有真切实感的梦境里，竟然有了触感，恍若回到了那个下午。 　　他感到环抱他的臂弯在颤抖，银色花似的徽章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别怕……别怕……” 　　徐嘉树睁开了眼，黑暗的环境让他有些晃神，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梦醒了。 　　他几乎不做这种回忆梦，现在突然梦到那些，反倒有些不同寻常，是因为晚上的谈话谈起了过去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可徐嘉树从来不会去想那些事情，因为没有意义。 　　所以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最近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以及之前一直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会选中纪茵，都没有答案。 　　他忍不住的回忆过往，想从逻辑上寻找答案。 　　在徐雪珍死后，徐嘉树感到了非常不习惯，要细说难过也没有多少，就是觉得空荡荡的，那些天天在耳边嗡嗡嗡的唠叨声都没有了。 　　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自由的感觉。 　　不再压抑，不再拘束，也不会总被指使着去做这做那，听人唠叨。 　　第一次尝试宿醉，第一次尝试殴打人，但是闹事的酒鬼嘴臭又粗鲁，打起来旁边还有人叫好，感觉不是很好。 　　徐嘉树试着去寻找目标。 　　是了，这也是其中的问题，目标怎么会选择纪茵？ 　　古往今来，犯罪史上出名的变态杀人狂都有自己的喜好，要是童年遭受母亲虐待，便倾向于女性、还有妓=女。 　　徐嘉树认为，从小虐打他的主力军，是哪位暴躁的酒鬼父亲，恐怕不久后都市里会流传酒瓶开颅手的传说。 　　怎么就是纪茵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印象，最深的可能是烧烤摊上，一时眼花，把她身上挂着的相机手机壳看成了照相机，于是多看了一眼。 　　她当时做了什么？好像是飞快的理了理头发，挺直背朝他微笑。 　　再后面，就是他‘不小心’酒瓶开闹事酒鬼的脑袋，刚刚调解完出来，就看她牵着一小女孩进来。 　　小女孩鼻青脸肿，一旁男性警察上前，立马躲在她身后。 　　怕男性，大概率在家里遭受了男性长辈的虐待，徐嘉树脑中有了第一印象。 　　纪茵：“她在公园那里，身边没人。” 　　纪茵：“不要怕，有事情就和警察叔叔说，他们不会伤害你。” 　　纪茵：“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纪茵：“你爸爸妈妈呢？” 　　纪茵：“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擦药？” 　　好烦，他坐在靠墙的铁椅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那边。 　　说来奇怪，那天他就这样坐着干巴巴看了好几个小时，看着他们和小女孩出去，又带着处理好伤口的小女孩回来。 　　那小女孩一直牵着纪茵的手。 　　这时，派出所外冲进一个男人，看着女孩就抬手要抽。 　　“狗东西，找你一下午，跑哪儿去了？” 　　纪茵：“哎哎哎。” 　　一旁冲上来好几个警察拦人。 　　但她抱着女孩也被推搡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徐嘉树继续看着。 　　纪茵：“干嘛一来就动手动脚啊？” 　　本来还和警察好好说话的男人直接抬手指她脸，“你谁啊，老子女儿关你屁事！” 　　她脸涨的通红，抱着女孩，说话时的语调都在抖。 　　“我……看不过眼，把孩子打成这样……” 　　眼看着男人就要上前打人，旁边的警察直接上前把人推到一遍，呵斥让他闭嘴。 　　徐嘉树看着她，发现她在发抖，似乎这样激烈的正面冲突让她感到了害怕，但她还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孩子。 　　“警察叔叔会保护你的。” 　　“别怕……别怕……” 　　他突然感到胸腔中有东西喷涌而出。 　　杀意犹如滚滚波涛，汹涌翻腾。 　　作者有话说： 　　思考了很久，最后觉得89.9这个数字很妙。 第四十一章 　　“我之前一直都有点奇怪徐嘉树为什么会把你当作目标。”金慧芳舀了一勺蜂蜜到她的杯子里，“你很普通，甚至还有点娇气…… 　　纪茵：“……我身上也是有优点的好吗！” 　　这个点茶水间没人，倒是很适合私下说些悄悄话。 　　“听我把话说完。”她把一包饼干塞进纪茵的手里，“后来觉得，你身上的一些特质，和徐雪珍是一样的。” 　　“什么特质？”纪茵对此兴趣很高，虽然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想着试试拉徐嘉树一把，真临到面前，她心里也没底，就想着多问问徐雪珍的情况，看能不能从前辈那边学到一些东西。 　　“说不出来，感觉。”金慧芳侧过身，把饮水机露出来，“后来感觉李……徐嘉树人不对后，我就跑了。” 　　说着，她还看纪茵一眼，“我可没有什么给个机会的想法。” 　　金慧芳：“所以你说的，后面很多情况都不清楚，还是你出去查了一遍回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她打了杯热水，用勺子将杯中的蜂蜜搅开，喃喃道，“二十年，一直没离开，也挺厉害的。” 　　“徐雪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几乎在徐嘉树前半段生活里，都有这么一个名字的出现，纪茵对她的存在特别好奇。 　　“烂好人。”金慧芳说，“当时大家虽然都觉得徐嘉树可怜，但没一个人愿意把人长时间带回家照顾。” 　　“还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她摇摇头，“反正我做不到。” 　　“说真的。”金慧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着问道，“你怎么想得，把我和徐嘉树凑一起问话、对质？” 　　“他会对我撒谎。”纪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虽然有时候不想往这方面想，也不太想承认，但恐怕把一些事实怼他脸上，才会对我说真话。” 　　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比较残酷，那就是他没有那么喜欢她。 　　纪茵：“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好糊弄，但又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坏，他对我不够坦诚，而你似乎对他有太大的偏见。” 　　金慧芳没有说话，她先是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闭嘴咽了回去，目光落在纪茵的脸上，眼神复杂。 　　过了一会儿。 　　金慧芳：“说实在的，后面你准备怎么办？” 　　“先把他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吧。”纪茵说，“从你戳破他身份开始，他似乎一直都在想办法安抚我，或许可以证明现在我在他眼里是特别的，最想杀掉的那一个？” 　　纪茵：“起码这样，他暂时不会杀别人，我也可以吊着他……不跨出那一步。” 　　“唉……我有时候觉得你那种……那种，现在年轻人是叫救赎……对救赎情结过盛了。”金慧芳叹道，“从萧艾那些未成年再到现在，一直都在多管闲事。” 　　“这里面还有他的开导呢。”纪茵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学着当时徐嘉树的语气，“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说着笑了一下，又看到有水滴打在自己手上，赶忙抽纸擦脸。 　　“不说这些了。”她把用了的纸丢进垃圾桶，“能和我细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吗？你们前段时间有见过面吗？” 　　纪茵：“他瞒得事情太多了，但也得一件一件的弄清楚。” 　　* 　　有的人似乎天生如此，那么后续生长路途中的所见所闻能带来多大的影响？ 　　徐嘉树坐在床头，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手机，以往总是嗡嗡嗡震动的手机忽然安静下来，他又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黑色猫咪形状的钟摆不断摆动尾巴，时间是09：30。 　　按照她的作息习惯，这个点应该开始闹腾了，他心想。 　　他等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到最新的聊天记录停在四天前。 　　好像已经有几天没有再高频的找过他了，徐嘉树站起身，他走进浴室，拧开水头龙，洗漱之后，开始洗手。 　　从蝴蝶结的洗手液瓶子里面挤出洗手液，粉红色半透明的膏体里还有金色的颗粒，被水冲开打出泡沫，甜腻的草莓香气飘散开。 　　——叮 　　他听到手机消息提醒的声响，迅速冲掉手上的泡沫，又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走回客厅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最新的短信。 　　【流量提醒】尊敬的5G用户，截至…… 　　手掌潮湿的触感令他回神，他拿开手机，看到手心残留的水渍，那是刚才没能全部擦干净残留下来的。 　　徐嘉树看着自己的手心，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他抽出一张纸把手擦干，打开电脑，点开一个文档。 　　文档第一页打满了字，他将其中的一排字标红。 　　【家境较为优越，独生子，家庭关系和睦，单纯不太聪明。】 　　徐嘉树删去了不太聪明，又在后面继续补充。 　　【对感情有些盲目，但并不盲从，似乎在某些方面有很清醒的认知，却又存在一些救赎情结。】 　　他将救赎情结标红。 　　他以前遇到过这种人，带着一股令人难以理解的热情，满腔无用的善心，兴许偶尔会摇摆不定想要退却，但是只要露出悲惨的一面，再摆出可怜示弱的神情，他们总会心软。 　　再也不会离开。 　　【只要表露出悲惨的一面。】 　　他拿出手机。 　　。：你突然不找我，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嘤嘤嘤：真的假的？ 　　。：真的。 　　嘤嘤嘤：好吧，但是你在我这里信用破产了，就算你自己说不骗我，我也不太信了。 　　。：或许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嘤嘤嘤：…… 　　徐嘉树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 　　。：我有想过你和我说的话。 　　嘤嘤嘤：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知道。 　　。：如果说感动，或者忽然告诉你，我喜欢你，那都是虚假的。 　　他在文档里用红字打出一句话。 　　【信任降低，怀疑，金慧芳在身侧？】 　　嘤嘤嘤：我有一个问题，你之前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红字删减，重新输入。 　　【金慧芳在身边。】 　　。：这点也是我疑惑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没有太大的感觉。 　　嘤嘤嘤：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想法？你的养母吗？ 　　【非常敏锐，不能说谎。】 　　徐嘉树删除了输入框里打出的文字。 　　。：可能吧，但是我第一次注意你的时候，看到了你身上的手机壳。 　　嘤嘤嘤：什么？ 　　【悲惨的一面。】 　　徐嘉树盯着文档中的红字。 　　。：我很讨厌记者。 　　讨厌记者？ 　　纪茵回忆自己曾经用过的手机壳，为了应景，旧手机几个手机壳她都买的相机造型。 　　嘤嘤嘤：你不是被记者从村里抢出来的吗？ 　　。：是啊，她们将我救了出来，又觉得我是个怪物。 　　。：为什么不能伤害人，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那些是错的，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人教过我，那时候我不能理解。 　　纪茵停下打字的动作，她扭头看向金慧芳。 　　金慧芳：“能把人救出来就不错了，那会儿我还躺在医院里。” 　　嘤嘤嘤：可能当时其他人也是自顾不暇。 　　。：我知道，即便知道应该感激，但还是会感到难受。 　　纪茵又看向金慧芳，这次她没有说话。 　　嘤嘤嘤：以后会好起来的。 　　她开始安慰他。 　　。：我很高兴，就算这样，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纪茵喝了一口蜂蜜水，闭眼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对徐雪珍也是这样的吗？” 　　金慧芳皱眉，“说得话不太一样，但是那会儿小不点一个，经常哭唧唧的对徐雪珍卖惨。” 　　纪茵：“我其实分辨不出来，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她能够感觉到徐嘉树态度的转变，如果是正常的关系，还能说是感情的更进一步，但放在他身上，纪茵总觉得他是在憋着坏。 　　“但这句留在他身边，或许是真话。” 　　纪茵拿手机，找出先前去李柳村写的备忘录。 　　“我们来对对时间。” 　　她一边看备忘录，一边翻阅聊天记录，她需要找出徐嘉树态度大变的时间点。 　　第一次较大变化是在给萧艾钱，第二次是有个时间段。 　　纪茵指出这个时间段，“这段时间，你和他见过面吗？” 　　金慧芳：“第一次见面是你送我去医院，第二次是我请你们吃饭……我想想时间，差不多都在这个时间点内。” 　　纪茵：“你们说了什么？” 　　金慧芳：“我有点怀疑徐雪珍是不是正常死亡，以及……我个人觉得他接近你，不怀好意，所以问他，你是不是他目标，后来就想提醒你……” 　　纪茵回忆那段时间，“排除我发现他真面目的时间点，之前有一段时间他对我主动不少……搞不好他这部分说得也是真的，他一开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我当目标，他自己也想搞清楚为什么……” 　　“忽然感觉在走前辈的老路。”她喃喃自语。 　　纪茵：“无论目的是好还是坏，他是真想我留下来。” 　　她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欣慰，几个月来的一头热，他竟然也不是全无真心。 　　杯子中的水冷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蜂蜜水全都喝了下去。 　　金慧芳：“我说好了，我原先是看你被骗，怕你丢命……你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往里跳，我是不会陪你的。” 　　纪茵：“嗯，谢谢。” 　　她收拾好心情。 　　嘤嘤嘤：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 　　嘤嘤嘤：我不信，拍照！ 　　。：[照片] 　　嘤嘤嘤：我还是不信，两手比耶顶头顶，再照！ 　　。：…… 　　嘤嘤嘤：说好的，什么都顺我，听我的话呢？嘤嘤嘤 　　嘤嘤嘤：你这个骗子，还说想我留下来。 　　嘤嘤嘤：嘤嘤嘤，骗子！ 　　。：[照片] 　　看着他皱眉头顶两耶，纪茵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的笑，也不知道两手都空出来，照片是怎么照出来的。 　　果然，只要嘤几下缠着不放，就会妥协。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影响从来不是单方面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金慧芳拍拍她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座位，办公室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人。 　　。：这周末有想去的地方吗？ 　　越来越主动了啊，纪茵心中感叹。 　　嘤嘤嘤：出去玩？ 　　。：嗯，你好像说过，你想去湖边骑车。 　　纪茵想了想，她平时想得东西太多了，而且以前那是不知道他什么情况，现在清楚了…… 　　她有些纠结，就算是下定决心，但……怕还是怕的。 　　她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情，自己都觉得自己头铁，不过更奇怪的是，徐嘉树竟然几乎都顺着她。 　　纪茵看着头顶耶的照片，莫名的觉得……有点爽。 　　嘤嘤嘤：金姐。 　　桑葚金慧芳：干什么？ 　　嘤嘤嘤：就是这周末……我想和徐嘉树出去玩。 　　桑葚金慧芳：你开心就好。 　　嘤嘤嘤：我就是想来和你说一声。 　　桑葚金慧芳：说什么？ 　　嘤嘤嘤：因为徐嘉树的事情不好和人说，也就只有你知道内情……我说，要是周末我没回来失踪了，你要帮我报警啊，嘤嘤嘤。 　　桑葚金慧芳：……行，注意安全。 　　处理好‘后事’后，纪茵放心大胆的应下了徐嘉树的邀请。 　　嘤嘤嘤：好呀，提前警告你啊，我会随时和人报平安的，你要做什么，哪怕我死了，也会把你送进去的，嘤嘤嘤。 　　。：…… 　　嘤嘤嘤：现在想想，你从前都是骗我，根本不爱我，我还放不下你，果然坏男人就是招人爱吗？我好惨啊……嘤嘤嘤。 　　。：客观来说，你应该是我现在最在意的人。 　　嘤嘤嘤：真的吗？ 　　。：真的。 　　嘤嘤嘤：可是你之前明明是想杀我，嘤嘤嘤。 　　。：现在不想。 　　嘤嘤嘤：我不信。 　　。：……是真的，如果我想要伤害你，不会留到现在都不动手。 　　嘤嘤嘤：你现在还想杀我？ 　　。：……没有。 　　她又是几条嘤嘤嘤的消息发过去，徐嘉树发了一张奶茶的外卖截图过来。 　　纪茵：“……” 　　嘤嘤嘤：你在敷衍我吧，每次都是这样，不想聊了就点外卖，呜呜呜。 　　。：我没有，来活了。 　　嘤嘤嘤：我不信。 　　。：[图片][图片] 　　她看着徐嘉树发来的和客户的聊天记录截图，以往不知道他真面目时，还担心男朋友会烦，于是都会乖巧的闭麦不再找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嘤嘤嘤：我不信，聊天记录也可以造假。 　　。：[图片]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家门口，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段视频过来，是他举着手机录像出门，面无表情用空出的手向镜头比了一个耶。 　　嘤嘤嘤：还有呢？现在不要耶了，你给镜头比个小爱心。 　　不知道为什么，纪茵突然有点兴奋。 　　。：[图片] 　　嘤嘤嘤：嗯，还要开位置共享，到地了也要拍照！ 　　。：……嗯。 　　看着位置共享里面不断移动的小点，以及照片，纪茵满足的靠在椅背上，竟然莫名的有了一种成就感。 　　她端起杯子，毕竟是上班时间，已经监控到了徐嘉树，就要开始认真工作。 　　工作群的头标不停闪烁。 　　纪茵点开群。 　　桑葚金慧芳：通知一下，各位外出寻找热点，都可以发在自己博客上面，公司会根据内容以及热度来选择操作对象，所以都动起来，多多去找。 　　这不就是号召内部竞争吗？看来公司内部要卷起来了。 　　她一边想着找什么不违背良心也不突破底线的热点，一边观察徐嘉树定位点的移动。 　　。：我要去事务所。 　　嘤嘤嘤：开车吗？把路线图发给我看。 　　他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纪茵点语音转文字。 　　。：等我靠边停车。 　　嘤嘤嘤：你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天，这可不行啊，坏习惯。 　　。：……不是你要路线图吗？ 　　嘤嘤嘤：你凶我？我好心关心你，你竟然凶我？嘤嘤嘤。 　　。：……没有。 　　嘤嘤嘤：你就有！ 　　嘤嘤嘤：明明你之前还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现在真面目露出来了，所以就无所谓了吗？ 　　嘤嘤嘤：呜呜呜，你变了，嘤嘤嘤。 　　。：……我错了。 　　纪茵在这一瞬间像是福至心灵，隐隐的摸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让她更加意外的是徐嘉树的顺从，如果是以前懵懵懂懂，还觉得是为爱顺从，纪茵还能美滋滋的乐在其中。 　　但是现在，她暗爽的同时，又会感到忧虑和疑惑。 　　单单只是金慧芳还不够保险，她搜索了公安局的邮箱，登入自己的邮箱，将公安局的邮箱地址复制粘贴进去。 　　随后将这段时间调查的相关资料整合成一个压缩包上传，最后在邮箱界面打字。 　　【警察同志，如果您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或许你们找到了我的尸体。】 　　【不用怀疑，第一嫌疑人一定是我的男朋友徐嘉树，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清楚他的危险程度，但也因为调查过他的过去，心生期待，甚至妄图去拯救一个坏人。】 　　【但是，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一个人做出决定的同时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如果我选择失败，也只希望付出代价的只有我，在证实他确实无可救药后，也希望他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能再去伤害其他人。】 　　纪茵规划手头的遗产，又多写了一封寄给父母的遗书邮件，她这种决定无疑是对不起父母的，只能将手头所有的存款都细细写明，全都给予父母。 　　将这两封邮件存入草稿箱，提前预定好发送的时间。 　　她抽了一张纸，偷偷擦了擦眼睛，写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都不太能控制情绪，总会眼睛酸涩想哭。 　　从入职开始，一件一件的事情，纪茵慢慢有了想要做些什么的想法，然后愈演愈烈，直至现在，她想抓住徐嘉树的手。 　　纪茵再次点开了要寄给父母的邮件，又补了一句。 　　【对不起，爸爸妈妈，这样做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可我真的，真的想做点什么，想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一些东西。】 　　邮件的时间可以改，每次安全回家就改一次。 　　纪茵靠在椅背上平复心情，又抽了张湿纸巾擦脸，专心投于工作上。 　　说是工作，现在也没什么能做，她看着办公室里来往的人，他们忙碌的凑在一起又分开，似乎是在讨论最近网上的热点。 　　哪怕之前二十五中学生集体自杀的事情闹得网络上沸沸扬扬，此刻却很难再见到有谁再谈论这件事。 　　纪茵刷了一下博客，望着热门搜索上不断更迭的词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嘤嘤嘤：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萧艾：还好，我好像……没那么愤怒了。 　　嘤嘤嘤：嗯？ 　　萧艾：他们都死了以后，没人再抱怨爸妈，也没有那些说不清楚的矛盾、争吵、不公平……我忽然，不生气了。 　　萧艾：安静下来之后，看什么都感觉平和很多，不会总是想起以前爸爸还活着打我的事情……越来越不想死了。 　　萧艾：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死。 　　环境真的太能影响一个人，纪茵坐直了身体。 　　嘤嘤嘤：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啊，这个变化你和警察叔叔他们说了吗？ 　　萧艾：……没有。 　　嘤嘤嘤：要说啊，你感觉任何不对的事情都要说。 　　萧艾：……嗯，你有时间吗？ 　　嘤嘤嘤：怎么了？ 　　萧艾：我想请你吃饭，前段时间挺麻烦你的。 　　嘤嘤嘤：不用不用，你把钱留着养身体，好好学习。 　　萧艾：就是一点心意，别的请不起，只能请你吃烧烤，你就别拒绝了吧，我现在身边……就没几个人了。 　　见他这么说，纪茵哪狠得下心拒绝。 　　嘤嘤嘤：好吧好吧，你挑一家，别挑太贵的，我不吃啊。 　　萧艾：行，今晚可以吗？ 　　高三生的时间很紧迫，纪茵大概算了算高考时间。 　　嘤嘤嘤：好，不要吃的太晚。 　　* 　　和萧艾定的烧烤摊在他家附近。 　　出地铁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声。 　　天气预报好像是说晚上九点会下雨，纪茵拉上外套的拉链，心里估算着等会儿吃完烧烤早点走。 　　烧烤店在老小区里面，早年规划的不好，又加上新旧楼房一栋挨着一栋的建，小巷子格外的多。 　　不过巷子里都有路灯，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个摄像头，人来人往，倒还是十分热闹。 　　她跟着导航绕了几栋楼。 　　“这里！纪茵。” 　　听到喊声的时候，纪茵下意识的扭头，从一道细窄的巷子望去，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头发是黑色的，光从背后照过来，整个人就像是罩上了一层金边。 　　在看到他脸上的笑脸时，纪茵愣了愣。 　　“……萧艾？” 　　人要是脱去那层中二叛逆的外壳，感觉会很不一样。 　　套着校服的男生跑了过来，被剪的短短的头发在路灯下照的闪闪发亮，银色的拉链头坠在衣角顺着跑动的动作上下晃动。 　　“……这样才是青少年啊。”纪茵不由的感叹道。 　　“什么？”萧艾跑到她身边，伸手就要帮她背包。 　　“没什么。”纪茵把包背到另一边，“不用，不用你背。” 　　萧艾：“行，烧烤店有点难找，我带你去。” 　　纪茵跟在他背后，他一开始脚步很快，往前走了几步走在她的前面，随后脚步顿了顿慢了下来，直至走到她身边才加快。 　　纪茵：“头发染回来了？” 　　“嗯。”他看着有些局促，上手摸了下头发，又侧头朝她笑，“……我想，好好开始。” 　　纪茵：“好好开始生活吗？” 　　他们走了一段，微风袭来，夹杂着孜然辣椒的香味，随着走出小巷，豁然开朗。 　　烟雾缭绕的长条烧烤摊，蒸腾的火焰上翻滚的炒饭铁锅…… 　　“这里，这里。”他突然伸手拉了一下纪茵的手，将她拉到一张黄色的折叠桌前。 　　到这里，她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了。 　　特别在看到桌子旁的塑料小板凳。 　　小板凳被刻意推到桌子后面挡着，只有一截绿色的枝条露出来。 　　他将板凳推到她面前，那种跃跃欲试的情绪哪怕尽全力压抑，都掩饰不住。 　　纪茵坐在板凳上。 　　萧艾：“这里烤猪肉和牛肉都很不错，你还可以试试隔壁的炒面，还有绿豆汤……” 　　“嗯，那就这些吧。” 　　他立马跑到老板那边点餐，点餐的途中不断转头看她，点完餐飞快跑回来，坐在她对面，喘了几口气，又不停的偷偷看她。 　　纪茵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上。 　　“这个……这个……”萧艾说话忽然打起了结，从身边的小板凳，也就是他刚才一直想藏的板凳上拿出了一束花。 　　她心里一惊，又看到他手里的花不是玫瑰，因为花是粉色的，她妈妈以前还养过。 　　即便如此，这朵花的花瓣很大，在外层被一层淡黄色的纸包裹，像是被精心挑选包装出来的。 　　“是我爸爸以前养的月季，刚好开花了。”他低着头往下看，“我挑了一下。” 　　萧艾：“我想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搓手手。 第四十三章 　　果然。 　　纪茵挤出笑，“谢谢。” 　　她接过花，放在桌上。 　　萧艾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把花放到一边，脸上的笑收了一下，看她看过来后，又扬起笑脸。 　　纪茵是有点后悔过来了。 　　气氛非常非常的尴尬，说话也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戳破那层膜。 　　为了避免尴尬，或者聊到什么不该聊的话题，烧烤一送过来，纪茵拿着手机对准烧烤就是九连拍。 　　“这种好吃的烧烤就得去小街小巷里面找。” 　　照完她吃了一串牛肉串。 　　有一说一，肉烤的很嫩，串也不大，非常入味，炒面炒的不油不干，再加一碗绿豆汤解腻。 　　纪茵：“这位置我得记一下。” 　　说着她九连拍发朋友圈推荐顺便附上定位。 　　萧艾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就看着她。 　　她拍了一圈，最后实在拍无可拍，只能坐下来撸串。 　　萧艾：“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含糊的吃了口炒面。 　　“做了噩梦吗？”他低头用勺子拨动碗里的绿豆，“我听人说，看人自杀……会有心理阴影，对不起。”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纪茵的睡眠都不怎么好，本来想着手上事少了再去找医生看看。 　　纪茵：“还好还好，看你放弃轻生的念头，好好生活，我就挺开心的。” 　　萧艾：“你以后……能多来找我，或者我多来找你吗？” 　　纪茵一下被难住了，见他这种表现，哪还能不明白。 　　“你先好好上学，现在更要紧的是高考，能把时间挤出来学习，就用在学习上。” 　　“我看到你就会觉得有动力，也会觉得高兴。”萧艾抬起了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 　　“放心。”他说，“我不会打扰你们，就算碰见了，也会装作和你没有关系，避开你们相处的时间也可以。” 　　萧艾：“我不在意他，我只在意你。” 　　纪茵：“……你其实是移情作用，现在遇到变故，急于想找个心理依赖。” 　　“嗯，我知道。”他朝着纪茵笑，双眼盯着她，眼中似有水雾，“可我还是很想见你……想和你多说说话。” 　　纪茵叹气。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犹豫着会先答应下来，回头帮着找心理医生给他看看。 　　但现在徐嘉树那个样子，搞不好第二天就上法制头条。 　　她正纠结着。 　　萧艾：“对不起，我提了过分的要求，你别在意，就当刚刚的话我没有说过。” 　　纪茵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这样说……有一点茶啊。” 　　“茶？”他像是愣了一下，“……绿茶？” 　　纪茵：“你竟然知道这个词。” 　　“我也是经常上网的。”萧艾说，“为什么这样说？” 　　“你小子是以退为进吧。”她笑着说道，“这话术和我以前看得一些第三者插足的电视剧差不多……” 　　萧艾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来。 　　“这么明显吗？” 　　“其实还好啦，我说实话，你说的那些，确实很诱人。”她望着萧艾的脸，饱满、光滑，年轻俊俏，被这样一个少年人委婉示爱，很难不心动。 　　但她也知道这种感情的源头以及抒发方式是不健康的。 　　“你还没成年，也还没上大学，见得人不多……我希望等你完全长大，有了成熟的思想和健全的三观之后，再下决定。” 　　萧艾：“可是我……” 　　纪茵摇头，“有难处可以和我说，钱不够用也可以找我，但是不能太多，还要打欠条的哦，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不劳而获的。” 　　“嗯。”萧艾低着头，整个人都蔫了。 　　“烧烤很好吃。”她拿起桌上的花，“花也很好看，谢谢了，你吃饱了吗？” 　　纪茵目送他垂头丧气跑去结账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轰隆隆 　　先是一滴水珠，紧接着劈里啪啦的雨点子打在身上，她连忙把手机塞进包里，拿着花冲进一旁的烧烤门店里。 　　过了一会儿，萧艾走了进来，小小的门店里挤了不少人。 　　她手里捧着月季，担心人走来走去把花瓣挤掉，便用外面那层黄色的纸包裹着将下半截枝条插进包里。 　　萧艾：“带伞了吗？” 　　“嗯。”她顺便从包里拿出伞，“你呢？” 　　“没事，我家近。”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你要不要去我家里，等雨停？” 　　说完之后，可能意识到有歧义，他连忙解释道。 　　“我没那个意思，我家里有毛巾，可以擦头发……而且……而且雨挺大的。” 　　“不用。”纪茵不想给他太多暧昧的信息，“我先送你回去吧，反正离地铁站也不算特别远。” 　　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打开伞，扭头看他。 　　“来吧。” 　　萧艾一弯腰钻进她的伞下，因为动作急促，他脑袋顶了一下伞顶，又迅速的低头，朝着她笑。 　　纪茵看他这样，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笑了起来。 　　她是晴雨伞，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难免会手臂碰手臂。 　　纪茵不适应的侧了下肩膀，雨滴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说实话，这种场景，还真有点浪漫。 　　可惜应该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在这里，也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纪茵看着雨雾，心中怅然。 　　萧艾：“你的男朋友，是怎样的人？” 　　她听到问话侧头。 　　“……一个难以形容的人。” 　　萧艾：“嗯？他对你不好？” 　　纪茵：“那倒不是，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 　　萧艾：“但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她惊讶的摸了摸脸，“没有吧？” 　　萧艾：“如果不开心，就来找我吧。” 　　看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纪茵摇头，“到了，回去别乱想，好好学习。” 　　她举着伞，停在楼栋前，一楼楼梯间的感应灯亮起又熄灭。 　　萧艾：“我是说真的。” 　　纪茵：“我也是说真的，回去吧。” 　　他站在伞下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催促中不情不愿的走进楼道，一步三回头。 　　等到人上楼，她才转身走入雨中。 　　雨越下越大，刚才还只是中雨，这会儿密密麻麻的雨滴连绵，就像是一整块雨幕，连同着周遭的景物也变得朦朦胧胧。 　　纪茵打开导航，走入小巷。 　　巷子里空空荡荡，应该是雨下大了，人都躲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这种程度的雨，又大又斜，就算用伞也没法全部挡掉，时不时会有细雨从伞檐飘进来飞到脸上。 　　她侧过伞，想阻挡从侧边飞进来的雨。 　　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音乐响起。 　　纪茵手忙脚乱的用脖子和肩膀夹住伞柄，抬手去看手机屏幕。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的工作性质让她看到陌生号码也会接，就是一边打伞一边接电话不太方便。 　　结果手指刚按在屏幕上，电话自己挂断了。 　　她拿稳伞柄，决心再等一会儿，如果对方再打电话过来，再接。 　　——啪 　　那是踩在水面上会发出来的声音。 　　纪茵抬起伞柄，将挡着面前的伞檐提起。 　　昏黄的小巷尽头出现了一道人影，打着伞，隔着朦胧的雨雾看不太清楚脸，只能看出人很高。 　　可她不知怎么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 　　“我来接你。” 　　那人走到她面前，抬起伞，脸上带着笑。 　　纪茵：“你……你怎么来了？” 　　徐嘉树：“你总是不来找我，那就只能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8.9% 　　因为有亲亲说不好看黑化进度，作话里面再打一遍。 第四十四章 　　“我怎么就不找你了。”她感到脸颊开始发热，“都约好周末了。” 　　“好吧，是我想找你。”他笑着说，“下这么大的雨，你回去也不方便。” 　　她微微低头，看到已经蔓延到脚边的积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你的朋友圈。”徐嘉树伸手关了她的伞，将她拉到自己伞下，“我还以为这是一种暗示？” 　　纪茵脸红，“才没有，那家烧烤店是真好吃。” 　　纪茵：“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确切位置的？”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他将伞倾斜，盖过她的肩膀，“你没接，但是有声音。” 　　她想起刚才手机里的陌生号码。 　　“你换手机号了？” 　　“以前的号出了点问题。”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低头与她双目对视。 　　徐嘉树：“你不想我过来吗？” 　　纪茵：“……不是。” 　　“走吧。”他将伞稍稍举高，“雨下大了。” 　　面对面和在手机上聊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些随手就能敲下的嘤嘤嘤，随口就能说得话，忽然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感觉很多东西都不太一样了，她想。 　　这种局促的，挤在伞下的环境，雨滴声噼里啪啦的响，她能感到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滋生，让她不自觉的感到了羞涩、心头发热，可她又感到了害怕。 　　徐嘉树：“怎么不说话了？” 　　纪茵：“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奇怪。” 　　徐嘉树：“奇怪？害怕我吗？” 　　猜得好准，纪茵决定打死不承认。 　　“没有！” 　　他笑了起来，“在这个老城区……或者说是城中村里面，每个巷子都有两个以上的摄像头，大概以5米左右的距离间隔，分布较为密集。” 　　纪茵：“你想表达什么？” 　　“如此密集的摄像头分布，除非我有超能力，不然没办法在不被拍到的前提下作案。”他说，“以此作为先决条件，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是真的想接你回家。” 　　纪茵一怔，竟然觉得这种可怕又诡异的解释还有一点点浪漫。 　　“……嗯。” 　　伞下的位置实在不大，哪怕他的伞要大上很多，可走着走着，肩膀就会碰到一起。 　　纪茵努力看前面，但是肩膀时不时传来碰触的触感令她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非常想扭头去看他。 　　她努力控制想要嘤嘤嘤、又想牵他的手、抱他腰的想法。 　　——嗡 　　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纪茵如释重负般低头，是一条短信。 　　【鄂城反电信诈骗中心】市民朋友，您可能接到诈骗电话，请勿透露个人信息或者转账，咨询报案请拨打110。 　　纪茵：“……？” 　　诈骗电话？她接到的电话，也就刚刚那个陌生电话，还是徐嘉树打的。 　　她抬头看向他。 　　“……你还搞诈骗？” 　　徐嘉树：“……” 　　他沉默了几秒。 　　“请不要质疑我的品味。” 　　纪茵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指着那条短信。 　　“解释一下。”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像是在犹豫。 　　纪茵还有点惊讶他也会犹豫。 　　徐嘉树：“应该是被恶意举报了。” 　　纪茵：“……啊？” 　　“工作性质。”他说道，“我会接到很多调查第三者的委托，有部分极端人士会想要报复事务所，偶尔会出现恶意举报……” 　　说着，他顿了顿。 　　“看来最近举报的理由是电信诈骗，我之前的那个号码也是前几天被屏蔽，打出去对方接不到。” 　　纪茵都听呆了。 　　“你也会被恶意举报。” 　　他对此非常坦然，“在社会上生存，总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纪茵：“你不生气？” 　　“你是指那些被抓出行贿证据而进去的人吗？”他说得非常平静，“没有必要。” 　　原来是报复回去了啊。 　　纪茵：“竟然这么……合法合规……” 　　“当然。”他面无表情，“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短暂说话的功夫，雨下得更大，就算是有伞，也从四面溅进来，转眼裤腿都湿了，鞋湿漉漉的感觉进了水。 　　徐嘉树：“得加快速度了，回到车上再说，可以吗？” 　　纪茵点头，跟着往前跑。 　　徐嘉树一开始速度还有点快，但很快慢了下来，虽然下半身能感觉到有雨打上来，可头顶的伞却是一直挡着。 　　她忍不住的一边跑一边侧头，她看到斜过来的伞柄以及他露在伞外的肩头。 　　纪茵往他身边靠了一点，看到偏移的伞也跟着微微掰正，遮过去了一些，然后肩膀和肩膀就这么挨到了一起。 　　她感觉到心脏像小鸟似的扑腾，脚底踩水哒哒的响声像是合着她心跳的频率。 　　——咚——咚 　　——咚——咚 　　徐嘉树：“到了。” 　　不远处有车灯闪了两下，她抓着手机压在胸前，低头不敢看他。 　　他拉开车门，举着伞侧身。 　　“进去吧。” 　　纪茵弯腰钻了进去，小腿在座椅上留下了一块水渍，她低头擦了擦。 　　抬头时候却发现徐嘉树并没有上车，外面的大雨隔绝了视线，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她心里一惊，立马解锁手机。 　　先是通过定位确定位置，随后点开短信，在收件人那栏输入12110。 　　她编辑报警的内容，忽然觉得有些搞笑，没想到她上班的知识没学到什么，各种不同的报警方式却了然于胸。 　　一长串短信打出来，纪茵并没有发送，而是盯着窗外。 　　雨中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抬起手指，虚虚的浮在发送键上。 　　——咔 　　他拉开了车门。 　　——啪 　　是收伞的声音。 　　纪茵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车门，随即……一捧花被塞了进来，送到了她的鼻前。 　　“……嗯？” 　　她被花香扑了满脸，下意识的伸手接花。 　　“奶茶，热的。”他关车门，另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同神了过来。 　　“啊……谢谢。”纪茵把花放在腿上，两手捧着奶茶，微热的触感令她发冷的手指开始回暖，“刚刚是去买这个了？” 　　“嗯，你之前在发抖。”他扣好安全带，将放在变速杆后面格子里的抽纸拿出来，递给她，“擦擦吧。” 　　纪茵空出一只手去抽纸，把奶茶放到一边放水的空格上，她擦了擦手臂上的水，余光瞥到他还在滴水的肩膀，不光如此，脸上还沾着水珠，额头的一些发丝都因为打湿粘在脸上。 　　纪茵：“你也擦擦吧，你淋湿的地方比我多。” 　　他没说什么，抽纸擦脸。 　　“……为什么想买花？”车内擦水的环境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想说话，以至于她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侧过头，目光穿过花束，落在纪茵放在身前的包上，包中冒出的粉红色月季垂在一侧。 　　徐嘉树：“只是觉得，应该要送你花。” 　　* 　　半透明的花瓶放在卡座有挡板的一侧，再倒些清水，最后插上一束白色的百合。 　　纪茵把资料归类塞进档案盒，等打印机打印封面，等待的时间，侧头注视花瓶。 　　他送的一捧花里面有很多不同种类的花，纪茵对花的研究不多，能够认出来的也就只有百合和黄玫瑰。 　　其他花都被纪妈妈养在家里的花瓶中，她早上起床上班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花瓶里面抽了一束百合，所幸公司附近有个大超市，能买得到花瓶。 　　什么意思呢？ 　　她开始回想昨晚徐嘉树说得话，他的语态动作。 　　“这谁送的花？”金慧芳从打印机里拿出纸，飞快的翻阅手里打印出来的东西，从其中抽出两页，放到她桌上，“他送的？” 　　纪茵点头。 　　金慧芳手臂垂到一边，盯着花瓶中的百合看了一会儿，像是发出了啧的一声，却又笑着摇摇头。 　　“你确定好你要发的东西了吗？” 　　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身边的同事似乎都找好了素材，最近都在讨论如何最大程度的炒热度，掀起舆论。 　　纪茵这边还是一片空白。 　　纪茵：“还在思考，很快了！” 　　“行吧。”金慧芳拍了下她肩膀，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其实她知道什么东西最流行，实在找不到就去裁判文书网，在里面慢慢找，找一些可怕的、骇人听闻的案子…… 　　她做不到。 　　烦躁之下，她死马当活马医的发了个朋友圈。 　　【急急急，快到年底了，工作有KPI，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新闻爆料一下。】 　　她刚发了朋友圈，又觉得有点好笑，朋友圈都是亲朋好友，哪懂这些，于是又删了，退回聊天界面点开徐嘉树的头像。 　　在她的认知里面，这种不太正常的人，应该会有些不太正常的工作经历吧，或许可以作为新闻？当然前提是要征求本人的同意。 　　纪茵在输入栏里打了一排字，看到v信图标闪动。 　　萧艾：你要新闻吗？ 　　嘤嘤嘤：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想不开的新闻我不要啊。 　　萧艾：…… 　　萧艾：不是，杀猪盘你知道吗？ 　　嘤嘤嘤：知道啊？你身边有人被骗了？ 　　萧艾：算是吧。 　　嘤嘤嘤：报警，来，我给你报。 　　萧艾：不是不是，结案了，很多年前就结案了。 　　嘤嘤嘤：那就好，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拿出来炒也不行啊，再说了，会不会给受害者伤口上撒盐？ 　　萧艾：是我的母亲。 　　纪茵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 　　萧艾：我爸爸和她离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搞婚外情被人骗了钱……现在应该叫杀猪盘吧，几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然后……人也跑了。 　　萧艾：这大概也是我爸他老打我的原因吧。 　　嘤嘤嘤：又不是你的错，完全就是迁怒！ 　　萧艾：嗯……所以我现在想让你帮我们一个忙。 　　们？ 　　纪茵盯着电脑屏幕。 　　萧艾：当时搞杀猪盘诈骗的人进去了，他骗了很多人，好像去年还是前年就被放出来了，当时他和他同伙落网的时候，有笔钱一直都没找到。 　　萧艾：可是我们最近发现，他正在和他女朋友准备买房。 　　嘤嘤嘤：报警啊！既然他现在名下有钱。 　　萧艾：嗯，报过了，但是他名下没有钱，钱应该被他藏起来或者转移了。 　　嘤嘤嘤：会不会是他女朋友家里的钱？ 　　萧艾：他女朋友无父无母，从福利院里面出来的，哪里有钱？ 　　萧艾：我现在不想死，可是还债要钱，上学也要钱，就算是有助学贷款……也不够，爸爸死的时候欠的钱太多了，我没有办法……真的是快走投无路了…… 　　嘤嘤嘤：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萧艾：舆论。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8.8% 　　这个黑化只针对纪茵。 第四十五章 　　舆论？纪茵意外于他竟然还知道舆论。 　　不过之前那么热情，又是送花，又是约着上门躲雨，恐怕就是有这个原因吧。 　　嘤嘤嘤：你懂舆论什么意思吗？ 　　萧艾发了一个短视频过来。。 　　纪茵点开。 　　视频封面是个小明星，纪茵还认识她的脸，相关事迹也是略有耳闻，说得好像是家里人做生意把一个人搞成重伤，一直没赔钱，也是最近看孩子火了，事情被人扒出来发网上，连夜赔钱。 　　萧艾：我知道这种人，有千万种方法转移隐藏资产，他们就算是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影响也不大。 　　萧艾：凭什么要用我们的血泪去换他们的好日子？ 　　类似的新闻，纪茵也看过不少，有时候，欠钱的反倒成了大爷。 　　嘤嘤嘤：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萧艾：说什么？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反正钱也拿不到，不如和大家一起死了一了百了，清净。 　　纪茵叹气，母亲杀猪盘被骗钱逃走，父亲家暴重病欠债……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命运这么悲惨的人，原来如此多的厄运苦痛都能找到一个人头上。 　　现在连安慰都变得非常苍白。 　　嘤嘤嘤：你死了，欠你钱的就高兴了。 　　她发出这条消息后，犹豫了一会儿。 　　嘤嘤嘤：现在别想太多，我会帮你的。 　　她又想了想。 　　嘤嘤嘤：但是，最好的情况，钱找回来了，也有概率是赔给你的母亲，她当时报过警吗？ 　　萧艾：嗯，钱赔给她也行……我还想再见她一次，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纪茵呆住了，她感到了费解，又感到了一些悲哀。 　　萧艾：你说舆论闹开了，她会来看我吗？ 　　萧艾：她有没有偷偷看过我，在我小时候？ 　　纪茵将输入栏里‘你母亲都不要你了’这一句话删掉。 　　嘤嘤嘤：应该会的。 　　萧艾：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找我。 　　他显然对此非常上心，发过来的消息都是一条接着一条。 　　萧艾：要当时的新闻报道吗？我记得我家里还有当时的报纸，聊天记录可能有点难找，当时我妈都去的网吧。 　　嘤嘤嘤：你说得们还有谁？ 　　萧艾：还有其他的被骗钱的人。 　　嘤嘤嘤：……很多？ 　　萧艾发了几张报纸的照片过来。 　　她点开看了几眼。 　　添康保健品？ 　　接着又点开其他几张报纸照片。 　　【被骗后为情自杀】、【添康保健品‘包治百病’？】、【添康创始人艾津被曝虚假宣传并涉嫌诈骗】、【追捕途中，艾津坠楼身亡。】 　　报纸图片又多又杂，看得她是一头雾水，萧艾那边还在不停的发照片过来。 　　嘤嘤嘤：停停停，先说下关键人物，你们说得出狱的是哪个？ 　　其实她出去采访人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这样，说很多东西，就是说不到重点。 　　萧艾：董成智。 　　进过监狱，就会有诉讼，纪茵点开裁判文书网登录，点进刑事案件分类，随后输入名字。 　　时间的话，她看了报纸，初步推断是十年前，但是报纸时间会有一定延迟性。 　　嘤嘤嘤：是十年前的案子吗？ 　　萧艾：嗯。 　　案子的发生地在鄂城以及鄂城周边，她进一步缩小搜索范围。 　　这么一找，很快就找到相关诉讼。 　　董成智犯诈骗罪二审裁定。 　　像这种法院出具的刑事裁定书都会很详细的写明案情经过，详细的会确定到年月日，收取的款项也非常的清楚。 　　就是写的太详细，案子要是大一点，就得挑出重点归类。 　　董成智这人身上有两个案子，相互有一定牵扯。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诈骗案类似现在说得杀猪盘，纪茵点开【被骗后为情自杀】那张新闻照片比对。 　　这种刑事裁定书对受害者都是化名，但是新闻照片里却明确写出了名字，丁晴。 　　纪茵看着叹了一口气。 　　裁定书虽然很清楚写明被告人大致情况，细节部分还是要从相关新闻报导上面补足，就是真假得甄别一下。 　　董成智高中肄业，这人心思不正，工作不好好干想着赚大钱，于是来鄂城打拼，和老乡艾津一起。 　　前期董成智搞杀猪盘骗女人钱，不得不说，董成智长得还不错，一路骗来骗了三十多万。 　　纪茵把三十标红，这部分网上有采访董成智的视频，人物都打上了马赛克，声音也做了处理。 　　记者：“我看你的目标都是那些有家庭的女人。” 　　董成智：“嗯，加上联系方式后，会进一步筛选，选出那些家庭不太和睦的女的。” 　　记者：“为什么？” 　　董成智：“她们更缺爱，可能是和老公关系不好，多说点好听的，一下子就上手了，然后慢慢搞钱。” 　　记者：“不怕报警？” 　　董成智：“报警了，老公不就知道了吗？反正也是被骗点钱，家搞散了有必要吗？” 　　就是抓住了这种心理，董成智骗了一年，都没人来报警。 　　萧艾母亲应该就是这个阶段。 　　接下来就是保健公司，纪茵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电视上面铺天盖地的保健品广告。 　　董成智似乎就是抓住了这种‘商机’。 　　裁决书里不会细写他的发家史，不过一些视频网站有做相关视频。 　　那三十万就是开公司的成本，董成智拿着骗来的钱和艾津一起开公司，也就是添康保健。 　　很多相关新闻都是关于艾津的，纪茵在网上搜了搜，还真搜到了当时添康保健的营业执照，法定代表人就是艾津。 　　这个人真的很精明，他不当公司法人，或许是知道他们干得这事情不太合法。 　　期间涉及虚假宣传，老人卖房买药，癌症病人吃保健品不吃抗癌药物病情恶化…… 　　直到后来，杀猪盘其中一个受害者自杀，事情激化后东窗事发，将他后期保健品公司埋下的雷全部引炸，这时添康保健品的涉案金额都达到了八千万。 　　要知道那时鄂城的房价均价也才五千多，现在均价都有一万五了。 　　因此，数罪并罚，董成智被判了十年。 　　至于另一个主谋艾津，追捕途中失足坠楼身亡。 　　她快速翻阅萧艾发过来的照片，有了清晰的脉络后再看这些新闻感觉完全不一样，卖房买保健品发现被骗后痴呆的老人，因情被骗自杀的女孩子，以及延误最佳治疗时间的癌症病人…… 　　再结合裁定书中董成智和艾津的挥霍记录，她气的握着鼠标手都在抖。 　　嘤嘤嘤：钱找回来了吗？ 　　萧艾：没有，如果拿到钱了，我还会找你吗？ 　　嘤嘤嘤：我把这事归类给金姐看，到时候看能不能推一下。 　　纪茵揉了揉眼睛，先是吸气缓和了一下情绪。 　　她现在觉得干这行，要是天天看这种案子，迟早要被气死。 　　嘤嘤嘤：金姐，你看这个可不可以？ 　　她把文件压缩好发过去。 　　桑葚金慧芳：你来我这边一下。 　　纪茵立马跑了过去。 　　金慧芳：“萧艾给的点子？” 　　“这么明显吗？”纪茵有点意外，点头。 　　纪茵尝试着说服金慧芳，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很正面，没什么争议的新闻。“是的，我觉得吧……我看最近网上不是很多关于下载反诈骗APP的段子嘛，国家估计有反诈骗宣传的意思，我们可以顺应一下，也搞个反诈骗新闻？” 　　金慧芳推动鼠标，她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又转头看向纪茵，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又闭合，最后说了一句。 　　“可以啊。” 　　纪茵感觉她的态度有点奇怪。 　　“总结能力很强啊。”金慧芳笑道，“徐嘉树那事也算是锻炼你业务能力了。” 　　听她提到徐嘉树，纪茵这才记起来，早上上班没找人！ 　　毕竟不能24小时贴在一起，见不到人的时候，纪茵还是有点担心。 　　得到金慧芳首肯后，她跑回自己的卡位。 　　嘤嘤嘤：你在干嘛？ 　　。：运动。 　　看到运动一词，纪茵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前几个月和他一起吃吃喝喝，她完全不敢上秤。 　　嘤嘤嘤：我也要运动了，感觉最近胖了不少。 　　嘤嘤嘤：不对……拍张照片给我。 　　* 　　——嗡 　　手机震动。 　　两臂伸直，他将下降的身体撑起，做了一个俯卧撑的动作，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摆动着双臂拉开后背，抽纸把手上的汗液擦干，拿起了手机。 　　在看到手机里的消息后，他对着卧室中的沙袋拍了一张照片。 　　嘤嘤嘤：沙袋？打拳？我记得你家里之前没有的！你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了？嘤嘤嘤。 　　。：不，只是单纯的室外运动不够了。 　　嘤嘤嘤：？什么意思！嘤嘤嘤，你说话就说半截。 　　徐嘉树叹了口气，他打开电脑，将最近的体检报告中体脂的一栏截图发过去。 　　嘤嘤嘤：体脂13.5，可以呀。 　　。：四个月前，这个数字是12。 　　或许在体脂上表现的并不明显，但是体重秤不会骗人。 　　长久以来，徐嘉树都是以保持最佳的身体状况为目标，毕竟他的喜好需要有足够的体力以及武力。 　　但是他翻阅最近几个月的行程记录观察。 　　周一，闹着要吃火锅看电影。 　　周二，想吃手工炸虾饼配可乐。 　　周四，下班逛街，喝泰式奶茶吃香锅。 　　…… 　　以及强烈的分享欲望，体现在玩游戏吃薯片一定要身边人也吃一半，奶茶买两杯，炸鸡对半分。 　　嘤嘤嘤：你竟然也会胖？！！ 　　。：……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8.8% 　　不要因为我走剧情就对我冷淡啊，呜呜呜 第四十六章 　　上午俯卧撑，午休后沙袋练习。 　　纪茵点开对面传来的照片，红黑相间的沙袋中间凹下去了一小块。 　　看来胖了这件事对他很有冲击，而看到他这种反应，纪茵忽然起了坏心思。 　　嘤嘤嘤：晚上要不一起吃烤肉？我好想吃烤盘旁边的芝士玉米！ 　　。：…… 　　嘤嘤嘤：嘻嘻，你不愿意吗？嘤嘤嘤 　　。：好。 　　她高高兴兴定好时间地点，随后将邮箱里面的报警邮件预发送时间改到晚上十二点。 　　嘤嘤嘤：隔两个小时就要给我发一张照片，到时候动作背景什么的我都会指定哦，千万不能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对我有点信心。 　　嘤嘤嘤：信任崩塌了需要时间重建呢，麻烦拿出实际举动来，你现在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嘤嘤嘤，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嘤嘤嘤…… 　　。：……我的错。 　　纪茵满足的退出聊天界面。 　　虽然现阶段看上去是徐嘉树的不断妥协，但他心理状况，以及到底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他这个人看着就像是坏但又不是很坏，好又似乎不好的状态。 　　再加上她也不是专业人士，纪茵恍然大悟般的坐直身体。 　　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去找心理医生，去找这种专业人士寻求意见啊。 　　嘤嘤嘤：你什么时候去见心理医生？ 　　。：周日，你也想去？ 　　被一下戳中心中所想的纪茵慌了一下，又马上平静下来，她思考着掩盖自己的真正目标。 　　嘤嘤嘤：是啊，其实之前录到人自杀，我一直都觉得很压抑内疚，还是想去看看医生。 　　话要说得半真半假可行度才高，更何况她这句话全是真的，就只是说了一半。 　　这还是她从徐嘉树身上学的。 　　。：好，周日我去接你。 　　嘤嘤嘤：那天我想吃串串！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家很好吃的串串！旁边做的煎饺他们也说好吃！ 　　。：……好。 　　嘤嘤嘤：你回答的好勉强，嘤嘤嘤。 　　。：好，没问题！ 　　纪茵心满意足的继续工作，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小小折腾一下他，心情就会变好很多，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害怕，可总就是控制不住。 　　嘤嘤嘤：在吗在吗，金姐那边通过了，要不要约个时间我们细聊一下？ 　　萧艾：好啊，今天下午就可以，你来我家吧。 　　嘤嘤嘤：今天吗？ 　　她扫了眼桌面上放的台历。 　　嘤嘤嘤：今天周四啊，你不上学？又逃学了？我和你讲，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我就不找你了。 　　萧艾：我现在是在家里上学啊，学校那个情况我还能去吗？你忘了？ 　　纪茵还真给忘了。 　　嘤嘤嘤：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你在家里也应该要学习呀。 　　萧艾：劳逸结合，而且……我想高考前解决吧，至少弄点钱，上大学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看到这句话，纪茵心里就难受。 　　萧艾：你可别给我钱了，我爸那个欠债钱可不是一点两点，我也拿了救助金。 　　萧艾：再说了，我不想要你的钱……你知道我想法的，我拿你钱算什么？ 　　纪茵从转账的界面退出来。 　　萧艾：你要真是为我好，就别可怜我。 　　虽说她觉得萧艾是有那么点想让她帮忙的心思在里面，但直觉性的感觉，他还有别的意思。 　　说实话，本来就是一方有意，如果再跑去见面，无形中就是在助长纵然这种暧昧，特别还是这种三观各方面没发育成熟，甚至还有点问题的青少年。 　　纪茵感到了棘手，想着要不和同事组队，采访的事情交给同事。 　　嘤嘤嘤：我可能过不来，这边到时候我同事过来。 　　萧艾：那就不要来了，我不想和陌生人说话。 　　嘤嘤嘤：金姐呢？ 　　萧艾：我不喜欢她。 　　纪茵一手撑住头，在输入栏里打打删删，对他那种小心思感到无奈又好笑。 　　她再次点开徐嘉树的头像。 　　嘤嘤嘤：把你这段时间工作规划发给我。 　　要是找萧艾采访，中间可能会有顾不上的时候，拿个工作规划时间表，到时候定闹钟网上找人。 　　。：怎么了，遇到了问题？ 　　嘤嘤嘤：没事，快发给我。 　　。：萧艾？ 　　嘤嘤嘤：你知道？这是怎么联想到的？ 　　。：花，你找我要工作规划，应该是工作要忙起来，但是又不告诉我……按照你个性，基本想法都挂在脸上，不需要问就会说，不能说得情况，只有萧艾。 　　得，果然瞒不过去，说实话，萧艾事情她不太想和徐嘉树说太多，但上次前后脚送花，她不太相信徐嘉树没有察觉到。 　　。：他对你有好感。 　　他一句点出重点。 　　话说到这个地步，纪茵犯了难。 　　徐嘉树这人虽说心理上有很大的问题，但平时做事还是非常靠谱，帮她理清了很多她自己看不清也下不定决心的事情。 　　看着像是有那么点理智的样子，而且现在主动点破，却没多说什么，是在看她的态度吗？ 　　不如说开了，免得遮遮掩掩到最后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把萧艾的情况简短的说了一下。 　　她键盘啪啪啪的敲出一排字，最后又全部删掉。 　　实在是说不出口，什么你别吃醋啊，我不喜欢他……这种解释的话，但是又担心这事把他给刺激到了，回头真对萧艾做了些什么。 　　她感到了纠结，一方面是不觉得他说得那种喜欢可以让他产生嫉妒吃醋的情绪，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不正常，说不定脑回路也不太一样，就怕伤及无辜。 　　嘤嘤嘤：你不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伤害萧艾吗？ 　　嘤嘤嘤：……嘤嘤嘤。 　　。：我心理确实有问题，但不代表不会正常思考。 　　。：萧艾的存在确实让我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不足以让我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对付他。 　　嘤嘤嘤：啊？ 　　。：能让我愿意付出精力时间的，现阶段只有你。 　　嘤嘤嘤：哇，再多说几句，我喜欢听。 　　。：…… 　　。：他能否插入我们之间，是取决于你的态度。 　　嘤嘤嘤：这么相信我？ 　　。：当然，但是在你与他见面的场合，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明明就还是有点在意嘛，纪茵望着电脑屏幕笑。 　　嘤嘤嘤：那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 　　她点开萧艾v信。 　　嘤嘤嘤：今天下午可以，但我会和我男朋友过来，你看怎么样？ 　　纪茵原以为萧艾会有抗拒的情绪。 　　萧艾：好，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嘤嘤嘤：吃完午饭。 　　接着就是报备外出采访。 　　嘤嘤嘤：金姐，我下午去萧艾那边跑采访了。 　　桑葚金慧芳：今天吗？ 　　嘤嘤嘤：对呀，都约好了。 　　桑葚金慧芳：就你一个人？ 　　嘤嘤嘤：还有徐嘉树，要是联系不上我，麻烦帮忙报警啊。 　　她看到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中……’不停闪动，纪茵还以为对面又要发什么表情包过来。 　　桑葚金慧芳：好，注意安全。 　　徐嘉树会过来接她，纪茵收拾好背包下楼等。 　　午饭还没吃，她在手机里搜索附近的美食，晚上吃串串，中午就随便吃点东西。 　　搜着搜着，路边传来一阵香味，她转头一看，就看到大平铁盘上热腾腾的煎饺，再往上撒了一层芝麻。 　　她小跑着凑过去，买了一碗煎饺，余光看到马路对面美食城外的奶茶店，恰好就是她很想喝的那家。 　　顺带给徐嘉树也买了一杯。 　　。：快到了，还有五分钟。 　　她端碗吃了一个煎饺，往路边走去，又路过一家药店，这药店门口放着一台体重秤。 　　想着上午还聊了体重问题，她心血来潮的踩了上去。 　　纪茵：“……” 　　随即，她点开手机中健身教练的v信，对方最新消息还是一周前。 　　教练：美女，来锻炼吗？ 　　嘤嘤嘤：教练，你最近有时间吗？ 　　徐嘉树的车停在路边，纪茵拉开车门，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把包推到肚子上，转身扣上安全带。 　　徐嘉树：“要吃什么？” 　　“吃沙拉吧，我刚才搜到了一家很好吃的轻食沙拉。”她把店家的链接发了过去，“就在附近，特别近！” 　　他侧头看向纪茵，“确定？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沙拉淡的不行，像在吃草。” 　　“此一时彼一时啊。”纪茵非常沉痛的说道，“我要减肥！” 　　徐嘉树笑了起来，将导航打开，“减肥还吃煎饺喝奶茶？” 　　“嗯，我买完就后悔了。”她看着手里的煎饺和奶茶，只觉得手里提着的都是脂肪，“不吃好可惜啊！” 　　“吃一顿算不了什么。”他转动手中的方向盘，驶入旁边的辅路，“但是之后要控制饮食。” 　　“可是我现在就被弄得不是很想吃了。”说着，纪茵慢慢转头看向徐嘉树，“帮帮我，嘤嘤嘤。” 　　徐嘉树：“……” 　　纪茵用叉子拨了拨碗里的沙拉，减脂餐一点都不好吃。 　　而坐在对面的徐嘉树正在解决煎饺和两杯奶茶，他面无表情，在用筷子夹起煎饺后还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纪茵觉得不好意思，但又觉得有点爽。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就算是因为他之前骗人生气，也不能这样折腾人，纪茵这么想着，又看到他抬头。 　　他们正坐在面对餐厅大门的一张餐桌上，不得不说这个桌子视野很好，几乎可以纵览整个餐厅布局。 　　在有人从餐厅大门进来后，他总会有细微抬头的动作，但这些动作一般都会融入到其他的动作里，例如看她，例如朝她微笑。 　　纪茵一直都在观察他，那些非常小的，不是刻意观察都注意不到的姿态和动作。 　　“你在看什么？” 　　徐嘉树抬眼看她，“没什么。” 　　纪茵：“我想吃炸鸡，帮我买。” 　　徐嘉树：“……” 　　冒着热气的炸鸡被送到了她的面前，纪茵从他手里接过炸鸡。 　　“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嘤嘤嘤，你是不是想敷衍我？我都看到了！” 　　徐嘉树：“习惯，我有时候会观察周边环境。” 　　纪茵用叉子插了一块炸鸡。 　　“是不是还想了不好的事情？” 　　徐嘉树：“……只有几秒。” 　　她把剩下的炸鸡推到他的面前。 　　“我会努力让你没时间想的……不吃了，我要减肥。” 　　徐嘉树：“……”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纪茵偷偷按住自己发抖的手，从让他吃煎饺买炸鸡，一直都在观察他。 　　先前什么都不知道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害怕是不可能，于是只能一点一点的‘得寸进尺’，悄悄探寻他的底线，并在附近踩来踩去。 　　说实话，还挺带感的，特别在发现这个底线似乎还能更低一低的时候。 　　沙拉真的不好吃，但看着他不情愿却又乖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走吧？”他递了一包纸过来。 　　纪茵抽纸擦嘴，起身跟着往外走。 　　车停在美食城后面的停车场，中间会路过一个大商场。 　　徐嘉树：“要不要买衣服？” 　　“什么衣服？”纪茵被问得一愣。 　　他看向商场一楼的橱窗，一个假人模特套着长裙。 　　纪茵：“怎么跳到买衣服上面了？” 　　“我好像没有给你买过衣服。”他盯着橱窗，“那条裙子挺好看，想不想试？” 　　那裙子是纱裙，可能是要提前过圣诞，还能看到上面有小麋鹿、铃铛的绣花，可爱又好看。 　　纪茵看了一眼就少女心萌动，但又不明白他说这个有什么打算。 　　徐嘉树：“现在才十一点半，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就算开车过去也最多半小时，你想过去看人吃午饭，或者耽误别人吃饭的时间？” 　　他这一说，纪茵也觉得这个点过去不好。 　　徐嘉树：“不如陪我逛下商场，我有点想看你试那条裙子。” 　　纪茵又看了好几眼那条裙子，最终没能抵住诱惑，走进了商场。 　　徐嘉树：“按照下午上班时间算，我们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或许可以多逛几家？” 　　“你今天有点奇怪。”她在商场里找了个没人的长凳子坐了下来。 　　徐嘉树：“哪里奇怪？” 　　“不是，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有点奇怪。”纪茵说，“很热情，也很主动。”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 　　“一般你这样做，都说明你要动坏心思了。” 　　徐嘉树：“……” 　　他笑了笑，像是有些无奈，“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吗？” 　　问题是你不正常啊，纪茵心想。 　　徐嘉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总得给我一点信任吧，我只是想试一试，和你去正常的相处。” 　　“这样啊。”她还是有点不太信，但又觉得他说得有一定道理，还是得给些信任。“好吧，先去逛街！” 　　她先去找有那条纱裙的店子。 　　店子靠外侧，还比较好找，她拉着徐嘉树的手走进去。 　　纪茵兴冲冲的脱下背包塞进徐嘉树手里，拿着裙子进更衣室，等裙子上身后，轻飘又柔软的质感，裙子上的花纹并不是一层，而是外面的小铃铛一层和里面一层小鹿叠在一起。 　　这种精致的花纹令她掀起裙子后面吊着的吊牌。 　　8159元。 　　她默默的把裙子脱了下来。 　　徐嘉树：“怎么了？” 　　她牵住他的手，把人拉着往外面走，“不好看，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他没说话，而是侧过头看着她，一直到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 　　“我去买咖啡，你喝什么？” 　　“有奶油偏甜就行。”咖啡厅人有点多，可能是中午午休，纪茵没跟过去要占位置。 　　结果就是一个低头摆弄身上包包的功夫，抬起头，人就不见了。 　　她立马急了，在咖啡厅找了起来，边找边打电话，平时基本一打就接，这会儿打了半天都没接。 　　纪茵慌得厉害，是转移目标了吗？还是心血来潮想制造一起群死群伤大事件？ 　　她越想越急，越想越害怕，绕了几圈没找到人后，冲到咖啡店门前，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徐嘉树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朝着她笑了笑。 　　人是找到了，但位置也没了，他们在咖啡厅没人的一角，面对面的站着。 　　纪茵望着袋子里的纱裙，脑子短暂的出现了几秒空白，一时间还没能从法制频道里面□□，但很快心里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甜水。 　　“就……就去买裙子了？” 　　“是啊，你不是很想要吗？”徐嘉树说。 　　“太贵了。”她看了眼袋子，塞了回去，“退了退了。” 　　徐嘉树提着袋子，视线一直固定在她的脸上，“是我想送给你的。” 　　“真的太贵了。”说实话，她现在心情非常的复杂，一方面怀疑是不是他又在使什么坏心思，可又真觉得非常开心。 　　徐嘉树：“你喜欢吗？” 　　纪茵：“……喜欢。” 　　徐嘉树：“你高兴吗？” 　　纪茵：“……高兴。” 　　“那我的目的就满足了。”他笑着说，“你都奋不顾身的想要来拯救我，我总得小小的回报一下吧。” 　　难怪今天忽然说给她买衣服，纪茵看着裙子，还有些犹豫。 　　“换上去试试？”徐嘉树提起了袋子，“一定会很好看。” 　　* 　　萧艾：“家里只有白开水。” 　　纪茵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一次性杯子，但徐嘉树的动作更快，先她一步接过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徐嘉树：“谢谢。” 　　萧艾看了他一眼，两人礼貌性的相互对视微笑点头，随后萧艾飞快的转头看着她。 　　“裙子，你穿的很好看。” 　　纪茵一被夸，就没忍住。 　　“裙子是我男朋友买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萧艾：“……你想采访什么？” 　　“你不是说要用舆论逼董成智把钱吐出来嘛，我仔细想了想，这部分听着可能有点刺耳……如果再说十年前的新闻，确实这个新闻是有点老了，我就想可不可以描绘受害者十年后的生活，来激起大众的同情心？” 　　纪茵自从进萧艾家后，就大概观察了一下。 　　不得不说，他家里的情况不太好，地上还是那种没铺砖的水泥地，窗户都还是木框的玻璃窗已经烂了一半。 　　虽然看得出来是打扫过，但可能之前的病人住的时间太长，那种消毒水以及药味仿佛都渗透进了屋子里。 　　后面的话，她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可以拍你家的照片吗？”徐嘉树接上了她后面的话。 　　萧艾一口答应下来，“可以，我没问题。” 　　纪茵掏出手机，气氛真的很奇怪，她担心萧艾等会儿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也更担心徐嘉树暴起伤人。 　　但意外的是，虽然他们之间不怎么说话，表面上相处竟然还都挺礼貌。 　　他房子不大，纪茵把手机声音关掉，看到萧艾跟在她后面，但是被徐嘉树隔着没能靠太近。 　　“不用跟着，我不会搞出太大的动静的，你去听课，别管我们。” 　　萧艾：“高中知识，高一高二就学完了，现在复习没什么课听，就算听课也大都是做卷子讲卷子。” 　　纪茵：“那你去做卷子呀。” 　　萧艾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中间再次经过徐嘉树的手。 　　是年纪排名，她扫了一眼，排名第一的就是萧艾。 　　“……不错不错，但是学无止境，去做卷子吧。” 　　萧艾：“……” 　　出乎意料的，他这次还挺听话，转身进了卧室。 　　把青少年打发去做卷子后，她开始拍客厅的照片。 　　沙发是那种很旧式的皮沙发，客厅很小，也没有电视，只有一个正方形的小餐桌，桌角缺了一块。 　　随后她看到了一面贴满了奖状的墙，虽然奖状有些发黄，但还是平整的，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字迹清晰可见。 　　客厅有个大窗户，防盗网打了出去，防盗网的下方用木板铺平，上面放着几盆植物，绿色的叶子簇拥成一团，中间露出几朵粉色的月季花。 　　花朵又大又圆，养得都比得上那些花鸟园里专门养花的商户。 　　她照了一圈，看到徐嘉树正站在奖状旁的墙壁前。 　　“在看什么？”她压低了声音走过去，并偷偷转身看身后的卧室，正对着卧室门口端放着一张小红桌，桌上则放着一张黑白色的遗照。 　　徐嘉树：“痕迹。” 　　纪茵也凑上去，看到白墙布着一条一条的横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一般，其中有的横线里面还能看到红褐色的小点。 　　蚊子打墙上了？ 　　纪茵：“看这干什么？” 　　“这个宽度。”他抬起手指虚虚的拂过墙上的横线，“像是皮带。” 　　紧接着他指向横线尽头的一个小坑，“皮带扣。” 　　随后，又指着红色的小点，“这是血点。” 　　纪茵猛得转头，黑白遗照上的中年男人朝着镜头温柔的微笑着。 　　接下来就是面对面的采访。 　　纪茵：“因为是要激起大众的同情心，所以……可能有些问题，会触及你不太愿意想起的事情，到时候我会为你匿名的，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也没事。” 　　萧艾：“没事，你随便问。” 　　纪茵：“你母亲在你多大的时候离开的？” 　　萧艾：“五岁还是六岁？印象很模糊，我应该还在上幼儿园。” 　　纪茵：“为什么离开你？” 　　萧艾：“当时我生病了，应该是压力太大了，我妈就被骗了钱，然后离婚了。” 　　纪茵：“什么病？可以说下吗？” 　　萧艾：“不太清楚，好像是脑子方面的。” 　　纪茵：“你母亲离开后，你父亲就在一直打你吗？” 　　萧艾：“……嗯。” 　　纪茵：“然后你父亲也病了？” 　　萧艾：“肝癌，酒喝多了吧……” 　　* 　　离开萧艾家的时候，纪茵心情非常沉重。 　　“其实他不用这样迂回向我示好扯喜欢什么的，他这种情况，说一声我都会帮他，逼人把钱吐出来。” 　　“好感是真实存在的。”徐嘉树转头望向了防盗网，粉红色的月季从网间冒出了头，“这种悲惨又不幸的人总会被一些好人吸引……” 　　他说着忽然一顿，又扭头看着她，短暂的愣了一秒。 　　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本来纪茵还等着他的后文，立马捕捉到他短暂的停顿。 　　徐嘉树：“也很正常。” 　　他很快调整好，接上刚才的话，还朝着她笑了笑。 　　纪茵：“你刚才是不是联想到什么了？”。 　　徐嘉树：“没有想坏事。” 　　纪茵：“不要转移话题。” 　　纪茵盯着他，隐隐的像是抓住了什么。 　　“你是这种人吗？” 　　徐嘉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 　　纪茵被看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看到她的动作，他叹气道，“你还是在害怕我。” 　　“没有！”她立马往前走了一步，恨不得贴在他身上，“我没有！” 　　他不说话，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下了头，紧接着猛得一拉，两个人就这么贴到了一起。 　　纪茵当即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徐嘉树摊开了两只手，像是在对她说‘看吧’。 　　“好吧好吧，我是有点害怕。”纪茵只能承认。 　　徐嘉树：“我的确是被你吸引。” 　　纪茵被他的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呆在了那里。 　　“我以为……” 　　“以为我会说谎，或者岔开话题？”徐嘉树说，“以前会，但是刚才突然很想看一看，我如果说实话，你会是什么反应。” 　　纪茵还真被他弄得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又很开心。 　　徐嘉树：“还难过吗？” 　　经过这么一出，那种难过以及害怕的情绪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纪茵：“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其实还有点开心。” 　　徐嘉树：“那还怕我吗？” 　　纪茵：“……不怕了。” 　　被拿捏住了啊，纪茵痛心疾首，她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牵他的手，想要和他贴贴。 　　“对了。”他看向防盗网后的月季，“以后尽量不要和萧艾单独见面，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避免，一定要在人多的公共场合。” 　　纪茵：“你吃醋了？” 　　徐嘉树：“……算是吧。” 　　纪茵：“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徐嘉树：“什么？” 　　纪茵：“不要违法乱纪，嘤嘤嘤。” 　　徐嘉树：“……” 　　* 　　金慧芳：“裙子挺好看的啊，新买的？” 　　“对啊。”纪茵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昨晚到家，她马上把裙子洗了出来，这玩意只能手洗，还不能太用力拧，噼里啪啦的滴水，早上起床上厕所，看裙子还是有一点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凌晨五点拿着吹风机躲厕所里慢慢给吹干了，就是要第二天穿着上班。 　　直到现在，她在听到金慧芳的问话后，忽然明白了。 　　“徐嘉树买的。” 　　那种莫名的想要证明以及炫耀的心思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金慧芳：“……” 　　纪茵：“还是有救的，对吧。” 　　金慧芳：“……” 　　金慧芳看着她，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皱着眉，半天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最后终于说出了一句。 　　“你昨天的采访怎么样。” 　　纪茵莫名的感到了失落。 　　她把打出来的文档点开，并掏出录音笔用来做比对。 　　金慧芳低头拨动鼠标，飞快的看了一遍，“素材只有一个吗？” 　　纪茵：“还在联系。” 　　“好，那你看看，后面看能不能找董成智聊一下。”金慧芳说。 　　她愣了愣。 　　“炒热度是要炒热度，但事情来龙去脉还是要搞清楚。”金慧芳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竟然没说那种类似搞大新闻就得不择手段的话，纪茵还挺意外。 　　接下来就是联络这个案子的受害人。 　　嘤嘤嘤：你还有其他受害者的联系方式吗？或者帮我问一下，他们愿意接受采访吗？ 　　萧艾：有的。 　　他回答的挺快。 　　萧艾：他们都愿意。 　　嘤嘤嘤：我怎么感觉你们像是等好久的样子了。 　　萧艾：我还好，他们确实是一直都在等。 　　萧艾：你觉得董成智那样的人，坐十年牢就够赎罪了吗？ 　　就算看不到他的脸，纪茵还是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 　　嘤嘤嘤：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也看了很多关于受害者的采访，以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是不够的，但是怎么说呢……够与不够，我没有资格评价，真正能说这句话的，我觉得只有受害者。 　　萧艾：他们同意见你了，不能带你的男朋友，他们不想见一些无关的人。 　　纪茵想了想，萧艾前期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嘤嘤嘤：我这次是真的想帮你的，你可千万再别搞个什么自杀一类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热度是热度，但万万不能伤害自己。 　　萧艾：不会的，这次的事情没必要。 　　萧艾：只能你一个人来。 　　他又强调了一遍。 　　带男朋友见萧艾是为了避嫌，但是上班时间带着去见采访对象，确实不太合适。 　　嘤嘤嘤：好，有联系方式吗？ 　　萧艾：有。 　　嘤嘤嘤：给我一个吧。 　　他发了一个电话号码过来。 　　纪茵把号码存好。 　　萧艾：乔怀信。 　　纪茵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是知道这个姓，日常生活比较少见，所以在那些关于受害者的报纸截图中，她的印象很深。 　　就是那位为了买保健品卖房的老人。 　　嘤嘤嘤：卖房？ 　　萧艾：是的，乔爷爷的孙子。 　　能称呼乔爷爷，看来关系都还很不错。 　　嘤嘤嘤：有什么不能问，或者注意事项吗？ 　　萧艾：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纪茵直接按他给的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了几声后，对面接起了电话。 　　纪茵：“是乔怀信先生吗？我这边是桑葚的记者纪茵，萧艾那边可能提到过我，这边想来和您做个采访。” 　　她一口气把来意全部说清楚，毕竟以前有联系采访被人当广告传销挂电话的经历。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一道男声传了过来。 　　“可以的。” 　　纪茵：“这边有什么不能提问的问题吗？以及我这边要以受害者十年后的生活现状出发报道，可能会拍一些照片，您可以接受吗？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马上叫停！”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没有不能提的问题，都可以拍。” 　　纪茵：“好，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吧，今天下午我就有时间。” 　　纪茵：“那我们约一个见面的地点？” 　　其实她想约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果对面约了一家咖啡厅，对面还发了定位过来，她和金慧芳打了一个招呼，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那定位在小区里面，出租车不愿意开进去，她只能先下车走。 　　打开导航进小区门，这小区还挺大，看路边还有指示牌写明不同的楼栋，就是楼层都不是很高，应该是楼梯房。 　　她跟着导航走进旁边的岔路，再直走六十米就能到。 　　她走着走着，就看见路前面走来一个人，仔细一看，还是熟人。 　　“萧艾？你怎么在这？” 　　他身上套着一件卫衣，两手插在口袋里。 　　“过来帮你。” 　　“帮我？”纪茵看他，有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把后面疑问句吞了回去，“你老掺和这些干什么，回去学习写卷子。” 　　“你总是躲我。”他说着还有些委屈，“我只能这样来找你。” 　　纪茵非常的无奈，太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干脆就不理他了。 　　咖啡厅在小区后门的对面，就隔着一条单行道。 　　她走进咖啡厅，这个点咖啡厅里没什么客人，一眼就能看到最里面的那一桌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套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上面还能看到沾得一些白毛。 　　“乔哥。”萧艾打了声招呼。 　　男人冲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我请客。”纪茵找服务员拿过菜单，递给对面的男人，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萧艾，示意他一起点。 　　等点好单后。 　　纪茵：“这是我的记者证。” 　　她把记者证送过去，又拿出了录音笔和笔记本。 　　“我会录音，如果等会儿有问题冒犯到您，请和我说。” 　　“你和我以前见过的记者都不太一样。”男人突然说了一句。 　　纪茵：“怎么不一样？” 　　“他们问东西，虽然态度都不错……但都不太会在意我们的感受。” 　　纪茵被他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的笑了笑。 　　“我叫乔怀信。”还是他主动转移话题。 　　“这个我知道，萧艾和我说了。”她启动录音笔，“能和我大概说说当时，您爷爷被诈骗的金额和过程吗？” 　　“一开始是送鸡蛋。”乔怀信说话时，脸上没有表情，“老年人有时候贪小便宜，就被拉去听课，然后开始买东西……我父母在外地，别人都骗进了家门，哄着骗着签了买卖合同，卖了房，一环的房子……还是学区房，四十八万。” 　　他说着还笑了一声，只是听着十分凄凉。 　　乔怀信：“现在估计两百多万吧。” 　　纪茵：“钱追回来了吗？” 　　“都花了，能追回什么啊。”他说着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像是麻木了一般。 　　纪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呢？” 　　“老人年纪大了，就是不信，一直到后来找不到人，警察找上门，一个激动中风了。”他顿了顿，“所幸脑子里血流的不多，还能动……但从那以后，人就糊涂了，总是喜欢往外跑，要找人要钱。” 　　“我妈要上班，只能我爸回来照顾老人……家里一落千丈，最后我爷爷跑出去，被车撞死了。”他说着抬头望向了咖啡馆外的玻璃墙，“我家被害成这样，十年哪够啊。” 　　纪茵停下打字的手，她看到乔怀信目光从她身侧穿过，像是在看她身后。 　　乔怀信：“多好的小区啊，绿化也多，学校对口省重点，房子都很大，就算是买个二手房也是很不错的。” 　　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看向她的背后。 　　纪茵转过了头，隔着玻璃墙，她看到一对手牵着手的情侣从咖啡馆前路过，走向小区。 　　萧艾：“你知道那个男的是谁吗？” 　　纪茵：“……董成智。”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她在相关报道上面看到过董成智的脸，其中一张是庭审照片，给脸了一张特写，和现在相比，五官变化并没有很大。 　　纪茵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张，“他来这里干什么？” 　　乔怀信：“看房子。” 　　他说着，脸上的笑消失了，纪茵能看到他两边脸皮上的肉在微微抖动，没有大吼也没有情绪失控，但是她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乔怀信：“在我家以前住的小区里，看房子。” 　　纪茵一愣，食指压到按键，文档里打出了一排句号。 　　萧艾拍了拍他的肩膀，“董成智最近和他女朋友在外面看房子，像是准备买房结婚，买房不是一笔小钱，所以我们就有点怀疑。” 　　“这笔钱警察没查到吗？”纪茵问道。 　　“实话和你说吧。”萧艾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报警。” 　　“啊？不报警，难道不想要回钱了吗？” 　　“十几年前的四十万和现在的四十万还是一样的吗？”萧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一样，四十万十几年前在鄂城是可以全款买套房子……” 　　她停了下来。 　　“十几年前的八千万多厉害啊。”萧艾说，“但是现在呢？” 　　“我们算过一笔账……” 　　纪茵看过董成智案的裁决书，诈骗款来历数额以及他挥霍的去向都写得很清楚，以及最后各个受害者的赔偿金。 　　萧艾：“当时法院要求的赔偿金加一起，就算是搭上当时诈骗额全款都赔不起，找不到的那笔也就三百万。” 　　“三百万赔我们这些人，你觉得够吗？” 　　纪茵看着他。 　　萧艾向上仰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睛，又吸了下鼻子。 　　“我妈被她骗成那样，我家也变得支离破碎……凭什么他出来就遇见真爱，迎接新生活？” 　　“可惜我们一辈子当的良民，下不了狠手，要不了他的命。” 　　萧艾：“但是舆论可以啊，就算死不了……我们也要他生不如死。” 　　* 　　纪茵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开始组织词汇，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拖进文档里。 　　“怎么了你这是，键盘敲得那么响。”金慧芳走到她身后，低头去看她的脸，“生气了？” 　　纪茵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中团着的那口气还是没能消下去。 　　“我看看。”金慧芳弯腰拿过她的鼠标，“董成智那个诈骗的案子？” 　　纪茵：“嗯。” 　　“这种案子是挺气人的，平常心平常心。”她安抚道，“就是一个工作，别太真情实感了。” 　　纪茵心绪烦乱，但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就是觉得火在胸腔里面烧。 　　金慧芳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纪茵埋头将资料整合，插入图片，等文档做好，再抬头的时候，天都完全黑了下来。 　　从那种愤怒的、高度集中状态里脱离出来，她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脑子也在发晕。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等人缓过来后，再将文档发给金慧芳。 　　毕竟舆论这方面还是金慧芳有经验。 　　嘤嘤嘤：金姐，你看我写的可以吗？ 　　她看向电脑右侧，完全沉浸的去干一件事的时候，是完全不会管周围环境，现在一看，都晚上八点了。 　　“搞完了？”听到声音，纪茵扭头，看到金慧芳坐在沙发上。 　　金慧芳：“你真投入啊，下班都不回家，都不想上厕所吃饭吗？” 　　纪茵揉自己的额头，又闭眼眨了几下，“没注意……你先看看我给你发的文档。” 　　金慧芳：“看了，你先发博客。” 　　纪茵：“啊？” 　　金慧芳：“先发先发。” 　　纪茵哦了一声，自己检查一遍有没有错字之后，发到博客上面。 　　她这个工作账号粉丝不多，之前跟着金慧芳他们一起转过一些新闻，粉丝增加了一点，但也只有四万多粉。 　　自博客发出去后，她就开始刷新，阅读量增长的缓慢，点赞那栏也就几十个，评论更是寥寥无几。 　　纪茵：“金姐，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买热搜啊？” 　　金慧芳笑了，“来，我帮你转。” 　　她空白的转发处终于多出了一个。 　　金慧芳：“好了，先别管，我们去吃饭。” 　　纪茵注意力还在博客上面，但现在也再做不了什么，便跟着金慧芳一起出去下馆子。 　　纪茵：“金姐，你今天怎么还加班？好像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 　　“下属都没走，我这个当领导的哪能走？” 　　纪茵还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挺想今天都把手头的做完发出去。” 　　金慧芳：“你太急躁了。” 　　“能不急吗？你那是没看到他们那样。”纪茵给她形容了一下萧艾的家里情况以及乔怀信后来的遭遇，“董成智还跟着去看房，我后面偷偷跟了他一段，看他跟着房产中介看了好几套房子……他哪来的钱，凭什么啊！” 　　“冷静冷静。”金慧芳笑着抬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金慧芳：“能理解你这种想帮人，替天行道的想法。” 　　纪茵：“不是替天行道啊，是个正常人都看不过眼啊。” 　　“好好好。”她还是笑，“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聊。” 　　纪茵满肚子想说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最后找了一家有隔间的炒菜馆。 　　金慧芳：“点菜点菜。” 　　纪茵看她轻描淡写，浑不在意的模样，其实还是有点生气，点菜的时候随手点了一道，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 　　“这世界让人生气意难平的事情太多了。”金慧芳慢悠悠的点了几个菜，“你根本气不过来，也管不过来。” 　　纪茵：“都到我面前了，能坐视不理吗？” 　　金慧芳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你发博客，是八点十二吧。” 　　纪茵：“嗯。” 　　金慧芳：“现在是八点三十五，二十三分钟，你去看我博客。” 　　纪茵立马去看她的博客，阅读量是看不到的，但评论转发和点赞都是能看到的。 　　最新博客就是她转发的那一条，点赞118，评论15，转发8。 　　粗粗一看或许还不错，但是她有四百万的粉丝。 　　纪茵：“应该是发的时间太短了，过几天热度就起来了。” 　　“过几天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用筷子夹了一块腌萝卜，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上热搜，能引发舆论。” 　　纪茵懵了一会儿，“……为什么？” 　　“因为大众不感兴趣啊。”金慧芳说，“你难道不清楚现在什么东西最吸引人吗？” 　　金慧芳点开自己博客。 　　“你自己再看看你写的东西，标题董成智诈骗案受害者生活现状……我的天呐，你是在做社会调查吗？现在谁知道董成智谁啊，再点进去一看，杀猪盘受害者十人，金额涉及三十万……保健品受害者……你是在写百科吗？金额也写得清清楚楚，干什么？裁决书？” 　　纪茵：“……不应该先把事情来龙去脉写清楚，写明真相吗？” 　　金慧芳又笑了，她手指在屏幕上一拨。 　　“一下还滑不到底，在写论文吗？你觉得有几个人能认真看完？来龙去脉也不是这样写啊，真相？我就告诉你，现在人没几个真的在意真相，要真在意真相，我博客下面评论能吵成那样？” 　　“天真啊，真的太天真了。”她一边滑屏幕一边笑，“下了不少功夫，查了很多资料吧。” 　　纪茵还很茫然，她点点头，又刷了一下博客，看到寥寥的评论和转发后，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空荡荡的。 　　金慧芳：“说真的，你收集线索捋逻辑能力挺强的，就是对网上那种风气，网民心理把握不准。” 　　金慧芳：“这种情况要怎么做了，两条路。” 　　她把博客翻到最顶层，“第一个切入点，这里面不是有杀猪盘吗？我记得是自杀死了一个吧，她家属还在吧，你去采访他们，就问当时怎么谈恋爱，怎么被骗钱啊，问下她自杀前表现啊，让家属想一下她死前的时候怎么想啊，写的惨一点……先前网上还有个词……对，PUA，然后董成智不是出狱看房，不刚好嘛……绝世大渣男。” 　　“这里虽然第一波的热度可能会有，但是运气不好发出去石沉大海，你就披皮说这种被骗的女的傻，然后我截图。” 　　纪茵呆住了，说不出来一句话。 　　金慧芳：“第二种我就不太建议了，可能会翻车，因为你也不清楚现在政策情况，但也可以铤而走险，你这里面不是有部分钱下落不明吗？” 　　这部分纪茵做了调查，“是的，我问了相关经手的警察，当年没有电子支付都是现金交易，艾津……就是董成智同伙，搞了笔现金藏起来，那时天眼系统也没建立起来，后来追捕的时候，艾津失足摔死了，钱一直没找到。” 　　金慧芳：“这里就可以操作一下，什么受害者家属求助无门，钱下落不明啊，相关部门有问题啊。” 　　纪茵：“不是这样啊，裁决书上面案件经过都写得很清楚了，钱来源去向都写了。” 　　金慧芳叹了口气，按住头，“谁看啊，那么长的东西，而且还不只一个案子的裁决书，你觉得几个人有耐心？” 　　金慧芳：“大家就喜欢看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就是吵得厉害，就是有热度，你难道不清楚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嘤嘤嘤：如果做一件事，可以帮到很多人，但是中途做法不太道德，也会引起很多争吵，你会做吗？ 　　。：金慧芳给你灌输了什么观念吗？ 　　嘤嘤嘤：果然瞒不过你。 　　。：你刚才的问题，基本就是金慧芳会做的事情，是关于萧艾那边的事情吗？ 　　嘤嘤嘤：嗯。 　　纪茵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嘤嘤嘤：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太急了。 　　嘤嘤嘤：我很生气，就有点控制不住，但是东西发出去……完全没有水花。 　　。：你的目的在于帮助受害者，令董成智被舆论攻击，为什么一定要把视角局限于受害者？ 　　嘤嘤嘤：啊？ 　　。：你似乎没有长时间跟过董成智，也没采访过他。 　　嘤嘤嘤：以前有过相关报道，他在监狱里面。 　　。：那是以一种忏悔后悔的角度，如果是一种沾沾自喜、后悔被抓的角度呢？ 　　嘤嘤嘤：谁想看这种啊，看着就让人生气…… 　　纪茵猛的反应过来。 　　嘤嘤嘤：可是……可是这种……不会被禁吗？ 　　。：媒体不就是最会暗示吗？ 　　纪茵恍然大悟。 　　嘤嘤嘤：果然不愧是你，想法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 　　她把之前收集的资料都塞进一个文件夹，随后又新建了一个。 　　针对对象的变化，纪茵的心情好了很多。 　　嘤嘤嘤：你有董成智的联系方式吗？ 　　萧艾：你想采访他？ 　　嘤嘤嘤：是的，在受害者身上挖东西，添油加醋什么的，这事我实在做不来，只能在这个诈骗犯身上入手了。 　　萧艾：我看到金慧芳转的东西了。 　　嘤嘤嘤：唉，那个是我的问题，有些东西我确实是写不出来。 　　萧艾：你是个好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纪茵还有点懵，随即对面发了一个电话过来。 　　虽然想法是要从董成智身上下手，但怎么拍，收集怎样的素材，以及后期剪辑配文如何让人看着就生气，都很要花心思。 　　当然，这部分到时候可以去找金慧芳求教。 　　没想到她也有要掀起舆论利用别人情绪的一天。 　　纪茵盯着文档上董成智的照片，叹了一口气，打出了电话。 　　嘟——嘟—— 　　“你好，我是桑葚网的纪茵。” 　　* 　　“谈下来了，下周一见面。”纪茵站在徐嘉树的身后，盯着他的手。 　　“没有拒绝？”他把土豆一分为二，按在砧板上切片。 　　“没有。”纪茵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刀，他换了一把刀。 　　以前刀身上面有道槽，刀身也比较窄，这把新刀，全黑刀身也宽了不少，看着更像是菜刀。 　　纪茵：“换刀了？” 　　“嗯。”他将切好的菜放进碗里，“这种用的方便。” 　　徐嘉树：“他说了什么？” 　　纪茵：“就问了给多少钱，答应的很痛快。” 　　痛快的让她一肚子准备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也让她感到了一点不舒服。 　　纪茵一手叉腰，“你对他都比对我上心，好不容易再来你家，就聊一个诈骗犯，嘤嘤嘤，你根本……” 　　徐嘉树转身就把洗干净的圣女果塞了一颗进她嘴里。 　　纪茵：“……” 　　徐嘉树：“我只是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 　　圣女果还挺好吃，纪茵把他手里装着洗干净圣女果的碗抓过来。 　　“唉……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同类。” 　　徐嘉树：“……” 　　她唉声叹气的吃了好几个圣女果，没想到他挑水果的眼力也是很不错。 　　从上一次被吓得跑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去过他的家。 　　感觉就像是羊入虎口，但纪茵也觉得总不能一直躲着防着，就和他之前说得那样，要给一点信任。 　　于是乎，就这样进了老虎窝。 　　她先是和朋友家人报备了去处，又将报警的定时邮件时间调整好，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徐嘉树这人智商不低，又开了一张新电话卡，用这个号码申请邮箱，写了一封报警邮件。 　　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他发现她现在手上这个手机号下绑定的邮箱，也有一个新的报警邮箱能够发出邮件。 　　“下周的工作计划别忘了发给我。”纪茵伸手去拿圣女果，结果出手抓了一个空，“还有吗？” 　　徐嘉树：“等会儿吃饭。” 　　纪茵：“可是我还想吃……” 　　徐嘉树：“炒两个菜，很快。” 　　纪茵：“嘤嘤嘤。” 　　徐嘉树：“……” 　　纪茵抱着新洗的圣女果碗开始观察厨房，她一直站在徐嘉树的身后，保持一定距离，直到他放下手里的刀时，才会上前说几句话。 　　很多以前都没发现的细节，再换一个角度去看，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体式的厨房是不是好清洗血迹？料理台又宽又长超出了人体高度和宽度，还有那个大冰箱，以及厨房天花板上的挂钩…… 　　对了，还有那个挂满刀具的墙壁。 　　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这样当时都没怀疑，纪茵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都想晃晃当时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而且，他还明晃晃的露出来，刀收都不收，是觉得她很傻，很好糊弄吗？ 　　不行了，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好气！ 　　纪茵决定开始找茬，她转向徐嘉树，手指之前挂刀的墙。 　　墙上的刀呢？ 　　左侧挂上了小平底锅，中间则挂上了打蛋器，料理台上还有个电动的，右侧挂了三个锅铲，更别提还有一些她都没见过的厨具。 　　纪茵：“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厨具？” 　　“前几天你闹着要……”徐嘉树顿了顿，“你说你想吃蛋糕。” 　　纪茵立马捕捉到找茬关键词，“闹？你说我闹？” 　　徐嘉树：“……我错了。” 　　毕竟前几天她还真闹着想吃蛋糕，还要求徐嘉树亲手做的，这会儿看到刀墙上挂着相关厨具，还是有点感动的…… 　　她决定见好就收。 　　“唉，你做的蛋糕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嗯，我再烤个蛋挞。”他走向冰箱，拉开门，放在门侧的两盒牛奶晃了晃。 　　纪茵：“不不不，减肥不吃甜点。” 　　徐嘉树：“真不吃？” 　　“不不不。”她连连摇头，目光投向了冰箱。 　　她看到了一盒圣女果，又看到了一串葡萄和几个芒果，下格塞着几条酸奶，还是她在家里经常买的那一款。 　　好像之前那段时间，闹着要吃蛋糕的时候，还闹着要喝奶昔。 　　纪茵：“冰箱里的肉呢？” 　　徐嘉树像是有些无奈，转头看着她，“你看哪还有地方放肉。” 　　那些害怕和不安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了，她看着冰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纪茵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徐嘉树：“不怕了？” 　　纪茵把脸压在他的背上，吸了一口气，“……嗯，我想吃干锅土豆片。” 　　* 　　吃完饭，纪茵拉着徐嘉树直奔医院。 　　“你怎么还看两个心理医生？”她飞快翻看手里的纸，看到了一些量表，都是心理方面很专业的词汇，她这个外行人也看不懂，唯独看得懂的就是手里的纸有两摞，出自两个不同的医院。 　　徐嘉树：“我的问题比较特殊，得多看几个。” 　　纪茵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之前也看过心理医生，大概知道心理问题不仅仅是需要医生介入，家庭环境因素也很重要，通常而言，需要两边配合作战，对于徐嘉树，她这边也算是环境因素？ 　　之前和无头苍蝇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只知道看紧人，让人没时间没精力出去胡作非为。 　　具体要怎么配合医生，还是得去问问专业人士，刚好徐嘉树周末见心理医生，她就跟着一块过来。 　　徐嘉树：“这周只有刘医生有时间，如果你想见另一个，可能得下周。” 　　“好。”她把手里的纸来回翻了好几遍，实在受限于专业不对口，在车上看久了也头晕，只能放弃。 　　徐嘉树：“刘医生很擅长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 　　纪茵：“啊？” 　　徐嘉树：“你不是一直在做恶梦吗？” 　　他这么一提醒，纪茵惊讶的发现，她好像很有一段时间没做过恶梦了。 　　“再看吧，现在更重要的是你。” 　　医院在郊区，纪茵有点纳闷他怎么不去名气更大的鄂城精神卫生中心，非要去这样一个私立医院。 　　像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 　　徐嘉树：“这里更安静，更私密。” 　　她跟着徐嘉树进医院，私立医院的装修和公立差别很大，一入院就看到天花板中央吊着的硕大水晶灯，空气重还弥漫着香水的气味。 　　一旁迎上来一位年轻漂亮的接待人员，微笑着把他们引入电梯，一路带进诊疗室，并送上了小零食和饮料。 　　诊疗室里摆着一条长桌，桌上摆放着几盆多肉植物。 　　她看到了心理医生，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士。 　　纪茵：“你先离开一会儿，我要和医生说会儿话。” 　　徐嘉树什么都没说，笑着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诊疗室。 　　等人关门离开，纪茵立马走了过去。 　　“刘医生，我是徐嘉树的女朋友，对于他的病情。” 　　因为不知道心理医生会不会对患者以外的人透露相关信息，她主动说明了身份。 　　“我知道，徐先生提前和我说过了。”刘医生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非常的柔和，“他来我们这边有大概两年的事情，一开始有很严重的睡眠问题，最近这方面问题有一定的好转。” 　　纪茵：“只是睡眠问题吗？” 　　“其他的问题就比较私密。”她说了几个专业名词，似乎是某种心理问题的名词，听得纪茵一头雾水。 　　她想了想，决定直入主题。 　　纪茵：“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刘医生：“正向情绪的输入。” 　　或许是看她表情茫然。 　　刘医生：“通俗来说，就是更多的陪伴和关爱。” 　　纪茵：“太宽泛了，能不能再说得细一点，怎么做才叫关爱？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想要什么？” 　　“我记得徐先生曾经和我说过，他在你这里感受到了爱……他想改变。” 　　纪茵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了那面墙、那个冰箱。 　　……爱真的能让人改变吗？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5.5% 第五十一章 　　纪茵靠着车窗。 　　她手里捧着手机，侧对着徐嘉树，修改邮件发出的时间，因为今天一天待在徐嘉树身边，邮件的时间都是两小时两小时的调整。 　　她把时间轮往后拨了两格，目光不自觉的从屏幕上移，落在了他的脸上。 　　在他脸前挡着一个挂饰，是一只小熊，挂在车内后视镜上。 　　这小熊纪茵看着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她双十一凑单买的，当时起了坏心思非要送给他。 　　小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徐嘉树：“怎么了？” 　　纪茵：“没什么。” 　　她把时间轮一口气拨到了晚上十二点。 　　纪茵：“晚上你想吃什么？” 　　徐嘉树：“看你。” 　　纪茵：“不是我，是你想吃什么，土豆排骨？” 　　徐嘉树：“那就土豆排骨。” 　　纪茵：“还有呢？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徐嘉树：“你想做什么？” 　　纪茵有些害羞，“做饭给你吃啊，就是想对你好一点。” 　　徐嘉树：“……番茄炒鸡蛋就行了。” 　　纪茵：“你瞧不起我。” 　　一小时后。 　　——啪 　　纪茵一手捏刀，对着砧板上的排骨就是用力往下一剁，排骨断开了一道缝，于是她又是一剁，排骨上面出现了x状的剁痕。 　　徐嘉树：“……还是我来吧。” 　　纪茵：“嘤嘤嘤。” 　　* 　　约董成智采访的地点在公司，纪茵不想在外面和他见面，在公司里面出现什么意外也可以叫保安，有问题也可以直接找金慧芳。 　　他还挺守时，提前了十分钟就给她打电话说到了。 　　纪茵：“金姐，人来了，我下去接他。” 　　金慧芳：“好，等会儿采访的时候，你注意语气啊，再大的不满也得憋心里，别表现出来啊。” 　　“这我还是知道的。”纪茵点头，将记者证挂在脖子上，下去接人。 　　她出电梯，一眼看到大厅里等着的人，说实话，董成智这人皮相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在她心里完全比不上徐嘉树。 　　她吸了一口气，笑着走上前。 　　“是董成智先生吗？” 　　“是的是的。”他笑着伸出手，“你就是纪记者吗？” 　　听着有点奇怪，纪茵伸手，虚虚的和他握了一下手，马上收回来，“是的，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没事，你付钱，你就是老大。”他笑着说道。 　　纪茵有跟过他，但是怕被发现跟得不近，也就没近距离的观察过他。 　　原本她以为，十年牢狱之灾，人出来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可看他牛仔裤配黑色的小夹克外套，看着竟然还有点时髦，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笑，面部饱满红润，哪像是做过牢的人。 　　纪茵看着，心里便觉得不太舒服。 　　还没上电梯，董成智拿出手机，对准电梯口拍了几张。 　　纪茵：“你这是？” 　　“给女朋友报备，我家那个粘人。”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在笑，把手机下端对嘴发语音，“搞到钱就给你买裙子啊。” 　　纪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另一只手握拳藏在了背后。 　　他又发了好几条语音过去，内容围绕着买化妆品或者裙子，直到看到她人站在一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里面蹲久了，字都打不利索了。” 　　说完，他马上进了电梯。 　　纪茵跟着进电梯，站在他背后，看着他不停的和女朋友发语音，偷偷的深呼吸好几口气，楼层到了之后，强挤出了笑容。 　　“来，我带你去我们的采访室。” 　　她前脚刚进采访室，坐下来正准备采访，后脚金慧芳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一杯递给董成智，一杯给她。 　　纪茵还有些懵，就看她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你好，我是金慧芳，小纪的领导。” 　　和她刚才那尴尬到不行的气氛不同，金慧芳插进来后，却像是活了一般。 　　金慧芳：“介意我问一些比较冒犯的问题吗？” 　　“问啊，不要紧。”他说着，话音一转，“就是钱。” 　　金慧芳：“这样吧，看最后发出去的热度，少了我给你八千保本，多了就给算你分成，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随便问。”董成智一口答应下来。 　　纪茵看着直皱眉，她感觉胃里在搅动。 　　“第一个问题，你出狱后的感觉怎么样？” 　　董成智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你是想要我往哪个方面说？是忏悔那一方面，痛哭流涕？” 　　金慧芳笑了起来，“总是忏悔那一套，看着多无聊，我们媒体总得来点不一样的，就是……后面的舆论。” 　　“那算什么。”他挥了挥手，“早年我还没进去的时候，被人堵屋里要钱，指着鼻子骂的时候那可多了去，网上骂几句算什么。” 　　那种作呕，反胃的感觉猛得涌了上来。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了出去，冲进厕所，趴在洗手台上面，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萧艾：怎么样？采访的怎么样？ 　　她捧着手机，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两眼通红，表情茫然。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她盯着手机屏幕，抬起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 　　她看见自己手指抖动厉害，抬起又放下，一句话都打不出来。 　　纪茵感到了愤怒，她看到镜子中的人呼呼的吸气吐气，满脸通红。 　　可那又能怎么样？ 　　“跑得真快。”金慧芳推开门，笑着走了进来，看了看她的脸，“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纪茵没有说话，从镜子中拔出视线，看着她。 　　金慧芳依旧在笑，“其实我不太信一些坏人能变好，要是真能变好，一开始怎么会做那些事情？” 　　“更何况只是舆论。”她转过身，盯着镜子，从包里掏出口红，慢悠悠的拧出膏体，随即一点一点的涂抹在嘴唇上，“不在意，它又算个什么东西？” 　　纪茵张了张嘴，说的话全都变成了气音，最后只吐出了一句话，“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照着你原来的想法走呗。”金慧芳说，“反正不伤害受害者，也掀起舆论满足了受害者，两全其美。” 　　纪茵：“但是……但是他没有受到惩罚！” 　　金慧芳叹气，“习惯就好了，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公平。” 　　“可是……可是……” 　　“我要给你一个忠告。”金慧芳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和萧艾走得太近了，谁沾他谁倒霉。” 　　“休息够了。”金慧芳朝着她笑了笑，“继续工作吧。” 　　后面的谈话，纪茵精神都有些恍惚。 　　董成智像是完全释放了自我。 　　金慧芳：“你对受害者们有什么看法？” 　　“被骗他们自己也有问题啊。” 　　“要真有那种起死回生的药，我会拿出来卖？还只卖几百块几千块？” 　　金慧芳：“还有吗？” 　　董成智想了想，“那些人其实心里都清楚，很多东西细想一下就能觉得不对，只是她们不相信，或者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幸运。” 　　纪茵抓住了一边的水杯，又被金慧芳按住了手。 　　“好了，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她把杯子从纪茵手里扯了出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抬头对着董成智笑，“麻烦你了。” 　　“控制一下情绪啊。”金慧芳笑着目送他进电梯，压低了声音。 　　“对不起。”纪茵走到窗前往下看，窗户正对着主干道，她看到穿着黑色夹克的小黑点从楼里出来，和一个套着白色风衣的小白点拥抱了一下，“……就是觉得，有点难受。” 　　“以后难受的事情多着呢。”金慧芳转身，“看你这样，早点下班吧。” 　　纪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恍恍惚惚的打字整理材料，直到下班上了徐嘉树的车，才回了一点神。 　　徐嘉树：“采访的不顺利？” 　　她嗯了一声。 　　“最坏的情况。”他启动了车，“一个不会在意舆论的人渣。” 　　纪茵盯着手机。 　　萧艾：我大概了解情况了，所以说渣滓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萧艾：我就不信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在意的人。 　　萧艾：好像真没有，爹妈死光了……女朋友，他有个女朋友。 　　嘤嘤嘤：？ 　　萧艾：人要是没车没房，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那确实很难搞，但是他有个女朋友啊，好像感情很好，我经常能看到他们黏在一起，我记得人是叫张静娴吧。 　　嘤嘤嘤：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萧艾：无辜？你觉得这个女的知不知道她男朋友在外面犯过事？董成智还是失信被执行人啊，你觉得钱会在谁手里？ 　　萧艾：看房子还都看得大户型，真是搞笑！ 　　她又感觉到胃里在翻滚。 　　萧艾：他们似乎还订了酒店，是要准备结婚吗？ 　　萧艾：凭什么？凭什么？ 　　萧艾：我也要让他尝试和我一样的滋味，身边人被伤害却又无能为力！ 　　萧艾：你不去，我去！ 　　【它又算个什么东西？】 　　“别看了。”她眼前一花，手里的手机被人抽走。 　　——嘟——嘟 　　车喇叭声此起彼伏，纪茵猛得回神，这才注意到徐嘉树把车停在了马路中央。 　　徐嘉树：“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纪茵呆呆的看着他。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车身重新动了起来，汇入车流。 　　“你现在情绪不对。”他开口说道，“先冷静下来。” 　　纪茵吸了好几口气，依旧觉得心里憋得慌，躁动的令她都没法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我不行……只要一想到那张脸，还有那些话，我就……就没办法冷静。”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纪茵低下头，“完全没有……一丝悔过的情绪。” 　　纪茵：“太恶心了，怎么会这么恶心。” 　　纪茵：“不公平……不公平……” 　　徐嘉树没有说话，而是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驶进停车位里，将她的手机递给她。 　　她接过手机，解锁屏幕后，手机界面停留在与金慧芳聊天的界面上。 　　而上面聊天框内，已经打出了张静娴的名字。 　　徐嘉树：“你在做什么？” 　　“我想告诉金慧芳一个突破点，董成智很在乎她女朋友，而且她女朋友似乎也知道他的事情，说不定钱就在她那……” 　　“似乎，说不定。”徐嘉树看着她，“你确定吗？” 　　纪茵：“是萧艾说的，现阶段只是怀疑，我可以后期去查。” 　　“你觉得金慧芳会等你去查，或者说，如果张静娴是无辜的呢？如果董成智并没有那么在意她呢？”徐嘉树说，“你能控制舆论往你想要的方向走吗？” 　　纪茵哑口无言，她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抽了一口气，“我想他付出代价，我想要帮他们……” 　　“可要真是你说得那样，怎么办？”纪茵捂住脸，懊恼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变成这样，怎么……这么不择手段啊。” 　　“你要看医生。”徐嘉树打断了她的话，按住了她抽自己耳光的手，“这周末你和我一起去看医生。” 　　* 　　纪茵发现自己又开始做恶梦。 　　一会儿是黑漆漆的车厢，看不见尽头的柏油路，掀开的后备箱，一会儿又是呼呼的风声，她站在天台，仰望着对面的天台。 　　紧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在呼呼的风中。 　　【砰砰砰】那是后备箱被敲打的声效。 　　【我想死】为什么聊天记录会发出声音？ 　　【不公平……不公平……】 　　她抱着手机，到处跑来跑去，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会那么重，那么大，明明听到声音都在附近，可就拖着手机怎么都跑不起来。 　　要做点什么，快点，要做点什么！ 　　纪茵睁开了眼。 　　头发黏在脸上，搞不明白哪来的水，脸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 　　头好晕啊，她心想。 　　她不想睡觉，不想梦到那些东西，也不想再听到那些声音。 　　就这样，直至窗帘的缝隙有光透进来。 　　她从床上站了起来，套上衣服，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洗漱洗脸。 　　感觉就像是在做梦，脑袋晕晕沉沉，眼里好像蒙了一层雾，可手上做的却是平时都会干的事情。 　　和父母告别，进电梯，再坐地铁，走一段路，进C3栋写字楼，电梯到5楼时就准备打卡。 　　“你没事吧？”她看到了金慧芳的脸。 　　金慧芳：“你脸色有点吓人，昨晚没睡好？” 　　纪茵呆呆的点点头，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可能做梦的时候都是这样？ 　　好无聊啊，她心想，忽然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纪茵慢悠悠的在键盘上敲打。 　　董成智怎么样了？金慧芳什么时候发他的东西？ 　　她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想到了那些报道，想到了萧艾…… 　　对了，昨天好像没回消息。 　　她点开v信，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和愤怒情绪从胸腔里喷了出来，她开始哭。 　　金慧芳：“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对……对不起。”纪茵捂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控制不了。” 　　她哭了一会儿，等情绪平复下来，继续干手里的事情。 　　嘤嘤嘤：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萧艾：？你没事吧？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思考了一阵，想起来要给徐嘉树发消息查岗。 　　嘤嘤嘤：你在干什么？ 　　。：工作。 　　嘤嘤嘤：哦。 　　。：中午出来吃饭，我来找你。 　　纪茵顿了顿，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说，可还是有点提不起劲。 　　嘤嘤嘤：好。 　　中午吃饭时，她跟着人流走进电梯，慢吞吞的出电梯。 　　徐嘉树站在门口，看到她脸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下午请假，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 　　纪茵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她感到了难过，和金慧芳哭着请了假后，就被徐嘉树塞了一个小蛋糕，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哭一边吃。 　　“我是不是病了？呜呜呜……我今天……嘤嘤嘤……好奇怪，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嘤嘤嘤。” 　　徐嘉树转动方向盘的动作顿了顿，最后又将方向盘回正，掉头开进桑珊街道。 　　* 　　“强烈的负罪感。”坐在桌后的中年医生说道，“应该是之前遇到的那两件事，不过这么久都没有表现出来吗？” 　　徐嘉树：“何海峰那次，她看过一次医生，缓解了不少，后来录像那次一直都没看医生，也没表现出不对劲。” 　　中年医生：“这个地方就很奇怪，她那段时间也不是没做过恶梦，反应听着还挺大的，但是在某个节点忽然消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徐嘉树翻阅诊断书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边会开一些药，但是家属后期要注意一下，她现在这种状况，负罪感带来的那种弥补的心态，会让她有那种救世主情结……其实现在她工作的内容对她心理有很不好的影响。” 　　徐嘉树提着袋子走到走廊的座椅前。 　　纪茵正靠在椅背上发呆，她的状态比之前看着好了一些，眼神没那么飘散，看见他的时候还会笑。 　　“我病了吗？” 　　“是的。”他伸出手，“回家吧。” 　　纪茵：“对不起，我今天好奇怪，莫名其妙的……” 　　他牵着纪茵的手，“你只是生病了，并不是奇怪。” 　　“怎么……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她还在喃喃自语。 　　徐嘉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做恶梦的。” 　　纪茵晃了晃牵着的手，“当时给朱鑫鹏爸妈视频的时候，我记得晚上还在做……好像，后来就忽然不做了，难道是因为我了却了朱鑫鹏的心愿？” 　　“有些问题应该一直都存在，但有可能是某种东西转移了你的注意力。” 　　也可能是移情，后面这句话徐嘉树没有说出来。 　　“是什么转移我的注意力啊。”纪茵又开始哭，“我不想这样，太难受了，控制不了情绪，脑子不停的去想后备箱、天台……” 　　徐嘉树：“放轻松，我们来想别的，你晚上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纪茵回答的很快，她抽着气，又怏怏的低下头，“我想吃甜的。” 　　他把手机插在支架上，点开导航，选择最近的超市。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再去过屠宰场，徐嘉树顿了顿，按下了屏幕上的开始导航。 　　鄂城精神卫生中心的标牌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纪茵晃了晃脑袋，还是没能抵抗住汹涌而来的睡意，慢慢的闭上了眼。 　　敞开的后备箱，闪烁的路灯，隐藏在泊油路旁的黑影。 　　“纪茵……” 　　被风吹动上下滚动的校服，高高的天台。 　　“纪茵……” 　　“醒过来。” 　　她身体猛得一沉，睁开眼。 　　徐嘉树：“你刚才在做恶梦。” 　　“啊……”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他伸出手，就搭上去。 　　头还是好晕，看东西也是雾蒙蒙的，好难受。 　　好像就是大脑放空了一段时间，等再回过神，纪茵就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黑白小狗在她脚边吐着舌头小声哈着气。 　　大脑里又开始播放电影，天台、后备箱…… 　　徐嘉树：“这次的排骨你来处理。” 　　她左右的摇头，努力放空大脑，听到他的话后，马上站了起来，冲进厨房。 　　厨房被清理的很干净，墙壁和地面上都贴上了塑料薄膜。 　　她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来这里。” 　　徐嘉树两只手套上了一次性的手套。 　　她往前走了一步，墙上挂了不少的刀具，一排挨着一排。 　　背后有点凉，纪茵摇了摇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走到徐嘉树身侧，料理台上之前摆放的东西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有一块扇形的排骨。 　　徐嘉树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刀，木制的刀把，刀背上勾勒着精致的花纹以及一条凹陷的横槽。 　　徐嘉树：“我来教你怎么处理。” 　　纪茵还有点茫然，脑中不断播放的小电影停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他，被他牵着按在排骨前，一手握住了刀柄。 　　刀柄不宽也不窄，刚好能够握住。 　　“挑选刀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刀柄的手感，太宽了操作不方便，太窄了容易脱手。” 　　那股凉意愈演愈烈，她发现自己背后在出汗。 　　“切割带骨肉的时候，要注意观察肉与骨头的走向，就像这样。” 　　她的手被压在刀柄上，目光随着刀尖滑红白的肉面，从中一条竖线刺了下去。 　　没有任何的声响，这扇排骨被分成了两块。 　　纪茵猛得一震，恍惚中刺破了那层白雾，一股强烈的战栗自尾椎向上冒起。 　　她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从那眩晕又迷糊的状态中脱离。 　　她整个人一弹，跳着从他怀里挣脱，举着刀哆哆嗦嗦的对着他。 　　“你要干什么？” 　　徐嘉树笑着看她。 　　“转移注意力。” 　　“有你这样转移注意力的吗？” 　　纪茵后退贴墙，死死的盯着他。 　　她发现自己好像忘记把邮件时间往前调了，又忘记提前和父母说明去向，和金慧芳也没交流。 　　一生病，后路全给忘光了。 　　她现在非常的后悔。 　　徐嘉树：“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就是感觉……”纪茵双手握刀，“……做梦醒了。” 　　脑子里不再是那些画面的回放，也不会再去想那些话，相反，更多的懊恼自己不够小心，怎么什么都没准备的跑来他家。 　　以及…… 　　纪茵：“你怎么又这样啊，说好了要变好的，搞这些什么意思？” 　　纪茵：“嘤嘤嘤，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还觉得难受吗？” 　　纪茵看到她动作，立马举刀。 　　仔细一想，还真是有点奇怪，那种不受控制的难受沮丧来得莫名其妙，但又走得很快，感觉就像做梦，梦醒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抑郁并发。”他又往前走近，“其实很早的时候，你的心理就出现了问题。” 　　是的，有段时间晚上一直在做恶梦，睡着了全部是那些画面，有时候起床洗漱的时候，脑袋里都会回放。 　　徐嘉树：“但是你突然正常了。” 　　纪茵：“什么叫我突然正常了，注意措辞！” 　　徐嘉树笑着说道，“你那段时间表现正常。” 　　她开始回想那段时间，排除各种定数，就只剩下了一个变量。 　　纪茵看了过去。 　　厨房的顶灯照在他的头顶，就像是一个光圈，可他脸却背光隐在了黑暗里。 　　她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目光完全移不开，牢牢的吸附在他的脸上。 　　徐嘉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一个医生。”她张开嘴，“让我做梦的时候……去想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得很近了，刀尖几乎抵到他的胸口。 　　徐嘉树：“你想了吗？” 　　她握着刀往后缩，刀身抖动起来。 　　纪茵：“想……想了。” 　　徐嘉树：“你的刀在抖，握紧。” 　　她下意识的握紧双手，却发现手心湿漉漉的，不自觉中出了好多的汗。 　　纪茵：“别……别再靠近了。” 　　“这个医生说了什么？” 　　他继续逼近，直至刀尖顶住了胸口。 　　纪茵猛吸了一口气收刀。 　　“他说……说了……救世主情结，我……不能再……你不要再过来了！” 　　徐嘉树：“你想救我。” 　　他抬起手。 　　一切仿佛成了慢动作，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刀柄。 　　“你为什么还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来救我吧。” 　　——啪 　　刀落地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5% 　　关于心理疾病有部分是我结合百度和实际情况编了一部分，毕竟我也就只陪我妈去看过，还是因为她睡眠不好。 　　生病了还是要看医生啊，该吃药吃药。 　　如果读者里面有专业人士，请多多包涵=3=。 　　今天作话放前面，我觉得放后面有点破坏气氛。 第五十三章 　　纪茵猛得回神，她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憋住了没有呼吸。 　　——呼——呼 　　徐嘉树：“刀掉了。” 　　纪茵啊了一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张开，而他的手向上张开，刚才刀就是这样从中间滑出去的。 　　紧接着他合拢了手，碰到了她的手指。 　　纪茵抬起头，她感到了一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忍不住的去看他。 　　徐嘉树低着头，距离有点近。 　　那会是一个吻吗？ 　　她等了一会儿。 　　“你先去休息，我来做饭。”他往后退开，拉开距离，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弯腰捡起地上的刀，放进洗菜池。 　　纪茵脑子空白，她呆呆的站住了。 　　等水声响起后，才绕开人，跑着从厨房里离开，一路跑到客厅坐上沙发。 　　等坐稳后，她一把抱起沙发上的娃娃，将整个脸埋了进去。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她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沙发里，脑子里像是结成了一团死结，有很多画面飞了过去，却根本抓不住。 　　“呜……” 　　纪茵感到腿边有东西在轻轻的顶她。 　　她吸了好几口气，才拿开娃娃，从缝隙里往下看，黑白花小狗在她腿边呜呜的顶来顶去。 　　在她看下去的时候，小狗摇摆着尾巴抬起头，呜呜呜的哼叫着，哼着哼着忽然变了调。 　　“呜……嘤嘤嘤。” 　　纪茵一愣，原本杂乱的思绪，全都冲向了一个方向。 　　她现在是不想那些东西，开始想徐嘉树了。 　　捏刀柄的画面不停的在脑子里回放，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怕还是不怕，心脏跳得特别快，到现在都没能平复下来。 　　——哆 　　她听到了剁肉的声音。 　　是在剁排骨吧？纪茵转过头。 　　他刚才在想什么？她控制不住的去想，又想抑郁的症状是这样吗？ 　　她再度想到了那把刀，还有握住刀柄的手，是的，他刚才不仅握住了刀柄，还握住了她的手。 　　——哆 　　纪茵震了一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两条红印，是握刀留下的。 　　她有这么用力吗？ 　　——哆 　　——砰 　　——哆 　　——砰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些画面仿若是后知后觉般，猛得涌入她的脑海。 　　【来救我吧。】 　　——哆 　　——砰 　　那股凉意依旧徘徊在脊背，她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胸口，又将脑袋埋进娃娃身体里。 　　好害怕啊……但也好喜欢。 　　真的完蛋了，她心想。 　　* 　　徐嘉树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纪茵正抱着狗哭。 　　他没有抑郁过，大多时间都是在克制自我。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不奏效吗？ 　　他端着碗，里面装着切块的芒果，他走到纪茵面前，将碗递了过去。 　　她一把拿过碗，边哭边用小叉子吃芒果。 　　“我完蛋了。” 　　“你完蛋什么？”徐嘉树已经习惯她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发现我想你的时候就不犯病。”她哭着往嘴里塞了好几块芒果。 　　徐嘉树：“不犯病不好吗？” 　　纪茵：“但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呜呜呜，完蛋了……嘤嘤嘤。” 　　“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她哭个不停，“我都那么难过了，你还吓我，切肉……顶刀也不躲……嘤嘤嘤。” 　　正常状态，徐嘉树想。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停了下来，脸上还挂着泪，“……你受伤了吗？” 　　徐嘉树笑了，“没有。” 　　纪茵：“……我不信，嘤嘤嘤。” 　　他看着纪茵的脸，“你可以自己来看。” 　　她愣了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于是徐嘉树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徐嘉树等待着，他看到纪茵猛得定住，随后两边的脸颊迅速变红，飞快的蔓延到耳朵。 　　他又笑了起来，随即人立马把手抽出来，但抽回去手后视线却一直固定在他的胸口，看上去像是后悔了。 　　她吸了几口气，抬起手。 　　“其实我刚才……” 　　——嘀嘀嘀 　　电饭煲发出响声。 　　徐嘉树：“饭好了。” 　　他看着纪茵失落又后悔的表情，笑着摇头起身走进厨房。 　　“排骨好好吃。”她捧着碗，眼里含泪。 　　“菠菜也好吃。”她呜呜的吃了一大口饭。 　　“呜呜呜，还有香辣虾……” 　　徐嘉树给她开了一听可乐。 　　“我没有犯病，我就是觉得委屈。”她一会儿嘤嘤嘤的哭，一会儿又呜呜呜，“为什么坏人都不会病，就我病了呢？……你还……你还吓我。” 　　纪茵：“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吓我，还是想杀我……呜呜呜……嘤嘤嘤。” 　　徐嘉树把抽纸递给她。 　　纪茵：“我好难过！哇！嘤嘤嘤。” 　　“我要看！”她拿纸擦眼睛，红着眼睛，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我要看你有没有受伤……呜呜呜。” 　　徐嘉树叹了一口气，感到无奈又好笑。 　　“来吧来吧。” 　　但她捏着纸，嘴巴抿紧，又露出了纠结和期待的神情，竟然还透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徐嘉树一眼看出了她的意思，叹着气的解开胸口的扣子把衣领折开，“你看。” 　　“嘤嘤嘤。”她哭着冲过来，把他撞得往后一晃，但立马稳住了身体。 　　徐嘉树拍了拍怀中的脑袋。 　　她侧着脸贴在他的胸口，哭着哭着又笑了，又哭又笑。 　　“……我好难过。” 　　一通折腾下来，徐嘉树都感到了些许疲惫。 　　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提起装药的袋子，将里面的药盒拿出来，一一放在纪茵的面前。 　　“医生的联系方式加了吗？” 　　纪茵：“嗯。” 　　徐嘉树：“你的药有两盒，怎么吃药记得吗？” 　　纪茵：“知道，医生说了先一天两次，要观察服药后的身体反应和精神状况。” 　　纪茵：“我没有和医生说你的事情。” 　　徐嘉树一顿，“你可以和医生说，这也是你生病的因素之一。” 　　“不……”纪茵说，“医生肯定会建议我远离你……我不想。” 　　纪茵：“我想救你。” 　　看着这张带泪的，却又表情严肃的脸，他慢慢笑了。 　　“如果你想救我是因为生病了呢？” 　　那张脸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哭着大喊。 　　“不是，不全是！” 　　纪茵哭着直起身，还抬起手锤他，“我就是！就是！想救你！ 　　急了啊。 　　徐嘉树捏住她的手，“好好好，是的，是的。” 　　等人平静下来后，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徐嘉树：“药是想回家吃，还是在我这里吃？” 　　纪茵：“在你家吃，这药好像副作用很大，我不想让爸妈担心。” 　　他拿起其中的一盒。 　　“我以前吃过这种，会头晕恶心想睡觉。” 　　“啊……我不想睡，会做恶梦。”纪茵靠在沙发上。 　　“尽量控制自己的大脑。”他端起餐桌上的小狗杯，“不要去想，如果想病好，现在最好离开你的工作岗位。” 　　“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她抽纸擦脸，“工作……等手头这事搞完吧，看不到结局，我真的不甘心，也放不下。” 　　“吃药吧。”徐嘉树把打好水的小狗杯放在餐桌上。 　　纪茵端起杯子，想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 　　“我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啊，不要想做坏事！” 　　徐嘉树：“时间都调好了，也和家人朋友报备了吗？” 　　纪茵喝药的动作一僵，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杯子瞪着他。 　　“太好猜了。”他笑着说，“放心吧，我现在不会做坏事，快点把病治好。” 　　“你好奇怪。”纪茵说，“非要带我去看医生，你以前都不那么强硬的对我的。” 　　徐嘉树：“我不想你改变。” 　　她眨了眨眼，可能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人又蔫了下来。 　　“我也不想……变成金慧芳那样的人。” 　　徐嘉树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药效似乎起作用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又开始干呕，然后开始哭。 　　“好难受……” 　　干呕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转过头，努力的睁眼，脑袋一点一点，慢慢的倒了下来。 　　“我不想……不想……变。” 　　徐嘉树继续看她，直至呼吸平缓，才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放到了床上。 　　他脱掉她的外套和拖鞋，拉起被子的一角盖了上去，望向她的脸。 　　好像没有做恶梦，只是不停的说着。 　　“不想……变，救……救你。” 　　他站在床头，看着她。 　　不要改变。 　　他想。 　　最好永远都不要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这一觉直接到第二天早上，纪茵睁眼后看到陌生的天花板还懵了很久。 　　昨天晚上倒是没做恶梦，但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爸妈不停推她。 　　不过当时她迷迷糊糊的，好像是说了什么，就是都在梦里，醒来之后很多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盯着天花板，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徐嘉树这边睡了一晚上。 　　纪茵从床上弹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身体上下摸了一圈，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地方。 　　不仅身体各零件都还在，脑子还因为充足的睡眠十分的清醒舒服。 　　——叩、叩 　　她被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注意力，扭头往声源的地方看去。 　　徐嘉树站在房门口。 　　她看见人后马上手背擦脸，两手快速的梳抓头发抓顺。 　　徐嘉树：“醒了，穿衣服洗漱吧，你的衣服都在床头。” 　　纪茵看向床头，还真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还挺眼熟，就是他买的那条裙子。 　　“我裙子……我记得是放在家里的。” 　　“昨天晚上你睡得很死。”他说，“你的父母来了一趟都没能把你叫醒，你还让他们别吵你。” 　　原来那不是做梦啊，纪茵想。 　　“所以，我爸我妈就让我在你这里过夜？”纪茵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她家其实管的还比较严，属于那种大学都不让交男朋友那种。 　　徐嘉树：“是的，不过我要有一点我要说明，昨晚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 　　其实纪茵这点对徐嘉树还是挺有信心的，他这人虽然心理不健康，却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我爸妈竟然没有反对。”她还是很惊讶，可转念一想，大学不让她恋爱，毕业后却催着相亲，却又觉得他们没有反对很正常。 　　纪茵：“他们真信任你啊。” 　　“可能是因为我昨晚并没有想让你留下来的打算。”他笑着说，“父母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敏=感的。” 　　“觉得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吗？”她单手捂嘴打了一个哈欠，“那是他们不了解你。” 　　“早上想吃什么？”徐嘉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你做吗？”纪茵激动起来，“三明治！还要有爱心煎蛋！” 　　“好。”他点头，转过身离开。 　　纪茵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四十，不过她昨晚睡着的时候天都没黑。 　　一晚上没洗澡穿衣服就睡，她觉得身上有点不太舒服，于是她看了眼床头的衣服，下床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喊道。 　　“树树，我想洗个澡。” 　　徐嘉树：“去洗啊，不用和我说。” 　　纪茵开开心心的抱着衣服走进浴室，隐约的还能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炸东西的噼啪声响。 　　她把衣服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第一次来他家的浴室洗澡，纪茵内心还是有些羞涩的。 　　他家浴室还不小，纪茵看到了浴缸，以往她浴室进的不多，都没仔细观察过，进来之后才发现浴室里面没有窗户。 　　她在里面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控制面板开排气扇换气，他家的浴室的控制面板也不太一样，是整个镶进墙壁里面的一体一色，按一下才会弹开，还是问了徐嘉树才找到的。 　　纪茵把手机也带了进来，关上浴室门。 　　浴室门的厚度也是比一般卫生间的门要厚，但是因为是内开靠墙不太明显。 　　纪茵推了一下，发现还有点重，等合上门，厨房那边炸东西的声音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浴室里非常安静。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右上角信号那一栏，显示的是一个叉。 　　纪茵：“？！！” 　　这不就是一个隔音隔信号的人造密室吗？ 　　那一瞬间，什么旖旎羞涩的心思全没了。 　　纪茵飞快的冲了一个澡，随后又发现莲蓬头下面有条水管可以拉很长，浴缸上挂着的帘子刚好能包围住整个浴缸，连头顶都有浴帘挡着。 　　她觉得自己洗了这辈子最快的一个澡，洗漱完冲出来时，徐嘉树早餐都还没做好。 　　完全没法让人松口气啊，纪茵再度调整邮件时间以及和父母报备。 　　随后，纪茵看到他端着一个盘子和一杯橙汁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洗完了？”他看了她一眼。 　　说着，他把盘子和橙汁放在她面前，转身走进浴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 　　纪茵低头看向盘子。 　　方方正正的三明治上面被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她满心想要质问、充斥着不安的情绪，就像是被被风吹了一下，消散了。 　　白色的毛巾轻轻放在她的手边。 　　纪茵还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小水珠，又转头去看他。 　　徐嘉树：“洗那么急干什么，你身上水都没擦干净。” 　　她接过毛巾，擦了擦手臂。 　　徐嘉树指了指她的脖子。 　　纪茵把毛巾攥成一团，往脖子上面糊去。 　　他看着叹口气，“我来吧。” 　　纪茵挺直了背，她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眼睛却忍不住的瞟向三明治上面的笑脸。 　　“为什么画笑脸？” 　　徐嘉树：“这样会让你心情好一点吗？” 　　毛茸茸的毛巾擦过脖子，她缩了一下。 　　“嗯，是好了很多。” 　　徐嘉树：“现在保持良好的心情很重要。” 　　纪茵含糊的嗯了一声，从昨天开始，她的心就一直在发痒、雀跃的，可理智上又在害怕，害怕就此沉沦下去。 　　“其实……我昨天忘记定时，也忘记和熟悉的人说，其实……” 　　“其实是杀你的好时机。”他接过纪茵的话，“但是我并不想杀你。” 　　徐嘉树：“我想你一直活下去，和我一起。” 　　他大多时候，表情变化的弧度都不大，要是有很大的表情外露，那一定是在骗人，纪茵对此很有自信，她能一眼看出他表情变化的真实性。 　　可此时此刻，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这个微笑着的，温柔看着她的男人，是真还是假。 　　* 　　徐嘉树的转移注意力大法非常管用，就算现在上班纪茵都在揣摩他的意思，她想的一会儿心潮澎湃，一会儿又是唉声叹气，感觉自己就是头驴，眼前被吊了个胡萝卜，眼巴巴的想吃却又怎么都到不了口。 　　“小纪。”纪茵正撑着脑袋想徐嘉树，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到金慧芳朝她招手，“来来来。” 　　她走过去，被金慧芳拉住手，拉到部门办公室对面的会客室里。 　　金慧芳一进门，转身就把会客室的门关上。 　　“你昨天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情绪没控制住。”纪茵不是很想和她说自己生病的事情。 　　“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精神方面出现问题了？”金慧芳明显不想她回避这个问题。 　　纪茵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有那么容易被看穿吗？怎么一个一个都那么一针见血。 　　“……也不能说精神问题吧，就是抑郁了有点。” 　　“果然。”她靠坐在沙发座椅上，双手抱胸，“我当时看你表现，就知道你心理出现问题了。” 　　纪茵：“我表现那么明显吗？” 　　金慧芳：“你那是没看见，脸色苍白，黑眼圈重的就和化了妆一样，还不停的哭，看不出来才见鬼了吧。” 　　“我就和你说了，你不适合这个行业。”金慧芳长叹一口气，“我回头问问行政，抑郁能不能报工伤。” 　　纪茵看着她，没说话。 　　“对了，生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你这个状态估计以后干我这行也不合适，这样吧……你主动辞职也拿不到什么钱，我这边让人事给你办个无过失辞退，给你补三个月工资赔偿，你回头也可以申请失业保险金。” 　　纪茵看着她，小声的挤出了一句话，“……金姐，我现在不想走。” 　　金慧芳：“啊？你不要命了？” 　　纪茵：“不……不是，就是这事没看到结果，我不太甘心。” 　　金慧芳不说话了，她盯着纪茵看，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傻子。 　　她啧了一声。 　　“你性格就这样，唉。” 　　金慧芳：“行吧，但我话说前面，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得心里有数，董成智事情完了，你回去好好养病。” 　　“好。”纪茵对她的观感是越来越复杂，她网上不当人，但有一说一，现实生活对她对其他同事都还挺不错。 　　纪茵想了想，可能是生病了，她现在不太能憋，脱口而出。 　　“金姐，你就不会觉得心理难受吗？” 　　“难受？”她挑了下眉，“当然会难受啊，我又不是冷血动物。” 　　纪茵：“……看不出来。” 　　“因为要先活下去啊。”她柔声说道，“早年我和前夫离婚的时候，那时我是真傻，非要把两个孩子抢到手里，一个全职主妇怎么养孩子？” 　　纪茵：“你是全职主妇？” 　　“看不出来吗？”金慧芳笑了，“就徐嘉树那事没多久，我腰伤得挺厉害的，又老是天南地北的跑，前夫就让我退下来嘛。” 　　纪茵：“你答应了？” 　　“说实话。”她笑着抱胸前后晃了一下，“我当时是愿意的，记者总要到处跑，我那腰也确实难受……也就顺水推舟了，然后第一个孩子出生，第二个……” 　　纪茵：“……第三者？” 　　“那不是。”金慧芳摇头，“我们感情其实挺好的，离婚不是因为小三，是因为没钱。” 　　纪茵一愣，情感类故事看多了，她还真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夫妻啊，就是有钱的时候，什么都好。”她弯腰冲着纪茵笑，“那段时间，下岗潮你知道吧，再加上二胎罚了不少钱，家里一下就垮了……然后，人忽然变了。” 　　金慧芳：“有钱的时候，聊的就是电视里面哪个明星好看，没钱的时候，就是你他妈怎么那么能花钱，钱都去哪儿了。” 　　“孩子养在我身边我舍不得啊，离婚也要抢过来。”她还是笑，“我跟你说，小孩子不懂，但是知道哪里舒服哪里不舒服，那会儿……我是既要忙着赚钱，又回来带孩子，结果孩子还说爸爸那边更舒服，有大房子还有好吃的。” 　　金慧芳：“活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说心里难受又能怎么样呢？” 　　纪茵叹气，心里难免有些同情，但是很快，她猛得反应过来。 　　“你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不是啊。” 　　“嚯，反应挺快。”金慧芳笑着直起腰，“刚开始干这种事情的时候，我确实挺难受的，后来……不拖欠房租了，小孩子不念叨爸爸那边更好了，买车了，又买了房子。” 　　“身边人态度也慢慢变了，称呼都变了……那个傻女人、金慧芳、金老板……” 　　金慧芳：“我现在可以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纪茵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过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金慧芳话音一转，“我也没想到你心理会出问题。” 　　金慧芳：“你道德观念太强了。” 　　她抬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摆出了二郎腿的动作。 　　“你是独生女吧？” 　　纪茵‘嗯’了一声。 　　“温室的花朵啊。”她感叹了一句。 　　纪茵本来想反驳她几句，可仔细一想，从上学再到毕业，似乎真没有遭遇过金慧芳这样的挫折。 　　“有一说一，看到尸体和人自杀确实挺可怕的。”金慧芳说，“我当时看你反应不大能回来上班，还觉得‘孺子可教也’，培养培养说不定就是一得意干将。” 　　也许是觉得她做不长了，金慧芳说了不少以前都不会说的话。 　　纪茵：“我做不到。” 　　“看出来了。”金慧芳又笑了，只是这笑不像之前说话那样的皮笑肉不笑，真情实意了不少，“你这样挺好的。” 　　纪茵心想哪里好，看到她从沙发上起身。 　　“不说了，去工作吧。” 　　金慧芳：“董成智的采访你就不要跟了。” 　　她拉开门，“要是心理状态不好，这几天也少刷博客。” 　　纪茵：“已经发了？” 　　金慧芳：“嗯。” 　　纪茵想了想，发诈骗犯这种新闻，引起网友愤怒的同时，这股怒火也很容易烧到发布人身上。 　　“发这种新闻，你和公司都会被骂吧。” 　　“正常。”金慧芳对此毫不在意，“在网上但凡有点知名度就会被骂，就算被骂了又不会怎么样。” 　　纪茵已经有些习惯她的作风，不再多说什么。 　　金慧芳：“还是那句话，有热度就有钱，好的坏的……都是钱。” 　　纪茵渐渐意识到，有些人的下限之低，寻常的道德观念已经无法再去束缚他们，她有点想问董成智，又想问这次他会分到多少钱。 　　然后她感到自己情绪开始低落。 　　纪茵立马想徐嘉树，一想到他，就会想到那些似真似假的话，期待、害怕……各种情绪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然后就会忍不住纠结，忍不住的去揣摩。 　　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在想什么？”金慧芳一句话拉回她的注意力，“想董成智？” 　　纪茵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在想徐嘉树，于是点头。 　　金慧芳：“别想了，他会得到报应的。” 　　这样一句可以说得上是没头没尾的话，金慧芳却说得非常笃定。 　　纪茵：“你发现了什么吗？” 　　金慧芳没有回答，而是揽着她的肩膀，一路带着她回到办公室，按到办公桌前。 　　“接下来，你整理资料。” 　　金慧芳：“我会把一些资料备份上传到云端，账号密码记一下。” 　　纪茵的提问都被她把话题带开，就是不说报应的事情，到后面，纪茵明白了她的态度，没再问了。 　　虽然不清楚真假，但知道董成智会有报应后，纪茵还是很高兴的，吃药的时候都在哼歌。 　　就是药的副作用太大，那个吃了会睡觉的药不能在公司里吃，另一种吃的不会睡，却会感到头晕。 　　嘤嘤嘤：你在干什么？ 　　。：锻炼。 　　。：[图片][图片] 　　嘤嘤嘤：你是不上班吗？怎么一找你就在锻炼？ 　　。：我接到的工作大多和第三者有关，他们通常下班或者周末才会与调查对象见面。 　　纪茵回想了一阵，刚和他认识那段时间，确实下班后和周末比较难约出来。 　　嘤嘤嘤：那你之前和我说你的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你骗我！ 　　。：我现在没有骗过你。 　　嘤嘤嘤：你还骗过我什么？ 　　。：没有了。 　　嘤嘤嘤：嘤嘤嘤。 　　。：真的。 　　嘤嘤嘤：呜呜呜。 　　。：我错了。 　　嘤嘤嘤：你还在敷衍我，嘤嘤嘤，你说你晚上和周末要工作，怎么前段时间又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出来了？ 　　。：因为现在你最重要。 　　纪茵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默默的把输入栏里的字删干净，打出几个字再删除。 　　她感到了眩晕，可能是药效来了，但是心绪仍旧被拨动，控制不住的去想他，去思考他以前的所作所为。 　　或许他说得是真话呢？ 　　眩晕的感觉还在腾升，她开始有了轻飘飘的感觉，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了很多东西，会想天台和后备箱，可之前残留的思绪又让她想徐嘉树。 　　这也是一个负面情绪的来源，会担心他步入歧路，会害怕他不说实话，一切都是伪装，但又会去想那条裙子，那把握在手里最后落地的刀，一切负面的、低落的情绪汇聚于心脏。 　　——砰砰砰 　　——砰砰砰 　　悄然之中，转换成了某种期待。 　　或许，我能够救他。 　　。：吃药了吗？ 　　嘤嘤嘤：吃了，啊……你真厉害，我感觉每次犯病，情绪最后总会转到你身上，你不当心理医生可惜了。 　　。：现阶段一个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只能暂时用一个更大的问题转移你的注意力。 　　嘤嘤嘤：也是，你确实是更大的问题。 　　。：不过也只是暂时解决，问题还是得把源头处理掉。 　　处理掉源头谈何容易，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纪茵梳理过自己整个心理路程的变化，何海峰和朱鑫鹏是埋下了炸=药，可能长年的心理疏导和药物配合能将炸=药慢慢清理干净，而董成智就是那根被点燃的引线。 　　可惜徐嘉树的事情不能和心理医生细说，摸不太清楚他在她心理问题里面是怎样的角色。 　　可能是一颗核=弹？ 　　纪茵被自己的联想给逗笑了。 　　情绪稳定下来后，她尝试着回归到工作上面，整理资料不需要太多的情绪变化，不是所有的资料都要上传到云端，先归类分开。 　　V信的聊天记录大多还停留在昨天，她给金慧芳发去资料的压缩包后，看到了萧艾的头像。 　　萧艾：你还好吧？ 　　这条消息时间是早上。 　　毕竟萧艾也算是间接点燃了引线的人，纪茵情绪没稳定下来之前都尽量避免看他的消息。 　　嘤嘤嘤：还好。 　　萧艾：真的？我感觉你这几天情绪不对劲啊，别是心理出现问题了吧。 　　纪茵有点怀疑自身了，难道她平时的情绪这么外露吗？ 　　嘤嘤嘤：没事没事，就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问报应的事情，开心是归开心，但是让董成智那样的人遭受报应，好像就只有坐牢。 　　特别是在翻阅聊天记录，看到他说你不去做，我去这句话后，纪茵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萧艾：是不是想问董成智？像他这样的人刀子不扎自己身上，根本不知悔改。 　　看到这句回复，纪茵都感觉自己右眼皮在跳。 　　萧艾：你别管了，采访的事情我们转给金慧芳了。 　　纪茵：“……” 　　她莫名有种自己被用完就丢的感觉，想了想，这事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就算插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能再想了，她打住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情绪下沉。 　　太纠结了，纪茵都觉得自己别扭，看来这事结束后，她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调节心理。 　　* 　　纪茵：“最近心情还不错，偶尔会有很低落痛苦的时候，但是不多。” 　　“有没有做梦？” 　　纪茵：“梦还是有做……但那种恶梦比较少。” 　　“什么样的梦？” 　　纪茵：“没有逻辑……倒是时不时能看见我男朋友的脸。” 　　她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空处，又挪到对面的桌上。 　　“做梦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纪茵：“会感到安心，开心，期待……”还有害怕。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很久。 　　“今天就到这里吧。” 　　纪茵抬头，“谢谢了，医生。” 　　吃了两周的药，纪茵整个状态好了很多，医生把吃了会犯困的药给她换了。 　　徐嘉树这段时间是随叫随到，纪茵看在眼里，感动的同时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说是救他，结果到头来，反倒是陪着她看病。 　　纪茵：“麻烦你了。” 　　徐嘉树：“男朋友的作用不就是排忧解难吗？” 　　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纪茵心想，但高兴还是挺高兴的。 　　纪茵：“今天要不去我家吃饭？你都好久没去过我家了。” 　　徐嘉树：“好。” 　　有些时候，纪茵会觉得，他表现的太像正常人了。 　　比如现在，把车停好后，徐嘉树让她带路，去最近的超市买水果。 　　徐嘉树：“去长辈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吧。” 　　纪茵：“买点香蕉和苹果就行。” 　　话音还未落，徐嘉树侧过身，绕到她面前挡住。 　　“是纪茵记者吗？”一旁花坛后面走出一个人，“还记得我吗？” 　　纪茵看过去，“董成智？” 　　“是我。”他胡子拉碴，头发都翘着，“我想请你帮个忙。” 　　纪茵根本就不太想理他，没说话。 　　“我去找了你领导。”他呼吸声很重，整个人都是向前倾斜的，“她不见我，也不理我……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了，真的……” 　　他说着抬起头，眼白里的红血丝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清楚。 　　“能不能帮帮我。” 　　说着他往前靠近。 　　纪茵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 　　徐嘉树：“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董成智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隔着徐嘉树看她。 　　“我女朋友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失踪了？”纪茵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非常的惊讶，“什么时候失踪的？你报警了吗？” 　　董成智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很急迫，说话的语速非常快，“不……不能报警，我……” 　　徐嘉树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愣了一下，“我偷偷的跟了几天。” 　　说着，他又开始解释，“就只知道她住的小区，具体楼栋号我不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到处找人找不到，也没人来帮忙，所以才过来跟了一下。” 　　“我没那个意思。”董成智连连摆手，“我真的没有害人的意思，就是急了。” 　　纪茵其实非常的讨厌他，但是看他那样子，像真的是很着急。 　　“你找我也没用啊，人失踪了要报警。”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他不停的重复这一句话。 　　“你到底想不想找你女朋友？”她本来就对这种人没多少好感，有看他这样，最后一点耐心都被磨得干干净净。 　　“想的想的。”他连连点头，“你们记者不是有人脉……最会查东西嘛，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我女朋友去哪儿了？” 　　他给纪茵问呆了，“我们那是搞新闻，找人是警察的专长啊，你这是要看监控的。” 　　董成智还是摇头，“不是不是的，不能报警。” 　　纪茵：“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急得脸通红，脸上直冒汗，“不能报警……或者你带我去见你领导。” 　　说着，就又往她这边靠，要伸手过来碰她。 　　纪茵被吓到了，往后退。 　　他人还没靠过来，就看到徐嘉树往前，然后董成智像是飞了出去，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徐嘉树：“不要动手动脚。” 　　董成智爬着坐了起来，这会儿，他冷静了下来。 　　“是报应，我的报应。” 　　“静娴……我女朋友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纪茵，“你们放过她吧。” 　　们，纪茵又听到了这个字。 　　纪茵：“你什么意思？” 　　董成智坐在地上，“你不知道？” 　　纪茵：“我知道什么？” 　　他愣住了，坐在地上。 　　纪茵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和举动弄得非常烦，让徐嘉树把人拖起来按在一边的长椅上。 　　“把话说清楚。” 　　结果到了这个关头，他又犹豫了，吞吞吐吐的话说不清楚。 　　纪茵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和徐嘉树说，“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把他打一顿，我们也不用进派出所？” 　　徐嘉树本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到她话后笑了，又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以一种俯视的姿势看着他，又弯下腰，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董成智。” 　　徐嘉树：“我刚才听你说话，你是不是觉得你被报复然后牵扯到你的女朋友？” 　　董成智抬头瞪眼，似乎很惊讶。 　　“你找金慧芳，然后又找到这里，是收到什么东西了吗？怀疑对象这么明确。” 　　纪茵听得一愣一愣的。 　　董成智张了张嘴，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嘉树：“你不说不要紧，我会报警，警方从你嘴里掏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他整个身体一震，肩膀垮了下来。 　　“半个月前，我女朋友搞了网贷……” 　　徐嘉树：“为什么？” 　　董成智：“因为我们要结婚买房。” 　　徐嘉树：“你没有钱吗？” 　　一问一答，纪茵看得目不转睛，和平时面对她的神情和状态完全不同，他脸上没有表情，说话声音也不大，却看着让人有点害怕……但又不是那种害怕，让她想起了之前被传唤，在审讯室面对警察的感觉。 　　董成智没有说话了，他目光躲闪。 　　徐嘉树：“看着我！” 　　他突然吼了一声，把纪茵也吓得一抖。 　　这个转折不知道是按下了董成智身上哪个开关。 　　“我有钱，但是没和她说，她以为家里没钱，就跑出去……网贷，本来应该借不到那么多钱的，可是有人设套，就是……就是为了报复我。”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徐嘉树收回手，他语调微微上扬，“你这么确定有人设套报复你？” 　　这语气听着像是有些嘲讽的意味。 　　董成智激动起来，“他们给我发了那种照片，还让我给钱！三……” 　　他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徐嘉树，胸口猛烈的起伏了几下，转身跑了。 　　纪茵：“就这样跑了？他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发现你和那些报复他的人没关系。” 　　纪茵：“他是怎么确定自己是被设局报复的？” 　　徐嘉树：“他刚才说话提到了一个三。” 　　纪茵想了想，“三百万！去向不明的那笔钱！” 　　“我猜测他女朋友不是失踪，应该是被绑架，绑匪给他发了一些照片，让他给钱，三百万，只有那些受害者才会如此清楚没追回来的钱款。”他说着停顿了几秒，“以董成智的视角来看的话，这就是设局报复。” 　　纪茵：“都这样还不报警？” 　　“报警了之后那三百万的存在就会曝光。”徐嘉树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种照片，他提到网贷的时候也停顿了。” 　　“那种照片？”她思绪瞬间飘到不好的地方去了。 　　徐嘉树：“我记得有部分网贷针对女性，会要求上传□□。” 　　“擦！”她暗骂了一声，“这种垃圾还会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吗？” 　　纪茵感到了心痛，“不会真的有这么傻的女孩子吧。“ 　　徐嘉树视线在她身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竟然沉默了。 　　纪茵：“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徐嘉树：“……我比较意外的是，钱不在他女朋友手里。” 　　“对啊，女朋友那么好，听他话的意思，好像连这笔钱的存在都不知道，听他说买房就去网贷，结果出了这种事，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拿钱去救女朋友，而是到处找人，都不报警！” 　　纪茵越想越气。 　　“不行，我要报警，谁知道这人渣最后会把她牵扯成啥样。” 　　徐嘉树：“好，等会儿警察会上门，先吃饭？” 　　纪茵一顿饭吃的比较匆忙，她不想警察上门让父母担心。 　　心里压着事，饭都吃着没那么香了，随便扒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徐嘉树：“再吃一点。” 　　纪茵不情不愿的拿起碗，又看到纪父纪母看着他们笑。 　　吃完饭，她就催促着徐嘉树赶快一起出门，原本还以为要和爸妈多解释几句。 　　徐嘉树：“我们现在想出门散步。” 　　纪父：“好好好。” 　　纪母：“小徐呀，多带着茵茵走走，她一下班就摊沙发上不动。” 　　纪茵：“……？” 　　以往她晚上出门，他们可都是问东问西的不放心。 　　“为什么我爸妈对你那么放心。”纪茵牵着他的手，“明明你就是个大坏蛋！” 　　徐嘉树：“是是是，我是大坏蛋。” 　　纪茵：“啊，你好敷衍！” 　　他笑着说，“这段时间下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纪茵虽然平时到点就查岗，时时刻刻看着他，但也并不想过多的麻烦他。 　　“不用不用，又不是回不了家。” 　　“董成智也是这样想的。”徐嘉树看她。 　　纪茵：“……麻烦你了。” 　　她本来想着避免警察上门，也不在家里打电话，但是出都出来了，干脆去一趟警察局算了。 　　报警的过程很顺利。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纪茵拉着徐嘉树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报完警后，她想起了萧艾和那些受害者。 　　他们会牵涉其中吗？ 　　“我又开始纠结了。”纪茵握住了他的手，“说实话，我是真想董成智遭报应，这种人就算死了，我都不难过……但是我又不想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纪茵？”一道喊叫打断她的纠结，“人还在不在？” 　　“我在！”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向叫她名字的警察。 　　警察：“你过来一下。” 　　她走了过去，警察的手里正举着手机，“我给你说被绑架的那个张静娴打了个电话。” 　　说着他点开手机的免提。 　　警察：“有人说你被绑架了。” 　　“绑架？”手机那头的女声笑了起来，“我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怎么就被绑架了？” 　　“那行。”警察看了纪茵一眼，“你现在有时间不，来警察局一趟，你朋友很担心你。” 　　纪茵呆住了。 　　张静娴来得速度很快，还真就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个和董成智去小区看房子的那个妹子。 　　警察：“怎么回事？你朋友说你被绑架了？” 　　张静娴看到纪茵，非常热情的跑上来要去牵她的手，被徐嘉树拦了一下，笑嘻嘻的收手朝警察说。 　　“朋友间开玩笑，不小心当真了。” 　　警察表情当即沉了下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通教育。 　　“搞清楚了再报警！你们这是在浪费警力！” 　　张静娴不停笑着道歉，跟着他们出了警察局。 　　而就在出警察局，下台阶转入无人的庭院后，她脸上的笑消失的干干净净。 　　“萧艾没有和你说清楚吗？”她说道，“不要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合着这群人是一伙的！ 　　纪茵一想到自己以为董成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就难受的要死要活，而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忽然觉得自己生病生了个寂寞。 　　“我不是想多管闲事。”纪茵叹了一口气，她感到了丧气和难过，“……我想帮你们。” 　　张静娴顿了顿，她皱起了眉，语气柔和了不少，“唉……不知道说什么了。” 　　徐嘉树：“你们设局，董成智也不一定会把钱交出来。” 　　张静娴：“……我知道，也不用他把钱交出来，只要他中途去找钱，我们的人就会找到藏钱的地方。” 　　徐嘉树：“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钱，以你们手里的线索报警，警方大概率会帮你们找回钱，萧艾曾经提到过你们想要报复，利用舆论……但是舆论不管用了，所以你下水。” 　　他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你们主要目的并不是钱，而在现在发现舆论对他产生不了多少影响的前提下……找到钱后，你们会做什么？” 　　纪茵听到这里紧张起来，从这件事开始再到现在，她隐约的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朝着一个她不想看到的方向飞奔而去。 　　纪茵：“……尽量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董成智是活该……但是你们也会搭上啊。” 　　张静娴并没有回答徐嘉树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纪茵。 　　“萧艾说你很喜欢劝人，我现在是感受到了。” 　　张静娴：“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在准备这件事，其实我有过犹豫的，可能人坐牢变了，会忏悔，会有愧疚。” 　　张静娴：“那个时候，我们其实真的只是想要钱的。” 　　纪茵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她。 　　她停顿了几秒，“他刚出狱的时候，我其实很不甘心，又恨……但是那会儿也不敢做一些太过火的事情，我就是心里不舒坦，就跟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为当时做过的事情忏悔，出来后是不是过得很惨。” 　　张静娴：“结果你也看见了。” 　　“不光是我，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发现他出狱了，然后跑过来闹。”她说着笑了，可眼睛却是红的含着泪，“中间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们不是找到董成智的地方，就跑到小区门口堵着闹……一开始小区里的人还帮着说几句话，递几瓶水。” 　　“可能是后来去多了，把小区门给堵了，就烦了。”她眼里的泪水滑了下来，“说什么……够了，坐十年够了，别闹了。” 　　“对了，后来我们还找了你公司。”张静娴笑着看她，“那会儿你应该还不在那里上班，找人没办法就只能找媒体。” 　　张静娴：“真的好奇怪，感觉就像是老天都在和我们作对，在你们博客里面发了好几条，一开始也是有几条评论，说我们可怜啊，董成智不是个东西。” 　　“可为什么就是火不起来呢？结果发多了……又烦了，评论都变了。” 　　她满脸通红，说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大喊，“发一条就可以了，刷屏这是？是没别的东西发了吗？天天炒冷饭！” 　　“我那个时候忽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感同身受。” 　　“那时候真的太绝望了。”就像是一口气泄了出来，她整个人软了下来，用手擦脸。 　　纪茵立马伸手从徐嘉树外套口袋里掏出纸，撕开抽了一张递过去。 　　“谢谢，我失态了，本来是没想到这一步的，后来萧艾没想开……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她拿纸擦了擦两边的眼睛，“我们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你就别劝，也别管了。” 　　纪茵说不出话，因为她觉得此时此刻说得任何话都非常苍白。 　　就这样，她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的送张静娴上了出租车。 　　望着出租车闪着红灯的车屁股，怅然攀爬了上来。 　　她很想说话。 　　纪茵：“以前我很爱劝人吗？” 　　徐嘉树：“有一点。” 　　她长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说起来很奇怪，萧艾自杀那会儿，我是一肚子的话想说，死缠烂打的也要把人拖下来，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茵：“可能心里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没有办法了。” 　　经历过和没经历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只是看到了董成智那洋洋自得毫无愧疚的脸，她就愤怒、不平……那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呢？ 　　纪茵：“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讨厌。” 　　“想不通萧艾为什么会想不开，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顽固不化，明明活着多好啊，就算欠债，就算家庭不幸……现在一想，那个态度真的好讨厌。”她吸了一下鼻子，“救下人了还沾沾自喜，像是做了好大一件好事一样。” 　　纪茵：“怎么那么讨厌啊。” 　　她开始哭，又感到了痛苦。 　　徐嘉树：“那你后悔吗？” 　　纪茵顿了顿，哭着说，“……不后悔，他现在还活着，哪怕是活着复仇也好，我就是……就是好讨厌当时的态度，什么都不知道没搞清楚。” 　　徐嘉树：“是啊，为什么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却什么都查清楚了？” 　　纪茵被他问得一愣，哭着呆在了哪里，过了一会儿，脑子缓慢的转动，“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她难过的哇哇大哭，“我偏心啦，嘤嘤嘤。” 　　徐嘉树看着她，顿了几秒，忽然笑了。 　　纪茵看到他的笑，也猛然反应过来。 　　“你夹带私货！你根本就不是关心我，就是想问你想问的东西，呜呜呜！” 　　“夹带私货不是这样用的。” 　　“我不管……呜呜呜……你还笑我……嘤嘤嘤……” 　　“好好好，我错了，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难受……嘤嘤嘤……我要安慰……” 　　“拥抱？” 　　“……嗯。” 　　* 　　纪茵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最近从同事那边发过来的资料特别多，好像部门大方向确定了，以董成智为中心扩散采访调查。 　　她在桑葚的官博上搜索了一下关键词，还真的一年前看到了董成智出狱，受害者家属讨要赔偿金的新闻。 　　这新闻热度还不如她在个人号上发的那条。 　　可能桑葚当时的小编觉得这新闻有炒头，来回的发了好几次。 　　她滚动滚轮，把博客翻到最新。 　　先是预热转发PUA相关新闻，她在评论里面看到了很多眼熟的id，最后就是…… 　　【一个诈骗犯的自白】 　　金慧芳：“热度还是不够啊，文静你那边跟上，吵起来！” 　　“好！”戴圆眼镜的女人从卡座中抬头，她身边架设了好几排手机。 　　“小刘，摄像机准备的怎么样了？”金慧芳转身，路过来往的人，走向一旁摆弄摄像机的男同事身侧，“到时候可能需要你提着摄像机跑。” 　　小刘：“没问题。” 　　金慧芳：“等爆了，我带你们去吃大餐。” 　　“爆了要发红包啊！金姐。” 　　“是啊是啊。” 　　“没问题！”金慧芳笑着转身，视线隔着摄像机和来往的人落在纪茵的身上。 　　她朝着纪茵笑了笑又摇摇头，扭转身体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纪茵望着电脑屏幕。 　　就算是新闻，在不同人的手里结果也是完全不同。 　　她开始整理那些资料，金慧芳他们在搜集个人信息上很有一手，几个受害者在这些文档里面被扒得干干净净，出生年月，住址。 　　然后她看到了张静娴。 　　纪茵知道她应该也是受害者的家属之一，看到资料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就是那个杀猪盘跳楼女生的妹妹。 　　纪茵靠在了椅背上，她关掉了文档，不再去看那些新发来的文档内容，全都拖到文件夹里。 　　然后情绪不可避免的开始下落。 　　她立马点开v信。 　　嘤嘤嘤：你在干什么？ 　　。：闲逛。 　　嘤嘤嘤：拍张照给我。 　　。：[图片] 　　纪茵顺便让他开了位置共享，随后点开图片。 　　和以往发的人景合拍照片不同，这张照片拍的是一栋楼。 　　楼看着有些年月，墙壁上还有那种黑色水渍似的污渍。 　　纪茵看了一眼定位。 　　紫锦大厦。 　　这大厦名字看起来非常眼熟，她想了想，点开刚才的文件夹，将张静娴的文档点开。 　　文档里面附上了她姐姐跳楼时的报道，报道里面写出的地点就是紫锦大厦。 　　嘤嘤嘤：你去哪里干什么？ 　　。：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纪茵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嘤嘤嘤：等等，什么叫解决问题？你别乱来啊。 　　。：[图片][图片] 　　新发来的两张照片照的是人，还都是纪茵认识的人，前几天都还和她一个办公室里面工作。 　　嘤嘤嘤：我擦，我同事怎么也在？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于正常人来说，什么样的惩罚才是让人满意的？ 　　嘤嘤嘤：你先离开那里，我现在觉得事情发展有点可怕了。 　　。：在现代社会的法律下，最严重的惩罚就是死刑，但是现有的条件下，似乎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死是不是太便宜董成智了，纪茵脑子里突然飘过了这个想法。 　　。：看来，最终的惩罚点就是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纪茵默默的站起身，拿着手机跑进厕所隔间关上门，发动了夺命连环call。 　　对面电话接的很快，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人声，像是有人在电话的那头说话。 　　纪茵：“你在哪里？” 　　徐嘉树：“电梯里。” 　　“你去……”她声音扬了起来，又在意识到自己是在厕所里后捂住了嘴，压低声响，“别去了，快回来。” 　　然后她听到他的笑声，很轻，如果不是她聚精会神的捕捉，说不定都不会注意到。 　　徐嘉树：“来都来了。” 　　纪茵听着更气了，“什么叫来都来了，你变了，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嘤嘤嘤。” 　　手机那边安静了下来，纪茵紧张的两手握住了手机，但又听到手机那头笑了。 　　徐嘉树：“好，我马上回来，是要去你身边吗？” 　　她憋着的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好，但是现在不能挂断电话，我要听你说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 　　纪茵：“你要杀人吗？” 　　徐嘉树：“不，我只是想解决问题，而且有人比我更想杀他。” 　　纪茵：“是张静娴吧。” 　　挑选在姐姐自杀的地方，为了这样一个人渣搭上后半辈子，值吗？ 　　可是，看着坏人就这么不知悔改潇洒的去过接下来的生活，咽得下这口气吗？ 　　“好烦啊。”纪茵烦躁的揉搓自己的头发。 　　徐嘉树：“可以报警，这是现阶段最合法的做法，以董成智藏起来的钱，足够他再坐段时间的牢。” 　　张静娴他们肯定早就知道钱的事情，也知道报警后马上就能把他送进去，也能拿回来钱，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报警。 　　纪茵：“不够，他们觉得惩罚还不够。” 　　“死太便宜他了，还得搭上张静娴。”纪茵捂着脸连连叹气，“先别说这些了，你快点回来。” 　　徐嘉树一个人放外面，还是这种不确定场合，她只要一想就心惊胆颤，就怕第二天社会新闻上有他的名字。 　　纪茵：“这几天隔两小时，不……一小时给我报到，不行，反正这几天我没什么事，我请假，你得和我待在一起。” 　　徐嘉树：“没有问题，但是后天我可以请一天假吗？” 　　纪茵：“你干嘛？” 　　她非常紧张，“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啊。” 　　“不会的，我已经做好准备。” 　　纪茵：“什么准备？不能说谎，嘤嘤嘤，我会天天盯着你的……嘤嘤嘤。” 　　徐嘉树：“处理你的心理问题。” 　　* 　　“你都在想什么啊。”纪茵猛吸一口手里的柠檬茶，“我就算心理出现问题了，也是专业医生来处理的。” 　　徐嘉树面无表情的将面前一盒少了一颗的糯米糍摆正。 　　“何海峰必然会被判死，朱鑫鹏已经死亡……这些都是难以清除的问题，但是剩下的董成智不是。” 　　徐嘉树：“你既愤怒他得不到足够的惩罚，又惋惜张静娴他们为报复即将付出的代价，再以你个人性格，这件事情如果得不到好的处理，你的问题会越来越大。”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得确实是真实情况，纪茵戳了一个章鱼小丸子塞进嘴里，被烫的吸了好几口柠檬茶后把剩下的章鱼小丸子推过去。 　　“……你准备做的事情，具体说一下。” 　　徐嘉树盯着面前的盒子，“我的准备取决于张静娴接下来采取的措施。” 　　纪茵：“啊？我觉得她是想干掉董成智。” 　　“是的，选取紫锦大厦以她的心理，是必然，接下来就是可行度。” 　　这点纪茵也有疑问，在徐嘉树回来的路上，她排除个人情感因素，仔细思考了很久。 　　“我个人的想法，董成智给我的感觉，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紫锦大厦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甚至可以说张静娴的自杀是导致他入狱的大事件之一……他会去吗？” 　　“我想过这个问题。”徐嘉树把章鱼小丸子和糯米糍的盒子用手拨到一边，“但是人有感情，有些情况正常逻辑不会发生，却依旧发生了。” 　　说着他抬起眼，视线扫过纪茵的脸。 　　“感情会使人盲目。” 　　纪茵：“不可能吧，董成智这种人。” 　　徐嘉树：“我和你的想法不太一样，感情是有很多的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 　　纪茵忽然想到她不久前偷偷跟董成智的时候，他就有提到买房为了结婚，后来接受采访前提到过一嘴，赚钱给女朋友买裙子。 　　只是，因为她讨厌董成智了，以至于很多东西都不愿意观察，去细想。 　　纪茵：“这种人会因为感情盲目？” 　　她还是不敢相信。 　　“很神奇。”他盯着纪茵，“明明平时看着也不傻，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敏锐聪明的，却做了正常逻辑下，完全不会做的事情。” 　　纪茵听到这句话后，有些茫然的看他，“……你是在说董成智吗？” 　　徐嘉树慢慢的笑了，“你觉得呢？” 　　纪茵一怔，热度迅速从脸上蔓延，又看他笑着微微眯起来的双眼，心脏怦怦直跳。 　　“你你你……又又又夹带私货！” 　　徐嘉树：“我是在阐述事实。” 　　她低迷的情绪再次被拉升起来，纪茵很花了一番心思才压下那种雀跃和兴奋，并忍不住锤了好几下他的腰。 　　经过这么一打岔，纪茵倒是相信董成智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真心在里面。 　　“诈骗犯的真心……想着有点恶心啊，对于受害者来说。” 　　纪茵：“还忍了这么久，和诈骗犯在一起，这个代价……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嘉树说：“前期他们布局都是朝着舆论方向，并没有一开始就尝试这种方式。” 　　结果，都失败了。 　　“以感情为筹码，寄希望于一个诈骗犯有多少真心。”他说，“听起来就觉得不靠谱，但是几个方案试下来，似乎只有这种成功了？” 　　贷款，照片，被骗……纪茵想起董成智在找女朋友时面对她时的表情和状态。 　　徐嘉树：“如果不经历同样的事情，又怎么感同身受？” 　　纪茵：“……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纪茵：“他们成功了？” 　　“紫锦大厦出现了你的同事，基本可以确定是成功了。”徐嘉树说，“董成智的情感战胜了理智。” 　　纪茵：“不是说舆论不管用……” 　　她停了下来。 　　徐嘉树：“董成智手里只有三百万。” 　　她想起了金慧芳笃定新闻会大热大爆的态度，以及部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气氛。 　　纪茵：“没想到……舆论用在了这里。” 　　纪茵：“然后呢？张静娴在楼顶把董成智杀了？” 　　徐嘉树：“我倾向于张静娴会带着董成智同归于尽，不是你报警，张静娴并不会主动和你见面，萧艾他们和你聊天几乎不提及张静娴的存在。” 　　纪茵：“她想一个人扛？” 　　“你要怎么处理问题？”纪茵看向徐嘉树：“不能违法犯罪……说给我听听，如果……如果张静娴能不死的话，就更好了。” 　　* 　　“我的妈呀，我的妈呀。”纪茵两只手捂脸，“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徐嘉树：“你可以不用跟过来。” 　　纪茵：“不行！你要是背着我干不好的事情怎么办？” 　　她说着，立马把声音压低看向对面。 　　紫锦大厦建的比较早，也不高，分AB栋，两栋成直线形状，贴的很近，张静娴姐姐在A栋跳的。 　　她望着对面A栋的楼顶，“他们今天真的会来吗？” 　　“当然，今天日子很特殊，张静娴的姐姐就是今天跳的。” 　　其实纪茵想直接上A栋楼顶，但显然金慧芳和张静娴并不会想让其他人上来，就只有B栋这边没人。 　　“大厦里巡逻保安都不管一下吗？”纪茵内心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不要来，不要来，最好被保安拦下。 　　还没等她念几句，对面楼顶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是张静娴。 　　纪茵紧张的伸手去推徐嘉树，却又看到他低头正在手机上打字。 　　“你在干嘛？” 　　她小声问道。 　　徐嘉树拿起手机，将手机屏幕朝向她，页面上显示着短信的界面，而页面顶端的联系人是12110。 　　纪茵：“你报警了？” 　　徐嘉树：“是的。” 　　纪茵是一头雾水，但眼下情况也不好问，只能先和他一起蹲下身躲在楼顶的围墙后面，以前建的有些房子楼顶围墙都不是很高，得把腰弯得很低，时间一久腰酸的不行。 　　再加上楼顶太阳大风也大，这个季节吹风还是很冷的，转眼就被吹得直发抖，可太阳晒得后背又发热。 　　她侧头望着一动也不动，专心注视着对面的徐嘉树。 　　看来，就算要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是很不容易啊。 　　没过多久，另一个目标，终于姗姗来迟。 　　董成智手里提着一个大行李袋，推门进来后，看到了张静娴。 　　他先是有点惊讶，但后来又平静下来。 　　张静娴的身侧放着一个小香炉，炉后立着一张黑白的遗像，她笑着转过头。 　　“来了啊。” 　　这种仿若看电影一样的场景，让纪茵感到紧张愤怒的同时又有种不真实感。 　　但还是与影院看电影不同，董成智声音太小，呼呼的风声轻松掩盖住他的声响，最后只听到他大喊了一声。 　　“你骗我！” 　　呼呼的风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小。 　　张静娴拿出了一根录音笔。 　　笔里传出了一道男声，“那些人其实心里都清楚，很多东西细想一下就能觉得不对，只是她们不相信，或者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幸运。” 　　她又说了一些话，声音大小没有录音笔大。 　　纪茵看到她向董成智走近，两个人说着说着抱了起来，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董成智在不停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抱着一点一点的往后退，退着贴到了围墙上。 　　纪茵猛然意识到张静娴要做的事情，随即眼前一花。 　　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到徐嘉树冲了出去，那些虽矮但对于纪茵却仍需要撑手的围墙，他轻轻松松的跳了上去，又从这边的楼顶飞跃到另一边的楼顶蹲下卸力。 　　两个不同的画面重叠，已经翻出了围墙的张静娴和董成智，徐嘉树拽住了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接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就像是提了一个稍重的袋子，他往后一拉，两个人硬生生的被拽回了一截，接着他又忽然往后拉着甩动了一下，抓着衣领的手松开，顶住了张静娴的后背。 　　看着像是用力拉的动作，突然，张静娴却松开了手。 　　董成智掉了下去。 　　纪茵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蹲在地上。 　　徐嘉树提着人，像是思考了什么，加上一只手，两手抓住人的腋窝，跳上围墙，又从楼顶跳了回来，将人拖到她面前。 　　他笑着看着她。 　　“你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7% 　　这章改了很多次，又细想了男主心理，觉得黑化进度不会动。 第五十九章 　　纪茵感觉很复杂。 　　人掉下去的时候，她被惊呆了，但是又不觉得难受，甚至还有一丝恶人得到报应的爽快，只是到底是个活人掉下去，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空，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情感上的爽快，理智上却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以及，她感到了一丝欣喜，徐嘉树的举动让她感到了欣喜的同时，却也带来了恐惧。 　　她逐渐意识到他似乎可以为了她做出任何的事情。 　　而徐嘉树此时却在盯着她的脸，那种全神贯注，眼都不眨的神情，很像是他到新环境时，会表现出来的观察神态。 　　他在观察什么？ 　　“拉我干什么？” 　　地上趴着的人发出声音，岔开了纪茵的思绪。 　　纪茵把手机拿出来，从里面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文档，放到张静娴的面前。 　　“我把相关的新闻和资料汇总了一下，都是关于你姐姐的。” 　　金慧芳以及其他同事，在挖掘人的隐私及新闻来龙去脉上很有一手，董成智这个案子所有受害者的资料，他们都搞到了手。 　　这也是让纪茵很多时候感到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明明清楚所有的事实，却依旧选择伪造或者隐瞒，或许说现在媒体行业大环境就是如此。 　　纪茵：“我同事采访过你姐姐生前的同事，她总是最努力的一个，说是想要多赚点钱，把妹妹供出来，妹妹学习最好，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 　　这对姐妹就是十几年前，万千农村女孩的悲剧缩影，但却又是不同的，姐姐突破障碍冲到了城市，然后扯出来了妹妹。 　　张静娴抓着手机，她呆呆的看着，落下了眼泪。 　　“煽情的事情先往后放放。”徐嘉树看了眼围墙外，“警察上来了。” 　　他对刚才的场景和对话没有太大的反应，面无表情的看向张静娴。 　　“你不想死，要是真想死，就不会松开手。” 　　张静娴红眼低头，没有说话。 　　徐嘉树：“你为什么要带董成智下楼？” 　　“因为他该死！”张静娴抬头激动道，“骗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想过好日子？他竟然还爱我，真他妈恶心！我就要他感受一下，爱人被骗，求助无门的感觉……太爽了，真的太爽了！哈哈……他爱我……” 　　“你不是故意的。”他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不是故意？”张静娴含泪笑着看他，“我就是……” 　　“是意外。”徐嘉树打断了她的话，“你原本想着同归于尽，但是想了一些事情，下不了手，所以临时中止了抱推下去的动作，然后有人拉你们，你一直抱着，本来想着抱人上来，但是他太重了……你实在抱不住，松开了手。” 　　“是意外。”徐嘉树重复道，“你要告诉所有的人，你不是故意的。” 　　张静娴呆在了原地，她直愣愣的看了徐嘉树几秒，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哭了起来。 　　“……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纪茵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徐嘉树转头看了一眼她，又对张静娴说。 　　“和她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可能是因为工作需要。” 　　张静娴点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大概是……为了热度？” 　　说着，她迟疑着看向徐嘉树。 　　徐嘉树点头。 　　张静娴：“那你呢？” 　　徐嘉树：“你不用管，说你自己该说的话。” 　　“我呢？”纪茵看得有些懵，但也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我该说什么话？” 　　“实话实说。”徐嘉树看着她，笑了，“你本来就是想来救人的。” 　　警察来的速度很快。 　　“是我报的警。”徐嘉树向着警察走去，指向地上的张静娴，“她在人掉下去后，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把她从那边拖了过来。” 　　纪茵被警察簇拥着与徐嘉树他们分开下楼。 　　她发现这次的事态似乎比前几次要严重的多，来了很多警察，可惜当时徐嘉树报警时她没看清短信里具体写了什么，只觉得很长。 　　来到一楼后，她看到楼底放了几个气垫一样的东西，外圈还围着很多人，但是并没有看见董成智的身体。 　　随后她被推着走到警车前，弯腰坐了进去。 　　*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紫锦大厦？” 　　纪茵望着坐在对面的男警和女警。 　　女警：“你那天没有采访任务。” 　　【实话实说。】 　　纪茵：“因为我觉得张静娴要做傻事。” 　　女警：“那你应该报警。” 　　“之前报过了。”纪茵说，“当时报的是张静娴被绑架，但是后来她又出现了，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女警：“谁告诉你，是在紫锦大厦？” 　　纪茵犹豫了。 　　【实话实说。】 　　纪茵：“……是我男朋友。” 　　后面她被以包庇罪狠狠的被教育科普了一番，然后被放了出来。 　　她是先出来了，但是徐嘉树没出来。 　　这次接受审讯的地方和先前的派出所不同，是鄂城市公安局。 　　她在大厅找了个地方坐，等了一会儿，人来来往往的，她还看到了同事他们过来。 　　到饭点就出去吃饭，中间遇到了几个警察同志下班，还让她先回家等，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 　　徐嘉树出来的时候，她正捧着一杯咖啡喝，看到人就提着没开封的奶茶冲上去，但看到他旁边还一同走着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揽着他的肩膀。 　　“才几年啊，你现在两个人都提不动了？” 　　纪茵停下脚步。 　　男人看到她收手站直了身体，笑着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又转头问徐嘉树。 　　“女朋友？” 　　在徐嘉树点头后，他又朝着纪茵笑。 　　“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纪茵礼貌性的也冲他挥手告别，一路目送他从大门离开。 　　“以前工作认识的朋友。”徐嘉树说道。 　　“哦哦哦。”纪茵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你还好吧？” 　　“当然好啊。”他说，“现在还可以吃个宵夜，你想吃什么？” 　　纪茵抱住他的手臂，又左右看了几眼，等一起出门，走了一段路，才低声问道。 　　“你……没事吧。” 　　纪茵想起不久前女警给她科普的包庇罪，有点担心。 　　“刚才审讯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种搞不好就成包庇，要坐牢。” 　　徐嘉树：“前提是要我们和张静娴有联系，在发现她真如同我预想那样做事后，我提前报过警。” 　　“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他缓慢说道，“拿出你的病历，和你查到的我的过往资料，你也是一个被反社会人格控制而产生心理问题的可怜人，你什么也不知道，是我引诱你，再带你过来。” 　　纪茵听呆了。 　　“你……你……” 　　徐嘉树：“董成智没死，报警后说明事由后，消防在下面铺了安全气垫，其实那个高度挺危险，但是他很幸运，没摔死，还在抢救，但医院那边说瘫痪的概率很大。” 　　纪茵‘啊’了一声，“他救回来，到时候警察录口供……” 　　“故意杀人中止或者故意杀人未遂……”他看着纪茵，“这就看她请的律师，再争取一个情节较轻。” 　　徐嘉树：“看来事事都会有意外，不能都如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吗？”纪茵抱着他手臂晃，“说实话，还是有点爽的，特别听你说董成智以后会瘫痪，他那样的人，这样说不定比死都难受……就是可怜了张静娴，还是要坐牢，但也……比死了好。” 　　“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徐嘉树：“为什么？你心理没有感觉好受一些吗？” 　　到这里，纪茵也逐渐意识到他脑中思考的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难道要我心情好，你就做任何事？” 　　他顿了顿，又看她脸，“……不是吗？” 　　纪茵声音高了一个调，“坏事你也要做吗？” 　　徐嘉树看着她，点了下头。 　　“那我做坏事呢？”纪茵瞪着他。 　　他像是有些犹豫，“……帮你善后？” 　　纪茵：“不对！不对！不对！” 　　纪茵：“我当时就不该说那些话……我虽然有心理问题。” 　　她抽了一口气，感觉有眼泪从眼里冒出来。 　　“那也是你更重要。” 　　他停下了脚步，“你哭了。” 　　纪茵抽泣着吸鼻子，根本控制不住，她发现自己最近老在哭，娇气、矫情的不行。 　　徐嘉树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弯腰，伸手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纪茵：“明明就是你更重要。” 　　紧接着，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感到身体被抱住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5% 　　这章查相关资料，给我看的有点害怕。 　　如果有专业人士，请多多包涵。 　　小说只是小说，大家不要当真030 第六十章 　　纪茵一被抱就脸红，本来是哭，但又开始羞涩，然后有点想笑，于是哭哭笑笑的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抱住他的腰直接一勒。 　　她努力控制着不要大吸气，可哭起来憋着，生理反应的大抽气，然后就闻到他身上非常淡的，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原来这种反社会人也会洗衣服的吗？但是真好闻。 　　她一边哭，一边控制不住的偷偷吸，情绪在感动难过和羞涩中飞速切换，一方面想着以后怎么办，一方面又觉得他腰手感很独特，抱着是不硬不软。 　　而后，她感到自己的脸贴了一下，应该是他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呼吸扑洒在自己侧脸上，又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小团缩进了他怀里。 　　于是侧过头偷偷去看他。 　　这个气氛、场景，真的好适合接吻啊。 　　纪茵想。 　　他低着头，四目相对。 　　纪茵悄悄的仰头，犹豫着要不要闭眼。 　　然后，就是一个吻。 　　非常非常的轻，也非常非常的短暂。 　　纪茵怔怔的望着他，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人的喜欢是会表现出来的，只是以往他总是真真假假，透露出的情绪和感情都被画上了问号，而此刻，她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点。 　　她的脸还贴着他的手心。 　　徐嘉树：“不要哭，我错了。” 　　他轻柔的擦掉纪茵脸上的眼泪，语气温柔的道歉，根本不追问，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对错。 　　徐嘉树：“还难过吗？” 　　她感到眼眶一热，滚出了眼泪，侧脸又热又湿。 　　纪茵叹了一口气，“你没有正常的是非观念。” 　　“我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徐嘉树抽出纸，擦她的脸，“但是最终取决于我想不想。” 　　徐嘉树：“而我现在不想看你难过。” 　　纪茵心脏一跳，情感上的兴奋喜悦与理智大叫着的危险可怕对抗拉扯。 　　“你会听我的话吧？” 　　徐嘉树：“当然。” 　　纪茵：“不能做坏事。” 　　徐嘉树：“好。” 　　纪茵：“就算是利于我的坏事也不能做。” 　　徐嘉树：“好。” 　　“我们现在来做一个对话预演。” 　　徐嘉树笑，“好。” 　　纪茵死死盯着他，“帮我杀一个人。” 　　他脸上笑容未变，“是谁？” 　　纪茵：“……” 　　“都说了不能做坏事！”纪茵手指握拳，锤了下他手。 　　徐嘉树：“我的错。” 　　纪茵：“帮我杀一个人。” 　　徐嘉树：“不可以。” 　　纪茵满意了，但又觉得这样问话很傻。 　　“好傻啊！” 　　她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又抬头瞄他。 　　“你刚才为什么抱我？还亲？” 　　出乎意料的，徐嘉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我也说不出来原因，想做就做了。” 　　纪茵一直都在观察他，他在这个问题上像是犹豫了。 　　“你犹豫了。” 　　徐嘉树：“是的，在犹豫说真话还是假话。” 　　她立马双手用力，勒紧了他的腰。 　　“是真话。”他笑着微微抬起两边手臂方便她动作，“说假话你会哭的。” 　　徐嘉树：“张静娴姐姐的资料，是你早就查好的吗？” 　　“你在转移话题！”纪茵说，“其实是我从金慧芳他们查到的东西里筛出来的……我觉得可能会用到，张静娴那个样子不像是能活下去的样子。” 　　“他们查到了那么多的东西都不发出来。” 　　她想到了网上那些血雨腥风的争吵，又想到了那些发出去没有一丝水花的帖子。 　　“明明那些东西除了可以引起争吵以外……还能带来一些别的……。” 　　纪茵：“树树。” 　　徐嘉树：“嗯？” 　　纪茵：“我好讨厌一个人，可他又老是在我面前晃……” 　　徐嘉树：“是谁？” 　　“好啊你！”纪茵叫道，“都说了不能做坏事！” 　　他顿了顿，看着像是有些无奈，“我的错，原谅我吧。” 　　唉，果然很难改。 　　纪茵心想，以后她得稍稍注意一下措辞。 　　算了，反正她看着，总会掰过来。 　　* 　　纪茵拟好了辞职书。 　　董成智的事情在金慧芳推波助澜下，闹得非常大，后续张静娴那些受害者一起复仇行为被他们写出来，又在警情通报后，被网民们戏称复仇者联盟，坊间还说被买了版权要拍电影。 　　网民联合一起还给法院写了一封请愿书，希望张静娴能轻判。 　　当然，最好最好的消息，就是董成智高位截瘫了。 　　纪茵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的多吃了一小碗饭，活着受罪可比轻轻松松的死掉好得多。 　　附带着她博客粉丝也涨了一些粉，可能是一些想看前因后果的网友们翻过来，那篇金慧芳说是又臭又长的博客转发量还过了一万。 　　她把转发截图发给了金慧芳，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嘤嘤嘤：网上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在意真相和事情的来龙去脉。 　　金慧芳没有回复。 　　纪茵看着电脑屏幕，又低头转动手里的药盒。 　　最近睡眠质量变好了很多，恶梦的频率大幅度下降，起码不会突然陷入不平的情绪中，董成智的报应还真给她内心带来了慰藉。 　　可是情绪还是很容易被外界牵动，她又想起了徐嘉树，这次是牵扯到董成智的事情里，下次呢？ 　　她抬头，按动鼠标，将辞职文档发了出去。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她转动椅子去看金慧芳的卡位，发现她今天人没来，仔细一想，这几天都没见到人。 　　纪茵转身去问背后卡座的同事。 　　“金姐这几天怎么没来？腰痛？” 　　“你没刷博客吗？”同事头也没抬，“金姐被行政拘留了。” 　　纪茵：“啊？” 　　领导被行政拘留这事还是在网上看到的，纪茵一般会避免点开金慧芳相关的或者吵得很厉害的博客，就是怕大数据推送，搞得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起伏。 　　听到同事话后，她回头点开金慧芳微博。 　　评论里全是嘲讽。 　　@南风帮助你：翻车了吧，哈哈哈，什么东西都敢拍，什么东西都敢发！无耻至极！ 　　@青行灯灯：关注你这么久，这次真的过了！拿别人苦难拍当噱头，前几天还采访那个诈骗犯！ 　　纪茵在网上找了几个博主平时怼金慧芳怼的比较凶的博主，对比后把其中不实部分剔掉。 　　好像是董成智掉下去那天，她和几个同事躲着拍，想拍坠楼视频，结果被警察给按住了，直接行政拘留。 　　估计金慧芳和张静娴他们谈好了。 　　但是谈好归谈好，知道事情最后的发展，还毫无反应甚至是放纵的态度看事态往糟糕的方向发展，纪茵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纪茵：“金姐要关多久？” 　　同事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是这几天了吧？” 　　金慧芳下午就被放出来了。 　　纪茵看到自己的辞职文档被接收。 　　桑葚金慧芳：先等我回来，我在路上，大概半小时就能到。 　　金慧芳的速度很快，纪茵刷了会儿博客，都没觉得有三十分钟，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 　　她穿得还是几天前的那一套衣服，脸上没有化妆，很是憔悴的样子。 　　金慧芳：“离职的事情我过会儿和你谈。” 　　外表看着憔悴，精神却是不错，她拍了拍纪茵的肩膀，错身走向部门办公室中央。 　　“来来来，活来了，你们派几个人把采访室打扫一下，速度快。” 　　她一发号施令，马上就有同事起身。 　　随后金慧芳坐在自己电脑前，从笔筒里翻出橡皮筋，两手在脑后随便一抓，扎了个歪马尾。 　　纪茵鲜少见到她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从前她就算是通宵，早上也会去厕所卸妆洗脸敷面膜重新画一个，衣服和包包总会是同色系或者同款式的。 　　可能是网上翻车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纪茵看她这样，一面是觉得有些可怜，另一面又是觉得她为了流量热度毫无底线，会有这么一天全是咎由自取。 　　——嘀 　　打印机运转，金慧芳站起身推开椅子。 　　和纪茵想象的不同，金慧芳并没有表现出消沉或者难受的神态，相反她在笑。 　　她走到打印机前，将打出来的纸都拿出来，翻着看了几页，又转身坐回椅子上，伸手在办公桌上找了一会儿。 　　金慧芳：“有没有人带粉饼和眼影盘？” 　　很快有女同事从包里拿出东西送了过去。 　　金慧芳掀开粉饼盖子，对着镜子，拿出眼影盘里的眼影刷飞快的在自己脸上刷。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 　　眼眶上一团黑，眼下还涂了红色的眼影，看着像是刚刚哭过，整个人和刚才比憔悴又狼狈。 　　“走吧。” 　　纪茵有些好奇，但是采访室那边只让几个人进去。 　　她无所事事的继续刷博客，等金慧芳出来，身边同事也是进进出出。 　　以往这种，都是有突发事件发生，部门里面要跟上热度，才会这么慌忙急促。 　　不过她就被排除在外，金慧芳叫了好几个同事，都没叫她，也不知道在采访室里干什么。 　　纪茵等了很久，实在太无聊，偷偷的看起了电影。 　　等电影看完，金慧芳还没出来。 　　于是她刷起了博客。 　　这一次，她看到热搜上的一条搜索。 　　#桑葚金慧芳# 　　除了一些明星或者社会大新闻，很难看到一个自媒体的名字能够这样飘上热搜。 　　她点进词条，第一个就是金慧芳的博客，下面附着一条视频。 　　视频中的金慧芳两眼含泪。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所误解，很早的时候那些受害者就找上过我……如何去报复董成智，我们想到了舆论，但我又不想去挖掘那些受害者的信息，去再次伤害他们。” 　　“可惜……人渣怎么会怕舆论。” 　　“我们是真没有办法了，难道为受害者出头，就是翻车，就不是正义了吗？” 　　她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 　　桑葚金慧芳：[图片] 　　她点开图片，是博客的转发量和时间。 　　这条刚发出半小时的视频博客，转发量已经达到五万。 　　桑葚金慧芳：我们不需要真相。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4% 第六十一章 　　看到回复，纪茵其实不太意外，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刷了下博客，看到飞快上升的转发量，和金慧芳的粉丝量，评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骂，莫名的，对金慧芳产生了一种佩服的情绪。 　　当一个人，认定自己选择的道路，不管对错，执着的一头走到黑，即便是非常讨厌，纪茵都觉得，在某种程度上，金慧芳是真的厉害。 　　可能是要走了，纪茵心态放平了很多，第一次，全面的去看金慧芳这个人。 　　她很讨厌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又对这种人没有受到惩罚偶尔怀疑人生，但是她也有点羡慕……金慧芳的无惧人言、我行我素。 　　——嗡 　　手机震动。 　　金慧芳撤回了刚才的消息。 　　桑葚金慧芳：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应该发那个消息的，我不该刺激你的，刚从派出所出来，心情不是很好，没注意措辞……你现在心里难受吗？ 　　嘤嘤嘤：还好啦，其实都有点习惯了。 　　桑葚金慧芳：不要说的我好像平时虐待你一样，你的辞职我录进系统了，过几天人事会给你打单子，还是按照无过失辞退走，以你工龄，只能赔三个月工资。 　　紧接着，一条八千的转账消息弹了出来。 　　桑葚金慧芳：我个人给你八千，也希望你离开之后，能够发财，生活幸福，早日痊愈。 　　嘤嘤嘤：谢谢，发财排最前面，你真的很爱钱啊。 　　桑葚金慧芳：那当然，今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我定了几只帝王蟹。 　　嘤嘤嘤：不了，嘉树做了饭，我晚上去他那边吃。 　　桑葚金慧芳：把徐嘉树带上也可以，这小子把张静娴救出来了，看不出来啊，花了不少心思吧？ 　　嘤嘤嘤：谢谢，这几天我想休息休息放空大脑，嘉树……路途尚远，还需继续努力。 　　桑葚金慧芳：注意安全，有事的话还是可以找我，就算不是同事了，你我还算朋友，别走了就把我拉黑了啊。 　　嘤嘤嘤：哈哈哈，不会不会。 　　纪茵忽然听到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各式各样的叫喊声汇聚。 　　“金姐，金姐！” 　　“帝王蟹……金姐！” 　　金慧芳被簇拥着走进办公室，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响起。 　　“金姐，帝王蟹不够！” 　　“还有大龙虾和鲍鱼！” 　　“罗氏沼虾也要！” 　　纪茵看着他们，直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推了一下她的后背，那是和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同事。 　　“去说你想吃的呀！” 　　* 　　“你感觉到了撕裂？” 　　纪茵：“是的，现实中大家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我观念和他们都不太相同，工作上的交际不多，但是点下午茶的时候会记得我，会因为我在部门里年龄最小，聚餐吃饭时把鸡腿或者菜最好的部分让给我。” 　　纪茵：“但是在网上的时候，会发最难听最恶毒的言论，对受害者以及亲属会不留余地的扒取隐私，会拼尽全力的挑起愤怒和争端，满口谎言。” 　　“那个工作环境不适合你。” 　　纪茵：“嗯，所以我离职了，可是依旧觉得难受。”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长桌后的中年心理医生。 　　“脱离了那个环境确实让我好受很多，有时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但也不是那么绝望……我博客最近还被打赏了五百，人家留言说这年头，能耐心收集证据，注重真相的自媒体可不多了。” 　　想到这里，纪茵就在笑。 　　“好像……没有在做无用功。” 　　心理医生：“你对此感到高兴，没有负面情绪？” 　　纪茵想了想，摇头，“没有。” 　　心理医生捏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写写划划。 　　“董成智瘫痪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纪茵：“说实话，挺高兴的，后来这方面的恶梦都少了。” 　　“看来使你难受放不下的主因，并不仅仅只是愧疚和负罪感。”他停下了手中的笔，“还有无能为力。” 　　心理医生：“做到了，就会感到舒服，你有很强的道德观念，某些时候还会付诸行动。” 　　心理医生：“现在离职，好受一些的同时也会觉得难受，或许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内心深处……” 　　纪茵：“我还想去做点什么。” 　　从诊疗室里出来，纪茵想通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一直很拧巴，特别是在和金慧芳共事的时候，一度认为自己矫情又脆弱，被推着做讨厌的事情，又想从中改变扭转事态，使之变成她想要的。 　　但是金慧芳代表的主流与她思想三观截然不同，也无法改变，于是便是无能为力，便是折磨。 　　“想吃什么？”在诊疗室外等待的徐嘉树缓缓走来，他手里提着柠檬茶。 　　纪茵接过柠檬茶戳开，“都可以，别选热量太高的。”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杯子，“柠檬茶的热量也不低。” 　　纪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徐嘉树拿过她手里的药单，“减药了。” 　　纪茵：“嗯，最近状态好了很多，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徐嘉树：“想通了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 　　聊起这些事情，纪茵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觉得我以前是钻了牛角尖，在一个完全相反的阵营里待着，看不惯又非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看到我自己想看到的答案……我到现在还是不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也很讨厌那样，但我还是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努力想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却发现说出来的话模模糊糊的半天说不到重点。 　　“金慧芳总和我说，媒体都一个样，其实也不一样……我博客有人看的，不是所有人都不关注真相。” 　　纪茵：“我想……不一样。”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激动又兴奋，转头去看徐嘉树，想问问他的想法。 　　徐嘉树：“我支持你所有想做的事情。” 　　果然。 　　纪茵：“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嘛……” 　　“没有。”他牵着纪茵的手，缴费拿药，“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并不意外。” 　　“不会觉得好不容易从这个行业里面出来，结果又一头扎进去吗？”她也在犹豫这个问题，毕竟从工作开始，它所带来的几乎全是负面消息。 　　“那是你从事行业的环境，而不是这个行业本身就有问题。”徐嘉树说道，“在我看来，一个行业里的风气走向，最后都是取决于人。” 　　“就是这个！”纪茵抱住他的手，“你说出了我想说的，却说不出来的话！” 　　纪茵：“你比我这个正常人都看得透彻……嘤嘤嘤，我好爱你。” 　　徐嘉树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变化幅度都非常的轻微，可能双眼和嘴唇都没有太大弯曲，但纪茵能够感觉到他在笑。 　　“不是透彻，是我了解你。” 　　纪茵：“啊？” 　　徐嘉树：“你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也不想你改变。” 　　“就按照你想做的，你开心的方向，大胆去做。”他捧起了纪茵的手，轻柔的将药瓶放在她的手心，“如果做的事情最后出现了问题，也不要害怕。” 　　徐嘉树：“我来收尾。”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第六十二章 　　纪茵听到这句话后笑着抱他手臂靠在他身上。 　　“怎么出问题就找你，好歹相信一下我的处事能力。” 　　纪茵：“而且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很有问题！就董成智那个，必须得改！” 　　徐嘉树：“我会改的。” 　　纪茵：“……太敷衍了。” 　　他笑了笑，轻声嘱咐道，“你在诊疗室外面找个位置坐，我要和医生聊聊。” 　　纪茵已经习惯治疗结束后，他总会去和医生聊一会儿，本来这事都是患者家属来的，但她不想父母知道这件事，干脆由他一手包办。 　　她把药瓶塞到包里，两盒药减到一瓶，治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当然徐嘉树也是功不可没，最近这段时间体贴温柔的不像话，虽说以前也都是顺着，但这么走心的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的。 　　果然是生病才有的待遇吗？ 　　纪茵将喝完的柠檬茶杯子丢进垃圾桶，等待途中掏出手机看小说，就看到v信有新消息提醒。 　　萧艾：你最近怎么样？我听金慧芳说你辞职了，生病了？ 　　嘤嘤嘤：还好还好，你们那边怎么样？ 　　很有一段时间和他联系，纪茵还是挺关心他和那些受害者最近的境况，但是张静娴被关进去后，那些受害者们也都接受了调查，很多事情也就不太好问了。 　　萧艾：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董成智那边赔了钱，金慧芳也给我们分了很多钱……还有，我要走了。 　　嘤嘤嘤：啊？什么走？ 　　萧艾：离开鄂城。 　　嘤嘤嘤：为什么？你不是要马上高考了吗？ 　　萧艾：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留下来也没太大意思…… 　　纪茵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又把打出来的字全都删掉，以前那些劝人的话打出来都显得苍白又空洞。 　　萧艾：对不起啊，利用了你，本来是想让你赚大钱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回想过往种种，纪茵虽然有气，可对于这些被命运蹉跎的可怜人，什么气都没有了。 　　嘤嘤嘤：我也要和你说声道歉，当时劝你不要自杀的态度有问题……虽然我不后悔劝你，但是当时的态度言语应该更注意一点。 　　萧艾：没事，如果不是你劝下来，还有后面的报仇成功吗？谢了。 　　纪茵顿了顿。 　　嘤嘤嘤：你要去哪里？ 　　萧艾：申城吧，我妈妈在那里，我想再见她一次，偷偷的。 　　纪茵看着，叹了口气。 　　嘤嘤嘤：路上小心，再见。 　　萧艾：再见…… 　　v信的顶端，不断闪烁着正在输入中…… 　　纪茵心中一动，隐隐的察觉到对面正在打什么。 　　萧艾：……祝你幸福。 　　看到回复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嘤嘤嘤：你也是。 　　纪茵从手机里抬起头，继续去找能坐的椅子。 　　或许是鄂城精神卫生中心名头比较响亮，来看病缴费的人不少，但是没有那种三甲综合医院人多。 　　她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边往诊疗室那边走，一边找空位置。 　　忽然看到蓝白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这蓝白的校服看着非常眼熟，纪茵下意识的仔细看去，还真是熟人，李欣夏。 　　这妹子痴迷萧艾的态度让她至今难忘，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神情恍惚和之前那种机灵又活泼的表现反差极大。 　　纪茵：“李欣夏。” 　　她本着友好的态度打了一个照顾，随后看到李欣夏停下脚步，慢悠悠的转过头，看到她之后，五官动了起来，从那种神情恍惚的状态迅速脱离。 　　然后抬起手，往后背伸去。 　　校服的长袖从手臂上滑落，一条一条或粉或红的横条疤痕遍布整个小臂。 　　纪茵看着就是一愣，看到她从自己衣服帽子里掏出了一把美工刀，‘咔’的一声推出了刀片。 　　她头皮一炸，立马转身就跑，但跑出几步，就听到一声。 　　“姐！” 　　纪茵扭头，看到她把美工刀压在自己手腕上。 　　“萧艾在哪里？” 　　十分钟内，纪茵就从精神卫生中心转移到综合三甲医院，也摸清楚了李欣夏为什么会在那里的原因。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中年男人不停的向她道歉，“我女儿……她生病了。” 　　纪茵低头看了眼手心被划的一个小刀口，不深，已经结疤了，这还是她按李欣夏时，不小心被划到的，所幸后来保安赶了过来。 　　至于李欣夏，纪茵转头望向垂在担架一旁的手，裹得厚厚一层纱布都被浸红。 　　“年纪轻轻的，什么想不开啊。”护士看着李欣夏的手。 　　李欣夏：“不见了……萧艾不见了……” 　　她躺担架上呜呜的哭，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也跟着抹眼泪。 　　一直到医院，李欣夏被送去缝针，她爸爸非要纪茵也去处理伤口，为此，纪茵还挨了一针破伤风。 　　纪茵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几个月前还看着好好的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女儿这是？” 　　李爸爸：“自杀群的聊天记录被放了出去……夏夏有些话不是很好听，那段时间好多人往我们家里打电话让她去死，还有送花圈……” 　　“学校里呆不下去……我和她妈当时很生气，就去找萧艾……让他走。” 　　这个中年男人脸颊上的头发全白，他弯下了腰。 　　“夏夏精神一直都不好，网上都道歉了……还是有人不停的骂……她也不和我们说，就只找萧艾……” 　　他说了很多，情绪渐渐的平复。 　　“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你也听不懂……我女儿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说完，拿手机就要给她转账赔钱。 　　“不用不用。”纪茵知道了事情整个经过，就算当时聊天记录不是她放网上的，她还是感到了愧疚。 　　她再度感受到了舆论的‘力量’。 　　事实上，在现实里，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对另一个都没见过的人，甚至都不了解的人，仅仅因为几句只言片语就产生那么大的恶意，一度还延续到了现实。 　　嘤嘤嘤：金姐，我一直有个问题，你的经验比我多，经手过的热点和新闻也多，你没有想过一些搬弄是非，挑拨争议的手段，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嘤嘤嘤：就拿我举例子，当时何海峰的案子，你那样写稿子，是真的不知道会掀起愤怒，会给一些无辜的人带来网暴吗？ 　　桑葚金慧芳：有时候舆论掀起来了，后续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那件事情，对不起。 　　纪茵拒绝了李爸爸的转账，她站着靠墙，和李爸爸一起等人缝针完出来。 　　对金慧芳他们玩的那套失望愤怒多了，纪茵现在没有太大的感觉，就是在脑子里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首先调查一件事情的真相，确实不能把篇幅弄得太长，提取的资料，也不能照搬，得用通俗的话简短表述出来。 　　——嗡嗡嗡 　　她手机震动起来。 　　纪茵回过神，发现是徐嘉树打来的电话，她在专心想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忽视掉别的事情。 　　她接起电话。 　　徐嘉树：“我没有看到你。” 　　纪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徐嘉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的态度很笃定。 　　“嗯，我刚才遇到了李欣夏，她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徐嘉树：“是伤到你，还是伤到她自己。” 　　纪茵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碘酒涂过的手心，“她自己。” 　　徐嘉树：“发一个定位给我吧，我马上过来。” 　　纪茵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刚好，李欣夏缝好针出来，比起在精神卫生中心她疯魔的样子，现在似乎是冷静了一些。 　　“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了情绪。” 　　李欣夏：“萧艾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纪茵嘴里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换了另一句，“你先养病，别想太多。” 　　“他在哪里！”她忽然大声，两手挥动。 　　纪茵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他还在，就是最近遇到一些事情不太好出来。” 　　她话说得很含糊，不想透露萧艾下落，又不想刺激人。 　　也就是这么含糊的话，竟然还真把人安抚下来了。 　　李欣夏：“我就说他不会走的。” 　　她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似乎还有思考的能力也能沟通，但完全陷在自己的逻辑里面。 　　纪茵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萧艾在哪儿？” 　　李欣夏抬头，她的眼神是直的。 　　“你不知道吗？” 　　“啊？”这一句给纪茵都问懵了。 　　李欣夏：“你不就是想救他吗？” 　　纪茵：“……啊？” 　　李欣夏：“你救不了。” 　　纪茵大概摸到一点她想表达的意思，又听她话音一转。 　　“以前萧艾不是这样的，阴郁可怜，还老被爸爸打。”她笑了起来，“好可怜的……我给他带好吃的，带他学习，看他一点一点变好。” 　　李欣夏：“我改变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纪茵感受到一股心悸。 　　她甩开这种莫名的情绪，开始思考萧艾这个人，她并不觉得这个从头到尾都很有目标的人能改变，哪怕自杀没成功后，也是一头扎进自己认定的计划中。 　　“不要以为我不明白你的打算。”李欣夏瞪向她，“改变这样一个人，看他慢慢变好，变成你想要的那样，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很兴奋？” 　　纪茵心脏猛得一跳。 　　李欣夏：“我和萧艾在一起那么久，只有我一个人对他是真心的！只有我才是不求回报！” 　　医院的走廊出现了一道人影，由远至近，个子很高。 　　李欣夏：“我才可以救他！” 　　徐嘉树抬目，远远的朝着她微笑。 　　李欣夏：“你救不了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断一天更，我有点事=3= 第六十三章 　　纪茵看着徐嘉树，她大脑空白，又突然感到了害怕。 　　“夏夏！”李爸爸叫了一声，“你又在瞎说！” 　　纪茵回神。 　　李欣夏：“我没有瞎说，没人救得了他，除了我。” 　　李爸爸又来和纪茵道歉，似乎李欣夏平时也爱说这些话。 　　纪茵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喉咙里却像是哽了个东西，直到徐嘉树走到她身边，先是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欣夏。 　　李爸爸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又是擦脸又是喂水，也没再和她说话。 　　纪茵和他打了声招呼，准备先离开。 　　“怎么了？”走出一段路，徐嘉树开口问她。 　　“没事。”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李欣夏说的话不停回放，让她忍不住的去深想。 　　徐嘉树没细究这个问题，“你的手能给我看吗？” 　　纪茵把手伸过去。 　　徐嘉树：“受伤的那一只。” 　　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李欣夏是无意的，你别……” 　　徐嘉树托着她的手掌，目光扫过她手心的伤口，又抬头看她。 　　“我很可怕吗？” 　　纪茵：“……没有。” 　　徐嘉树：“我并没有产生不好的想法，暂时也不想做坏事。” 　　他轻轻的放下纪茵的手。 　　“对我有点信心。” 　　纪茵被他说得有些愧疚，可又想起李欣夏的话。 　　“……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徐嘉树：“很好。” 　　纪茵：”……说真话。” 　　徐嘉树：“是真话。” 　　纪茵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的继续问道。 　　“有没有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太强硬了？就是那种控制感，说话做事让你特别不舒服一类的。” 　　徐嘉树：“李欣夏和你说了什么吗？” 　　一下子就抓到重点，纪茵脑中忽然飘过了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太了解我了？ 　　纪茵：“……是的。” 　　“她说了什么？”他牵住了纪茵没受伤的那只手，“可以告诉我吗？” 　　纪茵还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被拉着出医院。 　　徐嘉树：“有没有想吃的？” 　　纪茵为了减肥戒了零食和一些高糖分的食品，就连奶茶都换成柠檬茶，喝的频率也大大降低，这会儿心里不太痛快，特别想吃点甜的。 　　“甜筒。” 　　买的时候，第二个半价，于是她抢着上去买单，买了俩，一人一个。 　　徐嘉树显然是不太喜欢这种甜食，看着有些无奈。 　　纪茵完全是下意识举动，等买了塞人手里，忽然想起李欣夏说得话，就有点后悔。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说是想要控制，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倒是有自己吃甜食变胖不行，一定得拖着徐嘉树一起下水的想法。 　　这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开始自我怀疑。 　　徐嘉树：“在想什么？” 　　纪茵：“……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 　　他盯着手中的甜筒，“为什么会这么想？” 　　纪茵停顿了一会儿，“就是在想，我是不是有时候太过分了。” 　　他笑了起来，“你怎么联想到的？陪你吃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其他的不重要。” 　　纪茵听他说这些话就很高兴，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欣夏的那番话，她又感到了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徐嘉树：“可以告诉我，李欣夏说了什么吗？” 　　纪茵：“我……” 　　她看着徐嘉树，慢慢的将刚才李欣夏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她是在说萧艾……可是……可是……” 　　徐嘉树：“感觉像是在说你和我。” 　　纪茵两手握着甜筒，冰淇淋融化的液体慢慢的流下。 　　徐嘉树：“你在害怕吗？害怕你变成李欣夏那样，或者我变成萧艾那样？” 　　纪茵：“我……不知道，有一点……” 　　徐嘉树：“为什么会觉得你会变呢？你想要控制我吗？” 　　纪茵：“我没有那样想法？” 　　徐嘉树：“你会为我改变感到高兴、兴奋吗？” 　　纪茵：“这个有一点。” 　　他又笑了，“你想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吗？” 　　纪茵猛摇头，“没有没有。” 　　“不同点这么多，你和她并不相同。”他说，“为什么要苦恼？” 　　纪茵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徐嘉树：“而且我也并不介意这样，你发号施令，我完全的服从，不好吗？” 　　纪茵转过头，她心中喜悦与疑惑混杂，又莫名的冒出些许不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包容？” 　　徐嘉树笑。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 　　像是在说谎，又不像是在说谎。 　　纪茵不想因为旁人几句话就升起无端的猜忌，可人就是这样很奇怪，平时好好的，若是有人说了几句在点上的话，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深想。 　　上次这样，还是金慧芳往她抽屉里放纸，导致徐嘉树真面目暴露，虽然他平时对她遮掩的也不怎么上心。 　　现在细细一想，当时自己还真有种当局者迷的感觉。 　　这词放在李欣夏身上也很恰当，但是她自己又好的到哪里去呢？ 　　纪茵思来想去，一会儿是李欣夏的话，一会儿又是徐嘉树的话。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纠结，明明徐嘉树本人都不在意…… 　　是啊，他都不在意。 　　纪茵坐直了身体。 　　他为什么不在意？他为什么会这么包容？ 　　太奇怪了，一个猎手对猎物应该是这样吗？ 　　纪茵不想把自己放在猎物的角度上，但事实就是……好奇怪。 　　他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纪茵回忆刚见面没多久时，徐嘉树的状态，那会儿纪茵是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不耐烦，甚至是杀意。 　　但是现在全没了，他仿若变成了一个顺从她的，无限包容她，甚至进一步满足她内心潜在愿望的……纸片人。 　　对，就纸片人。 　　纪茵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他大起伏的情绪变化，连负面情绪都很少感觉到。 　　这是正常的吗？这是健康的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嘤嘤嘤：你最近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让你开心。 　　。：忘了李欣夏说的话，我们不会变成那样。 　　她开始翻阅以前查到的资料，又去翻他的心理医生和她说得话，那些都被她记下来了。 　　睡眠质量好转，心理情况好转，不会再胡思乱想…… 　　纪茵看着那些病情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了恐惧，她能感觉到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说话那么温和，还会陪她看病，温柔的帮她疏解心理压力，偶尔会送几束花，又耐心的听她倾诉烦恼，甚至帮她解决问题…… 　　徐嘉树好像知道她的一切，了解她所有想要的，害怕的，讨厌的…… 　　可是她好像除了那些查到的资料，什么都不知道。 　　纪茵坐在电脑前，她从那些纸质的、电子的文档里退出来，在网上搜索反社会人格。 　　她看了很多的文献以及相关罪犯的人物资料，似乎他们都能看到徐嘉树的影子，但又像是没有。 　　那些东西都很专业，纪茵看了很多都看不出门道，更是分析不出徐嘉树身上的问题，又谈何去解决。 　　最后，她看到了一个视频，犯罪基因是否遗传、家长如何教育反社会人格的孩子。 　　播放量很高，她点了进去。 　　视频是访谈形式，其中一位她还很眼熟，是金慧芳。 　　而被采访的另一位女性，头发花白。 　　金慧芳面对镜头，笑着说道，“很荣幸请到何淑英教授。” 　　紧接着跟着一大串介绍。 　　这位教授重组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学科，出版过很多书，参与过犯罪心理学的教科书编写，现任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 　　主要研究犯罪心理，未成年人犯罪如何预防及心理分析等。 　　粗粗一看她的相关视频，反社会人格障碍提到的频率较高，又谈到了后天环境影响以及先天遗传的可能性。 　　纪茵想了想，她在网上搜了徐嘉树看的那两个心理医生履历，学历都是很好的，就是擅长领域，抑郁障碍，双相情感障碍，焦虑障碍。 　　看着像是和徐嘉树沾边，但又好像差的有点远。 　　嘤嘤嘤：我想问一下，你有何淑英教授的联系方式吗？ 　　桑葚金慧芳：咋啦？徐嘉树那边搞不定了？ 　　嘤嘤嘤：……我觉得还是得专业人士来。 　　桑葚金慧芳：行，你等我会儿，我和人说说。 　　金慧芳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v信推送过来。 　　桑葚金慧芳：加吧，刚好人教授也对徐嘉树很感兴趣。 　　申请很快通过，何淑英教授的头像是百合花的照片，很有她们那个年代的特色。 　　何淑英：你好，是纪茵吗？ 　　嘤嘤嘤：是的，教授。 　　何淑英：我听小金说了你男朋友的情况，手机上面说不清楚，我们先打个电话？ 　　嘤嘤嘤：好好好。 　　纪茵也非常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不对，但好像又没有别的好办法。 　　很快，对面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纪茵按下通话键。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了过来，按照百科上面的介绍，何淑英教授应该也有六十多岁，声音听着却很有中气。 　　“纪茵，我现在叫你小纪可以吗？” 　　纪茵：“可以可以，没问题。” 　　“你男朋友，徐嘉树的大概情况金慧芳和我说过……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纪茵：“我的情况？不问徐嘉树的吗？” 　　“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你难道觉得自己不会受到影响吗？”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虽然小说不那么讲究逻辑现实，但是还是得有点逻辑现实。 　　爱不能完全治病，有病还是要去看病。 第六十四章 　　纪茵看着手机，呆了一阵。 　　“好像……我不知道。” 　　“没关系。”手机传来的语调温柔，“和我一起慢慢的梳理，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 　　何淑英：“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吗？具体时间和地点，尽可能详细的告诉我。” 　　纪茵回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算是过了半年多，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何淑英：“然后你第一次去看了医生？” 　　纪茵：“是的，医生让我想他，会有一定的安全感。” 　　何淑英：“这期间的相处，你其实能够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和一些负面情绪吗？” 　　纪茵：“……是的，但那个时候想不明白。” 　　何淑英：“继续。” 　　她听到手机里传来细微的，像是笔尖在纸面划动的哗哗声响。 　　“后来我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自杀群……” 　　何淑英：“你这份工作，对你的心理压力很大。” 　　纪茵：“嗯，中途也算是靠徐嘉树开导吧，他让我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淑英：“你的情感有了落点，你当时感觉怎么样？” 　　纪茵回想当时的心情，“说实话，没那么纠结了，然后再去给朱鑫鹏父母送自杀视频。” 　　何淑英：“徐嘉树也开导你？” 　　纪茵：“对，他总会在我纠结难受的时候开导我。” 　　何淑英：“开导之后，你做出的选择，你后悔吗？” 　　纪茵回想过去种种，她会后悔自己的态度，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细心一点关注那些学生们，会后悔自己怎么有一瞬间被热度、被利益诱惑……但从未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纪茵：“没有，我没有后悔过。” 　　何淑英：“请继续。” 　　再接着就是发现了徐嘉树的真面目。 　　“你为什么突然想去救他？”何淑英问道。 　　纪茵：“我不知道，就是当时有很强烈的欲望，完全控制不住的……但是后来去看了医生，说我有救世主情结。” 　　“后来还看了医生？那先按时间顺序来，继续吧。” 　　接着就是调查，确认。 　　纪茵听到手机那头像是叹了一口气。 　　她缩了下脖子，感到了不好意思。 　　最后再是董成智，这部分她说得非常纠结，因为徐嘉树采取的一些措施，说得话……感觉还是有点问题，再加上何淑英有从警史。 　　何淑英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董成智的事情我不过多评价，但你要说实话，所以能记起来的细节和话都要告诉我。” 　　纪茵还在犹豫。 　　何淑英：“你会主动找我，应该是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做了最坏的打算，再和我说谎或者隐瞒，就没有意义。” 　　最终，纪茵全盘托出。 　　何淑英：“还有吗？” 　　纪茵：“……没有了。” 　　何淑英：“徐嘉树是从哪个学校毕业，你知道吗？” 　　纪茵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他说是警校，我查了一下是公安大学……” 　　想起这所大学的时候，纪茵猛然记起何淑英任职的学校。 　　“我推算了他毕业的时间，他在公安大学就读阶段，我是在学校里的，按照常理……这样一个特殊的人，我应该会注意到，可实际是，我对这个人名没有一点印象。” 　　“这样。”何淑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只是说，“我回去要查些东西，我们约个时间面对面的谈，你带上徐嘉树的所有资料，你看行吗？” 　　* 　　约着见面的地点在公安大学。 　　之前她查徐嘉树的时候，来过一次，但也没待多久，问了几个学生才找到的会客室。 　　纪茵一直都没太想过徐嘉树本科的事情，他个人也像是不太愿意多谈，她当时还以为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了，现在仔细一想，他这种反社会人进警校，不就是耗子进猫窝吗？ 　　难道是受到他养母的影响，或者是违法犯罪前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是看不透他这个人，纪茵非常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个人体量的有限之处。 　　“何教授。”纪茵推开门，把手里提着的水果袋子递过去，毕竟麻烦人了。 　　“你来就来了，买东西干什么？”何淑英摆手拒绝。 　　“估计徐嘉树那种情况，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也就只买了点水果。”纪茵直接把水果袋子放在桌子上，“我们先开始吧。” 　　何教授当过警察，又是研究犯罪心理，纪茵还是有点紧张害怕，但见到人后，看她面容和蔼，说话也是轻缓柔和，脸上时常带笑，就放松了一些。 　　纪茵：“资料给您。” 　　以前没把资料归堆，昨晚都收拾出来，电子版全部打印好，竟然有厚厚的一叠。 　　何淑英戴上眼镜，翻阅资料，“你费了不少心思。” 　　“我花心思没用。”说到这，纪茵就很丧气，一腔热血，满心柔情爱意下去却像是没起到多少作用，令她心中失望又难过。 　　何淑英：“有心是好事，心理疾病是需要亲人爱人的呵护的，不过还是要看医生，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 　　“我没想扛。”纪茵叹气，“我就觉得，他看病像是没用。” 　　“先不聊徐嘉树。”她打断了话题的深入，“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聊你，首先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 　　纪茵：“请说。” 　　“我研究的大专业是犯罪心理分析，其他一类心理疾病例如抑郁，你还是得去找专业医生，我只能通过你的经历，以我的专业角度去分析，但是不能给你开药治病，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 　　“我个人觉得你现在的心理情况是不健康的。”何淑英直接切入正题，“你和徐嘉树的关系也不健康。” 　　纪茵点头。 　　何淑英：“就像你说的救世主情结，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在见到徐嘉树之前的经历？” 　　纪茵感到诧异，但还是说道，“具体是哪方面？” 　　何淑英：“你以前有没有做过类似帮人的行为？” 　　纪茵想了想，“徐嘉树这种没有，但是我上学的时候看人借笔橡皮，就算没找我借，我有时候会拿着笔橡皮过去……还有大学的时候，我闺蜜脚扭了，当时和她没那么熟，也不知道为什么，马上跑去用我的红花油给她揉脚，不过我们现在成为好朋友了。” 　　何淑英没说话。 　　纪茵一愣，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说了很多废话。 　　何淑英：“独生子？” 　　纪茵：“嗯。” 　　何淑英：“你父母感情怎么样？” 　　纪茵：“挺好的，他们路上还会牵着手走路，节假日我爸爸喜欢带上妈妈和我出去玩，其实我不太想动。” 　　“小纪。”何淑英低头在自己手中的，像是本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写写画画，“要不要听我对你的分析？” 　　纪茵：“听。” 　　“首先，你的性格和三观没有太大的问题，甚至说因为家庭美满，养成了一种分享或者说是奉献的性子。”她停下手中写画的动作，“所以后来会有这种救世主情结，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必然。” 　　何淑英：“我想你的男朋友，徐嘉树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在萧艾和朱鑫鹏自杀的阶段，他开导你说得那些话。” 　　她停顿了几秒。 　　“我猜测……他在了解你性格中这一点后，顺着去推动它，使得你这种奉献分享进一步放大。” 　　“后续通过董成智阶段我也确认了这一点。”何淑英笔尖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如果你没有记错的话，他提到了好几次改变这个词。” 　　纪茵愣住了，脑中不断闪过那些画面。 　　“你的精神状态在董成智这个阶段非常的不稳定，你用了不择手段这个词。” 　　何淑英说，“你说你差点就和金慧芳一样不择手段，后面徐嘉树突然阻止了你，这是他第一次对你表现出强烈的制止态度。” 　　“他不想你改变，或者说不想这个特质消失。” 　　何淑英：“在这个阶段，他自身也在悄悄的变化，当然你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百依百顺，积极去解决你所有的问题，我相信这块他一定对你做了很多的研究。” 　　她抬起头，将戴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拉，看着纪茵。 　　“而你一头扎进去，你有多久没想过自身的安危？害怕他违法乱纪，害怕他伤害别人，最后还害怕他把自己牵连进去，就连他发现你通过邮件的方式报警自救后，你也没有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完全就是迷恋啊。” 　　纪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能这样说不太地道，但你得感谢那个拿刀划手的小姑娘。”何淑英说，“要不是她搞这么一出，你还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纪茵：“徐……嘉树，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何淑英：“他或许是在塑造你。” 　　纪茵：“……塑造我？” 　　“就和你想让他变好，变正常一样。”何淑英说，“他也有想要的，大概率就是想要你这样一个管着他的，有奉献精神的人。” 　　“这样说不太准确。”何淑英话音一转，“在生理层面，你确实管住了他，但在心理上，你从来没有管住。”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我其实可以能够感觉到一点。” 　　纪茵想朝着何教授礼貌性的微笑，但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迷恋。” 　　真的很难拒绝，理智上清楚不对劲，可完全贴合心意的聊天，痛苦时耐心温柔的抚慰，迷茫时一句点中重点的开导…… 　　“怎么会有这么合心意的男朋友。”她眨眼，感到眼眶里有热意聚集，“我怎么这么执迷不悟？” 　　“这很正常。”何淑英看着她，“他把自己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不迷恋才奇怪。” 　　纪茵闭上眼整理情绪，“他为什么要塑造我，让我去管他？” 　　“先天遗传和后天环境、教育是人格形成的主因，这两者是相互作用的，徐嘉树的反社会人格可能是有先天遗传因素，徐雪珍就是后天因素。” 　　纪茵看过她的视频，里面提到过未成年人表露出反社会倾向，父母就要积极介入。 　　“我很高兴看到我部分想法得到了验证。”何淑英推动脸上的眼镜，“看住他，不让他有时间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再进行教育引导。” 　　“徐雪珍建立了一种规则，哪怕在她去世后，近乎半年的时间，徐嘉树不自觉的都在运行这套规则，甚至还在吃药。” 　　“除了把一个人脑袋打破。”何淑英把资料往后翻了一页，“非常的粗暴，不太像是有计划的样子，看来徐雪珍的死亡并不是对他毫无影响。” 　　“最后就是你，按照你的资料，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我有对比过你和徐雪珍。”何淑英拿起笔，在资料上面划线，“你清楚你和她有相似点吗？” 　　纪茵：“……金慧芳有说过。” 　　“奉献感。”何淑英写下这三个字，“她身上也有这种特质，没有几个人能为只见了几面的小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在刚和你相遇不久，他也会不自觉的顺从你，就是这种规则的延续。” 　　确实一开始的时候，徐嘉树也很顺着她，虽然没现在这样百依百顺。 　　纪茵：“可他当时是想杀我的。” 　　“我的猜测，这当然需要后期研究和他进一步谈话才能确定，你和金慧芳都认为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何淑英：“这种人格并不会消失，只不过徐雪珍的存在压制住了。” 　　“他一方面会按着规则行事，另一方面又想释放自我，于是顺从你，又想杀了你。” 　　“当然还有种可能，这种杀意是他的本性与规则的冲突。” 　　何淑英皱起了眉，“杀死‘养母’，再也不被规则束缚。” 　　纪茵：“但是他后来想要塑造我，您说的……” 　　“前后矛盾是吧。”何淑英取下眼镜，“在你给我的资料，和你的描述里面，徐嘉树这个人矛盾感很强，前期是更想杀你，现在似乎是更想塑造你。” 　　何淑英：“中间有个转折点，但在你的角度我看不出来，很多问题，我还是需要和徐嘉树谈。” 　　纪茵：“我把他带过来。” 　　“你带不过来。”她说得很笃定。 　　纪茵立马说道，“他现在正在顺从的阶段，我让他过来，他会过来的。” 　　“这么快就把握顺从的操作？”何淑英笑着看她，“我看了学校里的花名册，还真找到了徐嘉树的名字，他学的刑侦，犯罪心理学是必修。” 　　“我找其他科目的老师要来了成绩单，其他必修选修课，他的分数可都不低，算得上是优秀，唯独到我这里，不高不低，不仔细看那个成绩排名单，还真不一定能找到的他。” 　　“上课也不积极，虽然不逃课，可我就是没太大的印象，感觉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纪茵想起他找的那两个心理医生。 　　何淑英：“不想让我注意到他。” 　　趋利避害，纪茵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词。 　　所以她连个小威胁也算不上吗？ 　　她又感到了生气，生完气就是伤心。 　　“教授，我该怎么办？” 　　何淑英：“我个人建议，你最好远离他，这场关系里面，你表面看起来是掌握主动权，但是你的情绪精神状况实际是被他牵着走。” 　　纪茵没有说话。 　　“先把徐嘉树带过来。”她叹气道，“我和他谈了，再去决定后面怎么做。” 　　纪茵松了一口气，“好，您能和我定个时间吗？” 　　何淑英：“周末都可以。” 　　本来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可纪茵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徐嘉树现在都是装出来，假的吗？” 　　何淑英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徐嘉树说的喜欢，应该不是假话。”何淑英站起身，给她打了一杯水，“他确实是喜欢你。” 　　纪茵连忙起身接水，又意识到她是在安慰自己。 　　“谢谢，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不想让自己表现的那么执着于喜不喜欢这个问题，虽然心里非常纠结。 　　“……为什么您觉得他喜欢是真的？” 　　何淑英却看着她笑，又翻动手中的资料，“你和我提到过，在你准备不择手段的时候，他制止了你，并在后来带你去了医院。” 　　何淑英：“前期，他有说过要带你去看病，也说过他当时看病的一个医生很擅长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 　　“正常人的逻辑，生病优先去好医院，但是徐嘉树一开始想带你去的是一家民营私立医院。” 　　“你查过那家医院。” 　　纪茵记得那家医院，金碧辉煌、年轻温柔的护士，精致好吃的小零食和各种口味的饮料，和嘈杂的人来人往的三甲医院完全不同。 　　纪茵：“他看的医生，擅长的专业也和他这种反社会人格……不太沾边。” 　　纸张翻动的哗哗作响，何淑英抬起头，“他很了解你，清楚你的心理问题，后续还清楚如何切入开导引导你……是不是很像心理咨询师会做的事情？” 　　何淑英：“他哪学来的技巧？去找两个年轻的心理咨询师，经验不足，最好擅长领域和他自身问题相去甚远……” 　　“后来，他把医生介绍给了你。” 　　“我站在他的角度。”何淑英说，“利益最大化，选择我熟悉的医生，我清楚这个医生会和你说什么，再去诱导你……治病的同时，把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省时省力。” 　　纪茵背后开始冒冷汗。 　　何淑英：“可是，他最后带你去的是鄂城精神卫生中心。” 　　她脑中回放那天下午的场景。 　　明明已经驶上主干道，即将上高架前往郊外的那家民营医院，他却忽然转头驶入了另外一条路，抵达了鄂城精神卫生中心。 　　何淑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选择，但是至少证明了一点，喜欢并不是假话。” 　　“但……喜欢和想塑造你，想杀你，并不矛盾。”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第六十六章 　　“喜欢是这样的吗？” 　　何淑英：“正常人的喜欢当然不是这样。” 　　何淑英：“你这样的状态，我想你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所以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希望你能够想明白。” 　　“他的危险性并不因为现在杀你的欲望变低而降低，其次，就是你带他来见我，我的猜测是他在公安大学的时候刻意躲我，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有概率会惹怒他，后果你要想一想。” 　　纪茵：“其实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时候人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望着窗外。 　　她自己都能够感觉的到，理智和情感分开的撕扯感，但又对自己最终做出的选择毫不意外。 　　她脑中不断回响着和何教授说得话。 　　“最坏的情况就是死掉……但来都来了，我做了那么多，中途放弃……我不甘心。” 　　来都来了，又投入了那么多。 　　纪茵闭上眼，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确认徐嘉树喜欢不作假后，竟然还感到了安慰，但更多的、源源不断往上涌出来的，是愤怒。 　　非常非常的生气。 　　这种愤怒直到下车，冲进徐嘉树住的小区都没能缓解。 　　有时候纪茵都想着，要是他和自己能吵一次架，也比现在这样要好，可气冲冲的回去了，他绝对会轻声问几句，顺着说着话安抚开导，然后再问她晚上要吃什么。 　　纪茵站在楼底下，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上楼。 　　辞职之后，因为上份工作干得实在太心累，她准备休息一两个月再去找，结果没想到徐嘉树这边憋了个大。 　　她气愤徐嘉树的刻意引导，可又觉得他倒是引导出自己的真实性情，就像何教授说的那样，放大了奉献感的特质，却也是她本性中所具备的那一面……不算是违背她的意愿，可也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只是种种情绪都转化成了愤怒，让她到了门口，都迟迟不能平静下来。 　　最后是徐嘉树开的门。 　　“遇到什么事了？”徐嘉树见她第一面就是笑，又伸出手去牵她“气鼓鼓的跑回来？” 　　纪茵以前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肢体动作上，可到了自己这里，一切却像是罩上了毛玻璃，模模糊糊的……连观察力也大幅度下降。 　　或许这才是当局者迷的意思，视角转到了自己，总是有些东西看不太清楚。 　　她忽然发现，徐嘉树偶尔会去牵她的手，亲密的同时，却只是虚虚的托住她的四根手指，把她带进门里，就松开了手。 　　以往她会高兴这种由他主动的牵手，也会在松开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他的手。 　　这种点到为止的触碰，时常会让她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渴望，然后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却又摸不准他的态度，不敢太过主动。 　　徐嘉树：“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她一开口，语气很冲，冲的纪茵听着都是一愣。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立马就能捕捉到她的情绪，纪茵看着他，当发现一个人身上存在的问题后，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都会浮出水面。 　　徐嘉树虽然面带微笑，双眼却是对准她的脸，瞳孔有非常细微的上下和左右的晃动，那是在观察她。 　　纪茵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反问道，“你猜？” 　　徐嘉树：“失业保险金办下来了吗？”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 　　纪茵：“第一个月钱都到手了。” 　　徐嘉树脸上笑容未变，“不是金慧芳。” 　　纪茵面无表情，心中愤怒未消，“继续猜。” 　　“你想去看李欣夏？” 　　纪茵：“以后会去，但不是现在。” 　　徐嘉树眯了一下眼，但是动作非常的细微。 　　“那也不是因为她的话。” 　　他语气肯定，“你是因为我生气。” 　　徐嘉树：“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说着，他转身打开冰箱门，将已经切好块用保鲜膜包裹、剥好皮的柚子肉放在她的面前。 　　“我好改正。” 　　“他对待你比较高明的一点。”纪茵脑子里响起了何教授的声音，“从来不是强硬的去强迫你……可以、能不能、或许、吗？” 　　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温柔的…… 　　纪茵视线在他弯腰的同时，不由自主的转向他的身体。 　　白色的衬衫，贴附在□□上，不透却会有那种饱满的感觉，明明他站直身体的时候却没有。 　　何淑英：“在你的眼里，他时时刻刻总是整洁的、英俊的。” 　　裁剪合体的衣服，还有折叠起来的袖子。 　　她从剔透饱满的果肉往上转移视线，落在那条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上，侧面一条凹进去的线，一直向上隐没在折叠的袖口中。 　　何淑英：“你能感觉到吗？” 　　诱惑。 　　纪茵深吸一口气转头，将目光拔了出来，又落到他的脸上。 　　“这周末，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 　　何教授和她约在鄂城精神卫生中心，说是如果可以，准备给徐嘉树做个脑部CT、核磁共振以及基因检测。 　　大佬和她就是不一样，目标方向明确。 　　纪茵是以看病的理由把人带出来，不过不是在诊疗室里，而是会客室。 　　会客室在门诊后面和住院部交汇的地方。 　　徐嘉树跟着她走到一半时，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纪茵拉着他穿过门诊部，跨进那条走廊的时候，他很短暂的停了一下。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又笑着跟上来。 　　直至推开会客室的大门。 　　他站在门口不动了，视线穿过她，准确的落在了何教授的身上。 　　纪茵扯了一下他的手，没能扯动。 　　过了一会儿，他笑着低头。 　　“是给我看病？” 　　明明是在笑，语气听着也与之前没有太大的不同，可纪茵却能够感觉到，他不太高兴。 　　“对。”纪茵也是满腔的怒火，还真就打算就这么和他吵一架，也要把话说清楚，逼也要逼着他看病。 　　徐嘉树看着她，纪茵也不躲，回瞪他。 　　最后，他还是在笑，但眼神却出现了变化，而这时，何教授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徐嘉树终于开了口，“我现在就去看病。” 　　他前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走进会客室，而在纪茵也跟着要进去的时候，笑着说。 　　“你可以在外面等吗？” 　　在关上门后，纪茵气得直跺脚，理智上还记得不能发出太大声音影响里面治疗，换上两只手在空中打拳出气。 　　气到后来又觉得委屈，于是来来回回的在走廊上抱胸走。 　　“不气不气不气……不要和精神病人生病……” 　　来回不知道走了多久，等门开了，纪茵立马走过去，就看到徐嘉树笑着看她。 　　先前那种情绪的起伏没了，他又变回了纸片的状态。 　　“晚饭你想吃什么？” 　　何淑英：很不顺利，或者可以说失败了。 　　何淑英：他很清楚你对他的调查进度，所有的实话都是你查到的东西，至于其他深入，心理的那部分，全是谎言。 　　嘤嘤嘤：他说了什么？ 　　何淑英：被你吸引确实有养母的缘故，但是在相处过后，被你感化了，想尝试着变好……不承认有塑造你的想法，只是想让你做自己，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生活下去。 　　何淑英：不过有一点确认了，他认识我，也清楚我是干什么的，看来他上大学时，是真的在躲我。 　　嘤嘤嘤：他这段时间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拨动，是您让他有危机感了……没有别的方法吗？如果他说谎。 　　何淑英：就算是心理治疗也是本着自愿的原则，他不配合确实很难展开工作，而你又不了解他……他现在的心理状况、变化都是一个未知数。 　　纪茵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愤怒让她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你就这么不想看病变好吗？” 　　“我没有不想变好。”徐嘉树说，“只是不太喜欢有人介入我们中间。” 　　“对啊。”纪茵忍不住的就想用话去刺他，“如果有个厉害人进来，你还怎么塑造我，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 　　徐嘉树：“我并没有想那样对你。” 　　“不这么对我，就在我面前装？”纪茵想起之前的事情，就感到无比的难过和愤怒，“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把我摸得清清楚楚，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兮兮的以为你人变好了，还有救。” 　　“能陪我买些东西吗？”徐嘉树突然问了一句，可他动作上却没有询问的意思，直接开进了附近的超市。 　　纪茵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但还是跟着在货架里穿梭，并不停低头和何教授发v信。 　　何淑英：你不了解他，他也不让你了解，治疗是很难进行下去。 　　何淑英：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离开他，这次的谈话大概率激怒了他。 　　“纪茵。”徐嘉树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捧着手机走过去，愤怒盖过了恐惧，让她看到徐嘉树的后背，就想着要给他几拳，又想掰开他的嘴翻过来，看能不能倒出点东西。 　　徐嘉树：“你想了解我吗？” 　　纪茵看到他面前是一排挂着刀具的货架。 　　纪茵哼了一声，“你会让我了解吗？” 　　“只是言语上的了解多没意思。”他取下来货架上的水果刀，脸上带笑，“不如来切身感受。” 　　他将包着水果刀的长方形包装盒转了一圈，刀柄的方向递给纪茵。 　　“我们来转换一下角度，相互了解。” 　　纪茵：“……你什么意思。” 　　他把刀塞进了纪茵的手里，按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了包装盒。 　　“你来杀我。”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90%→84.3% 　　明天断一天，我要顺一下后面剧情，么么哒=3= 第六十七章 　　纪茵愣了几秒，立马抽手，但她手被按得动弹不得。 　　“不要怕。” 　　她看到徐嘉树低下头，他在笑，那并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也不是她以往常见的那种。 　　徐嘉树：“不好意思，我忘记你害怕见血，那就当作一场游戏。” 　　纪茵还在用力，用力到手指的关节发白，包装盒发出‘啪嗒’的折叠声响。 　　“不需要见血，只要用它碰到我的要害部位就可以。”他还在笑，却直起了头，眼皮下拉着往下看，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就这么透出了一丝轻蔑的态度，“我会给你放水的，如果你成功了，我就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好吗？” 　　他空出的手牢牢抓住顶在胸口的拳头。 　　纪茵打出了一拳，又看着被他抓住的拳头。 　　徐嘉树：“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想玩游戏就来找我。” 　　纪茵抽出了手，包装盒被捏的皱皱巴巴，其中包裹着的水果刀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徐嘉树：“晚上想吃什么？” 　　* 　　嘤嘤嘤：我有时候在怀疑，对于徐嘉树这种人，一味包容奉献，是正确的做法吗？ 　　何淑英：正确的做法是尽快就医，但是需要配合，像他这种……知道的多，学的也多的人，非自愿情况下很难处理。 　　嘤嘤嘤：我不觉得，徐雪珍以前应该带过他看病……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大老远带徐嘉树来到鄂城…… 　　何淑英：全国最好的精神专科医院在这里。 　　何淑英：你怎么了？ 　　嘤嘤嘤：有点自我……怀疑。 　　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和时间，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她突然感到了怀疑。 　　嘤嘤嘤：他今天忽然要我和他玩一个什么杀人游戏……原来他这种人也会有情绪外露啊，你都没有看到他那个表情，不屑却又肯定……就像是知道我不能拒绝，我一定会答应他…… 　　嘤嘤嘤：可我还真他妈没法拒绝，我现在只要一想起先前写遗书，头脑发热的连爹妈都不顾了……死都要拉人出来……结果换了个这么个狗玩意。 　　嘤嘤嘤：我还不能拒绝，我知道他故意的……我他妈的都拒绝不了！ 　　嘤嘤嘤：我他妈捅死他算了。 　　纪茵怒气上头，一口气打了很多话出去，气得打字都在哭。 　　何淑英：冷静一点，徐嘉树本来就不是你能够处理的问题，实在受不了，就退出来，你还有后路。 　　嘤嘤嘤：我退不出来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睡着的时候就看到他那张脸，朝下看着我……那个得意又轻蔑的样子，我不甘心啊！为什么就要我遇到这种人，为什么我现在会变成这样？ 　　何淑英：冷静冷静，我们打个电话？ 　　纪茵哭着打字，吸气的时候另一只手捂脸，一边哭一边转头看房门。 　　嘤嘤嘤：好，我去拿耳机。 　　何淑英：怕爸爸妈妈听到？ 　　嘤嘤嘤：嗯。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着哆哆嗦嗦的插上耳机，憋着气也不敢大喘。 　　“听得到吗？小纪。” 　　“听……听得到。”纪茵憋着小小的吸气。 　　“不要去玩那个游戏，他现在所做的任何事情无论目的是什么，绝对不是好事。” 　　“我……我知道。”纪茵哭着说，“可我控制不住，我不想见他，不想看他……但他在我脑子里，老在往外冒。” 　　何淑英：“你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看看小说或者看视频也好，先转移注意力，可以的话，先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不要让他在你面前晃，影响你的心情。” 　　——嗡 　　她贴到脸上打电话的手机震动。 　　纪茵看到挂在电脑上的v信图标闪烁。 　　。的头像在最顶端，这还是她设置的置顶。 　　。：吓到了吗？如果害怕就算了。 　　她大脑又开始充血，愤怒和不甘冲了上来。 　　嘤嘤嘤：你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给你了解的机会，我没有说谎。 　　嘤嘤嘤：有这样了解的吗？ 　　何淑英：“他的思维和常人不同，你不要去想着揣摩。” 　　。：可我的生活，我的精神就是这样 　　纪茵：“好像是的。” 　　何淑英：“是什么？” 　　纪茵：“他想得和我们不同。” 　　。：你不是想了解我吗？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不明白。 　　何淑英：“是的，所以才需要专业人士去处理。” 　　纪茵：“可是他都不愿意和你说话。” 　　。：我不想别人来了解我。 　　何淑英：“他找你了？” 　　纪茵：“正在。” 　　何淑英：“你不要再这样往里面陷了。” 　　纪茵：“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会盲目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然后越陷越深？” 　　。：在很早的时候，我的养母就带我去看过。 　　纪茵读着信息。 　　。：反正都是那几个结果，天生坏种，先天基因…… 　　。：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怕我。 　　何淑英：“他开始示弱了。” 　　纪茵：“我知道。” 　　。：我不想让别人了解我，反正最后都会害怕，然后离开我，那都快成了心理阴影。 　　纪茵：“这句话偏向于真还是假？” 　　何淑英：“我觉得经历是真，感情是假。”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也不想你离开，更不想伤害你，只能以这种游戏方式让你来了解我。 　　何淑英：“先硬抛出诱饵，后安抚你的情绪，你还生气吗？” 　　纪茵：“当然生气，不过没有之前那种想捅死他的想法，他可真是了解我啊。” 　　。：只是一个游戏，随时可以暂停。 　　何淑英：“再将事情的严重性无害化。” 　　纪茵：“我就很好奇，他为什么那么执着让我玩这个游戏，不惜将自身摊开让我去了解他？我这边还有教授你在。” 　　何淑英：“看来是真的很想你留下，用各种方法去挽留你，你是不是准备答应了？” 　　纪茵：“……嗯，因为真的很诱人，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何淑英：“一番折腾啊……先提出一个你不可能答应甚至害怕的要求，再一步一步的降低条件，无害化成游戏，又将一个你怎么都拒绝不了的东西当作奖品，游戏随时可以暂停，看似将主动权交到你手里……变成了你可以也愿意答应的条件。” 　　纪茵叹了一口气，“但是总算是有了突破口，我现在觉得他应该是不想杀我的。” 　　“从你给的资料，你们相识的初期，他为了洗清嫌疑一直都没动手，现在你把我这个知情人拉进来，他更不会杀你……但是不代表，不会攻击你的心理。” 　　纪茵：“我知道，后面可能需要继续麻烦您了，在我心理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拽我一把。” 　　何淑英：“唉……你这又是何必呢？脱身不就行了，我说真的，真到那个程度，我会报警的，我看你俩得一起看病。” 　　“脱不了了。”纪茵盯着电脑屏幕，“我一定要出一口气。” 　　嘤嘤嘤：好，就玩游戏。 　　嘤嘤嘤：我没什么经验。 　　嘤嘤嘤：你得教我……怎么去杀你。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略卡文。 第六十八章 　　“……年轻人控制一下情绪，不要那么上头。”手机那头叹气道，“我知道你生气，会有想要报复的想法。” 　　说着何教授顿了顿，“我先前和你没长时间相处过，你生病前是这样控制不住情绪吗？” 　　纪茵正一手拿手机贴脸，满脸泪的瞪着电脑屏幕，听她这么一说，愣了。 　　因为生病的时间不短，她自己也不太分清楚什么时候正常什么时候不正常，但是最近好像真的情绪起伏很大。 　　“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何教授说道，“正常情况下，其实觉得很可笑的，我估计我说这些你也出不来，就算是现在把你安抚了，徐嘉树估计也有办法撩动你心思……麻烦啊。” 　　纪茵慌忙的拿纸擦脸，从抽屉里把药瓶翻出来。 　　何淑英：“这样吧，我和你直说了……你现在可以去报复他，但是如果他把你伤了，或者有伤人自伤的倾向，我会马上报警，到时候就会强制送精神病院。” 　　纪茵吃完药靠在椅背上，慢慢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好，给我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这次不行就算了。” 　　手机那头停顿了几秒，像是有些吃惊。 　　“你同意了？” 　　“教授……不要说得我那么执迷不悟，非得掐着人不放。”纪茵深吸几口气吐出来，愤怒难过的情绪退去后，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她开始感到了怀疑，对自我，对未来。 　　也不知道是药物，还是生病时这种极端的情绪变化是常态。 　　纪茵：“我好累啊……” 　　她开始回想，这一路走来，工作也是这样，好好的一个恋爱，谈的和谍战片一样，你猜我猜，工作上的难处痛苦还能和徐嘉树说说疏导疏导，可徐嘉树呢？能和谁说？ 　　“我不敢告诉我爸妈，也不敢和闺蜜说，金姐倒是豁达……” 　　兜兜转转的，倾入那么多心血，又以为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还真就觉得他变好了一些，结果全是骗局。 　　纪茵：“我真的好累，工作没有了工作，现在连感情也是真真假假。” 　　最后一次，她心想，就最后一次。 　　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出一口气。 　　纪茵：“要是真失败了，您就送他去精神病院，他看他的病，我看我的病。” 　　“行吧行吧，话都说这份上了。”何教授连连叹气，“你那边得到什么信息就告诉我，到现在他为什么塑造你，最根本的目的，以及内心什么情况，都不太清楚……还有，觉得不对就跑。” 　　“嗯嗯嗯，麻烦你了。” 　　何淑英：“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先和他玩这个游戏，他会抛出诱饵，肯定是觉得我赢不了，我对心理没什么研究，所以还得求您帮忙……徐嘉树这人虽然阴险狡猾，但有点是好的，就是说到做好，我赢了就把他拖来看病。” 　　“行。”何教授答应下来，“但是中途我觉得不对会叫停报警。” 　　“真的太麻烦你了。”纪茵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还耽误您时间来掺和我们的事情。” 　　何淑英：“没事，研究徐嘉树这种人的心理，也是我工作内容之一，说不定以后会对犯罪心理的研究有帮助。” 　　“我在他身上看到秩序和无秩序的混合。”何教授说，“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他一方面遵循社会道德法律标准，但另一方面又时时刻刻想要去破坏杀人，所以我觉得你会认为他变好，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有分析过他的养母是如何把这套规则烙在他身上——时时刻刻的看顾，并提出要求让他执行……为什么到你这里，类似的处理方式，你却会被他反塑造，处于一种被控制的情况，和他养母情况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你们身份的不对等。” 　　纪茵：“身份的不对等？” 　　“父母与子女天生会有一种类似统治阶级的关系，所以在养母与他之间，养母地位是天然强势的，但是你不是……如果真要玩这场游戏，能赢一定要赢。” 　　纪茵：“嗯，我一定会赢的！” 　　“对了，教授，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非要我玩这个游戏，按照您说的，他相当于把一个能翻盘的机会交到我的手里，明明这场关系里面，他一直都是处于主动地位。” 　　“应该是我的出现让他有了很强的危机感。”何教授说，“我和你有很大的不同，你会因为感情，而不想做出太违背他意愿的事情，但我不会，一旦我发现他有可能做出危害社会的举动，我就会把他强制送医。” 　　何淑英：“你会找我，难道不是因为潜意识里面觉得没有办法了吗？” 　　“你给我的这些资料，看起来从各方面证明了徐嘉树这个人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换个角度，在旁人的眼里，他是很正常的，甚至还充斥着正能量，见义勇为锦旗都拿了两条。”她顿了顿，“你知道他以前当过刑警吗？” 　　纪茵非常吃惊，“什么？” 　　“鄂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手机中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干了两年。” 　　纪茵想起他对于何海峰以及后续几个事情中的敏锐程度，“我擦，是说他这么分析得那么头头是道。” 　　何淑英：“他对外界营造出了很好的形象，到现阶段，他身上也没有证据表现他伤人了，强制送医说实话，还有点难度，再加上他身边也没有亲属。” 　　“在这里，对于他的处境可以产生威胁的除了我，就是你，你又很容易拿到那些证据，肯定优先解决你。” 　　何淑英：“你这么盲目，洗脑你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哪里盲目了？”纪茵愤愤不平的反驳。 　　“做坏事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肯定无法接受。”何淑英看着她，“但是如果是一件惩恶扬善的坏事呢？” 　　何淑英：“你说过，董成智掉下去后，你觉得他在观察你，你觉得是在观察什么呢？” 　　“同样是死人，死一个好人和死一个坏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吧。” 　　是的，纪茵当时没有感到很难受，甚至内心深处还有坏人得到报应的爽快感。 　　何淑英：“他正在慢慢拉低你的底线。” 　　* 　　“我绝对不会被洗脑的！” 　　纪茵不停在脑中重复这句话，有些东西真的是越想越觉得不对，越觉得可怕。 　　各种情绪到纪茵这里都化成了愤怒，特别在徐嘉树把见面地点约在公园后。 　　他总是会干一些超出她预料的事情，纪茵还以为他会把教育地点约在他的家里，毕竟他们玩的游戏可不是什么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东西。 　　何淑英：约在家里，在他的主场环境，肯定会对你产生压迫感，也不安全，换在外界人多的地方，有助于缓解你的情绪。 　　她收起手机，看到徐嘉树站在冰淇淋车旁，朝着她招了招手。 　　纪茵走了过去。 　　“要不要吃冰淇淋？” 　　“不吃。”纪茵没好气的回答，“这天气吃什么冰淇淋。” 　　徐嘉树看着她笑。 　　纪茵：“不是说要教我吗，来公园干嘛？” 　　“我平时休息的时候会来这边。”徐嘉树往前走去，纪茵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隔了一步的距离，“你既然想杀我，不也得先摸清我的作息规律？” 　　纪茵在后面侧头看向他的腰，“游戏规则是什么？” 　　说完，她就抬手握拳准备给他一拳。 　　“要真杀你，我时时刻刻都能捅你。” 　　徐嘉树捏住了她的手，“粗鲁。” 　　他捏着纪茵的手，慢慢的下压，等她手不再用力才松开。 　　“你要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杀我。” 　　纪茵：“什么意思？不被你发现吗？” 　　徐嘉树：“当然不是我，一个罪犯的最终目的，就是不被发现，或者被发现后，如何操作才能受到最小的惩罚。” 　　纪茵：“我不是罪犯。” 　　徐嘉树：“只是游戏。” 　　他说完，笑着补充了一句。 　　“不被发现有点难，可以降级为少受到惩罚，你不仅得考虑如何杀死我，还得考虑如何处理现场。” 　　“所以你当时想杀我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吗？”纪茵皱起了眉，手掌握拳，又想给他几拳。 　　徐嘉树：“现在就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卡文的我，可恶，我为什么要写一个这么难搞的男主。 第六十九章 　　这游戏内容性质怎么听都觉得很危险，再结合何教授和她说得话。 　　“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变成你那样。” 　　徐嘉树听到她的话就在笑。 　　“如果我真想你变成我这样，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功夫让你不要改变？” 　　纪茵：“那你……” 　　“我想要你了解我。”他盯着纪茵的眼睛，“这句是真话。” 　　纪茵被他的双眼直视盯得不太自在，他这个人无论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永远都是目不斜视，直勾勾盯人。 　　纪茵本就心怀爱意，很多时候的扛不住他这样盯人。 　　“不要太严肃。”徐嘉树慢下脚步走在她身侧，“就只是一场游戏。” 　　纪茵：“这场游戏对我可不怎么公平，内容规则都是你提的，我在你这行还是个外行。” 　　“我会给你放水的。”他笑着说，“赢不了也没关系。” 　　纪茵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嘉树：“一般了解一个人的作息，需要前期准备很长一段时间，贴近目标的生活圈，观察，当然还有跟踪，不过这个以后再说。” 　　纪茵：“为什么以后再说？我记得何海峰那事，你就开车跟在后面。” 　　“现阶段跟踪对你来说，难度太高。”他笑着摇了摇头，“想学，等你熟悉这一套后，我会教给你。” 　　“难度怎么高？”她本来就心里不痛快，被他轻飘飘的一句激起了好胜心。 　　“你眼里的跟踪是怎么样的？”徐嘉树问她。 　　纪茵想了想，“跟在别人身后，不被发现？” 　　“先试试？”徐嘉树没有对她说得话过多评价，他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微微靠近，以她同角度往前看，“你选一个人。” 　　纪茵扭头往上看，就能看到他的下巴和侧脸，距离有点近却又不止于让她感到不舒服，反倒微妙的让她感到了紧张。 　　“选……选谁？” 　　他低下头，“你喜欢的。” 　　纪茵脑子有点乱，隐约的意识到这是他撩拨她的一种手段，随便选了一位女士。 　　徐嘉树：“你会怎么跟踪她？” 　　她盯着那个女士，脑中闪过了很多想法，然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女士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徐嘉树：“被发现了。” 　　“啊？”纪茵还有些茫然。 　　“人是很敏感的一个动物，当然不排除也有不敏感的人。”他直起身体，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女性通常是更敏锐的群体，你挑选的目标不对，盯得时间也太长了。” 　　纪茵：“那我不盯她了。” 　　徐嘉树：“你再去找你的目标。” 　　纪茵转头，却发现刚才挑选的女士不见了，准确来说，那位女士恰好衣服穿得很休闲，与旁边一些男女衣着有很多相似点，她有点不太确定之前选的那个人是谁。 　　“你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下了结论。 　　纪茵没有说话，还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徐嘉树：“也没有上心，你这样怎么赢我？” 　　她猛得转过头，“再来一次！你教我怎么观察人！” 　　“观察一个人很简单，衣着、动作、表情还有语言。”他说得很慢，像是为了让她能够听清一般，“然后获得这个人的喜好，行动逻辑，最后在一定了解的前提下，推断这个人的想法。” 　　纪茵听得一愣一愣的，再转头去看人群，结合徐嘉树刚才说得话，发现这些人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问号。 　　徐嘉树：“不过，你没有形成这种观察的习惯，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将观察的东西归类再来推断……我个人建议你先观察我。” 　　纪茵转过头，看着他。 　　说着，徐嘉树往前走去，她马上跟上去，并开始了观察。 　　徐嘉树：“你对我有一定的了解，结合观察，就会有推断的方向，衣着会透露出一个人的心思。” 　　她看到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很好看，也并不是说之前穿得衣服不好看，但显然这是一件新衣服，他整体的打扮无形中透露出一种经过挑选、花费了心思的感觉。 　　纪茵：“你今天打扮的很上心啊。” 　　徐嘉树：“对，根据这个你往下推断，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何教授说过，这次见面特意选在人多的户外，就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再加上刚才那种似有似无的贴近动作。 　　纪茵：“你在诱惑我？” 　　“对。”他笑了。 　　“推断出一个人的用意、目标，就能大概能够猜到他之前或者之后会去做什么，也就不需要时时刻刻跟在后面。” 　　徐嘉树：“从诱惑这一点出发，我给你出一个题，在你到来之前，我做了一件事，你尝试着推断一下。” 　　纪茵仔细想了想，她不停的在徐嘉树身上扫视，而在她的目光下，他抬起右手。 　　她注意到，徐嘉树手掌里捏着一个东西，只露出了白色的一角，像是某种纸片。 　　既然是诱惑，那件事一定是和她有关。 　　纪茵回想他以前会做的事情，他总是会做些她喜欢的事情，算是投其所好。 　　一阵牛奶茶香的气味顺着微风袭来，她抬起头。 　　“是奶茶，你去买奶茶了。” 　　她看着徐嘉树背后的奶茶店。 　　他将手里的纸片拿出来递给她，又两手合拢，轻轻的鼓起掌。 　　“推断正确。” 　　纪茵两手捧着奶茶杯吸奶茶，一边气愤他好像是把她当小孩子哄，一边又因为推断正确有点小高兴。 　　徐嘉树：“不要觉得这种推断很简单，主要是养成这种逻辑思维，等深入之后，你就会发现世界不一样了。” 　　他能很快的捕捉她情绪变化，并能精准的推断出她此刻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他说得逻辑思维。 　　徐嘉树展现的那种仿佛无所不知的状态，让纪茵心中升起一些向往，那种被反复套路，却始终摸不透他心中所想的感觉令她非常的烦躁。 　　但他这么主动，又显得不怀好意。 　　纪茵是想学，又怕。 　　何淑英：你们这游戏玩得像是谈恋爱，不排除他是在消除你的警惕。 　　嘤嘤嘤：嗯嗯嗯，我会一直保持警惕！ 　　纪茵：“这种逻辑思维培养得多久啊？” 　　她虽然隐隐抓了个头，像是入了门，但这东西仔细一想，就知道需要很久来培养训练。 　　徐嘉树：“慢慢来。” 　　“那还玩什么游戏？”纪茵可不想和他慢慢来，迟则生变，“你拖延时间，这还怎么玩？对我不公平。” 　　“先走一遍流程。”徐嘉树看她，“你身后不也有一个帮手吗？耐心一点。” 　　“通常我在足够了解一个人后，会结合她的作息，开始挑选工具。”他笑着说，“要来看看我的工具吗？” 　　何淑英：等你适当的放松之后，再把你引入他的主场。 　　纪茵以前就知道他收藏了很多刀具。 　　但是一一摆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令她感到了震撼和胆寒。 　　不得不说徐嘉树挑刀很有一手，这些刀看着都非常好看。 　　他把餐桌拉高，铺上了红色的丝绒布。 　　金属的刀身像是陷在了布中，又白又红，再被顶上的灯光一照，一条条光反射形成的线又映着红色，就像是融化的红色水流，在刀身上涓涓流淌。 　　纪茵竟然感到了一种美。 　　纪茵：“我看完了。” 　　她连忙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挑一把你喜欢的。”徐嘉树走到桌旁，“一件合心意又喜欢的工具很重要。” 　　纪茵其实不想挑的，她觉得这玩意她不需要，也不喜欢。 　　“不要害怕，只是游戏。”他走到纪茵的身侧，“你知道我在看到它们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提及他内心，纪茵立马来了兴趣，跟着他的步伐一同往前走去。 　　纪茵：“在想什么？” 　　徐嘉树：“真美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侧着头看着她的，双眼映着餐桌上大片的红，又点缀着头顶直射下来的光点，仿佛和那刀身一般，淌着红色的水流。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连纪茵都意外于自己的联想。 　　可她感到心脏被猛撞了一下。 　　距离近一步拉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就没碰到，她却能感到自己被他的体温包裹。 　　“我最近最喜欢这一把。” 　　她低下头，看得他拿起红绒布上的一把刀，放在她面前。 　　徐嘉树：“刀把是皮质，手感不错。” 　　像是被诱惑了一般，她摸上了刀柄。 　　徐嘉树：“感觉如何？” 　　非常的光滑，甚至外圈是柔软的，上面仿佛还残留有热度。 　　纪茵：“……是热的。” 　　徐嘉树却笑了，“你握住它。” 　　纪茵慢慢的握住刀柄，刀身却出乎她意料的沉重。 　　于是他也托住了刀柄。 　　刀尖顶在红绒布上，发出非常轻微的‘咔’的一声，那仿佛就像是某种开关，让她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原来是她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 　　为什么会呼吸声这么大？因为她很紧张。 　　太奇怪了，她心想。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 　　徐嘉树：“我忘了这把刀比较重。” 　　说着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以及刀柄，她看到两只手在刀柄上相互交叠，手指相互交错。 　　然后她松开手。 　　刀自然而然掉在桌面上。 　　——咔 　　她吸着气吐出来。 　　——呼——呼 　　纪茵：“你又在诱惑我。” 　　——呼——呼 　　“是，我一直都在诱惑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章 　　纪茵感到了可悲，为自己。 　　可悲自己清楚不能这样，仍旧控制不住的会被他吸引、诱惑。 　　她心中一直都有种冲动，徐嘉树松开了手，神色淡然，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后退了几步问她。 　　“想吃水果吗？” 　　纪茵看来他几秒，忽地再也无法控制，冲上前揪住了他的衣服，推耸着他。 　　她脑子完全空白，完全凭借着欲望行事，等反应过来，就看他张开手，以一副顺从的姿态笑着低头看她。 　　纪茵回过神，发现他衬衫的领口被她扯着绷断了好几颗纽扣，大敞着。 　　徐嘉树却不挣扎，甚至有种放任的态度。 　　——呼——呼 　　她盯着他胸口的那些线头，挣扎着，慢慢松开了手。 　　“……我要吃切块的苹果。” 　　嘤嘤嘤：我要疯了，教授。 　　在徐嘉树进入厨房洗水果后，她开始打字，打到一半，又想起那种难以形容的、暧昧的氛围，不知道该怎么向何教授形容……她内心的渴望。 　　何淑英：怎么了？ 　　何教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何淑英：不要害羞，你不能对我有隐瞒，可能这就是徐嘉树的目的。 　　她将刚才的事情以一种简洁的方式表达出来，那些事情真的很难用打字，单方面的语言形容，再加上个人当时的心理，剖析自我的同时，让她感到了强烈的羞耻。 　　嘤嘤嘤：我知道是不对的，也清楚他就是故意的，可我看到刀，明明害怕，明明知道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不停的控制我的心……但是，就是会往那方面想……然后……然后，就把他衣服给撕了…… 　　何淑英：没事的，性是人正常的欲望，面对诱惑没有欲望才奇怪，不用感到羞耻，你痛苦的只是理智与情感的分离。 　　嘤嘤嘤：感觉就像大家都在说这是一个坏男人，可我就是想……就是往里跳。 　　何淑英：他确实很坏，我找到了他小时候看得医生。 　　纪茵集中起精神，将那些繁杂的情绪以及思绪抛在脑后。 　　何淑英：徐雪珍把他带到鄂城第一件事，就去精神卫生中心挂号找了医生。 　　何淑英：张医生告诉我，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徐嘉树这种小孩子，其实徐雪珍找的医生不太对，他并不擅长反社会人格这方面的问题……可惜那时候，徐雪珍那种偏僻的乡下并没有反社会人格的概念，她只觉得徐嘉树脑子不太正常，带来看精神科医生。 　　这还是徐雪珍是当地的警察，对于犯罪心理有一定的了解，明白徐嘉树问题出在精神心理上。 　　何淑英：张医生说她和徐嘉树的关系有点奇怪，徐雪珍会关心他，却不怎么了解他，我和张医生一开始都不太明白她的做法，但看到你现在这样，大概知道原因。 　　何淑英：徐雪珍担心自己会被影响，或者说她已经被影响了，死都没能放下徐嘉树，显然现在的徐嘉树比小时候高级的多，都会主动去塑造一个人。 　　纪茵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厨房里切水果的声音响了起来。 　　——哆 　　何淑英：教你如何观察人，矫正你跟踪时产生的错误，再将刀给你看，用甜言蜜语和故意营造的气氛去包裹这些坏事，甚至还引导模糊你的情绪，让你慢慢的不再感到害怕。 　　潜移默化的。 　　——哆 　　何淑英：你看到刀的时候，还会联想到什么？ 　　是抚摸刀具的动作，是光滑柔软的触感，是若即若离又在耳旁回响的嗓音。 　　不自觉的心生渴望，又掺杂着些许爱意。 　　何淑英：他在模糊你内心善与恶的边界。 　　嘤嘤嘤：他也想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 　　纪茵内心里又产生了这个疑问。 　　何淑英：我觉得不是，在董成智的事情中，他很明确的表现出不想要你改变，根本上，他想要的是你的奉献感，一举加重了你的救世主情结，显然与把你变成一个反社会人是矛盾的。 　　嘤嘤嘤：他到底要干什么？ 　　何淑英：我现在也想不清楚，可把他这个人分成两半看，被养母教育影响出来的那一面是偏好你身上的奉献特质，但是他先天遗传的那一面，又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你，似乎是想让你变坏？ 　　何淑英：我现在不支持你继续下去了，你当时生病，就说明你这个人就无法接受那些事情，这样下去，你搞不好会疯。 　　切菜的声音停了下来。 　　徐嘉树端出一个水晶盘子，上面苹果带皮被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纪茵看着他。 　　她已经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于是一直压抑着，控制着不让负面情绪的产生，最多最多也只敢让自己感到愤怒。 　　可又怎么可能只有愤怒，只有爱意，只有不计后果的付出奉献？ 　　她开始感觉到了怨恨，也终于明白了，由爱生恨。 　　水晶盘被推到她面前。 　　纪茵：“接下来干什么？” 　　她观察客厅的布局，墙壁的一角立着一具人体模型，墙上还挂着一副人体解剖图。 　　徐嘉树依旧在笑，他垂头看着她。 　　“我为你准备好了人体模型，你对人体的知识需要一定的了解，不过，你的主要目标是我。” 　　徐嘉树：“也可以选我。” 　　“我选你。”纪茵想也不想的说道，她从桌上拿起一把刀。 　　“没有问题。”他走向人体解剖图，纪茵注意到他脱掉了风衣外套，却还穿着那件被扯破领口的衬衫。 　　“先来认几个重要的器官。”他站在靠在人体解剖图的一侧。 　　纪茵看着他，目光落在解剖图上。 　　徐嘉树：“你可以再靠近一点，理论知识与现实会有些许差别。” 　　她走近了一步，徐嘉树也往前走了一步。 　　徐嘉树：“接下来会碰到你的手，可以吗？” 　　纪茵倒想看他会玩什么，干脆点头。 　　她手背一热，被轻柔的捧了起来。 　　他手指用力，从纪茵指缝里一顶，就将刀柄转了一圈，刀背朝下。 　　徐嘉树：“把刀握紧。” 　　说着，他捏住她的手朝着自己胸口压下。 　　“这部分是肩胛舌骨头肌。” 　　纪茵手掌忍不住一抖，刀背压在他胸口随后往锁骨方向划。 　　她的视线会不自觉的被敞开的领口吸引，看到鼓起来的肌肉被刀背压着下陷，那些不同专业名字的肌肉组织或鼓或陷，又若隐若现的半遮掩在衣物下。 　　——滋 　　一阵很轻微的声响，可能是不在意，也可能是她被带动手腕时没有收力，于是往一旁压去，刀尖就这么勾过了衣领，勾出了一道破口。 　　纪茵吞了一口唾沫。 　　“虽然这块没有重要的脏器，但也分布着动脉与静脉。” 　　刀背压在他的肩膀，像是画出了一条波动的曲线，最后停在了一个锁骨附近的位置。 　　“这块刚好，在锁骨下静脉和下动脉上面一点，不会致死。” 　　纪茵：“你是想我捅你吗？” 　　“这么明显吗？”他笑着说，“我总得让你出口气。” 　　何淑英：他太了解你了，几乎能够完全摸清你的心理走向，判断你下一步采取的行动。 　　嘤嘤嘤：是的，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轻视和不屑。 　　纪茵看着他，开始流泪。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理智与情感被分割了。 　　徐嘉树在笑，他只垂下头，得意的神色再次攀上他的脸。 　　嘤嘤嘤：他一定很得意，看着我被耍的团团转，被诱饵吊着想往里冲，费尽心思的挣扎，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何淑英：你一定要随时保持清醒。 　　我现在好清醒，纪茵想。 　　愤怒、难过以及怨恨。 　　何淑英：他会越来越轻视你。 　　纪茵哭着后退。 　　“你就知道我不会动手，是不是？” 　　他还在笑，那种喜悦仿佛要从脸上喷出来，嘴上却还虚伪的安抚着。 　　“不要多想，你这样就很好，不要勉强自己。” 　　纪茵：“勉强自己什么吗？改变吗？” 　　“你就是个变态！” 　　纪茵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理智上按着计划继续往下走，情感上却是控制不住的倾泻着愤怒和……怨恨。 　　“一方面让我变得和你养母一样，另一方面又他妈的想让我变得和你一样！” 　　“不。”他笑着靠近，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我并不想你和我一样，我只是想要你理解我。” 　　纪茵：“理解你？” 　　“董成智掉下去的时候你的感觉怎么样？”他笑着说，“我看到有人死去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 　　在这一刻，纪茵恍惚的摸到了他最真实的欲望。 　　“你想要一个……对你奉献，却也理解你的人。” 　　“恶有恶报，坏人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徐嘉树捧起了她的脸，“你不会感到任何的心理负担，也不会改变……和我一起，也不需要你动手……” 　　纪茵靠在他的怀里。 　　“你就是个变态。” 　　何淑英：在他足够轻视你的时候。 　　纪茵抬起了头，刀刃从上穿过，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你就没有想过变好！”她嘶吼起来，刀刃往下压，“一直都在骗我！现在他妈的还要拖我下水！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救你？我为什么这么傻？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怎么不去死？ 　　刀刃上血丝冒出来后，纪茵猛然惊醒。 　　徐嘉树一动也没动，他双眼微微瞪大，他望着纪茵，脸上竟然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你想杀我？” 　　纪茵看了他很久，笑了。 　　“我赢了。” 　　她慢慢的收回刀。 　　徐嘉树顿了顿，目光牢牢固定在她的脸上。 　　“你把我杀了，怎么处理现场？” 　　纪茵：“不需要处理现场，你的游戏规则里还有一条，杀了你，却能受到最小的惩罚，就算我赢。” 　　她瞪着徐嘉树，又哭又笑。 　　她学着记忆中他的腔调，得意又不屑的看着他。 　　“拿出我的病历，和查到的你的过往资料，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引诱我，带我过来，房子都是刀，你还计划过要杀我，我在反抗。” 　　“毕竟，我只是一个被反社会人格控制而产生心理问题的可怜人。”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84.3%→？ 　　有些专业知识是百度，看解剖图来得，如果有专业人士多多包涵。 　　这章本来有很多剧情想写，最后写的时候却发现都没写进去，男主心理一直都在变化，我不停改大纲分析他心理。 　　擦，到底是谁在写文，写出来东西和之前想的都不一样。 第七十一章 　　纪茵按住握刀的手，悄悄的转移到背后，才放松下来由它发抖。 　　何淑英：这样做很冒险，你想好了吗？ 　　嘤嘤嘤：反正他就是轻视我，觉得我被他控制，翻不出水花来。 　　嘤嘤嘤：我很奇怪，他不知道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吗？ 　　徐嘉树没有动，他保持着贴近环抱的动作，在她挣出怀抱后，才放下手，但还是看着她。 　　“你想杀我。”他眨了眨眼，“为什么？” 　　纪茵觉得很可笑，可看他却像是真的不明白。 　　“你都对我这样了？我要是再没反应，不就是傻了？” 　　他想了想，竟然还应和的点了一下头。 　　“你有杀意。” 　　纪茵抹了把脸，“我为什么不能有杀意？” 　　徐嘉树皱起了眉，似乎是在思考。 　　“为什么会对我产生杀意？” 　　纪茵看了他一会儿，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骂他这段时间不当人，又想质问他把她当什么了，可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个答案。 　　“因为我爱你。” 　　有些话以为说出口很难，但真正说得时候，却发现很简单，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口。 　　然后说着，就又开始落泪。 　　徐嘉树怔住了，他眉头皱得更紧，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在看到她的脸后，皱着眉，却看着像是有些迷茫。 　　“爱不是正面的情感吗？” 　　纪茵哭着笑了。 　　“你现在跟我去看病！” 　　这次，徐嘉树没说什么。 　　纪茵在他家里找到了纱布，她看着他脖子上的划痕，不深却比较长。 　　她将纱布拉开，推开徐嘉树的手，‘啪’的一声按在他脖子上。 　　徐嘉树：“……要先涂药。” 　　纪茵反手把多的纱布甩他怀里，恶狠狠说道，“自己来。” 　　处理好伤口两人出门，徐嘉树和她平行的走成一排。 　　期间，纪茵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虽然装得非常自然。 　　纪茵：“你看我干什么？” 　　徐嘉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走向地铁站的入口。 　　纪茵还以为他又要干什么，连忙跟在后面。 　　“你想干嘛？” 　　他不说话，下楼。 　　纪茵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却被他反手一搂，就这样抱着半推着进站。 　　期间，他还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目光不停的在来往人群中搜索，忽然抬手指了其中一个人。 　　纪茵跟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到了一位男士。 　　那位男士体型壮硕，还有着圆滚滚的啤酒肚。 　　“试着观察一下？” 　　“观察什么？”纪茵莫名的回头看他，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你什么意思？不想遵守约定？” 　　说着她还是仔细看了那位男士几眼，发现他不停的在摆弄自己手里的手机，并不时抬头扫视来往的人。 　　徐嘉树：“移开视线。” 　　纪茵下意识的侧头，余光看到那位男士看了过来，在滴滴的地铁到站声中，扎进了人群，随着人流一同挤上了车。 　　纪茵注意到这位男士一直贴在一个女生的后面。 　　徐嘉树：“你讨厌的人。” 　　纪茵正瞪着那个男人，“废话。” 　　说着她侧身从车厢里躲开人往前走，看到那男的拿手机往女生风衣下摆探。 　　纪茵：“你干什么？” 　　等那男人惊慌侧头收手，纪茵想都没想叫道。 　　“徐嘉树，上！” 　　徐嘉树：“……” 　　等徐嘉树和旁边人一起把偷拍狂扭送进派出所，纪茵才空闲下来问他。 　　“你什么意思？抓偷拍狂向我示好？” 　　他转头上上下下的将她看了一遍。 　　“你对他没有杀意？” 　　“我为什么要对他有杀意，会有法律惩罚他……”说着，纪茵停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去地铁站，但能准确的找到这个偷窥狂。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偷窥狂？” 　　再细想先前，徐嘉树说得话，奉献却又理解。 　　“这是你选好的下手目标？恶有恶报？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的目标？” 　　徐嘉树笑了。 　　“可你并没有杀意，你只是单纯的讨厌他。” 　　他看着纪茵，疑惑却又好奇。 　　”你只想杀我。” 　　纪茵：“徐嘉树！你个狗东西！” 　　* 　　何淑英：“不气不气，来来来，喝水喝水。” 　　纪茵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就是回头再叙述刚才的事情，都忍不住的想骂人，也是看何教授在场，才控制情绪。 　　她端起水杯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深吸几口气。 　　“他准备了很久啊。”何教授在本子上写画，“希望你保留奉献特质的同时又想要你理解他，他这种内外的矛盾都投射到你身上了。” 　　纪茵：“我非被他搞得精神分裂。”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他想法有一定可行性。”何淑英说，“你面对董成智坠楼的反应就证明了这一点。” 　　“他都计划好了吗？”纪茵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何淑英：“我个人觉得不全是计划，又不是神机妙算，他抓住了身边所有的机会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这种情绪操控的能力。”何教授笔尖在本上点了点，“可以确定他现在没有杀你的想法。” 　　纪茵没有说话。 　　何淑英：“你有段时间心理状况很脆弱，都不需要在你身体上施加太多的外力，就像你和我说的那些自杀的年轻人，对于心理脆弱的人来说，外界轻轻一推。” 　　纪茵忽然想到了李欣夏，又想到了金慧芳。 　　“我以前上班的时候，还奇怪痛心那些网上的人怎么轻轻松松就被金慧芳带着情绪思想走，原来遇到在意的事情，人会陷的这么深。” 　　纪茵：“真可怕。” 　　她渐渐的冷静下来，又想起自己拿刀、骂人，懊恼的捂住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很容易走极端，说实话……那会儿我是真想把他给捅了……” 　　“抑郁是会影响情绪。”何教授说道，“徐嘉树这边交给我们，你先去看病，把情绪平缓下来。” 　　“嗯。”纪茵一手撑头，情绪的大起大落是件很累的事情，这会儿她只觉得身心疲惫，“我也是最近不想看到他脸了。” 　　纪茵：“他还要检查多久？” 　　何淑英：“得一段时间，毕竟抽血核磁共振这一类检查需要时间。” 　　说起专业性，纪茵越来越能感觉到她先前想法的天真。 　　徐嘉树这人，还真不是能用爱来拯救。 　　何教授借来了一个机器，说是类似国外那种测谎仪，看机器外观就是那种很多贴片贴在脑子上的，可以监控脑电波的变化。 　　何淑英：“单纯的对话很难反应他心理，我们还需要从生理上入手。” 　　纪茵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光如此，何教授还请到了一些研究大脑的专家，连同徐嘉树小时候看过的张医生一起，从生理再到心理去分析。 　　纪茵觉得，现在就差告诉警方了。 　　“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了。”何教授把手机上的照片展示给她看，但纪茵一个外行人是真看不出什么来。 　　何淑英：“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徐嘉树的大脑确实有些异常。”接完电话后，何教授说道，“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出现了一些病变。” 　　纪茵想了想，“可以做手术吗？” 　　她摇了摇头，“医生的建议先观察，这种病变并不是恶性的，但影响了他的情绪和行为。” 　　纪茵叹了一口气。 　　何淑英：“先吃药和心理干预。” 　　* 　　“腹内侧前额叶皮层病变？” 　　徐嘉树并不意外，这是十年前检查就有的结果。 　　天生坏种，不可改变。 　　何淑英：“徐雪珍一直都在教你什么？” 　　“做个好人。”徐嘉树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头颅上包裹的帽子和贴片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看来，说谎就会被发现。 　　徐嘉树心想。 　　有些东西不会说出口，可旁人提起来的时候，却会去想。 　　感觉就像是大脑的一个开关。 　　他开始回想徐雪珍还活着的时候。 　　一天一张卷子，一周一本习题册，喋喋不休的唠叨。 　　满脑子的都是函数、磁场、叶绿素以及特殊经线…… 　　她哪来的那么多卷子和习题册？他那时选的理科，怎么还学地理？ 　　然后再想起徐雪珍的时候就是满脑子的数理化。 　　何淑英：“你看到纪茵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原来这个世界上，一头热自我奉献的人还有不少。 　　还有嘤嘤嘤…… 　　何淑英：“你为什么想杀她？” 　　他想起了当时纪茵的相机手机壳，这让他联想到了金慧芳，大概那时候就萌生了些许恶意。 　　至于后来的杀意，徐嘉树也在思考。 　　来得太过突然强烈，于是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开始深入了解她。 　　原来她也有奉献的特质，原来徐雪珍还是影响到了我。 　　像他这样的人，第一个目标似乎会不自觉的挑选那些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 　　何淑英：“你为什么又不想杀她？” 　　那段时期的变化，连徐嘉树自己都感到了意外。 　　在了解她的同时，似乎也在剖析自己。 　　原来他习惯了徐雪珍的存在，原来他不讨厌这种具有奉献特质的人。 　　原来他还挺喜欢这样的人。 　　何淑英：“你为什么要塑造她？” 　　一开始只是想要重回原来习惯的日子，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胸腔，那个生理上不存在的空洞不停的喷涌出寂寞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何淑英：“你的本性和后天教育形成的规则产生了矛盾，可你的养母却不愿意深入去了解你，她知道你很会歪曲事实并说服别人，所以你的本性代表的那一面，是空虚，是不满足的。” 　　何淑英：“徐雪珍在世的时候，你一直拖着她不让她走，那个阶段对你来说，徐雪珍就是能够给你带来最大的利益的人，你本质就是一个贪婪、极度利己的人。” 　　“是啊。”徐嘉树张开了口，“我为什么不能都要呢？” 　　“再给我一段时间，就能塑造成功。”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 　　本来还想写基因检测的，但是好像十年前还没这玩意，科技发展的真快啊。 　　所以先前治不好的男主，现在有治好的可能了！ 　　虽然我觉得应该有bug，但细细一想，逻辑还是说得通。 第七十二章 　　医生给她的建议是，转移注意力，不要老陷在徐嘉树身上。 　　这话谁都懂，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其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因素，纪茵觉得自己最近有点闲了。 　　本来每个月还可以拿失业保险金，金慧芳那边给的钱比较足，两三个月闲着好好放松心情，结果被徐嘉树搞得，完全不能闲下来。 　　纪茵准备找点事做。 　　她会忍不住的去想徐嘉树，特别是安静下来放空的时候，脑中会不停的闪放相关画面，然后或痛苦或后悔的抱头在床上打滚。 　　现下找工作不容易，她又不想回到金慧芳那种工作环境，干脆点开博客，在热搜上面寻找社会新闻。 　　男人误事，她把自己先前的雄心壮志都给忘了。 　　纪茵现在想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辟谣，跟着那些热门的社会新闻，一点一点的去挖掘跟踪背后的真相，然后拼凑起来。 　　比较热门的社会新闻挺少，不过类似金慧芳那种喜欢挑事断章取义的自媒体可不少，她干脆一个一个截图，慢慢去找其中的逻辑问题。 　　其实这些谣言、假新闻仔细捋一遍逻辑，都会发现其中一些前后矛盾不对劲的地方。 　　哪怕是徐嘉树那种人，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再将以往言行都记录下来，结合背景调查，都能够发现其中的漏洞以及逻辑不自洽的地方。 　　这么一想。 　　纪茵盯着电脑屏幕笑了一下，忽然感觉调查他就和调查探索那些或真或假的新闻一样。 　　剥去真真假假的线索，一点一点拼凑，最后得到的就是真相。 　　纪茵登上裁判文书网，把相关的文书截图打字并@那些自媒体，笑着发博客。 　　回神过来后，又懊悔自己控制不住的又再想他。 　　但过了一会儿，被她@的那些自媒体有几个做出了反应，她都有点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就和金慧芳一样，全天24小时都住在互联网上。 　　不过比起金慧芳表面还会做些功夫，扯些看似真善美的外壳包裹自己本意，这几个自媒体有几个直接开骂了。 　　纪茵现在对网上的污言秽语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她自己也在这行里走了一遭，太熟悉那些话术了。 　　有些东西看穿以后，反倒觉得挺没意思。 　　但是，骂还是要骂回去的。 　　好像自从前几次指着徐嘉树鼻子骂后，她心理的某个开关就被打开了，俗称放飞自我。 　　纪茵觉得自己太傻，一天到晚的纠结这纠结那，明明事情很简单，看见不对的就说，看见假的就戳破。 　　从那个环境中脱出来后，不再被禁锢，不再犹豫纠结的感觉真好。 　　纪茵把自己的心理变化告诉给何教授。 　　何淑英：挺好的，你找到你想做的事情。 　　嘤嘤嘤：其实骂人不好，但是骂那些上门傻逼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还学到了很多词汇，下次徐嘉树再狗，我还得骂他！ 　　嘤嘤嘤：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何淑英：他在共情也就是情绪感知上有很大的问题，他对一些正面情绪，也就是爱、奉献这类的感知存在问题，但是负面的……我们给他看了一些血腥照片和一些恶性刑事案件，他的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对此表现的非常活跃。 　　何教授打一段就要停顿一会儿，可能这种太专业的东西，她也需要花些时间措辞，用纪茵能看懂的方式打出来。 　　何淑英：他们最近在用一种药去刺激他的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去降低杏仁核的基底外侧核团对它的的密集投射，当然这部分不仅仅只有杏仁核这块…… 　　嘤嘤嘤：教授你不用把大脑哪块区域说得这么清楚，我也看不懂。 　　何淑英：就是他大脑里掌控负面情绪那块出问题了，它很活跃，无形中放大了他身上很多不好的情绪，自然对正面情绪的感知就下降了，现在吃药就是抑制这一块，并重新慢慢建立他对外界情绪的感知以及正面情绪的产生。 　　嘤嘤嘤：嗯，所以要做手术吗？ 　　何淑英：不做，那块就乒乓球那么大还在里面，做了很危险。 　　嘤嘤嘤：所以，完全好不了？ 　　何淑英：像他这种，先天和后天都有影响的人，说实话，很难完全痊愈的，一方面是脑子里就有这个东西，割不掉……所以只能让这个东西影响最小化。 　　何淑英：心理层面上，这个坏东西已经在了二十多年，影响怎么都有了，这就和你受了心理创伤一样，伤口就算是愈合了，记忆也在，伤疤就是在哪里。 　　何淑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辈子都和这道伤疤共存。 　　* 　　12：48 　　徐嘉树将药瓶从抽屉里拿出来，慢慢的摆在桌子上。 　　其中有两瓶药已经换过两次。 　　他对着药瓶上的标签搜索名称，发现有几瓶药是治疗大脑创伤的，已经脱离了心理疾病这个领域。 　　前几天那些医生似乎还在争论是否要开颅手术，最近好像达成了共识。 　　药物的副作用很大，还千奇百怪。 　　前段时间吃了眩晕头痛，这段时间吃的莫名让他觉得自身对外界感知敏感了很多。 　　可能是他的错觉，心理感知层面上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 　　但他确实感觉到，以往他在外面，会注意到身旁路过人的衣着、表情，飞快的刨去一些不重要的因素，他很快就可以把这个人划分到一个大类中。 　　是的，他内心对人类进行了分类。 　　无趣的普通人，略微不同的正常人，以及同类人。 　　前两者很常见，最后一种同类人很少见，过往这么多年也就只见到了一个。 　　这样分类非常的高效，因为前两者的欲望和烦恼都大同小异，直至最近，他发现，很多嘈杂的、无关的信息也在渐渐涌入。 　　早晨，他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中午的时候，又忽然听到了油烟机的嗡嗡声响，以及窗外随风飘来辣椒炒肉的气味。 　　辣椒炒肉？ 　　他的思绪开始发散，想到了芒果，又想到了奶茶…… 　　这些奇怪的、又琐碎的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对了，她今天发消息了吗？ 　　徐嘉树拿出手机，他盯着聊天的界面，抬起手指，往下滑动了一下。 　　嘤嘤嘤：下午有何教授叫你去。 　　就只有这个吗？ 　　又来了，这种奇怪又琐碎的想法。 　　徐嘉树看着屏幕。 　　。：你来吗？ 　　嘤嘤嘤：不，我看我的医生。 　　他盯着屏幕，直到屏幕黑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正在发呆。 　　徐嘉树感到了烦躁，他以前很少发呆，需要计划分析的东西太多，发呆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也没有必要。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在她的身上，她的改变。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改变，她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他继续探索她身上的问题，一如既往。 　　嘤嘤嘤：关你屁事，看你病去。 　　脾气变坏了很多，看来上次确实把她弄得非常生气。 　　他从电脑里翻出文档，滚动滑轮往上。 　　。：对不起，很早之前的检查就证明我的病是天生的，不能治愈的，我不想你知道，也不想你离开我。 　　嘤嘤嘤：滚。 　　看来不管用，他将对话栏里打出的字删除。 　　为什么你会想杀我呢？为什么你又会只想杀我？ 　　。：我其实不能理解。 　　嘤嘤嘤：什么？说人话。 　　。：你爱我，但你却想杀我。 　　他等待着，看上面正在输入中的提醒不断跳动。 　　嘤嘤嘤：下午就去看病，医生比我更专业，ok？ 　　可我现在更想和你说话，想从你这里知道答案。 　　消息发出去，他看着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并跟着一串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何淑英：“被拉黑了？” 　　徐嘉树点了点头，侧过头方便他们在自己头上贴贴片。 　　“你最近不要去找她了，让她安安心心看病。”何淑英说道。 　　徐嘉树：“我再不去找她，她会离开我。” 　　何淑英的动作顿了顿，又转头在一旁的脑电波显示屏上看了几眼。 　　是真话，徐嘉树心想。 　　“我们还想错了。”她转过头，“你最根本的欲望，其实是不想她离开你。” 　　何淑英：“我还奇怪，你那么讨厌我着手研究你，怎么还会天天过来，她现在都不在这边了。” 　　何淑英：”你是知道，你要是再不配合，纪茵是真的会走吧。“ 　　这部分也是真的，他盯着显示屏。 　　对于这种被剖开，并被抓住真实想法，并不意外。 　　或许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 　　徐嘉树：”这一点我从来没有说过谎。“ 　　何淑英：”你确实没有说过谎，但恰恰是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最不容易被人相信。” 　　何淑英：“从留下徐雪珍，再到留下纪茵……你可真是贪啊。” 　　徐嘉树：“我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何淑英看向显示屏。 　　徐嘉树：“她说爱我，却又想杀我。” 　　“这有什么不明白？”何淑英没有回头，一直看着显示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何淑英：“我大概懂你不明白的原因，徐雪珍没有想过杀你吗？” 　　“没有，她有时候会产生后悔、怨恨的情绪，不过后期在我收敛一些后，这种情绪就产生的很少。” 　　“你可真是把别人心理摸得清清楚楚，徐雪珍不会想杀你，是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本质，就知道你不是好孩子，她是清楚的。” 　　“可纪茵不同，她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救你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爱的，可到最后发现是假的，是被骗的，自然就会因爱生恨。” 　　显示屏上平缓的波段忽然出现了一段波峰。 　　徐嘉树：“爱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69% 　　我个人把这个称为现实浪漫主义。 　　明天可能更新时间不会那么准。 第七十三章 　　何淑英：“你继续治疗下去，可能会明白。” 　　徐嘉树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重新建立我对情绪的感知和正面情绪的产生？” 　　“你的大脑只在某些情绪、思维产生的时候比较活跃。”何淑英说，“你应该是冷静清醒的，为什么要玩那个游戏？” 　　徐嘉树在这个问题上面思考了几秒，考虑说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很快，他认为没有说假话的意义，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因为她找到了你。” 　　何淑英一直都在看显示屏。 　　“你对我的评价很高。” 　　徐嘉树：“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犯罪心理研究的很深入，相关的研究很多都与徐雪珍想解决的问题有关。” 　　“徐雪珍想解决的问题？”何淑英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自己有问题。” 　　“我的问题大概是我的思想与普罗大众的道德观念不同。”他看着何淑英，“其实我无所谓。” 　　何淑英点出重点，“你是清楚对错，但你不在乎。” 　　“嗯，教育总会灌输对错的概念。” 　　何淑英：“既然不在乎，这一次你应该也不在乎纪茵带你来看我。” 　　“我很讨厌看医生。”徐嘉树说，“徐雪珍一直都在带我看病，很早的时候和任何一个人说起我的想法，我都无所谓，但是国内的医生水平参差不齐，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解决徐雪珍想要解决的问题，说多了我也会厌烦。” 　　徐嘉树：“对了，那段时间她有起过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想法，刚好出了一位采用电击疗法的医生，让她对此产生了怀疑。” 　　“我可不想被电击。”他笑了起来，“但是谁又知道这个行业谁好谁坏呢？” 　　何淑英叹了一口气，“本来有机会在一开始解决问题。” 　　“这一点我认同你的观点，在幼年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多想要遮掩自己的想法。”徐嘉树说道，“如果一些问题不能在青春期前解决，等逐步形成具体的三观和思想之后，成年之后就很难改变。” 　　何淑英：“你看过我的节目。” 　　徐嘉树：“是的，青春期以前，看病治疗心理就让我产生了抗拒心理，这个解释，你能够明白我为什么不想看病的原因了吗？” 　　何淑英将视线转回到显示屏上。 　　“不光如此吧。” 　　“你和纪茵不同，如果发现我无法变得正常，你绝对会对我采取强制措施。”徐嘉树说，“比如把我送进医院。” 　　“我虽然不喜欢进医院，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也看向显示屏，脑电波频率上下波动的很平缓，他放空大脑不去思考以及情绪波动不大的时候就会这样，“但你一定会对她也采取行动。” 　　何淑英：“陷在你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应该会对我想塑造她的事情生气，我出来以后，她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他收回了视线，“时间太紧迫了，确实短时间内我没能想到太好的办法，但是总得尝试一次，或许玩游戏的时候，她就能够理解我，结果……果然失败了。” 　　“但是冥冥之中，她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徐嘉树看着何淑英，“我没能考虑到运气因素，确实不是事事都能如愿。” 　　“徐雪珍一定让你产生过很多错觉。”何淑英说，“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包容你，以及留在你的身边。” 　　徐嘉树：“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她的出发点与纪茵不同，亲情与爱情也不同。”何淑英说着感叹道，“你这辈子真的遇到了很多好人。” 　　何淑英：“可惜的是，徐雪珍一直没能找到正确治疗你的方法。” 　　“倒也不能说是全错。”徐嘉树说，“在你的分析中，她在后天的教育上给我留下了规则。” 　　“你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何淑英接上后面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挺中肯，对自己的了解也很透彻。” 　　徐嘉树：“并不透彻，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说的爱。” 　　何淑英：“你对她们真执着。” 　　“沉没成本。”徐嘉树说，“从开始到现在，不仅仅只有她在投入。” 　　“我会配合你们治疗。”他一直都在分析其中的利弊，从而做出选择，“我并不想她离开。” 　　当一个欲望无法被满足的时候，就退而求其次的满足另一个，至少不能赔本。 　　“你会告诉她我的治疗情况。” 　　“可以告诉她，我想见她吗？” 　　* 　　“他想见我？”纪茵把手机换了一边贴在脸上，关掉了煤气灶，“为啥，又想骗我？” 　　“这次并没有说谎。”何淑英说话的时候，就不停的在叹气，“说得全都是真话，非常主动的把自己剖析出来。” 　　何淑英：“该说假话的时候说假话，需要说真话的时候又毫不犹豫的说真话，一切的动机……” 　　“留下我。” 　　纪茵抬起眼望向窗外。 　　其实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这么执着的想要留下一个人，可结合他那种生长环境遇到的人，却又能够理解。 　　如果不是见到了，她都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难以形容的人。 　　何淑英：“我个人建议你不要去见他，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改变。” 　　纪茵：“我现在不想看到他的脸。” 　　感情这种事情，真的非常奇怪，爱的时候盲目头也不回的往前冲，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可现在心生怨怼后，又不想再见他，却又放不下。 　　爱的不纯粹，恨也恨的不干脆，不上不下的吊着，非常折磨人。 　　“没想到这种人也会有沉没成本。”她盯着窗户笑，心里却是又酸又甜，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个人的喜欢是能够感受到的，你又那么敏感。”何淑英说，“总得投入一些感情的。” 　　这么说来，她偶尔感受到的喜欢，还真都是真的？ 　　“什么人啊……” 　　她又感到心中有东西翻滚，她暗恨自己仍旧会感到欣喜，又痛苦怨恨他哪怕喜欢还是去做那些事情。 　　何淑英：“他对于喜欢的理解是不正常的。” 　　* 　　【别想见我！】 　　【狗东西，去死吧！】 　　徐嘉树看着新收到的两条短信，又望着上面的备注，笑了起来。 　　随后他在短信界面打了几个字，还没发出去，想了想，全都删干净，对着这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您所拨的用户正忙请稍候再拨。” 　　“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几通电话过去。 　　徐嘉树：“被拉黑了啊。” 　　他开始思考，在手机上搜索爱。 　　【爱，是一种强烈的、积极的情感状态和心理状态。（注1）】 　　是正面的感情。 　　前几个月她的表现也是很正面的。 　　他回想自己对于不太喜欢人的感觉，他想到了这具身体的生父，偶尔确实会有除掉他的想法，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有那么强烈的厌恶感。 　　厌恶所以会想除掉，属于正常的逻辑。 　　他又想起最初见到纪茵时诞生的杀意，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他其实并不讨厌那个时候的她，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有好感。 　　所以这算是因爱生恨？ 　　徐嘉树再一次遇到了人生的难题，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理解，却又觉得这种出现在纪茵身上的混合感情非常的奇妙。 　　两种同样强烈的情绪同时出现。 　　他想不通，又没有人可以给他解答。 　　按照他对纪茵的了解，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正在看医生，或许会换医生，但应该还在卫生中心。 　　主动去找人，一定会再度激怒她。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 　　他将目光转移到身侧，来往会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他盯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太大的参考性，似乎每个人的爱表现出来都不太相同。 　　她会想什么？ 　　其实都很好猜，想起工作的时候就会金慧芳没有下限，想起他的时候应该是想着怎么救他，喜欢吃芒果喝奶茶还有一些甜点…… 　　——叭 　　从马路驶过的轿车忽然按了一下喇叭，猛得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穿过马路。 　　徐嘉树拉回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有些吵闹的地方，顺着人行道慢慢的往前走。 　　一阵微风袭来，枯黄的落叶在地上转了一个圈，从他眼前飞过，随后他听到了笑声，两个小孩子打闹着从他身侧跑过。 　　这个世界有那么热闹？ 　　他感觉到有风拂过脸颊，各种人声不断涌入耳中，紧接着一股甜腻的香味飘散，像是绵软的蛋糕气味，却又带着热度，闻到的时候，连同身体都会一起热起来。 　　他被这味道吸引，顺着气味往前走，他总觉得这种气味莫名的熟悉，靠近之后，苦涩的茶味混合着奶味。 　　是奶茶啊，他心想。 　　奶茶店的柜台前还立着一块六边形蜂窝状的铁板。 　　‘咔’的一声，铁板掀开，热气腾腾的棕黄色鸡蛋仔于白色的雾气中冒了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柜台前，面对着微笑的柜员。 　　徐嘉树：“鸡蛋仔……加芒果。” 　　他提着奶茶和鸡蛋仔站在路边，甜腻的蛋糕香气顺着袋子的缝隙一直往外冒，红褐色的柠檬茶杯在阳光下清澈透亮。 　　不知道为什么。 　　徐嘉树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会喜欢的吧？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68% 　　注1：真是我百度搜索的。 　　早起算是码出来了。 第七十四章 　　纪茵一口气把能拉黑的联系方式全都给拉黑。 　　她太清楚自己了，要是不做得绝一点，后面估计又要被他三言两语给迷惑。 　　她有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这样，人很多时候其实不愿意把自己往不好的方面想。 　　纪茵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蠢，仔细挖掘自己内心……她的确，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刺激。 　　也不知道说是人的劣根性，还是单单只有她如此。 　　拿刀的时候会感到电流从身体里窜过，在摆弄他时微妙的会感到爽快。 　　真的只有很短暂很短暂，后续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不对，甚至有负罪感的情绪。 　　她是真感觉到了满足甚至是一点点得意，在发现自己能够控制他的时候，在还没有发现他是在反设局塑造她的时候。 　　非常非常的羞耻，她能够从徐嘉树身边离开，并不想再看到他脸，一方面是因为愤怒怨恨，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她感知到了自己的内心。 　　【改变这样一个人，看他慢慢变好，变成你想要的那样，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很兴奋？】 　　李欣夏的话从她脑袋里冒了出来，她羞耻懊恼的恨不得脚趾抓地。 　　即便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是真的细想下去，纪茵发现自己还真有那么点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徐嘉树也把握了这一点。 　　呈现于她面前的差别对待，即便不是那么明显，她那段时间确确实实能够感到他对自己和对待别人是不同的。 　　不高兴是假的。 　　一想起来，她就羞愧，就怀疑人生。 　　“你要学会接受心中邪恶的那一面。”医生如此说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光明积极的那一面？”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茵很想反驳，但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事实如此。 　　于是各种情绪纠缠，她完全无法面对徐嘉树，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思念。 　　那种思念根本不用刻意去想，父母偶尔提起来的名字，路过的曾经和他一起去过的奶茶店，还有水果摊上摆放的芒果，以及烤肉放置在烤盘上滋滋的响声。 　　情爱是如此熬煎，却又如此令人魂牵梦萦。 　　绝望痛苦后，她会后悔见到这个人，后悔奋不顾身的去救他，却从没后悔爱上过他。 　　嘤嘤嘤：有一说一，徐嘉树做人不怎么样，但是带来的恋爱体验确是很不错。 　　人生一次，有过这样一个体验，也算是宝贵的经历了。 　　“纪茵。” 　　于卫生中心长长的走道中，纪茵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遭叽叽喳喳的有各种人生，诊疗室外的走廊总是病患和家属交流的场所。 　　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她竟然可以听声辨人，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中，还能辨别出徐嘉树的声音。 　　她回过头，想去找自己的医生，然后就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人。 　　他的个头非常高，每每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比旁人高出一截。 　　——砰砰 　　她心脏加快了速度。 　　他在笑，双眼有些微微弯曲，可能是今天光照充足，要不然，他眼里怎么就像是有光一样。 　　——砰砰 　　而后，他提着两个袋子走到她面前。 　　纪茵已经做好面对他接下来的花言巧语，深吸一口气。 　　——砰砰 　　徐嘉树：“我觉得你应该想吃这个。” 　　他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纪茵低下头，看到半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个鸡蛋仔。 　　鸡蛋仔被折叠着扭在一起，袋上还残留着水汽，粘着包裹它的粉色包装纸。 　　他怔了一下。 　　纪茵接过冷掉的鸡蛋仔，看到塑料袋上印有的地址。 　　“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买鸡蛋仔？” 　　他还是盯着软趴趴、完全冷掉的鸡蛋仔，神情中透出了一丝茫然。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你会喜欢。” 　　纪茵又拿过柠檬茶，听到他的话还愣了一下。 　　这是新型欺骗套路吗？ 　　“太敷衍了吧！”她不太懂这个套路，“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就算是纠结着不想见他，可真见到的时候，纪茵还是感觉到了喜悦。 　　她心想着，说几句好听的话，哪怕是满嘴谎话，听着也能舒心一些，现在带着冷掉的鸡蛋仔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徐嘉树没有说话，他盯着她手里的袋子，皱起了眉，伸出手去拿她手中的鸡蛋仔，“冷掉了，我再给你买。” 　　“你什么意思？”纪茵现在是一头雾水，“突然跑过来，又莫名其妙的说我喜欢这个？又想骗我？就算是要骗我，也上点心好不好……” 　　她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变了，没有再笑，却也不是那种生气的神情，而是看着她，眉头像是皱起了一点，眼睛像是瞪大。 　　那是一种茫然的，像是受伤了的神情。 　　她刚才说了很难听的话吗？ 　　纪茵：“你……你……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愧疚情绪升起的同时，又懊恼自己再次被他拿捏，明明就是一个表情的变化，怎么就又被牵动心神……明明搞不好又是他骗人的把戏。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他笑了一下，“我想见你。” 　　纪茵不知道正常的情侣之间是如何处理问题，在她感到心脏飞快跳动，眼眶莫名的开始发热后，立马打住了思绪，放空大脑。 　　他总是那么会骗人，她想。 　　“你看到了。”纪茵提着袋子转身，“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徐嘉树：\"我没有骗你。” 　　纪茵没有回头，她继续往前走，走的同时也悄悄的把注意力集中在背后。 　　她既希望徐嘉树能跟上来再多说些话，又不希望他跟上来，扰乱她心神。 　　徐嘉树没有跟上来。 　　她走进门诊部，沿着旁边的楼梯跑到二楼，在二楼上寻找朝向走廊的窗户，站在窗前偷偷往下看。 　　可惜下面的长走廊建了顶盖，根本看不到走廊里的情况。 　　纪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手里的袋子，她将柠檬茶袋子挂在手臂上，揭开鸡蛋仔的纸包装，撕了一块下来。 　　冷掉的鸡蛋仔，又软又湿，黏糊糊的混着芝士以及甜的腻人的芒果块。 　　纪茵：“一点都不好吃，谁想吃这个啊……” 　　* 　　何淑英把水杯放在他面前，“你跑去见人了？” 　　“嗯。”徐嘉树端起水杯，合着药一起喝了下去。 　　有人走上前，挂上药瓶，在他小臂上系上压脉带，给他手背上涂抹碘酒准备扎针。 　　徐嘉树：“换药了？” 　　何淑英：“是的，之前的那几种，看你反应都不是很大，为什么想着突然找人？” 　　“不知道。”他抬起眼，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很奇怪，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何淑英则盯着脑电波显示屏。 　　“确实，当然不排除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不是。”徐嘉树放松身体，“奇怪的是，我没有计划，感觉就像是一时冲动。” 　　“可我不会冲动。” 　　冲动带来的后果几乎都是糟糕的。 　　徐嘉树：“我买了鸡蛋仔和柠檬茶，在离医院很远的地方，在此之前，我没有想马上去找她，那个时机不对。” 　　何淑英：”你还是去做了，为什么？”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多以前都不会注意的人和事。”他顿了顿，“忽然萌生出一种冲动。” 　　徐嘉树：“事实证明这种冲动让事情办砸了，距离精神卫生中心三百米就有一家港式奶茶店，也有鸡蛋仔和柠檬茶，和我买的那家还是连锁店。” 　　“我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去买？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提着柠檬茶和鸡蛋仔开车跨越过桥，开十几公里，然后把东西送到她手里，还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她会喜欢？ 　　回想起来，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也一直想不明白。 　　“最差的时机，最坏的行动。”他评价自己的举动，“没有提前准备，也没有思考。” 　　何淑英：“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或者说你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想她会喜欢，我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这件事？”他对自身产生了怀疑，“感觉……风是甜的。” 　　“风是甜的？”何淑英看着他，“你觉得高兴吗？” 　　“高兴？”他又想了想，“我当时只想见她，高兴的情绪？正常人定义的高兴情绪是怎样的？” 　　何淑英：“形容你脑子想的东西，感受到的。” 　　徐嘉树：“我脑子里出现她笑的画面。” 　　何淑英：“送了之后呢？” 　　“她不太高兴，也不相信我。”徐嘉树望向显示屏，“我没有说谎。” 　　徐嘉树：“我把事情办砸了。” 　　何淑英笑了起来，以及旁边围着的其他人都直起了腰，围绕着他，看着他笑。 　　“爱？”徐嘉树渐渐回过神。 　　“不，还不算爱。”何淑英说，“是正面的情绪，你开始感受到了，你正在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正面情绪？”徐嘉树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是正面情绪。” 　　何淑英：“说说看。” 　　“它让我感到了不适。” 　　何淑英：“一些琐碎的信息可能会让你不习惯。” 　　“这些我都无所谓。”他皱起眉，“我没有说谎，我想见她，但她并不相信我。” 　　徐嘉树：“我以前是不会有感觉。”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66% 　　看看以前黑化值降得那么艰难，再看看现在，抹一把辛酸泪 第七十五章 　　“治疗起作用了？”纪茵接到电话后，激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又头晕眼花的倒回床上，发出啪的一声。 　　何淑英：“你那边有东西掉了？” 　　“不是。”等那阵绞痛过去后，纪茵缓了口气，“估计是胃痉挛，我昨天不该强撑着吃那个鸡蛋仔。” 　　最近她一直在减肥，和徐嘉树分开后，看到那些零食甜点就会触景生情，也就没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结果现在突然吃了块冷鸡蛋仔，反倒把人搞不舒服了。 　　何淑英在手机那头笑，“不知道怎么说你们。” 　　纪茵手掌搭在自己胃上，她心思全都被勾到徐嘉树这个小妖精身上，“他真没说谎？” 　　何淑英：“没有。” 　　“也是。”纪茵躺床上盯着天花板，“他以前不像是能干出这种傻事的人。” 　　情绪上头的时候，很难客观的去看待一个问题，以往是盲目的相信，现在是盲目的不相信。 　　“我还挺二极管的。”她笑了一声。 　　还真是冤枉他了，纪茵想起他受伤的表情，心中升起些微酸涩刺痛的同时，还觉得有点爽。 　　大概这就是爱恨交加，喜与悲总是同时进行。 　　何淑英：“他以后可能会经常去找你。” 　　“猜得到。”纪茵并不意外, 　　“你自己把握吧。”何教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劝她，“年轻人的爱恨纠缠，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谢谢，还把教授您拉着来分析我们的感情问题。”纪茵挺感激她的，如果不是何教授一直站在她身后拉着她，又找了那么多专家，事情绝对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何淑英：“不用那么客气，我们这些专家医生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且不是免费的，徐嘉树出钱了。” 　　纪茵听着笑，“他真的很有钱，教授……”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么多钱，别是他在外面搞些违法犯忌的事情来的。” 　　何淑英：“这点你可以放心，这部分我托朋友查过，他养母去世后不久家里拆迁拿了不少钱，再加上后来做私人侦探，没想到刑侦知识被他用得还挺不错的，很会抓第三者。” 　　纪茵‘啊’了一声，莫名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荒诞，“……反社会人也会遇到拆迁……这么接地气。” 　　何教授听着就在笑，“你那是影视剧看多了，人活着肯定会和社会有联系啊……就是可惜了徐雪珍，活着生病的时候房子卖不出去没有钱，死了却拆迁……唉。” 　　到底是命运弄人。 　　可仔细想想，要不是她前二十年的铺垫，给徐嘉树留下了这套规则和无形的影响，徐嘉树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有纪茵的机会。 　　纪茵：“一条拴着锁链的恶犬。” 　　何教授：“形容挺准确，我们觉得，徐嘉树应该不全都是恶的，先天的生理情况让他无法正确感知，但是潜意识里面，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或许他当时大学选的公安大学，就是因为徐雪珍的正面影响。” 　　一个人格的形成，都是多方面影响的结果。 　　纪茵在感概徐雪珍伟大的同时，忽然理解了这种矛盾出现在徐嘉树身上的必然。 　　何教授：“只是心理影响到底有限，医学真的发展的很快，最近给徐嘉树用上的药，还是前年才研发出来，他赶上了好时代。” 　　曾经不可能的治愈，现在也有了可能。 　　* 　　原以为胃搅动一阵，吐出来就会好很多。 　　结果没想到下午愈演愈烈，疼得她把吃的全吐出来，都吐胆汁了，还没有好转。 　　纪茵只得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并拒绝了陪同，这么大的人打针还要爹妈陪，不太好意思，再说了就是先去下面的诊所救救急，也不远。 　　她一手抱着装满热水的玻璃药瓶捂胃上，等着护士配药打针。 　　护士先把治胃痉挛的药挂上，这药可不得了，一下去胃是好了很多，手臂疼起来了。 　　她捂着手臂靠椅子上，心里把徐嘉树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后悔当时嘴馋心软把整个鸡蛋仔都吃了还加了杯柠檬茶。 　　正痛苦的揉搓手臂，余光就见门口狗血淋头那人推开门。 　　纪茵翻了一个白眼，“你来了。” 　　徐嘉树单肩背着个包，一身穿得很休闲，衬得脸嫩了不少。 　　“嗯，我听叔叔阿姨说你在这里。” 　　纪茵：“你和我爸妈关系搞得挺好啊。” 　　生病的时候遇到始作俑者，难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但她心里对伤他，还是有那么一丝愧疚，虽说生气，却也还是压着声调，避免说些太难听的话。 　　徐嘉树笑着把包放到她身边，在她身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搞好关系，怎么能知道你在这里？” 　　纪茵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从那种懵懂犯错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了？ 　　徐嘉树：“胃痛？” 　　得，她爸妈估计把情况都和他说得差不多了。 　　徐嘉树真实情况，纪茵一直没和他们说，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在问小徐怎么不来了，她怎么不和小徐出去玩了，以及是不是吵架了？有矛盾要早点解决，小徐这种男人可不多见…… 　　可见他平时营造出来的正常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以及他这人的擅于揣摩人心。 　　徐嘉树：“我的错，一时冲动没有想到后果。” 　　纪茵感到了一些羞耻，嘴上说得狠，结果回头把人送的东西都吃了。 　　“我应该再冷静一点。”他说着看向了纪茵，“但莫名其妙的，想让你开心的想法，让我冷静不下来。” 　　纪茵一愣，心里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甜泡泡。 　　徐嘉树：“非常奇妙的感觉，大脑空白，什么都不想，就冲到了你的身边，然后看到你的时候，才知道事情都做砸了，却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应该说些好听的话，应该把当时的想法都告诉你，还要告诉你，我想见你。” 　　——砰砰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说？”纪茵抓着手臂，“现在冷静下来了，知道怎么骗……” 　　她说了一半，立马收音。 　　“是的，我冷静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先是把手掌贴在她手背上，看她没有拒绝后，才轻轻揉动，“所以我来找你，把想说的没能说出来的都告诉你。” 　　他手掌温度很高，揉的她因为挂点滴又冷又痛的手臂好了很多。 　　纪茵盯着他的脸，她现在是恨他满嘴的花言巧语，却又爱这些不知真假的话。 　　“然后呢？或许那些话是真的，后面的呢？” 　　连真假都需要仪器来判别，她怎么能再信他后来的三言两语？ 　　“你先不要来找我，等你完全能够感知到外界情绪，变成正常人了再来找我。”她已经累了，疲于在那些话语中一句一句的分辨真假。 　　徐嘉树：“我现在最激烈的情绪起伏就来源于你。” 　　纪茵愣住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对视。 　　过了一会儿。 　　徐嘉树：“要喝热水吗？” 　　这一个转折把纪茵弄得哭笑不得，“不舒服就喝热水？” 　　“我问过医生，热水能够缓解你的胃痉挛。”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杯。 　　“我还熬了粥。” 　　她看到被拉开的包里放着一个保温桶。 　　纪茵：“准备很充足啊，是不是又对我做了研究？这次研究到了什么？” 　　她有时候其实不想这样阴阳怪气的刺他，却有时候自然而然就说出些不好听的话。 　　纪茵现在渐渐有些理解，那些明明喜欢却会说话互相伤害的人了，就像现在，她隐约的摸到徐嘉树会被她不信任的态度刺到，也知道这样不对，却就是想那样说，那样做。 　　就是想看他受伤，看他难受。 　　恨不得自己身上经历过的事情，经历的痛苦成倍的返还于他身上。 　　这样才公平。 　　“我真不能见你。”纪茵吸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说话在抖，眼眶发热，酸涩在喉咙里聚集。 　　徐嘉树：“你在痛苦。” 　　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碰她的脸，却在触碰到的瞬间被火燎似的收回手，接着他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又抬起眼看向她的脸。 　　“我好像……碰到了……” 　　纪茵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 　　一些难以形容的，寻常都不会有所感觉的东西，从手指一直蔓延到胸腔，最终由生理转向了心理。 　　徐嘉树甚至感受到了刺痛。 　　非常的轻微，可他从未感受到过，才变得清晰又陌生。 　　大脑是一个精密的，难以琢磨的器官。 　　没有受伤，却会感到痛苦。 　　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那些刺痛能否被归为痛苦的范畴，最近诞生的稀奇古怪的感觉太多了，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徐嘉树：“我让你感到痛苦了吗？” 　　他习惯性的刨除那些奇怪情绪的干扰，脑中思考着下一步。 　　“废话！”纪茵瞪他，“别想我那么快原谅你！” 　　所以还是有转圜的机会，他思考着，决定说真话，最近他一直都在说真话，信任的崩塌需要重新建立。 　　“我感觉到了刺痛，在你觉得痛苦的时候。” 　　当然，语言上面需要一些加工，动作上也需要加入。 　　他抬手，轻柔的握住了纪茵那只没有扎针的手，并在这过程中观察着她的神情，看到她没有表现出抗拒后，把手握着扣住手背，按在自己的胸口。 　　徐嘉树：“就在这里，有点奇怪。” 　　他盯着纪茵的脸，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她很快的回神抽手，语气比起先前要软化了些许。 　　“……少来，又来这一套。”她有些羞涩，却面露怒意，“这玩意你都是哪学的？” 　　徐嘉树短暂的思考了几秒，便再次选择实话实话。 　　“你观影的历史记录。” 　　纪茵：“啊？” 　　单纯的投其所好现在大概率会造成完全相反的结果，徐嘉树看着她。 　　“你在我家里的电视上，登上了你的账号，我为了研究你的喜欢，看过你的历史记录。” 　　她呆住了。 　　徐嘉树：“我不该这样做的，我很抱歉。” 　　纪茵：“你……你看了什么？” 　　他思考说出实情后，她可能会有的反应，于是微笑着看她，把看到的历史记录，平缓自然的说出口。 　　“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走。”说完这一句，他停顿一下，为了缓解气氛，还开了一个玩笑，“看来对你的影响，不光只有我。” 　　纪茵开始脸红。 　　“火葬场剪辑。”他笑着微微加重了语气，又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啊啊啊啊！”纪茵双手捂脸，扯动着旁边点滴瓶都晃动起来，“我忘记登录你家电视了，天呐……” 　　徐嘉树：“小心针头，不要乱动。” 　　纪茵：“天呐天呐天呐，让我死了吧。” 　　他按下纪茵打针的手，平放在座椅扶手上，安抚道。 　　“个人喜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那不一样！”纪茵抬起另一只手臂铛脸，“你怎么可以看我记录！” 　　徐嘉树揉动她打针的手腕，“我的错，想要讨你喜欢，采取了不正确的行动。” 　　纪茵：“啊……我是觉得你有些话，听起来肉麻又耳熟……合着合着都是从这里面学的啊！” 　　纪茵：“你到底学了多少？！！” 　　“只有一部分，里面有很多句式不太生活化。”徐嘉树看她脸，就算是那手臂挡着，但脸和脖子都是红通通的，挡都挡不住，“不过强取豪夺、限制人生自由、或者利用女主角在意的人，强迫她妥协……也不太适用于正常生活。” 　　“你都反……”纪茵放手瞪他，似乎意识到诊所里还有其他人，嘴里含糊着说，“反那啥了，还在意正常生活？” 　　徐嘉树：“我知道对错，也知道你绝对不会喜欢我用那些法子对你。” 　　他观察着纪茵，看到她先是惊讶发愣，随后又绷着抿住了嘴唇，努力控制着不朝他笑。 　　时机到了。 　　“但我也做错了事情。”他适时的插入一段话，“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 　　* 　　纪茵听到这，立马回过神，“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见缝插针的道歉？” 　　“总得表明我的态度。”徐嘉树说，“但都是真话。” 　　纪茵心情很复杂，“我不会再用那个号了。” 　　徐嘉树：“已经注销登录，我没有再看你的历史记录。” 　　纪茵还是觉得很社死，那会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徐嘉树家里等吃饭实在无聊，就下了个APP登录看视频打发时间。 　　当然在他家里看得是很正经的视频，回头在自己家没人的时候看些杂七杂八的下饭视频，结果没想到历史记录互通。 　　这会儿只是一想历史记录里的玩意，她就很崩溃，“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那是真话。”他注视着她，双眼捕捉着她的视线，直至对视上，“你不想听我说假话。” 　　坦然直接，完全点中她心中所想，纪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一搞，什么又爱又恨的情绪都没了，就只觉得羞耻丢脸，大庭广众下，又不能闹着骂他出气，纪茵抱着徐嘉树递来的小保温桶，背对着他吃粥。 　　徐嘉树这人不说人话，不做人事，但是做饭水平真的是一流。 　　或许心思缜密的反社会人，在做饭上面也是细致入微，导致一碗蔬菜粥也被他熬的咸香可口。 　　吃完粥，他又递上一张纸巾，接过保温桶放进包里。 　　纪茵拿纸擦嘴，感叹他贤惠贴心的同时，各种情绪对冲发泄后，她冷静了下来，终于能够平和的面对他。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治疗挺有效果。”他说道，“我确实能够感觉到一些东西。” 　　纪茵：“那你呢？你还会觉得抗拒吗？” 　　“没有。”他表现的很平静，“已经答应你好好看病，没有必要抗拒。” 　　纪茵发现他似乎不会非常纠结一件事情，目标明确，行动力超群。 　　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说话，就算偶有几次的聊天，她心里抵触不想多说什么，眼下坐在一起，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以后能来找你吗？”反倒是徐嘉树先开了口。 　　“我拦得住你吗？”纪茵哼了一声，“话说你就算现在一直找我，我心理那关暂时也过不去。” 　　“问题是需要解决。”他说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找你解决问题。” 　　“这话我认可。”纪茵笑，妥协似的泄了一口气，“那你找吧找吧。”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徐嘉树问道。 　　“这还要问我吗？”纪茵笑着看他，“你不是观察观察，再旁敲侧击问下我爸妈或者何教授他们，就能推断出来吗？” 　　他摇了摇头，“你讨厌我这样对你。” 　　纪茵嗤笑了一声，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心中的恶意，“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徐嘉树：“所以，现在我可以以正常的方式得到这些线索吗？”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64% 　　略卡，我要准备进入最后一个故事了。 　　写到一半和基友聊天，变态都知道不能强取豪夺，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七章 　　“正常方式？”纪茵瞪着他，“你觉得你现在的话在我这里有可信度吗？” 　　“我可以拿出证据。”徐嘉树握住了她的手，“你再来选择是否相信我。” 　　纪茵：“你怎么证明？” 　　“你来了？”何教授对她的到来表现的非常平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纪茵侧头，感到了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有种被打脸之感，毕竟之前恶狠狠说着不要和他见面，结果现在又跑来看他治病…… 　　她暗恨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但真的很好奇徐嘉树的具体情况，以及他说话是真是假。 　　我果然还是恋爱脑。 　　纪茵扭过头，讨好似的朝着何教授笑。 　　“他说了什么？”何教授见怪不怪的问道。 　　徐嘉树先一步进房间在脑袋上贴片，虽然是跟着过来了，但是纪茵嘴上不想在他面前承人这一点，见人进去才松懈下来，低头走到何教授面前。 　　纪茵：“他说教授你这边有测谎的仪器，他给我证明，让我自己分辨真假。” 　　说着她又笑了一下，“他还劝我，说什么事实没有情绪，让我抛开情绪去看待问题。” 　　何淑英：“你被打动了。” 　　“对啊。”纪茵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博客。 　　最近她和一些自媒体博主吵得不可开交，双方粉丝难免会有些争吵，不过那些以煽动挑拨各种情绪的自媒体博主粉丝通常不会有太多理智。 　　于是她就置顶了一条博客。 　　嘤嘤嘤V：事实没有情绪，请抛开情绪去看待问题。 　　纪茵：“我现在也怀疑是不是我情绪太上头了，把真话也全当假话处理，这和网上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她手起手机，“可转念一想，假如又是他耍的心眼……他怎么怎么那么会揣摩人心啊。” 　　纪茵：“我还以为……他会变的。” 　　“你指得改变是怎么样的？”何教授忽然问了一句。 　　“我……”纪茵被问住，细细一想，却发现自己也说得不太清楚，“大概是他变好……不再对我说谎？” 　　“我其实不想给他说好话，但是实事求是……”何教授笑着看她，“他现在确实有变好的趋势，也没有和你说谎。” 　　纪茵：“可是好奇怪……我总觉得他没什么变化，说话做事采取的行动……都和以前一样。” 　　何淑英：“一个人的思想观念会变化，并不代表处事方式和行事模式也会变化，对于徐嘉树来说怎么做，该如何处理问题已经形成了一条行为逻辑，以这套逻辑来呈现他的心理和思想。” 　　纪茵怔了怔，“是我钻牛角尖了。” 　　“不，这很正常，人不可能一直冷静，一直不被情绪左右，你以前在这套逻辑、行事模式中受到了伤害，于是无论后来出发点是好是坏，是真是假……你都不愿意相信。” 　　“是的。”纪茵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往房间内看去，“我不愿意相信他。” 　　戴好头套贴好贴片的人抬起头，他就像是笃定纪茵会站在门前看他一眼，目光没有丝毫的停顿投射过来。 　　压在胸腔里的情绪翻滚。 　　凭什么你总是这么游刃有余又胜券在握？ 　　凭什么我就要一直压抑，再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徐嘉树的对面放下了一把椅子。 　　看来是早做了准备，也不知道他和教授他们说了什么，这么多人陪着一起处理他们的感情问题，也可能这就是治疗的一部分？ 　　徐嘉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纪茵没有说话，她望着徐嘉树的脸，又转头看了眼脑电波的显示屏。 　　“挺好的，做了一些以前不会想做的事情。” 　　徐嘉树：“什么事情？” 　　“辟谣、骂人。”提起这些事情她就想笑，“我算是发现网上要想不被骂，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不管说得话是真是假，总有人跑来找茬……一开始我还有耐心好好说话，后来直接没有耐心，看人骂我就骂回去！” 　　“挺好的。”就像是正常唠嗑一样，他笑着说道，“我感觉你最近的心态变好了很多。” 　　“嗯，没觉得那么压抑了。”纪茵说，盯着他的脸，“看开了很多，傻逼就是该骂，不能惯着。” 　　徐嘉树：“那你骂吧。” 　　“你知道我想骂你？”纪茵深吸一口气。 　　徐嘉树：“对不起。” 　　“别再道歉了，傻逼！”她站了起来，两手按在他肩膀上，只有他坐着或者弯腰的时候，才能这样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会有愧疚的情绪吗？” 　　徐嘉树一动也不动，显示屏上的脑电波非常的平缓，“没有，但是以后应该会有。” 　　“艹，你还挺诚实。” 　　徐嘉树：“现在不能对你说谎，你只想听真话。” 　　“你们真讨厌。”纪茵盯着他的脸，“你和金慧芳怎么那么讨厌？工作不顺心，感情也不顺心，好不容易起了放弃的心思，最后你还缠着不放。” 　　徐嘉树：“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愧疚是什么，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你的痛苦。”徐嘉树说，“因为看到你痛苦的时候，我也会有刺痛感。” 　　他说着顿了顿，“那大概就是感同身受吧？” 　　“我发现了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但是如果没有证明，你大概不会相信。”显示屏上的波动曲线平缓，只是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山峰，“最近看到奶茶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会觉得很高兴。“ 　　显示屏上冒出一个小波峰。 　　“那应该是高兴，因为会想笑，然后会想买东西给你吃，很奇怪。” 　　一个一个小波峰冒了出来。 　　但说起这些，他的好口才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说出一些干巴巴又简单的句子。 　　他停了下来，波峰趋于平缓。 　　“你好像……很久没有嘤……嘤嘤了？” 　　这样的语气词从他嘴里冒出来是有些可笑的，还莫名其妙。 　　“傻逼。”她又骂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你以后还会再来吗？”徐嘉树问她。 　　两人聊天的时候不长，毕竟不能耽误其他医生和专家太多时间。 　　“看情况吧。”她望着徐嘉树的脸，又看到显示屏里曲线剧烈的上下波动，显然他正在思考。 　　纪茵：“别动歪脑筋，有时间我会来的。” 　　波动的线条逐渐缓和下来。 　　徐嘉树：“好，有时间我也会去找你。” 　　纪茵：“……” 　　* 　　纪茵有时候都觉得徐嘉树比她更适合干自媒体这一行，先不说揣摩人心这一条，捕捉情绪变化，迅速调整相关操作策略上，就很有一套。 　　纪茵一直怀疑，上次戴头套贴片以论证他说话真假的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出气。 　　何淑英：你现在就是心里梗着一口气，他要先让你把气发出来。 　　还真是这样，搞了这几件事，又是观影历史记录社死，再到面对面谈话骂人……她心中那口郁气还真出了不少。 　　现在…… 　　她看着朋友圈的点赞留言。 　　她心情不错时，外出随手拍了一张风景照。 　　。：今日下雨，出门请记得带伞。 　　她遇到好吃的东西，拍了一张照片。 　　。：看起来很好吃，你最近有空闲时间吗？ 　　他就像一个忠实卑微的舔狗，将她过往的朋友圈都点了赞，并每条回复，并时不时发出见面邀请。 　　是的，她一时心软，把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最近这个架势蔓延到了博客上，因为她发现自己粉丝里面出现了一个人肉怪。 　　纪茵就算放飞自我，但在网上对喷是一会儿事，这种争端蔓延到三次元性质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直接点进这人肉怪的博客，人肉怪昵称也很奇怪，就三个句号。 　　博客主页显示是最新注册的账号，内容全是转发撕逼，准确来说不能算是撕逼，这个人肉怪言辞温和从不骂人，相反他转发的几个言辞都恶劣难听的多了。 　　而他只会回一种句式。 　　。。。：你的妻子知道你这个偷情小号吗？ 　　。。。：我不觉得你这个15岁的高中生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我并没有人肉，只是你的愚蠢，让你在网络平台上泄露过多的信息，当然你空荡荡的大脑，是不会明白如何用这些信息去推断出一些真实信息， 　　这种说话方式。 　　纪茵掏出手机。 　　嘤嘤嘤：。。。是你？你人肉别人了？ 　　。：没有，违法犯罪的事情我现在不会做，他们泄露的个人信息太多，几乎不用刻意去调查，随便翻一翻他们的博客和评论就能推断出这些人的真实情况，再进行精准打击。 　　纪茵想起他对自己的了解。 　　嘤嘤嘤：你不要再干这种事情。 　　。：为什么？那只是一个合法帮助你的粉丝。 　　嘤嘤嘤：我不需要你帮忙。 　　她不想再被人推着走，也不想再像没辞职之前那样，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虽然做的那些事情可能微不足道，但她还是想要自己去做。 　　嘤嘤嘤：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掺和我的事情到底要干什么？ 　　。：我正在讨好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网上冲浪注意保护个人信息啊。 第七十八章 　　嘤嘤嘤：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徐嘉树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在文档里打字。 　　他已经习惯记录，归类线索总结再去研究推断。 　　。：这样不正常吗？ 　　他搜索过男女相处，如何讨好异性，缓和与女朋友之间的关系。 　　提炼出的中心思想基本都是那一点，投其所好，这也是他长久以来都会采取的措施。 　　嘤嘤嘤：你…… 　　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不断闪现，似乎正在纠结犹豫。 　　。：对于有好感、喜欢的对象，难道不应该讨好她？ 　　嘤嘤嘤：艹，你…… 　　。：是真话。 　　他其实不太能够理解纪茵郁结的事情，但通过逻辑和分析，大概能够弄清楚她纠结的点。 　　无非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请给我改正追求你的机会。 　　他坦然的说出内心的想法，虽然并不明白爱的真实涵义，但并不妨碍他想要留下纪茵目的。 　　嘤嘤嘤：你真的是。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再戴着测谎仪和你说话。 　　嘤嘤嘤：问题不在于这个！ 　　。：你不喜欢我这样对待你的方式吗？ 　　他认为现阶段不能够隐瞒，就像他曾经询问过何淑英那样。 　　徐嘉树：“教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竟然叫我教授？有求于人就是不一样。”何淑英笑道，“我的建议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不可能。” 　　针对这种提议，他从来都是一口拒绝。 　　“分开的风险太大，而且我现在一直都很想看见她。” 　　“你这个性格三观，也难怪……”何淑英叹了一口气，“坦诚，真诚相待，我个人觉得一个人的真心，对方无论如何都能感觉到，以及你要学着用她能够接受的方式对待她。” 　　。：问题是什么？ 　　她能够接受的方式是什么？ 　　嘤嘤嘤：说不出来，可是你做的那些讨好我的事情，我觉得好奇怪。 　　。：很奇怪吗？我在网上搜索如何讨你欢心的时候，他们回答是解决你的问题，为你排忧解难。 　　嘤嘤嘤：你还网上搜了？好吧，这么说也是没有问题……但我仔细想了想，你好像就没有顾及过我的意愿？对！就是这个！ 　　嘤嘤嘤：从我们见面到现在，看似你都顺着我，积极解决我的问题，但出发点都是按照你的思维逻辑，你好像……根本就没在意过我的想法。 　　他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 　　从记事起再到现在，一开始考虑的是如何离开那对令他烦恼的亲生父母从而避免驱鬼仪式的打骂，再到后来留下徐雪珍来舒适的成长，以及现在为了满足内心的欲望留下纪茵。 　　旁人的想法不太重要，他也感受不到，如果非要退步，无非满足个人目标的同时，把利己变成互惠互利。 　　。：应该是怎样的？我不太能感受的到。 　　嘤嘤嘤：所以就是问题，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的行事模式就在那里，这就是你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徐嘉树继续搜索，情感的定义太奇怪，男女如何相处看起来也是虚无缥缈没有固定答案。 　　然后在诸多回答中，他看到了新的答案。 　　。：相互理解，相互接受。 　　他抓住了他们之间的问题以及矛盾，随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纪茵在意的他行事模式，他似乎无法改变。 　　嘤嘤嘤：啊？ 　　。：我在网上搜索到了新的答案，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完全改变我的行事模式，或许现在偶尔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但是我习惯去研究分析，去用各种方法达到我的目的。 　　例如现在，他选择了坦诚。 　　。：即便以后感知到外界情绪，能够产生正向的情绪，可能这套形式模式也无法改变很多。 　　。：其实这部分，我可以撒谎，再次伪装成你想要的那样，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要这样。 　　纪茵将打出的字全部删除，意外于徐嘉树向她坦诚了形式模式无法改变这一点。 　　她觉得这句一定是真话，又感到了一丝欣慰。 　　她最怕的就是徐嘉树的顺从，回头仔细一想，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思想，相处时又怎么会没有矛盾？ 　　她一直害怕迷恋对方，却从未了解过他内心所想，何谈接受理解。 　　就算是现在得知了他心理的一部分，也是全然排斥的。 　　纪茵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从前拧巴，现在开诚布公后也依旧拧巴。 　　原本以为拧巴的关键点要被何教授点破，毕竟旁观者清。 　　结果没想到，点中关键点的是徐嘉树。 　　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愿意接受理解他黑暗的那一面。 　　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偏见，在正常逻辑下也说得通，反正徐嘉树是天生反社会人格，所以他做的事情，想的东西就全是坏的，对她也必然是不怀好意。 　　所以那些讨好，全都变成了不正常的事情。 　　嘤嘤嘤：相互理解，相互接受，有点道理，但是我不能理解你那种违法犯罪的冲动…… 　　徐嘉树：这部分正在治疗，以后应该会有改善。 　　嘤嘤嘤：我会尝试接受你这套行事模式。 　　徐嘉树：你的想法，我会努力去感受，对不起。 　　纪茵笑了，还真是那套模式，气氛合适就道歉。 　　也许要改变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 　　* 　　“你都没有事情做吗？”纪茵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要争取一切可以扭转负面印象的机会。”徐嘉树笑着说道。 　　“少贫。”纪茵翻了个白眼，“那里学的这些，油嘴滑舌的。” 　　他最近真的就是见缝插针，主动上报行程不说，勾起聊天话题，时不时发出邀请，颇有她当时嘤嘤嘤缠人的风范。 　　徐嘉树：“重新建立信任关系，我总得主动积极一点。” 　　“那也不用我出门采访也跟着啊。”纪茵有些无奈，“都说了晚上会和你一起吃饭，你来这么早干嘛？” 　　“当司机接送。”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前天你不是还在朋友圈抱怨弄得太晚，都不好打车吗？” 　　纪茵心想要改掉自己喜欢在朋友圈里碎碎念的习惯。 　　但他细致体贴这点确实没话说，换一个角度去看他做事，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纪茵：“行吧，你不工作？” 　　徐嘉树：“把时间调整好，合理分配工作。” 　　纪茵想到他又要看病，又要工作，这边还能腾出时间来找她。 　　纪茵：“时间管理大师啊！” 　　徐嘉树：“……” 　　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有些微妙，纪茵虽说决定尝试着接受，但还准备小小报复折腾一下他。 　　“那我以后叫你，你随叫随到吗？” 　　徐嘉树：“有时间，就随叫随到。” 　　出乎意料的，没有完全顺从的回答，纪茵惊讶的转头。 　　“我觉得，你现在想要的是坦诚，而不是伪装的迁就。” 　　纪茵笑着摇头，“你真的是时时把控我内心的变化。” 　　她当然会被那种无条件的顺从吸引迷惑，或者说大多数都希望有个百依百顺的伴侣，但是现在，她更想看到真实的，会表达内心所想，甚至会出于本意拒绝她的徐嘉树。 　　“治病是最重要的。”纪茵补了一句，“就算少找我几次也可以。” 　　“不会的。”他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治病时间需要提前预约，你能先告诉我，你这个月的工作计划吗？” 　　纪茵觉得自己话白说了。 　　“今天的采访是临时起意，我工作计划也不确定。” 　　其实她本人并不太想掺和手头上的这件事，就算是理智上清楚最好不带情绪看待一个事情，但情感上还是会有偏向。 　　这次采访人的人生经历实在太凄惨了。 　　“十年前的网络环境太糟糕了。”她靠在副驾驶座上。 　　“是柳知莉吗？” 　　纪茵：“嗯。” 　　关于柳知莉的事情，博客上的热度飘得特别高，以往她遇到相关社会新闻，都会前后查清事情经过，不论对错，全部发到自己微博上面。 　　唯独柳知莉。 　　“我挺佩服这个人。”纪茵从金慧芳那边的泥潭挣脱出来，太清楚一个恶劣的、与本性冲突的环境会对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影响，而她自身没有能力也无法改变那种情况。 　　徐嘉树：“十年前，那件事情我知道，闹得很大。” 　　“一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女学生，遇到了完全超越她这个阶级的高富帅，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纪茵说着停顿了几秒，转头看向徐嘉树：“就像你一样。” 　　徐嘉树：“是陷阱。” 　　“对。”纪茵从柳知莉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共情，“她陷了进去，和我一样……不过那个人渣所图的和你不同。” 　　想到这里，纪茵不知道是自己幸运还是不幸运，徐嘉树脱离正常人渣的世俗欲望。 　　“柳知莉被玩弄的很惨，一开始那个人渣就是想找个好控制的女生，发泄自身的欲望。”纪茵叹气道，“她不想失去这个人渣，付出越来越多，越陷越深……正常的男女关系变成了虐待，□□视频……” 　　纪茵：“直至她后来有一天，发现自己下半身血流不止，去了医院，医生问她，她是不是被□□了？” 　　这些东西，当时的媒体都记录十分详细，甚至明确到了她的感受想法。 　　纪茵看着徐嘉树。 　　“但幸运的是，她清醒了。” 　　我也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进入最后一个故事收尾，啊……差不多也到主线剧情的高潮部分了，我知道你们只想看男女感情戏，哭哭。 第七十九章 　　徐嘉树笑而不语。 　　纪茵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然后柳知莉开始了上诉和舆论对抗。” 　　或许放在现在这个网络环境很难理解当时的情况，但是十年前的网络主流思想与现在截然相反。 　　徐嘉树：”她一开始是以强/暴报案？” 　　“嗯，但是她和人渣是男女朋友关系，清醒之前甚至都能算得上是自愿，很难判强/暴。” 　　纪茵看了当时立案，是以故意伤害罪立的案。 　　本来这个事情到这里，已经算不错的结局，人渣赔钱蹲局子。 　　“人渣的父母不知道什么心态，在儿子入狱后把那些视频全都发出来了。”纪茵叹了一口气，看到后续走向时愤怒又无力。 　　纪茵：“有时候舆论很难琢磨，在某个风口浪尖就爆发了。” 　　很难想象一个素人那种视频是在当时如何火爆全网，被各类大V争相转发，全力嘲讽。 　　徐嘉树：“她发了与当时网络主流思想相悖的东西。” 　　纪茵：“是的，大概是前段时间国庆，她转发了祝愿祖国繁荣昌盛，就被吊了起来，钉在了耻辱架上。” 　　纪茵：“其实她不应该转发这种博客。” 　　那个网络时代，哪怕是一个明星转发了类似的博客，都被集火猛喷，何况是她。 　　徐嘉树：“我个人觉得是可以理解，从强/暴转向故意伤害，立案再到把人送进监狱，她讨回公道，中间相关部门给予了她勇气。” 　　纪茵意外他的回答，又想起他幼年就是被妇联及当地警方从那个糟糕的原生家庭里抢出来。 　　“没想到……反社会人格会为警察这些部门说好话……“ 　　徐嘉树无奈道，“好坏我还是知道的。” 　　“不不不，你一开始态度不是这样的。”纪茵说，“我能感觉到，当时你拿见义勇为锦旗的时候，你很讨厌他们……但是你现在变了。” 　　徐嘉树顿了顿，先是懵了几秒，接着又笑了。 　　“看来，何教授的药挺管用的。” 　　“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谈论的重点不是这个。”他像是不太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主动的把话题转回去。 　　纪茵看着他，欣慰的笑了。 　　“网上舆论一边倒，我现在都还能看到柳知莉那几年博客下面的言论，把一个受害者被迫害的视频拿出来点评，再去攻击她的观念，似乎因为转发了那条博客，她受的折磨都是应当的。” 　　”我真的很难相信，十年前那些东西竟然是主流思想。”她翻阅柳知莉的博客，“公共场合宣扬对一个小女孩的性幻想，随意评判一个女性长相身材不停的散发各种色情联想……” 　　而柳知莉，她身上恰好综合了当时主流思想的两大爆点。 　　纪茵也曾经遭受过网暴，十分明白那种恶意扑面而来的感觉。 　　但是柳知莉面对的几乎是一边倒的舆论攻击。 　　“我真的很佩服她。”纪茵刷着博客，她看到了一张一张诉讼书的照片，柳知莉将诋毁她的那些博主一个一个的告上法庭。 　　柳知莉V：我没有错，我不怕你们！公道自在人心！ 　　她在调查柳知莉的时候，感到了无比的震撼却又鼓动人心。 　　“没想到这件事情，十年后又被金慧芳找了出来。”纪茵望着博客上的热搜词条，以及柳知莉博客下涌现的支持鼓励她的评论。 　　纪茵：“真好，她终于得到了公道。” 　　徐嘉树扯了一张纸递给她，“到了。” 　　纪茵接过纸擦了下眼睛，“你等我一会儿，采访时间应该不会很久。” 　　“我和你一起去吧。”说完，他抬头示意纪茵往挡风玻璃外看。 　　纪茵看到一栋低矮的小公寓，外面往来各种人，其中不少人手里还举着自拍杆，对着自己和公寓说话。 　　纪茵：“直播？” 　　徐嘉树：“看来和你一起过来‘采访’的人不少。” 　　他加重了采访这个词的重音。 　　纪茵：“……来别人家门前直播不太好吧。” 　　“走吧。”徐嘉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你提前和柳知莉打好招呼了吗？” 　　纪茵：“打好了，柳知莉这边有点不太一样，一般都是我们主动联系当事人愿不愿意接受采访，但是她是在博客上主动私信我，问我要不要来采访她。” 　　他停下动作，坐在车里看了几眼来往或直播或背着照相机的人。 　　“她叫了很多人。” 　　“是啊。”纪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下车后按照导航照到了柳知莉现住的房子。 　　在外面接到上面是看到来往的人，进去之后才发现楼梯间也站了不少人，排着队，竟然还有人在上面发号，让人排号进入采访。 　　纪茵拿了一个号，非常的茫然。 　　她和徐嘉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又看到进去的人手里拿着或红或蓝的文件袋出来，更加的茫然。 　　直至叫到她的号，才跟着一位中年男人进去。 　　这是一间复式房，她和徐嘉树在二楼见到了想要采访的对象。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脸色苍白，脸上的法令纹有些深，黑眼圈浓重，额上还有几根白发，但却画着很精致的妆容，面色红润，呈现出一种憔悴却又精神的矛盾神态。 　　“是柳知莉女士吗？我是纪茵。”她把记者证拿出来，并按亮手机将自己博客主页展示给对方。 　　原本还在按揉眉间的女人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向她手机屏幕。 　　纪茵有些不太好意思，排号的时候，她在外面看到几个熟人，都是粉丝量远远高于她的博主。 　　“你好。”柳知莉笑了起来。 　　纪茵注意到她将桌面上的红蓝两个文件袋收了起来。 　　“有什么想问的吗？”她对此非常的熟练，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可以先指明方向，你是想听我当时被虐待强迫的细节，还是陷入爱河犯傻的心理路程？” 　　纪茵：“啊？” 　　她对这两个问题感到有些不适，“我并不是采访这些。” 　　柳知莉：“那你要问什么？” 　　纪茵想了想，“您的需求，你想要让我报道的事情。” 　　其实后面还会跟一句事实真相，但她现在立场是偏向柳知莉的。 　　“我？”柳知莉笑了，“这有什么好报道的？” 　　“但是重点不是你遭遇了不公的对待吗？”纪茵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挖掘和这些无关的东西，你的隐私、你受难的细节？” 　　她脸上的笑逐渐收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纪茵。 　　“在你眼里，你觉得媒体是怎样的？” 　　她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给纪茵也问懵了。 　　“只是我个人，我个人看法啊……调查传播真相、监督矫正不良现象、为弱者发声追求公道？” 　　柳知莉笑了。 　　“哈哈哈……” 　　她笑得很大声，笑得前倾后仰，把纪茵吓了一跳。 　　“你都知道的道理！”她双眼含泪，眼中满是血丝，“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纪茵愣住了，直至手背上盖住温热的手掌，回神扭头看了眼徐嘉树。 　　“对不起。”柳知莉拿纸擦了下眼角，重新靠在椅背上，“刚才激动了。” 　　“没事没事。”结合她过往的经历，纪茵倒是能够理解一些，“现在的网络环境比以前好很多了。” 　　“好很多？是好很多……”她又笑了，话音一转，“我来鄂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的金慧芳。” 　　提起这件事，纪茵想起来，柳知莉原本是住在申城的。 　　纪茵：“你找金慧芳是想让她帮你掀起舆论？” 　　董成智的事情倒是给她打开了新思路，舆论有时候也能帮人。 　　“你既然调查过我，那你知道十年前那时候，对我进行荡/妇羞辱，甚至领头围攻我的那些人，有谁吗？” 　　她这个说话的语气，基本都可以推断出是谁。 　　纪茵：“……金慧芳？” 　　柳知莉笑着说，“把博客一删，再喊些口号转发一些东西，就摇身一变，又成意见领袖了。” 　　柳知莉：“十年前的时候还说我荡/妇，爱国傻逼……这会儿又说，说我是男权社会下可怜的受害者……” 　　“你说一个人的思想、立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纪茵脸上一热，看到徐嘉树正在拿纸擦她脸，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我找她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认出我来。”柳知莉笑得东倒西歪，“不，认不认出来无所谓……反正只要有热度就行，还告诉我如果想掀起舆论……那我还不够惨，我的经历还不够骇人听闻……” 　　“要加工要再塞一些故事进去，最好是我还被□□过，被那个人渣带出去让他朋友玩过。” 　　柳知莉：“这样才足够惨，足够让人愤怒。” 　　“这样也不够。”她大喊着挥舞双手，双眼通红着站起身，“一边的愤怒怎么够，还要挑起另外一边，说我愚蠢说我犯傻。” 　　柳知莉哭喊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没人听我说话……事情不是那样的，我不是荡/妇，我没有……我没有……” 　　“不不不，重点是你，你不要跟着金慧芳的思路走。”纪茵伸手去扶她，“我会把事情经过全都写出来的。” 　　还没等纪茵碰到人，从她身后走来一位中年男人，他抱住了柳知莉。 　　本来还在挥动手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从喉咙中挤出一道气音。 　　“……爸。” 　　“不好意思。”中年男人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我女儿犯病了，今天采访就到这里了。” 　　他拿起红蓝两个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你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纪茵拿着文件袋回到车上，不停的擦眼泪。 　　“太恶心了……金慧芳他们……” 　　但她知道这也算是这个行业的常态，永远跟着主流思想走…… 　　她吸着鼻子，拆开手里的红蓝文件袋，徐嘉树不停的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两个文件袋里装着的是关于柳知莉的资料，但是内容完全不一样，很难相信描述同一件事情，表达的内容意思可以完全相反。 　　她突然想起，先前进公寓之间看到的几个博主，其中几个都是经常和金慧芳在网上有争吵，两边粉丝思想观念完全相反对立。 　　纪茵：“为什么？” 　　“柳知莉最恨的对象除了那个人渣，还有谁？”徐嘉树拧开水瓶盖，放到她手里。 　　纪茵慢慢的抬起头，“……那些媒体。”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9% 　　本来不想用/隔开词的，但是口口实在太多了，影响剧情，再加上这章剧情有些词又没啥合适的词代替，只能分隔了。 　　小女孩那事和明星被网暴以及柳知莉转发那条博客被网暴都是有原型的，但是作恶的那些博主，现在大多都过得挺不错，有的甚至还转型成功。 　　现在每每我刷到这些事情，就感到非常的愤怒，除了质疑几句被拉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寄托于文章之中，唉。 第八十章 　　纪茵把键盘敲得劈里啪啦作响，把警情通报和法院文书的截图放进文档，并不停的检查打出来的字句，删掉其中有歧义或者词意过于尖锐的词汇。 　　她思考着，努力让这份关于柳知莉的报道，内容温和客观，尽可能的弱化她被侵害过程的描述。 　　“多喝些水。”她面前被摆放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小狗杯，“你今天都没怎么喝水。” 　　纪茵端起杯子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小口就放到一边。 　　徐嘉树：“不用那么着急。” 　　纪茵摇头，“柳知莉很在意真相和公道的，我能感觉的到。” 　　她现在大概看了眼网上柳知莉的热搜，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派系就是金慧芳带头的那种，在她凄惨的经历中似真似假的掺入了一些别的故事，另一个派系就是柳知莉本人不理智犯傻。 　　然后吵得不可开交，逐步互相辱骂，到最后大多数人恐怕都忘了最初的目的。 　　而这种争议恰恰是她在红蓝袋子里看到的那些资料。 　　“柳知莉似乎是在把两个不同派系的媒体聚集起来，然后针对他们在博客上的观点和话术分发两种不同的袋子，感觉就像是怂恿这两种派系争吵，掀起舆论。” 　　纪茵又想起她那种痛苦又怨恨的神情。 　　“可她本人是厌恶这种做法的，是被金慧芳蛊惑了吗？为了报复那个渣男？但她说话的重点根本不在渣男身上。” 　　徐嘉树：“你似乎觉得媒体是无法被报复的。” 　　“嗯？媒体怎么报复，翻车吗？”纪茵倒是没想过这一点，“不是觉得没办法报复，主要是他们大多都不在乎。” 　　金慧芳的表现就能说明这一点，热度是他们生财之源，好的坏的根本不在意。 　　“要是极端一点，说是上升到现实的报复。”纪茵想起坠楼的董成智，“那些媒体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纪茵：“而且我也不觉得柳知莉会上升到现实，在十年前那种时候，她都是采取诉讼的方式对抗，说明她就不是那种人。” 　　“普通的舆论当然拿金慧芳这样的人没办法。”徐嘉树拨弄手中的手机，将屏幕转向她。 　　那是一条国庆节转发祝贺的博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那里都不奇怪，但出现金慧芳的博客里就很奇怪了。 　　徐嘉树：“看样子，现阶段的主流思想是爱国……她总是跟着主流思想走，又不留余地的煽动情绪，吸引同类人，玩弄舆论。” 　　徐嘉树：“久而久之就被捧了起来，一呼百应。” 　　他点开了那条微博的评论。 　　出乎意料的，下面竟然大部分都在质疑她，甚至有辱骂她为什么转发这条微博。 　　只是被吸引的那群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接受她转换思想和立场？ 　　纪茵：“她下不来了。” 　　徐嘉树：“或许重复十年前那种操作，慢慢筛选粉丝，一点一点重新吸引新的同类人过来，能够转型成功，重新跟上主流思想。” 　　纪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是柳知莉不会再给她……不，他们这个机会。” 　　徐嘉树：“她应该是想把所有这样的媒体都拖下水，在合适的时机让他们翻车。” 　　经过这么一推导。 　　“她现在发给他们那些袋子，是在留他们把柄？等舆论被煽动到顶点后抖出来，揭露这些自媒体如何煽动情绪，利用网民情绪炒热度？撕下他们的脸？”纪茵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虽说有一定的操作性，但是类似的翻车事件之前也有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就连舆论逼死过那么多人。”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任何改变。” 　　“不够高，摔得不够惨。”徐嘉树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柳知莉接下来会用各种方法把热度炒起来，把他们捧起来，让他们想下都下不来。” 　　什么样的热度，才能让这些人下不来？ 　　纪茵：“如果真的这样，她也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啊。” 　　徐嘉树：“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把刚才发出去的博客删掉。” 　　“我？”她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我就是发整个事件经过，是真相。” 　　“当对一件社会事件争吵起来后，你觉得还会有人在乎真相吗？”徐嘉树说，“你会被两边的人骂。” 　　他这句话还说得很对，一路辟谣到现在，牵扯到热度比较高的社会案件，不知道为什么很多言论特别两极化，完全不存在中间地段。 　　纪茵：“我都被骂习惯了。” 　　“再说了，柳知莉那会儿舆论都是一边倒，我这还有点粉丝。”她笑着说，“我觉得吧，人啊，总得做点什么事，只求问心无愧。” 　　一向顺着她的徐嘉树忽然沉默了，他皱着眉看着她没说话。 　　纪茵有点意外他的态度，以往她在博客上怎么辟谣他都没说什么，就这次态度竟然有些强硬。 　　徐嘉树看着她。 　　“这次情况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我知道。” 　　“你会被骂。” 　　“我习惯了。” 　　“你可能会被人肉。” 　　“我不怕。” 　　纪茵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虽然私信里面时不时会弹出几条辱骂，偶尔还会有举报，她还是会生气，再憋着气继续往前。 　　最后看着粉丝量的增加，以及留言的肯定，她是觉得高兴的，能做一件自己喜欢的愿意做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纪茵：“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无能为力，从金慧芳那边再到你，然后再想着躲避……无论是她还是你。” 　　那些灰暗痛苦的日子，只要一回想就会感到懊恼痛苦，满心的怨怼没有倾泻的方向。 　　“我都不想再躲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徐嘉树被她看得垂下了眼。 　　“能把博客给我看一下吗？” 　　“为什么？” 　　“删掉一些会透露你真实信息的博客。” 　　“哦哦哦，这方面你专业，来吧来吧。” 　　“……” 　　“这条不删吗？里面好像拍到你了。” 　　“没事。” 　　* 　　还真就如徐嘉树说得那样，后期舆论爆发的速度比纪茵想象的快多了。 　　也不知道柳知莉从哪里找到的那么多媒体，网上出现了很多关于她的博客和消息推送，不同派系的媒体齐齐下场，一时间血雨腥风。 　　于是她那条博客也不知道被谁翻了出来。 　　。：在他们眼里你的博客看似偏向柳知莉，却又不是完全的偏向 　　嘤嘤嘤：因为我把其中虚构的那部分故事挑出来了？ 　　。：嗯，但是对另一边，你又太过于偏向柳知莉。 　　结果就是被两边骂。 　　纪茵不太意外这样的结果，她慢吞吞的和私信里面的辱骂对骂，忽然看到一条私信，说是要给她送花圈，让她胡说八道。 　　看到这条，她觉得挺可笑的，警情通报这些证据都摆在哪儿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都不看，或者开口就是假的，都是假的。 　　私信里污言秽语多，现实却没收到几个骚扰电话或者私信里面骂骂咧咧叫着寄的花圈啥的，和她之前经历的网暴完全就不是一个水平。 　　最近大家都变文明了吗？ 　　她扫了一眼博客转发量和评论数量，明明热度比何海峰那次要高多了。 　　她正一头雾水，忽然看到有条私信发了个地址过来威胁，说是要上门搞她人。 　　仔细一看地址，那不是徐嘉树那边的吗？ 　　纪茵大惊，拦车冲到徐嘉树家门口，生怕到时候真来个上门，第二天看徐嘉树上社会新闻。 　　刚刚出电梯就看到长长的走廊两侧被摆放了不少花圈。 　　而徐嘉树面无表情的将花圈打包翻滚折叠，看到她人的时候还顿了几秒。 　　“中午想吃什么？” 　　纪茵吊起的心立马回落，紧接着酸涩的情绪从喉咙深处蔓延开。 　　“吃什么吃。” 　　“怎么……怎么就网暴到你这了呢？”她吸了吸鼻子。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圈又抬头看向她的脸，似乎正在组织语言。 　　纪茵：“说真话！” 　　“他们开始人肉，不找到一些线索，是不会轻易停手。”他将卷好的花圈丢到一边，“不如抛出一个靶子，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徐嘉树：“我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她吼了起来，“我在乎啊！” 　　被吼了一通，他似乎是愣住了，茫然却又小心翼翼的看她。 　　“我又做错了吗？” 　　“傻逼！”纪茵冲了过去，狠狠的踩了好几脚地上的花圈，然后抱住了他的腰，“你个傻逼！”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是憋得太久，都没再这么大声的哭过。 　　哭到最后各种语气词堆一起。 　　“呜……嘤嘤嘤……你个傻逼。” 　　“你嘤嘤嘤了！” 　　她哭到一半听到这句话，呆呆的从他怀里抬起头。 　　徐嘉树：“你嘤嘤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6% 　　嘤嘤嘤了，降三个点庆祝一下！ 　　这个主流思想变化也是我花了段时间观察一些博主发现的，但不一定都是这样。 第八十一章 　　【妈妈，嘤嘤嘤。】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些画面和声音，那是她记忆中小时候的片段。 　　【茵茵，不可以这样，你要坚强。】 　　她总是不够坚强，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就算遇到了困难和难题也哭哭啼啼的找不到解决办法。 　　她好讨厌这样，明明都成年了，长成大人了，还是控制不住的会对着人嘤嘤嘤，哭唧唧的，一点都不坚强。 　　【我害怕，妈妈。】 　　她害怕工作的时候处理不好问题，又害怕遇到的那些人间疾苦与苦命人，害怕无能为力，更害怕治不好喜欢人的病。 　　好痛苦啊，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嘤嘤嘤起来矫情又娇气。 　　要坚强，她心想。 　　“呜……呜……嘤嘤嘤，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可她控制不住，哭着吸气，又哭着去抱他。 　　“嘤……嘤嘤嘤……” 　　她哭了好久，像是要把聚集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响声，直至最后哭得没有力气，趴在徐嘉树的怀里。 　　然后，她感到背后被轻轻的拍打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一下接着一下。 　　她随着这种缓慢拍打的节奏，一点一点缓和下了呼吸，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 　　看到自己和他抱成一团就在走廊里面哭，徐嘉树则抬起手伸向她身后。 　　“谢谢。” 　　纪茵眯着哭肿的眼，直起身回头，看到有陌生人站在背后，手里捧着一包抽纸笑着看他们。 　　“会过去的。” 　　她还有些茫然，呆呆的被徐嘉树拉着站起来，又被他拍了拍膝盖上沾的花圈碎片，看他和那位陌生人聊了几句。 　　陌生人似乎是附近的邻居，见她哭得惨烈，跑来送了一包抽纸。 　　“好丢人啊……嘤嘤嘤。” 　　她跟着徐嘉树进大门，坐在沙发上哀嚎。 　　徐嘉树：“还害怕吗？” 　　纪茵拿过他手里递来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在眼皮上。 　　“不了，不了。” 　　她懊悔自己的情绪失控，“真是的，明明之前都没这样，就被你一句话搞成这样，太不坚强了。” 　　“挺好的。”徐嘉树笑着，那笑容非常的浅淡，眼都没弯，连嘴唇勾起的幅度都不大，却透出了温度，看不见摸不着，她却觉得像是要被融化了般。 　　徐嘉树：“你变回来了。” 　　纪茵看呆了，她竟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温柔。 　　情绪的流露，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够感觉到。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切身感觉到何教授所说的变化。 　　“我怎么就变回来了。”只是先前养成的对他嘴硬的习惯，还一时改不过来，“这样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他说，“只是觉得你一直都很痛苦，但是现在终于嘤嘤出来了。” 　　嘤嘤来嘤嘤去，说起来还有点搞笑。 　　纪茵确实感觉到轻松一些。 　　纪茵：“其实我想更坚强一点的。” 　　徐嘉树：“是我的原因吗？” 　　“有一点。”她把脸压在毛巾上，“不过更多的是我挺讨厌自己这样，那么大的人还嘤嘤嘤的……挺恶心吧。” 　　徐嘉树：”我不觉得恶心。“ 　　“你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他笑着说，“似乎是特定的几个人？你的父母，你的好朋友，以及我。” 　　“我妈妈说过这个问题。”纪茵提起来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她说我就会找好欺负、纵容我的人嘤嘤嘤，因为知道他们不会拒绝我。” 　　“是啊，你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对我嘤嘤过，是把我踢出亲近人的范畴了吗？”徐嘉树说，“真狠心。” 　　“又贫嘴！”纪茵把融化的冰块毛巾还给他，“还不是你干那种事情。” 　　“我的错。”他把毛巾叠好，将没有融化的碎冰倒进垃圾桶，“让你痛苦了，对不起。” 　　纪茵侧头，莫名的，她感觉这句道歉似乎是真的，带有感情的。 　　“人肉就让他们人肉去，你不要管了。”情绪发泄了一通，她想起原本的目的，“我就不该听你的，那些关于你的博客也该删的。” 　　想起走廊上的一排花圈，她就非常生气。 　　“你不一定能够承受这种骚扰。”徐嘉树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上，从刚才到现在，这部手机接收到的电话和短信就没停过。 　　徐嘉树：“而我对这些，没有感觉。” 　　纪茵刚张口准备辩驳几句。 　　徐嘉树：“事实上，你的难受痛苦反而会牵动我的情绪。” 　　“我也并不是没有反击。” 　　餐桌上放置着一些快递单以及外卖单，似乎是从那些花圈上面撕下来的。 　　徐嘉树：“挖掘出别人的信息并送货上门，就要做好自己信息被泄露的准备。” 　　纪茵就看着他按照快递单上的卖家信息打电话，套出了买家的昵称，随即在二手交易app搜索昵称，几个购物网站都互通，或者说现在很多人图方便都会v信或者企鹅的账号登录其他不同的app。 　　于是他找到了其中一部分人的真实信息和电话。 　　纪茵：“还能这样？” 　　“网络上看似匿名，其实做过的事情就有痕迹。”徐嘉树看着她，“要学吗？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她连连摇头。 　　”等等。“纪茵紧张起来，”地址手机号你都找到了……你要上门搞人？“ 　　”当然不会。”他笑着将桌上总结出来的信息归类，拨通了110，“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纪茵：“……” 　　报完警，徐嘉树洗手套上围裙，给她削了个兔子苹果，转头进厨房炒饭。 　　她今天来得突然，他也没准备什么食材，干脆拿鸡蛋和火腿肠炒个饭。 　　徐嘉树炒饭也是一绝。 　　纪茵发现他有点偏执，做什么事情一上手就要做到最好，哪怕是一碗小小的炒饭，也要炒的喷香可口，米粒颗颗分明，苹果都要削成可爱的带皮小兔子。 　　她吃完饭，包揽下擦餐桌的活，等会儿准备收拾收拾去看李欣夏。 　　徐嘉树委婉但态度坚决的表示要跟着一起。 　　徐嘉树：”要争取一切重建信任，挽回感情的机会。” 　　何教授的治疗很有效果，或者是他偷摸学的，最近嘴特别贫。 　　“行行行。”纪茵拿他没办法，恍惚间还换位思考了一下，心想他当时面对自己嘤嘤嘤的缠人，也是这般无奈纵容？ 　　纪茵：“那我等会儿去看人，你别说话。” 　　徐嘉树：“晚上你想吃什么？” 　　“嚯，在你脑袋里面就只有我吃什么喝什么了吗？” 　　徐嘉树：“差不多，其他不重要。” 　　纪茵现在时不时就会被他整得无语又感动，看人完全不在意等会儿去干什么，她想着还是解释几句。 　　“精神上的疾病很容易反复。” 　　说着她还看了徐嘉树几眼，心中还有点担心。 　　“李欣夏这段时间反复进医院，我觉得我怎么都得去看看。” 　　二十五中学生自杀的事情，一直都是纪茵的心结，她看到李欣夏就会心生愧疚，有时间都会主动去看她。 　　当然精神病人住院时，外人不能随意进入看望，也就只有出院的时候，才能见上几面。 　　她选了袋水果，徐嘉树非常自觉的提起水果和牛奶箱。 　　付账的时候，纪茵一把压下他的手，余光扫到v信界面通讯录的标识上冒出了1的数字提醒。 　　她点开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添加。 　　知理存真：我是柳知莉。 　　纪茵立马通过申请。 　　嘤嘤嘤：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牵着徐嘉树的手往医院里走，空出的手回消息。 　　徐嘉树：“不要一边走一边玩手机。” 　　纪茵头也不抬，“你帮我看路。” 　　知理存真：没有需要帮忙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你聊天，之前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把你吓到了吧。 　　嘤嘤嘤：没事没事，冒昧问一下，你有去看医生吗？ 　　经过徐嘉树一遭，她现在遇到有心理问题的人，都积极劝他们就医。 　　知理存真：看了，但是解决不了问题。 　　——叮 　　电梯门打开。 　　知理存真：我的问题在于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公道。 　　嘤嘤嘤：你想要什么样的？ 　　知理存真：十年前那时候，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多少人相信我说得话。 　　纪茵余光扫向电梯面板，“6楼麻烦按一下，谢谢。” 　　知理存真：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通过别人网上几句话，就能判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像他们多了解我一样。 　　知理存真：而到现在，依旧不少人还信那一套。 　　电梯到了，这层是专门的会客室。 　　她跟着人流出来。 　　知理存真：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所有人都得讲究公平公道。 　　啊，这点就很难达到了。 　　就算很多事情辟谣过很多遍，依旧会有人不知道，或者不相信，只按照自己想的来。 　　纪茵思考着怎么和她说，看能不能让她稍稍想开一点。 　　她能感觉到，柳知莉有些偏执了。 　　但身为局外人，没有经历过那些苦痛，说太多又非常苍白。 　　知理存真：不说这些了，你发了我的那些事情，我看被骂的挺惨。 　　嘤嘤嘤：你不喜欢吗？我马上删掉。 　　知理存真：不，我很喜欢，我就喜欢媒体说真话干人事。 　　纪茵有点想问她接下来的计划。 　　徐嘉树带着她推开会客室的大门。 　　知理存真：对了，我想和你说件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嘤嘤嘤：啊？ 　　李欣夏正和她爸爸说说笑笑，看着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纪茵在收手机前飞快的看了屏幕一眼。 　　知理存真：我在申城的时候，有个人找上了我，他教我做一些事情，让我来鄂城，并让我在叫媒体的时候，一定要邀请你。 　　作者有话说： 　　虽然看起来是言情小说，但是本文有反派。 第八十二章 　　这个回复立马勾起了纪茵的好奇心，但因为进了会客室，只能把手机收起来。 　　李欣夏爸爸看到她进来后，脸色沉了下来，却也没多说什么。 　　纪茵朝着他笑了笑。 　　先前在医院里面，李欣夏爸爸不清楚她身份还能平和的说上几句话，但是后来搞清楚后态度差了很多，虽然态度不好，但可能因为李欣夏割破了她的手，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或拦着不让她过来。 　　纪茵一直都挺愧疚的，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做了金慧芳的帮凶，为了让心里好受一点，也会过来看上几眼。 　　“你来了。”李欣夏对她态度还比较热情，“不用带那么多东西过来。” 　　纪茵让徐嘉树把水果和牛奶放提进去，她爸爸接下东西，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看到她爸爸态度的软化，纪茵松了一口气，才看向李欣夏。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李欣夏：“挺好的，医生说我情况好转，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挺好的。”纪茵看见她笑，跟着一起笑，“加油！” 　　“你呢？”她忽然问了一句。 　　”我？“纪茵被问得一懵，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我也挺好的。“ 　　李欣夏笑弯了眼，“我找到萧艾了！” 　　话题的跳转让纪茵有点没跟上她的思路。 　　李欣夏：“他都不在鄂城，你们怎么都不和我说？” 　　因为不知道她治疗情况以及家庭内部是如何沟通的，纪茵啊啊了几声，转头去看她爸爸。 　　“夏夏，不是和你说了吗？萧艾也有自己的事情，你不能老缠着他。” 　　“好吧。”李欣夏晃了晃身体，“是不能总缠着他，他不喜欢。” 　　她的爸爸叹了口气，“在手机上聊天就好，也不一定需要见面。” 　　纪茵一直都在观察这对父女。 　　李欣夏对萧艾非常的执着，就连病情的好转，似乎都是他们重新建立了联系后。 　　无论看了几次，她都会感到心惊以及些许不理解，但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自己身上。 　　她前段时间是不是就是这样？ 　　不过萧艾可比徐嘉树厚道的多，在发现李欣夏状态不对后主动拉开了距离，徐嘉树这狗玩意可是一直引诱她。 　　纪茵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总会让李欣夏想到萧艾，这对一个深陷恋爱情结的小女生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和徐嘉树呆了一小会儿，就主动离开。 　　纪茵：“我以前是不是就像李欣夏那样？” 　　“不。”他说，“你没有那么愚蠢。” 　　纪茵惊讶他的措辞犀利，但是很快。 　　“你是觉得我蠢吗？！” 　　徐嘉树顿了顿，在他答应对她说真话后，时不时会出现这种他开口说话却会停顿思考的情况。 　　纪茵：“嗯？又要说谎？” 　　徐嘉树：“……较常人，你算比较聪明的那一类。” 　　她哼哼了几声，没继续同他在这个事情上面纠结。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徐嘉树：“我不喜欢失去自我的人。” 　　纪茵想起他就算塑造，也要她保留奉献这个本性。 　　“你要求还挺多。” 　　徐嘉树：“如果只是要一个完全听话的傀儡，那很容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的平静。 　　纪茵却猛得一抖，像是一阵冷风从后背拂过，因为她知道，他真的能够做到。 　　徐嘉树：“我不喜欢。” 　　完全凭喜恶做事啊，纪茵心想。 　　“我可不会失去自我。” 　　“那很好。”他脸上露出笑，“我很喜欢你这样。” 　　纪茵一翻白眼，类似的话听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免疫力，“等你懂了如何正常喜欢再说吧。” 　　纪茵：“但愿李欣夏小妹妹赶快走出来吧。” 　　“有想吃的东西或者想去的地方吗？”徐嘉树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们还有一下午休闲时间。” 　　纪茵：“……你真的是完全不把旁人放在心上啊。” 　　徐嘉树笑而不语。 　　“等会儿，我先和柳知莉聊一会儿，你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纪茵拿出手机。 　　刚才聊天聊一半，不问出个答案，估计她晚上都睡不好。 　　嘤嘤嘤：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情，你说得那个人能不能和我细说一下？ 　　柳知莉没有回复，可能是手头正有事？ 　　纪茵等待途中，点开她头像，想看看她的朋友圈。 　　她头像是一张黑白照片，准确来说只有黑色和白色，上半部分是黑色的方块，下半部分是白色方块，黑白分明。 　　可能是和何教授待在一起久了，听着她聊天分析徐嘉树的心理状况，不知不觉的就学会了她的思维模式，下意识的去分析平常生活中遇到的人。 　　只不过平时见到的人，大多是平和的。 　　可柳知莉却十分尖锐激烈的，从头像和网名都能够反应出来她的心理状况。 　　黑白分明，知理存真。 　　徐嘉树：“看电影吗？” 　　“好。”纪茵有点心不在焉。 　　徐嘉树：“新上了一部喜剧片，下午四点。” 　　“好。”纪茵收回视线，“我看起来很不高兴吗？” 　　徐嘉树：“只是情绪有点低落。” 　　“你对我的情绪把控，比我自己都准确。”纪茵靠在他的身上，刷博客，“就这么在意我？” 　　徐嘉树：“当然。” 　　看他非常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纪茵起了坏心思，想知道他对外界的感知到了什么程度。 　　“你觉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像只舔狗？” 　　徐嘉树：“难道不是吗？” 　　坦然的态度弄得纪茵反倒不好意思。 　　“……你也太坦然了吧。” 　　“既然决定做一件事情，再多的顾虑都非常多余。”他说着抬手按下她脸侧翘起来的发丝，笑道，“我现在就是你的舔狗。” 　　纪茵抱住他的手臂，低头刷手机，以掩饰开始发红的脸。 　　“你就没有失控的时候吗？” 　　她内心愤愤，为自己又被他几句话弄得心里怦怦直跳。 　　“当然有。”他笑着说，“脑热送你冷掉的鸡蛋仔，又不想你去掺和柳知莉的事情。” 　　纪茵：“不让我掺和柳知莉的事情是脑热？” 　　“按照正常逻辑。”他还是在笑，却看着像是有些无奈，“你去掺和这件事是符合你的本性。” 　　“对哦，你喜欢的就是我那种性格。”她仔细想了想，发现当时徐嘉树忽然拦住她不让她掺和，确实有点奇怪，“你应该喜欢我继续往你喜欢的方向变化，为什么还阻止我？” 　　“我不知道。” 　　纪茵看他，“你不知道？” 　　徐嘉树：“想不明白，也无法理清其中逻辑，不就是脑热吗？” 　　纪茵：“你当时脑子里想了什么？” 　　“你会受伤。” 　　“啊？” 　　徐嘉树：“你可能会受伤。”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4% 　　卡，一写感情戏就有点卡。 第八十三章 　　纪茵在他身上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她盯着徐嘉树，心跳的停不下来，只能不停的回想何教授说过的话，让大脑不要那么的发热。 　　纪茵：“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受伤？” 　　何教授：“他现在会说真话，但会用各种甜言蜜语包裹，将本就有的真实情绪放大数倍呈现在你面前。” 　　徐嘉树：“我不明白，突然出现在脑中，然后会不自觉的产生忧虑的情绪。” 　　何教授：“现在他身上又出现了一种有趣的情况，逐渐开始共情，逐渐产生一些正常的情绪，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根本的目的。” 　　徐嘉树：“那种情绪有点奇怪，和我的喜好相反，会促使我做一些与理智相违背的事情。” 　　何教授：“他要留下你，他可能并不清楚这些感情产生的根本缘由，也不清楚这些感情会带来什么变化，但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些感情去‘表演’。” 　　徐嘉树：“我思考了很久，将这些情绪归类于不想让你受伤。” 　　何教授：“他一定会让你知道他的改变，主动引动话题，情绪的表露，语言的表现。” 　　他看着纪茵，视线飘散，像是落于空处又像是落在她的身上，最后又全部归于一点，视线犹如聚光灯般，打在她的身上。 　　紧接着，五官出现了非常细微的变化，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中似乎透出了一丝痛苦，这种痛苦表现在轻微皱起来的双眉，又表现在眼瞳里反射出来的光点。 　　徐嘉树：“我不想你受伤，为什么？” 　　何教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接受治疗逐渐能够感受到正常的情绪后，这种深层次的行事逻辑从未改变过，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 　　何教授：“想要什么，费尽心思，都要得到。” 　　“你可真狡猾啊。”纪茵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压在胸口，“明明知道我对你的真话和真情流露没有什么抵抗力。”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反正他那个病有好转的迹象，后面还有何教授等医学大佬盯着，每天纠结来纠结去完全就是和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蹭蹭他胸肌，或者偷偷摸下他腹部给自己找点乐子。 　　思来想去的，她回想以前的事情，莫名的觉得自己特亏，特别是时隔好几个月，重新把脸贴在他胸口的时候，那种热气腾腾又很有弹性的感觉，让她更为后悔。 　　纪茵盯着他那张脸，接着抱他腰的动作，偷偷的摸了一把他的腹部。 　　看来这段时间她不在身边，没有给他健身事业带来沉重的打击，这腰手感似乎更上一筹了。 　　整了一圈给自己整出了抑郁，结果还什么都没捞到。 　　啊，太亏了，纪茵心想。 　　徐嘉树没有动，他甚至非常配合的抬起手臂。 　　“合理的运用策略。”他笑着说，“你现在心情好了一些吗？” 　　纪茵白了他一眼，“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心情好？” 　　徐嘉树：“当然，毕竟我是你的舔狗，讨好你是第一要务。” 　　我擦，纪茵想。 　　她拧了几把他的腰，“你这嘴！” 　　也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他这张脸和说话的语气，很多听起来都非常肉麻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能把纪茵弄得心脏乱跳。 　　徐嘉树非常的坦然，或者说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此。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她的脸上，应该是在观察她的神情，然后再去思考下一步需要采取的措施。 　　纪茵能够感觉到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让她开心，非常精准的把握她的情绪，围绕的中心思想，似乎就是讨取她的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可能这真的就是他本性的一部分了，虽然这部分本性不算好却也不算坏。 　　纪茵叹了一口气，她最近一直调整自己看待他的角度，去接受他的本性。 　　换个思路，看他这么上心……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换个思路，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纪茵：“你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来。” 　　徐嘉树顿了顿：“我想要你。” 　　纪茵：“……为什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得那么奇怪。” 　　她现在发现了，徐嘉树有时候会故意把气氛和说得话往暧昧那方面引，但纪茵就是很吃这一套。 　　原本还有些拧巴，但想开后，直接躺平享受好了。 　　纪茵：“我好累，你背我。” 　　她把之前憋着的娇气全都释放出来。 　　徐嘉树笑着蹲下身，把她背了起来，于是在感受了一把胸肌和腹肌后，她感受了一把背肌。 　　她一手环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刷博客。 　　纪茵决心在他现下想讨好她的时期内好好享受一番，又想起先前钻牛角尖浪费的时间，十分的痛心疾首。 　　“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 　　“我还想喝奶茶，你能做低糖的吗？” 　　“……好，我会去研究。” 　　“还有甜点！” 　　“如果想要减肥，还是要稍稍控制。” 　　“嘤嘤嘤。” 　　“……好。” 　　她指挥着徐嘉树背着她在往停车场走，原本还想着多靠一会儿，又看到人来人往的，最后不好意思的从他身上下来，改挽手臂。 　　徐嘉树：“注意脚下。” 　　纪茵刷着博客，她心思被热搜吸引，柳知莉一直没回复她，她就去翻了相关的博客。 　　一个热点是有时限的，就像很多人说得那样，互联网没有记忆，很多社会新闻都是在热搜上挂了一段时间，很快便会被别的热点顶下去。 　　柳知莉从前的事情被扒出来，挂在热搜上也有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整体热度都在下降。 　　而这个时候，她博客里发出一条视频。 　　纪茵点开。 　　视频是第一视角。 　　——砰 　　她被视频里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一把铁锤从画面中露了出来，直直的锤向对面的红褐色防盗门上。 　　这响声大到徐嘉树都侧过头。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却又非常尖利的女声从手机中刺了出来。 　　“刘靖，你出来！” 　　刘靖？纪茵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小，并花时间回忆这个名字，慢慢想起这似乎是玩弄柳知莉那个渣男的名字。 　　捶门的视频持续了一分钟，砰砰的锤打声配合这女人的尖叫，冲击感很强。 　　这条博客的评论也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和前一周，几乎是一边倒的倒向柳知莉不同，评论里开始出现的别的声音。 　　@summ：我知道柳知莉很可怜，但她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纪茵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皱了下眉，很快这个视频就上了热搜。 　　果不其然又吵了起来，在现有的两个流派中又增加了新的流派。 　　当一个热点快要丧失热度的时候，就再给它增加矛盾冲突点。 　　这次争吵比上次还要厉害，柳知莉很会从自身挖掘痛点，她一连在博客上面发了很多类似的视频。 　　纪茵顺着发博的时间线往下看，慢慢看着热度越来越高，那些觉得柳知莉做法偏激，人变得疯魔的评论越来越多。 　　直至，无形中这种对立的言论影隐有持平的趋势，而刘靖也在博客上面注册了账号。 　　自此，正主全部下水。 　　“真的是一步一步的在往上推动热度。”纪茵盯着在热搜上的词条，随着她的刷新，那条词条一格一格的到达了顶端。 　　知理存真：不好意思，刚才手头上有些事，没看消息。 　　嘤嘤嘤：啊，没事没事，我刚才看了下你的博客。 　　知理存真：是不是觉得我很疯？ 　　嘤嘤嘤：不不不，其实可以理解。 　　知理存真：不疯怎么会有人看我呢？嘻嘻。 　　纪茵看着回复，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嘤嘤嘤：我想问一下，你之前说得我得罪人是什么意思？ 　　知理存真：那是我朋友，我问了他，他说你是个好人，会帮我的，我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 　　纪茵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问。 　　嘤嘤嘤：你想拉那些媒体下水？ 　　知理存真：你发现啦？ 　　嘤嘤嘤：嗯。 　　知理存真：我朋友说你们很聪明，没想到真被你猜到了。 　　们？ 　　纪茵感到有点害怕了。 　　嘤嘤嘤：我感觉你朋友好像认识我，说不定我也认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朋友叫什么啊？ 　　知理存真：他叫季寅，你认识吗？ 　　“季寅（yan）？”纪茵念出了这个名字，又觉得不太对劲。 　　“是季寅(yin）。”徐嘉树看向她的手机屏幕，“不是季寅（yan）。” 　　这才意识到自己读错音的纪茵叫道，“你偷看我手机！” 　　“我的错。”他收回视线，“你刚才的情绪不太对。” 　　反应也太快了吧，纪茵把手机侧过来，抬起一只手挡着，不让他看屏幕。 　　她开始回忆以前有没有见过叫季寅的人，季姓在她日常生活里面还挺少见的。 　　季寅、季寅…… 　　她读了几遍，这名字读起来有点奇怪，读着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季寅、季寅…… 　　……纪茵。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3% 　　卡卡的一天 　　一直都想写，男主为爱痴狂，为爱哐哐撞墙，结果写出这么个狡猾玩意。 第八十四章 　　读出这个发音后，纪茵冒了一身的冷汗。 　　可能是她想太多，只是单纯的巧合，可一旦联想，就完全控制不住，然后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思来想去，想着要不要把这种怀疑告诉徐嘉树，毕竟他在这方面，算是有些经验，可又觉得是不是太过捕风捉影。 　　犹豫间，她看向徐嘉树，就看到他皱着眉，虽然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挂上了笑。 　　但纪茵能够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甚至说是有些生气？ 　　情绪的感知是件很玄学的事情，有时候不用说话也不用太大的表情变化，但仍旧可以感受得到。 　　纪茵：“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嘉树笑，“有一点。” 　　他为什么会生气？ 　　纪茵：“你也觉得这人取得名字是我名字的谐音？” 　　徐嘉树：“是。” 　　他回答的语气是肯定的。 　　很奇怪，可她又想不出奇怪在哪里。 　　嘤嘤嘤：哈哈哈，好巧啊，你朋友名字的谐音和我的名字差不多。 　　知理存真：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真巧啊，你不认识他吗？ 　　嘤嘤嘤：确实身边认识的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纪茵对这个朋友产生了好奇以及些微的不适，她想要弄到更多关于那个朋友的资料，最好是有照片……但是，她现在和柳知莉并不熟悉，过多的深入的询问，不太礼貌。 　　知理存真：看他提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嘤嘤嘤：有可能是小时候认识……你说得把我好奇心都勾起来了，有照片吗？说不定看到你朋友的脸，我就记起来他是谁了。 　　消息发出去后，也许是因为有目的套话，纪茵看着这条消息就觉得自己写的太过刻意，问的也不怎么自然。 　　知理存真：照片没有欸，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嘤嘤嘤：时间不长吗？我看你门关系很好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认识了很久。 　　知理存真：一见如故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懂我的人！ 　　或许是聊到她感兴趣的东西，柳知莉发消息的速度快了很多。 　　知理存真：前几个月我抑郁挺严重的，人都一脚踩进海里了，然后被他叫了下来，我本来是死前想找人说会儿话，他告诉我他也被网暴过，为了逃离才来的申城。 　　知理存真：那些网上我们都没见过的人，是怎么凭借那些媒体的三言两语就断定我们是怎样的人？ 　　知理存真：他和我不同，我就是一个懦夫，遇到事情只会逃避。 　　纪茵用手机滑动屏幕，看到下面又翻到上面看聊天记录。 　　知理存真：不，他开始也和我一样，也想着逃避。 　　知理存真：但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知理存真：我们要复仇。 　　纪茵从这些回复里面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知理存真：太好了，能在人生快要终结的时候遇到他。 　　知理存真：在我痛苦的时候开导我，迷茫的时候引导我。 　　从字里行间，纪茵都能感受到她对那个朋友的喜爱以及尊崇，本来是一件好事，看着一个抑郁的、绝望的人慢慢找到人生的目标和方向，虽然是为了复仇，但看她重新振作起来…… 　　有点奇怪，这种既视感。 　　纪茵从手机里抬起头，她望向了徐嘉树。 　　【痛苦的时候开导我，迷茫的时候引导我。】 　　艹！这怎么和徐嘉树干事是一个套路？ 　　徐嘉树：“怎么了？” 　　纪茵：“老实告诉我，前几个月我没见你的时候，你去过申城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垂目看向了她手中的手机。 　　“你们聊到了什么？” 　　纪茵：“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他回答的很肯定，“从鄂城到申城高铁需要四个半小时，就算飞机刨除登记订票等一系列麻烦的手续，也需要差不多两小时，那个阶段刨除与何教授见面治疗的时间，我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用于两地往返。” 　　徐嘉树：“或者，你可以查询我的消费记录。” 　　纪茵直接拿过他的手机，将各种支付app以及银行账号的支出记录都看了一遍，本来以为徐嘉树这种类型消费支出都不是很多，却零散的看到了很多几十、小几百的支出。 　　“这些消费记录是什么？” 　　徐嘉树：“芒果、奶粉、木薯粉、奶油、低筋面粉……” 　　纪茵：“你这怎么搞得要开烘培店一样？” 　　徐嘉树看着她没有说话。 　　纪茵：“……啊，谢谢，你能做杨枝甘露吗？” 　　徐嘉树：“……” 　　倒不是纪茵不信他，这人太多前科不说，柳知莉说的事情又有他做事那种风格，她想了想，决定私下找杨教授说一下，顺道看看他前几个月作息情况。 　　这么想着，她把手机递了回去。 　　徐嘉树：“你在怀疑我诱导了柳知莉？” 　　纪茵已经习惯他这种敏锐，“那不然呢？我认识的，会这么搞人的就你一个。” 　　徐嘉树看着她，笑着顺着她的话说，“我只搞过你一个人。” 　　纪茵：“……我他妈谢谢你！” 　　徐嘉树：“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 　　这一点，纪茵确实是很深刻的感受到了。 　　先暂时排除他的嫌疑。 　　纪茵：“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还有像你这样的反社会人？” 　　“有。”徐嘉树说道，“我还见过。” 　　“谁？”她脑中飞快的闪过几张脸，又结合最近遇到的那些事情，“……萧艾？” 　　“猜到了？”徐嘉树像是有些意外，却又笑了起来。 　　“不要说得像是我很傻一样好吗？”对于这个人选，纪茵是意外也是不意外，主要他表现的很正常，又有那么点不良少年的感觉，第一观感很难往徐嘉树这种反社会人身上想，但是仔细一想何海峰、董成智的那些事情，又隐约的觉得不太对劲。 　　徐嘉树看她，笑着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好像越来越聪明了。” 　　纪茵：“……你是想我锤你吗？” 　　不过他这话说得还真没错，可能是和徐嘉树以及何教授这种高智商人群待久了，她发现自己观察能力，以及思维能力都出现了一些变化，以往会忽视想不到的事情，现在竟然都能够注意到。 　　纪茵：“只是怀疑他，但你反社会人格是板上钉钉的！” 　　她对萧艾观感有些复杂，到底是相处过一段时间，投入过感情的对象，就算不是那种喜欢，却还是有点难受。 　　她思来想去，是等萧艾回来抓他去何教授那里，还是直接报警。 　　徐嘉树：“他是救不了的。” 　　纪茵：“啊？”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类人。”他对此的表现非常的平静，“不过和我不同，他没有目标。” 　　没有目标？纪茵想起过往种种案件，何海峰再到董成智。 　　徐嘉树：“只是按照喜好做事。” 　　纪茵瞪了他一眼。 　　徐嘉树：“杀人这种事情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这种反社会人难道不是想着不被抓吗？” 　　他摇头，“现代侦查技术非常的发达先进，再加上国内的天眼系统，在城市内杀人，不可能不留痕迹。” 　　纪茵想起他就是学这个专业的。 　　“你认知挺清醒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想去做？” 　　徐嘉树：“如果能够控制，我还需要去治疗吗？” 　　逻辑通顺，纪茵无言以对。 　　“但是现阶段有了新的选择。”他笑了，与此同时，纪茵感到了背后发冷，她看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徐嘉树：“你应该也能够感受到，言语杀人。” 　　“人的心理状况是波动的，生活舒适心理平和的时候很难受到影响，但是在不好的环境，心理产生剧烈波动的时候。”徐嘉树笑着说，“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想到那个从天台跃下的学生，又想到想要利用舆论报复的张静娴，以及深陷舆论的柳知莉。 　　徐嘉树：“甚至这种环境都是可以塑造的，筛选出合适的目标，再一点一点的诱导，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改变。” 　　她想到了李欣夏以及……自己。 　　如何去筛选这些目标？又如何去创造这种环境？ 　　纪茵想到了金慧芳。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她以前从未在意，也没深想过的记忆片段从脑海深处浮现。 　　【金慧芳：“我们做自媒体当然是跟着时事热点跑的啊。”】 　　【“以前老是跟着跑，现在年纪大了，精力和反应速度都跟不上了……跟着跑哪有他们生产的快啊。”】 　　纪茵：“金慧芳是同谋。” 　　徐嘉树笑了，他看着她，露出了一种像是惊讶又像是欣慰的神情，并鼓励似的，轻声对她说道。 　　“还有呢？你还想到了什么？” 　　纪茵：“我的心理问题，是不是不光有你的诱导因素，还有他的原因？” 　　徐嘉树收起了笑，对此表露出了些许不快。 　　“其实我不讨厌他。” 　　纪茵：“能够感觉的到。” 　　在描述那些做法的时候，徐嘉树所表达出来的情绪中没有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欣赏。 　　徐嘉树：“但是我讨厌不怀好意的东西在你身边游荡。” 　　作者有话说： 　　伏笔回收。 　　金慧芳那些话来自17章，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回顾一下。 　　慢慢开始收尾了=3= 第八十五章 　　听他说话语气，再结合过往的一些事情。 　　纪茵：“你把他赶走了？” 　　在二十五中自杀案，以及董成智的事情后，萧艾都没有立马离开鄂城，虽然之前去看李欣夏像是她父亲在其中施压从而导致他的离开，但是在费梦燕妈妈针对他，带动着舆论铺天盖地的攻击他时，萧艾都没有离开。 　　“是的。”徐嘉树重新挂上笑，“我可能无法时时刻刻待在你的身边，必须得处理掉问题。” 　　纪茵：“你们说了什么？” 　　徐嘉树只是笑，没有说话。 　　纪茵：“嘤嘤嘤！” 　　他笑着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的人，找乐子的最终目的，都不是把自己送进监狱。” 　　纪茵：“你威胁他说报警？” 　　徐嘉树还是笑。 　　纪茵非常惊讶，“就这？你什么时候这么遵纪守法了？我不信。” 　　徐嘉树：“能用合理合法的途径解决问题，不好吗？” 　　他笑着抬眼，目光落在狭长的过道上，这里去停车场可以从一条狭窄的，在两栋老居民楼之间的小路过去。 　　就像是在那晚城中村的小道中，顶着一头黄黑相间头发、披着蓝色校服的男生看着他。 　　【“我们才是同类人。”】 　　纪茵：“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还说了什么！” 　　徐嘉树笑，“威胁当然不够，或者说……能不进去最好，但进去了也无所谓。” 　　【“所以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东西，你能够理解吧？”】 　　徐嘉树：“但他和我不同，太年轻，更害怕也更无法接受，被看穿、戳中心中的痛点。” 　　纪茵：“你说了什么？” 　　徐嘉树：“真难看，你嫉妒的样子。” 　　狭窄的小路中非常昏暗，墙壁上挂着一盏黄色的灯，于道路中投射出黄黑交融，光与影的斑块。 　　穿着校服的男生看着他，不甘与忌惮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 　　徐嘉树看着纪茵。 　　“你抢不走的。” 　　纪茵听着一头雾水，再细问他却笑着说他们聊的内容就只有这些，她分辨不出来，嘤嘤嘤了半天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 　　最终，她气呼呼的在手机文档里面翻手机号码。 　　纪茵：“你说得不算，我还要求证！” 　　她找到了萧艾母亲的电话，其实在二十五中那个事情的时候，金慧芳就找到了他母亲的联系方式，当时恨不得把所有相关人士电话都打个遍的金慧芳，唯独这个号码没打出去。 　　当时纪茵还是个菜鸟没细想，现在回头再看这事，越发觉得金慧芳和萧艾之间存在猫腻。 　　号码输入手机，号码下方归属地显示的是申城。 　　她等了一会儿，余光不停的扫向徐嘉树。 　　很快，电话被接通。 　　纪茵：“你好，是王虹女士，萧艾的母亲吗？” 　　她直接切入主题，避免被当骚扰电话挂掉。 　　手机那头没有说话，安静了很久，就在纪茵都怀疑是不是手机出问题的时候。 　　“他犯事了？” 　　明明是疑问句，她却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纪茵心情复杂，“我把来龙去脉和你说一下。” 　　“不用。”手机那头一口拒绝，“你不用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也不想见到他。” 　　“你们没有见面？”纪茵问道，“他之前和我说过要去申城找你。” 　　“谁想见他！”手机里传来的尖叫震得纪茵耳朵一嗡。 　　王虹：“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是不想听到他的事情，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你冷静一下。”纪茵连连安抚，就怕她挂电话，“我只是问些事情，并不是要你和他见面。” 　　王虹：“那你是谁？” 　　绕了一圈终于回到正常的对话上，纪茵飞快的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手机那头再度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笑，只是这笑听着干巴巴的。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纪茵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王虹：“我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怪物！拿圆规扎人，喂朋友喝漂白剂！然后……然后问我……可以杀人吗？”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 　　王虹：“我们带他去看医生，看不好啊，他还是那样还是那样！后来还在学校食堂里投洗洁精，幸亏是小苏打，他拿不到那些有毒的东西……我们受不了啊，真的受不了，总有人上门讨要赔偿，又被那些人家属逼得根本住不下去……最后来了鄂城，那么好的精神病医院，也治不好啊！” 　　王虹：“治不好治不好，骂不管用，打也不管用……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只能跑啊……他把我毁了，他把我的生活都给毁了！” 　　在单方面的宣泄结束后，她还不断的对纪茵说。 　　“你千万不能告诉他我在哪儿，千万不能！” 　　与此同时，纪茵听到手机里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叫着妈妈的声音，刚才还十分激动的女人瞬间温柔下来。 　　“我后来又生了个女儿，还好……不是我的问题。” 　　王虹：“我离开萧艾的时候，一直都很痛苦，觉得我这个妈当得太不称职，上网时又总看到有人说一个有问题的人，背后一定有原生家庭的原因，可明明……明明就是他摧毁了我的家庭啊。” 　　纪茵挂断电话后，喉咙里就跟吞了石子一样，又沉又涩。 　　她忍不住的，看向徐嘉树。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徐嘉树：“我一直都是这样。” 　　纪茵顿了顿，“徐雪珍真的很厉害。” 　　“是的，她的无私奉献，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对我造成了影响，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徐嘉树说道，“辞职没有收入来源，又要盯着我，只能去打些零工，所以没交医保。” 　　徐嘉树：“然后生病，似乎癌症也与情绪有些关系？这么多年以来，面对我这样的人，恐怕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嘉树……” 　　“嗯？” 　　“你是不是在难过？” 　　纪茵一直都叮着他，他还是在笑，那副薄情寡义万物不在意的模样。 　　但是他说话的语速变快，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像是嘲讽，可转过来的视线却是落在空处。 　　紧接着，他不笑了。 　　徐嘉树：“我不知道。” 　　“啊？” 　　“我不知道难过是什么……只觉得，心里很空。” 　　* 　　“他以前没有感知过这些情绪，不明白正常。”何教授拿着本子，飞快的在上面写字，其实现在很多都是采用电子文档，但她似乎不习惯用那些电子产品。 　　”希望往好的方向转变吧。” 　　纪茵把萧艾的一些调查资料递给她。 　　“这里好像有个新的反社会人。” 　　说着她还抱怨了几句，“现在反社会人这么常见吗？一下子来俩？” 　　何淑英：“鄂城的精神卫生中心治疗水平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 　　纪茵：“也是，如果家里人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一直治不好也会想着去好医院。” 　　她又想着公安大学也在鄂城，这学校刑侦专业里的犯罪心理学挺出名的。 　　仔细一想，有些事情的发生似乎是有道理的。 　　何教授：“你跑去查，还是不信任徐嘉树？” 　　“也不是，只是我觉得吧，和他这样的人相处，得有自己的思想和底线，要不然会被一直牵着走，都查一遍，自然就会有自己的看法。”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何教授笑着翻动资料，”萧艾在医院里面的就诊记录你怎么拿到的？” 　　鄂城之前搞医疗联网，共用一个系统，账户通用，而之前她把人送进医院里面缴费，就知道了他的账号密码。 　　纪茵：”我就试着在精神卫生中心登了一下，还真有记录。“ 　　何教授：“治疗的时间还挺长。” 　　纪茵看过他的住院记录，最早的差不多在十年前，而后时间越靠近现在，治疗的记录越少，可能是家里人放弃了吧。 　　只能说一开始，萧艾的家人带他治疗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 　　纪茵：“我查过几个有关联案子的时间线。” 　　这还是在徐嘉树身上摸索出来的调查方式。 　　纪茵：“结合他个人治疗的时间线，何海峰那件事情发生是在他父亲死亡之后，中间间隔不到一个月。” 　　她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墙壁上长条的划痕以及红褐色的斑点……那是在萧艾家里看到的施虐痕迹。 　　“萧艾他父亲，一直都在打他。” 　　徐雪珍的死亡，萧艾父亲的死亡。 　　这似乎是两人人生中的一道分界线。 　　何教授：“萧艾的父亲并没能给他建立规则，或者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他是怨恨自己儿子的，可又恨得不彻底。” 　　医疗记录中有条萧艾的入院记录，金慧芳曾经也说过这件事。 　　他父亲死前，曾经是想要掐死自己儿子的，但最后一刻松开了手。 　　【金慧芳：情感关系中，最怕的就是这种……爱像是爱得，但有时候又感觉是恨，黏黏糊糊的，扯不清楚。】 　　何教授：“很糟糕的影响啊，爱恨交织。” 　　纪茵叹气，“徐嘉树和我说过，他觉得萧艾是在嫉妒。” 　　何教授：“当然会嫉妒啊，父母虽然爱他却也最后受不了离开，再看看徐嘉树……说真的，真没几个人能做到徐雪珍那个地步。” 　　纪茵：“唉……萧艾最后被逼走了，这点我觉得很奇怪，徐嘉树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萧艾和徐嘉树身上有一种相似性。”何教授盖上了资料，“他们都会躲避那些能够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对象。” 　　大学的时候，徐嘉树避开了何教授。 　　现在，萧艾避开了他。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1% 　　插句题外话，各位以后上班啥的，尽量找有五险一金的，这很重要。 　　这部分算是补以前的Bug了，回头搜索了一下刑警工资其实不低，但是很忙危险系数也比较高，不过前面说他辞职了去搞快钱，这个医疗费应该得很高，那就是没医保了。 第八十六章 　　纪茵：“合着我对他们就是没什么威胁的对象。” 　　她气愤道，“可恶，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她和何教授正聊着，就看到徐嘉树走来。 　　何教授：“核磁共振做完了？” 　　他点头。 　　现在几乎一周一次核磁共振，再配合一些理疗吃药输液，纪茵算了算其中的支出，有些进口药走不了医保，发现一般家庭确实扛不住这种医疗费用。 　　“我有时候就感觉反社会人格就像是个特别难治的疑难杂症，需要家属花很多精力很多时间很多钱。” 　　萧艾父母的崩溃是意料之中。 　　何教授：“这种大脑病变是极少数情况，不同的反社会人格，大脑病变情况应该都不一样，需要采取的治疗措施也会不同。” 　　“不过随着医学发展，这些问题都会慢慢解决的。”何教授安慰道。 　　纪茵跟着他们走进治疗室。 　　徐嘉树情况特殊，再加上一些医学大佬们对他大脑很感兴趣，专门在医院里开了个小房间给他。 　　纪茵盯着他满头贴片笑，“你这算不算给医疗事业做出贡献了？” 　　徐嘉树还笑着看她，“那我得签个遗体捐赠，死后把大脑捐献出来。” 　　纪茵笑嘻嘻的摸了把他肱二头肌，就退到一边不去打扰他的治疗。 　　“要把萧艾带过来吗？”她看着何教授。 　　何教授：“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我们对他的大脑也很感兴趣，但也不是你说想带来就能带来？” 　　纪茵：“怎么说？” 　　“警方应该发现了。”徐嘉树侧脸，方便医生检查头上的贴片，“董成智的案子是由鄂城公安局处理。” 　　纪茵：“有什么区别？” 　　经徐嘉树这么一说，她想了想，董成智前面的两个案子她去的地方，要不是派出所要不就是公安分局 　　何教授：“省级公安机关是公安厅，市级公安机关是公安局，区级公安机关是公安分局，这三级公安机关都有刑侦部门，再往下延伸就是派出所，这个老百姓接触的最多，里面的警察根据分工也有负责刑侦、治安、户政。” 　　纪茵：“所以根据分级不同，接手的案件严重程度不同？” 　　“对。”何教授说，“小的刑事案件派出所、大的刑事案件分局刑侦大队、重大的市局刑侦支队，特大的是公安厅刑侦总队甚至公安部刑侦局，据我所知董成智这个案子现在是由公安厅来处理。” 　　纪茵：“往上升了一级。” 　　看来不光只有他们想到这一点。 　　徐嘉树：“三个案子间隔时间短，又都发生在鄂城，稍微想一想都会觉得不对。” 　　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纪茵，“……” 　　但知道公安机关已经注意到后，她松了一口气。 　　纪茵：“几个案子都聚集在鄂城……” 　　“这就是个人能力的局限性。”何教授说，“即便一个人再怎么聪明，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支撑，能做到的事情也比较有限。” 　　所以萧艾影响范围仅限于鄂城，现在到了申城才有了柳知莉。 　　何教授看向了她，“我觉得奇怪的是，这几个案子似乎都围绕着你在进行。” 　　显示徐嘉树脑电波屏幕上的波浪线冒出了一个顶峰。 　　徐嘉树：“我们这样的人都会被同一种人吸引。” 　　“是吗？”何教授看着显示屏，“确实是会被吸引，李欣夏的性格应该和你比较类似。” 　　纪茵：“我？” 　　她没有和李欣夏相处过很长时间，但觉得这人比她还要恋爱脑。 　　何教授：“但是萧艾对待她非常的残忍，这点我想徐嘉树应该能够明白其中的原因。” 　　话题被抛到徐嘉树身上，他没有马上回答，显示屏上的曲线不断波动。 　　徐嘉树：“……没有自我。” 　　何教授：“救赎人可不是什么好干的事情，特别像是你们这种小女生，摸不清对方的心理状况，搞不好就会被反洗脑。” 　　纪茵想到医院里面，李欣夏割伤她之后，说出来的话。 　　纪茵：“……救不了他。” 　　她脑中冒出了很多疑问。 　　“如果被洗脑，那次医院里，李欣夏和我说得那些话……是萧艾授意的吗？” 　　“既然是同类人，对相互应该有所了解。”何教授望着徐嘉树，“是不是觉得李欣夏那一段话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 　　纪茵：“对啊，什么救不了，我还以为她说的是我。” 　　何教授：“萧艾应该发现了徐嘉树正对你做的事情，于是暗示你。” 　　摧毁了一个人的精神和思想，只带来了这么一段话。 　　纪茵：“他好可怕……” 　　何教授：“我甚至觉得柳知莉的到来，那些话也是在暗示你，徐嘉树正在洗脑你。” 　　她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奇怪，也就刚通过好友没多久，柳知莉和她说了一大段话，字里行间的像是挺喜欢她，也很信任她的样子。 　　纪茵：“他不知道我找了您吗？” 　　何教授：“所以这就是局限性，他去了申城，信息的获取也变得不准确。” 　　纪茵对萧艾观感非常复杂，一方面是觉得他在帮自己，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做法实在是残忍又可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嫉妒吧。”何教授收回了视线，“毕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因为嫉妒，所以不想看着另外一个同类，事事如意。 　　纪茵感到了悲哀。 　　“那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孩子。”即便面对同类，徐嘉树也没有太多的共情，“从何海峰再到柳知莉逻辑非常清晰，可能中间出了一些变故临时调整计划。” 　　他将视线投向纪茵，“绕着你出手。” 　　显示屏上的曲线不断起伏，纪茵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愤怒。 　　他情绪变化持续的时间很短，或者说他会把控自己的情绪，非必要时刻，都会隐藏着不表现出来。 　　纪茵也确实有那种感觉，萧艾有意无意的似乎总想把她拉下水，无形之中她的精神和心理受到了两个人的影响。 　　“……你们是不是把我当作你们的战场啊？” 　　徐嘉树：“不，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加入。” 　　嚯，独占欲还挺强。 　　就以她现在和徐嘉树的关系，萧艾确实是像挑事的那一方。 　　但她对萧艾还是心存着些许怜悯，到底相处过一段，他人生前半段的悲惨经历也不算假，可做的那些事情又很招人恨。 　　“教授，萧艾可以治病吗？他不能再继续跟着金慧芳了。” 　　何教授：“治是可以治的，但也得先受到惩罚。” 　　纪茵：“是的，警方介入后，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他现在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然后遇到了金慧芳。” 　　她想起徐嘉树以前告诉过她，在养母死后，他有段时间迷茫的寻找下手目标，如果他那个时候先遇到了金慧芳或是萧艾会变成怎样？ 　　“得有证据。”徐嘉树说道，“你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 　　纪茵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群，悲鸣回响。 　　徐嘉树：“聊天记录都发在了网上，你有看出不对劲吗？” 　　就像是普通的抱怨，偶尔负能量多了就囔囔着想死，看起来像是自然又正常的走向自杀的终点。 　　徐嘉树：“甚至在这个事件中，他也是自杀的一份子。” 　　“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何教授叹了一口气。 　　徐嘉树：“你们这样的正常人，似乎会对悲惨的人产生怜悯。” 　　纪茵没有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显示屏上的曲线趋于平缓。 　　“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纪茵把包背好，无视了一旁伸出来的手。 　　徐嘉树：“把包给我吧，我来背。”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对我转变了想法？”她抓着胸前的包带，“二十五中那个事情，萧艾一直无形中都在影响我，但是你似乎还在推动这种影响。” 　　纪茵：“你说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他还是伸出手，朝向她捏着包带的手指，“这部分我很想说谎，但是……那时我确实不在意你。” 　　纪茵低下头，“现在呢？” 　　“不想你受伤，不想你掺和这件事情，想让你开心，想待在你的身边。”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好吧。”纪茵侧头，摸了摸发热的脸，把包脱了下来，递给他，“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徐嘉树：“没问题！现在我们去看电影？” 　　纪茵：“不是说了要去找金慧芳问些事情吗？你又在转移话题和我的注意力！” 　　纪茵：“你不想我去？” 　　徐嘉树：“嗯。” 　　纪茵侧过头去观察他的表情，她能感觉到他透出的那种不情愿。 　　徐嘉树：“刚才忘了补一句，我不想你过多关注萧艾。” 　　这种坦然又直白的态度让纪茵完全无法招架。 　　纪茵：“你之前偷看我手机矫正我读音！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是的。”徐嘉树说道，“看来仅仅只是逼退还不够。” 　　纪茵：“不要做违法犯忌的事情啊。” 　　他不说话，就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那眼巴巴看着像是有些不开心的模样。 　　纪茵：“好吧好吧。” 　　她把萧艾的联系方式都拉进黑名单。 　　纪茵：“真拿你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50% 第八十七章 　　纪茵一开始并没有找金慧芳谈话的想法，但她有太多的疑问。 　　萧艾看似没有目标，很像是按照自我的喜好去做事，但做的事情却有逻辑和规划。 　　徐嘉树：“何海峰的案子应该是试手，很多连环杀人犯都是从新手一步一步摸索出来，再到熟练，性质越来越恶劣。” 　　何海峰是论坛上的出谋划策再加之一些煽风点火，自杀群里却是长久的语言诱导压抑环境的塑造，董成智是针对人物经历仇恨情绪的引导到设局的报复。 　　到现在的柳知莉。 　　纪茵：“他……对人心的了解和玩弄，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前几个事件都在鄂城，针对她的心理。 　　但是柳知莉呢？ 　　纪茵：“我觉得他现在有正在计划的事情，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想不通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是说针对我，把柳知莉搞过来，也没起到很大的作用……我觉得他最根本的打算不是这个。” 　　徐嘉树：“以他的角度，你很多东西都不会想明白，要通过他诱导控制的那些人的角度去想。” 　　纪茵发现他最近都不会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会提供思考的方向或是点拨一下，让她动脑筋去想。 　　纪茵：“你这是要教我自主思考吗？” 　　徐嘉树：“你不是想保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也不想随随便便就被我们带着走？” 　　纪茵意外的看了他几眼，“你就不怕教会学生饿死师傅？你脑子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徐嘉树：“真都学会了，你会怎么做？” 　　纪茵哼哼了几声，“我到时候可要天天盯着你，你一举一动脑子里想的东西我都清清楚楚，怕不怕？” 　　徐嘉树：“你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对吗？” 　　纪茵：“……” 　　忘记他关注的点根本就不是这个了。 　　纪茵：“所以柳知莉是关键？我想想……她肯定是想报复那些媒体的，当然里面最恨的就是金慧芳。” 　　有了思路后。 　　纪茵：“萧艾真正目标是金慧芳？” 　　徐嘉树笑，他这种笑带着鼓励的意味，又说道，“继续。” 　　纪茵：“……如果是柳知莉，我觉得她的目标是让那些媒体翻车，但要是萧艾……以先前几个案子……我觉得，他是想要金慧芳的命。” 　　他笑着双手合拢，拍了两下手掌，又伸手递给她了一枚菠萝糖。 　　“是的。” 　　纪茵把菠萝糖包装袋撕开塞进嘴里，“……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好吗？” 　　她先前还想着萧艾和金慧芳同谋，但转眼间就变成这种你死我活的状态。 　　“萧艾也很恨金慧芳？” 　　金慧芳那样，在网上瞎搞，惹上几个仇家也很正常。 　　徐嘉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现在不是要找她谈话吗？你自己来判断。” 　　纪茵：“……擦！” 　　金慧芳最近不在公司里，纪茵打电话问了几句才发现她进了医院。 　　按照惯例，纪茵买了袋水果。 　　她一路想着怎么委婉问萧艾的事情，现在公安机关也在调查，她担心自己几句话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影响人家调查进度。 　　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从病房里出来。 　　她刚走到病房前，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喊。 　　“妈！你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丧良心！搞不好还要坐牢。” 　　人家家庭矛盾，这会儿进去略显尴尬，于是纪茵站在门口等。 　　金慧芳：“我不干这个？你们房子首付哪来的？娟娟你出国钱哪来的？天上掉的吗？” 　　“妈！钱够了，收手吧，别再网上干这种事了。” 　　金慧芳：“干这种事的人多了去，不差我这一个，再说了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她这话说得有些耐人寻味。 　　“妈，我的妈你别这样说，我先把门关上。” 　　金慧芳：“怕什么，看你们那样，我局子都来回进了好几次了，我又没杀人放火的怕什么？” 　　听人往门这边走，纪茵连忙后退了几步，装作刚刚走到门前。 　　“金姐，我来看你了。” 　　她提着袋子进门，看到病房里站着一男一女，应该就是金慧芳说的女儿和儿子。 　　“哎，小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直起身，一旁站着的两人连忙上前帮忙扶人。 　　纪茵：“金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扫了眼病房，单人病房，似乎还是个一室一厅。 　　金慧芳：“腰间盘突出呗，老毛病，最近忙得太狠，复发了。” 　　纪茵想起最近她在博客那活跃程度，可不就是忙得狠吗？ 　　纪茵：“还是得休息休息。” 　　“休息啥啊，网上更新换代那么快，要是不跟紧一下，一个月过去，谁知道你是谁啊？” 　　纪茵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金慧芳精神不错，虽然躺在床上，面上却是一直带笑，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徐嘉树。 　　“你抑郁情况怎么样了？” 　　纪茵：“好多了，最近药都不吃了。” 　　金慧芳抬手目光瞟了下徐嘉树，“那他呢？何教授和我说是有些进展。” 　　纪茵挺意外她会问徐嘉树的情况。 　　金慧芳：“你怎么那种表情？徐雪珍也算是我好朋友，再说了，他小时候我也看护了几个月……” 　　纪茵看着她，每每见到她，心情总是特别复杂。 　　“挺好的，他最近能感知到一些正面情绪。” 　　金慧芳：“好事啊！徐雪珍努力没白费！” 　　她看上去像是真的很高兴。 　　金慧芳：“等我出院了请你们吃饭，回头我们去徐雪珍墓前扫下墓。” 　　纪茵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刚才我看到警察来找你……” 　　金慧芳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干我这行的，有时候确实在法律边缘游走……” 　　纪茵：“是因为萧艾吗？” 　　她忽地看向纪茵，又转向了徐嘉树。 　　“你们发现了吗？” 　　还没等纪茵回话，她就对一旁的儿子和女儿说道。 　　“娟娟，你和哥哥一起下去买饭，等会儿我们一起吃。” 　　“妈！”被叫做娟娟的女人叫了一声，又看了眼纪茵他们。 　　“去！”金慧芳眉头一皱，女人低下头和哥哥一起出了病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金慧芳：“要不要吃水果？” 　　纪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发现病床的一侧堆满了水果花篮一类的东西。 　　纪茵：“我不吃，谢谢。” 　　金慧芳靠在身后摆好的枕头上，“萧艾又跑你那边撩了？” 　　看样子，她很多东西都知道。 　　纪茵：“……差不多吧。” 　　金慧芳：“我就知道，他这样由着性子来，迟早把我也给害死。” 　　纪茵：“你们……是你主导吗？” 　　金慧芳转头看着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纪茵当然不是觉得这几件事情里面萧艾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想遇到了金慧芳，导致一个本来就有问题的人，走了一条歪路。 　　“哦，我明白了。”她暗骂了一声，“你是觉得这些事情里面，我是主导地位，而他是受我影响，才来做这些事情？” 　　纪茵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一开始是萧艾先联系上的我。”金慧芳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引导我。” 　　“我现在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她焦躁起来，不停拨弄额头的碎发，“是说，他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 　　纪茵：“什么？可以说仔细一点吗？” 　　“你不知道吧？”金慧芳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接到他电话才来的鄂城，然后看他把自己搞得特别可怜，家里因为给爸爸治病背了一屁股债，学都快上不起了，他当时和我说的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了想要搞快钱。” 　　徐嘉树：“不至于。” 　　金慧芳：“是的，我当时还真信了，后来一查，是有相关政策专门针对这些因病致穷的，我有时还见到居委会上面给他送东西，也没见他说得那些债主上门讨债。” 　　金慧芳：“枉我网上混迹那么多，人的情感和立场都会有偏向的，我在网上搞得就是这些东西，竟然被这个小鬼给骗了。” 　　一个可怜的几乎家破人亡却又饱受家暴的问题少年，另一个则是在网上搞得血雨腥风，没有丝毫下限一心只向钱看的自媒体博主。 　　正常人会偏向谁？ 　　金慧芳：“你不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些案子，我才是主导……不，主犯吗？” 　　金慧芳：“难怪这些日子，警察来来回回的，上次董成智那次，还把我给拘留了。” 　　纪茵看着她。 　　“他找我的电话，我也没有录音，几乎没有多少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事情全程又是我跟着煽的，操！”金慧芳骂了一句，“可笑的是，这些东西我也不能和警察说。” 　　纪茵：“你为什么不说？” 　　“柳知莉她热度都已经烘到这里了，我现在把这些东西都说了去蹲局子？”金慧芳靠在枕头上，“然后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纪茵：“警察迟早会查到的。” 　　“查到之前还有段时间。”她叹了一口气，“等柳知莉事情结束，桑葚名气差不多打出来了，反正我又没有唆使他们动手自杀什么的，顶多蹲个一两年……” 　　金慧芳感叹，“他真把我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49% 　　补bug，看前面有读者留言说萧艾情况不会那么惨，现实会有很多政策帮助他的，现在就来补bug。 第八十八章 　　金慧芳的态度很奇怪，一股子说了很多话，都没让她细问什么。 　　事实上，这些私下和萧艾谋划的事情，既然不能和警察说，为什么又要对她说？ 　　纪茵：“你和我说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金慧芳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你比以前聪明多了……” 　　她笑着摇头，相较刚才有些激动的模样，现下反倒冷静的近乎冷漠。 　　“和萧艾这种人合作，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现在有些东西不能给警察和你们，但是假如我出了什么意外，可能就要麻烦你们帮我了。” 　　们？ 　　纪茵看向徐嘉树，恐怕是想指望他吧。 　　纪茵：“你知道这次萧艾的目标可能是你的命吗？” 　　“大概能够猜到一点，毕竟我知道的、手里捏着的东西太多了，对于他就是威胁，所以现阶段尽可能的让我成为主谋。” 　　说着，她还是笑，呈现出一种从容的姿态。 　　“他很清楚我的处境，也知道我必然会按照他构想的方向走下去。” 　　金慧芳：“到时候我是主谋，他还没成年……或许连牢都不用做。” 　　纪茵：“你不用说的那么可怜，你们的话在我这里没有多少可信度，倒不如去想最后怎么去面对警察。” 　　“也是，他们都是以证据下结论，又有谁会在意我在想什么？”她说着像是十分凄凉。 　　纪茵却感到了愤怒，这种愤怒从很早前到现在都一直堆在她心理。 　　“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有在意过别人想什么吗？” 　　金慧芳顿了顿，还是笑。 　　“是我报应，但我不后悔。” 　　纪茵没有说话。 　　金慧芳：“我也不想讨你可怜，在申城的时候我本来是有个工作室的，后来干得不错想着开个公司就找人投资，搞了个对赌协议。” 　　纪茵知道这件事，查金慧芳资料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因为这件事嘲讽她。 　　金慧芳：“赌输了，公司没了，跟着一起干的人也跑了……” 　　“我不甘心，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干到了头部，最后还是给那些资本打工。”金慧芳盯着她，仿若有火焰在眼瞳中燃烧，让这张本来偏向婉约温柔的脸……野心勃勃。 　　金慧芳：“而且我年纪也大了，来回跑一天守在电脑前面，去年眼睛还出现老花的情况，思维和变通能力确实比不上那些年轻人，时代变化的迅速，总有各式各样的年轻人，各种新奇的点子出来。” 　　她脸上属于野心的火焰在不断的燃烧，愈演愈烈。 　　金慧芳：“既然竞争不过，那我就要变成控制他们的资本。” 　　新建立的桑葚传媒，突然从天而降的领导，以及她手里的桑葚股份，和莫名其妙的紧迫感，她日夜不停的守在电脑前对热度近乎可怕的追求。 　　纪茵：“你又对赌了？” 　　金慧芳：“对啊，开一个公司需要很多钱，我得拉投资，现在那些投资人又不是做慈善的，会签对赌协议很奇怪吗？” 　　金慧芳：“就是完成协议稍稍有点难度，我得尽快尽多的赚到钱。” 　　纪茵：“你早就知道萧艾是什么人？” 　　金慧芳：“不，后来知道的……但也无所谓了。” 　　她笑了，脸颊红润，野心与兴奋仿若化作了细流要从那张脸上流淌下来。 　　“只差一点就能完成了。” 　　* 　　纪茵把收集到的资料归堆塞进一个文件夹，发给何教授。 　　“等会儿我们去趟警局。” 　　虽然她现阶段查到的东西，可能警方那边早就查到了，但她还是觉得要去警察局一趟。 　　她或许无法改变现状，但也绝对做不到坐视不理。 　　纪茵：“你有萧艾的照片吗？” 　　从医院出来，徐嘉树都没有主动说话，而是一直看她。 　　纪茵知道他在观察什么，或许是在等她情感的发泄，对金慧芳以及萧艾的埋怨，说实话，她确实愤怒又有些伤心，怎么也都是相处过付出了那么些感情的人，到头来发现一个比一个虚伪，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只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坚强了很多，竟然第一时间不想着发泄情绪，而是想着怎么处理，从而让自己感到舒服一些。 　　她手机嘀了一声，徐嘉树把照片发了过来。 　　纪茵点开一看发现照片十分高清。 　　纪茵：“你私底下调查过他？” 　　徐嘉树：“嗯，他应该也调查过我。” 　　纪茵：“……果然是同类。” 　　她转手把照片发给柳知莉。 　　嘤嘤嘤：这事你朋友吗？ 　　过了几秒，她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一排归属地为申城的号码。 　　“是我，柳知莉。” 　　清脆的女声听得纪茵一愣。 　　纪茵：“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 　　“你既然能找到照片，我为什么不能有你的手机号？” 　　纪茵不想深想那么多，直接开门见山，“你的朋友我认识，但是不叫季寅，他……” 　　“我知道。”手机那头的回复非常平静，语调都没什么起伏，“之前警察也找过我，就金慧芳的事情。” 　　纪茵：“那你还……” 　　柳知莉：“金慧芳不也是这样吗？知道这样做不对，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做。” 　　纪茵：“但是萧艾的目标……” 　　柳知莉打断了她的话，“是我的目标。” 　　“你们怎么都那么护着他，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纪茵想起李欣夏又想到张静娴，前者是盲目，后者是入狱后一人抗下所有，只字不提萧艾。 　　柳知莉笑了起来，轻柔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的手机是没有录音功能吧……我不认识什么叫萧艾的人。” 　　柳知莉：“可能你无法理解，很多人一辈子有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实现，这个时候有人给你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方法，你还会想对错吗？” 　　柳知莉：“曾几何时，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言论，给我感觉就好像海啸一样，把人打的粉身碎骨，水退走后，却找不到可以报复的对象……太多了，就算报复了，对于那些水滴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什么都不会改变。” 　　纪茵：“现在有变化了，我听说马上会有整治网络的行动下来。” 　　“是啊，时代在发展，不好的现象总会被整治，可之前作恶的人呢？那些水滴呢？” 　　“我彻夜难眠，一天接着一天的睡不着，闭上眼就会浮现那些评论。”手机那头声线颤抖着，“可这些人名利双收，生活美满……你让我怎么活得下去？” 　　柳知莉：“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我要挖一个大湖……不，大海，让这些水滴全都自己跳进来……” 　　纪茵：“就算你拉足够多的人下水，但你掀起的舆论并不足以推翻他们。” 　　她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死，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被舆论逼死的人还少吗？被这些舆论海啸摧毁的人少吗？ 　　柳知莉：“对啊，我这样还不够……似乎推动现实或者一些条款的改变，都在某些特定的事情发生后……” 　　“我记得之前有人用盐酸制冰=毒，盐酸就开始被管制，现在做化学研究买盐酸可不容易……哦，还有名人学术造假，现在论文审核也变了……” 　　柳知莉：“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达到那个程度？” 　　纪茵脑子空白，直至最后挂掉电话，整个人都盯着路边的花坛发呆。 　　徐嘉树拧开保温杯给她打了杯热水。 　　纪茵：“你们变态……都这么会揣摩人心吗？” 　　金慧芳的事情不谈，纪茵就不认同她的做法，可柳知莉，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徐嘉树：“弄清楚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很容易把握对方的心理。” 　　他说着看向纪茵。 　　“这对很多人，甚至是意志坚定的人都管用，顺着他们的本性，往他们想要的方向推动，他们就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纪茵给了他腰一拳。 　　“说话给我正常一点。” 　　“我改变不了她们的想法。”纪茵喝了一口热水，空出的手顺道摸了下他的腹部，又泄愤似的戳了戳，“或者说，我几乎就没有改变多少人的想法……” 　　哪怕是一直都以为拉回来的萧艾。 　　泄气、灰心丧气当然会有。 　　可看她们如此坚定的往自己认可的方向行走。 　　纪茵：“既然她们要做她们想做的事情，那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让徐嘉树开车到警局，把东西一交，也说了些自己的想法，虽然是被留下来问了会儿话留下联系方式，但最后还是放了出来。 　　徐嘉树一直跟在她旁边，她想做什么都跟着，时不时的打杯热水过来，或者把新买的小面包递到嘴边，全然围着她打转。 　　她停了下来，看向了他。 　　纪茵：“到头来，似乎只有你一个人改变了。” 　　“是啊。”他笑着，目光一直都固定在她的脸上，“你把我改变了。” 　　纪茵：“你有想做的吗？” 　　徐嘉树：“待在你的身边。” 　　他还是在笑，双目注视着她的脸，一丝也不分散到周旁。 　　“你想吃什么？附近有家评分很高的烧烤。” 　　他不在意金慧芳，不在意柳知莉，更不在意旁人的苦与乐。 　　纪茵：“除了待在我身边就没有别的想做的吗？” 　　他眼瞳向下，眼皮随着眼瞳的摆动轻微合拢，这是在观察她表情时会有的变化。 　　又在通过她的表现来说话并做出下一步的举动。 　　“你不能这样。”纪茵说。 　　徐嘉树没有说话，目光却将疑问传递了出来。 　　纪茵：“连萧艾都有想做的事情，可你却在围着我打转。” 　　“我想和你在一起，只关注你一个人的情绪，只在意你，不好吗？” 　　纪茵一噎，看着他认真的神情。 　　“我还真有那么点沾沾自喜，你只关注只在意我……感觉就像小说里面描写的那样，爱我讨好我是你的第一要务……但你也是人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希望独占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只在意她只关注她，可又发自内心的希望爱的人能够过得好，过得快乐。 　　纪茵：“我想要你变好，变正常……能够产生正常的情绪，能够正常的感受这个世界。” 　　“能够真正的快乐。”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47% 　　越写越长== 　　盐酸管制那事是刘招华，有兴趣小天使可以去看看，这人一己之力害了化学生产好几个行业。 第八十九章 　　那种氛围，情感一上头，话说出口后，纪茵才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肉麻。 　　羞怯后知后觉的攀上脸颊，她眼神躲闪着羞于去看他。 　　可徐嘉树却用视线牢牢的固定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还随着她侧头躲避的动作往一旁走了几步，就要锁定住她的视线。 　　徐嘉树：“你闻到甜味了吗？” 　　纪茵：“什么甜味？” 　　他往前靠近，脸都快怼上来了，但还是隔着一段距离，随即他侧过头，在她脸颊一侧像是吸了一口气，后又直起身拉开距离。 　　“你的身上是甜的。” 　　纪茵怔住了，觉得他是在故意撩拨，于是直接往他怀里一扎，上下其手的从腹肌一路摸到胸口。 　　“你又撩我，转移话题！” 　　“这次并不是转移话题。”他抬起手臂，“刚才你的身上很甜，或者说我闻到了甜味。” 　　“什么甜味？”纪茵侧头在自己肩膀上嗅闻，“我今天没有吃甜的啊。” 　　他像是也有些疑惑，于是低下头，在她头顶上嗅闻了一番。 　　纪茵心想的幸亏昨天用了最香的洗发水，随后就听到他说。 　　“甜味消失了。” 　　她一头雾水，忽然想起何教授和她说过。 　　“徐嘉树对于一些情感以及情绪没有概念，他似乎认为那些是某种气味。” 　　纪茵想了想，“你给我形容一下感觉。” 　　他沉思了一阵，“大概就像是在给你买甜点的时候，有些时候会在你身上嗅到那种甜味……” 　　纪茵：“你会觉得甜吗？” 　　徐嘉树点头，他盯着纪茵，“不是生理上感受到的，似乎是某种心理层面的反应？没有吃到甜的东西，却感到了甜。” 　　他眨了眨眼，温柔的笑了，“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这是快乐吗？” 　　“应该是吧。”纪茵对人的情感没有太深入的研究，想着何教授如果在就好了，说不定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纪茵：“你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吗？” 　　徐嘉树：“定义我知道，但我个人的感观可能和你们不同。” 　　纪茵：”我知道，何教授和我说过，你没有共情能力，也感知不到正面情绪。” 　　“并不仅仅是正面情绪。”他说着，“那些负面情绪也一样，在何教授对话的时候，我就发现，或许我只能感受到那些极端情绪。” 　　徐嘉树：“平常的生活感受不到那些正常人会有的情绪，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胸前有个洞，空虚又无聊。” 　　这部分纪茵在何教授那里也听过。 　　何教授：太空虚又太无聊，于是开始找乐子。 　　徐嘉树：“我总得找些事情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空虚，寻常的事情做起来没什么意思，只能慢慢的找刺激。” 　　何教授：或许作恶，就是最能给他们带来乐子的方式。 　　纪茵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她会想这种改变真的是好的吗？抑或是他真的想要这样吗？ 　　“你觉得现在这样？会让你觉得难受吗？” 　　徐嘉树：“无所谓，变好抑或是变坏其实都无所谓……以前实在太空了。” 　　纪茵：“你现在能够感觉到吗？” 　　徐嘉树：“你是指外界那些人说话和车喇叭声吗？我以前都没觉得世界怎么会这么吵，有时候会分散我的注意力……” 　　纪茵：“所以你就不在意了吗？” 　　徐嘉树：“嗯，反正我以往没怎么在意。” 　　她吸了一口气，虽说治疗将他与这个世界重新联系，但是他这样将自己隔离，治疗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现在逐渐明白，何教授所说的，治疗不光需要去医院，也需要亲人和朋友的帮助。 　　纪茵：“你需要去感受这个世界。” 　　徐嘉树：“没有意义，太吵了。” 　　她看着他微笑着的脸庞，好歹也相处这么久了，或多或少也算是了解他的行事和思维逻辑。 　　何教授：他们这样的人，性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偏执。 　　一旦认定，就很难更改。 　　“好吧好吧。”她牵起了徐嘉树的手，穿过马路，跟着手机的导航，穿过喧闹街边美食摊，最后停在一家鸡蛋仔前。 　　徐嘉树就要买柠檬茶和鸡蛋仔，却被她拦下来。 　　纪茵买下了两份鸡蛋仔和柠檬茶，然后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拉着他坐在街边的水泥凳上。 　　徐嘉树提着热乎乎的鸡蛋仔，仿若带着热度的香气不断在他鼻尖徘徊，他又闻到了那股甜味，胸前空荡荡的洞仿佛都被这甜味入侵。 　　他听到她说，“人都会有触景生情的时候，何教授和我说你那次傻乎乎的是真心，难得的犯傻，可惜只有那么一次……可能对于你来说，冷静思考才是常态，然后现在又隔开与外界的联系。” 　　纪茵：“你可以和我再说说你你买鸡蛋仔的事情吗？” 　　他立马就明白了她这番举动的意思。 　　人总是讨厌改变的，哪怕是他，那些吵闹的、没有丝毫用处的人声和其他响声一股脑的挤进他的大脑。 　　这个世界这样吵闹，该如何去感受呢？ 　　徐嘉树：“非常的吵，有很多人聊天，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然后是甜的鸡蛋仔……”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个世界里有太多繁杂琐碎的事物，于是把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出来。 　　纪茵：“好吧好吧，你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感受这个世界。” 　　“是我太想当然了。”她缓缓说道，“我以为我早习以为常的东西，你也能很快感知到，并理解，却没想过你也会有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时候。” 　　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他顿了顿。 　　纪茵：“你总是表现的那么可靠，搞得我以为你什么东西都能处理好。” 　　他捏着手里柔软香甜的鸡蛋仔，思考着。 　　难道处理的不好吗？隔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景物，只去关注最重要，也最想要的人。 　　纪茵：“我喜欢吃鸡蛋仔，因为它又脆也不是那么甜，柠檬茶有点酸可以解腻。” 　　他侧过头，看着她咬了一口鸡蛋仔，又狠吸了口柠檬茶，尝试着咬了口鸡蛋仔，然后吸了口柠檬茶。 　　确实是脆软的，柠檬茶并不是很酸，还有点苦味。 　　纪茵：“然后坐在这里看人来人往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就去看那些落叶还有干枯的树丫，可能偶尔会触景生情的感叹秋日萧瑟……但看到来往的人笑笑闹闹，又不自觉的会被他们情绪感染，就觉得……岁月静好。” 　　他注视着来往的人，看着枯黄的叶子从枝头落下转了一圈，最后飘落在地，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笑起来时，脸上凹了两个窝，双眼似乎在发光。 　　或许情绪感染指得是这个？他忽然也有点想笑。 　　纪茵：“那些并不是什么吵闹的东西，对我来说。” 　　纪茵：“可能这样说，你不能理解，也可能你感受到的东西和我完全不同……但你可以按照我这个思路去感受？” 　　“就当是，我把我的世界分享给你了。” 　　好甜啊，他心想。 　　这个世界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章 　　“你现在感受到的是甜？” 　　“是的。”徐嘉树靠在椅背上，将身体放松，最后放空大脑。 　　何淑英点头，“是觉得纪茵是甜的？其他的事物呢？” 　　他想了想，“一开始只有她，然后觉得其他事物也是甜的，持续时间不久。” 　　有些奇特的感觉，他想，一旦想起这个场面，明明都不会刻意去思考，却不由自主的在脑中浮现出了相关的画面。 　　‘咔’的掀开的铁板，热腾腾黄褐色的鸡蛋仔，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先是飘进他的鼻腔，一路飘散……柏油路是甜的、路灯也是甜的、所有事物都是甜的。 　　徐嘉树：“所以这就是触景生情吗？” 　　何教授看着他笑了，“这得你自己去理解。” 　　何教授：“你似乎习惯于用你的逻辑思维，做什么事情都缜密的分析前因后果，摸清他人的心理，然后确定自己的目的，从而采取相关措施……非常的理智，但是情感方面，很多事情是需要去感受的，他们无法用道理、逻辑讲清楚。” 　　徐嘉树没有说话。 　　他在分析这种感受会给他带来的利与弊。 　　何教授叹了一口气，“我们今天不再聊你的心理变化，来聊徐雪珍。” 　　脑电波显示屏上的曲线出现了一段小幅度的摆动。 　　何教授：“你对她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产生较大的情绪起伏？” 　　他对徐雪珍一直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可能有时候会因为被管束产生厌烦的情绪，但是他也清楚，这样的人非常难遇到。 　　人与人相处，很容易察觉到对方的情绪，特别是像徐雪珍这样当过警察有一定专业经验，全方面的关注他。 　　如果非要说较大的情绪起伏。 　　徐嘉树：“在徐雪珍生病住院后，有一次。” 　　何教授：“难过？” 　　他摇了摇头，“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徐嘉树直起身，将目光落在虚空，最后落于墙面。 　　似乎也是这种形状的房间，医院里住院的房间总是大同小异。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挂着的点滴瓶，还有戴在头上的毛线帽。 　　瘦削的女人躺在床上，她刚吃了东西又全都吐了出来，嘴唇发白。 　　很痛苦吧，疾病总是能摧毁一个人的□□以及精神，他想。 　　她眼中含泪，痛苦的看了过来，那目光仿若刺破了时空，带着那句轻的连重音都没有的话语，落在他的耳边。 　　“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也是奇怪，在徐雪珍身边长大，相处的时间那么长，连她健康时的脸都没多大印象，唯独记住了那句话，那个画面。 　　何教授：“你当时什么感觉？” 　　徐嘉树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她死，不知道为什么，癌症晚期化疗很痛苦，但我还是不想让她死。” 　　【徐雪珍：你还是那样，死死的抓着我，我都要死了，也不肯放我。】 　　* 　　纪茵和李欣夏的父亲通了电话。 　　她看着这个小女孩执迷不悟，时好时坏，又因为萧艾和徐嘉树某些做法非常相似，而无法坐视不理。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和徐嘉树的另一个结局。 　　当然主动和李欣夏说这件事情，她肯定不会接受，纪茵只能和她的父亲说。 　　徐嘉树这次治疗出来后，纪茵感觉他情绪不太对，像是有些消沉。 　　于是纪茵在手机上和和教授聊了起来。 　　嘤嘤嘤：教授，我感觉他今天情绪低沉，是怎么了？ 　　何淑英：应该是我们聊到了徐雪珍。 　　他大多时间直呼养母本名，聊起过往的事情，表现出伤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其中还不知道有没有他为了博取她同情装出来的。 　　就算知道他大脑和常人不同，但纪茵还是会感到有点寒心，要不是后面他看着好转了一些，纪茵都觉得这种人适合关精神病院里面，不要出来祸害人。 　　何淑英：他的感知和正面情感的复苏都是循循渐进的，有些东西可能以前不懂、感受不到，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何淑英：你们挺了不起的。 　　嘤嘤嘤：不是我们，是徐雪珍非常的了不起。 　　她也迷茫过、痛苦过，也有想放弃过的时候，她付出了感情，就需要徐嘉树的反馈，会纠结他喜欢与否，会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救赎情结，甚至一开始的相遇，对于他也算得上是见色起意。 　　嘤嘤嘤：现在其实也在纠结。 　　徐嘉树坐在她的身边，他整理情绪的时间非常短暂。 　　何淑英：你现在能纠结什么？ 　　嘤嘤嘤：道德和个人私情啊！ 　　嘤嘤嘤：我还是蛮想他感受这个美好世界的，但是昨天带他吃鸡蛋仔，可能是打开了他身上哪个开关吧，他坐了好久就去看来往的人，突然就不注意我了。 　　感觉就像是拉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开始满眼都是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但是现在慢慢长大了开拓了视野，就开始被丰富多彩的世界吸引。 　　纪茵感到了开心，却又感到了失落。 　　结合过往的种种，再去看徐雪珍，她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高尚。 　　徐嘉树：“我会对那个世界感兴趣，是因为是你带我去的。” 　　纪茵：“啊，你又偷看我手机！” 　　“你有时候会隐藏你的想法。”他盯着纪茵，“负面想法。” 　　纪茵捂着手机。 　　徐嘉树：“没有人能十全十美。” 　　他总是能很快的捕捉她的情绪，并飞快的分析出重点。 　　“至少对比你，我满脑子都是负面想法。” 　　徐嘉树伸手，抓住了她另外一只手。 　　纪茵：“嘉树，虽然我会带你去感受这个世界，但你最偏爱的一定要是我啊！” 　　徐嘉树笑了，“当然，你永远是我世界里的重点。” 　　她心满意足的缩进徐嘉树的怀里，去享受被偏爱的权利。 　　金慧芳、柳知莉后来的走向，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私底下也就偶尔会聊聊天。 　　知理存真：反社会人格是可以治愈的吗？ 　　纪茵知道这问题的背后是谁。 　　嘤嘤嘤：不能说是治愈，但是现阶段的疗法，是管用的。 　　她等待着回复，然后感觉到身后靠着的胸膛动了一下，转过头，果不其然，又是那副不开心但憋着不说的模样。 　　纪茵立马保证，“我最偏爱的还是你！” 　　知理存真：没有意义，治好了又能怎样？ 　　纪茵一愣。 　　知理存真：我要走了。 　　嘤嘤嘤：去哪儿？ 　　知理存真：现阶段的舆论拿金慧芳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热度还不够。 　　纪茵知道，这会儿是柳知莉。 　　萧艾就躲藏在后面，快速的出现，又飞快的消失。 　　嘤嘤嘤：要掀起你们想要的舆论，可不太容易。 　　知理存真：我知道，我也不想高热度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利益，金慧芳和人开的那个公司，前段时间搞了好几个博主出来，搞擦边球的、直播的……老唐这个账号你知道是谁吗？ 　　嘤嘤嘤：知道，这不老和金慧芳他们对掐那个？ 　　知理存真：签桑葚下面了，吃一方流量哪够，肯定要两边吃啊！到时候卖货卖书，要是因为我这事进局子了，就再来个含糊其辞的暗示，被相关部门打压，激起粉丝愤怒-……最后讨可怜似的卖货、卖课…… 　　知理存真：你说，这赚钱的法子多不多？ 　　知理存真：就算是蹲局子了也不亏，她旗下那几个博主知名度打出来来，公司就在那里，钱源源不断的赚，坐个几年算什么？ 　　知理存真：搞笑的是，那老唐之前傻逼认证显示了桑葚公司旗下，和金慧芳一个公司，就没几个人发现……在网上找到这公司，点进法人一查，很清楚都能查到这些媒体之间的关系，竟然什么浪花都掀不起来。 　　纪茵刷新微博，她看到柳知莉的相关热搜已经掉到了后面。 　　虽然聊天的内容和先前差不多，但她从字里行间里感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知理存真：我要离开了，谢谢你愿意发那条博客。 　　嘤嘤嘤：别冲动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知理存真：你报过警对吗？他们有上门来找我聊过，你们都是好人，十年前我那会儿非常的绝望，只能上网问怎么办，听网上说这种情况报警很难，人家也根本不会和我共情……我没有办法，还是去报了警，然后我遇到了好多好人。 　　知理存真：他们教我怎么打官司，一点一点的，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转机，结果后来就是因为一个博客，不光是我，连同那些帮我的人…… 　　纪茵手指悬在屏幕上，打出来的字不停的删，到最后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知理存真：好多人都来劝我妥协，告了那么多人，拿些钱算了，费时费力，我不可能把他们都告上一遍……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要接受现实，要认命。 　　纪茵又想到了那些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解决的事情。 　　知理存真：我绝不妥协！我这辈子都不会妥协！ 　　自这场聊天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弹框从手机里弹了出来，嘀嘀作响。 　　【爆！十年前轮/奸被害者柳知莉失踪，疑似被害。】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一章 　　徐嘉树正在观察她。 　　她盯着手机上推送的消息，呆了很久。 　　对于这种发展，他并不意外，刨去那些无用的情绪、立场，顺着逻辑向下推导，这样的结局就是必然。 　　随后，他看到纪茵回过神，不停的给手机截图。 　　应该是要报警，他心想。 　　但也于事无补。 　　“她会做什么呢？”纪茵从手机里抬头。 　　显而易见。 　　徐嘉树：“极尽所能的把热度炒起来，努力吸引所有人注意力……” 　　他在脑中飞快的构思出了几种方案，以柳知莉的角度，如何最快最好的达到目的，她想冲撞的是整个媒体行业。 　　那么干得这件事就得足够大，只有那种恶劣的社会案件，又带着强烈的悲剧个人色彩。 　　那么仅仅只是被舆论逼得自杀，远远不够。 　　但如果是针对媒体行业，例如在桑葚投发□□抑或是纵火来制造群死群伤事件，他不觉得以柳知莉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纪茵：“……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报警就好了。” 　　“你已经报过警。”他说着，“一个人决定去做一件事，现在就算被拦下，以后也会去做，谁都拦不住。” 　　他说完后，看着她变得有些难过的神情，后面接着的那句‘她大概率会死’，吞了回去。 　　“……也许会有转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撒谎，但看她情绪上升，像是开心了一些后，没有去矫正那句话。 　　纪茵：“太恶心了这群人，为了热度又造谣柳知莉被轮/奸的事情。” 　　她骂了几句，气得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飞快应该是在和人撕逼。 　　纪茵：“我都把那些证据发了，柳知莉就不喜欢别人说她被那样了……怎么就有人觉得不信？然后骂我不帮柳知莉，绝了！” 　　改变了很多，徐嘉树盯着她，如果前几个月遇到这种事情估计会哭唧唧跑过来问他为什么，但是现在一对十，最近还置顶了一条博客。 　　【嘤嘤嘤：我有时候挺怀疑的，是不是有的人那眼睛就是两窟窿？】 　　他看了一眼就笑了，但是又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徐嘉树坐在一旁看她，莫名奇妙的想吸引她注意力，可她一心投在手机上。 　　他等了一会儿，也拿出手机。 　　纪茵：“……你是不是又人肉搞他们了？” 　　徐嘉树：“推理，那些信息都是他们发出来的。” 　　纪茵：“……你不要掺和我的战场！” 　　徐嘉树：“嗯，你想吃什么？” 　　纪茵：“没有想吃的。” 　　徐嘉树：“喝水，你早上都没喝水。” 　　纪茵：“……” 　　徐嘉树：“要站起来动一动，不能老盯着手机。” 　　纪茵：“……你好烦啊！” 　　然后，他被赶出了房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自己的房子里被赶出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下楼在街上漫步。 　　纪茵会因为担心伤口上撒盐，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联系柳知莉的父亲。 　　事实上，柳知莉失踪的事情，还是他在博客上发出来的。 　　徐嘉树没有那么多顾虑，又想起纪茵因此纠结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神情，直接驱车来到上次采访的地点。 　　在一波热度炒作后，柳知莉他们并没有搬离，从下面围得一圈一圈的或直播或举着手机拍照的人就能看出来。 　　看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了推断。 　　徐嘉树给柳知莉的父亲打了一通电话，只说明了身份，对方就让他直接上楼。 　　他绕了半圈，从后面的楼道窗户翻了进去，避开那些围在外面的人，楼道里也有蹲守的人，柳知莉父亲开门的瞬间就挤了上来，然后徐嘉树抬臂拨了一下，拨开人群走进了门。 　　“很烦吧，这些人。”这个中年男人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不管别人怎么想，闻到味了，就都飞过来。” 　　徐嘉树没有太大的感觉，他飞快的将室内环境观察了一遍。 　　柳知莉父亲：“萧艾不在鄂城。” 　　徐嘉树：“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将目光从客厅的摆设上收回，似乎最近做过大扫除，干净整洁的有些过分。 　　接着他看向了这个中年男人，头发花白，面色阴沉，却非常的平静。 　　徐嘉树心中的推断得到了证实，也觉得没有再开口和他多说什么的必要。 　　柳知莉父亲：“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们的心情。” 　　徐嘉树：“大概能够明白一点。” 　　他已经能够推出事情的经过，以及柳知莉父女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中年男人瞪着他，似乎是正在压抑着愤怒，怨恨痛苦的情绪不断在那张脸上翻滚。 　　“你能明白什么？” 　　徐嘉树看着他，可能是纪茵之前分享世界带来的影响还未完全消失，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产生了些许奇怪的感觉。 　　“你其实不想你女儿掺和这件事。” 　　徐嘉树：“为了想做的事情，然后被网暴，被很多人不理解。” 　　他想起了纪茵在网上和人对线，就算被骂的难受，也要继续下去的委屈表情。 　　徐嘉树：“但是在意的人非要去做，就算不是那么理解，也会跟着一起，帮忙收尾。” 　　他想到堆放在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全部处理的花圈。 　　真神奇啊，徐嘉树心想，这种情绪。 　　* 　　纪茵还捧着手机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打那个电话，可又实在担心柳知莉。 　　警察局那边也在找人，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寻人的信息，各种阴谋言论层出不穷，关于柳知莉的热搜再一次被顶了上去。 　　有时候纪茵都会为金慧芳生产谣言的能力而感到害怕，仅仅只是拿了一本书，感叹了一下与柳知莉类似受害者的经历，两者经历混杂叙述，于是悄无声息的就将另外一个受害者被轮/奸的经历盖在了柳知莉的头上。 　　因为总有人不会认真看全文，于是便可以重新塑造大众记忆。 　　金慧芳通过立场，将不同的群体分割开，又针对这些不同的群体引用不同的话术，再从其中抠出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爆点。 　　柳知莉的人生经历被一次一次的翻出来，纪茵已经看不出这些新闻那些观点争论是由谁引导了。 　　参与的人太多，到了最后谁也分不清楚，究竟是金慧芳那种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可怜她人生凄惨从而产生共情。 　　纪茵恍惚中，感受到了柳知莉所说的舆论海啸。 　　无数的水滴跳下，浪潮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连同她的爸妈，这个都不怎么刷博客网上冲浪的中年夫妇，聊天时都会无意的提起最近发生的大事，于是柳知莉的名字便说了出来。 　　纪茵在想，柳知莉会如何让这海啸打下来。 　　就在三天的紧张寻人后。 　　【爆！警方下鄂江打捞，疑似发现柳知莉踪迹。】 　　纪茵接到了柳知莉父亲的电话，“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早，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自己看来不来吧。” 　　她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定位，就在鄂江边。 　　纪茵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脑子都是空白的，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前几天还好好的一起聊天的人，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 　　徐嘉树坐在她的身边，“要去吗？” 　　她呆呆的点了点头。 　　早春的江边风很大，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江边已经围满了人。 　　纪茵看到了打捞的船只，又看到被警戒线拉出的区域，以及站在警戒线前阻挡无关人士进去的警察。 　　她也看到了很多被自拍杆顶起来的手机，以及在天空盘旋的无人机。 　　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不停的往上涌，其间还不断有警察指那些自拍杆和无人机呵斥的声响。 　　人□□谈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纪茵靠在徐嘉树身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过来要做什么，她连手机都没拿出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那些围绕的人被驱逐，纪茵被他牵着去最近的酒店休息。 　　她还是大脑空白，在酒店里坐了一会儿，就又来到江边，如此往复。 　　徐嘉树什么都没说，安静的跟着、陪着她。 　　天要亮了。 　　纪茵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水面却还是黑灰色的，冷风吹得她脸颊发痛。 　　忽然一阵欢呼炸响。 　　她看到人群在往前扑涌，甚至冲破了警戒线，连警察喝止的声响也被淹没在欢呼声中。 　　纪茵看到水面漂浮着黑色的水草，他们飘散着簇拥着中央的生物。 　　那是一头‘白鲸’。 　　它静静的浮在水面上。 　　人们欢呼雀跃着，自拍杆一根一根的立起，白光闪烁着，就像是一个个的小飞虫，落在了‘白鲸’的身上，密密麻麻。 　　——嘀嘀嘀 　　——嘀嘀嘀 　　她手机不停的震动，推送的消息不断的弹出来。 　　【重要消息！柳知莉尸体被发现！】 　　【爆！江中打捞一具女尸，疑似柳知莉……】 　　【桑葚独家……】 　　嘀嘀的声响此起彼伏，合着那不断拍打岸边的江水。 　　——啪——啪 　　——嘀——嘀 　　她似乎看到了翻滚着，逐渐攀升的波浪。 　　一头白色的鲸鱼于嘀嘀的浪潮中穿梭，缓缓游来。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二章 　　她身后还不停的有人上来，纪茵望着拥挤着相互推耸的人群，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脑中冒出了很多的东西，但都过得太快没有抓到具体的片段，只留下了满腔的愤怒以及悲哀。 　　纪茵一直避免不被情绪控制大脑，她也很讨厌成为那样宣泄愤怒、没有丝毫理智的人，但知道此刻，她才明白有些时候……真的控制不住。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挤在人群里，和警察一起推那些靠上来的人。 　　随后那些照相的声响，以及空气弥漫的臭味，和那些叫囔着‘让开，我要拍一张’的声响。 　　她脑子又是一片空白，等再次拉回神智的时候，就已经和人打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她感觉不到痛，大脑仿佛被愤怒充斥，她能感到头皮在往后扯，应该是有人在扯她头发。 　　然后下一秒，血就溅了出来。 　　一瞬间，她身侧的人倒了一片，然后就看徐嘉树揪着一个满脸是血男人的领子，把他拖在地上滚。 　　本来还混着打架的人立马涌上去，隐约的还能听到有人叫。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直到进警察局，一群人坐在调解室里。 　　纪茵才发现鄂城里的从事媒体这行当的人可真不少。 　　徐嘉树坐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将刚才打架抓的炸起来的头发拨开。 　　纪茵不自在的缩了下身体，“你干嘛？” 　　徐嘉树：“看有没有伤口。” 　　其实她就一开始被推了几下，打得狠的时候被抓了头发。 　　徐嘉树看着可比她惨得多，虽说他这人战斗力强，能一人打好几个，但这十几二十几个人挤上来，也是把他衣服扯开了，手臂上还有好几道指甲刮得印子。 　　当然，对面坐的几位，鼻青脸肿，最严重的就是中间坐的那位，鼻子都肿了起来，那一块都是紫黑色的。 　　“不都和你们说了不要靠近吗？”坐最上方的警察双手抱胸，“说了不听，挤着拍哪种照片，还是人吗你们？” 　　鼻子肿起来的男人小声说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纪茵：“我怎么打你了？你扯我头发什么意思？” 　　这事到现在就变成群殴了，纪茵也不记得谁先动的手。 　　男人：“你要不在前面拦着推人，多管闲事……” 　　警察一拍桌子，指着他。 　　“当时不让你拍，你听了吗？” 　　警察把他们手机都收了，但显然这些媒体人很有经验，早早的在进警局前就把照片发了出去。 　　纪茵靠在徐嘉树身上，他什么话都没说。 　　但纪茵能够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 　　这事做的确实太莽了，但纪茵不后悔。 　　对面坐的人不纠结谁先动手打人这个话题上，而是转向要赔偿。 　　纪茵挺生气的，但又看到对面坐的好几个鼻青脸肿的，暗爽的同时却有点担心徐嘉树真把人打出好歹来，那搞不好要蹲局子。 　　而这时，本来吵闹着的调解室忽然安静了下去，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柳知莉的父亲。 　　他头发全白了，就这样从门口慢慢的走了进来，所经过之处，无一人出声。 　　“他们是我女儿的朋友，可能冲动了，不好意思。” 　　调解室里鸦雀无声，纪茵愣住了。 　　本来还说着要赔偿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几人之间相互赔礼道歉，就这样过去了。 　　几个人出警察局，纪茵看着徐嘉树被扯得空荡荡的胸口。 　　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拉下袖子把抓痕挡住。 　　纪茵摸了一下他胸口，又捧起他的手臂，“我当时不该那么莽的，还害你挡我前面被抓。” 　　徐嘉树看着她笑，“还挺有意思的，人生中第一次打群架。” 　　纪茵被他逗笑了，但这种轻快的情绪只短暂的持续了几秒，她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 　　纪茵：“柳……” 　　她想了想，思考如何称呼他。 　　纪茵：“柳叔叔，一起吃顿饭？”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他摇了摇头。 　　“不用，我等会儿还要去接我女儿。” 　　接女儿？纪茵走上前，她想问柳知莉的事情，但看着他难掩疲惫的神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嘉树手里捏着两瓶水，一瓶递给她，另一瓶递向柳知莉的父亲。 　　他接过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干净，随后又掏出钱包。 　　徐嘉树：“不用，就一瓶水。” 　　“一定要给。”他的态度很强硬。 　　他给了钱，这才扭头看向纪茵。 　　“谢谢你愿意为知莉出头，但这事以后不要干了，跟着拍照片发新闻就行。” 　　他像是对媒体涌到江边拍照完全不奇怪，甚至还鼓动着她也去看。 　　纪茵：“我做不到，拍人家尸体的事情，我做不到。” 　　柳知莉的父亲笑了，但这笑意飞快的消散，他看了她很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说了家里有事，便先走了。 　　纪茵看着徐嘉树。 　　她张了张嘴，“……柳知莉真的死了吗？” 　　泡在水里的尸体变了形，根本看不出原形，纪茵也没忍心去多看。 　　或许呢？可能呢？ 　　纪茵：“现在网上很多人都猜测她是被人杀的，就是那个渣男。” 　　但是刚才柳知莉父亲表现的却过于平静了，像是早就知道事情的发生，甚至之前还发定位叫她去江边。 　　纪茵：“他叫了我，是不是还叫了其他的媒体？” 　　纪茵不想这样去想他，但为什么那么多媒体都知道捞尸地点，一度现场的人数都超过了警察人数。 　　徐嘉树：“你忘了柳知莉的根本目的。” 　　纪茵：“……炒热度。” 　　徐嘉树：“普通的死亡当然无法掀起多少热度，你现在可以去看博客。” 　　纪茵只看一些推送消息，一直没点开博客，她隐约的能够猜到博客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在点开之后，她看到了一张张打着马赛克的照片，更有甚者，还能看到无马赛克版本的。 　　纪茵：“我以前一直觉得，有些人再没有下限，也会有一定的道德底线，但是有时候就会发现……他们为了火，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明明网上出现了不少批判发照片的言论，可那些照片还是不断的出现在评论里，或者某些博主的博客里。 　　还有些博主会去分析那些照片，巨人化成这样大概死了多久，再延伸结合柳知莉的人生经历，各种各样的分析和猜测都出来了。 　　其中一种猜测支持的人最多，说是柳知莉是被那个先前玩弄他，和朋友轮/奸她的渣男杀了。 　　纪茵看着博客中轮/奸的字眼皱眉，这种连事情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的博主，分析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没仔细调查过，也没什么事实依据的。 　　这时网上又发出渣男进警局问话的照片，似乎进一步的实锤了渣男谋杀柳知莉的观点。 　　柳知莉成了争吵的议题，争论的观点，以及人们嘴里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快，警情通报出来了。 　　通过DNA比对，确定了尸体的身份，就是柳知莉。 　　警方在捞尸点上方大概两公里的地方，确定了柳知莉死亡的地点。 　　然后下面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分析当时现场情况。 　　大意是柳知莉在江边捅了自己一刀，爬行数十米，然后投江了。 　　这个通报一出，舆论哗然。 　　@哔哔哔哔哔：太离谱了吧！给自己一刀，爬行几十米投江？正常逻辑不应该是有人捅她一刀，再拖着丢进江里？ 　　@来珂1999：不谈她怎么跳的江，十年前她在那种舆论环境中还激烈抗争，将那么多人告上法庭，怎么可能会在现在这种舆论都利于她，偏向她的情况下自杀呢？ 　　纪茵看着警情通报，她自己都产了怀疑，她都觉得有些离谱。 　　很快，网上的舆论再次转向，转去攻击公安机关。 　　@嗷嗷兔兔：搞不好那尸体都不是柳知莉的。 　　@微微辣mV：渣男家里是什么背景啊？这样都奈何不了他？ 　　纪茵现在也不太明白柳知莉究竟要干什么，她转头看向徐嘉树。 　　徐嘉树：“柳知莉的身上汇聚了现在媒体常见的挑拨点。” 　　纪茵仔细一想，似乎真的是这样，两性问题再到国家。 　　纪茵：“……操控舆论？” 　　徐嘉树：“这就是她的目的。” 　　舆论的波浪泛起，无数的水滴聚集。 　　纪茵看到网上评论聚集着号召打警察局电话，要追求个公道，她又看到渣男的父母在网上哭诉，说自己儿子没有杀人，并附着一张一张花圈，门锁被砸，门口被泼墨的照片。 　　波浪腾升，高过了海岸线，又高过了房顶。 　　@桑葚金慧芳V：柳知莉的事情没有结果，我们绝对不能放弃！ 　　纪茵收到了一条音频，来自柳知莉的v信。 　　彼时她正在刷博客。 　　——嘀嘀 　　手机消息推送的声响响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 　　@桑葚金慧芳V：这是柳知莉生前录下的录像，我和她是好朋友，看到她如今尸骨未寒…… 　　与此同时，那些弹送的消息中，其他她关注的那些博主，金慧芳的同伴抑或是对家，竟都发出了条录像视频。 　　纪茵点开了视频，并把手机拿起来，贴到耳边，点开了音频。 　　视频录像的地点似乎在江边，纪茵听到了江水拍打的声响。 　　而柳知莉坐在镜头前，“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们那么容易被煽动？” 　　手机里的音频在经过前几秒的安静后终于有了声音，柳知莉的声音缓缓传来。 　　【纪茵，我现在应该死了吧，你看了我的录像吗？】 　　柳知莉：“十年之前攻击我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你是个好人，我爸给你发视频，你肯定不会发公共平台上，所以我就想和你说些话。】 　　柳知莉：“但是后来一想，那些王八蛋真会说话……一会儿我是荡/妇，一会儿我是爱国傻/逼，一转眼我人生履历里面莫名奇妙就多了轮/奸。” 　　【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固执？明明拿了钱，后来和金慧芳他们合作，那肯定又可以搞一大笔钱，这么多钱……脸啊，尊严算什么东西？】 　　视频中的女人尖叫起来。 　　柳知莉：“所以你们都信了，都信了！” 　　【可我要是妥协了，你说我十年前的反抗斗争算什么？】 　　柳知莉：“金慧芳！金慧芳！你们这些人是哪来的脸，哪来的脸！你们他妈十年前不是骂我荡/妇吗？现在又来说帮我！恶心！” 　　她尖叫着，嗓子嘶哑着破了音，但音频中的女声却又轻声细语，温柔和缓。 　　【我想把事情闹大，我想金慧芳他们被舆论反噬，想了很多方法，无差别杀人报复社会，又觉得那些无辜的人太可怜，要是纵火，又会想烧到其他人怎么办？】 　　视频中的女人从怀里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看金慧芳他们做的挺容易，那我也试着煽动一下？” 　　【萧艾告诉我，当一件事闹得足够大，就可以改变规则，甚至改变社会。】 　　“让我来规划一下后面舆论的走向，在我死后。”柳知莉后退着，“首先，你们会寻找我的尸体，然后会有很多人来拍照，接着你们会觉得我被谋杀……我要把这个现场布置的离奇一点，让你们不能相信真相。” 　　【其实有点难，普通的新闻似乎无法吸引那么多的关注，我现在每天都在想怎么让更多的人看我，关注我。】 　　“然后我再把视频发给那些媒体，他们一定会发的。”柳知莉笑了起来，“只要一想到你们现在的表情，我就开心。” 　　【然后还要想着怎么调动他们的情绪，不过这方面金慧芳他们专业，肯定会做的很好。】 　　“被骗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想的是真的，警方通报算什么？” 　　视频中的笑声混合着江水拍岸的声响。 　　【被人关注，被人看着的感觉真好，我能够感觉的到他们的情绪，同情、愤怒然后……】 　　“你们被我耍了！” 　　“被我耍了！” 　　她反握着刀，一刀捅下。 　　【为我疯狂。】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三章 　　音频到此结束了，纪茵关掉了视频，不忍再看她拖着身体爬进江里的惨状。 　　纪茵在电脑桌前坐了很久，手机时不时就会有消息推送发出的嘀嘀声响。 　　她感到了强烈的悲痛，然后是愤怒，以及难以理解。 　　也不知道柳知莉他们怎么做到的，一刷热搜就能看到这个视频。 　　他们似乎给很多媒体都发了视频。 　　纪茵：“金慧芳他们就没看这个视频，不知道这个视频是攻击他们的吗？” 　　这种恍若所有媒体都要发一遍视频的架势，令她感到了荒诞又可笑。 　　徐嘉树走到她身后，“抢占一手资料，尽可能的引流，让他们没多少时间去看视频。” 　　确实媒体行业很注重时效性，但现在金慧芳他们的做法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徐嘉树：“而且柳知莉之前与他们合作的时候，就是一份资料发给很多媒体，这就导致大家都想抢那个第一。” 　　纪茵渐渐把思想转了过来。 　　徐嘉树：“对于金慧芳来说，就算是看了视频的内容，他们也得发……有点像是囚徒困境，谁也不知道自己不发，其他的媒体会不会发，倒不如先把热度抢到手里，不管好与坏。” 　　特别对于现在的金慧芳来说。 　　纪茵：“现在这种情况，她会蹲局子几乎是必然了吧。” 　　徐嘉树：“所以进去前，能赚一点是一点。” 　　纪茵能够感觉到金慧芳的想法，如今过去了十几分钟，她博客下飞快刷出的评论和转发，大部分都在骂她。 　　她不可能没有看过这视频的内容，却没有删掉那条博客。 　　纪茵觉得她太小看金慧芳……不，他们这些人对于热度流量的追求了。 　　“这种自杀视频并不会留存多久吧。”她心中怅然，震惊于柳知莉的做法，不理解……可又希望这部视频能够如她所愿那样，在网络上蔓延出去，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到。 　　徐嘉树：“是的。但他们不会放过这种热度的。” 　　她能够感觉到这种热度，刷新金慧芳博客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虽然看不到阅读量，但是评论转发增加的速度，以及刷新时的那种卡顿感…… 　　纪茵：“金慧芳……他们下不来了。” 　　再次刷新的时候，金慧芳博客里发的视频已经不能播放了。 　　意料之中，但比她想象中的时间要长，至少柳知莉的视频在网上挂了一个多小时。 　　很快的她在热搜里面刷到了文字版，甚至还有些博主将视频后面自杀部分剪辑掉，配以文字叙述。 　　纪茵匆匆扫了一眼，“他们文字功底还挺不错。” 　　她原以为，网上的这些博主们都不会跟进，或者是金慧芳那一类的博主，高低都得阴阳怪气几句。 　　结果看到那些人义愤填膺的冲在第一线，还抱怨博客官方连一部视频的容不下，立场转换的非常丝滑。 　　纪茵：“挺讽刺的，他们好像真的不在意对错，只在意有没有热度。” 　　但柳知莉的视频却也是被他们传开的。 　　所以视频中的柳知莉笃定他们一定会发视频，也笃定自己会被传开。 　　纪茵：“她比我都了解这些媒体。” 　　她点开了一条文字版叙述柳知莉视频的博客。 　　哎呀呀v：其实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没有办法理解柳知莉这么做的原因，他的父亲在博客上甚至发出了这段时间，那些合作媒体给她汇款截图。 　　原来搞媒体这么赚钱啊，如果我是她，干脆打住，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好？ 　　哎呀呀v：可她一如既往的选择这么做了，感觉就像是在报复，不光是在报复那些媒体，又像是在报复我们……我们这些曾经舆论中的水滴。 　　我无法理解，却又觉得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又是她这个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十年前抗击舆论从不妥协……不，或许说这种抗争从未消失过，一旦有机会，粉身碎骨。 　　纪茵点开了评论，虽说很多人同意博主的观点，但也有人觉得，柳知莉太偏激，网上也有当时没有参与的人，但她现在几乎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搞这种事情，以后谁还敢开口说话？ 　　到这里，纪茵笑了，忽然明白人与人观点不同，即便是柳知莉也无法获得所有人的认同。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先前发的辟谣柳知莉轮/奸的博客，忽然被转了好多，一改常态的，竟然都是支持她的留言。 　　有时候真的非常奇妙，网络世界似乎真的存在某种风潮。 　　逆风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与全世界作对，迎风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仿若众星捧月。 　　她想了想，发了一条博客。 　　嘤嘤嘤v：知理存真，知晓道理，心存真相。 　　下午的时候，纪茵看到金慧芳发了条道歉博客。 　　从十年前到现在，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如何渐渐的‘改邪归正’，慢慢的转换思想。 　　桑葚金慧芳v：我要为十年前的事情向柳知莉道歉，错了就是错了，但是一个人的思想不可能全无改变，我也一直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所以在柳知莉出现的时候，想要帮她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纪茵有时候都会感叹金慧芳说服人的能力。 　　“细细一想。”纪茵靠在徐嘉树的怀里，“金慧芳他们和你还挺像，一样的揣摩他人的心理，采取相关的措施和话术来达到目的……如果翻车了，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纪茵：“至于真假，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但并不是什么时候，这种说服人的能力都管用。 　　“很多时候，公众或者是个人忍耐度都有限度。”徐嘉树抚摸着她的头发，又托了一下她的手臂，让她靠着更舒服一点，“就比如你对我，到一定程度，你对我产生了杀意。” 　　网民的情绪需要有发泄的出口，柳知莉死去，那些无处可去的情绪便调转方向，喷向了金慧芳他们。 　　他们一手引导着、推动着，甚至自身化作一份子的舆论海啸，终于呼啸着，打了下来。 　　金慧芳被永久封号了。 　　那就像是一个信号，纪茵望着博客上一个接着一个被封号，短短几天，就有两百多个账号被封，又在家里吃饭时看到电视上新闻播报，提及柳知莉的视频。 　　这就是对于那些媒体来说最大的打击。 　　她看到博客上不少人号召针对舆论立法，限制约束那些媒体，又看到金慧芳进警察局接受调查的消息。 　　她把柳知莉的音频交给了警察。 　　虽然她觉得柳知莉把音频给她，并不介意纪茵把音频发到网上，甚至那么多家媒体，也就只有她拿到了这份音频。 　　可一路走来，纪茵明白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做的。 　　纪茵隐约的觉得，这份音频不仅仅只是柳知莉的心里话，在她提到萧艾的名字后，也许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纪茵给柳知莉的父亲发了些短信，买了些礼品寄过去，即便知道安慰的话太过苍白，但也想尽一份心。 　　但他却把礼品都退了回来，说了些感谢的话，最后问她。 　　“金慧芳最近要搞个什么记者会说是对公众道歉，你想不想去看？” 　　或许是知道自己离进去的时间不远了，金慧芳拼着最后的时间，也要搅弄一番。 　　挂断电话前，柳知莉的父亲说了一句。 　　“谢谢，再见了。” 　　纪茵一愣，她看向徐嘉树，“我怎么感觉他那语气像在和我告别？”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徐嘉树：“不光只有柳知莉想要报复。”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四章 　　纪茵：“你这说的，该不会他跑到现场去捅金慧芳吧？” 　　徐嘉树微笑着没有说话。 　　纪茵：“……我擦，我得报警。” 　　徐嘉树却拦住了她的动作，“既然你都能够发现，警方也当然能够发现。” 　　纪茵：“……我怎么感觉你在鄙视我的智商？” 　　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徐嘉树：“可能这几天他就会被警察抓走，也可能警方会在金慧芳道歉的记者会上等他。” 　　“柳知莉她爸爸……做了什么吗？”纪茵意外道。 　　徐嘉树：“她录了相，最后又是谁拿走录像发给你们？” 　　纪茵想到了这一点，猛然的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 　　“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 　　“是的。”徐嘉树看着她。 　　纪茵被他看得愣住，在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上像是出现了某种变化，只是太细微以至于难以捕捉到。 　　徐嘉树：“不理解，但也会帮她。” 　　纪茵眨了眨眼，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又变回了原样，让纪茵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随即她刷了刷博客。 　　“好像要出台相关的管理办法了。”纪茵刷到了博客官方发出的一条通报，意思是最近要清理相关账号，并打击传谣、引导舆论等不良信息。 　　可能以前博客官方也有相关的行动，但都是小打小闹，这会儿几乎将当时下水掺和柳知莉事情的账号封了个干净。 　　纪茵看着网上的言论，即便也有争吵，可大多都是支持处理那些账号的。 　　似乎主流思想又回到了正规。 　　纪茵：“或许这就是柳知莉想看到的改变。” 　　她看到自己先前新关注的博主又发了一条博客。 　　哎呀呀v：这次官方整治力度很大，我关注的那几个谣媒全都炸号了，不过因此也有了一些思考，在这个网络上，无论什么事，似乎总有反面的声音。 　　例如这次，也有不少人担心会不会矫枉过正，或是未来真正需要发声，为了权益斗争的发声会不会也被打压？ 　　唉呀呀v：柳知莉的事情，说实话如果不是最后那条视频，我是很难分辨其中真假，也难以摸清整条事件的脉络线，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似乎也是如此。 　　显然那些媒体没能完成自己应有的职责。 　　我不否认未来或许可能矫枉过正，也可能会打压那些真正需要发声的人，但是问题总是要提出的，也是要解决的，柳知莉这一次就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纪茵看着徐嘉树，两条腿压在他的大腿上。 　　“我在想，我有时候在博客里是不是太过高傲了。” 　　徐嘉树：“说说看？” 　　“因为本职工作就是媒体，所以能够更容易的得到线索，并理清逻辑得到真相，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应当和我一样，轻松分辨真假。”她说着长吸了一口气，“事实上，现实生活里，我连你的真假都分辨不出来。” 　　徐嘉树：“人不可能全知，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你倒是会安慰我。”她拿起手机刷新博客。 　　唉呀呀v：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有关部门介入的同时，大家也能够独立思考。 　　“思考啊。”纪茵靠在沙发把手上，“对于你，我真是时刻不停的都在思考。” 　　徐嘉树：“怎么把我说的像是谣言一样？” 　　“你对我就是谣言啊。”纪茵笑着说，“一个我努力想要破除，却又深陷其中的谣言。” 　　* 　　金慧芳的道歉记者会选在一个会议厅里。 　　纪茵再度感叹了一番她的财大气粗，会议厅又大又高，每个座位上放着的都是那种十几块的矿泉水。 　　纪茵有幸和柳父一起被分到了第一排。 　　她看着会场里的警察，这些只是单单穿了警服，便衣有多少还不知道，再度感叹徐嘉树推算的准确，这架势怎么看都是瓮中捉鳖。 　　柳父换了一身西装，还打了发蜡将头发梳到脑后，这种不同寻常的打扮让纪茵忧心忡忡，似乎很多人的想法都和她一样，柳父身侧不远处就固定站着两个保安。 　　她和徐嘉树在会议厅里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人群向门外走去，她跟着人流一同走出门外穿了条走廊走到室外，就看到楼梯下方，金慧芳被一群人围着。 　　周遭除了记者还有不少围观群众，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金慧芳，狗媒体！” 　　污言秽语犹如浪潮般扑涌而来。 　　而站在人群中被保安包围保护着的金慧芳，面带微笑，于滚滚的污言秽语的浪潮中，抬头挺胸向着大门走来。 　　直至进入会议厅，她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还十分热情的走到柳父面前，不停道歉着伸出手，没有意外的，柳父沉着脸没有理她。 　　纪茵紧张的抓住了徐嘉树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柳父。 　　他只是不理人，什么都没做。 　　金慧芳也不尴尬，还说了句圆场话把手收了回去，站在台上开始演讲。 　　从从事这行业来的经历，以及婚姻生活，离婚后带孩子的艰辛，再到为生活的不得已，说得感情充沛，渲染力十足。 　　金慧芳：“我已经深刻意识到我的错误，辞去了桑葚的工作，也会对柳知莉的父亲进行赔偿……” 　　说完，她十分诚恳的对众人弯腰低头，又慢慢下台走向柳父。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这种翻车后往往会带来秋后算账，就像是粉丝脱粉会有回踩，更何况金慧芳多年苦心经营，吸引的几乎都是极端粉丝。 　　人肉都是小问题，连同她背后的公司人脉几乎都要被挖出来。 　　那些原本难以分辨的真假，竟然全被抽丝剥茧的扒了出来，连金慧芳博客里曾经发出来的照片都被人细细分析找线索，直至将这个人扒的一干二净。 　　而金慧芳只谈辞职，却没说她在桑葚的股份，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和桑葚划清关系，避免波及。 　　金慧芳走了下来，她眼眶通红，流着泪，轻声说着对不起一类的话。 　　然后……柳父从怀里抽出了刀。 　　纪茵第一想法是竟然没人搜他身吗？但是眼前一黑，那只是几秒内的事情，快到她都没来得及做出动作的反应，就看到柳父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而徐嘉树站在她前面。 　　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翻过桌子，纪茵看到了血。 　　——啪 　　刀从他手里落了下来。 　　她看着他手里淅淅沥沥像是下小雨一般的向下滴血。 　　“手……你的手！” 　　她脑子当时一片空白，什么金慧芳……什么柳父都不想了，满脑子都是医生……医生…… 　　直至身侧的人群忽然散开，桌子椅子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地，纪茵望向了空地，就在演讲台的下方。 　　金慧芳捂着脖子，血不断的从她手缝里往外冒。 　　而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被警察按在了地上。 　　纪茵只看了那边一眼，视线立马转回到徐嘉树身上。 　　“我没事。”徐嘉树按住了手掌，“只是刚才抓刀的时候割了一下，他很快就松手了。” 　　说着他看向被控制住的柳父，“他根本就不是能捅人的人，心慈手软。” 　　纪茵看着他，那种变化又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这次持续的更久，以至于让她也抓住了线索。 　　他似乎是……在怜悯。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一声叫喊打断了纪茵的思绪。 　　她看到好几个警察围在金慧芳的身边，她现在不光脖子在冒血，口鼻也在往外吐血，身体不自觉的在痉挛。 　　有人用手压伤口，像是起到了些许作用，但很快金慧芳的脸开始发白。 　　她挣扎着扭头，似乎是生理反应的痉挛，却又动作很大的侧了过来，看向了纪茵。 　　纪茵一愣，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了身后立着的东西。 　　那是一台摄像机。 　　救护车来的速度很快，金慧芳先被抬了上去，过了会儿新的救护车过来才接上纪茵和徐嘉树。 　　纪茵盯着他的手，却又不敢去看鲜血淋漓的伤口。 　　许久不运作的泪腺，此刻疯狂的分泌泪水，她不停的抹着眼睛。 　　“没事的，割的不深。” 　　纪茵还是哭，“你怎么就去用手抓啊。” 　　徐嘉树：“那样速度最快。” 　　纪茵：“你……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哭着跟着清创缝针，等医生告诉她伤口不严重后才松了一口气，也有了心思想别的事情。 　　纪茵：“没想到柳叔叔还有同伙。” 　　“不是同伙。”徐嘉树说道，“我观察了他的表情，他似乎也很意外这个人的出现。” 　　纪茵：“……你还有心思观察别人的表情？” 　　徐嘉树：“以他那个性格，能选择捅人就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想了想柳知莉那种哪怕自杀却也不害人的做法，竟然能够理解徐嘉树这句话的意思。 　　徐嘉树：“……可惜了。” 　　纪茵非常意外他的表现，从阻止柳父再到现在说的话。 　　然而，还没等她细问。 　　手机嘀嘀作响。 　　【桑葚独家：金慧芳经抢救无效，死亡！】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39% 　　我感觉这部分好像有点bug，不过为了剧情戏剧性和男主心境变化只能牺牲一点逻辑了。 　　努力想把感情线和剧情线混在一起，想要升华主题的我，这个故事差不多结束了，后面开始感情戏收尾。 第九十五章 　　看到新闻的瞬间，纪茵完全不敢相信，都说祸害遗千年，怎么就突然死了？ 　　“金慧芳死了。” 　　徐嘉树顿了一下，“比我想象的要快。” 　　纪茵则是茫然，“我没想过她会死……是萧艾吗？” 　　徐嘉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她发现徐嘉树的态度并不确定，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对此，他并没有卖太多的关子，“捅到金慧芳的人，我没有见过。” 　　这人出现的莫名其妙，却又像是和金慧芳有血海深仇。 　　听他这么一说。 　　纪茵：“按照正常的逻辑，金慧芳以前应该伤害过这个人，但是她过往几个影响比较恶劣的案子……我都不记得有这个人。” 　　也有可能是更久之前的案子，总而言之，还是得等警方通报。 　　等徐嘉树把手包好，纪茵一同跟着下楼出门诊部，不用她刻意寻找，就能看到一群人堵在一栋楼的门口。 　　熟悉的自拍杆，只不过人群中多了一两个提着摄像机的人。 　　有时候，媒体来得比警察都快。 　　纪茵在人群的包围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金慧芳的儿子。 　　他满脸通红，似乎正在叫嚷着什么，却都被身旁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金慧芳怎么被杀的？” 　　“你对凶手有什么猜测吗？” 　　“我听说柳知莉的父亲也在现场？” 　　“你能说说你母亲之前还干过哪些事情？” 　　人群聚集着，像是一波人浪翻滚着往前扑涌。 　　而被浪头扑打的人高喊道，“我妈刚死！你们有点良心！” 　　只是那声音犹如石子入海，只发出了轻微的‘噗通’声，便又被海浪打了下去。 　　纪茵远远的看了一眼，转过身，犹豫过后，还是报了警。 　　“她最后好像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是看我，还是看摄像机……” 　　纪茵到现在都记得金慧芳的那一眼。 　　“我有时候在想，开记者会、柳父的报仇……而你告诉我，柳知莉父亲下不了狠手……是不是这些都在金慧芳的预料内?” 　　纪茵：“舆论总是容易转向。” 　　她刷新着博客，网上零零星星的出现了一些评论。 　　@咩咩咩：虽说看到坏人有报应是件快事，但是金慧芳犯的错致死吗？ 　　这样过于极端的发展，总会让人感到害怕。 　　纪茵：“如果记者会现场只有柳父，或许她不会死，可能会被捅伤……以此翻转舆论，引起部分人的同情，就算不至于让整体舆论倒转，却也能够挽回一些了。” 　　难怪在预料到柳父的举动后，金慧芳还让柳父坐第一排，毫无防范的出现在他面前。 　　“你当时为什么要拦住柳父？”纪茵看着徐嘉树，“你应该知道他杀不了金慧芳，现场又有那么多保安和警察。” 　　但恰巧是柳父转移了所有人注意力，以至于没人注意到现场还有一个人想杀金慧芳。 　　“原本只是猜测，结果刀握的很松，我抓刀的时候，他表现的比我还慌张。”他笑了，又看向纪茵，那丝怜悯与不忍又探出了头。 　　徐嘉树：“我可不想如金慧芳的愿，也不想……” 　　说着，他愣住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心绪的变化，于是茫然不解，又表露出了些许惊异。 　　纪茵：“你对柳知莉的父亲，产生了怜悯。” 　　徐嘉树：“似乎……是的。” 　　他说的不太肯定。 　　但纪茵却高兴起来，“这部分仔细说说！你还是第一次对我以外的人产生这种情绪。” 　　“这是怜悯吗？”徐嘉树笑了，“大概就是理解？有些时候，我确实能够理解一些，他对柳知莉的心情。” 　　徐嘉树：“非常的奇怪，两个不同的个体，刨除逻辑思维……竟然会有差不多的心情。” 　　他一直看着纪茵，“我不太能理解你想做的一些事情，明显会给你带来伤害，但最后还是会陪你去做。” 　　徐嘉树：“非常非常奇怪的心情。” 　　他说着笑了一下，“这算是爱屋及乌吗？” 　　纪茵看他，就看着他。 　　她有种冲动，一种想要拥抱他并亲吻他的冲动，然后她也这么做了。 　　纪茵拽着他衣领，他十分顺从的低下头，然后她踮脚一跳。 　　然后纪茵捂着撞裂的嘴唇，徐嘉树笑着拿纸擦了下自己还在流血的嘴角，把纸盒递给她。 　　“那么着急干什么？” 　　她是真发现了，别看之前他主动诱惑，搞得像是很懂一样，其实他本人对这方面没太大的兴趣。 　　纪茵：“……你都完全不主动，嘤嘤嘤。” 　　徐嘉树还是笑，牵住她的手，“可能我的主动和你想的不同，我喜欢待在你的身边，然后去观察你的情绪变化，再慢慢的去了解和感受。” 　　万万没想，看着像是个肉食系的变态，竟然是个走心派。 　　“……这样啊。”纪茵有些失望。 　　但是下一秒，她脑袋就被轻轻的捧了起来，一个吻落了下来。 　　纪茵完全大脑空白，直至过了好几秒，徐嘉树离开抽纸给她后，她才慢慢的回过神。 　　“……你为什么这么会？” 　　徐嘉树笑，“既然想做一件事，就得做到最好。” 　　他一番话说得纪茵蠢蠢欲动，但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矜持的摸了下他腹部，感叹的啧啧了几声。 　　“明天晚上我爸妈想和你吃顿饭，来不？” 　　先前那是对她饱含杀意的冷冷淡淡，后来不知怎么的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竟然学会了正常人世界的繁文缛节，三天两头的跑到纪茵家里，叔叔阿姨叫的十分亲切，各种嘘寒问暖，在当时纪茵还在生气不理他的时候，就搞定了她爹妈。 　　现如今，纪茵回家就时不时听到她爸妈念叨。 　　“小徐这孩子很优秀的，你要把握好。” 　　“怎么老去小徐那边啊，叫人上门，你爸露两手！” 　　“你和小徐最近谈的怎么样？我听小徐说你又不理他了，我就说了，你爸太惯你了。” 　　纪茵有时候真是有苦说不出，徐嘉树这人太会装。 　　徐嘉树：“去！” 　　说着，他还在手机里滑动屏幕，似乎是要买些东西。 　　纪茵凑过去一看，发现他在买菜。 　　看着人一手包着纱布，饶是纪茵也实在不忍心。 　　“哎呀，你干嘛，我们到时候出去吃。” 　　她和爹妈说了徐嘉树的情况，提前选了家小炒店。 　　金慧芳的事情她不准备过多参与，虽说博客里她不少粉丝都让她把金慧芳的人物经历以及相关事件整理发出来。 　　就和她之前在博客搞辟谣一样，都是根据相关事件或者相关人物拉条时间线写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金慧芳，她这人后半段做的不道德事情太多，可现实生活中对身边人也算不错，现如今又是这种下场。 　　思来想去，纪茵还是决定不发了，算是给曾经的同事一个体面。 　　或许是鄂城市公安部门吃了不少媒体的亏，现阶段面对这种热度极高的社会案件反应非常迅速。 　　在第二天，她和徐嘉树抵达小炒店的时候，警情通报已经出来了。 　　这份通报内容简洁，直接点明记者会上杀害金慧芳的凶手身份。 　　出乎意料的是，凶手和金慧芳无冤无仇，要是细究两者间的关系，凶手曾是金慧芳的粉丝。 　　现实就这么荒诞没有太多的逻辑。 　　在网上、纪茵的猜测中，凶手一定与金慧芳有深仇大恨，以至于第一刀下去直捅她喉咙，割开了动脉和气管，这完全就是想要她的命。 　　纪茵：“我还怀疑里面是不是有萧艾的推波助澜，可又想不通什么人会那么恨她。” 　　随后她点开了凶手的博客，只匆匆扫了一眼，里面相关言论极端恐怖的令她感到害怕。 　　【地铁里人好多，我想拿个油桶炸了，人死光就好了。】 　　【这个国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想杀人！】 　　【这个社会，还有那些人……一点救都没有了，都杀了，死干净！】 　　紧接着是一条一条金慧芳微博的转发，凶手非常认同金慧芳的看法，并疯狂的攻击那些意见相左的人。 　　好几页的博客，几乎都是争吵，准确来说，是辱骂。 　　凶手的回复大多都是，‘我把你妈杀了’、‘今天我就去你楼下杀你’、‘你看我能不能把你全家杀了’…… 　　直至最新的几条，凶手转发了金慧芳道歉的博客以及她祝贺国庆的博客，转发那一栏，只写了三个字。 　　【你变了。】 　　这种平静的，没有任何激烈词汇的句子，让纪茵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金慧芳一手灌溉、呵护培养的恶植，终于结出了恶果。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38% 　　竟然快一百章了。 第九十六章 　　纪茵退出博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打下徐嘉树付账的手，在小商店里买了瓶雪碧，这还是纪母叮嘱的，说是小炒店内的雪碧足足比市场价贵了五块。 　　纪茵：“金慧芳难道就没有想过吗？她会吸引这样的人？” 　　徐嘉树提起雪碧。 　　“这些人的攻击性强，挑起争吵的能力也是一流。” 　　说着，他话音一转。 　　“一个本来就非常偏激的人，在她刻意营造的言论环境中待久了，只接受她的思想，愈发偏激，直至发现她变了杀人，也很正常。”他笑着说，“准确来说，凶手也喜欢她营造的环境，主动走进去……算不算是双向奔赴？” 　　纪茵：“……你哪学来的词，你竟然知道偏激的意思。” 　　有些无语，但纪茵还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徐嘉树：“……” 　　其中种种，所思所想，在金慧芳死去后，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纪茵不再去谈她的事情，即便她不扒金慧芳，也多的是人去扒，网络风潮似乎是这样，一旦起了头，就会有无数人跟着前赴后继。 　　纪茵：“现在我博客总算是开始盈利了，虽然不多。” 　　她靠着徐嘉树，“暂时是不用考虑找工作的问题了，我也想好好的思考一下未来的走向……” 　　她这二十多年，在家人呵护下长大，大学所选的专业再到第一份工作，都是在父母引导下选择的。 　　其实这样对于纪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或者说长久的呵护和保护，让她在人生路途上走的比较顺畅，不用考虑太多的经济问题，从而不那么坚强，甚至娇气脆弱还有些不食肉糜…… 　　纪茵：“我还想继续从事自媒体的行业……但是不是那种在公司里上班，我想自己一个人运营。” 　　这些话在父母面前说，肯定要争论一番，毕竟个人运营，她又不愿意像金慧芳那样炒热度，收入来源方面会很不稳定……但她还是想和徐嘉树谈谈。 　　徐嘉树：“我支持你。” 　　“你现在什么都会顺着我吧。” 　　徐嘉树：“是的，不过我觉得它给你带来的影响并不完全是坏的。” 　　纪茵来了兴趣，“说来听听，我想听你夸我。” 　　徐嘉树笑了，他提起雪碧避开撒欢摇尾的小狗，余光扫过被主人呵斥拉回去的小狗时，又笑了一下。 　　纪茵怔怔的看着他。 　　徐嘉树：“就像你说的，你变坚强，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会去做，也鲜少迷茫或者向我哭诉……” 　　纪茵：“我以前经常找你哭吗？” 　　好像真的就是那样，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他，然后哭着寻求安慰和解决方法。 　　徐嘉树：“嗯，我不讨厌你找我哭，但现在看到你的变化……” 　　他的目光就和水一样，纪茵不知道该怎么用那些词汇去形容，只是觉得他变得特别特别温柔。 　　纪茵：“你不喜欢这种变化吗？” 　　徐嘉树：“不是不喜欢……感觉，就像不习惯。” 　　“你变坚强了，成长了，似乎不需要我了。”他笑着，“所以我也要提一个要求。” 　　纪茵：“什么要求？” 　　徐嘉树：“我想要更多的偏爱。” 　　突然听到这种要求，她忽然想到不久前自己也这样说过。 　　她笑了，“你学我说话。” 　　徐嘉树也看着她笑，“找我哭诉也没关系，你不需要总那么坚强，我喜欢这种偏爱。” 　　纪茵一愣，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你也是。” 　　徐嘉树：“我不用……” 　　“不行！”她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我也想要这种偏爱……你想要哭诉的时候要来找我！” 　　纪茵：“说话！嘤嘤嘤。” 　　徐嘉树：“你现在是软硬兼施？” 　　纪茵抬头瞪他，“嘤嘤嘤！” 　　徐嘉树：“好好好。” 　　纪妈妈还定了一间小包厢，显然是十分重视徐嘉树。 　　纪茵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他。 　　徐嘉树在询问纪父纪母想吃的菜色后，加了一道菜。 　　随后菜单转回纪父手中，他看着点菜小程序的界面都是自己女儿喜欢吃的菜，随后又听到桌子的另一边小声嘀咕。 　　纪茵：“再给我倒一点。” 　　徐嘉树：“你昨天已经喝了一杯奶茶，少喝点。” 　　纪茵：“你变了，嘤嘤嘤。” 　　徐嘉树：“……顶多再半杯。” 　　纪茵：“好吧好吧，嘤嘤嘤。” 　　在倒完饮料的功夫，纪父看到他将自己女儿的包提了起来放在包厢后面的沙发上，随后又将她随手丢在沙发上面的风衣拿起来抖了抖，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面，这才走回餐桌。 　　而他的女儿还笑嘻嘻的说着最近遇到的趣事。 　　接着，纪父又看看到他从手腕上扒下条黑色的皮筋，递给了纪茵。 　　纪茵看也没看的接过来，非常熟练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而易见的，类似的举动他们平时做的不少。 　　菜上的速度比较快，纪父一直都在观察对面。 　　他看到徐嘉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像是洗手液的东西，礼貌性的问了他们后，分发出来再递给纪茵一片，又掏出了一包纸放在她面前。 　　然后又是一阵嘀咕。 　　纪茵：“我想喝雪碧。” 　　徐嘉树：“不行，少喝点饮料，你喝太多了。” 　　纪茵：“可我想喝东西，嘤嘤嘤。” 　　纪父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杯小保温杯。 　　纪茵委委屈屈的拧开保温杯时，忽然看到她爸妈正朝着她笑。 　　“……？” 　　* 　　金慧芳的事情在网上闹了一阵，也不知谁把当时记者会视频发网上去了。 　　人活着的时候，觉得她做事没底线，可这样死去后的遭遇，又让人心生些许同情。 　　纪茵还想着葬礼的时候要不要去看一看，结果金慧芳儿子倒是先找上门来，他给纪茵打了电话。 　　“纪茵吗？这边有个东西我们想给你。” 　　接到电话的时候，纪茵非常的意外。 　　“什么东西？” 　　她想着是不是萧艾的线索，但要真有这些玩意应该给警察，又不是给她。 　　“是奖杯。”电话那头回答。 　　纪茵：“什么奖杯？” 　　“早年我母亲……还没干自媒体时，拿了一个奖，好像是在下乡报道了一个被家暴的小男孩后拿得奖吧……” 　　纪茵转头看向徐嘉树。 　　“我母亲那会儿致力于改善农村一些儿童的现状……现在这样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是那个奖是干净的。” 　　纪茵：“为什么要给我？” 　　“我不知道。”手机另一端像是笑了一声，“我母亲生前时，时不时就会提到你，说你和她年轻的时候蛮像的，但是你要比她坚定的多。” 　　“我们小时候确实拖累了她。”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哽咽，“要不是我们，我妈……我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纪茵叹气，她想起今早看到的热搜，被顶到最上面的，就是金慧芳子女的博客。 　　【我母亲是干了一些坏事，无可否认，我们会积极赔偿那些受害者，但为人子女，我们也无法接受任何对于我母亲的恶意攻击！】 　　“对不起，我失态了。”手机那头吸了几口气，“我和我妹妹商量了，也想满足我母亲的遗愿，就想把那个奖杯给你……” 　　他说得小心翼翼。 　　纪茵：“行，我过去拿？” 　　“不用，不用，我们送过来。” 　　人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纪茵捧着手中的奖杯，铜质的奖杯很长，形状就像是一个话筒。 　　明明是快二十年的老物件，表面却是闪闪发光的，一点污渍和斑痕都没有。 　　金慧芳子女把它送过来的时候，还把它包在红色的绒布里用盒子装着。 　　他们告诉纪茵。 　　“我母亲只要长待在一个地方采访，就一定会带着它。” 　　纪茵盯着奖杯，它表面光滑，有着像是玉石一样的手感，就像是被人长期抚摸一般，在光下换个角度，还能看到上面的指纹。 　　“我还记得我调查你的时候，你监护权被剥夺后，你生父生母就一直在上访，到处闹。”纪茵看着徐嘉树，“从始至终，无论是当地的民政部门，还是公安机关……甚至是因此被降职的金慧芳，都没有透露过你的下落。” 　　但她又想到柳知莉死后发出视频不久，她博客里收到的私信，除了问她接不接广告合作以外，还有媒体公司抛出橄榄枝，甚至她还接到了桑葚的电话，各种让利，对未来账号的运营以及相关营收方式的讲解…… 　　纪茵：“干得好的话，一两年买房也不是问题，说得我都快心动了。” 　　她把奖杯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干这一行真的……充满了诱惑。”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黑化进度要大降了，这次真的是大大大降。 第九十七章 　　“已经能够对别人产生怜悯？”何教授转头，“比我想象的进度还要快。” 　　纪茵：“您想象的进度是多久？” 　　何教授笑道，“可能需要几年慢慢磨。” 　　“这么难吗？”纪茵有些惊讶。 　　“对，要慢慢试药，家属也要慢慢摸索对待患者的方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也有可能，徐雪珍二十年来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所以到了你这，有些问题迎刃而解。” 　　提起徐雪珍，纪茵难免感到伤感。 　　“我想带他去徐雪珍的墓前看看。”纪茵说，“既然已经能够对别人产生怜悯，能不能带动他对徐雪珍的正面情绪？如果可以，她应该会开心吧。” 　　就算不行，纪茵也想让徐雪珍看看，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并不是白费。 　　纪茵和徐嘉树谈了去徐雪珍墓前扫墓的想法，他没有拒绝，只是将手头预约的治疗时间和工作往后推了推。 　　某种程度上，他真的是时间管理大师，竟然能够做到有时间来找她、看病以及处理工作。 　　徐嘉树对此评价，“不做无用的事情。” 　　在这位反社会人格眼中，娱乐项目就是浪费时间，如果他看小视频小说什么的，那一定是因为想观察她或者分析她。 　　何教授的治疗也进入了瓶颈，或者说是平缓期，除了微量的调整药物，以及每周一次的心理会谈，一群大佬围着听他们对话。 　　就像是伤口，药用对了，也在好转，但需要时间去愈合。 　　何教授：“那可能会是一段很长的愈合时间。” 　　纪茵拉开车窗，长吸了一口气。 　　颠簸的车厢让她头晕眼花，长途汽车就是这点不好。 　　虽说徐嘉树提议开车过来，但跨一个省，纪茵想了想自己的屁股，还是决定高铁转长途。 　　徐嘉树：“还有半小时。” 　　很多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徐雪珍的墓并不在鄂城，回到了她的老家。 　　纪茵：“葬在家乡也不错。” 　　徐嘉树：“对于她来说，带我去鄂城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自然就不想留在那里。” 　　纪茵看了他一眼，她感觉他对于徐雪珍的态度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有点生气。 　　“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是在侮辱徐雪珍，又贬低你自己吗？” 　　徐嘉树顿了顿，把水瓶递给她。 　　“我的错。” 　　纪茵吸了一口气，没理他。 　　最后车停在了一座小墓园前，小镇里的常住人口不多，自然墓园也不大。 　　徐嘉树买了束花，纪茵还想买些纸来烧，奈何不是扫墓的时候，卖纸钱的地方都没开门。 　　她跟着人，路过一排排墓碑，最后来到里面。 　　徐嘉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停在一块墓碑前，弯腰把花放了上去。 　　墓碑上刻着徐雪珍的名字和日期。 　　他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又转过了身，对她说，“走吧。” 　　纪茵看了几眼墓碑，跟在他身后，又不停的回头去看墓碑，随后听到他说了一句。 　　“其实不太能够感受到，你们说的难过。” 　　如果对于纪茵或者柳父还有确切的感觉，能够用语言形容出来，对于徐雪珍，他想，那大概就是空。 　　徐嘉树：“在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没有感觉，没有想法。”他慢慢的望向了纪茵，“慢慢的，就想找些刺激的事情做……” 　　“……我不想，那么空。” 　　他观察着纪茵的神情，他知道纪茵和他一起来这里的原因，也逐渐能够明白一些别的情感，可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无法让他理解这种空。 　　纪茵叹了一口气，“是我着急了，慢慢来。” 　　她说起了一些网上遇到的趣事，又牵住他的手，并排着往外走。 　　纪茵：“树树，难得来一次，你带我去你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他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要求，小镇没有什么旅游景点，快二十年前租住的房子早就被拆掉，也就只剩下当年上过的小学。 　　纪茵：“来，徐导游介绍一下当年的行程。” 　　他笑了笑，现在笑似乎是一种很容易就能袒露出来的表情。 　　徐嘉树思索着怎么把那些有些枯燥的经历说得有趣，步行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尽头就是那所小学。 　　纪茵：“你小时候讨厌上学吗？” 　　徐嘉树：“不讨厌。” 　　今日的阳光不错，于树枝的间隙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纪茵：“你竟然不讨厌？” 　　“因为在学校，反倒是我空闲比较多的时候，回到家里就要做习题，背英语，预习课本。” 　　时至今日，那些仿佛做不完习题的来源都成了迷。 　　不过那样的日子可比在亲生父母身边好过得多，于是他在焦躁背诵读书的同时，会分出心思，想着如何长久的留下她，让这种好过的生活长久的持续下去。 　　纪茵：“你学习成绩怎么样？” 　　徐嘉树：“挺好的。” 　　他得让徐雪珍感到开心，觉得投入值得，从而使这段关系一直延续，成绩这一点至关重要。 　　纪茵：“你小时候还想过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没什么时间。”他现在脑子回想当时，就是满脑子的英语单词以及唐诗三百首，“后来觉得我背英语，无法理解，又让我背了很多的诗歌。” 　　纪茵：“什么样的诗歌？” 　　徐嘉树：“很多，还有三字经……有时候还会结合课本去背诗歌，我记得那会儿学了一篇课文，是孟郊的《游子吟》。” 　　“因为回家徐雪珍要抽查，所以我会早读时候偷偷背，回家的时候路上复习。” 　　就踩着这条林荫小道，上学的时候转头挥别背后的女人，放学时，踏上小道一抬头，也就能看见路尽头的女人看着他，笑着问他。 　　【背的怎么样啦？】 　　她好像知道我在学校里偷偷背书，为什么？ 　　徐嘉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徐雪珍能把他摸得那么清楚，只要他稍稍做出个小动作，她立马就知道下一秒他会做什么。 　　【徐雪珍，你怎么把我摸得那么清楚？】 　　【不礼貌，要叫妈妈。】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妈妈呀。】 　　妈妈？ 　　……妈妈？ 　　微风拂面，他们走出了小道。 　　徐嘉树牵着她走向学校前的小店。 　　“以前这里有家小炒店，土豆排骨做的很不错，就是弄错了受众群体，那个时候的小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纪茵点头，“排骨挺贵的……你喜欢排骨土豆是因为这个？” 　　徐嘉树摇了摇头，“徐雪珍可能看我多看了几眼，回头非要做这道菜……” 　　说到这里，他就感到些许无奈。 　　“新菜练手的时候，都不会做的很好。” 　　徐嘉树：“我向她建议我来做菜，反正她也是想让我没时间想别的。” 　　纪茵：“她生气了。” 　　徐嘉树：“是的，非常生气。” 　　【小孩子第一要务就是学习！好好学习！】 　　他们走到校门口，学校里还有学生上课，保安不让他们进门，于是纪茵和徐嘉树站在旁边的铁围栏前，看向后面的教学楼。 　　教学楼不高，前门离着也不远，即便在围栏后也能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声响。 　　徐嘉树：“当时徐雪珍会在这里偷偷看我。” 　　纪茵笑了，“怎么搞得像是第一天送小孩子上幼儿园一样？” 　　徐嘉树：“她总是不放心我。” 　　可能是学到了那篇课文，那风吹起了纪茵的头发，发丝旋着向上飘起了几根，融合着孩子们朗朗读书的声响往上飘去。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徐雪珍，我为什么要背这些诗歌？很无聊。】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你现在觉得无聊，等你有一天长大，就能明白它们的意思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徐嘉树转过了身，望向了空荡荡的林荫小道。 　　只要一放学，总会有个女人站在那里，笑着看着他，接过他的书包，又摸摸他的头。 　　【回家喽。】 　　徐嘉树：“她不在。” 　　纪茵：“啊？” 　　徐嘉树：“……她不在了。” 　　何教授：“你并不是接收不到外界的东西，你只是感觉不到也表现不出来，但是不代表那些东西不存在……总有一天，你会感觉到。” 　　他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发现自己的呼吸在颤抖。 　　纪茵：“你怎么了？” 　　“酸？是酸的。”他捂住了喉咙，又捂住了胸口，“我好像受伤了。” 　　纪茵：“是哪里痛吗？” 　　纪茵感到身体一紧，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她感觉到拥抱住她身体的人在颤抖，并逐渐的加重了手臂的力气，似乎要把她融进怀里一般。 　　“我好痛。”她听到他说，“我身上很痛。” 　　纪茵慌乱的挣扎起来，她不知道他身上哪里出现了伤口，或者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急切想要拿手机叫救护车。 　　可徐嘉树把她牢牢抱住，动弹不得。 　　“你先松手，我们去看医生。”她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轻声的安抚道，侧过脸的时候，贴到了他的下巴。 　　是湿的。 　　他脸上是湿的。 　　“你哭了吗？”纪茵慌了，她不断的拍打他后背，“怎么了怎么了？你和我说说。” 　　他不停的吸气，将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抱着她。 　　“她不在了……不在了……” 　　“……妈妈。”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28% 　　诗的出处文里说明了，这里就不标注了。 第九十八章 　　纪茵和他抱了很久，听着他呼吸一重一轻，然后湿漉漉的下巴沾湿了她半张脸。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说。 　　等到身上双臂紧勒的感觉渐渐放松下来后，纪茵抬头就看到他转过身去。 　　她诡异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羞涩的情绪，于是她扒弄徐嘉树背在身上的包，掏出纸递给他。 　　“擦擦脸。” 　　徐嘉树还是背对着她，就这样别扭的接过纸。 　　真的就像是个小孩子，纪茵心想，虽然他平时看着很可靠，却在感情表达方面意外的像个小孩子。 　　也许对于他来说，感受以及表达，就是小孩子正在学习的过程。 　　等他擦完脸，纪茵扯住他的手臂，摇了摇。 　　“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他没有动，纪茵想了想，走上前，踮着脚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事的，没事的……” 　　“我想再回去。”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 　　纪茵：“好好好，你想会哪里去？” 　　徐嘉树：“……墓前。” 　　纪茵现在对他充满了怜爱，牵着他的手，哭过之后他眼睛还有点红，然后侧着头不让她盯着看。 　　她看人不愿意，立马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就这样前脚离开的墓园，又跑了回去。 　　徐嘉树没像之前那样在墓园前的花店里随手买了一束菊花，而是挑选了一束粉红色的康乃馨。 　　纪茵也跟着买，她思来想去放下手中的康乃馨，只买了束黄色的菊花。 　　徐嘉树：“小时候，母亲节大家都会送康乃馨，然后我也会买一束，她总会很开心。” 　　他把花放在墓前。 　　纪茵没有说话，她觉得徐嘉树现在并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没有再流泪。 　　可隔着厚厚的皮囊，纪茵似乎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徐嘉树：“她就不该收养我。” 　　纪茵看着他。 　　徐嘉树：“金慧芳都跑了，你也该跑的，真的要跑，那个时候……我也留不住你。” 　　他说着笑了一下，“你看没有我，金慧芳事业有成，再看看你……什么都没有。” 　　纪茵却再也听不下去。 　　“她有的，你妈妈有的。” 　　徐嘉树转过头。 　　纪茵：“你妈妈有你，她耗费这么多心力和爱，就是为了拉回你。” 　　“然后就有了你，现在的你。” 　　那株歪曲的植物，终于在呵护与爱的灌溉下，开出了花。 　　纪茵抚摸着怀里的脑袋，他们坐在徐雪珍的墓前。 　　她盯着墓碑，中央镶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中微笑的女人像是正在注视着她怀中的徐嘉树。 　　你看到了吗？ 　　有风袭来，粉色的康乃馨颤了一下。 　　* 　　纪茵发现自从扫墓回来，徐嘉树就陷入了一种丧的情绪中。 　　那种情绪低迷到纪父纪母都发现了，私底下还来问纪茵。 　　她把这种情况告诉了何教授。 　　何教授：“给点时间给他，忽然感受到悲痛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更何况是他这种以往对这些情绪完全没有概念的人。” 　　纪茵还是有点不放心，时不时就会上门陪他一会儿，和他说话。 　　徐嘉树也都会和她说话，两人有时候还会一起出去散步，但她也总能发现他在发呆，或说是在思考。 　　纪茵观察了几天，实在忍不住。 　　“你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或者何教授说。” 　　“我感觉身体像有伤口。”他说道，“最疼的时候过去了，可是一直都在疼，特别在想起妈妈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有时候甚至还会控制不住的落泪。” 　　徐嘉树：“我想道歉，想说很多话……但是人不在了。” 　　“好难受。” 　　他露出茫然又痛苦的神色，伸手摸了下喉咙，又按在胸口。 　　纪茵只能拥抱他。 　　爱究竟是什么？ 　　是做不完的习题？还是背不完的诗歌？抑或是放学回家路上等待的人？ 　　他感到了源源不断的疼痛，逻辑与思考的堡垒逐渐溃散，徐嘉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思考，脑中不断的播放着记忆里的片段。 　　他一会儿走在回家的林荫小道上，一会儿被包围在朗朗读书声中，一会儿又是土豆排骨上热腾腾的白气…… 　　最后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 　　红褐色的点滴袋挂在点滴架上，然后就是干呕的声响。 　　戴着毛线帽的女人看着他。 　　【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疼痛到这里就会到达顶端，这种虚幻的，仿若作用于神经上的疼痛，逐渐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思想。 　　他开始怀疑，当年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缠上徐雪珍？ 　　因为需要生存，金慧芳肯定不会收养你，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也就徐雪珍人单纯又善良，只要卖卖可怜就一定会上勾。 　　你需要……需要一个安全又能温饱的生存场所。 　　他听到了大脑思考，给予出来的答案。 　　可那股疼痛却又促使着另一个答案出现。 　　你在后悔，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想要她死，你想要和妈妈道歉。 　　他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重复。 　　留下来，留下来，让她们留下来。 　　* 　　纪茵再次上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明明手机里聊天的时候说是在家，屋子里却是黑漆漆的。 　　她用钥匙开门后，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嘤嘤嘤：你在家吗？ 　　。：在。 　　“在家都不开灯。”她按开了客厅的等，接着一愣。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沙发餐桌以及电视。 　　放在沙发上的毛茸玩具没有了，铺在餐桌下的白色毛毯也消失了，就连放在电视旁的游戏机也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 　　这里就像是……变回了她第一次来那时的样子。 　　纪茵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实在没想出来徐嘉树到底想干什么，又看到小狗趴在房门口，她转身走进房间。 　　“我的拖鞋呢，你塞哪里去了？为什么把客厅收拾……” 　　她看到徐嘉树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换了一身黑衣，还戴着手套，房间的地面上铺上了黑色的像是毛毯一样的东西，一旁的窗户也拉上了窗帘。 　　这种不同寻常的打扮令她心中一颤。 　　徐嘉树：“我想了很多。” 　　他从床边站起身。 　　“我这样的人，挺糟糕的。” 　　纪茵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哪有，你不正在看病接受治疗吗？” 　　“是吗？”他走上前，一步一步的逼近至她身前，“我并不这样觉得。” 　　“我想要喜欢的人或物一直都在身边。”他盯着纪茵，“得不到，就不折手段。” 　　“我还想要很多爱和关注。”他抬起了头，轻轻的推动她身后的门扉，“如果中途逃跑，我就会怨恨，就像怨恨金慧芳那样。” 　　“想杀了她。” 　　纪茵心脏一跳，她听到门被关上的声响。 　　徐嘉树：“你会离开我吗？” 　　纪茵：“我不会！” 　　“是吗？”他抬起了手，按住了纪茵的肩膀，“反正你们最后都是要离开我的，不如由我来亲手留下来……” 　　说着他手下一用力，纪茵听到劈里啪啦像是链条一般的声响，她脑中一白，就只上过一个想法。 　　他这是要搞囚/禁啊！ 　　于是她两手往外一推，想也没想的转身，按住门把手往下一压，冲出门去。 　　又掏出钥匙开防盗门，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电梯门口，盯着电梯门上倒影出来的人影，狠喘几口气后，渐渐回过神来。 　　是不是太容易了一些？ 　　转过身去看身后，发现人都没追出来。 　　于是那被心爱之人背刺，又绝望反社会人狗改不了吃屎的悲痛之情刚刚酝酿了一个开头，疑惑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按照徐嘉树那个尿性，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她出来，也不会一开始和她唧唧歪歪那么多。 　　纪茵犹豫了一阵，先给何教授发了消息，又把110快捷拨号设定好，从电梯间探头。 　　防盗门大开。 　　她在走廊里前后观察了一阵，没看到有人躲藏，就踮着脚偷偷走到防盗门前，凑到门前往里看。 　　然后就看到徐嘉树抱着狗坐在沙发上，一人一狗贴在一起，看着又丧又可怜。 　　纪茵回过味来了，他这完全就没斗志啊。 　　再一看他脚边，哪有什么那种脚链手链类玩意，就一条挂锁的锁电动车链子丢地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纪茵推开门。 　　抱着狗的人慢悠悠的抬起头，他那双眼就和一边狗眼一样，湿漉漉的，看着还可怜兮兮的。 　　“……你没跑？” 　　“跑？你想我跑？”纪茵走上前，“你吓我？” 　　徐嘉树没说话，只是抱着狗。 　　纪茵顿觉被耍，一把从他手里抢走狗。 　　“把话说清楚！” 　　他看着纪茵，看了很久。 　　疼痛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 　　他又看到了病床上仰躺的人，红色的点滴不断向下滴着。 　　他坐在病床前，望着脸颊凹陷，头戴毛线帽的女人……他的妈妈。 　　别走，别走，留在我的身边，徐嘉树心想。 　　然后妈妈开始流泪，他听到妈妈在说话。 　　【你还是那样，死死的抓着我，我都要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你走吧。” 　　徐嘉树看着纪茵说。 　　不要留在我的身边。 　　不要像妈妈那样，不要留下来。 　　“你在想什么？”纪茵瞪着他，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又感觉到了疼痛，就像是有东西在撕扯他的喉咙和心脏。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好，会害了你。” 　　徐嘉树：“你走吧。” 　　快点走吧。 　　“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她吼了起来，指着他的脸，“都到这一步了，你和我说这个？” 　　接着，她开始哭。 　　那些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徐嘉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想不想伤害你，只是想要你走。” 　　“所以就搞出这种东西来吓我？”她哭着却又笑了起来，接着笑着哭了出来，“把这种锁车的链子吓我，连狠话都不说，就要我走？” 　　“我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那些难听刺人的话，理智上清楚这样的效果更好，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仔细一想，也觉得奇怪又可笑。 　　只要一想到说得那些话，会伤害到她，会让她难过，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徐嘉树：“我说不出来，我做不到。” 　　结果场景布置的乱七八糟，话也说得遮遮掩掩，搞得一团糟。 　　徐嘉树：“……为什么？” 　　【徐雪珍，你为什么不打我？我这么坏。】 　　【有时候确实被你气到不行，真就想狠狠揍你一顿算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 　　【大概是因为爱吧。】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会说难听的话，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她？ 　　原来……这就是爱啊。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对爱的一部分理解，但是觉得放在徐嘉树身上很适用。 　　囚/禁来了，四舍五入算是囚/禁吧。 第九十九章 　　纪茵没想到自己也有搞不懂他脑回路的一天。 　　可能以往思路清晰，无情无义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眼下他搞了个蹩脚囚/禁弄得她着实不太懂。 　　何教授：“应该是愧疚与痛苦的表现。” 　　她躲在浴室里和何教授打电话。 　　纪茵：“他现在产生了愧疚？” 　　纪茵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慢慢的和他磨，一点一点的带他来感知这个世界，结果似乎是一夜之间，他的感情忽然爆发，打得她个措手不及。 　　何教授：“他以前就像个气球，越吹越大，直到某一天拿针扎一下，就炸了。” 　　二十多年啊，纪茵想了想，连连叹气。 　　她受徐嘉树感染，赶回家抱着自己妈妈撒娇了许久，才感觉好受了很多，但他的情感宣泄却没了对象。 　　何教授：“他现在只能把这种情感投注在你的身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对身边人的伤害，于是想要让你走，又下意识的选择了你可能会接受的方式。” 　　纪茵：“……我只是囚/禁类小说看得比较多而已。” 　　何教授：“又想让你走，又不想伤害你。” 　　于是下手做事处处心软，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了。 　　纪茵打完电话从浴室出来，徐嘉树做在沙发上眼巴巴的望着这边，她走上前的同时张开手，自然而然的抱住他，随后他躺在她的怀里，脑袋压在纪茵的腿上。 　　她大概能够明白那种不忍又心软的感觉，就像是现在，看到他这般痛苦的神情，纪茵也会不自觉的感到心痛。 　　纪茵：“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回去看你的妈妈。” 　　虽然知道说这样安慰的话有些苍白，但她想还是得说些话做些事。 　　纪茵：“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我看墙上还有很多空位。” 　　他从柜子里掏出了一叠相册。 　　纪茵：“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徐嘉树：“嗯。” 　　小徐嘉树总是阴沉沉的盯着镜头，就是额头上点着的红点和脸颊上大团腮红破坏了整体气氛。 　　里面还有一张穿着裙子，烫着大波浪涂着红色口红的女人蹲在额顶红点的小徐嘉树身旁。 　　和她想象中不同，年轻的徐雪珍颇为时髦。 　　而那些一张一张的照片，偶有时髦的年轻女人入镜，看向镜头的眼神都是温柔又平静的。 　　徐嘉树：“我有问过她后悔吗？” 　　其实答案能够猜得到。 　　徐嘉树：“没有，她说没有……” 　　“你呢？”他话音一转，“你后悔吗？” 　　纪茵顿了顿，“如果说是完全没后悔过，那不太可能，在你不停骗我，我看不到未来的时候，有产生过一丝后悔，但是现在，我不后悔。” 　　他沉默了。 　　过了许久。 　　徐嘉树：“你们图什么呢？” 　　“一开始可能图你的脸？”她笑了起来，“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你从天而降把我救了，又帅，赚钱能力也强，做事靠谱，还挺顺着我……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的伴侣。” 　　“挺现实的对不对？”纪茵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轻柔的抚摸着，“但是随着越来越喜欢你，再到爱你……要求不自觉的开始降低，你赚不到钱没关系，你一开始跟踪我也没关系，你对我居心不良也没关系，那是因为你生病了，只要你道歉，只要你看病……” 　　纪茵：“我现在就想你高兴、健康的当一个普通人。” 　　徐嘉树：“你和妈妈说了一样的话。” 　　纪茵愣了愣，又摸了摸他的头。 　　“我总是年级第一，讨老师喜欢，这样就能给她长脸。”他笑了笑，“这样妈妈想离开我的时候，应该会顾虑一些。” 　　“但是她告诉我，她不需要我给她长脸，做那么多题也只是不想让我有时间想别的，更不需要我讨好老师……”徐嘉树抱住了她的腰，“甚至那段时间，她还给我留出了很多时间，希望我能和同龄的小朋友去玩，虽然她会在一旁盯着。” 　　徐嘉树：“我也问过她，为什么啊？她说……” 　　他松开了手，侧脸在纪茵的手里蹭了蹭。 　　“为人父母，一开始或许希望孩子成材，成龙成凤，但渐渐的……就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快乐的长大。” 　　从那天以后，徐嘉树身上出现了变化。 　　纪茵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变化，他会和邻居打招呼，会扶起打闹摔倒的小孩子，然后会在家里新挂起来的徐雪珍照片下说些生活中的趣事，甚至还会研究一些新式的菜谱，然后把她叫来试吃。 　　为此纪茵胖了好几斤，然后又被他叫着一起锻炼。 　　当生活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好事会一件接着一件的来。 　　听李欣夏爸爸说，她最近可以正常沟通了，不再是那种开口闭口就要提到萧艾的状态。 　　提起萧艾，纪茵很有段时间没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她也不是公安机关内部人员，不太清楚金慧芳这些案子的进展情况，只知道柳知莉父亲被关了进去，因为当众伤人等一些事情，恐怕要坐段时间牢。 　　可惜非直系亲属关系，公安机关也在调查阶段，不接受深入采访，不然纪茵还想去见见柳父。 　　徐嘉树最近似乎接到了大活，在家里墙壁上贴了地图和一些建筑照片，像是在追踪某人行踪，纪茵问了一嘴，说是帮老板抓第三者。 　　这种的活，他接的最多。 　　纪茵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再加上是别家隐私，她来了几天，见徐嘉树情绪稳定下来后，再着手干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金慧芳被杀的事情热度退的很快，博客上又挂上明星婚变或者新剧上线的热搜，这些才是热搜上的常客。 　　她挑了几条明显一看是谣言的新闻辟谣，又顺道和李欣夏父亲聊了聊她最近情况。 　　还没聊几句。 　　李欣夏：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看人v信名字头像都改了，纪茵心想，这妹子总算是要从泥潭里脱身了，略感欣慰。 　　嘤嘤嘤：问吧。 　　李欣夏：你和你男朋友，你是怎么成功的？ 　　纪茵被她问懵了，她想了一会儿。 　　嘤嘤嘤：我男朋友怎么了？ 　　李欣夏：你男朋友不是和萧艾一样吗？ 　　得，好像除了警方，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徐嘉树不是个正常人。 　　纪茵想了想，她并不想把徐嘉树扯进这个话题。 　　嘤嘤嘤：你想说什么？ 　　李欣夏：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都是差不多的人，到我这，萧艾他怎么就那样对我？ 　　还是没能完全出来啊，纪茵叹气。 　　嘤嘤嘤：说实话，我不赞成你和萧艾牵扯的太深，你别看我现在挺好的样子，前段时间也是被整出了精神问题。 　　到现在，纪茵才逐渐意识到一些事情。 　　嘤嘤嘤：你的付出，甚至是爱，不一定管用……这期间付出的代价很大，可能你一个人起不到多少作用，如果运气不好，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李欣夏：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 　　纪茵太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了，她先前就有段时间像这样，陷在里面出不来。 　　于是她在询问何教授后，将何教授的联系方式推送给了她。 　　嘤嘤嘤：有些事情要慢慢的走出来。 　　她现在算是有些明白当时金慧芳以及何教授看她的心情了。 　　还真是哪句话，旁观者清，一样的事情放别人身上，她倒知道怎么清醒快速的处理。 　　嘤嘤嘤：你知道萧艾在哪里吗？ 　　李欣夏：……不知道，你知道吗？ 　　不知道更好，这段时间快刀斩乱麻，免得她老被萧艾影响思想。 　　纪茵回头和她父亲说明了下情况，陪着一起去看了何教授。 　　纪茵看她，就有种在看当时自己的感觉，感到羞耻的同时有焦心，就差在李欣夏耳边叫着让她跑了。 　　来来回回陪着一起看了几次医生和何教授，她都完全站在萧艾的角度。 　　何教授：“这孩子陷得很深。” 　　纪茵都有些佩服萧艾了，无论是一心向钱的金慧芳，抑或是意志坚定走自己路的柳知莉，在某种程度上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李欣夏则到了被洗脑的地步。 　　李欣夏：“他生病了，得有人帮他。” 　　李欣夏：“我想帮他，他对我有反应！” 　　纪茵望着她被撩起来的袖子，上面一列横竖交错的伤痕。 　　“不是萧艾割的。”她立马拉起袖子。 　　何教授：“谁割的？” 　　“我自己。” 　　李欣夏说着，还笑了一下。 　　“只有这样，我家里人才会放我出来，萧艾才会来看我。” 　　李欣夏：“我想帮他，他却想离开我，为什么？” 　　纪茵跟着何教授走出了房间。 　　“这就是我一开始那么反对你去救徐嘉树的原因。” 　　何教授从房门的窗户看了眼李欣夏，又扭头看向她。 　　“你们都是幸运的，徐嘉树遇到的是你以及徐雪珍，而你遇到的是徐嘉树。” 　　何教授：“事实上，像萧艾这样的反社会人格，才是常态。” 　　完全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及人格后，又随意的抛在一边。 　　萧艾在李欣夏身上，展示了惊人的残忍与冷酷。 　　或许这才是反社会人格的真实面目。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10% 第一百章 　　纪茵和何教授在房间外站了一会儿，她转头和李爸爸对上视线，他立马朝她微笑，只是脸上憔悴疲惫的神态怎么都掩盖不住。 　　何教授：“我们发现，她在你面前会有炫耀以及向往的心态。“ 　　纪茵：“炫耀和向往？” 　　“我猜测是，萧艾确实对你存在好感，这种好感被她察觉，于是为了排除潜在威胁，她会不自觉的向你炫耀她和萧艾的关系，但是她又向往你和徐嘉树的关系。” 　　纪茵：“确实她在我面前，会说的更多一些……所以以后我也要跟过来吗？” 　　何教授没有说话。 　　这是，李爸爸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提着水果，他先是把水果放到一边，又笑着对纪茵说。 　　“小纪你过来一下，之前那些事情是我不对，我误会你了。” 　　他一边为之前对她的态度道歉，一边悄悄的把她往走廊角落引，纪茵还有点纳闷，结果忽然感觉外套口袋一重。 　　他塞了些钱进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也就夏夏这一个女儿。” 　　他小声说着，嘴里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啊，之前态度那么差，现在我家还厚着脸皮来麻烦你，对不起对不起……” 　　纪茵看他缩着脖子，脸上挂笑，卑微又热络的和她小声道歉的模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没事，没事。”她说着把钱攥着往回塞。“这个不用不用，我挺喜欢她的。” 　　来回推了几次，答应了李爸爸请吃饭的要求，他这才收回钱作罢。 　　纪茵走回到何教授身边，李爸爸又跑下去买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感叹了一句。 　　纪茵往房间内看，”明明她爸爸看着不是那种不讲道理有很大问题的人啊。“ 　　“她爸爸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说着，何教授看了纪茵一眼，“就像你一样，不过上学的孩子似乎家里都是这样，除了学习其他事情都一手包揽，这个阶段很容易被一些与众不同或者极端的东西吸引……” 　　何教授：“你和萧艾是怎么见面的？” 　　李欣夏笑了起来，“他当时和人打架，他在学校里成绩好又不理人，没想到校外那么疯……后来，我听说他打得那些人在学校里霸凌别人。” 　　李欣夏：“他本性不坏……只是没遇到什么好人。” 　　何教授：“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李欣夏：“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人，好像很坏，却有时候不那么坏……” 　　李欣夏：“有段时间，我总能看见他身上的淤青，但他从来不说，我就想着帮帮他，他看上去快死掉了。” 　　李欣夏：“我想救他，哪怕死了，也愿意。” 　　纪茵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从房间里出来。 　　何教授：“是不是很像你？” 　　换一个角度再看类似的事情，感觉完全不同。 　　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就像是在一滩泥潭里挣扎下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义无反顾往里冲。 　　何教授：“你现在还想为他死吗？” 　　纪茵仔细想了想，“如果单纯再像之前那样救他，那我不会，但如果是某种险境像是自然灾害那种，我会救他，死也愿意。” 　　纪茵：“总不能眼见着爱人遇险，无动于衷吧。” 　　何教授笑了。 　　不过真有自然灾害，以武力值，她被救的概率更大，纪茵心想。 　　纪茵：“现在想想，以前很多想法，或许是有生病的情绪作祟，但其实都挺自私的。” 　　她看着李欣夏。 　　“我走出来了，也希望她也能走出来。” 　　因为要陪李欣夏，来徐嘉树这边的时间就被压榨了些许，纪茵挺想和徐嘉树聊聊萧艾的情况。 　　她对比过萧艾和徐嘉树的人生经历，惊讶的发现，他们人生经历竟然还有不少的相似点。 　　只是最亲近的亲属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萧艾的父母放弃了他，而徐雪珍坚持到了最后。 　　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出这种代价。 　　“那个活有那么大吗？你出去的好频繁。”纪茵趴在沙发上看徐嘉树，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当然。”他站在徐雪珍的照片前，“干完这一次，很长时间不用再接活。” 　　“这么大？”纪茵撑着头，“谁家的第三者，会给那么多钱？” 　　徐嘉树只是笑，他转过身，又看着她。 　　纪茵：“怎么了？” 　　徐嘉树：“没什么，想多看看你们。” 　　纪茵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太好意思，见人走到门口，她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 　　徐嘉树张开手臂，她扑了上去，抱着就是亲了一口。 　　徐嘉树：“晚上想吃什么，我带回来。” 　　纪茵：”煎饺吧，早点回啊，这几天都看不到你人，晚上我还要回家，我还想再多和你待一会儿。“ 　　徐嘉树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也就是前段时间一直待在一起，眼下他工作忙起来，纪茵反倒不习惯起来。 　　纪茵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她想着现在自媒体虽然有收入，但也不算太多，就准备再找个兼职补补收入，翻了会儿网页，她起身给餐桌上插着康乃馨的花瓶加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李欣夏父亲打来的电话。 　　“你看到夏夏了吗？” 　　纪茵：“没有啊，怎么了？” 　　“夏夏又不见了！” 　　“又离家出走了？”纪茵把手机夹在脸边，随手提起沙发上的外套，脑中回忆着以往和李欣夏见面聊天的地方，“你别急别急，我出去找找。”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心理问题特别容易反复，最近就是由好转坏，李欣夏时不时的会离家出走一下。 　　可能是境遇差不多，李欣夏时不时的会找她聊天，私底下约着出来散步。 　　纪茵非常同情她，但又担心她被萧艾洗脑的厉害，现在都不清楚萧艾什么情况，于是挑的都是公共场合见面，也都在徐嘉树家的附近。 　　萧艾会避开徐嘉树，就像之前他被徐嘉树逼走一样。 　　这种情况应该能够保障她的安全。 　　于是李欣夏出走范围经常在徐嘉树住所附近，就是为了过来找她。 　　纪茵坐电梯下楼，果不其然的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坐在马路边的李欣夏。 　　她像是哭过，眼眶还是湿的，见到纪茵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受不了了。” 　　纪茵看到她只穿了一只拖鞋，身上还套着家里的毛茸睡衣，想也没想的把人带回徐嘉树的家。 　　李欣夏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空。 　　“你等一会儿。”纪茵进门，在一旁的鞋柜里把新买不久的拖鞋拿出来。 　　等人把拖鞋穿好，她打了一杯水。 　　“你男朋友不在吗？” 　　李欣夏问了一句。 　　“工作出门了。”纪茵拿出手机，“我先打个电话。” 　　“不！”李欣夏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李欣夏：“不……不能和我爸打电话！” 　　“好好好，不打。”见她情绪激动，纪茵立马收起手机安抚，在看到她手背上多出的划痕后。 　　纪茵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上个厕所。” 　　说着，她笑着拍了拍李欣夏的肩膀，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掏出手机，调出李爸爸的手机号。 　　这次犯病的情况更严重了，她心想。 　　先给李爸爸打电话报平安，再向何教授说明情况，结果看到手机上面无信号显示后，忽然想起这间浴室还是徐嘉树‘量身打造’的。 　　她暗骂了一声，转身开门。 　　“你在给我爸打电话吗？” 　　李欣夏就站在门口。 　　纪茵尬笑着收起手机。 　　“每次我找到你不久，我前脚到，后脚我爸就能找到我……”李欣夏说着，就又要落泪，“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对不起对不起。”纪茵把手机放到洗手台上，“你爸爸是担心你……” 　　“担心我……”李欣夏看着她，并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就是，萧艾回来了吗？” 　　紧接着，纪茵感到了剧痛。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腿上插着一把美工刀。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零一章 　　她脑中出现了空白，身体不自觉向下软，太痛了。 　　但是很快，纪茵抓住了一旁的洗手台，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觉得头皮一紧，被人抓着猛得撞了下去。 　　接着，就是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堪堪找回了思考的能力，脑袋却晕的厉害，还非常的疼。 　　嗡嗡的耳鸣声由远至近，她努力的想睁开眼，但感觉眼皮像是不受指挥，连躯体也仿佛和大脑脱了节。 　　所幸，这种脱节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她终于睁开了眼，眼睛却像是盖上了罩子，耳鸣声忽地尖锐起来，混杂着从外界传来的声响。 　　过了许久，眼前才有了实景，声音也逐渐清晰。 　　“醒了吗？” 　　纪茵下意识的顺着外界的响声转动眼珠，看到了蹲在面前的萧艾。 　　他正在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 　　“你昏迷的时间有一点久，我还以为在徐嘉树回来之前你都不会醒的。” 　　她立马挣扎起来。 　　萧艾：“别动，虽然她避开了要害，但你流了很多的血，尽量避免二次伤害。” 　　纪茵还是晕的厉害，手脚只动了一下，就沉了下去。 　　萧艾：“我们并不想杀你，接下来请你尽可能的配合我，不要乱动好吗？” 　　她吸了几口气，脑袋痛，腿也痛，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为什么？” 　　纪茵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欣夏会捅她，她就这样引狼入室，愤怒又难过。 　　萧艾坐在浴室的地面上，笑着看她，“只能说你们太不了解被洗脑的人了。” 　　“李欣夏是一个脆弱又单纯、容易被引诱的人。”他收回毛巾，纪茵看到毛巾上沾着血，“或者说二十五中很多学生都是这样。” 　　他慢慢的说着话，语调平和，和以前那种叛逆又敏感的形象截然不同，可能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格。 　　萧艾：“年轻单纯的学生群体总是很容易被煽动引诱，只要抓住他们在意的点。” 　　他笑着低下头，望向躺在地上的纪茵。 　　“顺着他们说话，一点一点的引诱，然后他们就会越陷越深，愈发相信你说的话，连命都可以不要。” 　　纪茵想起了跳楼的朱鑫鹏，自杀的费梦燕，甚至更早自杀的一个女孩子。 　　萧艾：“很难理解对吧，其实我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这么容易？” 　　他笑着说，“很难想象，把握一个人的生死，原来这么容易。” 　　纪茵呆住了，她努力的抬起头，瞪着他。 　　“不要动，不要动，我在医学方面不是很擅长，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住血。”他伸出手做出下压的动作，“其实现在并不是和你聊天的好时机，徐嘉树随时都会回来，但我真的很想和你炫耀。”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虎牙。 　　“我一直都在找刺激，你和他在一起，应该能够明白我这种心理，很多事情都太无聊了，学习随便就能学好，随便表露一些可怜，就会有很多人赶着上来和我做朋友，再干些好事，就能博得大部分人的好感。” 　　萧艾：“一点都不刺激，我也没什么感觉，就想着杀人试试，但是爸爸在一边看着，现在刑侦技术又那么发达，难度挺高的。” 　　“我记得有句话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点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如何杀了人不被发现，或者发现后受到更小的惩罚呢？” 　　“感谢互联网。”他咧开嘴，两颗虎牙尖尖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吐出的话却令她胆战心惊，“原来，语言也能杀人。” 　　“唉……” 　　他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我没想到那么容易的，只能先从论坛尝试，何海峰你还记得吗？成功了，我就想试试身边的人，也成功了……我感觉事情闹得不够大，就把金慧芳叫着，也可以拿点钱，做什么都要启动资金，反正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萧艾萧着，“太容易了，这些人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呀？” 　　“我挺喜欢你的。”萧艾看着她，“真的，你说要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 　　纪茵本来想控制，不想激怒他，但实在有些忍不住。 　　“那我就先会死在何海峰手里。”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挺嫉妒徐嘉树的。” 　　萧艾：“我感觉我们的命运似乎差不多，为什么际遇完全不同？” 　　他笑容逐渐消失。 　　“为什么他就能遇到你们？” 　　纪茵没有说话，她对萧艾的观感是非常复杂的，但她现在所处的境地，对他完全同情不起来。 　　“算了。”萧艾又笑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听了一大通炫耀，纪茵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李欣夏呢？” 　　从刚才开始她都没有看到李欣夏。 　　“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萧艾歪过头，俯下身，“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傻白甜一般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吗？” 　　说着他站起身，走向一侧被浴帘遮挡住的浴缸。 　　萧艾：“我猜，徐嘉树会专门搞一处找刺激的地方，没想到他还修在了家里，这间密室封闭性挺不错的。” 　　——唰 　　浴帘应声而开。 　　李欣夏躺在浴缸里，脸色发青，脖子通红，一圈黄褐色的绳子勒进了肉里。 　　她死了。 　　纪茵愣住了，她扭着头呆呆盯着浴缸。 　　“你把她杀了！” 　　“很奇怪吗？”萧艾盯着她，“你们不是抱着会死的想法来救人吗？” 　　“他为什么不杀你呢？”他像是有些疑惑，”明明杀了你，就和我一样了。“ 　　纪茵：”什么？“ 　　萧艾：“不仅不杀你，还像条狗一样绕在你身边……要不然，我很快就能摧毁你。” 　　“凭什么，他可以遇到你们。”他说道，“凭什么它可以得到救赎？凭什么他可以事事如意？”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笑。 　　萧艾：“所以，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嘣 　　纪茵似乎听到了脑中有什么断掉的声音。 　　有时候意志似乎真的能够驱动躯体，纪茵满脑子想法都是不能让他继续，得阻止他！ 　　她翻身坐了起来，他也没绑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自信了？ 　　萧艾动作很快，他冲了过来。 　　于是纪茵想也没想，拔出了腿上的美工刀，捅了过去。 　　萧艾：“你还是太心软了。” 　　纪茵大脑空白，萧艾捏住了她的腿，伤口按压的剧痛让她根本控制不住的挣扎尖叫。 　　萧艾：“你应该捅我的要害，而不是肩膀。” 　　随后，她被拖着摔在了地上。 　　萧艾：“才止住的血，可惜了。” 　　纪茵疼的两眼发黑，随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脑袋提了起来。 　　萧艾：“希望这次你不会死。” 　　紧接着，她感觉脑袋被人往下猛撞。 　　一片黑暗。 　　* 　　绕了一圈后，徐嘉树发现了不对劲。 　　他赶回了家，走向了防盗门，他低头看了眼把手，从背包里掏出了刀。 　　开门的时间只有几秒，等到他看清客厅中的人，以及手上的血后。 　　萧艾：“你回来啦？挺快的，但还是有点晚了。” 　　他听到了东西崩裂的声音，天旋地转。 　　“人在哪里？”他将刀尖对准萧艾。 　　要冷静，要冷静，他心想。 　　刀尖从脖子划出了一条血线。 　　“你是在外面找我吗？我都没有发现，来你家在卧室里看了一圈才发现。”萧艾笑嘻嘻的看着他，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原来你想杀我啊，早知道就不花那么多心思了。” 　　徐嘉树：“我问你人呢？” 　　他笑了起来，额头全是汗。 　　冷静……冷静…… 　　徐嘉树掰弯了他的一根手指。 　　“你最好想清楚要说的话。” 　　萧艾：“我其实超级嫉妒你，也想把你杀了的，可惜打不过你，但看你视频上还拦住了柳父？你是想当好人吗？” 　　在哪里？人在哪里？ 　　徐嘉树挑落了他的两片指甲。 　　萧艾：“你怎么可以变成好人？明明我们才一样，可你又不愿意杀人。” 　　快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观察他的神情！ 　　徐嘉树踩中他的膝盖，又举拳头狠揍下去。 　　“我问你人呢！” 　　徐嘉树眼神不断在他脸上搜寻，却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竟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东西来。 　　他笑着又惨叫了几声，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萧艾：“反正杀谁都一样，你我这样的人，总得下地狱。“ 　　徐嘉树一拳一拳的打下去，他拼命的搜寻着线索，又回忆着路上观察的蛛丝马迹，可原本伸手可及，轻松就能分析出结果的东西，全塞进脑子里却怎么都抓不住思绪，抓不到答案。 　　冷静……快点冷静下来！ 　　萧艾：”哈哈哈……你来晚了，她死了，早死了！“ 　　——嗡 　　他听到了很多的杂音，又似乎感到了世界的震动。 　　‘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你怎么……“ 　　”你怎么敢啊！“ 　　”你怎么敢啊！“ 　　他抓住了人，狠狠摔在地上，推耸着在客厅内疯狂的摔打。 　　他连刀都忘了，两手抓着人，撕扯着，仿佛就要将人活撕了一般。 　　——啪 　　透明的花瓶滚落，粉色的康乃馨被碎片包裹着喷溅到萧艾的脸侧。 　　徐嘉树呆住了。 　　他看到撕扯开的衣领，萧艾肩膀上冒着血的伤口。 　　那些杂音退去，他终于抓住了一丝线索的尾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离开前后也才半小时，这点时间怎么够杀人处理尸体？ 　　她一直都在这里…… 　　徐嘉树松开了手，他快速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固定在紧闭的浴室门上。 　　他往前跑了几步，踉跄着推开门。 　　看到人躺在地上，又扑着冲上去摸了摸她的脖子，直至感受到呼吸，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还活着，还活着…… 　　太好了……太好了…… 　　他呆了一会儿，又猛得想起要包扎伤口。 　　找医疗箱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看到她身上被扎开的伤口，像是自己被扎了一刀般，绑扎的时候几乎无法用力。 　　浴室地面太凉了，她头还在流血。 　　他脑中像是挤了很多的东西，牢牢的占据所有心神，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 　　抱着人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才忽然想起要叫救护车。 　　于是慌乱的寻找手机。 　　萧艾：“你知道你现在打电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徐嘉树抱着人，按亮了手机。 　　他拨出了电话。 　　萧艾：“你在这个房子里藏得所有东西都瞒不住，你会被警察调查。” 　　那又怎么样？ 　　徐嘉树想。 　　萧艾：“刚才为什么不杀我？” 　　他话音一转。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过她，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萧艾：“所以你才想杀我，对吗？” 　　徐嘉树盯着怀中人的脸蛋，对着手机那头飞快的报出了地址。 　　头上和腿上的血都止住了，但是不知道脑内有没有出血。 　　萧艾：“你现在就可以杀我，反正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徐嘉树挂断了电话，他看向了萧艾。 　　“我们不一样。” 　　这么显而易见的设局。 　　徐嘉树：“你嫉妒我。” 　　“妈妈想要我变好。”他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你也是，不想我伤人，也不想我杀人。” 　　他一直都在思考。 　　然后看到了康乃馨，又想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这种时刻，想着的都是不想杀人吗？ 　　徐嘉树望着怀里的脸，突然平静了下来，感到了无奈，又感到了些许可笑。 　　醒来之后，知道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后，她应该会很生气。 　　徐嘉树抬起头，又看向萧艾：“你想我杀人，你想我变得和你一样。” 　　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为什么连她就在浴室里都没有发现呢？ 　　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为什么会失去理智？ 　　“不！”萧艾激动起来，他挣扎着要撑起身体，满脸是血，“你就是想杀我！” 　　萧艾：“我们这样的人变不好的！你解决问题的第一想法就是杀我！” 　　萧艾：“你也根本没有想变好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让她们高兴而已。” 　　变好吗？徐嘉树拂开她脸上沾着的发丝，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想了很多，那些疯狂、那些恶意犹如退潮般，缓缓退去。 　　徐嘉树：“我并不是想她们高兴，她们也不是只想让我变好。” 　　【我现在就想你高兴、健康的当一个普通人。】 　　【为人父母，一开始或许希望孩子成材，成龙成凤，但渐渐的……就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快乐的长大。】 　　他朝着虚空，又朝着那朵康乃馨笑了一下。 　　接着拿着手机，拨出了报警电话。 　　徐嘉树：“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这会儿真快完结了，再收收尾。 　　伏笔回收，谁还记得徐嘉树之前教女主捅人，捅不死人的地方，指的就是肩膀。 第一百零二章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纪茵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下沉。 　　紧接着，她感到了疼痛，先是腿再是脑袋，最后她睁开了眼。 　　她眼睛雾的厉害，呆了很久，忽然听到身边有哭声传过来。 　　然后她转过头，看到哭红了眼的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情感都没酝酿出来，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听妈妈说，她在医院里昏了两天，颅骨骨折了。 　　医生查房说了好几个专业词汇，她眼睛一直都是雾的，就像近视程度加深了很多。 　　医生：“可能伤到视神经管，看后期能不能恢复。” 　　明明没打到眼睛，纪茵上厕所时贴着墙上的镜子，就能看到自己两眼窝淤血，看着就和熊猫眼一样。 　　纪妈妈因此又哭了好久，嘴里骂着萧艾。 　　纪茵不停的眨眼，雾蒙蒙的让她挺不习惯，她虽也愤怒，但更多的感到悲哀，加之一直没见到徐嘉树。 　　向妈妈问到时，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看到这里，纪茵心里一凉，直至何教授过来看她。 　　何教授把水果篮放在床头，“徐嘉树被强制送精神病院了。” 　　正组织语言的纪茵听着一愣。 　　何教授：“估计得关半年。” 　　纪茵：“……啊？” 　　何教授：“从他屋子里翻出来那些工具，再看那浴室建的，得亏他没杀人……送精神病院都算轻了。” 　　纪茵还有些懵，一时间失语，“这……” 　　何教授：“还是他自己报的警。” 　　何教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纪茵却感到非常的意外。 　　“我去医院里见过他。”何教授说。 　　“我想杀了萧艾。”徐嘉树靠在椅背上，头上贴着的贴片连接的电线晃动着，“一直都想。” 　　徐嘉树：“他并不是那种我会挑选的目标，但是我觉得他会伤害纪茵，要除掉。” 　　何教授：“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报警？” 　　徐嘉树看她，“因为我也会伤害纪茵。” 　　“从那次扫墓回来以后，我就感到非常的痛苦。”他坐直身体，皱紧了眉头，“我不知道你们正常人如何形容这种感情，愧疚？或是赎罪？” 　　徐嘉树：“那个时候我很想去做些什么，但又没有发泄的目标……我想了很多事情，关于妈妈的，关于纪茵的。” 　　徐嘉树：“不能否认的是，我给她们带来了很多痛苦，但在想起这些事情的同时，我的大脑也在思考，如何弥补，如何留下纪茵。” 　　徐嘉树：“这似乎成为了思维模式，我发现这一部分我改变不了，以及在发现萧艾回来之后，我的第一想法就是处理掉他，而不是以正常人的方式去解决。” 　　何教授：“很多东西存在过，就会留有痕迹。” 　　“是的。”徐嘉树说，“这些痕迹一直都在，而我甚至都不清楚它们在哪里。” 　　徐嘉树：“我那个时候很痛苦，痛苦的无法容忍这些痕迹，甚至觉得以后可能会伤害到她。” 　　何教授：“所以你想处理掉萧艾，连同处理掉你自己。” 　　徐嘉树：“是的，她现在不会离开我，但我杀了人，一定会进监狱，或许会被判死刑……这样让她离开，也好。” 　　何教授：“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当时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东西。”他说道，“我好像短暂的失去了理智，感情真的可怕，竟然能让我不能思考。” 　　“在发现她没死之后，忽然想起她们说得话……” 　　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徐嘉树：“我想做个普通人继续待在她的身边。” 　　纪茵定定的看着何教授。 　　“我会等他出来的！只关半年吗？” 　　何教授摇了摇头，“他把萧艾打得很厉害，后续还要看警方收集证据，再看法院如何判定。” 　　纪茵后面一直都在昏迷，并不知道萧艾被打成什么样，她心中觉得萧艾这是自找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茵：“萧艾呢？” 　　“在医院里。”何教授说着顿了顿，“鉴定他精神情况的时候，我和他谈了谈。” 　　提起这个人，纪茵是既无法理解，又觉得他恐怖。 　　纪茵：“我是不明白他搞这么一大圈究竟要干什么？” 　　“找刺激。”头上包裹着纱布的少年人笑着侧头看向何教授，“我就是找刺激。” 　　萧艾：“你不是治疗过徐嘉树，应该清楚这一点啊。” 　　何教授：“他找我治疗，这种事情你都知道？” 　　“对啊。”他抬了抬石膏腿，“我和金慧芳是信息共享的。” 　　萧艾：“她不喜欢徐嘉树，正巧我也不喜欢。” 　　何教授：“警方在金慧芳的电脑里发现了行程表，上面标明了她接下来要采访的目标，从费梦燕自杀之后，你们的目标应该不是董成智。” 　　“是啊，你都不知道把找人，往纪茵身上扯有多难。”他抱怨道，“利诱作用不大，让她拍朱鑫鹏跳楼视频又不发，白白浪费这么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萧艾：“那就只能从她身上正义感下手喽。” 　　何教授：“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纪茵？” 　　萧艾：“很蠢是不是？本来设局在这个关节，是要出鄂城的……结果几个案子搞在鄂城，短时间出这几个大事又死了这么多人，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萧艾：“但我就是嫉妒啊。” 　　他幽幽的望着何教授，“我找金慧芳合作，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这人似乎还有点了解我，就像是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人一样。” 　　萧艾：“结果还真有个和我一样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类，我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你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境遇完全不同，身边的人就算知道他那样，也都还留下来……” 　　萧艾：“而我身边，一个人都留不住。” 　　何教授：“你身边不是有李欣夏？” 　　“对啊。”他笑着说，“所以我把她留下来了啊。” 　　何教授：“你的留，就是杀了她？” 　　萧艾：“反正活着也要走，死了就能永远留下来了。” 　　何教授久久都没有说话。 　　萧艾：“可能我这人有病，见不到人好，本来想着把纪茵抢过来，但是他守着实在太紧，没办法就只能摧毁喽。” 　　“摧毁也做得不得劲，我现在又斗不过他。”他苦恼似的唉声叹气，“最后还被赶走。” 　　萧艾：“金慧芳后来还让人辞职了，不让我再继续搞她……坏事都做了一大半，现在倒跑出来充好人。” 　　“果不其然就被你们查到了。”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看他那样，八成是要去做什么好人，最后只能搞这么一个损招，他不想杀纪茵，那就刺激他来杀我了。” 　　他说着笑眯了眼，“纪茵和他养母不就是想让他变好人吗？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我就是要他和我一样！” 　　“结果……他本来就想杀我，失策了。”萧艾说道，“他觉得我没有胆子上他大本营，我又觉得他被驯化的差不多，轻易不会杀人，看来我们相互了解的还不够。” 　　“绕了一圈……本来以为殊途同归的，他最后竟然还收手了，艹！”萧艾骂了好几声，“真的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我们明明一样的，他们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他吼了起来，“明明一开始会带我去不同的医院？为什么最后会变？为什么不能一直坚持到最后？” 　　萧艾：“为什么？” 　　他吼叫着，猛得拽掉了手臂上挂着的点滴，扭头死死的瞪向了何教授。 　　“为什么？” 　　“为什么不掐死我？”他说着，又笑了，泪珠从眼中滚了出来，“你说，我爸怎么就不掐死我？他怎么就不掐死我？” 　　两旁涌出的警察将他按在了床上。 　　萧艾：“你以为徐嘉树能好到哪里去？他第一想法就是杀我，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们这样的人能完全治好吧？” 　　萧艾：“不可能！不可能！” 　　“人格的形成会受生理以及环境的影响。”何教授望着纪茵，“显然萧艾的环境没能起到正面的作用，当然这种情况并不能全然责备他的父母，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徐雪珍那样。” 　　何教授：“只是这样爱恨交加，对于本来就有问题的萧艾来说，让他更加的极端，再加上青春期……他做什么事情就是为了发泄情绪，随心所欲。” 　　纪茵也能感觉到，萧艾很聪明，一开始设局是为了不被抓，但后来做事就很有点疯了。 　　何教授：“其实最好的做法，是让李欣夏捅你，把徐嘉树的仇恨集中在李欣夏身上，而不是把她杀了。” 　　纪茵：“徐嘉树没那么傻，他会想到这一点的。” 　　何教授：“如果是因为感情而盲目失去思考能力的徐嘉树呢？” 　　纪茵沉默了。 　　何教授：“萧艾说的话有一小部分还有些道理。” 　　纪茵：“不能完全治好吗？” 　　何教授：“不能说治好，徐嘉树潜意识思维逻辑已经定型了，那些过往……都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这些都成了他的一部分。” 　　何教授：“不光如此，徐雪珍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他一开始是想杀死萧艾，自己再入狱，以此来让你离开他，在我看来，倒有那么点奉献精神。” 　　于是恶意包裹着奉献。 　　独属于反社会人格，也是徐嘉树的奉献特质。 　　作者有话说： 　　还是说一下吧，这个1%是减不下去的，这些就是徐嘉树身上的那些痕迹，他的一部分。 　　我个人觉得完全归零，反而丧失了徐嘉树这个人物本身的一些特质。 　　萧艾其实一开始当叛逆小奶狗（装的）写的，但是忽然发现以徐嘉树的人设，绝对容不下他，根本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导致很多情节在女主第一视角就看不到，也不好慢慢剖析这个人物。 　　但他其实是一条暗主线贯穿全文。 第一百零三章 　　萧艾很会揣摩大众的心思。 　　在看到博客里热搜后，纪茵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一件事情，做的平庸，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但如果达到了某种极致，竟然会吸引一些人，哪怕这是一件坏事。 　　特别这个坏人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蛋。 　　桑葚在这次事件中冲在第一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操作的，竟然在一审判决后给萧艾做了一个采访。 　　一审的判决很明确，死刑。 　　采访中的萧艾即便被剃了头发，但他朝着镜头笑起来后。 　　纪茵没有意外的看到评论里出现了人长得不错，好帅的字眼。 　　她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大自然会让这些有毒的花朵长得格外娇艳。 　　萧艾：“我当然知道那些是错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在一审判决下来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未成年以及精神疾病的用处，采访中着重说明了悲惨的过往经历。 　　萧艾：“我真的害怕有人再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张俊俏的脸蛋再配合凄惨的身世，舆论的波浪再被掀起来的时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纪茵：“我真是不太明白他，如果想减轻惩罚，面对教授你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了。” 　　何教授：“炫耀心理，他知道我会和你们说他的话。” 　　总而言之，就是无时无刻的都想膈应他们。 　　纪茵：“一个人嫉妒起来，真的是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不是嫉妒，但她也因为迷恋沉溺于徐嘉树身上过。 　　情感有时确实能令人失去理智。 　　“他也太能装了，不，得说他们这种人都很能装。”纪茵想起法院判决萧艾经济赔偿她，这人竟然还是很有钱的，仔细一想，他和金慧芳一起干事，肯定收入不少……结果前期装的又穷又苦，把她骗得团团转。 　　她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将话题转回到判决本身上。 　　“希望司法不要被舆论影响，永远公正。” 　　何教授笑着看她，笃定道，“当然。” 　　终审下来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快。 　　维持原判。 　　彼时，纪茵才终于有了种尘埃落定之感。 　　好消息是，徐嘉树终于要从精神病院出来了。 　　他待的时间有一年多，期间纪茵倒是想过去看看，但可能因为他精神状态特殊，即便中间有短暂的出院也被片区的警察和居委会联合看管起来。 　　这么一来，这一年来两人就没见过面。 　　直至最近，徐嘉树身上的看管才放松下来。 　　何教授：“法院那边的判决也下来了，你看了吗？” 　　纪茵点头，“看了，给徐嘉树判的缓刑。” 　　后来纪茵看公安机关的验伤，才知道他把萧艾打成了重伤，缓刑还是看在他主动报警，有正当防卫的一些因素在里面。 　　何教授笑了一声，“结合他精神情况，估计好几年都会在警察和居委会的监管之下。” 　　纪茵松了一口气，“不坐牢就谢天谢地了。” 　　何教授：“你想好了吗？接受他的一切？” 　　纪茵：“当然，正常人都有好坏的一面，他也证明给我看了，他不光只有坏的一面。” 　　纪茵：“他都这么努力了，我当然要接受他！” 　　何教授：“到时候，定期带徐嘉树过来检查精神状况，我要出报告的。” 　　纪茵：“好！” 　　她和何教授招呼了几声，就拦车去精神病院去接徐嘉树。 　　这事还得背着父母，虽说之前他们很喜欢徐嘉树，但萧艾事情一出，徐嘉树精神状况瞒都瞒不住。 　　他们在感叹这么有看相又机灵的小伙子，怎么有精神病后，严厉禁止纪茵和他来往。 　　纪茵磨人磨了一年，给他们说了徐嘉树救她的事情，最近的态度才算是缓和了一点。 　　纪茵打车抵达地点后，徐嘉树正背着包站在门口。 　　他头发也被剃了不少，但看着精神还不错。 　　“树树！”纪茵大叫了一声。 　　他想也不想的张开手臂，纪茵冲下车，扑进了他的怀抱。 　　* 　　没想到历尽磨难，最让他头疼的反倒是纪茵的父母。 　　就算是反社会人也要烦恼如何讨好女朋友的父母。 　　纪母：“小徐啊，不是我们不喜欢你，是你精神问题啊。” 　　纪父：“你也知道茵茵单纯，我们不想她受到伤害。” 　　他将医院的诊断书拿出来，在被拒之门外后，执着的在楼下等待。 　　“你还没走呀？”纪茵拿着毛毯，从楼道里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总得有些诚意。”他捏着毛毯的一角提起来，纪茵立马钻了进来，两人贴着坐在花坛前的长椅上。 　　纪茵：“怎么不拿出你花言巧语的能力来？” 　　徐嘉树将毛毯大部分裹在她身上。 　　“说当然容易，但是我更想做。” 　　他握住纪茵的手。 　　“你父母担心的是我会伤害你。” 　　纪茵：“你会吗？” 　　徐嘉树：“当然不会。” 　　徐嘉树：“所以，要证明给他们看。” 　　纪茵：“……好吧，你这段时间想过我吗？” 　　“想，一直都很想。” 　　他开始回想在医院里分离的日子，频繁的心理咨询，各式各样的医生进进出出，不停的对他的精神状态做评估。 　　接着，就是很长的听音乐时间，似乎这样可以安抚一个人的情绪。 　　可是舒缓平静的环境，总会让他想起纪茵的脸。 　　他会想她现在在干嘛，这个点她说不定又叫饿闹着要吃外卖，新买的跑步机有没有用，别最后成了晾衣服的架子…… 　　想起她脸的时候，会有种吃到糖的感觉，但看到四面的墙壁以及身上的病号服，糖果就开始冒出苦味。 　　又甜又苦，这就是思念的滋味吗？ 　　徐嘉树：“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医院里根据何教授提供的资料，对他开展了一些治疗。 　　譬如与人沟通，抚摸猫狗……将世界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徐嘉树：“但那些都没有甜味了。” 　　“这个世界确实很美好。”他说，“但是待在你的身边我更高兴……大概我无法平等的接受对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心中欢呼雀跃，呼吸都是甜的。 　　他闭上了眼。 　　徐嘉树：“真的很甜。” 　　微风拂面，他突然闻到了土豆排骨的气味，面前有一条长长的路。 　　路的两旁长满了粉红色的康乃馨。 　　康乃馨的香味是排骨味的吗？ 　　他转过身，牵住了身旁纪茵的手。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他牵着纪茵，向前小跑了起来。 　　康乃馨随风摇晃，排骨的气味闻着又热又甜，那条路很快就抵达了尽头，是一件有些老旧的小平房。 　　他想也没想的抬手敲着门。 　　“妈妈！” 　　门被打开，烫着卷发涂着红色口红的女人笑着看他。 　　“我们树树今天带人回来了呀。” 　　“不是朋友。”他反驳道，又笑着牵着纪茵，有些激动的将她带到了妈妈的面前，“是我的爱人。” 　　“妈妈，我们回家了。” 　　“树树！”徐嘉树猛得睁眼。 　　“你怎么睡着了，这种天气睡在外面会着凉的……” 　　白色的抽纸送到他面前，“擦擦吧。” 　　他还有些茫然，一时间没能分清现实和梦境。 　　纪茵叹了一口气，捏着纸轻轻擦拭他的脸。 　　“做了什么梦吗？……我回头和我爸妈说一下，他们有些话说得太难听了！” 　　徐嘉树还有些恍然，但一旁纪茵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接通电话后的情绪不太好。 　　纪茵：“知道了，知道了……真的？” 　　“树树！”她挂断电话，就兴奋的抱住他的肩膀，一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走！”纪茵牵住他的手，“我爸做了土豆排骨，我们回家吃饭！” 　　徐嘉树怔怔的看着她。 　　土豆排骨混杂着甜味顺着风呼呼的扑了他满脸。 　　徐嘉树：“……好。” 　　终于，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嘻嘻嘻，写到这里感觉刚好就是画了一个圆的感觉。 　　虽然后面的甜甜甜脑子里有片段，但都感觉太零碎了，到时候就当小段子丢微博了，不再单独写番外了=3= 　　接下来我也要安心复习考试了，各位祝福我啊=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