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裸婚日常   作者: 笔下求生   简介:   对陈茶来说最绝望的不是亲爹后娘以高价彩礼卖给打死了两个老婆的老鳏夫。   而是落到人贩子手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看见唯一一个可以救自己的男人   他竟然是个瘸!子!   幸运的是这个瘸子奋(被)不(逼)顾(无)身(奈)救了她。   程樘被迫当好人救了个姑娘,姑娘非要以身相许。   他拒绝:我没房没地也没钱还是个瘸子。   陈茶捧心: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   程樘:!!!不光是个骗子还是个戏精,不光是个戏精还特别能作。   会逃婚会打架会养桑会持家会虐渣会赚钱会生娃……   后来:   程樘有了钱,为了养陈茶赚的。   程樘有了房,为了陈茶买的。   程樘有了地,为了……不是,陈茶抢的,从黑心亲戚手里。   程樘有了娃,陈茶给他生的。   简介无能,瞎写的   *****************   《村花换房记》又名《七零后妈咸鱼日常》   简介:   因为房子小,许问祖孙三代一家七口睡在同一张炕上。   严重失眠的许问决定把自己嫁出去。   对男方最大的要求就是:必须一定得有自己的房间!!   许问貌美远近闻名,媒婆纷纷而来。她挑中一个,但家里都不同意。   *   奶奶:不行,他没爹也没娘。   许问:正好,我不用伺候公婆。   再说他有五间房。   父母:不行,他家里的穷的老鼠都不去。   许问:没事,他有五间房!   姐姐:不行!他带个孩子你嫁过去是当后妈。后妈难当!   许问:没事,省得我受罪自己生!再说他有五间房!   哥嫂:不行,他脸上有疤,奇丑不比,能吓哭小孩!   许问:没事,他有五间房。   婚礼当天,男人表演原地消失,没几个月,传来消息,男人死无全尸。   家人:就说不能嫁他,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还带着个拖油瓶以后日子怎么过?!   许问:我领两份抚恤金,日子好着呢!不需要再嫁人!   外人:许问不能娶,命带天煞,会克死男人!   许问:我有钱有房有娃,为何再嫁?   许问默默给男人立了衣冠冢,虽然抱歉,但是你房你儿你钱都归我了!   路远征:????   对不起,我还活着!   阅前提示:   写故事全凭想象,切勿考究!   重点避雷:   1.物价。物价这东西特别玄幻,全国不但不统一而且相差十分大。哪怕是现在,比如猪骨头,在我们这儿大约也就十块不到,可是某些南方城市要二十几块,所以别跟物价较劲。   文中只是作者能查到的地方,大体的价格。   2.日常向,流水账。   3.想到再补充   ​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茶,程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捡了个戏精当媳妇   立意:新时代女性实现自我价值收获爱情和事业,带领家乡百姓脱贫致富 第1章 、被动好人   陈茶越跑越绝望。   她好不容易趁凌晨人贩子打盹松懈逃了出来,却没想到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火车站建在了如此荒无人烟的郊外。   每一次呼吸肺都灼的生疼,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茶连往后看一眼都不敢,只能咬着牙往前跑。身上笨重的棉裤棉袄此刻重逾千金让她举步维艰,就在她筋疲力竭几近绝望时,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宛若沙漠中濒死的人看见绿洲,陈茶眼睛亮了亮,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身后追来的几个人贩子本像猫捉老鼠逗弄她的人贩子们,看见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多了个男人于是加快了追赶速度。   等看清男人走路的姿势,在身后人贩子们猖獗得嘲笑声中,陈茶绝望到连救命都喊不出口。   她早就力竭,全靠意志力撑着,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咬了咬牙闭上眼不管不顾的朝男人把自己砸了过去。   男人听见身后动静不对,身体还没转完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等男人稳住身形,怀里多了个姑娘,拉着他的衣摆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眼神哀求,喘着粗气说不出话,一副随时会昏倒的娇弱模样。   男人眉头皱起,表情冷漠,怀里这姑娘……看了眼她胸前跟自己紧贴,棉衣都遮不住的饱满,程樘在心里改口,女人,条件反射揪着她衣领往外扔。   陈茶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双腿缠上他的腿,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男人僵了一瞬。   这是一个过于暧昧的姿势。   他愣神的功夫,人贩子追到了跟前,恶狠狠地警告他:“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程樘回头,比天上星星还清冷的目光扫过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垂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陈茶,扬起眉,无声询问。   陈茶平复了下呼吸,大声哭喊,“他们是人贩子,要把我抓去卖掉!”   人贩子见程樘只是个瘸子,根本不把,直接宣布:“先把这个瘸子弄了!”   男人近乎无奈地轻叹一声,一手护着怀里的陈茶,一手握成拳快很准的对着来人挥了出去。   他一步未动就把三四个大男人打倒在地。   陈茶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人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瘸子,这么厉害吗?!   她真得救了?!   被迫见义勇为的男人顺手把双方都交到了离火车站最近的派出所。   配合的做完笔录,男人刚准备离开派出所又被公安叫住,“同志,等一等,你爱人还在这呢!”   男人猛然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他刚救的那个女人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见他目光不善,往公安身后缩了缩,委屈道,“你别不要我!我没被他们糟蹋,还是干净的!”   男人:“……”   忍不住骂了声:“艹!”   戏精!   那公安安抚地看了陈茶一眼,眉毛一皱开始说教,“你这位同志怎么能这样?!我还纳闷你只是路与不平怎么把那几个人贩子打那么狠呢?!原来还为了这事!我可以作证,那些人贩子口供一致,并没有对你爱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不能因为这嫌弃她。人家女同志长途跋涉几千里地来接你回家,你这位同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快把人带回去吧!”   男人眼皮因为错愕向上掀了掀,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满嘴跑火车唱作俱佳的戏精女一眼,吊儿郎当的开口,“你知道我姓谁名谁吗?就敢冒充我媳妇儿?”   陈茶从公安身后探出头,眼睛含泪要掉不掉的,“你是程樘啊!家住海城双河县钱榆村,刚从西北回来。”   程樘估计是他刚才做笔录配合问询的时候自报家门被她听到了。还挺聪明的,说一遍就记这么清楚。   他人生第二次被这么栽赃陷害,上一次被骗去西北边疆开了五年荒,这一次是多了个“爱人”!   程樘匪里匪气地勾了下唇,“五年前我才刚满十八岁,那年你才多大就能嫁人了?”   陈茶只慌乱了一瞬,就“娇羞”地扭捏道:“我是你未婚妻,咱们自幼就定了娃娃亲。我来接你回去结婚的。”   程樘:“……”   公安听到这挥挥手,“行了!天这么冷别站这叙旧了,我还有工作,你们快回家吧!”又瞪了程樘一眼,“人家女同志对你一片痴心等你五年,这么好的姑娘这年头不好找,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   一离开派出所的范围,程樘一把把陈茶抵在墙上,大手不客气的掐上她的脖子,眼神像草原上最狠得狼,“你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陈茶两手吃力的掰他手指,因为窒息憋的脸通红,摇着头艰难地道,“为了活命!”。   程樘松了手,眼神质问。   陈茶双手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两眼含泪委屈道:“我的身份证和介绍信早被偷了,如果不说跟你是夫妻,我没法证明自己身份。”   “你可以让公安跟你家所在地的派出所联系核实。”   “我长这么大没出过院门,说不清楚我们那的具体地址。”   无论程樘怎么问,陈茶总能回答的滴水不漏,总而言之就是赖上他了。   程樘又不是公安,懒得费劲辩真假,多个媳妇吃亏又不是他。   况且这个送上门的“媳妇”年轻又漂亮!   “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郑贡,20岁。”   说不上来为什么,程樘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他也没多想,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捏着陈茶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像好人吗?你就不怕我也把你卖了?就是不卖跟着我一个男人你也吃亏。”   陈茶闻言抬头打量了下程樘,哪怕她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敢昧着良心说程樘长的像好人。   其实程樘五官十分好看只是长得很有侵略感,光站在这就是大写的“不好惹”。一开口更是裹着冰碴子戳人心肺,眼光一扫带着寒意,活像个行走的帮派老大。   不过,是个瘸老大。   尤其是现在,程樘侵略感十足的把自己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陈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派出所的方向,咬了咬唇。   程樘坏笑着怂恿她,“还不喊救命?”   陈茶摇摇头,她莫名地信任他,就觉得他不会害自己,说不上为什么。重点是,喊完救命,她就很难再脱身了。   程樘让她气笑了,“觉得我不是好人,你还敢跟着我?”   陈茶毫不犹豫的点头。   程樘扭头就走,“你别后悔!”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即使一瘸一拐,陈茶依然跟得吃力。   她小跑几步,跟上程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拽了拽,“你能不能慢一点?我跟不上。”   程樘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但步子还是慢了许多。   陈茶垂着头,掀起眼皮偷偷往上瞟,看着男人冷漠的侧脸,抿起唇笑了。   ******   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步行了十来公里,他们两个终于到了钱榆村。   程樘把人领到了自家门前。   陈茶看着眼前的小破土坯屋,目瞪口呆。   钱榆村整体偏穷,她这一路来看见的九成九都是土坯屋,可没有一栋屋子能这么小这么破。   只有一间外墙坑坑洼洼低矮的破土坯屋,形同虚设的破木门上挂着一把等同于无的锈铁锁。   老旧的木格子窗还是糊塑料纸的那种,而且早就腐烂的只剩残边断缘了。   程樘看见她呆滞的表情嗤笑了一声,抬起长腿轻飘飘地踹了一脚。   旧木门就这么寿终正寝了,砸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灰尘,弥漫了满屋,遮住了视线。   陈茶挥挥手,等尘埃落地,看向屋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屋顶塌了一个大洞,漏光也漏风。   房间内更是惨不忍睹,毛糙的泥墙别说粉刷连找平都没有,露出一截截麦秆稀稀拉拉的支棱着。   家具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墙角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破红漆木箱,房间中央一张不知道称为柴还是桌的半截柳木防撞,配了两条同样不能坐人的窄长凳。   除此之外……没了。   硬要说还有什么,大约就是屋子西北角两面靠墙还有一张塌陷的土炕和炕头上没有锅的空灶台,再来就是墙上还零星挂着点诸如生锈的斧头镰刀之类的的旧工具。   柴草倒是堆满了大半个房间,说住房不如柴房更名副其实。   程樘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条长腿半弯曲蹬在另一侧的门框上,把陈茶拦在房内,一句话浇灭了她的侥幸,“这就是我家!”   陈茶张了张嘴又闭上,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第一次哑口无言。连表情都忘了控制,就这么把嫌弃迷茫呈现在了程樘眼前。   程樘讥讽地笑了一声,清冽的声音像初冬的冰,“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哪来的回哪去!” 第2章 、呈堂证供   陈茶看看程樘再看看这用家徒四壁形容都勉强的破屋子,咬着唇思索了几秒,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程樘舌尖抵了抵上槽牙,点点头,“不走是吧?那老实交代,你姓谁名谁哪来的?跟着我到底想干啥?”   陈茶刚想张嘴,程樘一句话堵了她,“想清楚再说!你不说自己文盲吗?文盲知道‘呈堂证供’?小丫头嘴里没句实话,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卖了。”   当时听她报名字就觉得不对,后来才寻思过来,这小丫头片子又胡说八道拿自己的名字逗趣呢!   程(呈)樘(堂)郑(证)贡(供)。   想明白之后也无所谓,他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人算计的?   陈茶撇撇嘴,老实交代:“我叫陈茶,今年20岁。家住……”   程樘抬了下手制止她继续说,他问,不过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任她糊弄的傻子。   至于陈茶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真假不重要,还是那句话,陈茶非要跟着他,无论原因是什么,吃亏的都不是他。   程樘扣住陈茶的手腕把人扔到厚厚的柴草上,“我这人呢!不喜欢让人把我当傻子,你口口声声是我媳妇儿,那就干点媳妇儿该干的事儿吧!”   钱榆村村民们惯用的柴草就是小麦秆,茅草之类,当柴草来说够柔软,但是躺人还是有些硌的慌。即使隔着棉衣陈茶还是被硌的皱起了眉头。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她竖起食指抵在程樘吻下来的唇上,娇笑着拒绝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一没给我彩礼,二没跟我举行结婚仪式。就算我什么都不要,你最起码也得给我张床吧?”   程樘垂着头,黑漆漆的眼中倒映着陈茶的脸。   陈茶觉得自己撒谎天衣无缝,看在他眼底却漏洞百出。   这姑娘白白净净的,手上连个茧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是她所谓的穷山沟出身,最起码家里不是种地的。   她努力装作不害怕,一股子风尘味,可实际上眼神慌的像受了惊的小鹿,茫然又无措。   小脸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白嫩的,看着就想掐一把。   程樘也真掐了,拇指食指捏着她的腮不轻不重的拧了下。   陈茶当场差点哭了,眼睛湿漉漉地控诉他却又不敢真地斥责他。   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让程樘骨子的坏又蠢蠢欲动。   陈茶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底含着泪愈发娇媚勾人。   程樘本只是想吓吓她,这会子全身血液冲向一处,他腾地站了起来,嘴上却不饶她,“行,那哥去给你弄张床,今晚就办了你!”   程樘拎着生锈的斧头往外走的时候,顺手指了指墙角的木箱,“不想冻死的话,自己打开木箱看看里面有没有还能铺能盖的?!”   木箱长约一米长五十公分高,陈茶借着昏黄的日光,擦了擦木箱上的灰尘打开了没上锁的红木箱。   掀开箱子一股子陈年让人作呕的霉味,她捏着鼻子翻了翻,箱子应该是被人翻过很多遍,东西杂乱无章的堆在里面,有一床破破烂烂的棉垫,和一床绣着大红鸳鸯的棉被。   陈茶纳闷,这么漂亮的棉被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两件男士的破棉袄棉裤。   不管棉被还是棉袄,也都泛着一股子熏人的霉味。   陈茶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红了眼。   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腿上小声的呜咽。   如今社会明明号称男女平等要做新时代新女性,可一个女孩想凭自己安身立命怎么这么难?   她想家了。   可她不敢回去也回不去。   现在跟着个不像好人的陌生男人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吃没喝没得住,连清白可能都不保。   陈茶逃家这么久,几经波折还是第一次绝望到哭。   程樘扛着一人粗的树干,走到门口,听见小姑娘压抑得哭声,脚步顿了顿。   良久,他把树干轻轻的放在地上,折了一根细长树枝削尖了一头,抓在手里掂了下,拎在手里又悄没声的离开了。   钱榆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程樘用刚在石头上磨过的斧头砸开一个洞,握着削尖的树枝虎视眈眈的盯着洞口,心里却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底为什么背井离乡?宁愿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家也不愿回自己的家呢?   ******   程樘拎着两串鱼回家的时候,小姑娘把房间能打扫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还用乱糟糟的柴草铺成了一张简易床。   月光下,发霉的床垫和大红绸缎绣鸳鸯的喜被被她整整齐齐的铺在草床上。   程樘目光落在喜被上微怔了下,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和一支白蜡烛,酷着脸递给陈茶。自己走到门外动作利落的给几条鱼开膛破肚处理鱼鳞。   陈茶怕黑,欣喜地接过蜡烛点燃。   程樘收拾完鱼,挂在门前的树上,自己回屋在灶台和炕之间扒用砖砌的间隔用的矮墙上的格子里掏出了几个满是灰尘盆和碗筷,又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军绿色的铁头盔。   他在屋子中间的空地的上生起了火堆,把串好的鱼递给陈茶,“会烤吗?”   陈茶茫然地摇摇头。   “烤熟了不糊就行!将就一顿明天去给你弄吃的用的。”程樘把手中穿着鱼的木棍塞进陈茶手里,自己拿着头盔走了。   陈茶看了看手中的鱼又看看程樘,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火堆旁开始烤鱼。   程樘再回来的时候,洗的干干净净的头盔里装满了干净的清水,他用绳子穿进了铁头盔两边自带的孔里吊在火堆上方烧着,然后爬上屋顶用绳子把白天砍的树干拉上去,简单的修补了一下。   等他忙活完,陈茶的鱼也烤熟了,见程堂洗完手,把鱼举到他面前,带点讨好问他,“吃吗?”   程樘垂眸,一眼就看出这讨好是演出来的,但也没拆穿她,“你吃吧!我不饿。”   海鲜不顶饱,他就抓这点鱼,不够塞牙缝的。   陈茶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着,没调料的烤鱼很嫩很鲜就是比较腥,但是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堪比人间美味。   她吃着鱼眼光追随着在屋内忙活着修补灶台的男人。   所以,他这是为了自己抓的鱼吗?陈茶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失落到极点的心情渐渐雀跃起来。   陈茶开心了,那边程樘却掐着腰低头看着灶台皱起眉头,有点后悔把这戏精捡回来了。   如果就他自己,饿着肚子躺柴草堆上将就一夜完事了。陈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显然受不了这份苦。   女人就是麻烦!   偏麻烦还是自找的。   程樘抬起右手,食指勾了勾眼角,然后扯了一截麦秆放在嘴里咬着,面上有些为难。   锅台和炕都得重新盘,但是冬天不好弄土和泥。倒是有木头能打张床,但又怕那戏精冻着,人瘦成那样不抗冷。   程樘回头瞥了陈茶一眼,再次感叹女人就是麻烦!   偏他这人还有个毛病,可以不管闲事,但是管了就不能敷衍了事。   陈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见他不耐烦地看了自己一眼,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生怕他不开心了真把自己卖了。   程樘嗤了一声,嘴里咬着一小截麦秆走过来,在火堆旁坐下来,“今晚只能这样了!明天带你去买新衣服被褥。”   陈茶眨眨眼,没忍住问他,“你有钱吗?”他家这样可不像有钱的。   程樘斜睨她一眼,“让你骗的财没有,买点日用品还够。”   陈茶讪讪地小声辩解,“我不骗财。”她只求不被骗。   小姑娘唇角有点委屈的向下耷拉着,看着有点可怜。   鬼使神差地程樘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下。   两个人都愣住。   大约这份亲昵的关系,陈茶把另外一串鱼递给程樘,“你吃吧!”   程樘扬眉看她。   陈茶解释,“我吃不下了。”   她不是很喜欢吃鱼,再饿也吃不多。   程樘这才接了过来,吐掉嘴里的小麦秆咬了一口鱼。   没什么调料,烤熟的鱼虽然鲜嫩但一股子鱼腥算不上什么美味,难怪她只吃了一点。   娇气!   女人就是麻烦。   程堂再次在心里腹诽。   陈茶抱着膝盖好奇的打量他。   火光给他冷硬的脸上镀了一层暖色,没白天看起来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陈茶鼓起勇气开口,“程樘,你真是个好人!”说这话时陈茶表情特别真诚,半点没演。   程樘一手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另一手拿着鱼,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眼,眼神嘲讽。   他明明是被迫当好人。   陈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咕哝道:“我那是没办法。”怕程樘再出言讥讽,连忙换了话题,指了指他的腿,“你这腿是不是很疼?”   她发现步行回来走那十多公里时,程樘脸色越来越白,越走越慢。明明是大冬天他只一身单衣单裤,背上却被汗渍浸透,应该是疼的。   而且看样子不像是旧疾。   程樘有些意外她能发现,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陈茶眨眨眼,一脸诚恳:“还需要换药吗?我可以帮你。”   “你就是再讨巧,今晚我也不会放过你!”程樘起身逼近。   陈茶心里叫苦,这男人一点都不好糊弄。   程樘是个侵略性很强的男人,他一凑近,陈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可这屋子统共就巴掌大的地方她本就坐在草床上,一退就靠到泥墙上。   土灰掉了她一头一肩。   程樘弯腰伸手拍她肩上的灰。   他动作并不重,但是陈茶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   程樘低低的笑了一声,收了手。   他单膝跪在床边,另一条长腿曲在地上,左手撑在陈茶脑后的墙上右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玩味的勾了嘴角,“这么怕我?嗯?”   嗯字声音低,尾音上扬。   陈茶说不清自己是怕还是羞亦或是其他,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视死如归的闭上眼。 第3章 、同命相连   陈茶逃家这段日子,什么苦都吃过,因为长相过于娇艳,几次险些被人糟蹋。   总之基本都是刚出虎穴就入狼坑,然而运气哪会一直那么好总能化险为夷?   这一刻陈茶觉得累了,不想挣扎了。横竖都要经历这一遭,最起码程樘这个男人是自己选的。   所以她认命了!   ******   程樘虽然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带陈茶回来也确实没安好心,但,对着这张虽然娇艳无比但是一脸活像要英勇就义的脸,他发现自己实在继续不下去。   还不如她装可怜呢!   “艹!”程樘低骂了一声,大掌按着她的头顶,轻轻拨倒在草垫上,没好气道:“睡吧!”   ******   明明条件很艰苦,陈茶却睡得很香,睁开眼太阳已经很高了。   房间里火堆灰烬中还隐约有红光闪烁,所以并不冷。   这是她离家出走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醒了?”程樘在河边弄了些水回来,跟头盔里温了一晚上的热水混在一起,“醒了起来洗脸。”   陈茶一听赶紧爬起来,用程樘给她准备的水简单地洗漱了下。   等她收拾好自己,程樘已经站在门外等她了。   他靠在门前的树干上,受伤的腿向后曲着蹬在树干上把重量都压在另外一条腿上,嘴上叼着一小节细麦秆,眉眼里满是不耐烦,见她出门起身就走,冷声扔下一句嫌弃:“女人就是麻烦!”   陈茶勾了勾唇角,快步跟上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她已经确定程樘就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典型。   程樘带着陈茶到了村长家去开介绍信办身份证以及要自己的耕地。   如今已经跟五年前大不一样了,生产队时代早已经结束,土地都分包到户了。   老百姓嘛!有地才踏实。   村长姓谭,年纪很大,连胡子都白了,看见程樘也不惊讶,只是略带感慨,“你小子结实了不少!”   程樘对着长辈也还是那副德行,冷着脸,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这腿怎么了?”村长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腿上。   “让人打断了。”程樘语气很淡,好像断得不是他的腿一样。   “还能好吗?”   “不好说。”   村长还想问什么,看了眼陈茶又闭上嘴摇摇头,走到写字台跟前,拉开抽屉,拿出纸笔给他写介绍信。   程樘立在桌边,问他,“谭叔,我的地什么时候分?”   “你的地早就分了。你二伯闹着让村里分的。说他先给你代种,等你回来就该娶媳妇了。他提前给你攒老婆本。”潭村长眯起眼又看了跟在程樘身后的陈茶一眼,问他,“你小子这是找到媳妇了?”   程樘跟着回头看了陈茶一眼。   陈茶攥着他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大眼里写满了祈求。   程樘这人懒得作假,他表情直接写在脸上。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陈茶就知道他这是不想收留自己这个麻烦了。   陈茶瞬间眼眶含了泪,攥着他衣角的手力道大的有点抖。   “她是我半路捡的,麻烦村里把她送到派出所。”这话在程樘舌尖滚了几滚,哪怕明知道陈茶来历不明,也知道她绝对没表现出来的这么楚楚可怜,最终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村长想拍拍程樘的肩,但是因为身高差距,最终只拍到了程樘的胳膊,“回来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程樘应了声,拿着文件袋转身,“谭叔,那我先走了。”   陈茶这个小尾巴连忙跟上。   他们才出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就程家老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会给程樘准备娶媳妇的彩礼?她要是个人当年也就不会二百块钱就把程樘卖了!年纪轻轻腿就瘸了,这辈子就毁了!”   村长斥道,“你这老娘们胡逼叨啥?哪毁了?人还带了个媳妇儿回来?”   “也就你傻觉得那是他媳妇儿!那小妮子娇滴滴得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跟着程樘也不知道算计他什么……不过也好,那小狐狸精看着就一肚子坏水,跟程家老二斗起来,有热闹看喽!”   “做你的饭去!一把年纪背后嚼人家孩子是非,羞不羞?!”   陈·狐狸精·茶:“……”   她仰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觉得挺冤。   程樘仿若没听见屋子里的说话声,一出村长家的院子,就拎着陈茶的衣领,往人往旁边的土院墙上一墩,“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清楚。我不管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现在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还是个瘸子。我也不想祸害你一辈子,你现在要走,我让村长给你开个介绍信,让这边的派出所联系你家那边。你……”   他话还没说完,背靠在墙上的陈茶脑袋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走!我不想回家!我回去这辈子就完了!”   陈茶一动,蹭的土墙上扑簌扑簌的掉土,落的她头发肩膀上都是。   程樘拧眉把人又往前扯了一下,让她离开墙,低头看她。   他本就看起来很不好惹,这一拧眉加上那双黑亮到仿若能一眼看透人心的眼睛,让陈茶莫名有些紧张和害怕不敢跟他对视。   她低头看地,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头一次跟人说心里话。   “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为了五千块钱的彩礼把我嫁给一个刚把妻子活活打死的老鳏夫。当时我才刚刚十八岁,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所以我跑了出来。如果我回去不是被家里打死就是被婆家折磨死。我赖着你不是图你钱财,我就是没地方去。”   这次真是实话。   陈茶红了眼睛,带了鼻音,“我没有坏心思,就是不想人生这么被卖了。我读过几年书,知道女人也可以靠自己博一片天地。毛爷爷也说了,妇女是能顶半边天的。我不想嫁不喜欢的人,我不能仅仅因为我的彩礼钱可以给哥哥弟弟娶媳妇就把一辈子搭上。可我刚上了火车,钱包和证件就被人偷了。我也不敢报警,怕被送回去。之后我就四处流浪,碰见过好人也碰见过坏人。但是只有你让我觉得踏实安心,大约是因为同命相怜吧!”   程樘审视了她一会儿,看见她脚下的地面上落了几滴水,随即渗进土里消失不见。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左手掐腰,右手抬起,食指抠了抠眉梢,看陈茶一眼啧一声。   啧的陈茶心惊肉跳,摸不准他这是信还是不信。   程樘放下手又原地转了两圈,重新抬起右手抠了抠眉梢,笑了声,“你这丫头虽然看起来确实一肚子坏水,可没想到还有这魄力。又是呈堂证供又是同命相怜的!就是这书没读到正地方,竟学些有的没的。好好听父母的话嫁人一辈子多安稳?你若被人贩子卖了,那下场能比在家嫁人更好?你胆子可真不是一般大!”   这年头基本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敢违背父母安排的婚姻逃离家乡不是一般的有勇气,也亏得陈茶是个鬼机灵,要不然早连渣都不剩了。   更何况,他得承认,那句同命相怜真的戳到他心里了。   程樘是个男人却不是神,去西北那年也不过刚刚十八岁,这一回来世界都变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半点不慌那是骗人的。   捡陈茶的时候也是存了点能有人陪的心思。   良久,程樘点头,“行!既然你说实话了,那我也跟你说说我现在的处境。本来呢我就光棍一个怎么都能将就。可是你要跟着我,那就得重新盘算了。目前来说,我手里有之前打算做生意的小本钱,是在西北攒的,所以不多。至于地,你刚也听见了,被我二伯占了,十之八九是要不回来的。住的地方就那间破土屋。你要不怕跟着我吃苦那就你就留下吧!” 第4章 、都有秘密   Chapter04   陈茶连连点头,“我不怕苦。”只怕此生看不见希望。   程樘点头,“别后悔就行!”说完转头往村东头一瘸一拐地走,“带你赶集去。”   钱榆村很小,全村只有几百户人,所以没有本村集市,只能去附近的大村赶集。   钱榆村西边是左家庄,每逢农历的三和八赶集,比如初三初八十三十八。东边是东杨村,一六赶集。   这天轮到东杨村赶集,距离钱榆村大约两公里。   对交通主要靠腿的钱榆村人来说,这距离算近了。   但陈茶不是钱榆村人,不习惯走远路,即使道路平坦;程樘特意放慢了步子,她还是累到鼻尖冒了汗这才走到集市上。   陈茶苦着脸皱眉,脚底板生疼。   程樘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眼,又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鞋,没出声。   整个集市的布局呈丁字型。丁字上方的一横是条南北路,下方的竖是东西路。   程樘和陈茶现在就站在丁字最下方的位置也就是集市的西入口。   满街琳琅满目的小摊让陈茶忘了走路的累,兴冲冲的上前,左看看右问问。   “老乡,这肉多少钱一斤?”   老板笑呵呵道:“两块二。”   陈茶吐吐舌头,转过头小声对程樘告状,“好贵!”   告完状立马前往下一个摊子,又看见了头花。   “老板,这头花怎么卖的?”   “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三个。”   陈茶再跟程樘小声抱怨:“好贵。”   这样的对话反复进行了好几遍,程樘终于开口了,“怎么在你眼里我们这什么都贵?这么贵我们娶个媳妇儿也用不了五千块。”   钱榆村是穷村,娶个媳妇儿最多也就三转一响再象征性的给点彩礼钱。   十之八九还没那一响,三转也不一定有。   正常人家结婚一千都够了。   十里八乡还没听说有花五千块娶媳妇的。   陈茶自嘲的笑了笑,眼神暗淡下来,目光看向前方拥挤的人群轻飘飘地道:“就是因为我们那穷,所以父母很开心我卖了个高价!”   程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全国物价是不统一的,彩礼也一样。   一个比钱榆村还穷的地方,五千块彩礼确实是天价。   程樘不会哄人,半晌指着那挂在勾子上的肉问陈茶,“想吃肉吗?”   陈茶顿时转过头来,眼睛黑亮亮地看向色泽诱人的五花肉,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摇了摇头,“太贵了!”   程樘勾了勾唇,让老板称一斤肉。   陈茶拉拉他的衣角,程樘低头。   陈茶仰着脸,指着冻成白花花得一坨,跟他商量,“别买肉了。买点板油吧?这样油渣能解馋还能炼些猪油。”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会过日子的。”   程樘是真有点诧异,陈茶应该是个南方姑娘,长的白白嫩嫩有点娇小,跟北方这些风里长大的姑娘从骨子里就不一样,除了本身娇艳漂亮还带点南方姑娘特有的水灵,而且看起来娇滴滴的,不像在家里干过活受过苦的。   这样的姑娘,家里会舍得因为五千块钱卖了?   最后程樘买了半斤五花肉,一斤猪板油。   五花肉两块二一斤,板油九毛一斤。   两个人转了一圈,买了点便宜的蔬菜,比如白菜和冬瓜,都是一毛钱好几斤的菜。   然后是买日用品。   农村的集市没有人会奢侈到买成品的棉被之类的,所以只能买些棉布然后去棉花站买去籽的棉花自己做。   棉布七毛钱一米。   还买了锅碗瓢盆。   程樘拧起眉头,对他来说,今天所有的开支都是计划外的。   他本来要了一条四块五毛钱的烟,但是一低头看见陈茶的棉鞋脚尖都磨破了个洞,把烟退回去只花五毛钱买了一包烟,然后转头添了点给陈茶买了双新棉鞋。   陈茶看着程樘的单衣单裤单胶鞋连连摇头。   非亲非故,他对她太好了!   程樘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把棉鞋塞进她手里自己大步往前走。   他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养只猫狗也得给吃给喝,何况陈茶是个大活人,既然收留了她就得管她。   女人嘛!都娇气,能力范围内还是想让她好过一点。   陈茶看着程樘的背影,咬了咬唇,抱着鞋弯腰问摊主,“大娘,这鞋都一样钱吗?”   摊主嗯了一声。   陈茶毫不犹豫地把鞋放下,“那我换一双男鞋。”   她不知道程樘的脚多大,想了想拿了一双大号,买大了能将就,买小可就真是穿小鞋了。   换完鞋跑去追程樘。   程樘没走多远,怕她走丢。   陈茶把鞋抱怀里,程樘只看见个鞋底,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没多想,只是皱着眉,眉眼里依旧是那副很不耐烦得模样。看见她过来嘟囔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   回到家,程樘让陈茶自己在家,他去弄土回来盘炕盘灶台。   陈茶一听非要跟着去帮忙。   他们没有运土的工具,得先去借板车,到了发小王大军家门口,程樘没让陈茶跟进去,嘱咐她:“在门口等我吧!”   王大军跟他同岁,但是已经娶妻生子了不过也还是和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   程樘说明来意,王大军痛快的把家里板车借给他,“家里没牲口,你得自己拉板车,需要我帮忙不?”   王大军媳妇自从程樘出现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听见王大军的话,砰得一声把门摔的震天响。   王大军尴尬的搓搓手,“这娘们有点虎,你别往心里去。”   程樘不甚在意地笑笑,“正常。”   程樘都还没出来,站在大门口的陈茶就听见了王大军夫妻的争吵声。   “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樘子就来借个板车没借钱没吃你饭的,你至于甩脸子给人家?”   “王大军你们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他一个坐过牢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村里这两天都在议论他回来的事。你看有没有去看他一眼的?就你傻还把板车借他!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让我看见他上门,你就滚去跟他过!”   陈茶终于明白为什么程樘让她在外面等,他是怕她被骂。   陈茶跳起脚隔着土院墙往里看了眼,程樘肩膀上挎着车辕上的绳子正把板车拉出来。他眉眼冷冽,明知道里面在骂他,但是连头都没回一次,像没听见一样,出门看见陈茶才皱了下眉,问她:“你要自己走还是我拉着你?”   陈茶哪好意思坐人力板车,连忙摇头,“我自己走!”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他们为什么都认为你坐过牢?”   程樘回头,嘴角弯成讥讽的弧度,“你又为什么相信我就没坐过牢?”   “在火车站派出所你跟公安不是这么说的!”   “也许撒谎呢?!”   陈茶默了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还是相信你跟公安说的话。”   虽然只是初相识,但,女人的直觉告诉陈茶,程樘不会说谎,或者说懒得说谎。   ******   钱榆村北边有一道护河堤,护河堤上下都种满了榆钱树,再往北就是耕地,耕地就在黄河边上。   耕地上种满了冬小麦肯定不能挖,程樘领着陈茶到了黄河边,寻摸了半天选了一处地方,开始挖土。   陈茶这辈子第一次见黄河兴奋到不行,站在河堤上又叫又跳的。   程樘看她那架势,如果不是因为冬天大约得跳下去先游一圈为敬。   当然这是冬天,游泳不现实,不过能滑冰。   钱榆村也算北方城市,冰特别结实,冰上还能看见车辙,有些百姓直接在冰上赶着牛车过河。   程樘往车上装土,顺嘴问她:“南方长大的?没见过黄河没见过冰?”   陈茶点头,“嗯!我们那边出行都是靠船。”目光环绕四周又补了一句,“我们那边也没有这么多地,所以家家都做点小买卖为生。我们家也是做小买卖的。”   程樘点头,难怪陈茶不像种地的。   陈茶新鲜够了,跑过来帮着往板车上装土。   程樘看见喊住她,“你那个土不行,你过来这边。”   陈茶看看他装的土再看看自己铲的土,一脸茫然,“这不都是土?还有区别?”   程樘摇摇头,道:“你那个是沙土,干了会散。我这边这一小块地方是红土。红土黏性大,干了更坚固,我们这边都用红土来类灶台盘炕盖房子。”   陈茶一脸恍然地奥了一声,乖乖拎着铲子到程樘身边帮忙。   两个人装完土回家,程樘在屋外生了火堆烧水。   陈茶蹲在火堆旁往里添柴,看着程樘忙着和泥。   和泥跟和面一样,都是看起来很容易想做好也是要技巧的。   比如水和土的比例。   程樘和好泥又往里加了一些碎麦秆。   陈茶好奇道:“为什么要加这个?”   光滑的泥团立马丑了起来,而且陈茶看见屋子上用的泥土里也有这个,外墙多,内墙少。   “为了结实。”程樘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是干活的时候。   陈茶看出来,所以即使好奇也不多问了,默默地看着他和好泥进进出出修补灶台和土炕。   他明明腿伤未愈,可一整天陈茶却没听见他喊一声疼,这干起活来除了姿势有些别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灶台还好说,土炕塌的厉害,里面的土培砖有些损坏了,现拖土坯不现实,只能费劲心思用捡来的石头砖块修补,将就到开春再说。   修缮完灶台和土炕还得进行烧干,要不然也不能用。   陈茶自动自发地接过来这个活,程樘出门去王大军家还板车。   陈茶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收拾今天从集上买来的东西。   先把肉高高挂了起来,油盐酱醋一一摆进灶台后的砖格子里,然后对着那厚厚的一垛棉花发了愁。   棉花挺贵的,陈茶看见这些棉花程樘给了人家两张大团结。   一个大冬天穿一身单衣的男人能有几个钱?   陈茶感觉比自己钱被偷了还心疼。想了想她弄了些柴草在地上铺了一层,把旧棉被拖过来铺在柴草上,把破损的地方用新棉花填满,再剪了点棉布片补在上面。   程樘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陈茶掐着腰站在刚补好的棉垫上一脸得意的欣赏自己刚完成的作品。   他个子高,进门需要微微低下头,而且挡住了光,让屋子里瞬间暗了不少。   陈茶察觉到光线不对回头,看见是他开心地指着自己刚补好的棉垫,“怎么样?怎么样?”   程樘垂头,陈茶针线活是肉眼可见的不好,缝的歪歪扭扭,不过程樘没打击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陈茶得到了鼓励,把另外一床崭新的大红被子拖下来,拍打了一下灰,顺带检查了一遍,心里很纳闷,按照程樘这屋子剩余的物品来看,这件崭新的棉被留在这是极其不合理的。   还没等她研究出所以然,程樘把棉被从她手里抽走,“重新做一床棉被吧!这一床不能用。”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物价全国至今不统一,所以仅供阅读不具备参考价值 第5章 、生米熟饭   程樘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红棉被,默了会儿,才开口,“我们这边人死了之后,除了换寿衣还会盖这样一床红绸被子,这是我娘的。”   陈茶一双桃花眼硬是瞪成溜圆的杏眼,嘴张张合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因为是死人盖过的,所以才没有被捡走?   而这个死人还是程樘的娘?   程樘留这么个连遗物都不算的棉被是因为什么?   一时间又惊又怕又好奇,冲击过大,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是自己娘用过的,但是这对常人来说是挺晦气的,程樘见她整个人吓傻了,又补了一句:“昨晚没告诉你,是实在没东西盖,怕你冻病。”   这是三九天,屋子漏风,没床没被,小姑娘要睡一晚,扛不住。   陈茶能说什么?纵然后怕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只能摇摇头,“我没事。”   盖都盖了,后怕也没用。   陈茶指了指程樘怀里的棉被,犹豫了下,问道:“你为什么会留着这个?”按照程樘地说法,这个要随着尸体一起烧掉。   程樘倒没她想的那么苦大仇深,也没什么特殊癖好的意向,随手把棉被往木箱里一扔,语气轻飘飘地道:“那时候也是冬天,我人小没现在抗冻,快死得时候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那口气真特别随意,就像说了句,“刚路口捡了根柴火”一样的自然。   说完就站在房子中央仰头看着屋顶的破洞。这洞不算小,大活人都能钻出去的那种。   好在没伤到主房梁,在程樘看来,修起来比土炕容易多了。   “你在家等着,我去弄几根木头回来。”程樘回头吩咐完陈茶,拿着斧头,刚迈出门又倒回来,把烟点燃才走了。   外面风大,点不着火柴。   陈茶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程樘的话,怔怔地坐在棉垫上,后怕过去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以程樘是从小就没了娘?那他爹呢?   得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小孩子活不下去跟死人抢被子?   如果说之前陈茶想了解程樘只是为了讨好他不把自己扔出去,那这一刻是真的单纯的想了解他。   还有心疼他。   陈茶看着那床大红绸布棉被想,程樘的妈妈活着的话也一定舍不得他冻死吧?!   这么一想,陈茶起身,重新把棉被拿了出来,拆掉了外面的布罩只留了里面的棉花。   做完这些陈茶松了口气。   自打知道这被子的来历,她看见这鲜艳的正红色就头皮发麻。   再想想盖这被子的画面,大冬天吓出一身冷汗。   长大的程樘在三九寒天依旧还是单衣单裤,虽然冻不死了,但会生病啊!   这男人上午为了给自己买双鞋,连烟都没舍得买,陈茶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   陈茶能看出来程樘烟瘾很大,他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会习惯性地去摸口袋,可就一盒烟又舍不得抽,就会折一小节麦秆叼嘴里咬来咬去,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抽烟。   这个男人,长像凶巴巴的,嘴巴也坏,总嫌弃她麻烦,却又总是给她最妥帖细致的照顾。   就连昨晚,他明明真地想睡了她,却也放过了她。   程樘真得是个好男人,陈茶想。   所以她决定投桃报李给好男人做一套棉衣棉裤。   南方长大的陈茶见都没见过厚厚的棉衣棉裤,身上穿的这身棉衣还是人贩子给买的。   但是她记得木箱里还有一套破烂的男士旧棉衣。   陈茶把棉衣拿出来,把破烂发黑的旧棉花掏出来扔掉,把外面的布套洗干净,在火堆旁烤干了,把洞补上。又在衣服下摆和袖口接了一截。   程樘人高马大的,这套棉衣棉裤短了不少。   修补好的布片有点类似被套一样,陈茶只需要往摊开的布片上铺好雪白的棉花,然后反过来就有了棉袄的雏形,只有袖子还是长方形的。   裤子就有点滑稽了,有点像裙子还是两边开叉到底的。   陈茶动作笨拙的穿针引线,把袖筒和裤腿缝合在一起,棉裤棉袄终于像那么回事了。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动作特别慢。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手,继续剩下的部分。   陈茶记得原先的棉衣棉裤和自己身上穿的都还有一排排的针线自下到上的贯穿,大约是为了防止棉花乱跑。她有样学样也跟着缝了一遍。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西斜了。陈茶肚子咕咕得发出抗议,这才想起来,今天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她走到门口,往外探了探头,程樘没在,但是门前多了棵碗口粗的树干。   陈茶想了想,决定直接做晚饭,但是晚饭之前还得先把被子弄好。   因为棉花给程樘做了棉衣棉裤,所以剩下的不多了。   陈茶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那床红绸被子的内胆用上了,只是在两面又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   按照那红绸布被套的尺寸,裁剪了新的棉布做被套,套好缝起来。   收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太阳了,屋里只余下微微的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的程樘正在门外刨木头。   陈茶站在门口,看着他笑了。   离家出走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   特别温暖,踏实。   尽管房子是漏的,物资是匮乏的,但是,心是踏实的,人是开心的。   她哼着小曲,愉悦的用刚烧干的灶台开始准备晚饭。   听见动静,程樘讶异地挑眉往屋内看了一眼。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又娇又媚,哼着江南风味的小曲,听的心里跟猫挠了一把似的。程樘咬了咬舌尖,低低的自言自语道:“欠办!”   屋内的陈茶不知道自己哼个小曲,都让屋外的男人想到炕上去,特别开心地把切成小块的猪板油扔进锅里小火熬制。   一是为了猪大油,二是油锅。   新买的锅是铁锅,陈茶想着拿油先浸泡一下,会少生锈一点。   练好猪大油,陈茶把清澈透亮的油装进不锈钢盆里,然后把焦黄酥脆的油渣撒了盐用白瓷盘装了起来。   又拿了颗白菜扒掉外面的老菜帮,清洗干净之后把白菜从中间一分为二,白菜帮放在一边,把白菜叶切成丁放进盆里撒了点盐放着,然后开始和面。   白面太贵了,陈茶只拿碗口有一圈蓝边的白瓷碗装了半碗面,想着少包一点水饺打打牙祭就好。   但是和面这事是个技术活,生手和面往往不是水多了就面粉多了,等陈茶和出如意的面团,用了近两倍的面粉,看看瘪下去的面粉袋,陈茶心疼得快哭了。   带着像丢了十块钱一样得心情,陈茶把菜叶的水分拧干,往菜叶里面倒油渣的时候,手抖的跟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倒多了。   调好馅,就开始包水饺了。   这同样不是南方姑娘陈茶擅长的,水饺包的歪歪扭扭,直到快包完了,陈茶才逐渐摸清门道,渐入佳境,包的水饺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唯一能让她心里舒服点的大约就是那些面不算浪费,跟饺子馅包到一起正正好好,没剩皮也没剩馅。   陈茶烧水的时候,程樘准备工作完成,爬到屋顶上开始修补破洞了,他轻轻敲掉了破洞附近一部分不稳定的屋顶,东西方向架上自己做的两根细短木梁,又在横梁上铺上割回来的苇草编成的席,在席上抹了厚厚的红土泥,最后是往上盖瓦片。   陈茶扬起头,看着重新堵上的屋顶,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陈茶的水饺刚煮好,程樘也进门了,她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快洗手吃饭!”   程樘被陈茶明艳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她本就长得美,但平时撒谎的样子像只小狐狸,此刻却像一个新婚妻子一样吩咐劳作了一天归来的丈夫洗手吃饭。   程樘舔了下唇,难得一句嫌弃得话没说老实回头去洗手了。   那套破桌椅被程樘扔到门外了,两个人就着灶台坐在两截木头上吃水饺。   “你怎么会包这个?你们南方人还吃水饺?”   陈茶摇头,“不吃的,在家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是去年过年那会儿碰见一户人家收留我在他家过春节,除夕那晚跟那家的大婶学的。”   程樘咂摸了下,她说的是人家,不是好人家。   “后来呢?”程樘问。   陈茶筷子顿了下,“吃了晚饭我去厕所忘记带纸,便转身回去要,在门口听见那大婶跟大叔商量晚上怎么让我跟他家的儿子生米煮成熟饭,当他们儿媳妇。”   她垂下眼,小声补充,“他们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是个傻子。”   她听完悄没声地偷跑了,再没回去。   所以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   程樘不会安慰人,半晌挤出一句,“这饺子馅调的不错。”   陈茶:“……”   看程樘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特别真诚地看着他道:“程樘,你就算真没坐过牢,腿也不瘸,有房有地也一定不好娶媳妇!”   程樘:“……”   他筷子虚指了她一下,吓唬陈茶:“你这是告诉我,我应该先办了你,也生米煮成熟饭?” 第6章 、这钱不脏   吃过晚饭,陈茶洗碗,程樘拿新买的塑料布把窗户封好,又在破烂的木门下方横着钉了几条木板把破洞补了起来,重新按到门框上。   “你把这个钉在门口吧!”   程樘回头,陈茶吃力地拎着一堆破棉花套子往他手边递。   “这什么?”   “我把那些破烂棉裤棉袄李拆出来的旧棉花缝一起做了个门帘,丑是丑了点能挡风。”   程樘颇有些意外地垂眼看她,没说话,接过来往门上挂,忙完回头看见洗完碗的陈茶正在炕上忙活。   炕比较大,没有那么快烧干,陈茶往炕上铺了厚厚一层软麦秆,又在麦秆上铺了棉褥子,再把新做的被子平铺在褥子上。   程樘也不说话,抱着胳膊,懒散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嘴里咬着一截麦秆看她忙活。   没伸手帮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挺喜欢看陈茶在那忙活,看得心里暖洋洋。   土炕被烧得热乎乎的,陈茶忙出了汗,她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穿鞋下炕把放在木箱里的棉衣棉裤拿了出来放在炕上,有点不好的意思地低着头道:“我给你做了身棉裤棉袄,你试试能不能穿?”   程樘站直了身子,胳膊内弯,食指指着自己心口,错愕地挑眉,“给我做的?”   陈茶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窗户,不看他换衣服。   程樘坏笑着逗她,“躲什么?你早晚得看。”嘴上贫着,手上动作不停,也没脱衣服,直接把棉衣棉裤套在单衣外面。   程樘偏瘦,陈茶新做的棉衣套着单衣还有些肥大,不过长短倒是挺合适。他随手摸了一下,看得出来陈茶不擅针线活,棉衣的棉花一簇厚一簇薄,针脚也歪歪扭扭。   但是暖和,从身到心都暖和。   程樘捏着棉衣,望着垂头无聊地用脚蹭地面的陈茶,想,这姑娘跟以前奶奶给他讲的故事里那个田螺姑娘似的,凭借一己之力让他这个刚从蛮荒之地回来的穷小子有了家的感觉。   就是这个“田螺姑娘”比他还穷,针线活不好,包的饺子也有点咸。   陈茶听不到身后有动静,两手挡住脸转过头来,从指缝里偷看,就看见程樘在发呆。她放下手,正大光明的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程樘不夸她,她就自己夸自己,“这棉裤棉袄做的还不错嘛!长短正好,就是肥了些。这谁家姑娘做的?手艺真好!”   程樘听地笑了,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把手伸出来。”   陈茶不明所以,把手伸了出来。   程樘捏住她的手,借着火光看了眼。   陈茶白嫩的手指肚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和黑褐色的针孔。   程樘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本就不是个擅长说话的男人。他表达感动的方式简单又粗暴,两手抓着裤腰往下拽。   陈茶尖叫一声,捂着眼别过头,大喊:“流氓!”   换之前她也不敢这么跟程樘说话,现在有点不那么怕他了。   程樘皱着眉用尾指掏了下耳朵,“再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流氓!”   恐吓起了作用,陈茶从指缝里偷瞄他,看了一眼,放下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程樘不是脱裤子,只是从原来穿的单裤裤兜里往外掏钱。   许久没见过钱的陈茶羡慕地放下手,巴巴地看着。   程樘掏出了一沓钱,当着她面数。   最大面值是十元,最小的是土黄色的一分钱纸币,统共二百八十七块六毛三分钱。   陈茶哇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钱?”问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问,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就随口一问。”   程樘想了想把那八十七块六毛三分钱推到陈茶面前,“这些给你当生活费,剩下这二百,我想当本钱做个小买卖。”   陈茶惊了,头摇的像拨浪鼓,连连摆手,“我不能要。”   程樘皱眉,眉眼染上冷色,“这钱不脏!”   他知道自己回来后会很难,也知道回来后会连个住处都没有,所以从刚过去就盘算着赚点钱,总不能五年后回来行讨。   也幸好是那一年特殊,他们那群人里其中不乏城里的公子哥,别说开荒种地,连自己衣服都洗不明白那种。   程樘主动帮他们洗衣服,帮他们干活,当然,不是白帮。   只是管的严,不允许大张旗鼓地交易,所以程樘赚钱的机会不多,加上在那里也总要买一些必须的日用品。   别人都有家里人寄生活费,他只能靠自己赚。   五年下来一共攒了五百来块,回来的时候买车票花了点,今天赶集又花百多块。   虽然东西便宜,但是搁不住买的东西种类多,锅碗瓢盆,衣食住行全部都要置办。   陈茶聪明,即使程樘不说,她也猜的到这些钱绝对来之不易,柔声解释:“我知道。我没嫌弃的意思。就是觉着你的钱来得不容易,你自己留着吧!你不是说想做生意吗?做生意需要本钱,二百块……不够的。”   二百块放到家庭里生活,能够他们俩过一年,但是做生意,得看做什么了。   程樘所谓的生意绝对不是挑着担子去街上练摊。   程樘默了会儿,还是把钱塞进陈茶手里,“赚钱是男人的事,让你拿着就拿着。”   他也知道二百不够,实际上他是想用五百当本钱先做点小买卖,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一出火车站捡了个陈茶回来。   养女人跟养家畜家禽不一样,尤其是陈茶一看就是个娇滴滴没受过苦的,程樘自己是个糙汉子,但是想着能力范围内尽量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陈茶拿着这皱巴巴的八十多块钱,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被父母“卖”了,她没哭。   在火车上被人偷走全部家当她没哭。   被别有用心的好心人骗她没哭。   哪怕背人贩子关起来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这一刻,她忍不住了。   八十多块钱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让她最难承受的是这八十多块钱对程樘的意义和背后代表的信任以及关怀。   程樘见她哭了,傻眼了。他不会哄女人,干巴巴地用粗粝的指腹擦去擦她的眼泪,“咋还哭了?”   结果陈茶的眼泪越擦越多,程樘像被烫到,腾一下站了起来,拿手扒拉了下头发,神情懊恼不已。他原地转了两圈,皱眉问:“嫌钱少?哥以后多给你赚点……”   话都没说完,陈茶直接从默默流泪变成嚎啕大哭了。   程樘傻眼,艹了一声,两手掐着腰,皱着眉,低头看着嚎啕大哭的陈茶,人生头一次手足无措。烦躁的用尾指抠了下眼角,掏出烟,看了看陈茶又把烟塞回口袋,走回灶台,弯腰取了一根麦秆,拿手掐断留了一小节塞嘴里,拿牙咬着走回陈茶身边,张开大手,用掌心在陈茶头顶揉了揉,温声问:“想家了?”   陈茶哭得更凶了。   程樘:“……”   得,越哄越哭,程樘干脆不说话了,就跟罚站一样僵硬地站在房间中央的地上。   一直等到陈茶发泄完,哭声越来越小,他才松了一口气,找到新买的毛巾,洗完拧干,走回陈茶身边,也不敢说话了,只把毛巾递到她面前。   陈茶道了谢,接过毛巾擦完脸,自己起身把毛巾放了回去。   程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弄的陈茶特别不好意思,“我不是个爱哭鬼。”   程樘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茶有点尴尬,连忙岔开话题,“你打算做什么买卖?我家以前就是做买卖的,也许有我能帮上忙的。”   程樘犹豫了下,摇摇头,“没太想好。我这辈子除了在钱榆村就是在西北荒地,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在西北的时候,经常跟工友聊天吹牛,有几个挺厉害的大哥建议我可以考虑做锡箔纸。”   “锡箔纸?”   “嗯。就是卷烟厂用的那种。他们说现在铝箔纸比较缺货,加上我也喜欢抽烟,就想弄这行试试。”   “这个锡箔纸是用铝水做的那种?”   程樘点头。   “那不得买设备?我听说铝箔纸制造比较麻烦,要把原材料熬成铝水然后用机器硬生生压成薄片?”   “我也不太懂,听说是这样。”   陈茶抽了抽嘴角,她还想程樘要是做个小买卖,她就把这八十块钱还给程樘了,结果没想到程樘野心这么大。   别说现在手里还不到三百块,就是一分不花有五百块,也不够买机器零件的。   五百想开厂,就有点儿戏了。   程樘自己也知道,所以才说得这么底气不足。   陈茶叹息一声,程樘这买卖是不是好买卖陈茶不知道,但是知道做生意除了需要本钱还得准备一条退路。   就是说万一程樘生意赔了或者没赚钱,不至于饿死。   那在农村不想饿死自然首选是种地。   陈茶想了想问程樘 :“村长说你的地被你二伯种着,不能要回来?” 第7章 、患得患失   陈茶愿意守着一亩三分地当程樘最坚实的后盾。   但,前提是有一亩三分地可以守。   程樘薄唇紧抿,默了一瞬,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太好办!”   陈茶是桃花眼,平日里看人总像带了钩子,此刻因为好奇睁圆眼平添几分娇憨,“为什么?”   程樘敞着腿坐在炕沿上,长腿斜斜的伸直,带了几分懒意,一手撑着炕,另外一只手习惯性的抠了抠眉梢,“我二伯娘那人,有点难缠。”   “再难缠也不能不讲理,那地就是你该得的!”   “话是这么说……”程樘右手掌心扣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有点烦躁。   原本他没想留在钱榆村,只想回来弄个身份证明就走,也懒得计较被占的那点地。可现在有陈茶了,确实得要回来。   他总不能带着陈茶跟自己四处流浪,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姑娘长这么漂亮带出去不够惹麻烦的,在村里种个地最起码能解决温饱。   但是程樘想想二伯娘那个动辄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手就不自由自主的抵上太阳穴揉捏着,感觉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讲道理肯定是没用的,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不能动手,又不能跟二伯娘对着骂街,这地着实不好要。   况且,真撕破脸一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最终程樘叹息一声,找了个干巴巴的理由,“我二伯二伯娘养过我几年。”   陈茶恍然,拉长了音哦了一声,“你是怕你二伯娘耍无赖?”   程樘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陈茶由此推测,那所谓的二伯二审霸占的绝对不止是地。   程樘虽然没否认,但是也不愿意再多说,用他的话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去跟长辈站在大道上争锅碗瓢盆像什么话?”并且在说完后迅速岔开了话题,“我明天出趟门,可能回来晚点,甚至有可能明晚回不来。”   陈茶下意识皱起眉,一脸警惕,“你要去哪?”   “放心,不会丢下你的。你也看见了我家就在这。”程樘安抚道,见陈茶眉眼重新舒展开才接着道:“我在西北待了五年,那边基本与世隔绝,钱榆村也相对封闭落后,想了解现在的情况我得出去转转看看。”   陈茶哦了一声,猜程樘是想出去找赚钱的门路,陈茶眼睛黑亮亮的,“不能带我一起吗?”她也想赚钱。   程樘低头看了眼她的脚,果断的摇头,“来回走几十里路的。”   陈茶有些失落,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能坐车吗?”   程樘轻叹,“最近的车站步行过去也要十几公里。”   陈茶:“……”   ******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樘就走了,动作很轻,完全没吵到陈茶,还体贴地往灶膛里加满了柴,让炕保持热热乎乎。   陈茶是硬生生渴醒的,睡土炕暖和是暖和就是太干燥严重缺水。   灶台上方放着一只镶蓝边的白瓷碗,陈茶坐起身看见里面有水,试探着摸了下碗边竟然是温温的。   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被独自留下得惶恐不安因为程樘这贴心的举动一扫而空。   她现在相信这男人,一定不会丢下她!   陈茶喝完水,穿好衣物,把被褥重新整理好。   只有这一张比单人床宽不了多少的炕,也只有这一床被褥,昨晚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同床共枕了。   陈茶本来还有点紧张,怕再拒绝会让程樘恼羞成怒,结果程樘可能白天干太多活了,沾枕就睡了。   陈茶也累得不轻,放松警惕后也跟着睡了过去。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懊恼还是该松了口气,盘腿坐着发了会儿呆,陈茶轻叹一声穿衣服起床。收拾好被褥,用烧炕的水简单地洗漱了下,顺带洗完自己的衣服和程樘终于换掉的单衣单裤。又给自己煮了个白粥,一边吃饭一边想程樘虽然仗义,可自己也不能真的白吃白喝让他养着,总得想方设法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如程樘所说,钱榆村交通闭塞,相对落后,全村以务农为生,村子又小连个像样的供销社都没有,陈茶觉得自己完全无用武之地。   想了半天,一直到洗碗的时候,陈茶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去程樘二伯家要回程樘的地以及本应属于程樘的东西。 第8章 、程家旧事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陈茶不想打没把握的仗,根据记忆到供销社买了一封桃酥,拎着到王村长家。   村长老两口看见陈茶十分意外,村长招呼她:“程樘媳妇,你怎么来了?”   陈茶佯装娇羞的笑笑,“我替程樘过来谢谢你们的关照,另外还想请教点事。”   陈茶的长相偏娇艳,村里人一般管她这种长相叫狐媚长相,定义为坏女人。   所以村长老婆不是很喜欢她,轻哼了一声,自顾自收拾屋子去了。   村长警告地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伸手接过陈茶手里的点心,“你跟程樘现在日子紧,用不着来这些虚的。”   话是这么说,但陈茶看的出来村长很满意她的“周到”。   陈茶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希望村里帮着程樘要回耕地的需求。   不知道是吃人嘴短还是村长真偏爱程樘,特别痛快地答应帮忙了。   村长老婆就泼他们冷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程老二那两口子又财迷又无赖,你们就是说破天他们也不会还地!再说了,现在是冬天,雪底下的麦子都寸高了,她能给你们才怪咧!”   陈茶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凑到灶台跟前,“婶,我帮你烧火。”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村长老婆手脚不是很利索,没抢过陈茶,只能轻哼一声,让开位置,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几分。   陈茶一边添柴,一边主动跟村长老婆闲话家常。   村长老婆明显就是个口直心快的人,这种人最难保密,没多久,陈茶就从她口中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   钱榆村跟其他村子不一样,其他村子一般叫李家村王家庄的,往往村名就是村姓,村子里绝大部分人会姓村姓,比如李家庄,村里绝大多数人就会姓李。   钱榆村不一样,这个村里的人当初都是各个地方逃荒来的,靠这里一片野生榆树上的榆钱活了下来。   慢慢聚集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村,后来登记村名的时候,村长一紧张,把榆钱村说出了钱榆村,名字就这么乌龙的定了下来。   程樘的爷爷奶奶也是第一批难民,那时候程家老两口还年轻,特别能干,四处开荒种地。   钱榆村附近都是盐碱地,庄稼收成并不算好。好在地多,解决温饱后还略有富裕。   但像《史记》里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样,程家因为地多解决了温饱,后来又因为地多被划成了地主。   来到钱榆村这个程奶奶已经是第二任,第一任在逃荒路上就饿死了,第二任程奶奶遭受不住羞辱过世了,程爷爷特别□□的熬到娶了第三任程奶奶,也是程樘的亲奶奶。   程奶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嫁给一个成分不太好的三婚男人,她是个寡妇带着个半大的闺女只为了能解决温饱问题,并且基于越穷越能生的不知道什么定律,嫁给程奶奶后又生了四个儿子。   以至于日子越来越穷,并且受历史遗留问题影响,从大儿子程锣开始就很难讨媳妇。   大儿子也是个有主见的,拍拍屁股参军去了,据说现在在帝都还是个官。   二儿子程鼓没老大那么有魄力,四处托人说媒,娶了一个比十里八乡还远的姑娘。后来才知道这姑娘是被人退了婚在当地名声太差了,没办法才嫁给娶不到媳妇儿的程鼓。   三儿子程宣小时候给公社放牛,和同村的一个小青梅修成了正果。   只有四儿子程天比较惨。程爷爷差点熬满三位岁数的时候一个跟头跌没了,他又守孝三年,年龄过大连退婚的也说不上,后来娶了个病秧子,岳父家都不要他彩礼就希望他照顾女儿。结果病秧子生下程樘没两年就走了。   程天娶媳妇儿虽然没花钱,但是养一个病秧子比彩礼分期还花的多,整天针药不断,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负债累累。   程鼓程宣都想方设法的搬了出去,现在程樘那间破屋就是程鼓之前住的。   程樘妈妈活着的时候,姥爷姥姥那边的人不来往,她人刚一咽气,什么舅舅姨的全都来了,指责程天没照顾好她,想下葬要先赔他们一千块钱。   那年月,全村都不一定能凑出来一千块。   程天连夜逃跑了,从此不知所踪。   程樘奶奶当场气绝身亡。   程鼓程宣当然跟程樘那些舅姨扭打到一起,互相要赔偿要对方偿命,那架吵的闻名十里八乡闻名。   “然后呢?”陈茶追问。   村长老婆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润了下唇,正说到兴头上还想继续说,被村长瞪了一眼,“你跟个孩子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什么?”   村长老婆明显是害怕村长的,但还是属鸭子的,嘴上硬得很,“说说怕啥?你都答应去给程樘要地了,咋不把房也给他们一起要回来?” 第9章 、借力使力   “你又什么都不知道,别听风就是雨地跟着胡说八道!”村长斥道:“那房是人家程家老两口的。怎么分是子女们说了算!程樘那隔着辈,能轮到他吗?”   “隔着辈怎么了?是程鼓自己说的房子是程家老两口留给程樘的!他可不止一次这么说吧?!村里的人都听见过!”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程宣跟程鼓争房子,程鼓是拿程樘当借口。老太太死得突然哪来得及说房子给谁?”   村长老婆觉得在陈茶面前丢了面,不服气地反驳:“上次分地,当着全村人程鼓媳妇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为了争程樘的地!行了,你做饭吧!我带程樘媳妇儿先去程鼓家问问。”村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招呼陈茶离开。   村长倒背着手走在前面,陈茶跟在后面。   “程樘媳妇儿,”村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茶,语气有些犹豫,“你……”   陈茶弯唇,笑得乖巧懂事,“村长,我知道您的意思。程樘也跟我说了,二伯娘那人不太好打交道,所以我也做好了地要不回来的准备。您放心,真要不回来我跟程樘也认了,绝不让您为难!”   村长满意她的态度也同情程樘的经历,轻叹一声,摇摇头,在前面带路。   去程鼓家之前,陈茶跟着村长去请了周书记等几个村官一起。   一行五六个人,陈茶估摸着全村的干部都给叫上了,心想看来这个二伯娘在村里也是声名远播啊!竟然逼得村长动这么大阵仗。   程鼓家在村子西南角,也是低矮的土坯房,只是比程樘现在住的土坯房大多了,坐北朝南的正房应该就有五间,还带一个方正的院子围着篱笆。   大门没关,村长领着大家一边往里走一边扬声吆喝:“程鼓在家吗?”   堂屋门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瘦瘦的,个不高,眉眼看着挺亲和,长长的刘海后梳到脑后用黑色的夹子别着。   陈茶估摸着这位应该就是程樘的二伯娘张红艳。   张红艳迎出门,掀开门帘招呼众人,“谭哥,周哥,王哥……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进屋坐!我家老程去挑水了……呦!这谁家闺女?长的可真俊!”她看见跟在最后的陈茶十分好奇地询问。   钱榆村很小,村里的老老少少都互相认识,陈茶明显是生面孔而且好看到扎眼。   陈茶停住脚步,看着张红艳眨眨笑得特别甜,“二伯娘好!我是程樘的未婚妻。我叫陈茶!”   笑容定格在张红艳脸上。   陈茶打完招呼就自行进了堂屋,要不是外面太冷还真想欣赏一下张红艳被她吓到扭曲的脸。   几个人围坐在堂屋中央的柳木方桌旁。   陈茶好奇地打量了下屋内陈设。   虽说都是土坯房,但是这房子明显比程樘那间好太多,很敞亮,内墙的泥也特别细腻。家具虽然陈旧但是该有的都有,靠近里屋的墙边还点了炭炉子。   张红艳跟进屋,表情有点复杂,笑得十分勉强,问村长:“谭哥,我们家程樘回来了?!他人呢?”   村长看向陈茶。   陈茶故作娇羞状,低着头,扭捏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互搓就是不说话。   村长:“……”   刚才你不是还很能叭叭?怎么一问起程樘你就跟内急似的?女人啊!   他摇摇头朝张红艳招了招手,“你先坐下。我们今天就是为程樘的事来的。程樘昨天回来的。程樘那小子也算是你们养大的,现在人出来还带了个姑娘要结婚,你和程鼓看看怎么帮着把婚结了?”   张红艳狐疑的目光顿时从陈茶身上移开,警惕地看着村长,话也说得滴水滴水不漏:“谭哥,这事哪用您亲自跑一趟?程樘这孩子也真是的,回来不跟我们说一声也就罢了,娶媳妇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陈茶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心想这张红艳比自己还能演戏!她明显是知道程樘回来这事的。   张红艳说着一脸伤心地摇摇头,从怀里抽出一块有些发黄的白底蓝边的手帕在眼角按了按,一屁.股坐在村长身边开始诉苦:“程樘虽然管我叫二伯娘,但是我一直拿他跟栋栋一样待,就算他…… 这五年我们也天天盼着他回来,没想到这么大的事他是半点不跟我们提……虽然程樘这孩子不拿我们当回事,但我跟程鼓是真的把他当亲儿子养。不管怎么说孩子结婚是好事。谭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管的!”   村长虽然不信张红艳把程樘当亲儿子这段话,但是也没想到张红艳会这么痛快应了帮程樘张罗婚事,脸上是明显的错愕,随即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那就好!那你看看给他们腾哪间屋子当新房?另外……”   “什么?”张红艳一甩帕子打断村长的话,重新站了起来,也不装可怜了,面部狰狞的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腾屋子?凭什么?我是他伯娘又不是他娘!再说了,我们家一共就这么几间屋子,我们家栋栋马上也要娶媳妇,我哪来的屋子给程樘当婚房?” 第10章 、二三伯娘   Chapter10   陈茶没想到张红艳变脸跟翻书似的,这么突然一嗓子吓得她哆嗦了一下,惊讶地望向张红艳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不是还说吧程樘当亲儿子?这咋就又不是他亲娘了?   村长虽然知道张红艳不好相与,但是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顿时有些头疼,侧过头给村委书记使眼色,想让他开口。   周书记也不知道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清了清嗓子站起来,“你们先商量,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径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村长:“……”   暗骂一声老狐狸,只能自己开口,“你刚不还说程樘结婚你一定会管?”   张红艳理直气壮道:“我是说管了,我身为他伯娘,帮他做做被褥,张罗下接亲这都是应该的。”   这次陈茶听明白了,意思就是出力可以出钱不行,要房子更别想了。   这女人说话做事这么不讲道理,白瞎那张菩萨脸了!   村长皱了下眉,也有点生气,“那你这是帮着吃席不是帮着结婚!程樘那孩子除了你们也没亲人了,他这刚回来,没钱没工作连腿都瘸了,你们不管他谁管?”   按钱榆村的规矩,接亲的要陪客,都是坐主桌的。主桌酒菜肯定是最好的。她是程樘亲伯娘肯定坐主桌,这哪是帮忙?这是帮吃!   “谭哥,你这话就不讲理了!程樘小时候我们养他,现在二十好几的人了凭什么还让我们管?再说了,他怎么没其他亲人?他又不是只有程鼓一个叔伯!就算老大离得远,程老三可就在村子里,你们怎么不去找程老三要房子?怎么?就看我们家程鼓老实好欺负?”   张红艳越说越气,她不敢对着村长怎么样,只能狠狠地剜了陈茶一眼,这一眼过去就更气了,阴阳怪气道:“程樘一个坐过牢的,哪有正儿八经的好姑娘愿意跟他?这指不定哪来的小狐狸精,我们程家才不要这样的媳妇!”   陈茶听不下去了,眉眼一冷,就想怼回去,没等开口,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你们要两口子要是老实好欺负,天底下就没老实人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张红艳大步冲到门口,一掀门帘就怼:“就你们老三老实!那你们老实你们给程樘腾屋子娶媳妇啊?!”   陈茶好奇地往外张望,村长给她解释:“门外是程樘的三伯娘。”   三伯娘刘珍珠明显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凭什么?我们的房子是自己花钱买来的我们腾不着。你们这房子可是爹娘的,本来就有人家程樘的份!再说了,当年你可是当着全村的面说了,这房子是二老留给程樘的!你要养程樘所以这老宅给你们住。你说帮程樘攒老婆本所以他的地你种着!怎么?现在不认账了?你要不认账也好办,咱们重新分家,都是爹娘的儿子大家都有份,凭什么你程老二独占老宅?还有,程樘的地你也种了四五年了,把收成大家分一分!”   这话别人说,张红艳会破口大骂别人多管闲事,偏说这话的是刘珍珠,全村唯一一个有资格跟她争老宅的人。张红艳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刘珍珠转向蹲在墙根抽烟的周书记,“周哥,正好,你也在。当年的事你们也都清楚,现在你给评评理!”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周书记轻叹一声,站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往堂屋方向看了眼。无奈地叹息一声,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真躲不过呀!   如今战场从屋内到了屋外,躲清闲的反而是里面那几位了。   周书记点点头,“当年确实这么说的。”   当年程家老二和老三争夺这宅子的时候,也在村里闹了好大一出。   都打到一起了,他们身为村官肯定也要介入。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年他们这些村干部没少做两家的工作,可惜没什么用。   最后还是这两妯娌自己商量好的,程堂跟着谁房子就归谁。   程宣和刘珍珠家只有两个女孩,程鼓和张红艳却是一女一子,而且小儿子只比程堂大一岁。   那时候程堂年纪小,当然更愿意跟着同是男孩的堂哥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事关老宅的归属。   也就从从那时候起,程宣两口子就不待见程堂了。   今天刘珍珠出现的这么巧,周书记他们还有些纳闷,听见刘珍珠这么说又觉得好像也不意外,事关房子刘珍珠不来凑热闹才怪!只是她怎么得到的消息? 第11章 、戏精本精   Chapter11 欺人太甚   张红艳自然知道程堂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是不想跟程堂再扯上关系所以假装不知道。只是没想到程堂竟然还领了个媳妇回来。   事出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怎么应对,又被刘珍珠将了一军。当着这些村干部的面她也没法不认账。   当初她只是为了夺房子,还真没想过程堂日后结婚生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张红艳脸跟调色盘似的,红白黑绿的变化个不停,良久才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我当年是说这么说了,我这不也好好把他养大了?!但是我可没说他结婚我也管。”   刘珍珠像是有备而来,闻言冷哼一声:“不管结婚算养大?十里八乡你看谁家父母供养孩子只管一半的?再说最重要的就是成家立业,其他你养什么了?当年程堂年幼无知,但你也别把大家都当傻子。程堂跟着你是你养他还是他养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养程樘难道是你供他吃供他穿?”张红艳皱眉反驳。   “呵!”刘珍珠掐腰冷笑一声,“对,你是给他吃了,就是养个牲口也得给够草料何况是个人?!现在村长和书记可都在这里,让他们说说当年程樘在生产队挣的工分够不够养活他自己的?你拿人家程樘赚的工分一家子好吃好喝,给你家程栋买新衣服,让程樘穿程栋的旧衣服,这些是不是你干的?   另外,张红艳你也别忘了,前几年分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的可是‘帮程樘种地,地里的收成都给程樘攒着当聘礼。’你做梦也没想到程樘还能领个姑娘回来吧?哈,我看你这次怎么赖!   还有,张红艳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你精明其他人都是傻子?程樘到底为什么进去的你心里清楚!”   陈茶听着眯了眯眼。看起来程樘去西北这事也有猫腻呢?!   张红艳咬牙切齿地瞪着刘珍珠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如果是旁人,她还能当没听见。偏这人是刘珍珠。两妯娌这些年没少打,争房争地的,次次都是刘珍珠输。   刘珍珠也不是吃亏的,每次逼得张红艳说那些话都是大庭广众之下,现在赖都赖不掉。   “怎么又吵吵起来了?”回家的程鼓走到屋后时,听见刘珍珠的声音,就站在屋后听了会儿墙角,这会儿见自家婆娘下不台了,这才挑着水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堂屋里村长他们见程鼓回来了,这才对视一眼,一起出了堂屋。   陈茶低着头跟在村长后面,活像个受气的新媳妇。   她初来乍到什么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程樘过去的事,只有装可怜扮柔弱好欺负才会让大家更同情她,帮她争取自己想要的。   反正有这么多村干部呢!会给她做主的。   程鼓见村长书记文书会计这些村干部都来了,知道今天这事甭想糊弄过去,把水桶放在一边,掏出烟挨个分过去,嘴上道:“谭哥,周哥让你们见笑了!”   村长虽然头疼张红艳得泼辣,但是对着程鼓就不客气地说教了,“程鼓,你来的正好。你是个爷们,这事你得拿主意。程樘那也是你亲侄,你给个说法吧!”   程鼓原本以为只是张红艳跟刘珍珠又吵架,没想到村干部们都来了,他知道今天这事不给个交代是不可能了。于是应得特别痛快,“谭哥,你放心。程樘娶媳妇是好事,我当伯伯的该管。房子和地都给他!”   张红艳立马不乐意了,“咱哪有房子给程樘结婚?那两间西屋是给栋栋结婚用的!”   程鼓转头瞪了张红艳一眼,“谁让你当初这么说的?你个娘们能说话跟放屁似的,我能吗?人家还不笑死我?”   “我不管,程鼓你今天要敢把房子让出去我就跟你没完!”张红艳无计可施开始耍无赖。   刘珍珠真是有备而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炒瓜子,边嗑瓜子边看热闹,还抓了一把递给陈茶,“你吃吗?”   “谢谢三伯娘。”陈茶连忙摇头,她可没这么大的心。   都说心宽体胖,刘珍珠的身材和行为简直是这句话的写实。   陈茶眼看程鼓跟张红艳要打起来了,心里冷笑一声。   这哪是真打仗,这是逐客!   两口子打架除了刘珍珠,其他人肯定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呆了。   眼看张红艳伸手去抓程鼓,陈茶上前一步,两手抓着张红艳的胳膊往下一摁,泫然欲泣,“二伯,二伯娘你们可别因为我打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嫁给程樘,这样你们就不会吵架了!我走!”   说罢掩面就要离开。   刘珍珠一把拉住陈茶,对程鼓和张红艳道:“二哥二嫂,你们口口声声把程樘当亲儿子,哪个当爹娘的把自己儿媳妇逼走的?再说了你们是不是见不得程樘好?他坐过牢现在腿还瘸了,这条件上哪说媳妇娶?你们为了彩礼断程樘姻缘也欺人太甚了吧?村长,书记,你们给评评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第12章 、里应外合   Chapter12   “闹够了没?!”村长沉下脸,“你们一个个都四五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程樘那孩子大家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从小没了爹娘,这五年过的更不容易。   咱都知道,就咱们村这些小子们都穷的难找媳妇,更何况是程樘现在腿脚还便?!有个姑娘愿意跟着他都是你们程家祖坟上冒青烟!当初也是你们发誓赌咒说养程樘,给程樘攒老婆本,事到临头又不认账了?今天我把话撩这,你们要是把程樘的婚事闹崩了,那这房子和地,村里就收回来!”   村长一发威,程鼓和张红艳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今天不出点血这事恐怕过不去了。但是让他们给房子和地他们也确实舍不得。   陈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回过头朝村长弯下腰,“谢谢村长!刚才我二伯娘说了这房子还要留给堂哥结婚用,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房子我就不要了,但是……”   陈茶转向张红艳,“二伯娘,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再怎么也值得程樘明媒正娶!要一百块大礼钱,不多吧?另外我们居家过日子,总得给我们点锅碗瓢盆吧?还有铺盖的被褥。我知道时间仓促,不好准备。这样吧,一共给我二百块钱,我和程樘就把婚结了再不朝你们伸手!二伯二伯娘三伯娘你们说怎么样?村长,周书记,你们觉得呢?”   刘珍珠第一个表态,“可以!我虽然没养程樘也没种他的地,但是他叫我一声三伯娘,我也出一百块!”   她这一句话硬生生让张红艳到嘴边的反驳给咽了回去。   刘珍珠都出一百块,她占了房占了地出二百块不算多。   可二百块本身不少啊!   最起码程樘的地这几年他们真的白种了。   张红艳活像被人剐了一刀,抿着唇一言不发。   周书记也开口了,“我觉得人家姑娘没狮子大开口。程鼓你说呢?”   程鼓还能咋说,只能点头。   张红艳在程鼓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回房间取钱。   这么多村干部都看着,还有刘珍珠拱火,她不愿意也没办法。   陈茶趁热打铁,“二叔,你看程樘刚回来,我也是外地嫁来的,我们俩没积蓄也没营生,他如今腿脚也不方便,要不您把程樘的地也给我们?总得让我们俩活下去吧?”   程鼓知道这个肯定得给,应的痛快,“好,等收了麦子,就给你们。”   呵!不愧是一家人,贪婪是本性啊!   陈茶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楚楚可怜,“二叔,程樘就一亩地也要不了几斤小麦种,您不至于这么点麦种也跟我们计较吧?那我跟程樘一直到麦秋前怎么活?要不,我们俩来你们家吃饭吃到麦秋?你可刚说了把程樘当亲儿子待,所以也不差再养他几天吧?”   张红艳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你想的美!凭什么我还得管你们两个大人吃喝?”   掏出二百块钱已经是在她心尖割肉了!要不是村干部都在这里,她都想撕了陈茶这个小□□狐狸精!   陈茶无辜地眨眨眼,“凭你们种着程樘的地啊!虽然说麦种是你们出的,但是你们种了程樘的地这些年,收的粮食也不少了吧?我也不要你们卖粮食的钱,就把地给我们就行!”   张红艳还想反驳。   陈茶却不给她机会,“是程樘说他有地我才嫁他的!你们要不给,我……我就去派出所告他骗婚!”   村干部:“……”   程鼓,张红艳:“……”   刘珍珠:“……”   村长摆摆手,一锤定音:“就几斤麦种也没几个钱!程鼓你们就答应吧!要不然吃官司输的也是你们。”   程鼓和张红艳都看向陈茶。   张红艳恨不得撕了陈茶,在心里骂她是个狐狸精。   程鼓却觉得陈茶这丫头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是个精明的,可不像程樘那么好糊弄,叹息一声,点点头,“谭哥说的是。”   在陈茶的坚持下,一行人步行到坝北去给程樘分地。   钱榆村的地都在呼和提以北,从黄河边到堤坝,一共分三大片地,分别叫三河滩,二河滩,和大河滩。   这三个地方,都是按人头分地的。程樘就一个人,三个地方加起来不过一亩半的地,前一块后一块不够拿地堑的,所以在村长的建议下,把三块地加起来的面积在三河滩分到了一起。   因为三河滩地片短,一亩半够一块方正的地好管理。   横竖都是分,程鼓和张红艳也不愿意每块地都被划掉一小块,更不愿意天天看见程樘和陈茶。   村长和书记亲自扯了皮尺量的地,敲下标明边界的木楔子。   ******   程樘到家的时候,黑透的天空中开始飘雪花。   远远地看见破小屋也是黑漆漆的。   程樘扯了扯嘴角,觉得胸腔里最后一点热乎劲也没了。   看来那戏精走了! 第13章 、再次试探   程樘站在门前空地上,眯了眯眼,明明离房门只有几步远,却觉得再也挪不动脚。   挪不动就不挪了。   程樘干脆蹲在屋子前吹着西北风淋着雪抽烟。   风割的脸生疼,手冻得几乎夹不住烟,可他就不想回屋里。   他今天还顺路去了趟医院,医生说他不顾腿伤一直走远路,再不好好养着怕是会骨头错位要一辈子落残了。   烟一根接一根的抽,身上落了满了雪,程樘也懒得抖,心想本来还想有陈茶跟着她,就是瘸了也不能让她跟着自己饿死。   现如今她走了更少了负担,可看着黑灯瞎火的屋子,心底有些空荡荡的。   “啊!”快到家门口的陈茶一抬头看见个冒烟的巨型不明物吓了一跳,拿手电筒照过去,才发现这不明物是雪人程樘。   陈茶手轻抚胸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回家蹲门口干什么?吓死我了!”   回家两个字让程樘冷透的躯体莫名有一丝暖意,程樘依旧蹲在地上,仰头望着陈茶,明显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去哪儿?”陈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推开门,“你以为锁门了才没进来吧?我还没来得及买锁呢!”   陈茶进了屋,打着手电筒点上蜡烛,一回头没看见程樘,纳闷地举着手电筒掀开门帘探出头,“冻傻了吗?还不进来?”   程樘没动,嗯了一声,“这根烟抽完再进去。”   心里纳闷,她为什么没走?   陈茶手电筒下移,程樘脚边一堆烟头,还有一个揉成一团的空烟盒。   “程樘……”   “嗯?”程樘抬头看她。   “你不会……”以为我卷着你□□十块的巨款走了吧?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问出来不知道是侮辱程樘还是羞辱自己,于是改了口“冻僵了站不起来了吧?”   毕竟他腿还有伤。   程樘试着动了下,皱起眉头承认,“嗯!”   陈茶:“……”   陈茶扶着程樘进屋子里让他坐在炕上暖和,自己弯腰用烧火棍在灶膛里挑了两下,重新塞进几块木柴,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回来的及时,要不然火灭了还得重新生。”   于陈茶而言生火的难度不低于跟张红艳斗智斗勇。   程樘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怔怔地看着陈茶,脑子似乎也随着身体冻僵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倒是陈茶絮絮叨叨的话在他心里转了一圈,滋生出淡淡的暖意,涌向四肢百骸。   “你去哪了?”   “你找到赚钱的门路了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程樘垂下眼,抿紧了唇。   陈茶看见他表情,心里就有数了,掀开锅盖换了话题,一脸得意地显摆:“还没吃饭吧?看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程樘坐直了身子往前探头,热气腾腾看不太清,只见锅里咕嘟咕嘟得冒着泡,肉香四溢。他在寒风中奔波了一天,早就饥寒交迫。刚才又在雪中蹲了半天,整个人早就冻透了。如今坐在暖炕上,闻着锅里的肉香,程樘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吞了下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试图盖过肚子发出的咕咕生,脸皮有些发热,暗骂自己没出息。   陈茶假装没听见,一边盛饭一边自言自语。   “今天去赶下末集,买了点骨头回来炖白菜。虽然肉不多但是便宜还能解馋。再说,人家不都说吃哪补哪吗?”陈茶挑了几块肉多的骨头捞进碗里,递给程樘,“尝尝味道怎么样?”   下末集是指集市快散场的时候,摊贩们会便宜处理被人挑剩的菜或者肉。   程樘喉结滚了滚,莫名觉得眼睛有点酸,喉头发堵,但心里跟锅里一样,热气腾腾地冒着泡。   不等他说点什么,陈茶一拍脑门,走到炕边从被子底下掏出一瓶白酒,拿了个茶碗,倒了一杯塞给程樘,“喝点暖暖身子。”   这酒程樘很熟,一块七一瓶,不是什么好酒,呛嗓子,劲大味苦。但是一口下去,只觉得苦涩中夹杂了细细密密得甜。   “你跟着我大约只能过这种吃骨头的苦日子。”苦笑了下又补了一句,“或许连骨头都吃不上。所以你真的不走吗?如果路费不够,我这还有……”   他说着手就伸向口袋。这一顿饭对他而言可不只是温饱而已,身上的钱都给陈茶他也愿意。   陈茶抓住他的手,朝他摇头“我不走!现在穷不代表以后也会穷。钱可以慢慢赚。”   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泊这段时间,看多了人情世故,过了两天安宁日子,实在不想继续漂泊了。   最重要的是,程樘真的是一个好男人,生活难但心里踏实。   程樘点点头,“你想好就行。”   本想说说自己腿伤的事,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这有点矫情又咽了回去。   只从碗里挑了块肉多的骨头放进陈茶碗里,“你也吃。”   陈茶把骨头还回去,“别让来让去,锅里还有很多!还有,跟你说个好消息,你的地我要回来了。还从你二伯娘那要来二百块钱。所以你别担心,靠着你那一亩地我们也饿不死。”   程樘惊到被酒呛地直咳,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不敢置信地问陈茶,“你说什么?”   陈茶放下饭碗,一声不吭掏出了两张蓝色井冈山。   程樘第一次见一百元的钞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会儿,狐疑地问陈茶:“这不会是假的吧?”   “这是这今年刚出的钱,还有二十和五十面值的。你二伯娘也稀罕得紧,光看她那舍不得的样,这钱也是真的。”陈茶端起碗,手中的筷子隔空虚指了下程樘手中的百元票子。   程樘:“……”   “真是她给的?”程樘还是不太信,他二伯一家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抠出二百块跟断他二伯娘一条腿差不多。   “真的!”   陈茶把今天哄着村长他们去要钱的经过说了一遍。   程樘把百元钞票放到陈茶手边,纳闷道:“我三伯娘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在他记忆里,刘珍珠每次跟张红艳斗智斗勇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是占了下风,房子和地都没争到手,但这不代表刘珍珠是省油的灯。   相反,比心计,五个张红艳捆在一起也不是刘珍珠的对手。   表面看起来吃亏的总是刘珍珠,可程樘知道,对这个三伯娘来说,她宁愿不要房和地也不愿意管他这个侄子。   张红艳赢了房和地洋洋自得的时候,说不定背地里刘珍珠笑的更开心。   这样的三伯娘会无缘无故帮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侄媳妇”?   陈茶忍不住给程樘比了个大拇指,那么多人都没看出来,没想到程樘一下子就察觉问题所在了。   她撇撇嘴:“能不热心肠嘛?我给了她五块钱请她配合我演戏。” 第14章 、你娶我吗   Chapter14   “你怎么认识我三伯娘的?”程樘十分纳闷,陈茶到村里似乎才一天?而且也只带陈茶去过村长和王大军家吧?!   陈茶耸耸肩,“鼻子底下有嘴,问呗!”   知道程樘困惑,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说给程樘听。   今天早晨去村长家前,陈茶先跟邻居问清了程宣家的位置,找到了三伯娘刘珍珠。   昨晚从程樘这知道刘珍珠跟张红艳不对付时,陈茶就想好了要拉一踩一。   她跟刘珍珠说,跟程樘结婚一分礼钱都不要刘珍珠的,除此之外还额外给她五块钱,前提是刘珍珠得配合她演一场戏。   于是就有了上午在程鼓家重情重义大方善良特别明事理好说话的刘珍珠。   “分完地就中午了,我想着这么好的事,应该庆祝一下!另外村长帮忙不小,也得谢谢人家。所以我就跑去赶了个集,买了点骨头和两瓶酒回来,一瓶回来路过村长家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   我把骨头收拾好放在锅里炖着,看天色不早就去三伯娘家还她当着村干部们的面塞给我的份子钱还有我许诺给她的那五块钱。没想到被三伯娘拉着说了会儿话,才回来晚的。”   刘珍珠白赚五块钱,还赚了个好名声,顺带还看了程鼓两口子被逼无奈掏钱还地的热闹,心情那叫一个好,非得留陈茶吃晚饭。   “还好我回来了,要不然你得冻成冰雕!”陈茶说完,得意地挑了下眉,巴巴地看着程樘,满脸写着快夸我!   “厉害!”程樘放下碗朝她竖起拇指,心道:难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一个人四处流浪还能平安活到现在了!   实打实的小狐狸一个!   陈茶乐了,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原来你也觉得我漂亮啊?我还以为你眼神不好呢!”   她没忘了撞到程樘身上的时候,他眼神那叫一个嫌弃!   程樘抽了下嘴角,她那么冲过来换谁都得吓一跳吧?   而且要不是他还有点自保能力,指不定另外一条腿也得因为她被打断。   不过也不后悔救她。   没有人知道刚才冰天雪地的黑夜中,他曾经动过什么样的念头。   这一刻只剩庆幸!   庆幸遇见陈茶。   这个满嘴没实话的戏精姑娘像童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一样,让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近乎绝望地时候,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   程樘不说话,陈茶也不在意,夸了自己几句,才接着吃饭。   关于陈茶是南方人这一点,程樘已经全然相信。最起码这骨头汤绝对不是北方人的做法。   吃完饭酒饱饭足身子暖过来的程樘自觉地去洗碗。洗完碗还顺手烧了些洗脚水给陈茶,“天冷,泡泡脚暖和。”   陈茶坐在草垫上泡脚的时候,程樘闲着没事,打算用剩下的木料做一张小方桌。   两个人总围着灶台吃饭有点不合适。   陈茶托着下巴,胳膊肘抵在膝盖上,看着程樘在狭小的空间里就着昏暗的烛光忙活。   昏暗的烛光下,他面容少了几分冷峻,侧脸棱角分明,黑密的睫毛长且翘,下巴处是一道完美的弧线,喉结上下滚动,莫名的帅。   陈茶看着莫名得有些脸红,她清清嗓子,喊他:“程樘,别咬麦秆了!我给你买了一条烟。”她抬手指了指木箱,“就在箱子里。”   程樘眼睛亮了亮,往木箱那走了两步,停住,又倒回来,对一脸不解的陈茶道:“一会儿再抽。”房间太小,一抽烟满屋子都是,怕呛着她。   陈茶哦了一声,扭头四处看。   “找什么呢?”   陈茶挠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忘记拿擦脚布了。”   重点是根本没准备,才不过一两天时间,哪里能面面俱到什么都准备好?   洗脚的时候压根没记起来擦脚布这种小事,陈茶左右张望了片刻,很失望的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充当擦脚的布。   程樘也知道,二话不说走到陈茶身边,弯下腰,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打横把陈茶抱了起来。   他动作十分麻利干脆,陈茶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炕上了。   程樘一手握住陈茶白嫩的小脚,一手掀起衣摆盖在她脚上胡乱的擦。   “嘶!”陈茶皱眉轻呼,用力想夺回自己的脚,“放开我!”   “别动!”程樘拧眉却没松手,低头仔细一看,陈茶的脚后跟和脚底都磨破了,大约是不习惯走原路的原因。   “女人就是娇气!”程樘嫌弃道,给她擦脚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小心地避开了破皮的地方。   陈茶:“……”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骂他登徒子还是该谢谢他的体贴。   程樘并没给她纠结的时间,给她擦完脚就转身自顾自重新开始忙活。   陈茶裹在被子里,鼓着腮帮子看着程樘。   他人长得高大,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腿脚又不方便,稍微一动,黑漆漆的影子就占满小半面墙。   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十分灵活,斧起刨落,木头就从圆柱变成了几块光滑的木板。又过了一会儿这些薄木板被他拼成了一张边长约一米高约四五十公分的小方桌。   陈茶看地啧啧称奇,忘了刚才的纠结,建议道:“程樘,要不你干脆别找工作了,在家打些桌椅带到集市去卖吧?你手艺这么好,生意一定不会差的。”   程樘吹了一下桌面上残留的木屑,反复打量方桌进行找平工作,随口道:“这玩意谁买?再说有买的也没木材可用。我们这是平原本就不盛产树木而且还是盐碱地也种不出什么像样的木材。”   陈茶抬头指了指新加的横梁,又指了指程樘手中的桌子,“那你这些树哪来的?再说护河堤两边不都有很多树吗?”   程樘屈指敲了敲桌面,“这几棵树确实是坝北砍来的,村里扶贫给的。正常情况下这些树是不能动的。因为我们这里沙土居多,指着这些树耙土呢!要不然万一黄河发大水,堤坝不结实,村子就毁了。”   “这样啊……”陈茶有些失望,想了想挣扎道:“那能不能再问村里要几棵树?买也行。护河堤两边那么多树少三五颗不会有影响的。而且等过了年天暖和了我们可以再买些树苗种回去。这样我们就有第一批桌椅的木材了,等赚了钱再去城里的木材厂进货。”   程樘没反驳,这确实是目前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默了会儿,程樘点点头,“明天我去问问谭叔。”   除了桌子,程樘还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两把小杌子,忙活完一支蜡烛也烧到底了。没等他洗完脸,蜡烛就自己熄灭了。   程樘摸着黑上了炕。   依旧是同床共枕。   黑暗中,陈茶紧紧地贴在墙边,假装睡着。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十分有侵略性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乱了呼吸。   如果程樘碰她,她是要反抗呢?还是从了他?   今晚程樘似乎很感动,如果她抗议程樘应该不会碰她吧?陈茶没底气地想。   程樘听着身边杂乱的呼吸,侧过身伸手在陈茶的脸上轻捏了下,警告道:“再乱动真办了你!”   陈茶立马僵住,都反驳都不敢,生怕程樘一怒之下真对她做点什么。   程樘收回手,主动跟陈茶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过炕就这么大,又只有一床被子,再远也远不到哪去。   听见陈茶明显松了一口气,程樘无声地勾了勾唇。   身边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淡淡的体香在鼻尖萦绕,青年男女,干柴烈火,说没点想法那是骗人的。   可相处两天,能感觉出来陈茶真的不是骗子,他不能欺负一个好姑娘。   只是一想起今天蹲在冰天雪地里仰头看见陈茶笑着朝他伸手时的那一幕,程樘就忍不住有些不争气的反应,呼吸也乱了,暗骂了一声艹,强迫自己想些其他的。   这一想,还真想起件事,于是坐了起来,低头看向陈茶,“你说我二伯娘那二百块是给我们置办婚礼随份子的钱?”   陈茶嗯了声,以为他想要钱,跟他商量,“我们一人一百块行吗?”   程樘呵了一声,“财迷!你自己留着吧!但,这钱可不是白拿的。”   陈茶一听,两手交叉在胸前,警惕道:“我不卖身!”   程樘轻哼了一声,“我浪费那钱干什么?想办你直接就办了,钱也是我的。”   陈茶忽然想到一个成语“人财两空”。带了哭音问他:“那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我,是你。”   “什么意思?”   程樘摇摇头轻叹一声,重新躺下,两条胳膊枕在脑后,“你借着跟我结婚的由头,在村干部的施压下和我三伯娘的配合下才顺利地把钱到手。那你想没想过怎么善后?”   陈茶啊了一声,显然不明白这还要什么善后。   程樘见提示没用干脆挑明了,“如果你不跟我结婚,那你想过后果吗?村里人怎么看你?最迟等到过年,如果我们还不结婚,我二伯娘一定会找上门的,说不定还会把钱要回去。重点是她一闹,你在这个村里就没法待了。现在大家多帮你到时候大家就多笑话你!”   陈茶突然坐了起来,动作大到连程樘这边的被子都卷起了一部分。   她懵了。   只想着怎么把钱和地要回来,完全没想到还有结婚的事。   敢情这还真的是卖身钱?   目前而言,她并没有离开村里的打算。   因为出去总要身份证明,她没有,也没钱。   默了一会儿,陈茶试探着开口,“那……要不我们就把婚结了?”   这次是程樘受到了惊吓,一个鲤鱼打挺也坐了起来,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跟陈茶大眼瞪小眼。   “人家出五千彩礼娶你,你离家出走。现在为了二百块钱你反而要嫁给我这瘸了腿的穷小子?”程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陈茶摇头,“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陈茶低下头不说话了。   五千彩礼要嫁的是个比自己大二十岁会打死老婆的老鳏夫。她不满地还有父母不顾自己的幸福把自己明码标价卖出去的行为。   程樘不一样,他救了自己,而且年轻帅气。他那么穷还会给自己买棉鞋买肉吃,没有趁机占她便宜,虽然寡言少语总嫌弃她麻烦可总是给她力所能及的照顾和迁就。   可,满打满算两个人认识也不过几天,程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   真的就这么嫁了吗?如果这么随意那她这两年吃的苦受的罪算什么?陈茶有些不甘。   可不嫁,能去哪呢?家肯定是不能回的,在外面就一定会遇到比程樘更好的男人吗?陈茶也不敢确定。   一时间有些茫然,顿时觉得口袋里的二百块大钞有些烫手。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程樘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那不冷?这事我想办法,你躺下睡觉!”   毋庸置疑的语气。   陈茶听话地躺了回去。   两个人都顾不上再想些男女那档子事。   许久,陈茶翻过身面对程樘,轻声问他:“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结婚的话,你愿意娶我吗?” 第15章 、谋生路   Chapter15   陈茶想了许久。   她离家时信誓旦旦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呢?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讨厌程樘。   想着一直跟程樘一起生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回应陈茶轻喃的是程樘均匀的呼吸声。   陈茶:“……”   亏她纠结了半天,一咬牙一闭眼就嫁给他了,谁知道这男人竟然根本没当回事?!   窗户透进的月光能让陈茶勉强看清程樘的脸。   这男人睡着后少了些凌厉感,看起来不那么难接近了。   陈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在程樘脸颊了戳了一下。   程樘呼吸乱了一下,抬手挠了下她戳的地方。   陈茶顿时吓地忘了呼吸。   还好她力道不重,程樘并没有醒,挠完痒,一歪头继续睡了。   陈茶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想又觉得好笑。   明明只是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她竟然真考虑嫁给他的事?!   陈茶摇摇头,也睡了。   ******   眨眼离过年还剩两个来月,程樘腿还没养好,走远路疼得厉害。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听陈茶那个建议,做些木工活拿去卖。   想做木工得有木材,程樘又跑了趟村长家,想按市价买几棵树。   村里痛快地借给了程樘六棵树,不要他还钱只需要来年春天把树苗栽回去就行。   程樘把第一颗树拖回家的时候,陈茶正盘腿坐在炕上数钱。   最初程樘给了她八十七块六毛三,又从张红艳手里要来二百块。   给村长买桃酥花了一块五,给了刘珍珠五块,赶集买大骨头花了三块八毛钱,两瓶白酒三块四毛钱,一条金鱼烟四块五毛钱,又陆陆续续买些零零碎碎花了五块。   如今还剩二百六十四块四毛三分钱。   但是那两张百元钞她是没想动的,这样就只有六十多块钱可以花。   等程樘拿了锯出去把树杆粗加工段回来,陈茶还是那个姿势,盘腿坐在炕上,皱眉低头看着被她按币值大小分类摆放的一张张钞票,长吁短叹。   纵使程樘好奇心不高,也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陈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钱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在想怎么能用这六十多块买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买什么?”   陈茶左手摊开置于胸前,“总得买块布缝个窗帘吧?”   这小屋子没围墙,窗户虽然糊了塑料布但是透明度还是很高,让陈茶很没安全感。   她说完这一句,用右手把左手的拇指扣进掌心,接着道:“还得给咱俩做两身外衣,要不然棉裤棉袄脏了不好洗。内衣也得买个替换的。”   说着把左手食指也扣了进去。   “胰子得买吧?还有其他诸如搓板蜡烛之类的日用必需品得买一些,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买个炭炉子,还有……”   陈茶每说一条就往左手掌心摁一根手指,结果连右手手指都扣完了,也没够。   她说的这些确实都是生活必须品,但六十多也确实买不到。   程樘听了会儿默默从口袋里把二百块掏出来递给她,“你先花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陈茶连连摆手,“我不是找你要钱。你现在做木工,现有的工具肯定不够需要再买一部分,还要买漆上色。剩下的等开春不还得买化肥农药?过了年可就得用了。”   程樘:“……”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茶不光盘算自己手里的钱,还把他手里钱的用处都盘算的一清二楚。   偏还都合理的让他找不到驳回的理由。   这戏精挺精明,算计得面面俱到。   只是盘算的这么细致,她真想留下不走了?图什么?   “不对啊!你不是出去跑了一天?怎么还剩二百块?那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就没买点吃的??”   程樘那二百块不是大钞,都是十块的大团结,摊开在她面前,陈茶一眼就看出来钱一张都没少。   程樘嗯了一声,不解地看了陈茶一眼,似乎不明白她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那么冷的天,你在外面一天都没吃点东西?”   程樘点点头。   陈茶:“……”   那么冷的天,他腿伤未愈走那么远的地方,得是什么滋味?   一个连一顿午饭都不舍得买的男人为什么舍得给她买肉买棉鞋?   陈茶一时间五味陈杂,但也清楚程樘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同情或感动的事,所以只提议道:“要不我们买辆自行车吧?这样出远门方便些。再说我们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你做好的家具也没办法运到集市上去卖啊?!何况,你这腿不能老这么走远路,万一真瘸了怎么办?”   程樘不是没考虑过这事,但是一辆自行车要一百多块,于他而言太奢侈了。   沉吟半晌,程樘道:“先试试,如果家具能卖出去就去买自行车。”   说完把陈茶塞回给他的钱往口袋里一揣,继续干活去了。   陈茶点点头,心想得更省一点了。还能怎么省呢?必需品不能不买只能买便宜点的,至于蜡烛这种易耗品最好能找点省钱的替代品。   “程樘,我去你三伯娘家的时候,发现她们家照明用的不是蜡烛是石头,那东西是不是特别便宜?”陈茶一边把钱重新规整好,放进贴身口袋里,一边兴致勃勃地发问。   那石头亮度还行,而且一直不灭,比蜡烛绝对省钱。   程樘吹了下刨下来的木屑,头也没抬,“那石头是呕吐石。我们村很多用来照明用的。都是在化工厂附近捡回来的不要钱。你这么娇气用不了那个,那个烧起来会臭烘烘的。”   陈茶确实在刘珍珠家闻到了臭烘烘的味道,原来是那石头散发的?!可真是名如其实。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娇气,但是那个臭味她确实闻了想吐,只能作罢。   省钱是没得省了,那就只能想办法赚钱了!   陈茶再次陷入沉思,在这穷乡僻壤,有什么赚钱的办法呢?   ******   程樘花了两天时间打了两张同款小方桌,又做了四把小椅子和几个马扎。   程樘负责工艺部分,陈茶负责刷漆以及后勤保障。   到崔家集那天,晾干油漆的小家具们就能拿去卖了。   因为上次借板车闹得发小两口子不痛快的原因,这次程樘没借交通工具,找了两根麻绳把小方桌和小椅子往背上一扛,就出门了。   陈茶执意帮他背着那六把马扎,跟在他身后颠颠地去赶集了。   崔家村在钱榆村南边,走小路的话大约只有三四里地,也就半小时的路程。只是小路坑坑洼洼不好走,陈茶有几次差点摔进沟里。   程樘看不过去,强行接过她背上的马扎,还腾出一只手牵着陈茶。   说是牵,其实是拽。   程樘的大手握在陈茶左胳膊肘上方拉着她往前。   陈茶用右手轻拍他手背,“你慢一点,我要跟不上了。”   也不知道一个腿脚不好的人为什么能走路这么快!   程樘放慢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让你在家等着别跟,你非不听。”   陈茶不服气地反驳:“你第一次做买卖没经验得靠我压场!”   程樘短促地呵了一声,态度显而易见。   呵的陈茶气势短了一截,咕哝道:“不信你试试。”   没想到一语成谶。   虽然程樘的手艺确实好到没得挑而且他这些榆木家具没用钉子都是隼牟结构。但,三村和钱榆村一样都是穷村,村里的百姓哪舍得花钱买家具?   石板砖头搭一下就能当桌子用,板砖一竖就能当板凳坐。   两个人守着小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尤其是陈茶,冻得原地小跳。   程樘看了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等回来的时候往陈茶手里塞了块热乎乎的烤红薯。   红薯在这边被称为是地瓜,因为便宜也是冬天百姓桌上的常客,多用来煮粥或者直接蒸,有炉子的人家也会烤来吃。但,很少有人花钱买。   陈茶低头看看手中的地瓜又抬头看看站在旁边事关不及一样冷着脸微皱着眉一脸不好惹不耐烦模样的程樘,鼻子霎时有点酸。   这个穷到出门一天连午饭都舍不得买的男人,在她身上花钱好像从没小气过。   陈茶吸了下鼻子,把地瓜一分为二,大的那块举到程樘面前。   程樘看了眼地瓜,挑眉,“我不吃这个。”   “我吃不下这么大个。扔了浪费!”陈茶举着地瓜又往程樘面前送了送。   程樘纠结了下还是接过了地瓜,他怕陈茶说假话又怕真的吃不完浪费。   吃完地瓜,陈茶觉得舒坦多了,原地蹦跶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卖桌椅板凳马扎了!纯榆木家具,好用还不贵!”   程樘吓了一跳,眼神复杂地看了陈茶一眼,没想到她小小一只嗓门能这么高。   “瞧一瞧,看一看!不好不要钱!”   ……   集市上,摊贩们都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小摊等买家主动问询。像陈茶这种大喊大叫的还是头一个。   而且她和本地大嗓门的女人们不一样,声音软绵绵的总带着尾音,像把钩子,勾的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不只是男人,连女人们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妇女蹲下身,在桌椅上敲敲打打仔细研究了一番,问陈茶:“这桌子多少钱?椅子呢?”   陈茶看向程樘。她也没数应该怎么定价。   程樘想了想,道“桌子十五块钱一张,椅子五块钱一把,马扎三块一把,五块钱两把。”   陈茶心道,这价格可真良心。   但是再便宜买家也嫌贵,那妇女问:“还能再便宜点吗?便宜点我买一张桌子带两把椅子。”   程樘犹豫,陈茶笑着道:“婶子,你眼光真好!瞅瞅这做工,还是榆木的。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砍价是女人的天性,尤其这些农村妇女们,多数都是买把菜还得让小贩搭个葱的主。   妇女撇撇嘴,“再便宜点吧?要不然二十块钱一桌两椅再赠我两个马扎子?”   程樘点头与此同时同时陈茶拒绝:“婶子我们真不挣钱,都不够本,真卖不着!”   那妇女立马掏钱,“你男人都同意了,就这么定了。”   陈茶闻言回头瞪程樘。   她眼里就写着三个字:穷大方!   程樘摸摸鼻子。他就是不愿意听着女人磨磨唧唧。   再说程樘没买过家具也不懂行情,寻思这也没什么本钱,就花了点功夫而已,给了就是赚的,多少也不亏啥。   他实在不愿意听这妇女磨叨。   妇女把钱递给程樘,程樘示意她给陈茶。   陈茶刚伸出手,横空伸出一只手,抓着妇女的胳膊往后拉。   “他的东西你也敢买?不怕晦气?!”   作者有话说:   想咨询下小可爱们,你们一般几点有空看文?我试试能不能配合你们的时间更新 第16章 、赶集风波   Chapter16   半路杀出的女人大约三十来岁,瘦瘦高高的,用红色方巾裹着头只露出脸在下巴下方打了个结。   “英子?你也来赶集啊?”那妇女一看是认识的人,顺势就把付钱的手收了回去,朝程樘抬了抬下巴,询问红方巾:“他是谁?这家什有问题?”   红方巾朝程樘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毫不掩饰,拉着买家妇女离开,声音似乎还特意扬高生怕程樘听不见:“桌椅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人有问题是肯定的。”   说到这还转头看了程樘一眼,啐道:“那男的是我们村的。才十八就因为耍流氓进去了。就这几天出来的!也不知道在里面犯了什么事,腿都让人打断了。   狗改不了吃屎,出狱还带了个小娘们儿回来!就他旁边站着那女的,看长那样也不是个好东西!就这俩货色做出来的家什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是准备买给你儿子结婚用的吧?不怕沾上晦气?你要真想买,我给你介绍个地方……”   两个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慢慢听不见了。   陈茶先是气鼓鼓地瞪了程樘一眼,“让什么让?给你钱你就收着!到嘴的熟鸭子飞了吧?!”   程樘:“……”   陈茶明晃晃地迁怒完转身就跑。   程樘下意识跟了两步,“你去哪?”   陈茶没回他。   她几步追上红方巾,抬手拍了下红方巾的肩膀。   红方巾回头,陈茶抬手就狠狠地给了她耳光。   脸皮真厚!硌得手疼。陈茶腹诽道。   把打人的手背到身后,五指张开再合上,缓解掌心得震痛。   大约没想到会被人当街打脸,红方巾懵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捂起脸,瞪圆了眼怒声质问陈茶:“你敢打我?!”   陈茶甩了甩手,“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红方巾恼羞成怒朝陈茶扑了过来。   陈茶早有准备,轻飘飘闪躲到了一边,还抽空伸腿绊了五大三粗的红方巾一下。   遗憾的是红方巾只趔趄了几步并没摔倒。   红方巾一击不中愈发恼怒,仗着体型优势,拦在陈茶正面,劈手就来抓陈茶的头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马勒戈壁,郎碧贱女表子,看我今天不弄舍你……嫩妈……”   陈茶看起来占了下风狼狈地四处躲闪,但她总能预判到红方巾的下一个动作,躲避的空隙里还时不时反击一下。   笑话,没点自保能力,她一个姑娘在外流浪两年现在早成干尸了。   同红方巾这种标准式女人掐架惯于挠脸抓头发撕衣服不同,陈茶是拳拳到肉,脚脚踹小腹。   在其他人眼里,是红方巾追着陈茶打。实际上红方巾才是被动那一个。   附近的摊贩和赶集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这是红方巾欺负陈茶。   还有人试图拉架。   差点成了陈茶客户的那位妇女也在,她嘴里哎哎的叫唤着,“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实际上拉的却是偏架,往往是堵在陈茶的去路上,好让红方巾下手。   开始陈茶还游刃有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圈子越来越小,陈茶躲闪得愈发艰难,眼看红方巾跟梅超风似的五指成爪朝她脸抓了下来,偏拉架的妇女嘴里喊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两手却用力握着陈茶的肩膀不让她动。   陈茶挣脱不了,认命地闭上眼,心想,这下得毁容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听见了红方巾怒不可遏地质问声,“程樘,你放开我!”   陈茶没忍住睁开一只眼往上瞄。   红方巾的白骨爪被程樘大掌抓着拦在半空。   陈茶一巴掌都没能打红的脸此刻也不知道恼羞成怒还是其他原因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与此同时,程樘没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动她一下试试!”   把红方巾的白骨爪甩向一边。   他长得高大,人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往那一站,连围观的群众都自觉后退了两步。   刚才还跟泼妇一样的红方巾,气势顿时矮了一截,重新举起手,看看程樘停在半空,红着眼睛抽了下鼻子,哭腔里透着幽怨,食指隔空虚指陈茶控诉道:“是这个小贱人先动手打我的!”   陈茶是吃亏的主吗?当场跳脚骂回去:“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嘴那么臭?人家要买家具你凭什么拦着花你家钱了吗?你不让买也就罢了还开口骂人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惯着你?你骂我我还不能打回去?我欠你的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口口声声程樘耍流氓你有证据吗?朝你耍流氓了?就你这尖酸刻薄的泼妇样,流氓都看不上你。还有,我认识你吗?刨你家祖坟了还是踩你尾巴了还是抢你男人了?凭什么你骂我我就得听着?打你是因为你欠抽!嘴贱者我见一次打一次!”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茶,一时间嘈杂的集市上就他们这一圈安静如鸡。   连程樘也错愕地垂眸看着陈茶,眼尾因为惊诧微微岔开,没想到陈茶肺活量这么好,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比起五大三粗的红方巾,陈茶确实娇小一些,可这么个瘦瘦弱弱的姑娘,语速又快又急,这么长一段话语气仰扬顿挫但是全程无停顿没换气,直接惊呆了围观群众。   好半晌,红方巾反应过来,指着陈茶:“你……”   红方巾虽然脏话一套套的,但比骂架真不是陈茶对手。于是,红方巾食指换了个方向指向程樘,“程樘你给我抽她!你都回来了还不好好重新做人?竟然带这么个女人回村,你让村里人怎么看你?你……”   程樘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跟淬了冰似的,“我们很熟吗?轮的到你命令我?!我的女人轮不到你管教!放心我再怎么流氓也不会流氓到你身上,我就是真坐过牢也依旧看不上你,倒是你挺善变的,当初给我写情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漂亮!   陈茶忍不住悄悄给程樘比了个拇指,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得拍案叫绝。   这才叫精准反击。   红方巾脸跟调色盘似的变幻了一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走了。   她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里三村五庄大家都互相认识,而且思想还相对落后,这事如果传到她夫家耳朵里,红方巾最近是甭想也好日子过了。   那个拉偏架的妇女见况不妙,悄没声混入人群溜走了。   当事人都走了,没热闹可看的围观群众也散了。   只有陈茶固执地跟在程樘身旁喋喋不休。   “哇!程樘你刚才真的酷极了!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那傻大个真给你写过情书?”   “她看起来比你老很多,为什么会给你写情书?”   “你当初为什么没答应啊?”   “你……”   程樘自动屏蔽掉陈茶地碎碎念,走回摊前,拿了绳子开始打包桌椅。   “哎!你干什么?”陈茶顾不上追问,抓着程樘的手制止他。   “回家。”   “我们才刚来没一会儿。”   “没人会买的。”程樘语气笃定,掀开陈茶的手,继续打包。   回去的路上,陈茶还在喋喋不休,“你怎么知道没人买?做生意是万事开头难,你得多点耐心。时间久了积累下老客户就好了。再说,最起码你好歹卖完这个集吧?”   崔家村集散的早,一般半天不到,午饭前集市上基本就没人了。   程樘权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往前走。走着走着听不见动静了,纳闷地回头。   陈茶停在身后不远地地方,看着他。   程樘扬眉,“怎么了?”   “程樘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陈茶大眼眨巴眨巴,可怜巴巴地望着程樘,委屈到不行,活像程樘是个要抛妻的负心汉。   “没有。”   陈茶瘪瘪嘴,要哭不哭的,“真的吗?”   程樘太阳穴附近抽了下,他抬手在额角处捏了捏,近乎无奈地轻叹一声,“真的。”   确实没有生气。   打有记忆起,很少有人会像陈茶这样为他抱屈出头。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那感觉挺陌生的,但绝对不是生她气,相反,挺开心的。   以前听她叽叽喳喳还觉得有些吵,现在她安静了还觉得少一点什么。   “没生气你为什么不理我?生意也不做了!”   “不知道说什么。没有不做生意,只是觉得在村里不好卖这些小家具,想回去买辆自行车回头去城里卖卖试试。”程樘耐着性子解释。   他独来独往习惯了,说话做事不习惯跟别人讲。   程樘语气依旧干巴巴的没什么起伏也冷冰冰,但陈茶满意了,哦了一声,颠颠地跟上他。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拒绝红方巾呢!是因为她年纪大吗?”陈茶依然不死心的追问。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言外之意,都过去了,别提了。   “女人天生好奇!你就说说呗?”陈茶死缠烂打,对这个话题格外执拗。   意识到只要他不回答,陈茶就回一直追问,程樘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她今年也就二十五岁。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能给人家什么?答应人家那是祸害人家。”   何况他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英子那种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陈茶,这事会烂在他心里。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她,觉得配不上她才没跟她处对象?”   程樘奇怪地看了陈茶一眼,“处对象跟喜欢不喜欢什么关系?”   陈茶:“……”   “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处对象?”   程樘觉得陈茶有些大惊小怪,“哪来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穷人家娶个媳妇难如登天,有人跟就不错了还情情爱爱?惯的!在我们这男女结婚都是媒人介绍,父母同意了就能结婚。有些人结婚之前就见过一两面,不都过一辈子?”   还有句话到嘴边,程樘又咽了回去。   如果跟你一样因为不想嫁就离家出走的话,那钱榆村也剩不下几个姑娘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现在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自由恋爱自由结婚。”   陈茶震惊于程樘的古板思想,以至于忘了追究他跟红方巾的过去,试图矫正程樘的恋爱观,一直教育到家门口。   “咦?我们走的时候没关门吗?还是遭贼了?”陈茶纳闷地看着四敞大开的木门,这么穷还会被贼惦记?还好,她的钱都揣在身上。   程樘没说话,把背上背着的桌椅放到地上,几步迈进了屋。   门是他锁的,他记得很清楚。 第17章 、他未婚妻   Chapter17   “怎么感觉少了点东西,又说不上少了什么。”陈茶皱着眉四处打量。   “柴草不见了。”   陈茶一拍脑门,“对。”   之前柴草堆满了半间屋,随着炕的修复和程樘打了新的桌椅,就把大部分柴草都清理出去了,只余了一小部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灶台旁。   如今屋里屋外的柴草都不见了。   “谁会偷我们的柴草?偷柴草做什么?”陈茶十分纳闷,不懂这玩意有什么值得偷。   程樘没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I柴草就是用来烧得,在钱榆村除了做饭就是烧炕用。   尤其是像程樘和陈茶这样的人家,没钱买碳只能把炕烧热了才能睡个暖和觉。   但,柴草不要钱,谁这么缺德偷柴草?   偷走柴草的人看起来着急忙慌,碎草落的满地都是,一直顺着大道向南。   陈茶眼睛一亮,指着碎草扎对程樘道:“我们跟着痕迹就知道是谁偷我们的柴草了。”   程樘摇头,“不用跟,我知道是谁。你先回屋暖和会儿,我去拾柴。”   陈茶:“……”   她没想到程樘竟然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揭过,有些生气,“是不是红方巾让人干的?你不舍得找她算账?”   说完又觉得不对,打完架他们就往回走了,就算红方巾骑自行车,也最多只能比他们早回来个十分钟,说什么也搬不走里外里那么一大堆柴草。   程樘有些牙疼,不知道她为什么跟英子较上劲了,他捏着眉心耐心解释,“不是英子,是我二伯一家干的。”   陈茶见程樘说得笃定,立马转身往外走,“我去找他们要回来!”   程樘拦她,“别去了!这些柴草本就是他们的。再说你去了也要不回来,以我二伯那性格,大约会吧草藏起来装无辜。”   “可是这些碎草一定会掉一路。”   “别的地方我不确定,但是他家附近的他一定会扫干净。”   陈茶不服气,非要去看看。程樘拦不住只能作罢。   沿路掉落的碎草确实一路指向程鼓家,但是到了程鼓家屋后的十字路口就消失不见了。   陈茶不死心地在程鼓家院子里看了看,也什么都没有,院子是刚被扫过的模样。   她站在院外,在进去大闹一场和息事宁人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后者。   一是没证据,二是怕张红艳催促她跟程樘结婚。   再者,如程樘所说,那柴草要真是程鼓家的,自己去闹也师出无门。   陈茶闷闷地回家,程樘已经去捡柴了。   陈茶想了想也拿了根绳子往护河堤走去。   如程樘所说这里是平原地区,而且是退海的盐碱地,不说寸草不生也差不太多,根本没有足够的柴草供附近村民使用。   护河堤以及两侧的树林里,干干净净连一根食指粗的枯树枝都找不到。   陈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地方穷到别说煤炭,连草都烧不起。   她跑了好远才找到程樘,他正在一棵很高的树顶上掰枯树枝。   “你小心点!”   那高度看的陈茶提心吊胆。   程樘嗯了一声,“闪开点,别砸到你。”   看着陈茶站得远远的,程樘才往下丢枯树枝。   一个丢一个捡,两个人跑了好几公里,才捡了一捆枯树枝。   程樘掂量了下分量,“今天够烧了,明天我再过河去割柴草。”   ******   两个人累了大半天,一套桌椅也没卖出去,又捡了一下午柴,浑身冻透了,又冷又饿。   回家后,陈茶简单的弄了点清粥,凉拌了一盘大白菜充作午饭和晚饭。   吃饭的时候陈茶还愤愤不平,“你说柴草本就是你二伯家的,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偷偷摸摸的?”   程樘想了想道:“大约是怕你……吧?!”中间省了两个字,难缠。他觉得这词虽然实际但不好听,陈茶估听了会炸毛。   另外,他二伯一家习惯了对他非打即骂,显然不会因为他才偷偷摸摸弄走柴草。   “怕我什么?”陈茶不解,她是个明事理讲规矩的好青年。   “大约怕你找个名目扣下柴草,或者让他们掏钱吧?!”   以他对二伯一家的了解,应该是后者居多。   陈茶:“……”没想到自己一战成名。   再想想,如果程鼓和张红艳光明正大来要柴草,自己很大概率不会直接给。   即使柴是他们的,那占了他们的屋子,最起码也得给点租赁费吧?   吃完晚饭,程樘让陈茶先休息,自己出去借车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一趟,得多弄点柴回来,少了不够路途,弄多了背不动得借助交通工具。   第二天,天都还没亮,程樘就起床了。   陈茶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嗯,要去的地方比较远,需要时间。你再睡会儿!”   程樘已经放轻动作了,没想到还是会吵醒陈茶。   只能说明她睡眠浅,不踏实。   陈茶一听揉着眼坐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程樘劝阻无效,只能带着她一起。出门前还警告她:“要走很远的路,你别半路撂挑子,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陈茶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身边。   这次程樘借的是一辆独轮推车。车架是木头的,中间是镂空的高高架在车轮上方,车轮两边各一块对称的木板。   陈茶以为这么早路上没人,结果刚上护河堤发现前前后后有不少人,三五成群,或赶车或步行都往同一个方向。   仔细看了看大家带的工具,陈茶问,“大家都是去拾柴的?”   程樘嗯了一声,跟她解释:“我们这种地主要是小麦和大豆。大豆杆要磨碎了喂牛,能烧得只有小麦杆。但是,小麦秆细软不经烧,没几天就会烧没了。所以大家都会出去割柴草。”   “程樘?”   背后传来一道试探性的呼声。   陈茶和程樘同时扭头。   身后不远有一对应该是父女的人赶着牛车跟了上来。   男人大约四十多岁,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也挺好,扎着一条麻花辫。   “真的是你!这两天听说你回来了,正想去看看你,你现在还你二伯娘家住吗?”   女孩看见程樘似乎很开心,从车辕上跳下来小跑到跟前,和他们一起并肩前行,边走边聊。   让陈茶惊讶得是,一向冷着脸的程樘看见麻花辫竟然笑了笑,有问必答语气温柔:“在老宅住!你这是跟李叔去哪?”   “去马场割柴草,你们呢?”   “一样。”程樘道。   麻花辫上下打量了程樘一会儿,抬手比了下两个人身高差,感慨道:“几年不见你都这么高了!”又仔细看了眼程樘道,“模样也变了不少,更精神了!你这腿怎么了?”   “断了。”程樘回的云淡风轻,声音却是陈茶没怎么听过的温柔,夸麻花辫:“你也变了不少,更漂亮了。”   陈茶惊了。   她跟程樘朝夕相处好几天,从来没见过程樘这样的一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陈茶也无法想象整天把“女人就是麻烦!”这句话挂在嘴边的男人,会这么温柔地夸女人:“你更漂亮了!”   被雷劈了大约就是陈茶现在的感觉。   惊过之后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陈茶也觉得这个麻花辫确实挺漂亮,双眼皮大眼睛,小巧鼻梁樱桃小口,一头秀发乌黑亮丽,身材高挑,但是她也不差啊!   最起码比麻花辫白几个度吧?   再自信点她比麻花辫更好看,身材也更好,凭什么程樘没夸过她?   程樘并没发现陈茶丰富的内心活动,倒是麻花辫轻拍了程樘,用下巴示意了下陈茶,“不介绍下这姑娘?”   程樘挑了下眉,没开口,主要一时间没想好怎么介绍陈茶。   我媳妇儿?   我妹妹?   我朋友?   媳妇不合适,妹妹和朋友也不会跟他同床共枕。   想了会儿,终于开口:“我朋友的妹妹。”   “我是他未婚妻。”陈茶主动开口,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麻花辫:“……”   麻花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不知道信了谁的话,亲切地跟陈茶打招呼,“你好!我叫李芳芳,以前跟程樘是邻居。”   陈茶大大方方的跟李芳芳回握,“我是陈茶。以后少不得麻烦‘邻居’多照顾了。”   李芳芳看了程樘一眼,摇头,“现在不是邻居了。我家住在程樘二伯家的斜对面。”   陈茶哦了一声。   李芳芳是个热情的姑娘,先跟程樘叙了会儿旧,问了下他的腿伤,但是似乎对陈茶更感兴趣,问东问西。   问陈茶年龄,籍贯,问她怎么跟程樘认识的。   陈茶是谁?   一个说谎话比真话还真的戏精,根据她跟程樘相遇时的事实编了个更唯美更惊心动魄更感天动地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以及她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的狗血情节。   回答的同时还不着痕迹的套李芳芳的话,打听到了李芳芳跟程樘不少的童年过往。   程樘似笑非笑地看陈茶,陈茶不闪不避地瞪回去。   程樘:“……”   他先转开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默默他推着小车前行。   三个人边走边聊,眨眼顺着护河堤下去到了黄河边上。   日常过河是要走浮桥,但是浮桥收费。   冬天为了省钱也为了抄近路,人们往往直接从冰上过去。   这是北方,冰层冻的很厚很结实,别说来来往往的行人,连车厢装满重物的牛车也是从冰上过。   陈茶第一次上冰,差点滑倒,程樘扶了她下,眉头皱起,“小心!”   陈茶眼见地看见李芳芳不笑了。   她朝程樘做了个鬼脸;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发现这冰层比想象中的结实,真的不会塌陷,胆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就开心地在冰上奔跑起来了,还学其他人在冰上打出溜。   就是猛跑几步,摆好姿势,两脚一前一后分开,借着惯性滑出去很远。   李芳芳看着陈茶欢快的身影,“你眼光很好,这姑娘不光聪明漂亮,性格也很好!适合你!”   程樘目光移向陈茶,多了几分他自己也没察觉地纵容,嘴上却嫌弃道:“她很娇气又麻烦!”   李芳芳仔细咂摸了下,并没从这句抱怨的话里听出半分嫌弃,垂下眼,轻声道:“程樘,我订婚了。”   程樘脚步突然停住,扭头看向李芳芳。 第18章 、娇气戏精   Chapter18   李芳芳没看程樘,只是目光牢牢地黏在陈茶身上,眼里满是羡慕。   程樘把小推车放在冰上,从怀里掏出烟和火柴。   风大,他点了几次才点着火。   猛嘬几口,吐出悠长的烟圈,这才开口:“婆家哪的?条件怎么样?”   “六村的,听说是做海鲜小买卖的。彩礼是一头牛,外加二百块钱。”   一头牛大约六七百,再加二百块就是千把块钱。   程樘扔了烟头,用脚碾灭,重新推起小推车,只说了句,“挺好的。”   李芳芳刷地扭过头。   程樘已经走了出去,李芳芳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很坚定。   她张开嘴又闭上。   前面陈茶没掌握好平衡,摔到了,程樘小跑过去把人扶起来,虎着脸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茶朝他吐吐舌头,又滑出去了。   程樘掐着腰,摇了摇头,又推着小车跟了上去。   风中传来程樘一句听起来颇为不耐烦地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李芳芳笑了笑,吸了下鼻子,没再跟他们一路,掉头去找自己父亲去了。   ******   百来米的河面没多久就过去了,但却不是终点。   过了河又走了许久,陈茶没力气了,脚也疼,巴巴地望向程樘,“还有多久到啊?”   程樘瞄了她眼,“这才刚出村。”   陈茶:“……”   “那到马场还有多远?”   “六十来里地吧!”   陈茶:“……”   程樘没看她,但是猜到陈茶的想法,劝她:“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走出来的还不算远。   陈茶看看刚刚露了一点头的太阳,再看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李芳芳,一咬牙:“我不回去。”   程樘不懂她执拗什么,只能再次警告:“你别后悔就行!累哭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足足走了五六个小时,走到陈茶几度绝望,才到了所谓的马场。   入目一片荒草中夹杂着部分小麦田。   陈茶手遮在眼睛上方,环顾四周,来回看了几遍,问程樘:“马呢?”   程樘寻摸好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停好小推车,把盘好的绳子系在腰上,拿了镰刀和斧头往荒地里走,听见她的话,回头看着她拧眉,“什么马?”   “这不是马场吗?为什么没有马?”   程樘:“……”   “废弃了。”   “为什么啊?”陈茶不甘心。   支撑她走到这里的动力之一就是想来看看最好能真的骑一次马。   没想到历经千辛万苦,连马毛也没见着一根。   程樘看她失落地噘着嘴,摇摇头,一边弯下腰割草,一边给她解释:“这里以前是个挺大的军马场,据说最多的时候有八千多匹马。但那都是战时的事了。后来这里开采出了石油,并且出油量很大,再加上已经国泰民安了,所以军马场慢慢撤掉了,这里成了油田的地盘了。”   “那为什么你们村会在这里有地?”   程樘摇头,“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有了。”   陈茶休息了会儿,拿着镰刀跟过来。   “你别动!”程樘制止她,“你那么娇气,这活你干不了!都是刺,回头扎了手你又该哭了。”   陈茶:“……”   也是神奇,活了二十来年,才知道自己娇气,虽然确实没割过柴草。   再抬头看看不远处埋头苦干的李芳芳,陈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反驳道:“谁说我不会?”   事实上她确实不会,不是被刺扎了手,就是差点自残。   要不是棉裤够厚,手里的镰刀直接能砍到腿上了。   程樘百般劝阻无果后,只能一点点教她,从认草开始。   “这种细长叶的是茅草,那个特别蓬松的我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反正我们叫种子节,还有这个特别粗特别有韧劲的脚荆条,这个耐烧比树枝还好使,但是特别结实镰刀割不动,得砍……”   程樘给陈茶上完普及课,又手把手教了她握镰刀的正确方法。   之后就是分工合作,陈茶割一些没危险的软草,程樘负责高难度的荆条类。   等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个人收获满满,竟然弄了五捆柴。   然后问题来了,独轮车放不开。   车架上一捆,两边各一捆,还剩下两捆软草。   程樘一咬牙,自己背上又背了一捆,但是这东西虽然不算很重可占地方很大,程樘再人高马大,背上也放不开两捆草,何况他腿越来越疼了再负重怕走不回去了。   他看了眼独轮车,再看看柴草,纠结是硬推上还是扔掉。   再往上摞,他就看不见路了,只能选后者。   “我来背!”陈茶抢在程樘扔柴草前开口,“不能扔!好不容易才割到的。”   程樘皱起眉,明显不同意。   陈茶掌心向上,摊开手,“为了这点柴草,我的手都磨破了,你就这么扔了对的起我的劳动成果吗?”   程樘低头,陈茶掌心比她皮肤更白,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这也是她说自己是穷人程樘不相信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手指和掌心连接处都磨起了血泡,虎口裂开,破皮处渗出血,被瓷白肌肤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第19章 、你喜欢她   Chapter19   程樘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娇气两个字都到嘴边了,看见陈茶可怜巴巴得模样愣是没能说出口,终究只是长叹一声,说不上嫌弃还是怜惜,“都说让你不要来的!”   陈茶撇撇嘴没回话,蹲下身,把捆柴草的绳子拉过肩膀,猛地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用行动表明她不会丢下这捆柴草的。   “你肩膀也会磨破的!”程樘警告她。   就在这时,李芳芳走了过来,笑盈盈道:“程樘,我爹让我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把柴放到我们车上?”她指了指不远处自家牛车的位置,“你们打这么多柴,独轮车放不开吧?!你腿也不方便,我们家车空着也是空着,你可别跟我客气!”   陈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李芳芳家偌大的牛车只装了一小半,确实有不小的空。   程樘犹豫了下,道谢:“那就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李芳芳主动上前帮着陈茶把柴草背到了自己身上。   陈茶本想拒绝,但是动作没李芳芳快。   程樘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推着独轮车跟在李芳芳后面,走向牛车。   程樘看见李芳芳他爹,恭恭敬敬喊人:“李叔!”   陈茶也跟着喊了声李叔。   李叔一一应了,一边帮着程樘把柴草放到车上,一边笑呵呵道:“你这孩子,打小能干。都一块来的,你们可比我们砍的柴草多。”转脸看见陈茶,夸道:“樘子,你找的这媳妇儿长得好模样!跟你一样也很能干!虽然咱现在穷,好好过,你们小两口日子差不了。”   李芳芳垂着头,一言不发。   程樘嗯了一声。   只有陈茶笑眯眯道:“谢谢李叔,借您吉言,我跟程樘日子一定过的红红火火!”   程樘道:“李叔,还得麻烦你捎着陈茶,她不习惯走远路。”   “好!”李叔痛快地应了,还打趣程樘,“你小子看不出来还是个知道疼婆娘的!”   程樘:“……”   ******   回去的路上,李叔赶着车。李芳芳跟陈茶坐在高高的柴草堆上。程樘推着独轮车跟在后面。   陈茶本想再找李芳芳套点程樘小时候的事。   但是李芳芳自从上了车,就一副“我很累,我睡着了,不要跟我说话”拒绝沟通的疏离模样。   陈茶耸耸肩,也懒得自找没趣了。   四脚比两脚跑得快,不多时候,程樘就被落远了。   陈茶无聊,抽了根草叼在嘴里学着程樘平时的样子,嚼来咬去,很快也睡着了。   一直到被突如其来的震荡震了一下,才醒过来,睁开眼就察觉自己头低脚高。   陈茶坐起身,才看见是黄牛前蹄跪倒在了光滑的冰面上,车身自然也就前倾触冰了。   李叔正努力地拉牛起来,李芳芳也在一边帮忙。   可这黄牛大约受到了惊吓,不但不起,反而整个趴在了冰上,无论鞭子抽还是温声软语都不好使,用干草诱哄都没用,特别有骨气,说不起就是不起。   陈茶连忙从车上下来。   这时程樘也跟了上来,“李叔,啥情况?”   李叔长叹一声,颇为苦恼,“这牛许久没干活,蹄子生了。这打了个滑,就趴在这死活不肯起了。”   程樘把独轮车放下,自己上前观察了一下,对李叔道:“这样,叔,咱俩先把车卸下来,你把牛牵回岸上,我在跟你把车拉过去套上。你绕个远,别走冰面了。”   李叔想了下,点头妥协,“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协力把牛从车架上解开,小心地扶着车后仰,让车尾触冰,车辕朝天。   那黄牛也确实有灵性,解了套也不怕了,自己从冰上站了起来,退回了岸上。   李芳芳牵着牛,李叔跟程樘拉着车架,陈茶在后面推着车尾,四个人齐心合力重新在岸边套上了牛。   “李叔,你们先走。”   李叔看了陈茶一眼,“这妮子不上车了?”   程樘摇头,“算了!过了河没几步就到家了。”   李叔也没多劝,绕远的话,真不一定谁先到家。   陈茶很开心地一路滑行穿过河面。   过了河,到了护河堤上,程樘停下独轮车,招呼陈茶,“上来!”   陈茶盯着独轮车看了会儿,没看出来哪里能坐人,如果只坐在一边,车身会失去平衡,坐在中间,那姿势就不雅了。   重点是程樘的腿明显瘸的更重要了,应当是又疼的厉害了。她哪好意思让他推着她?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程樘拍了拍独轮车中间高高凸起的架子,不容置喙道:“上来!要不然我动手了。天都黑了,你再墨迹一会儿我们回家都半夜了。”   这一趟单程也有六七十里路,陈茶能坚持走了去就不错了。   陈茶拗不过程樘,只能乖乖地跨坐在车辕上跟程樘面对面。   她仰起头看着程樘。   程樘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从她的角度看见的是下巴凌厉的线条,还上下滑动的喉结。   莫名就想起早晨,程樘对着李芳芳那副温柔地模样,心里不舒服极了。   “程樘!”陈茶开口。   程樘垂眸看她,眼神询问。   “你是不是喜欢李芳芳?” 第20章 、你会救谁   程樘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   “你这一天到晚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那么多闲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天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我看你是手不疼!”   被骂的陈茶,反而笑得傻呵呵的。   这才是程樘,一个特别现实的男人,也许心底柔软,但在感情上绝对是还没开窍的呆头鹅。   程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取悦了陈茶,拿她没办法,干脆不理她了。   陈茶跟骑马似的,两条长腿耷拉在独轮车两侧,随着车轮滚动晃来晃去。   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问,“程樘,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程樘拒绝,“没什么好说的。”   陈茶不甘心,“那你讲讲李芳芳的事呗?你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嗯。”   陈茶:“……”   被一个字打发的陈茶锲而不舍地追问,“你俩是不是关系特别好?”   “嗯。”   还是一个字。   “在你眼里李芳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程樘默了会儿,回答了三个字,“好姑娘。”   陈茶:“?”   李芳芳是个好姑娘?   这是几个意思?   “那你喜欢好姑娘吗?”   问题又绕了回来。   程樘皱眉,停住进步,垂眼看着陈茶,“看来你不累,那你下来自己走!”   他板起脸侵略感十足,但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天,陈茶早不怕他了。冲他眨眨眼,认真地问:“那我下来,你会回答我吗?”   程樘:“……”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没耳朵,无论陈茶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了。   陈茶举起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我和李芳芳掉河里你会救谁?”   这是个有关婆媳的千古难题,放在这里似乎也没违和感。   陈茶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但是程樘只是牙疼似的抽了下嘴角,就再也不理她了。   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她俩会一起掉河里?!   ******   一进门,陈茶就扑到炕上,左滚右翻喊累喊疼。   程樘好气又好笑,掐着腰看着她演了会儿,摇摇头,长叹一声。   活了二十余年都没认识陈茶后叹气多。   程樘用碎草点着火,看了眼成大字型趴在炕上的陈茶,吩咐她,“你看着火,我去看看李叔回来了没?”   他们今天割的柴草都在李芳芳家的车上,不弄回来晚上得冷死。   陈茶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一天从天不亮走到满天繁星,一整天只喝了两口冷水,吃了点硬到硌牙的饼,这会儿真的是又累又冷又饿。   陈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天天不是挨冻就是挨饿,跟四处流浪好像也差不多。”   嘴上感叹,却还是认命地起来用剩下的碎草烧火做饭。   说是差不多,她心里清楚得很,最大的区别就是跟着程樘虽然穷但是心安,踏实。   这男人从不说花里胡哨的话哄她,经常一脸不耐烦地嫌弃她,却处处对她好,也没趁机占她便宜。   陈茶煮了个白粥,清炒了一盘大白菜。   他们日常就是炖白菜炒白菜拌白菜。   因为白菜便宜。   程樘把柴草鼓捣回家的时候,陈茶趴在炕上睡着了。   他先往灶膛里加了把柴,才起身坐到炕边,给陈茶脱鞋。   脱到袜子,陈茶皱着眉,嘤咛一声,“疼。”   程樘把插着蜡烛的空酒瓶子拿到炕和锅台之间的隔断用水泥柜上,借着火光看见血浸透的袜子黏在陈茶脚底板上了。   他把锅里的粥盛到盆里,刷干净锅重新烧了水。   待到水温了,他撕了块布,沾了温水,一点点的给陈茶擦脚。   都湿透了,才慢慢把袜子给她脱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脚磨起泡,然后又磨破了。   “娇气!”   程樘无声地嫌弃,擦洗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给陈茶洗完脚,换好水,又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   看了眼她还臃肿的衣服,犹豫了下,到底没给她脱,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想了想,吹灭了蜡烛,又走了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紫药水,和一包缝衣针。   他掀开被子一角,给陈茶破皮的脚心上了紫药水。   紫药水不像酒精,不会刺激伤口,只是稍微有点凉,陈茶蜷缩了下脚趾并没醒来。   处理完脚,程樘在蜡烛上烤了一下刚买回来的缝衣针。一手拿着缝衣针,一手握着陈茶的手,一一挑开她掌心的泡。   挑泡其实本身不算痛,程樘动作又轻,陈茶缩了缩手,程樘一句别动,她就没再挣扎过。   这些泡不挑破一碰就疼,真挑破了挤出血水,反而不会痛了。   做完这些程樘大冬天硬是出了汗。   他收拾利索,双手掐腰站在炕边,低头看着陈茶,黑眸里染上一层暖色,嘴里依旧是那句没好气地:“女人就是麻烦。”   但他得承认,这个娇滴滴的姑娘,比想象中坚强。   一整天没喊一句累没说一句疼,一直到回家才趴在炕上喊的。   收拾完麻烦的女人,程樘吃了点冷饭,看见还有剩余的洗脚水,自己也洗了个脚。   袜子也是被血黏在脚底。   程樘给陈茶清洗的时候动作轻柔,到了自己只是大力把袜子撕了下来,冒血的双脚直接泡进水里。   还顺带把两个人的袜子也洗干净,才上了炕。   腿疼得厉害,怕吵醒陈茶,咬牙忍着连身都没翻一下。   ******   陈茶早晨是饿醒的。   肚子一遍遍地唱空城计,鼻尖钻入米香,即使身体还很累,陈茶还是睁开了眼。   “醒了?起来吃饭。”   程樘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剩余的草塞进灶膛里,起身盛饭。   早饭还是很简单,一人一碗白粥,配的是腌制好的青萝卜切丝。   “今天不去拾柴了吗?”陈茶入乡随俗,按当地的说法。   程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没说话。   陈茶也跟着扭头。   上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也就是说,如果去砍柴,那么走到地方天就黑了。   笑她懒呗?!   陈茶撇撇嘴,一言不发地坐下来扒饭。   “我今天想去买辆二手自行车。”程樘主动开口。   “啊?”陈茶眨眨眼,“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吗?”   程樘:“……”   他不自在地点点头,“买新的太贵了。我寻思去买辆二手的先骑着。明天就是大集了,我想再去卖卖试试。”   陈茶点头,“好呀!”她放下饭碗,打了个饱嗝,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那柴草怎么办?”   “这些够烧一阵子了,等有空再去弄。”程樘解释。   当务之急得先解决收入来源问题,两个人坐吃山空,就手里这几百块钱,够吃几天?!   *******   程樘自己去市南边一个二手市场上买自行车了。   陈茶没跟。   她认为自己不懂自行车,跟着去只是浪费公交车票完全帮不上忙。   另外,她还有小小的私心,也想找个赚钱的门路。   来钱榆村着几天,还没时间四处看看。   陈茶收拾好屋子后,就出门满村溜达。   托程樘的福,她的手和脚都不怎么痛了。   早晨穿衣服的时候看见自己脚底一片深紫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嗷嗷一顿叫唤。   她问清原委跟程樘道谢地时候,程樘那语气淡地像别人的事。   典型的外冷内热。   最让陈茶感动的是,程樘对她的尊重。   她的衣服还完整的穿在自己身上。陈茶当时突然意识到,她已经这么信任程樘了。   竟然能睡得无防备,被程樘挑血泡都不知道。   万一她看走眼,若程樘做些别的……   然而他没有。   总而言之,陈茶对程樘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   钱榆村不大,全村也就三四百户人家,逛一圈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整个村有两个小卖部,分别在村子的东南角和西北角。   陈茶进去转了一圈,规模都很小,卖的东西种类也少。   村里的大部分的购物需求都是需要赶集或者去其他村的小卖部。   这个陈茶深有体会,打个酱油醋都要去隔壁村。   村子里,小学和村委会共用同一个地方。   没事的时候就是正常的小学,有村务需要处理的话就临时充当村委会。   学校是五间亮堂的大瓦房,位置在村中央,学校前面还有一个操场,纯土的。   学校左边是五间很有年代感的土坯房,土坯房前面还有一块空地。   陈茶围着这块地方多转了几圈。   以她的经验来看,孩子的钱相对好赚,在学校附近开个小卖部,卖的东西杂一点多一点,生意一定差不了。   陈茶越琢磨越觉得这事能行,连以后进什么货都想好了。   只是万事具备还差钞票。   计划很完美就是兜里的票子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梦想。   陈茶无奈地叹息一声,离开了学校。   村子最东头,有一户人家,外墙上用油漆刷了一行大字。   收酒瓶子碎玻璃。   陈茶出于好奇进去打听了一下价格。   玻璃酒瓶五分钱一个,碎玻璃一毛钱一斤,什么样的都行。   陈茶听地眼睛一亮,这倒是个致富的办法,还是零成本的。   陈茶哼着小曲往回走,决定要去捡破烂!   她中午也没吃饭,兴冲冲地又去周边村里踩点。   把附近都了解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到家的时候程樘已经回来了。   正蹲在院里擦一辆二八大杠。   陈茶兴奋地围着自行车转了两圈。   这二八杠除了没有新自行车各个部位包裹着的那层气泡垫之外,完全看不出像二手的。   锃新瓦亮。   陈茶拍了拍车座,问程樘,“这得多少钱?”   程樘把抹布扔回水中,朝陈茶比了个八的手势。   陈茶惊了!   乌黑的眼珠瞪得溜圆,声音因为过度惊讶有些裂,“八十块?这么便宜?”   八十块对他们来说虽然是一笔巨款,但是一辆新自行车要二百来块。   这辆自行车说最起码也有九成新,价格却便宜一半还多。   性价比来说,确实便宜。   陈茶爱不释手地摸摸车把手,拨下铃铛,随口问了一句:“这么便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程樘回了句:“不好说。”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有小可爱质疑物价,我又再次多方查证了相关资料。以89年为例,北京人均工资180+,上海210+,有些小地方还能低至两位数,但是文中参照城市原型,工资媲美上海甚至还高,所以按人均工资200来设定物价。   从87以后,经济发展特快,每一年工资都翻番的长,物价又不统一,各个地区可能认知也不一样,这个没有太标准的参考标准,难免会有点瑕疵,还请多多包涵 第21章 、来者不善   陈茶迷茫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市南二手市场上的东西出了名的便宜。但是那个市场里各类二手货物的来源有三种。”程樘泼掉盆里的脏水,擦净手,指了指自行车,“拿自行车来说第一种货源是正常的个人闲置,第二种是旧车翻新,就是比如重新给车圈镀锌,给车架喷漆等等,让破旧的自行车变的像新的一样。第三种叫黑车,指被小偷偷来卖的自行车。”   陈茶抽了抽嘴角,“这不会是黑车吧?”   程樘耸了下肩膀,“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过二手贩子一口咬定是买家着急用钱才低价出售的。我还让他写了个保证书。”   倒不是程樘过于小心,主要他是有前科的人,再摊上盗窃罪那就要重罚了。   遗憾得是,自行车这玩意对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奢侈品,他都辨不出是不是翻新货,更不懂是不是黑车。   陈茶蹲在地上跟程樘隔着车轮对视,叹息一声,认真道:“没钱的日子太难了!买个二手自行车还提心吊胆。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样!程樘你相信我们靠自己的努力能改变命运吗?”   程樘默了会儿,问她:“什么叫人样?”   陈茶想了想道:“花钱不用掰指头!买东西不用看价格!嫁人不用看彩礼!还要买楼房开桥车!”   程樘点点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陈茶怔住,她以为程樘会说一句:“你做梦!”   明明只是一句听起来很敷衍的附和,陈茶却笑弯了眼睛。   因为他和她一样,不甘于这贫穷,也懂她。   她重重地点点头,“一定会的!”   但是再有雄心壮志,日子还得一天天过。   目前的现实是,他们只有一间矮破小的房子,两个人加起来不到五百块钱的家底,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黄河根下那一亩多地。   于是,陈茶问程樘,“什么时候是城里的集?”   程樘默算了下,笃定回道:“明天!”   ******   对钱榆村的人来说,能去的最远最大得集市就是县城的集。   钱榆村所属的县叫双河县,特别接地气的名字。   双河集在钱榆村正西方向,离着约莫二十里地,占了县城中央一整条商业街。   一大早,两个人吃过早饭,就收拾出门。   程樘在二八大杠后车座上横着绑了两根一米左右的木棍,又把打好的桌椅用绳子固定在木棍上方。   检查了下牢固程度,长腿一抬挎骑在车座下,一脚踩着自行车蹬脚,一脚蹬地,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拍了拍前面的横梁,招呼陈茶,“上来!”   陈茶从他胳膊下面钻进去,侧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这姿势并不舒服,但这不妨碍陈茶开心。   她意气风发地扬手,“出发!”   程樘特别配合地开始用力一蹬,踏上去城里赶集的路。   风吹着陈茶的碎发飞扬,正好挠在程樘的下巴上,他低头,鼻尖窜入陈茶的体香和胰子的味道。   恍惚间,程樘想,虽然出狱后没能一展雄心,但似乎因为怀里这姑娘,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们俩出门早,到双河集上却不算早了,没抢到太好的位置。   陈茶依旧是集市上最独树一帜的那个,别人都安静地等着买家上门,只有她清脆的嗓音响彻半个集市。   来赶双河集的人有附近村子里的,也有附近的城里人,后者居多。   这个集市比陈茶之前去过的集市都大,集市上的商品也五花八门,但是卖小家具的程樘还是独一户。   当然这不代表家具好卖。   住楼的看不上这些,住平房的还是舍不得买。   半上午只卖出了一桌二椅,赚了二十五块钱。   倒是马札卖的比较快,六把马札十五块钱很快就卖出去了。   陈茶两只手交叉揣在袖口里,用胳膊肘碰了下跟木头人一样杵在一边的程樘,“下次,多做一点马札,这个好卖。”   程樘也这么想的,点了点头。一转脸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嘱咐陈茶一句:“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陈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纯榆木家具,做工精良还不贵!”   过了会儿程樘回来,右手捏着一串晶莹剔透得糖葫芦递给陈茶。   陈茶楞了下,眯起眼笑了笑,接过来,“谢谢,程樘你真好。”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山楂,只感动他对她这份宠溺和在乎。   程樘嗯了一声,摊开另外一只手。   他掌心躺着一个小瓶子,瓶身上就三个大字,雪花膏。   “给我的吗?”陈茶眼睛顿时亮了,嘴上却道:“这玩意好贵的!浪费这钱做什么?!”明显得口不对心。   “给你你就用。”程樘还是那副冷脸,送个东西像放高利贷的人上门讨债。   陈茶本来想挤兑他两句,余光瞄到他耳朵通红,意识到他这是不好意思了才冷声冷气的。   抿唇笑了笑,问他:“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程樘别过头看别处没回她。   陈茶是南方人,大约不习惯钱榆村这种带着海味的西北寒风,刚来村里时脸和手都还白白嫩嫩的,这才不过几天就有点爆皮和皴脸。   陈茶已经习惯了他话少,等不到回答也无所谓,转身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吃,太酸了,我吃不了。”   程樘皱眉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并不酸,他拧眉看陈茶,目露疑惑。   陈茶注意力都在雪花膏上了,她拧开雪花膏瓶盖,凑近鼻尖闻了下味道,“好香!”   没忍住,用食指抠了一点在手背上轻轻涂开,皮肤顿时滋润了不少。   她把手背举到程樘脸前,“你闻闻。”   程樘脸也红了,本想拒绝看着陈茶巴巴的眼神和执拗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了下低头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嗯了一声,随手把剩下的糖葫芦用纸包好放进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   陈茶爱不释手地摆弄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装进口袋。   双河集散的晚,中午两个人就在摊子前将就吃了点。   花了去六毛四分钱买了八个水煎包回来,陈茶两个,程樘六个,还有两碗热乎乎的羊杂汤四毛钱。   陈茶蹲在地上就着西北风啃包子,“程樘,一会儿散了集,我们去县城里的家具店逛逛吧?看看现在流行什么款式的家具。我觉得打些新样式会卖的快一些。”   双河集来的买家城里人多,都不太喜欢这过时的老家具。   程樘站在陈茶身侧,低头见她被风吹的眯着眼,不动神色的挪了挪,站到她上方给她挡风,嗯了一声。   一直等到半下午集市上都没什么人,还剩下一张小方桌没卖出去。   陈茶虽然有点小失望,但是一天赚了四十五块已经很开心了,毕竟这是无本的买卖。   也不能说无本,还得买树苗还要还人情,但眼下算是纯收入。   程樘把剩下的桌椅重新绑回后座,陈茶去逛下末集。   这里离家太远,陈茶没买不太好携带的白菜冬瓜,狠心割了二斤五花肉,然后买了些酱油醋盐之类的调味品。   回村前,程樘带着陈茶逛遍了县城中心的家具店,陈茶比程樘看地还用心。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做一下做些小孩子用的东西,比如咱们看过那个婴儿学步车,婴儿床还有那个吃饭的餐椅。再或者打个那种衣柜什么的……”   回家的路上,陈茶习惯性地叽叽喳喳给出自己的建议。   衣柜什么的用木材太多,技术含量也高。婴儿床什么的可以试试。   程樘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图纸。”   看过的家具太多,他没都记住。   “我能画出来。”陈茶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胸脯。   ******   两个人到家天也黑了。   陈茶开始收拾着做晚饭,程樘则去砍树了。   之前的木材还剩一些,但是程樘这次去砍的不是榆树是杨树。   “为什么换杨树?”陈茶仍旧是个好奇宝宝。   “护河堤下面一共就两种树,榆树和杨树。杨树更直。而且榆木家具如果处理不好,会有虫眼和老隼头眼。我刚干这行,手艺还不算好,给孩子用的东西尽量用安全点的木材。”   陈茶坐在灶台跟前,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拿从灶膛里抽根燃烧着的细树枝往水里一摁,然后往墙上画。   过了一会儿。   “程樘你看!”陈茶招呼程樘看自己刚完成的作品。   程樘凑近,才看清她在土墙上用烧黑的树枝画了今天在家具店看见的婴儿车什么的。   虽然不能算是真的图纸,但是细节很详细,最起码程樘能照着做出来实物,当然尺寸什么肯定跟店里的有区别,这已经足够了!   程樘很意外,“你还有这手?”   陈茶点点头,很是骄傲,“跟我外公学的,这叫速写。”   “有人在家吗?”   程樘和陈茶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这声音很耳熟,好像是张红艳。   没等他们开口,张红艳已经不请自入了,她身后还跟着刘珍珠。   陈茶心里咯噔一下,这二位登门,定是来者不善。 第22章 、伯娘逼婚   “二伯娘,三伯娘,两位可是稀客啊!”陈茶眼神示意程樘接手烧火,她笑眯眯地起身上前一步招呼人。   两个人进来后,目光先在屋内扫了一圈。   这小小的一间屋,兼客厅卧室餐厅工作室杂物间等于一体,本就很拥挤,这俩人一进来,更是塞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费劲。   张红艳跟刘珍珠都对这间小破屋不陌生。两个人结婚后闹着要分家单过的时候,这也曾是她们的落脚地。   刘珍珠结婚晚,却是第一个要搬出来单过的。   程家穷,分家也给不了什么,只这一间闲置老宅。   所以刘珍珠和程宣在这间小破屋里将就了几个月。   刘珍珠娘家就是钱榆村的,娘家人见她住在这种地方心疼到不行,一个表哥看不下去她受这苦,把自己一处闲置房让给他们住了。   就是他们家现在的住处,也是土坯房,不过比程樘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好多了,又大又宽还新,主要有三间,地理位置也略好些。   后来张红艳也闹着分家,也在这小破屋里住了段时间。直到程家二老离世,这小破屋才重新闲置,后来被程鼓当了柴房用。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小土屋没人修缮没人维护,以至于看起来像危房,又破又烂,随时要倒掉似的。   她们俩没想到,程樘和陈茶这一拾掇,屋子破归破,但是屋内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布置得很温馨。   张红艳先感慨,“这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光程樘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有人气!”   陈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总感觉她话里有话。   刘珍珠会说话些,笑着附和道:“对,还是陈茶能干,才把家里拾掇得这么规整!”   “三伯娘,就你会哄人,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茶招呼她们两个坐在的屋子中央的小方桌旁,拿了白瓷碗倒了两碗白开水,给她们一人一碗,嘴上歉意道:“还没来得及买茶碗,也没有茶叶,你们别嫌弃!”   “都一样!你们这日子刚开始,慢慢来。”张红艳笑得和善,这话更是亲切得像个自家长辈,尽管她本来就是。   她的态度前后反差太大,让陈茶不由地心生警惕,只笑不说话。   刘珍珠吸了吸鼻子,目光盯着锅,“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陈茶装作没听见,反问她们:“两位伯娘怎么一起登门了?这是有什么事吗?”   心想这俩货凑到一起,一定没好事!看样子是冲他们来的。   张红艳抢着道:“我们这有句老话叫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过年!这离过年也就还一个多月了,我们来问问你们俩定好结婚的日子了吗?选哪天办婚礼?”   陈茶心道:果然让程樘猜中了,这二伯娘还真上门催婚了。   至于刘珍珠,陈茶猜她是被张红艳拉来的。当然,不排除刘珍珠也想跟来看热闹。   陈茶心里猜测,面上却带了几分娇羞,“我跟程樘还在商量呢!”   潜台词结婚是我们俩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红艳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依旧热情得活像个媒婆,“你们俩都年轻,啥也不懂!结婚选日子这事可不能瞎来,不是你们喜欢哪天就能哪天的。这选日子都是有讲究的。   程樘这孩子也算是我养大的,虽然他现在跟我不亲了,但是我真心拿他跟栋栋一样待。这不,我特意找了人给算了几个日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她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红纸卷放在桌面上,展开,推到陈茶面前。   如果陈茶第一天来,或者她跟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一样,只听媒婆一张嘴就定终生的话,一定感动张红艳作为一个二伯母能对自家侄子这么关心。   可惜,张红艳这些话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管心里怎么想,张红艳把话说得这么体面,陈茶也只能配合地接过来装作认真地瞄了一眼。   纸上写了三个日期,都在腊月,也就是下个月。   陈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心想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张红艳是个急性子,见陈茶没开口,立马道:“按理说,这黄道吉日拿你跟程樘的生辰八字合了再选会更好一点。这不是不知道你出生年月日嘛!你要是都不喜欢,你告诉我你生辰八字,我重新再找人给你算!”   蹲在灶台前烧火的程樘突然开口:“我们没打算结婚。”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不是给自己找骂嘛!陈茶无语地摇摇头。   果然,张红艳立马就急了,“程樘,你什么意思?”她眼睛看着程樘,右手食指却指着陈茶,“你不打算结婚你撺掇着这女人领着村干部来我家闹?要走了地不算还要走了我二百块钱?   程樘,你良心让狗吃了是吗?我含辛茹苦把你当亲儿子养大,如今你带了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人说要结婚,我是不是二话不说把地给了你?彩礼钱也给了你?!你竟然说你不想结婚?   你现在翅膀硬了,烂心烂肺地伙同外人来骗我跟你二伯的钱了是吧?”   陈茶:“……”就纳闷张红艳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瞎话!那钱和地是她自愿给的吗?!   张红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站起来往外走,“我得去问问村长,这女人什么来头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家人的钱都骗!要是村长不管,我就去县里告你!”   一直眼巴巴看着锅里的刘珍珠,还等着看锅里到底炖的是什么。   她想这么香的味道应该是炖的肉,在这里留着寻思能蹭一碗吃。   她本来就跟着来看热闹的,张红艳这一走热闹没得看肉也吃不着,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于是刘珍珠连忙跟着起身,拦住张红艳,笑嘻嘻道:“二嫂,你这急性子得改改!程樘这孩子都是咱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还不了解?他既然把人带回来肯定是相中人家了,先问清楚了再走也不迟。你真把新媳妇而挤兑走了,回头程樘讨不到媳妇儿回头还不跟你急?”   张红艳力气大,挣脱刘珍珠的手,对着她语气也不好:“他跟我急我还跟他急呢!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侄子!从小吃我的喝我的,这长大了还伙同外人来骗我的!难道他这么狼心狗肺还有理了不成?”   刘珍珠看了陈茶一眼,凑到张红艳耳边小声道:“二嫂你是不是傻?就算这个陈茶真是个骗子,你这么闹把她吓得连夜卷款逃跑了怎么办?你连她姓谁名谁年龄多大,家住哪都不知道怎么告她?好歹打问清楚了再说,对不对?”   张红艳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事,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她俩咬耳朵的时候,陈茶示意程樘出去,无声道:“她们交给我!”   程樘犹豫。   陈茶扭头看见刘珍珠在跟张红艳说悄悄话,便也小声对程樘道:“她们是你长辈骂你你又不好意思还嘴,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你留在这儿帮不上忙还影响我发挥。相信我!”   程樘舌尖抵着后槽牙,皱着眉牙疼似的从墙角拿起扁担出了门。   也没走远,抱着扁担靠在门和窗户之间的墙上,听屋里的动静。   程樘一走,陈茶说话便没了顾忌,依旧笑吟吟地,却开口就是颗软钉子,“二伯娘,你也不用说难听得话激我。我就真是个骗子,请问程樘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张红艳:“……”   刘珍珠:“……”   她们对视一眼,都很肯定,一穷二白还瘸着腿的程樘确实没什么值得让人骗的,最多骗个色,可陈茶是个年轻俊俏姑娘,这事谁吃亏很难说。   门外怕陈茶被欺负听墙脚的程樘:“……”   这么伶牙俐齿估计吃不了亏!程樘抄起扁担挑着水桶真走了。   张红艳不甘心地咕哝:“不管怎么说,你是打着跟程樘结婚的名义从我们这要走了二百块钱吧?你们不结婚就是骗我们!我们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挣这二百块可不容易,你要黑心骗我这血汗钱,我就跟你没完!”   陈茶弯腰捡了两块树枝塞进灶膛,拍了拍手上的灰,“二伯娘你这么说话就是不讲理了。我们是说结婚,可没说什么时候结婚吧?您口口声声把程樘当亲儿子待,结果一共就给我们二百块钱,连屋子都不舍得给我们腾一间。这屋里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指着这二百块钱?剩下这点哪还够办婚礼置酒席的?我们俩本来商量着再做做小生意,攒够钱再结婚,既然二伯娘,三伯娘,你们这么着急让我们结婚,要不你们再给出点?不出钱给两间好点的屋子也行!”   她不挑,真的。   刘珍珠立马反对:“我可也给了一百的,你别不认账!”   今天本也不是她想来的,她又没损失,陈茶爱结婚不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纯粹是张红艳找上门赖在她家不走,她才跟着来看热闹的。   可别热闹看不着,再赔点钱进去。   想到这刘珍珠想走了,却又闻着灶台那边传来的肉香舍不得开口。   张红艳被陈茶几句话噎得脸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屋子原来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如今大变样,衣食住行确实都得花钱置办,二百块乍一看确实不少,零零碎碎也不经花。   但她本就不是个讲理的主,撒泼耍赖才是常态,当即站起来,两手一掐腰,一脸横向:“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是你自己说给你二百块你们就结婚的。”   张红艳指着灶台怒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这没钱那没钱,锅里却还炖着肉!我看你就是个好吃懒做的骗子,拿着我的血汗钱吃吃喝喝!程樘无父无母,我们当伯娘的就有权给他张罗婚事。你今天要么给我老老实实选日子结婚,要么把那二百块还给我!要不然……”   张红艳冷哼一笑,走到陈茶跟前,撸了撸袖子,“在我们钱榆村,收拾你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替你喊冤!”   张红艳越说越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正好陈茶这妮子把程樘也支出去了连个护着她的人也没有,摁着打一顿还能出出气。   她右手握拳,拇指往外和食指错开拧人得标准姿势伸向陈茶的脸。   刘珍珠看见这一幕先是往门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陈茶,站到一半又坐了回去。   她跟陈茶虽然无仇无怨,但也只是合作关系。   没必要为了她惹恼张红艳这个泼妇妯娌。   陈茶像是完全察觉危险来临,用烧火棍挑了下灶膛里的木头,顺口还问了句:“要不然怎么?”   就在张红艳的手马上要捏到她脖子上的一瞬间,陈茶低了下头往灶膛里吹了吹,似是想让火更旺盛一点。   第一招落空的张红艳张开五指打算改抓陈茶的头发,阴森森接道:“那我就收拾你!”   陈茶像是没注意张红艳已经到了跟前,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转身,连带手里的烧火棍也从灶膛里抽了出来,跟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红彤彤的弧线顶着张红艳胸口处划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本来申请要入V的,但是种种原因V不了,其中一个是关于男主设定问题。   众所周知,83年严打,那一年有可能仅仅因为骂一句人,或者在街上看一眼姑娘就被抓起来。很多单位都要完成必须抓多少个犯罪的名额。所以设定的是程樘被亲戚陷害入狱。   也因此他性格冷漠,第一章不肯主动救人。   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因为题材限制主角不能有犯罪行为,诬陷的更不行。   所以,包括我十七万存稿,跟这个设定相关的前因后果,比如男女主相遇原因,因此引发的一些矛盾打脸情节,等等全部要大修!!!   好痛苦!一度想弃文。   不说了,改文去了。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改。 第23章 、把她轰走   在钱榆村,百姓们惯用的烧火棍不是随便一根木柴而是有专门的工具,比如陈茶手里这一根,是比尾指还粗长约一米的铁棍。   另外一端刚才一直在火里烧着,这一拿出来,顶端十公分左右都是烧透的红色。   张红艳衣服被烧火棍碰触到的地方立马冒了烟,棉袄里的棉花立马焦黑一片还隐约闪着火星。   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到小方桌上也顾不得痛,手忙脚乱地拍打胸前的火星。   陈茶无辜地眨眨眼,像是也被这个意外吓到了,眼眶含泪,“二伯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冬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陈茶这一烧火棍也只是烧破了棉袄,张红艳倒没伤着。   但不妨碍她气急败坏,“不是故意?我看你这个小贱人就是成心的!”   说着又冲上来,扬起巴掌想抽陈茶。   陈茶举了举手中的烧火棍,笑吟吟地劝张红艳,“二伯娘别冲动,我胆小!”   张红艳停在离陈茶一米远的地方,一张橘皮脸憋成猪肝色,瞄了眼还冒烟的烧火棍愣是一步不敢再往前了。   她死死地瞪着陈茶。   陈茶笑吟吟地回望。   “小狐狸精,你要不把那二百块钱还给我,不把你轰出钱榆村我张字倒过来写!”张红艳恶狠狠地指着陈茶撂下狠话,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刘珍珠都没来得及当和事佬劝一句不要钱的好话。   她往张红艳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珠转了转,又转过身搓着手笑眯眯地劝陈茶:“你二伯娘那个人就是性子急了点,她就是说说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二伯娘也是担心程樘。怎么?三伯娘留下也是催我们结婚的?”陈茶笑得比刘珍珠还亲切。   刘珍珠摇头,特别有自知之明,“我又没养程樘,可不敢对你们指指点点。”   主要她也没真出钱。   只是……   刘珍珠灶台方向走了几步,闻着锅里的肉香吞了吞口水,直奔主题,“我被你二伯娘匆匆拉过来还没吃晚饭呢!你跟程樘这是也准备吃晚上饭吧?要不也给我盛一碗?”   陈茶是真没想到刘珍珠能脸皮厚到这份上,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垂头看了眼锅盖四周不断四溢的热气,含笑解释:“哎呦!三伯娘你不会也跟二伯娘一样,觉得我们好吃懒做,有点钱就吃光喝光了吧?那我可冤死了!   我跟程樘已经吃过饭了。这锅里炖的可不是我们能吃起的!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跟程樘想做个小买卖,前几天打了些桌椅去卖,着实不太好卖。   今天赶双河集的时候看见人家卖吃食的生意好些。这不,我不按照我们家那边的办法炖了点肉想明天赶集卖卖试试。要是三伯娘不嫌弃尝一碗?”   刘珍珠陪坐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点头。   谁知道陈茶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不过,三伯娘,做生意这事,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就像我请你帮忙还给了十块钱一样。这锅里的红烧肉我打算卖一块五一碗,咱都是亲戚我给你便宜点,你给我一块就行!”   刘珍珠:“……”   小狐狸!   刘珍珠暗骂一声。   陈茶这一番话,把她蹭吃得想法堵得死死的。   要说都是亲戚收钱就见外?那她先收陈茶十块钱在先。   但是让她花一块钱买一碗肉吃她又舍不得。   一块钱在集上都能买将近半斤肉了,包饺子够一家人吃的了!   刘珍珠撇撇嘴,十分不甘道:“还是算了吧!我胃不好,晚上吃油腻了怕消化不良。”   心里不停地骂陈茶是只小狐狸,小气鬼,却又不想跟张红艳那泼妇似的跟陈茶直接撕破脸。   程樘如果在这,她说什么也能蹭一碗肉吃,可惜程樘没在。   刘珍珠只能悻悻离开。   ******   程樘挑着水进门,屋里已经只剩陈茶一人。   陈茶抬眼看见他,招呼道:“快洗手坐下,尝尝我做的红烧肉怎么样?!”   程樘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瓮里,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你这么快把我二伯娘和三伯娘打发走了?”   这俩长辈什么德行,他可比谁都清楚。   “昂。”陈茶坐在桌前,拿了个白瓷碗倒了热水,又拿了白酒倒进酒壶里放进白瓷碗里温着,“她们也是讲理的人,说清楚就都走了!”   程樘:“……”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猜我信不信?   陈茶虽然他还不算了解,但是自家那两位伯娘什么脾性他还是很清楚。   张红艳泼辣蛮横不讲理,属于没脑子但是半点亏都不吃的。   刘珍珠看着温柔好说话,但是一根肠子能拐十八道弯,喜欢软刀子割肉,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就算她看起来吃亏了,那也是别人吃的亏更多,尤其是常年跟她不对付的张红艳,暗亏吃得最多。   而且刘珍珠嘴馋是村里出名的,那红烧肉得味道他在门外都能闻到。   这样两个人,讲理?说清楚就走了???   “边吃边说,忙活一天了,你不饿吗?”陈茶把温好的酒,倒进酒盅推到程樘坐的那边。   程樘洗完手,坐在陈茶对面,低头看了看碗里红光油亮的红烧肉,在摸摸旁边的酒盅,勾了下唇,“想不到我还有这么一天!”   有肉吃有酒喝还有姑娘陪。   陈茶没听出他画外音,催促他:“你尝尝红烧肉好吃吗?跟我外婆学的,跟你们这边的口味不一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习惯。”   程樘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了嚼,笑着点头:“很好吃。”   吃起来软软烂烂,一点不腻。   北方人偏爱吃咸,不怎么会在菜肴里加糖,但是这道红烧肉虽甜却更添美味。   陈茶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来,干杯!祝我们俩越过越好!”   程樘跟她碰了杯听见这句话,皱起眉,“我们俩?你真打算留下跟我结婚?你刚才怎么跟我二伯娘他们说的?”   陈茶便一五一十把刚才的经过都说了,说完看见程樘明显沉下来的脸,小声补了句,“不跟你结婚就不能留下来吗?”   其实两个人从相遇到现在也不过十天半月,日子还过得特别苦,也就比乞丐好些。但是陈茶发现有点舍不得离开。   程樘放下筷子,咬了下唇角,“我没有逼你跟我结婚的意思。但是……”   他捏了下眉心,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二伯娘那个人闹腾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她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还会再闹的,到时候就怕不好收场了。”   陈茶只以为他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愿跟女人吵吵,无所谓地耸耸肩,“她闹呗!”   反正她已经两战两胜了。   程樘还想说什么,陈茶拿筷子轻敲了下碗口,“吃饭,有事明天再说!想那么多也不怕变成小老头。”   程樘:“……”   ******   如程樘所说,张红艳气冲冲地回家后跟程鼓一合计,深夜直接跑去了村长家告状。   坐在村长家的炕头上,哭嚎了整整俩小时,控诉程樘和陈茶合谋骗他们家钱吃吃喝喝。   着重是控诉陈茶。   “村长,程樘那是我们程鼓的亲侄子,我能不见不得他好吗?他讨老婆这是好事!我不也二话不说就掏钱了吗?”   村长坐在炉子跟前的马札上抽烟,心道:你那是二话不说?   村长老婆又困又冷,实在听不下去了,拿着手里纳鞋底用的针锥子戳了村长一下。   村长疼地嘶了一声,皱眉看她。   村长老婆朝张红艳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示意:你快点把她打发走!   村长抽了下嘴角,把手里的烟头从炉子盖上的孔里塞了进去,不情不愿地开口:“那程鼓他媳妇,你到底想咋样嘛?!”   张红艳哭得打了个嗝,一个人哭诉这么久,村长突然搭腔她还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想说“那你帮我把钱要回来!”,但是想起出门前程鼓嘱咐她的话又改了口,“谭哥,我也没别的意思!身为程樘的长辈,我就想弄清楚那女人的来历跟身份!   你也知道我家程樘,他这闷葫芦这几年跟我们没书信联系。咱也不知道他去那么远的地方都经历了些啥认识些啥人。谁知道这是从哪遇到的狐狸精?你也知道程樘那孩子是个实心的,这让人骗了怎么办?   谭哥,我跟你说,那女的可厉害着呢!就由着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在村里,指不定搅得咱全村都不得安宁!   不管咋说,身为村长你得查查那陈茶的来历吧?不管她从哪里来,总得有个身份证明吧?没身份证也得有介绍信吧?又不是孙悟空,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村长听明白了,这是让他当枪,用来历不明的借口,把陈茶从钱榆村轰出去!   偏他还不能不管。   毕竟留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村里,他确实是要负责任的。   村长又拿了个用完的本子,从上面撕下一条,捏了点烟丝放到纸条上,卷起来,勾开炉子盖,借炭火点燃。   沉吟了会儿,拍板:“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明天跟其他干部合计一下,看看怎么办?!”   张红艳还不想走。   村长无奈,只得道:“放心!明天一定给你个答复。”   作者有话说:   目前已发布的章节已经更改完毕,前几章大修,后面小修,有兴趣的可以返回去看看。   对频繁改文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表示歉意,也很感谢这两天小可爱们的安慰。   今天留言的小可爱们一律有红包掉落,聊表谢意! 第24章 、给个交代   程樘是个行动派,有了陈茶的图纸,一大早就开始忙活着锯木头下料。   陈茶醒得晚,起来后先做了早饭。依旧是清粥配小菜,她弄好后,喊程樘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两个人开始分工合作。   程樘负责组装婴儿车婴儿床床还有宝宝椅。   陈茶负责用砂纸把程樘做好的婴儿车、床的边缘打磨得圆润,通体连一根毛刺都没有。   虽然都没有当爹娘的经验,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孩子用的东西,安全最重要。   纯粹原木色,只上了一层薄薄的清漆还打了蜡。   大冬天里,两个人硬是忙活出一头汗。   村长他们就是这时候来的。   “樘子在家吗?”   “在。”程樘应了声,他正好蹲在门边,顺手掀起门帘,看见是村长一行人,皱了下眉,把手中划线用的铅笔别在耳后,维持着掀开门帘的姿势,起身招呼人,“谭叔,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村长走在最前面,往屋里瞄了一眼,本就不大的房间空地上,摆满了有用没用的木料,还有成品和半成品的小家具,根本没落脚地。他迈进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回头往后看了眼,跟程樘道:“还是出来说吧!”   来这么多人,程樘这小屋装不下。   程樘看了陈茶一眼,眼神示意她别动。心里大约猜到村长他们为什么来,嗯了一声,出了门。   来的人除了村干部们,还有程鼓两口子和程宣两口子以及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和附近听见动静出来观望的邻居们。   总而言之,挺热闹。   村长指了指程鼓和程宣,对程樘道:“我们跟你二伯三伯他们过来,主要就是来问问你领回来那姑娘。她多大了?家哪的?有介绍信或者身份证明吗?”   程樘沉默。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也懒得撒谎,摇摇头,干脆道:“不知道!”   这三个字宛如水滴进了油锅,霹雳吧啦炸开一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他“改邪归正”。   “程樘,你还年轻,看人不准,这女娃子咱不能要!”   “樘子,咱们是说媳妇儿难,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回领!”程鼓摇着头开口。   “就是,那小蹄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程樘,你这是让她给骗了!”张红艳撇撇嘴。   “程樘,你以前挺好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学坏了呢?!这种来路不明的野女人你也敢往家领?不怕她坑你吗?”程宣也开口了。   “重点咱也不知道这姑娘啥来路。要是个好的,人家父母找来咱们没法交代。要真是个坏人,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肯定也不是一个人行骗,背后肯定是有团伙的。你把人带回来,这不是祸害咱村子嘛!”   “就是就是!你倒是光棍一个什么也不怕,村里其他人都拖家带口的,人家找不到你对我们下手怎么办?”   “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不学好!小时候看着也是挺好一个孩子,长大了怎么这么浑呢?这刚回来就不知道从哪儿又拐来了个小姑娘!作孽呀!”   “人学坏只要三天学好却要三年!程樘不会是想回来报复咱们村里人吧?我看着俩人没一个好的!”   “……”   走到门口的陈茶手都放在门帘上了,听见这些七嘴八舌地控诉,从质疑她的来历到明晃晃地指责程樘,气得打算好好跟这些人理论一番,就听见程樘笑了。   这些人里,程樘个子最高,他垂眸,视线一一划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轻笑了一声,问:“那你们想怎样?”   声音很轻带着凉意,像天空飘落的雪。   听得众人齐刷刷地闭了嘴。   钱榆村偏远落后,村民相对有些愚昧。   多数人还属于好事且怂。   他们瞧不起程樘又怕程樘。   开始借着人多,你一言我一语谴责起来无压力,这会儿真要直面程樘,却又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了。   当然,这只是指大部分人,还有些人面对程樘向来趾高气扬可不知道什么是怕。   张红艳仰着头看着程樘,眼神极为嫌弃,命令道:“要么你把那小狐狸精轰走,把我二百块钱还回来。要么你俩年前就得结婚!”   虽然这俩人结婚她捞不着多少好处,但是程樘不愿意做的事她就特别愿意让他做。   反正钱多数是要不回来了,那她也不让这俩人痛快。谁让程樘这死没良心的伙同狐狸精骗她的钱!   程樘舌尖抵着下槽牙嗤了一声,眉眼冷冽,“二大娘,二百块多吗?要不要我跟大家说说我是怎么‘坐牢’的?”   陈茶大眼转了转有些困惑,她揪着门帘从缝隙里往外瞄。   一向趾高气扬的张红艳,听见这么一句突然像被拔了气门芯的车胎,瞬间漏了气,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敢看程樘。   陈茶顿悟,程樘被坐牢这事跟张红艳有关。   想了想,又啧了一声。   这程樘平时闷葫芦一样,不咋爱说话。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绝杀!   张红艳哑了火,其他人更不说话了。   “我程樘是没爹没娘,也确实领了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回来。但是我们俩回村这小半月,没到谁家去碍眼吧?”   所以你们怕什么?   他质问的眼神扫过谁,谁就挪开视线。   大部分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这样。   程樘回来这么多天,压根就没几个看见他的,来看热闹的人基本都是程樘出狱后,第一回 见他。   只有王大军媳妇儿突然来了句,“怎么没有?你刚回来第一天就来我们家借东西了!晦气!”   程樘还回板车后,她逼着王大军洗了几遍板车还用艾草熏过,但就是心里膈应。   大约受到了这句话的鼓舞或者是提醒,人群里随后响起一道很小的声音,“我还看见你那小媳妇儿满村乱转了!也不知道转啥!”   这句话像是水滴进了油锅,油星四溅。   “这女人别不是踩点吧?一会儿回去得好好看看家里丢东西没?”   “有可能!要不然为啥背着程樘自己去?也不知道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团伙一起?”   “丢东西是小,万一是人贩子咋办?大家可得看好家里的男娃子,一个能卖好几百块呢!”   “程樘,你是老实孩子,可别让人骗了!”   “什么老实孩子能干这些浑事还领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村里?说不定他俩就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我说就不该留这么两个祸害在村里!应该让他们这对狗男女滚出村!”   “对,狗男女滚出村!”   “滚出村!”   “……”   喊声渐渐由小变大,让程樘和陈茶滚出钱榆村的口号从稀稀拉拉到声势浩大,叫喊声也渐渐整齐划一。   没想到村里人会这么大敌意,程樘皱起眉心,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只是觉得有些冷。   心冷。   陈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站到程樘身边,仿若没听到骂声,拔高了声音笑道:“先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姨兄弟姐妹以及街坊邻居们,没想到大家对程樘这么热情!知道程樘回村了都来看看。果然远亲不如近邻啊!大家来就来,还拿东西就见外了!哦,看错了……不好意思……”   一群被“空手探视”的群众:“……”   莫名就觉得该不好意思的是自己。   口号声登时由强变弱,渐渐消了声。   陈茶依旧笑着,“刚才有人说看见我满村逛说我是踩点!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下雪也是我冤的!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村也是穷村,就指着种地为生。现在临近年关,能卖的粮食早就卖了就剩点吃食,我就是贼能偷什么?就我这小身板也背不动一袋子小麦吧?   你们口口声声看着程樘长大的,他五年前怎么离开村子的我就不信大家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程樘真犯了事蹲过大牢,他就算有错是不是也接受过惩罚了?法律都允许他重新做人了凭什么村里就判他死刑一辈子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你们再空口污蔑,我也不介意去公安那问问,谁给你们的权利轰人的?程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户口也在这里,难道你们的权利还能大过国法?”   程樘扭头看着只到肩膀的陈茶,再抬头看看当空的太阳,觉得好像又暖和了些。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陈茶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至于我……还有人怀疑我是人贩子???我就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路上被程樘救了才以身相许跟着他的。我比你们要恨人贩子!   那天正好我们家程樘没在家,我一个人无聊,出于好奇在村里转了转,就想着我以后就得在这村过日子了,先熟悉熟悉。没想到……”   陈茶哽咽了一声,“我诚心想融入大家还被怀疑成贼了!”   陈茶一双桃花眼,平时看着风情万种,这一哭就显的格外让人怜惜。尤其是看在男人眼里,都抓心挠肺恨不得把天上月亮摘给陈茶,好博她一笑。   控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也有人看陈茶扎眼。   村里有个刚结婚没两天的新媳妇,跟着自家男人来凑热闹想看看坐过牢的男人长什么样,结果这一回头,看见自家男人直勾勾地盯着陈茶,瞬间怒了。   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一个劳改犯瘸子找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没准你们俩狼狈为奸,心里指不定琢磨怎么祸害咱们钱榆村百姓呐!大家可别被她流几滴猫尿就骗了!狗男女,滚出村!”   陈茶气笑了,两手往臃肿棉衣都遮不住的细腰上一掐,鼓囊囊的胸脯一挺,讥讽的目光往她脸上落了落,“狐狸精也需要资本,丑女只能多作怪!另外,你口口声声程樘坐过牢,你亲眼看他进去的吗?有证据吗?”   新媳妇当场急了,往陈茶跟前扑:“狐狸精,你说谁丑呢?!程樘进去过大家都知道,你个贱人不会被骗了吧?那可真太好了!”   “说你丑怎么了?你不光丑人多作怪,还是个长舌妇!”   “我撕烂你的嘴!”新媳妇哭着闹着要打陈茶。   婆家人见新儿媳妇吃亏了,立马得护着,一拥而上,嘴和手脚一起上。   一群人对着陈茶连抓带挠:“你个狐狸精敢欺负兰兰,看我们不收拾你!”   程樘摇摇头,暗道:麻烦精惹事一个顶仨!身体却很诚实地挡在陈茶前面。   一时间打架的,劝架的,纠缠在一起。   小小的天井,热闹得跟集市一样。   “都住手!”村长大喝一声。   昨晚让张红艳闹腾得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赶上这么一茬,实在头疼。   好在都给他面子,停了手。   程樘第一时间看向陈茶。   陈茶也看他。   互相一打量,见对方虽然略有些狼狈但都没受伤。   一个笑了,一个一脸无奈地摇头。   村长见场面控制住了,指着程樘道:“你跟我过来!”   程樘看陈茶,陈茶点点头。   程樘这才追着村长,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谭叔。”   村长猛抽了几口烟,开口:“咱爷们也不说废话了。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程樘默了会儿,“怎么交代?”   村长皱着眉又猛吸几口烟,“樘子,咱村穷,娶媳妇难,这都是公认的。所以你看李家老四,王家老二媳妇都是买来的,没身份证没介绍信,村里也没人说啥。你二伯娘那人你也知道,向来是个貔貅,只进不出。你们硬从她手里要来二百块,虽说也是你应得的。但是这婚你不结,光她就闹得你们不得安生。”我也不安生。   程樘听明白了,但是薄唇崩成一条直线,就是不说话。   村长长长叹息一声,拍了拍程樘胳膊,“咱村里的人,有明事理的可也有糊涂的。虽说这结不结婚是你的事,但真还不能你说了算。叔管着这村,得对村民负责。你要么把那姑娘送走,要么就把婚事办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21章和22章合二为一,相当于今天多更了一章,早上已经看过原24章的,再刷新一下,就是原本应该是25章的内容。   对给小可爱们造成的阅读不便十分抱歉!   另外,文已全部修完,明天V,V后连续日万三天,之后,尽量保六争万。   希望小可爱们可以陪陈茶和程樘一起成长   最后,码字不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已开启防盗,订阅比例低于80%的,需要过72小时才能正常订阅。 第25章 、假嫁真娶   程樘喉结滚了滚, 半晌艰难道:“叔,你让我想想。”   村长点点头,“我给你两天时间。”   转身遣散了围观群众, 自己也背着手走了。   大清早,一出闹剧总算谢了幕。   陈茶长长吁出一口气, 一扭头看见程樘咬着一截麦秆站在路边发呆。   陈茶走过去, “大冬天, 杵在这干什么?还想当雪人啊?”虽然暂时还没下雪。   程樘咬了咬舌尖, 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抠了下眼角,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陈茶,斩钉截铁道:“陈茶, 你走吧!”   “你要赶我走?”陈茶怔住。   说不清什么滋味,有点委屈,有点伤心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舍不得,又像是被抛弃地愤怒。   小声喃喃重复:“你要赶我走。”   也不知道是说给程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程樘手顿住,整个人僵了下。   看惯了陈茶演戏, 或为了让他收留伏低做小,或为了博取同情泪眼汪汪扮可怜。   伶牙俐齿是她,委屈可怜是她, 凶悍泼辣也是她。   唯独没见过此刻的陈茶,像个迷路的小孩。   迷茫中透着百般委屈。   活像他是个抛妻弃子的凉薄负心汉。   程樘闭了闭眼,认命, “不是赶你走, 是让你搬走。到城里租个房子。”   “那不还是赶我走?”   程樘:“……”   捏了捏眉心, 用尽了这辈子得耐心, “我在村里的处境你也看见了,别说生活我连你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你要实在不想回家,就在城里租个房子,房租我出。”   陈茶离开,他便无牵无挂,留不留在村里根本不重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递到陈茶面前,“这些你先拿着。”   陈茶红着眼圈低头,程樘掌心卷着一叠皱皱巴巴面值不一的纸钞。   他手里原本剩二百块,买了自行车;买了些木工用的工具、油漆;还给她买了红薯雪花膏糖葫芦。   这么一想更不是滋味,他所有奢侈的开支都花在了她身上,却偏生要轰她走。   陈茶估摸着剩下的这些钱最多也就八十来块,真正是他全部家当,却一毛不留要给她。   看着看着陈茶笑了,她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里三分感动三分纳闷四分委屈:“程樘,都给我你可就身无分文了!”   刚跟着他来钱榆村那会儿,程樘还是个怀揣五百块“巨款”的富人。   这才过去一个来月,就混成了身无分文。   反而当初身无分文的陈茶,现如今再加上程樘这几十块手里差不多就有五百块了。   两个人掉了个。   这么一想给陈茶扣上个骗财的罪名似乎也不冤枉。   程樘也想到这了,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还娇气,要是他自己,天为被地为席,桥洞底下都能活。   只是自己一个人只能叫活着,有陈茶陪着的这段时间才是生活。   而且自己所作所为都是自愿不能怪她,近乎无奈地补了句:“大约我上辈子欠你的!”   陈茶接过程樘手里的钱,数了数,一共是七十八块三毛,她把三毛还给程樘,轻声道:“程樘,我们结婚吧?这些钱当聘礼了。”   程樘随手接过钱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惊得嘴里咬着的小麦秆都掉了,“什么?”   陈茶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比之前更坚定,一字一句道:“我、们、结、婚、吧!”   程樘喉结滚了滚,怔怔地看着陈茶,黑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呆滞,半晌先移开视线,低斥:“别闹!”   陈茶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抗议:“谁跟你闹?我是认真的。”   从张红艳跟刘珍珠上门逼婚那天起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自认走南闯北这一两年也算是见过不少男人,没有一个能像程樘这样让信任,也没有一个像程樘对她这么好。   跟着程樘除了穷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她不用伺候公婆,没有妯娌矛盾,在他们这个小家里她说的就算。   程樘不会拦着她抛头露面,也不会把家务都扔给她,还会主动给她洗脚。   最重要的是,在程樘让她走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很难过很舍不得他。   就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大约就是喜欢吧?   程樘不说话了,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表情看不出异常,就是火柴划了三根才点着烟。   陈茶用手扇了扇顺风飘到眼前的烟,盯了程樘一会儿,问他:“程樘你是不敢跟我结婚还是不愿跟我结婚?”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是前者。   一支烟抽完,程樘把烟头摁在地上碾灭,转过头来看着陈茶,“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我没彩礼给你;我没房也没钱。目前来说,好像只有那一亩多地可以种。而且,村里人对我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这腿可能会一直瘸下去……我这样的男人,你真敢跟?”   这么一听,好像不太敢。   陈茶眨眨眼,逗他,“那要不假结婚?”   程樘不懂就问,“什么叫假结婚?”   “就是不领证光办个婚礼呗!反正我宁愿结婚也不会把那二百块还给你二伯娘!”提起张红艳,陈茶顿时想起程樘那句话问他:“你去西北是不是跟你二伯娘有关?”   程樘:“……”   这女人可真心大!一句话就能从结婚跳到他去西北的事。   程樘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顿时觉着自己刚才竟然认认真真思考半天“如果陈茶真嫁给他,他能给陈茶什么?”。   可真正是傻透了!   没好气道:“在我们村,结婚认礼不认证。”   这是实话。   在钱榆村结婚领证才奇怪,绝大多数人办了酒席,经过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的见证,就是真夫妻,反而很少有人去打结婚证。   陈茶想自己现在没身份证明也办不了结婚证,半真半假到:“那就真结呗!反正我们现在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天天生活在一起,还盖同一条棉被。”   程樘牙疼似地嘶了一声,两手掐着腰,磨了磨牙,“盖一条被子,老子也没占你半分钱便宜!结婚了还想老子当和尚?做梦吧你!”   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回头虚指着陈茶点了点,吓唬她:“不搬走,我今晚就办了你!”   程樘莫名有些恼,也不知道气陈茶乱开玩笑,还是气自己竟然把她的话当了真。   陈茶腾地红了脸,跺了跺脚,对着程樘的背影骂道:“流氓!”   ******   之后几天,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再提这事,或者说彼此互相以为跟对方达成共识了。   程樘以为陈茶答应搬出去了。   陈茶以为程樘答应结婚了。   一直到双河集这天。   程樘依旧后座上扎个木托架,两边挎着婴儿车婴儿床,上方绑着婴儿椅,还有上次剩的那张小方桌。   前面驮着陈茶。   如陈茶所说,还是孩子用的东西好卖。   如今让计划生育,城里户口的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农村夫妻最多生两个。   孩子少,都舍得花钱。   婴儿床三十块一张很快就卖出去了。   三十块啊!赶许多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陈茶敢定这价还是因为家具店和这差不多款式,做工没程樘手艺好的婴儿床敢卖五十块到八十块。   婴儿车十五块钱,宝宝餐椅十块钱,都卖掉了。   唯独那张小方桌下午快散集了才卖掉。   陈茶开心地拿着这六十五块钱,数了又数,眉飞色舞地建议:“程樘,今天卖了六十五块钱欸!我们去买点肉晚上包饺子吃吧?”   程樘往她手里的钱看了眼,摇摇头,“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去的地方离双河集不远,是一个城中村。   一个陌生男人领着他们进了一栋四合院,打开一间南偏房的门请他们进屋,特别热情地道:“我们这房子才新刷了涂料。你们看多敞亮多干净?一次都还没往外租过!要你们二百块一年真不贵!”   陈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要给她租房,顿时恼了。   她转身怒视程樘:“程樘,你还是要赶我走?我到底哪配不上你?你宁愿掏钱给我租房也不愿意娶我?”   程樘被她问懵了,“不是说好了?”   女人生起气来才不会讲理。   陈茶抹了把眼,一跺脚,背对程樘,又羞又恼:“你要不想娶我你直说!我……我就是流浪街头也不会赖着你。谁稀罕你给我租房子?!”   领着他们看房的房东心里嘀咕,可别是负心汉租房养外室!那正房找上门还不砸了他这刚刷过漆的新房?   他眼睛转了转,一拍脑门,抢道:“哎呦!不好意思两位。我突然想起来,我婆娘说这间房要留给她娘家侄住!看我这记性!你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面上却无半点不好意思,看程樘的时候还多了点埋怨。   程樘:“……”他招谁惹谁了?   两个人被轰了出来。   陈茶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程樘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他人高腿长几步追上陈茶,拍了拍后座,“上来,回家了!”   陈茶赌气不肯上自行车,“你都轰我走了,我还回去干什么?”   女人就是麻烦!   程樘皱眉咬牙,耐着性子劝:“天要黑了,你一个大姑娘在外面不安全!”   “没认识你之前我一个人也好好的!而且,跟着你就安全吗?分分钟把我卖了我还给你数钱。你才是最坏那个!”   程樘让陈茶气笑了,磨了磨牙,点头,“行!我坏!我走!”   长腿一抬,跨上自行车蹬走了。   陈茶:“……”   她望着程樘远去的背影,跺了跺脚,蹲在马路牙子上哇一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骂:“程樘,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呜呜!”   她其实再也不想心惊担颤得四处流浪,她真心想跟他过日子。   可他却想轰她走!   哭着哭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方白底蓝边的新手帕。   陈茶抽噎着抬起头。   程樘手里拎着块一看就是新买的手帕,见她抬头,干巴巴道:“别哭了!”   换作别人陈茶一定觉得对方态度敷衍,哄得十分没诚意,但,这人是程樘。   一个做的多说的少,外冷内热的人,能低头哄人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陈茶也没再拿娇,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道:“程樘,我脚麻了!”   程樘:“……”   依旧是那副“女人就是麻烦”“女人就是娇气”的表情。   伸出手。   陈茶把手放进他掌心。   他的手很大,很暖。   程樘一把拉起她,打横抱起她放在拆了木托架的自行车后座上。   沉默了半路,程樘突然开口,“陈茶,再问你一次,想好了吗?”   陈茶啊了一声,眨眨眼,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陈茶真想嫁给程樘。   要问为什么,她也说不太上来,反正就是不想离开他。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算长,谈不上知根知底。   可跟程樘在一起,心里踏实,日子苦心里甜。   程樘又沉默了会儿,喊她:“陈茶。”   “嗯?”侧坐的陈茶,两手撑着后座边缘,从外首往前探头。   “坐好!别掉下去。”   陈茶坐直身子,撇撇嘴,“叫我干什么?”   “我……我……你……”   见程樘罕见的磕巴,陈茶更好奇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樘组织了下语言,再次开口,“陈茶,现在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是,其他女人有的,我早晚都会给你!别的女人没有的我也会想办法给你!”   陈茶细细咂摸了下这句话,问他:“程樘,你这是表白呢?还是求婚呢?”   程樘:“……”   装死。   气得陈茶掐他腰间软肉。   但也只换来一句,“别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茶莫名从这俩字里听出一丝宠溺。   她不闹他了,头一歪,靠在他背上。   程樘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直着背,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陈茶唇角扬起,闭上眼。   然而好心情只维持到回村。   还没到家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路边一直往护河堤下坝这边的路上看。   本来陈茶也没在意,以为是小孩在等亲人或者小伙伴,谁知道这个熊孩子看见他们,两手圈在嘴边对着他们家的方向大喊一声:“狗男女回来了!快跑!”   程樘:“……”   陈茶:“……”   下一秒就听见他们门前传来一阵骚乱,随后几个孩子一哄作鸟兽散。   敢情这是团伙作案,喊话那个还是个放哨的?   陈茶立马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追上去。   这些村里孩子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对钱榆村轻车熟路,七拐八拐就把陈茶甩掉了,她最后竟是一个都没追上。   只能不开心地走了回来,看见自家屋门,陈茶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这间老屋窗户是木格子的,陈茶刚来的时候,程樘买了一块透明塑料布糊在里面,挡风也透光。   现在窗户上的塑料布全被戳破了。   破木门上被涂了些粪便,锁孔里被灌上面糊。   这还不算完。   门前放着一个用来储水的大水缸,平时上面都盖着一块木板用于遮灰挡尘,现在木板没了,水也被霍霍了,污浊不堪,水面上还飘着烂树叶,干牛粪之类的。   窗台下杂乱无章的对着柴草,旁边还扔着几根用过的火柴,显然是因为他们回来的及时,熊孩子们还没来得及点火。   陈茶咬着牙,掐着腰,恨恨道:“熊孩子!别让我知道谁干的!”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茶刷地回过头,看见程樘右手扶着自行车把,左手提搂着那个放风小男孩的衣领走到了跟前。   小男孩一边喊冤,一边手脚同时扑腾,试图摆脱程樘的掌控。无奈势力悬殊,像猫爪下的老鼠,只是徒劳挣扎。   陈茶气笑了,抬手食指虚点小男孩,“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站院外给他们放风?”   小男孩约莫四五岁年纪,瘦瘦小小一只,小脸皴成高原红。他在刚才那群孩子里差不多算最小的,所以才被安排放风。也因为这样,跑得慢,被程樘逮住了。   到底年纪小,被陈茶一问就心虚地视线乱飘,我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小嘴一瘪,就开始哭。   程樘像被吓住,一下松了手。   小男孩见状抬腿就想跑,被陈茶勾着衣领拽了回来。   小男孩看了陈茶一眼,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喊:“妖精要吃人啦!”   陈茶:“……”   程樘:“……”   陈茶咬牙,问程樘:“这谁家熊孩子?”   程樘摇摇头,“不认识。”   陈茶本想问“你们村不是号称没陌生人吗怎么你还不认识?”随即想到程樘离村五年,这孩子也就五六岁,认识了才奇怪。   程樘不认识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不能不认识自己。   陈茶转向小男孩,吓唬道:“不想被吃的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就让你走!”   “真的?”小男孩抽抽噎噎,像个受惊的小兽满脸防备。   陈茶点头。   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三言两语就被陈茶套了个底朝天。   原来这小男孩叫张青龙,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是“受雇”于人,佣金是一块糖。   雇主就是那天跟陈茶对撕的新媳妇。   新媳妇叫李兰,是王大军弟弟王大海刚娶的老婆。   家门上的喜字都还热乎着,两口子就因为陈茶大吵一架。   李兰咽不下这口气,便用结婚宴请剩下的喜糖哄着附近的小孩子们来程樘家捣乱。   陈茶听完看程樘。   程樘摊手,声明:“我不打小孩!”   陈茶送了他一对眼白,“不打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熊孩子不经惯,现在是纵火未遂,那下次呢?”   程樘点头,“你想怎么办?”   陈茶很认真地想了三秒钟,蹲下身跟小男孩平视,笑眯眯道:“小青龙……”   张青龙吓得一哆嗦,鼻涕吸溜成一个大泡,一瘪嘴就要哭,“别吃我!”   陈茶:“……”   程樘轻咳一声,别过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笑!”陈茶瞪了程樘一眼,转脸对着张青龙秒换成亲切脸,“你帮我办件事,我就放了你!但是你要办不成……”陈茶龇牙咧嘴做鬼脸,“我晚上就去你家吃了你!”   小青龙屈服在陈茶的威逼利诱之下,小跑走了。   程樘指着张青龙的背影,问陈茶:“你让他把小孩子们集中到学校干什么?”   “年龄小不是犯错不受罚的理由。三字经可讲了‘子不教,父之过。’小孩犯错大人有过。那个李兰想‘借刀杀人’那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陈茶一拍手,招呼程樘,“走,我们也去学校。”   程樘走到学校跟前,看着新盖的五间大瓦房,轻叹一声,“这五年,村里变化不小!”五年前还没这新学校。   陈茶正好看见学校旁边那一排土屋,用胳膊肘拐了下程樘,“那屋子是谁家的?”   程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之前村里的小学,如今盖了这校舍那边就荒着了。”   陈茶哦了一声,“那不就是村集体的房子?能租给个人吗?”   程樘打开学校铁门上的门栓,问她:“你要租?”   陈茶跟着进到院里,点点头,“我看这位置不错,想租过来开个小卖铺。那天我来逛的时候就相中这里了。连这几间房我都想好用处了。一间咱们住,一间给你当工作间,一间当小卖铺,一间……”   陈茶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自己的规划。   程樘静静地听着。   两个人说着话,没一会儿,张青龙就带着他的小伙伴们来了。   等人一进学校大门,陈茶就把门重新栓上了。   孩子们一下子慌了。   有两个年纪大点的,还想攻击陈茶试图强行突围出去。   程樘往前一站,他们立马就像战败的公鸡,后退了两步,耷拉着脑袋老实了。   陈茶啧了一声,感慨:“没想到你威力这么大!”   程樘:“……”就觉得这不是好话。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孩子,虽然不敢再动手,但是呸了一声,骂他们:“狗男女!”   他身后的孩子像是被鼓舞了,开始纷纷骂脏话。   “狐狸精!”   “劳改犯!”   “死瘸子!”   ……   陈茶磨了磨牙,冷哼一声朝他们比了个张口吃人的动作,熊孩子们瞬间噤了声。   她冷嘱咐程樘看好人,就跑进东耳房了。   学校五间正房用作教室,放学时间都锁了门。东西各挂了一间耳房,西耳房是老师的办公室,东耳房用于村委办公。   村里下通知用的大喇叭就是在东耳房广播。   陈茶打开广播,清了清嗓子:“各位父老乡亲,我是陈茶,十分抱歉打扰到大家了!借用村里的喇叭,主要两件事想跟大家说。   第一,我跟程樘要结婚了,到时候还请大家来喝喜酒。   第二,我在我们家捡了几个小孩。谁家孩子丢了麻烦来学校认领。”   说完陈茶就把广播关了,走到院子里。   村里的大喇叭固定在学校屋顶上,一组四个,无死角的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传达声音。   程樘看着陈茶,张了张嘴,又闭上。   广播完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来人了。   有熊孩子的家长,也有单纯吃饱饭没事干来凑热闹的村民们。   不管谁来,陈茶拦在大门口一律不让进,“等人到齐了再说!”   于是大人在门外或议论或叫骂,熊孩子们在院内哭爹喊娘。   偏偏程樘跟门神似的往大门口一杵,谁也不敢强闯。   一直到村长过来。   “程樘,你们这是闹哪出?”村长一看见陈茶就头疼,这丫头太能闹腾了。   陈茶抢先开口,“村长,自从那天你们到我家之后,我家天天遭贼,放在门口的东西不是没了就是莫名其妙坏掉。今天我们赶集回来……”   她指了指扒在大门上的熊孩子们,“正好看见这几个孩子弄坏了我家门窗,霍霍了我家水缸不算,还打算点火烧了我家房子!我初来乍到,程樘也久不回村,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谁家的,没办法了才未经允许借用村里的喇叭广播找人。”   大门外围观的人一听,顿时纷纷指责。   “你们这么大的两个人,还跟小孩计较!”   “就是,就是小孩子捣个蛋你们至于把人扣下吗?”   “你那破屋不还在那吗?又没真点着!”   “俩大人跟几个孩子较真,可真好意思!”   “……”   还有事不关己的和事佬劝:“都是孩子,不懂事,你们就大度点别计较了。反正也没真烧了房子。”   陈茶目光一一划过说话的人,冷笑一声,转身朝张青龙招了招手,“小青龙,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小青龙特怕笑眯眯的陈茶,听话地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说了。   陈茶这才开口:“孩子不懂事,难道大人也不懂事?一块糖就哄得孩子们放火烧屋。那一块钱是不是就能让孩子们杀人?还是你们觉得孩子小杀人就不用偿命,死的人就是活该?谁这么想麻烦告诉我一下,你们把不懂事的孩子借我一下去帮着我杀几个仇家。   我家房子这次是没点着,如果真烧了谁来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要没房子,那对不起,今天这些小孩的父母就得凑钱给我们盖五间大瓦房,否则……”   陈茶视线落在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身上,冷哼一声:“我也去买一斤糖,没事就哄着这几个小孩去纵火,今天点一家明天点一家,就是不知道村里这些屋子够烧几天的?!反正小孩子嘛!杀人放火也只是调皮捣蛋了点,对吧?”   很显然,放火烧别人家是小孩不懂事,但是烧自己家那就不行了。   大门外,一片安静。   谁都不敢再辩驳,生怕惹恼陈茶回头真把自己家房子给烧了或者忽悠自家孩子去杀人。   重点程樘跟陈茶穷的叮当响,他们真烧了谁家,谁家只能认倒霉,因为这俩人肯定赔不起。   俗称,光脚不怕穿鞋的!   村长也听明白了,这事不陈茶必定不会善了,他开口:“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茶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眯眯地开口:“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好多计较。这样吧,让这些孩子的父母到我家。把我们家门窗修好,水缸洗干净挑满水,卫生给我们打扫干净了,一家赔我们一捆柴草。再一起给我们道个歉,孩子就领回去。这要求不过分吧?”   孩子们的家长并不是十分情愿,都觉得陈茶有点小题大做。可他们不同意陈茶就不放人。不光不放人,还要反过来让孩子霍霍他们家。他们有的选吗?   没有。   村长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要求确实不算过分。他回头指着那几个孩子的家长,质问:“还不去等谁请呢?”   人群里走出几个大人,耷拉着头朝程樘家去了。   村长想了想,还是对着程樘训道:“程樘,都是一个村里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以后怎么处?”   程樘点头应是,只说了一句:“家教不严。”   陈茶:“……”   村长:“……”   也不知道这话说谁。   不管说谁,陈茶坚决不认,“村长,您这话不能说给我们听。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虽是外来人,但如今也算嫁到咱钱榆村了。总不能大家指着我骂我狐狸精让我们滚出村,打算烧我家屋子,还让我笑脸相迎半点不计较吧?那就欺人太甚了!”   虽然话是对着村长说的,但陈茶视线一一扫过围观群众,一字一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饶人!”   村长回头看着身后的村民们,“都听见了?一个村的做事别太过了!一个个都管好自己的孩子,你舍不得打别人可不会给你惯着!以后谁再在村里作妖,别怪我不客气!”   又转头看看程樘跟陈茶,张开嘴又闭上,摇摇头,留下一句“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转身走了。   陈茶回家督工。看着那些人把窗户上的塑料布新换了,水缸重新换了干净水,门板擦干净,锁头换了新的,I柴草木料重新码放整齐,里里外外扫的干干净净。   一行人心不对口地对着陈茶赔笑说好话。   陈茶才不管他们真心还是假意,满意了才让程樘放人。   那些村民被陈茶这么拿捏,一肚子气都撒在自己孩子身上。   领着孩子走的时候,有人骂骂咧咧:“你个没出息的,为了一块糖你就去给人家当狗腿!看回去我不收拾你!”   还有人当场就动手了打孩子。一边打一边骂:“小兔崽子!老子砸锅卖铁供你念书,就学会霍霍人了?还敢放火烧屋,我看你这书别念了!”   少数个别素质高的,领孩子的时候会诚心道歉:“樘子,樘子媳妇儿,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教好孩子。”   陈茶看着一院子鸡飞狗跳,拔高了声音说给其他人听:“您这话太客气了!孩子是小不懂事所以才被人用一块糖哄骗了。这幸好没真出事,要真闯了大祸可不是光赔我们家屋子的问题。咱村都是土坯房,土坯砖里掺了大量的麦秆。屋外都堆着柴草,四处都是易燃物。这火真要烧起来,难不成还只挑我们家烧?”   水火无情,当然不会只烧陈茶家,赶上西风,整个村怕是都要遭殃。   众人一阵后怕,同时恍然:对哦!始作俑者是那个发糖的人。   一众家长纷纷记恨上了李兰。   “管不住自家男人,拿孩子当枪使算什么本事?看我不撕了她!”   ******   让这小插曲闹得,陈茶跟程樘头顶漫天繁星才进了自家门。   陈茶捂着咕咕抗议的肚子,再摸摸冰凉的炕头,顿时泄了气,“大喜日子,反倒得受冷挨饿!”   程樘二话不说,生火做饭。   陈茶扯过被子当披风裹在身上,坐在了炕沿上,盯着程樘,“程樘,你一晚上都没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程樘确实觉得就因为几个熊孩子,闹腾这么大有点麻烦,他不喜欢麻烦。不过,陈茶也是对的,就是不对他也支持。   想了想他摇头,“你开心就行。”其他不重要。   陈茶不愿意了,“什么叫我开心就行?难道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我还得忍着不成?程樘看不出来你心胸这么宽广呢?”   程樘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明白自己明明顺着她,她怎么还生气了?   女人就是麻烦!   他不说话,陈茶更生气:“那李兰为什么一直针对我?难不成她也是你的桃花债?”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一脸恍然:“难怪你房子快让人点了也不生气!”   这都哪跟哪?   程樘角青筋动了动,咬着牙道:“我不认识她!”   他不是不生气,只是有些事经历多了,有些麻木。不会像陈茶反应这么大。显然陈茶不会接受这样的解释。   程樘思索了下,表态:“我不太会说话,你杀人,我递刀,人杀你,我死你前头。”   他说这话时依旧面容冷冽,语气也和平常无二。   陈茶却听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确实不会说话!好好情话让你说得这么吓人!”   陈茶满意了,趴在隔断柜上又问:“程樘,你以后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程樘点点头。   陈茶等了半天,没等到后文,撇撇嘴,小声骂:“闷葫芦!木头嘴!都不会哄人。”   程樘听见了,但他确实不善言辞,干脆假装没听见。   好在陈茶这人性子活,脑子转的快,程樘那还苦思冥想说点什么让她高兴。   陈茶已经换了话题:“程樘,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真要用你二伯娘给的日子吗?”   程樘摇头,“我自己找人算。”这种事他信不过张红艳。   “那得用生辰八字吧?我是己酉年三月生的,过完年就二十岁,你呢?”   “这么小?”程樘眉头皱起,“这么小你家里就让你嫁人?”   这么久过去,陈茶早没当初那么气愤了,耸耸肩,不怎么在意道:“人家出的彩礼高啊!何况再小也成年了,又不犯法。”   程樘想不出来该怎么安慰,半晌,干巴巴道:“我叫程樘,属蛇的,下个月就二十三岁整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陈茶眨眨眼,看着程樘从耳尖红到脖子,不太确定地问:“程樘,你这是在跟我表白?”怎么听着那么像威胁呢?   程樘喉结上下滚动,很轻很轻嗯了一声。   陈茶虽然不太理解这种木头式表白,但不妨碍心里美,垂着两条细长腿在炕沿上晃来晃去,掰着指头算:“程樘,虽然现在咱们很穷,但是慢慢过,日子不会差的。你看,咱们现在一个集就赚了六十五块钱。就算按一个集平均五十块算,一个月八个集就能攒四百块。一年十二个月就是四千八百块钱……”   眼看陈茶就要成万元户了,程樘忍不住开口泼冷水,“账不能这么算!做生意得扣本钱!”   陈茶立马蔫了,一拍脑门,“是哦!还欠着村里二十棵树苗。用光这六棵树,以后还得进木料,杂七杂八一去,那一个月没多少钱!我还寻思攒点钱开小卖部呢!”   程樘往碗里装了米放在蒸屉上蒸,拿过白菜一边烧火一边扒掉老白菜帮。   他还在心里默算扣除木料等成本一个月能赚多少钱的时候陈茶那边已经开始想小卖部要卖什么货了。   程樘抬头看着陈茶:“……”女人呐不光麻烦还善变!   他给善变的女人盛了米饭和白菜汤,招呼她:“下来吃饭!”   陈茶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地描述未来的规划。   程樘不光插不上嘴,还跟不上她思维发散的速度。他闷头扒饭,眉眼含笑。   一个人冷清习惯了,身边乍然添个人刚开始觉得吵,现在竟也习惯了。   ******   转眼就是十一月最后一个双河集,生意特别好,一天就卖了九块。   两个人中午在集上花了一块五毛钱一人吃了一碗牛肉拉面。   “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茶一听警惕地望着程樘,“你不会还想给我租房轰我走吧?!”   程樘:“……”   “带你买衣服。”   没有女人会拒绝新衣服的诱惑,最起码陈茶不会,颠颠地跟着程樘到了城里的五化交大楼,这是他们这儿唯一规模大点的综合商厦。   大楼三层,一层卖些自行车摩托车之类的贵重玩意,二楼是卖衣服日用品的,三楼是五金件。   程樘拉着陈茶直奔二楼婚庆用品柜台。   柜台上摆满了喜字喜糖等结婚用品。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整排衣服,就两种,男人的西装和红色的新娘服。   陈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比较新奇,东瞅瞅西摸摸,一眼被其中一套秀禾服惊艳了,“哇!那套衣服好漂亮!”   如今已经不是布票时代,柜台的服务人员态度和善了很多也敬业了许多,闻言就把衣服才架子上拿了下来放到柜台上,“这女同志可真是好眼光!这是咱们这次刚来的新品,您长得漂亮,身段也好,穿起来肯定好看!试试吧!”   陈茶头摇成拨浪鼓。   这秀禾服是两件套,上身是掐腰紧身小短袄,袄面是红色绸缎。衣服是立领盘扣。衣领,袖口,下摆全用金线圈边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跟其他秀禾服不一样的是,这衣服没大片金线绣龙凤并一些中式吉祥图案,只是用更深一点的红线绣了些寓意的花。花心上缀着白珍珠。下半身是同色盖脚红裙,裙摆也是金圈苏绣。   款式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布料和这刺绣的工艺一看就不便宜,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放心,试穿不要钱!试了不穿也没事。”   程樘也劝她:“试试?!”   陈茶很心动,犹豫了下还是没敌过漂亮衣服的诱惑,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这衣服穿起来费劲,有服务员的帮忙,还是穿了好半天才出来。   “好看吗?”陈茶拎着裙摆,娇羞地转了个圈。   程樘抬头,一眼看过去呆了。   陈茶好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穿上这身喜服会这么美!这正红色衬得她肌肤如雪,偏因为娇羞脸颊像涂了层脂粉,白里透着粉红。   平日里陈茶裹在厚重的棉衣棉裤里还不觉得她身材有多好,这脱了棉衣棉裤换上这修身裙装,前凸后翘,小腰细如柳。   程樘舔了舔唇,只看着就有些心浮气躁。   “看这衣服多合身啊?!就像给你量身订做的。女同志这身材好,长的又白又水灵,才能把我们这秀禾服穿得这么好看!”服务员真心实意地夸奖,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卖衣服。   他们五交化大厦马上就不是铁饭碗了,最近就要裁员,得有业绩才能保住饭碗。   “这衣服多少钱?”程樘指着陈茶问。   服务员一见有戏,笑得更热情,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眼光好什么的一通夸,夸完报了个价格:“三百六十八块钱。”   陈茶嘶了一声,“这也太贵了!”一边喊着不要,一边转身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程樘咬了下唇,问服务员,“能不能再便宜点?”   服务员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看您诚心想要,我也跟您说句实话。这秀禾服好是真的好,但是就是太好了有点贵,咱这小县城穷人多一直卖不动,放在这压成本。所以可以成本价卖,给三百六十块钱就你就拿走!”   这话服务员是真没撒谎。这年头村里结婚,新娘的衣服还不讲究,就以红色衣服为主,也不是非得穿秀禾服之类的。总而言之服色是中式吉祥红就行样式不限,哪怕红毛衣外面套个日常穿的红外套都行,实在没有粉红色都能将就。   合村也没几个人专门买一身喜服的,就算有钱也就是去影楼租一套穿一天。   结婚的喜糖也是集上论斤称的糖块   来这里专门买结婚用品的真不多。   陈茶出来正好听见服务员报价。她小心翼翼把秀禾服还给柜台服务员,把程樘扯到一边,一脸焦急:“你不会真想买吧?!这衣服可死贵死贵的!”   程樘薄薄的眼皮轻掀了下,他抬手抠了下眼角,“结婚一辈子就一次,该买喜欢的。”   说完想起陈茶说过只是假结婚,又补了句:“对我来说就一次。”   陈茶翻个白眼,“一辈子一次的事多了去了!那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咱们俩手里加上今天赚的钱一共五百块出点头。”买完这衣服日子就甭过了。   程樘点头,“够了!”   陈茶气得拍了他胳膊一下,“什么就够了?是,买这套喜服是够了。那我们以后就不用吃喝拉撒了?   你别忘了,你借的六棵树马上就用完了,以后打家具就要买木材!那天咱俩也去市里木材厂看了,那杨木便宜也要一百多块一方!   等开春,总得买点肥料吧?手里这点钱难道就结个婚全霍霍光了?”   程樘薄唇紧抿,崩成一条直线,手下意识伸向口袋。   陈茶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没好气地制止他:“这里不让抽烟。”   程樘开始咬舌尖。   陈茶叹息一声,温声再劝:“程樘,我知道你这是对我好。可是两个人结婚并不是只有办婚礼这一天。婚后过日子长着呢!细水才能长流。再说日子也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咱们自己过的舒坦才重要。按照我的意思,婚礼开一桌席,请几个人当个见证就行了!穿什么结婚我其实无所谓……”   程樘打断她:“我有所谓!陈茶,你是假嫁,我是真娶!” 第26章 、程樘过去   程樘气到胸膛上下起伏, 头一次话又多又密还带了明显得情绪:“我知道你没把我们接婚当回事,只想走个过场糊弄完事拉倒。越少人知道这场婚礼对你越有利!毕竟对你来说只是假结婚!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还是有可能凑巧传到你家那边。到时候会妨碍你重新嫁人。”   陈茶:“……”   程樘咬了咬下唇右侧, 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尽量平和了语气:“我是土生土长的钱榆村人, 结婚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宴请全村人, 让我的女人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嫁给我。我不想因为我穷让她嫁人都舍不得穿自己喜欢的嫁衣, 我就不想让我的女人受半点委屈, 不行吗?   对,我是穷, 但穷是我应该解决的问题用不着你考虑。要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想结婚的事!不管是不是假结婚, 你既然跟我一场我就想着不能委屈你!再说,你又没想一直跟着我,管那么多以后干什么?”   “什么叫人知道的人越少对我越有利?什么叫假结婚妨碍我重新嫁人?”陈茶气得红了眼, 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我都盘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怎么就没真心想跟你?我是真心实心实意想跟你过日子。可你呢?穷就是穷,偏要打肿脸充胖子!我如果贪慕虚荣, 早就嫁给出五千彩礼的老鳏夫了跟你一个穷小子干什么?!你要这么说,那这婚不结也罢!”   陈茶越抹脸上的泪流得越快,她干脆不擦了, 转身就跑。   脑子里还飘过一个特别不合时宜的念头:程樘竟然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   程樘呆住。   陈茶装哭倒是不少见,真哭似乎都是他惹的??   她是说真想嫁给他?   程樘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一直往他们这边张望的柜台服务员说了句“那衣服给我留着。”就追了出去。   陈茶出门也不看路,一通瞎跑, 突然右侧传来急促得喇叭声和刺耳得刹车声。   她扭头, 模糊视线里出现一辆蓝色的卡车直直朝她撞了过来。   哭到有点缺氧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 陈茶愣在原地, 傻傻地看着卡车头飞速撞向她。   程樘追出五交化大门就看见这一幕,什么都来不及想,猛然加速蹿了出去,以一个腿脚不便的人绝对不应该有的速度扑倒陈茶把她护在怀里由着惯性翻滚到了马路另外一侧,堪堪躲开卡车的轮子。   两个人也算是命大,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司机师傅刹住车,抹了把冷汗,落下车窗训道:“过马路看着点,哪有人突然冲出来的!你们……”   程樘抬头看他,如墨黑眸盯着他。   司机莫名打了个激灵。   这男人好吓人!他感觉再多说一个字这男人能当场杀了他。   他识相地把“没长眼”咽回了肚子,嘟囔了声“晦气”就开车走了。   程樘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陈茶。   这女人,平时一张小嘴,嘚吧嘚从不饶人。这会儿被人骂,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反击了。   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唇上也没半点血色,明显吓坏了。   程樘把训人的话咽回肚子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陈茶无事后在她背上拍了拍,尽量缓和了语气:“没事了,别怕!”   他膝盖和手肘应该是磨破了火辣辣得疼,后背上黏腻一片,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失控地心跳慢慢恢复。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么怕失去陈茶。   只是还没有时间想为什么。   陈茶半晌才缓过来,哇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程樘:“都怪你!都怪你!都赖你冤枉我!你还嫌弃我!呜呜……”   程樘任她打,紧紧地搂着她,温声哄,“别哭,都是我的错!”   ******   两个人回到村里,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在他们家西边的路上徘徊。   陈茶伸出食指往程樘背上戳了两下,随口问他:“今天放风的怎么换成大人了?难不成你们村那些熊孩子的爹娘集体出动来报复我们了?”不至于吧?这村人这么小气吗?   程樘仔细看了看,摇头,“不会,那是李芳芳。”   说话间就到了跟前,陈茶定睛一看还真是李芳芳。顿时有点不是滋味,隔那么远就能认出来,这应该不是一般关系吧?   李芳芳也看见他们了,笑着上前主动打招呼,“你们可回来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   程樘停住自行车,脚撑着地,疑惑扬眉:“什么事?”   “你不是让张家婶子给你算结婚日子了吗?我今天正好去他们家串门,她把算好的日子让我给你捎过来了。”其实是她主动要求来的,想当面问程樘,但是看见陈茶,就把话藏回了心底。   陈茶一听,从后座上跳了下来,走上前,从李芳芳手里接过红纸。   上面用毛笔字写了俩日子。   腊月十八,腊月二十六。   陈茶扫了一眼,把纸揣进上衣外侧口袋里,招呼李芳芳,“芳芳姐,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走,上我家暖和暖和去。”   李芳芳摇头,“你俩一天不在家,屋里冷锅冷灶不比外头暖和多少。”她探头越过陈茶看程樘,“樘子,把你这宝贝媳妇儿借我会儿呗?你们要结婚,也没个靠谱长辈张罗。茶茶是外乡人,很多事不懂。有些话你个大男也不方便说,不嫌弃的话,让我这个半吊子说说?”   程樘一想,确实是这么个事,于是看陈茶,征询她的意见。   陈茶一眼就看出李芳芳绝对不只是想聊婚礼那点事,想了下,还是点头应了。   李芳芳主动拉起陈茶的手,对程樘道:“你回家烧炕做饭吧!我带茶茶到我家玩会儿。”   程樘应了声,从自行车上下来对陈茶道:“我做好饭去接你。”   ******   李芳芳家在村子东南角,五间崭新的土坯房,墙外表也不像他们屋子那么粗糙,都是用细泥仔细抹平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两面临河。   她家里生着炭炉子,一进门,暖意就扑面而来。   陈茶羡慕地想,早晚她跟程樘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李芳芳领着陈茶进了里屋关上门,指了指占了大半间屋子的炕:“上炕说吧!炕上暖和。”   李芳芳家这炕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大炕,从东墙到西墙长好几米,一家几口都睡在上面。   她家拾掇的干净,沿着炕边的墙上还挂了一圈布帘隔土。几床被子板板正正地卷在炕尾。   陈茶依言拖鞋上了炕,跟李芳芳并肩坐在暖和的炕头上。   李芳芳先开口:“你真想好了要跟程樘结婚?”   陈茶看她,不答反问:“你不同意?”   李芳芳眼神闪了闪,笑着摇头,“看你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你别想多了,我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讲讲我们这边结婚的一些风俗。”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跟我聊程樘。”陈茶眼里可不揉沙子,她要好糊弄早被人卖个十回八回了。   李芳芳怔住,半晌苦笑摇头,“程樘看上你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是,我是想跟你说说程樘,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跟你抢人,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我要真想跟程樘好,我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就想跟你说说程樘小时候的事。”   言外之意,她若想抢人,陈茶只能靠边站。   陈茶眼睛亮了,她一直对程樘小时候很好奇,就是没机会打听,也懒得计较她这番挤兑,催着李芳芳:“你快说吧!我听着呢!”   李芳芳直直看着陈茶的眼睛。陈茶一脸坦诚,仿若真是个因为要嫁给心上人开心到不行的单纯姑娘,巴巴地想从别人嘴里多打听点未婚夫的事。   但陈茶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像完全没听出来。   李芳芳拿捏不准,抿了抿唇,叹息一声:“程樘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到大是越来越苦。我比他大点,他出生没多久我就记事了,所以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娘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了程樘更是病的厉害。程樘两岁还是三岁的时候他娘就没了,程樘也差点跟着没了……”   娘亲病逝只是程樘不幸的开始。   程樘娘活着的时候,程樘外婆家。   在钱榆村,大家都称呼外婆为姥娘。   程樘姥娘家的人都不跟程樘家来往,生怕程家把程樘那病秧子娘给送回去,连过年都省了他们的拜年礼。   可程樘他娘前脚咽气,姥娘家素未谋面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各路舅舅表亲就打上门来了。连看一眼都没看程樘娘的尸身就堵着程家大门,骂骂咧咧说程家虐待逼死了刚嫁到他家两三年的新媳妇,扬言不给一千块就不让程樘娘下葬。   那会子大部分人家刚吃饱饭,合村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千块,程家哪里出的起?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程樘姥娘家人不地道,但是娘亲舅大,他们硬拦着不让下葬,程家人也没办法。   程天被逼的连夜逃出村子,从此行踪不明。   程樘奶奶当场气到昏迷进了医院。   两家人这下更水火不容,直接扭打在一起,互相让对方赔偿。   大人们闹的不可开交,打地打,晕地晕,跑地跑。唯独不到三岁的小程樘无人问更无人管。   那会儿程樘年纪小看见大人厮打怒骂害怕到不行,找不着爹就能去找“睡着”的娘。   程樘娘的尸体停在院中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那会子是冬天,晚上能到零下十几度。   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是个孩子?一直没吃没喝的小程樘又冷又饿,可是他娘怎么也喊不醒。   他冷到受不住了就想钻进娘的被窝里。   那被子是用针线跟尸体下方的褥子缝在一起的。程樘嘴角勒出血才咬断线头,撕开一小个他能钻进去的口子。他钻进被窝搂着同样冰冷的娘亲,完全不知道娘已经死了那被子也不是活着的人能盖的。   最后程樘奶奶因为脑溢血成了偏瘫,半个身子都不能动。   程家人要求程樘姥娘家那些人负责赡养程樘奶奶到死。   程樘那些舅舅姨们见这事讨不到好了,便翻脸走人,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等尘埃落定,把程樘娘往祖坟里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已经奄奄一息的程樘。   他当时已经没意识了,死死地抓着那床象征死亡的大红被就是不松手。   为了救他,人们只能用那被子裹着他送去了医院。   陈茶终于弄明白了那床崭新被子的由来,心里酸酸涩涩,哑着嗓子追问:“后来呢?”   后来,程家人都觉得程樘奶奶是个累赘,程樘更是个累赘。   大家谁都不想管这祖孙俩。   程锣在外地压根没回来,程宣和程鼓两家打到一起,互相推诿。   程天下落不明。   最后还是半身不遂的程樘奶奶生气拍了板,表示不用他们照顾,她自己带着程樘过,只要饿不死他们娘俩就行。   可一个偏瘫的老太太带着个三岁的娃能好过吗?   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年,别人家孩子三岁都还是全家宠,而程樘已经学会踩着板凳刷锅洗碗做饭,喂鸡喂鸭。   但,就是这样的日子对程樘来说也过于奢侈。   在程樘八岁的时候,程奶奶也死了。   程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程鼓张红艳获胜,得了那五间屋那院还有并不是真心想要的拖油瓶程樘。   张红艳说是养着程樘,但也只是不饿死程樘。动不动就喊打喊骂不给饭吃。   李芳芳指了指东北角,“我家跟他们家是对角邻居,我经常看见程樘大冬天单衣单裤站在外面挨冻。最开始街坊邻居都觉得程樘可怜,把他叫到自己家给口饭吃或者给他送点吃的。只谁也没想到张红艳能不讲理到……”   李芳芳拧着眉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挥挥手,“反正谁帮程樘,张红艳那泼妇就骂谁。不光这样,还提着程樘的领子往帮了程樘的人家家里送。非说既然那么好心就负责把程樘养大。时间久了,别说大人,连孩子也没敢再靠近程樘的。”   程樘还有个堂哥叫程栋,和李芳芳一样大,跟他娘张红艳一样不是好东西!天天领着他们那伙人欺负程樘。打着程樘玩儿,抢程樘东西不说,干了坏事人家找上门,他就把程樘推出去顶锅。然后张红艳就又揍程樘。   有一次,程栋偷了家里钱,赖到程樘头上。张红艳用绳子绑了程樘在村里一边游街一边抽,要不是村长领着人拦下来,程樘就被活活打死了!   “我年龄大些,看不惯,就经常偷我家馒头菜去给他。所以村里孩子,他就跟我关系好些,你可别多心。”李芳芳说着在陈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茶似笑非笑看着李芳芳,一遍遍重复让她别多心,听多了不多心也得多心。   不过比起拈酸吃醋,陈茶更想知道程樘的事,假装没听见最后这句,追问:“后来怎么样了?大家都说程樘坐过牢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村里还是生产队,张红艳把小程樘扔到生产队挣工分。那时候虽然还没实施九年义务教育,但是村里的小孩基本上都能在家门口把小学念完。就是现在学校东边那一排土屋。程樘年纪那么小,生产队不愿意用他却不敢不用。要不用程樘,程樘回去就会被张红艳打。村里也不是没上门说和过,张红艳嘴上应下,该打还是打,只是不会打脸啊手啊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   生产队干部们都很头疼这事,但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他跟着干点放牛之类的轻快活计。   直到教过程樘一年的刘老师去生产队要人。   李芳芳说得口渴,下炕倒了两碗糖水,给陈茶一碗,自己一碗,喝了两口才继续道:“程奶奶死前,程樘上了一年小学。他学习特别好。刘老师觉得程樘很聪明是能考大学的好苗子,不该这么糟蹋了。最后生产队跟刘老师一合计,给程樘安排了个管理广播室的工作,每天算点工分,还能不耽误他学习。”   张红艳见有工分就没说啥了。   小学毕业后,初中要上其他村上学,村里就不能再照顾程樘了,他就只能跟着生产队里大人一起干活挣工分,一直到83年程樘十八岁。   “至于坐牢,说起来有些话长,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程樘没真没坐过牢。”李芳芳坐直了身子,言辞恳切。   陈茶点点头,“芳芳姐,你别激动。我相信程樘没坐过牢,可为什么村里人都觉得他坐过牢?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我不着急。”   李芳芳默了会儿,咬咬牙,打算说出实情:“那年正好严打,芝麻大的错也会被抓进去。而且很多单位都有抓犯罪分子的指标……”   陈茶正听到兴头上,里屋门被敲响了。   李芳芳住了口,问“谁呀?”   “是我。来接陈茶。”   陈茶一听见程樘生意,也顾不上听完故事,麻溜地下炕拉开木门,扑进程樘怀里,“程樘,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程樘皱眉,不知道她这是又怎么了,听见她鼻音很重,纳闷地问:“哭了?”   陈茶摇摇头,回头朝怔怔望着他们俩的李芳芳摆摆手,“芳芳姐,我先回家了!婚礼有不懂的我再来麻烦你!”   李芳回过神,含笑跟他们说再见。   ******   冬月底天上没月亮。   零星几点星光跟没有差不多,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陈茶怕黑,死死地拽着程樘的衣摆。力道大到程樘都觉得领口有些勒脖子。他伸出手自然地牵过陈茶的手,“勒死我你就成寡妇了!”   他手掌很大,能完完全全裹住她的手。他掌心干燥温暖,掌心指腹都是厚厚的老茧。陈茶弯了弯手指一一摸过这些老茧,心里一抽,问他:“程樘,这些年你是不是过的很苦?”   “苦?”程樘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天太黑看不清她表情,随即扭头继续看路。   陈茶以为他会回答“不苦。”结果程樘答“不知道。”   陈茶咦了声,小跑几步到程樘前面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倒退着走,“什么叫不知道?”   “三岁以前没记忆,三岁以后日子都差不多。”   陈茶听得鼻尖一酸。   程樘三岁到八岁跟偏瘫的奶奶饥一顿饱一顿,八岁到十八岁给张红艳家卖苦力,除了挨打挨骂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十八岁到现在,挨饿不挨饿陈茶不知道,但是西北边疆开荒的日子能好过?!   显然也是很苦。   “不过……”程樘补了一句:“如果跟回来后的日子比,是挺苦。”   出狱这一个来月,是他有生以来最舒坦的日子。   陈茶立马红了眼眶,扑进他怀里抱住他腰身,“程樘,以后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程樘僵了下,反手抱住她,低头看着她头顶,“是不是芳芳姐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反常?!   陈茶一听,立马想起来找他算账,“程樘,你以前是不是跟李芳芳好过?”   程樘:“……”   这都哪跟哪?   程樘皱起眉,抬手就给了她一记爆栗子,“胡说什么呢!”   他没用力,不疼,陈茶却摸着头顶哎呦一声喊疼,“你是不是心虚了才打人?!”   他们身后不远处,追出来想给他们送个手电照明的李芳芳正好听见陈茶问这一句,连忙一侧身,藏到路边柴草垛后。   “不是心虚,你这是坏人名声!芳芳姐都快结婚了,姑娘家重名声,以后别胡说了!”   李芳芳唇角勾了勾,程樘还是这么为她考虑。随即又拉下嘴角,程樘打小话少,说话一般就两个字三个字,她还是第一次听程樘一次说这么多话,却不是对着她。   陈茶推开程樘,伸出食指在他胸口点了两下,教育道:“程樘,丑话得说到前头!我这人小心眼,爱记仇……”   程樘弯着唇角打断她:“嗯,看出来了!”连孩子也不放过。   陈茶变指为拳,往他胸前轻锤了两下,表明态度:“我是认真的!程樘我跟你说,我这人爱拈酸吃醋,性子也霸道!结婚前的事你交代清楚我就既往不咎了。结婚后你要让我知道你跟哪个女的有点什么……我就让你下葬我下狱。”   程樘见她确实不像在开玩笑,敛了笑,点了点头,认真道:“好!我要负你我就自尽不用脏你的手。”   陈茶哼哼两声,继续戳他催促:“赶紧交代。”   李芳芳听得心里翻腾,又酸又耐受。此刻听见马上就说到自己,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樘习惯性抬手抠了下眼角,生平第一次跟人说自己的心思,“我二伯娘那人你也见了,小时候对我……反正经常吃不饱饭,也穿不暖。芳芳姐经常偷偷救济我,给我送吃送喝,给我旧文具,还给我旧棉衣……总之在我有记忆以后的温暖都是她给的,我很感激她。”   程樘摸着陈茶有些发抖,她的手也是冰凉,牵起她往回走,“傻不傻,这么冷站路上说这些。”   “别想岔开话题。”陈茶跟着往前走,还不依不饶地审问程樘:“你对她就只是感激吗?”   年少懵懂时,在李芳芳常年的无微不至地照料下或许也曾萌生过不该有的念头。   那时李芳芳于他是天上的月亮。他一无所有不敢妄想,便劝着自己歇了念头。   从此也假装不知道李芳芳的心意。   程樘不想说谎,只承诺道:“放心,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   陈茶撇撇嘴,还是有点吃味。但,那时候他们不认识,吃醋也没道理,“你说的,以后不许招惹烂桃花,要不然……”   李芳芳听着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从柴草垛后走出来,泪流满面。   ******   回到家,程樘去掀锅盛碗,陈茶洗完手坐在桌边摸着肚子喊饿,“程樘,今晚吃什么?饿死我了!”   “鲫鱼汤配白米饭。”   陈茶吞了吞口水,“哪来的鲫鱼?”   “去河边破冰挑水顺手抓的。”程樘把盛好的米饭和鱼汤摆在陈茶面前。   蓝边白瓷碗里装满了奶白色的鲫鱼汤。鲫鱼汤上飘着翠绿的韭菜段,看得人食指大动。   陈茶吃饱喝足放下饭碗,拍了拍肚皮打个饱嗝,一低头看见程樘只喝了一碗鱼汤,碗里的白米饭几乎没动。   这才想起来南北饮食文化有差异。南方人主食是米饭,北方人是面食。   “你明明不喜欢米饭,为什么最近总蒸米饭?你们这大米可比小麦贵多了!”陈茶在北方生活这段时间,见过最多的也就是大米粥。   一把大米两舀子水,熬成一锅粥全家几口人都够喝。   程樘顿了下筷子,只给了轻飘飘的三个字:“你喜欢。”   你喜欢吃,所以才做,贵不贵不重要。   陈茶弯了唇角,心里那一点醋意,也散了个干净。   她逃婚离家不图五千彩礼,就为了找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而如今,她想她找到了。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冬天天黑的早,村里人习惯早睡。   陈茶和程樘也早早地上炕躺着了。但是陈茶兴奋,睡不着,她不睡也不让程樘睡,闹着他闲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结婚的事。   “程樘,腊月十八和腊月二十六,你更喜欢哪个日子?”   程樘想都没想拍板:“腊月二十六。”   “为什么?”   “腊月十八那天,村里有结婚摆席的,两边都沾亲的街坊会为难去哪边。”也怕他人缘差,村里人好面子,万一他结婚没人来参加就难堪了。   程樘抬手垫在脑后望着房梁,补了一句:“另外,我还需要点时间攒钱。”   陈茶侧过身面对他,胳膊肘支在枕头上撑着头,“腊月十八和腊月二十六也没差几天吧?能攒多少钱?”   程樘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含糊不清道:“攒三四百块就行,把那套秀禾服给你买了。”   陈茶腾一下坐了起来,“程樘,我们不是说好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吗?怎么还非得买那么贵一套结婚礼服?咱村过日子细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攒个四五百块。我怎么那么烧包,把一年收成穿身上?还就只穿一天!买两身红衣裳,结完婚我也能接着穿。咱浪费这钱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程樘均匀的呼吸声。   陈茶气得想掐他,手落在他身前停住,叹息一声,把被子给他往上拽了拽。   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向来理性,信奉的是实用主义。   她和程樘现在刚开始过日子,正用钱的时候,不过是个结婚仪式没必要那么铺张浪费。   在陈茶心里,男人有一百块给她花一块买朵花是浪漫,花十块买件衣服是在乎,但是花七十买件衣服那就是骚包了。   这是拎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不及格!   陈茶气鼓鼓地给程樘打完分,想了想,又觉得这男人还能抢救一下!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抬手用食指在程樘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程樘,我好像真喜欢上你了。”   ******   大早上陈茶被村里大喇叭吵醒。   她揉揉眼,习惯性往旁边伸手,冰凉一片。她顿时清醒过来,坐起身。喊了两声程樘,他都没应,耳边只剩村里的大喇叭在放国歌。   陈茶挑了挑眉,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这么早程樘去哪了?   大约觉着全村村民都被叫醒了,大喇叭里的国歌停了,村长开始讲话:   “钱榆村全体村民们,今天有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商量,吃完饭都到学校前面的空地上集合,我们开个会!我再重复一遍,今天……”   陈茶打着呵欠掀开门帘推门出来。   钱榆村都是旱厕,茅房一般建在户外。   一出门西北风裹着寒意冻得陈茶一哆嗦,一张口呼出的就是肉眼可见的白气。   陈茶搓着手小跑上完茅房往回走,余光似乎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扭头往西一看。   程樘坐在河边干木工。   陈茶挑了挑眉,朝他走了过去。   程樘低头忙活没注意她。   也不知道他几点出来的,眉毛上结了一层霜,嘴唇发紫。身边放着一张刚做好的婴儿床。   陈茶目光落在他同样呈青紫色的手上,心疼地皱起眉:“程樘,你几点起的?怎么在这里干活?不冷吗?你那腿还没好利索,受不得冻。”   程樘这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她勾了勾唇,“太早了,怕吵着你!”   做木工活,免不了敲敲打打,又锯又刨的很闹腾。   “离赶集还有好几天呢!为什么起这么早?”   平时他们五天赶一次集,有四天时间可以做活,加上自行车后座就那么大,即使改装了载物也是有限,所以时间很充裕,完全不用这么早起。   程樘垂头继续手里的动作,“我想多赶两个集。”   全县最大的集是双河集不假,但是周边还有其他乡镇县区有大点的集市。再不行还有市里也可以去。   陈茶琢磨了下明白过来,又感动又生气又心疼,“你还想买那喜服是不是?你……”低头看见他的手,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知道她不愿动手里的钱买那么贵的喜服,所以他早起想多做点木工赚钱。在河边挨冻干活是怕动静大吵着她睡觉。   这男人……   腿重要还是她睡觉重要?   陈茶跺跺脚,弯腰去牵他的手,妥协:“先回家暖和下,等一会儿开完会我们就去买那套喜服!我看你是属驴的,倔死你算了……”   ******   陈茶跟程樘吃完早饭,牵着手往村小学那里走。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俩俩凑在一起闲聊天。   李芳芳早到了,看见他们两个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上前:“程樘,茶茶,你们来了啊?”   陈茶扬扬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程樘一眼,这称呼也是一门学问呐!   不过,论演戏陈茶怕过谁?   她笑得比李芳芳还灿烂,松开程樘的手,上前一步亲切地挽着李芳芳的胳膊,无视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嗔道:“芳芳姐,我还想着一会儿开完会再去找你玩儿呢!我想再跟你聊聊程樘的事。”   程樘掏出烟朝她们举了举,又指了指远离人群的下风口,示意:你们聊,我去抽根烟。   李芳芳喊住他:“程樘,我爸说他半夜起来上茅房就看见你在外边干活了?”   程樘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芳芳皱起眉,嗔怪道:“你呀!再缺钱也不能不睡觉的啊?冻感冒了咋办?”   “我有数。”程樘说完转身就走。   李芳芳张开口还来不及出声,程樘已经只剩个背影了。   她跺跺脚,转身埋怨陈茶,“陈茶,你这当媳妇儿的得管管他!再缺钱也得先有个健康的身体不是?他腿都瘸了怎么能大半夜在河边干活?哪怕在屋里干好歹也暖和些。我知道你们现在日子是紧巴了点儿,但是钱和饭一样,再饿也得一口口吃。要不然就容易胃疼!”   这就不叫茶茶了?   陈茶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被婆婆训话的新媳妇,话里话外指责她不称职,盘剥奴役压榨程樘这个苦力。   她在心里翻个白眼,脸上却一副心虚受教状,还重重叹了一口气,“芳芳姐,你说的是。我刚才找你就是跟你说说这事,想让你帮我劝劝他!   我们这不是要结婚嘛?程樘非要给我买一套喜服,你知道那衣服多少钱?”陈茶伸出一只手张开,自问自答:“要三百多块呢!”   李芳芳愣住,“三百多块?那么贵?”   陈茶摇头叹息,一脸痛心疾首,“对!咱就是普通百姓,哪用得着买那么贵的喜服?!为这我还跟他吵了一架差点被车撞了!谁知道他这闷不吭声半夜起来做家具,就想着多赶两个集把那三百块攒出来!”   李芳芳低下头。   陈茶看不见她表情,继续一脸为难道:“芳芳姐,我知道这是程樘在意我。但是,我们家条件全村也都知道,买那么贵的喜服真没必要。一会儿开完会,你可得帮我好好劝劝他!我看得出来,他也就听你话。”   好一会儿,李芳芳才抬起头,除了眼睛有点红,看不出其他异样。   话都让陈茶说了,李芳芳没法再说她什么只好为程樘辩解:“程樘可能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特别会疼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对人好十分。对外人尚且这样何况对自己的女人?陈茶,别看程樘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他特别能吃苦也舍得卖力气还很聪明,以后你们日子会好的。”   语气里的羡慕,明显到陈茶想无视都难。但陈茶依旧唉声叹气,“以后好不好我不知道,现在是实实在在不好过。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一根筋非要倾家荡产买一套只穿一天的喜服!怎么说都不听!唉!”   李芳芳再三咂摸,确定陈茶是真抱怨而不是假意抱怨实际显摆,微微怔了下,往程樘所站的方向看了眼。   她确实嫉妒程樘对陈茶那么好,但是更不愿程樘的心意被陈茶误解,她摇摇头,“他是想要给你做面子。咱们村的人看起来都憨厚老实,但也不缺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程樘刚回来,你又是外乡人,村里人说起你俩都不是什么好话……”   陈茶翻个白眼,打断她:“难道我穿那么贵的衣服人家就能不骂我们了?”这什么逻辑?   “也许还会骂,但更多的是羡慕。相信我,如果你真穿上三百多块钱的喜服,全村人看你眼光都不一样,最起码女人们得各个嫉妒。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想啊,你连三百多块的喜服都舍得买,那得多有钱?村里嫌贫爱富的人不知道你俩有多少钱但是看衣服会猜你们有多少钱,他们真会因为一件衣服对你们改变态度。”   李芳芳信誓旦旦。   “另外,程樘那个人看着冷性子闷,不爱说话,可他都在心里装着。   婚礼虽然就那么一天,但是记忆可以留一辈子。咱女人一辈子最美的也就那么一天吧?!他呀!是想给你最好的,让你一辈子不留遗憾。钱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赚,但是婚礼这辈子就这么一回多花点钱也值了!要不然哪怕以后有钱了,你总不能再去买件喜服办一回酒席吧?”   陈茶不服气地辩驳:“怎么不可以?”   李芳芳摇头,“还真不行。也许你身材还能这么好,也许你能赚很多的钱可以买更漂亮更贵的新娘服。但是,岁月不饶人,那到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年轻吗?那时候,你还会是现在的心情吗?同样是当娘,生二胎和头胎绝对是不一样的感觉。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各种激动,小心翼翼。等到二胎,虽然还是很稀罕,却不会像头胎那么惊喜那么激动了。”   陈茶怔住,所以,程樘也和李芳芳一样的想法吗?李芳芳和他一起长大,应该特别了解他,那大约就是吧!   这个男人……行吧,加十分!   *******   等村民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村长站到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指了指学校里面,压着声音道:“今天是上学的时间,咱都小点声别打扰孩子们上课。我呢也长话短说,早点结束这个会。   其实,咱村里也有人早就听到风声了。今天开会就是关于咱咱马场那边的地。马场那边勘测出石油了!油田上要占咱们那片地。当然不是白占,人家说给补偿。现在给了两个方案让咱们选。第一个是按地的亩数给钱。第二个是油田掏钱给咱村通上电。就是咱一分钱不用花,就能跟城里一样用上电灯。”   马场那边地倒是不多,但是每年种地步行的一来一回就要十来个小时,也着实辛苦。大家对占地都没有反对意见,前提是补偿得到位。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问:“村长,那一亩地能给多少钱啊?”   村长瞪了那人一眼,“看你眼皮子浅的!咱这都盐碱地根本不值钱也就几块钱一亩。就算一亩地给你二百块,你那边一共多少地?够一百还是二百?可接电进村要多少钱?!   大家都知道,东边的东杨村已经通上电一年多了,家家户户晚上都亮亮堂堂的,有钱人还买上电视机了。可咱村呢?我们这几个干部也往跑镇上几次了,想让人家给咱也通上电。但是咱们村没有钱,光从东杨村到咱村这三四里地扯电线还有竖电线杆就得一笔巨款。何况,到了村里,安装到户还得装电表,不也是钱?   就算政府免费给扯大线上的电,就咱们村,有几户能出的起自费部分这个钱?反正我的意思是要电不要钱。   不过,现在凡事讲究民主。这是全村的事,还得大家一起表决。一会儿一人去折根树枝或者捡根草,往那边那两个麻袋里扔。麻袋上面写着字,一个是电,一个是钱。想要哪个就把树枝或者草放哪个麻袋里。每户只能投一根!不认字的问问别人。”   “那村长,以后用电也不用自己拿电费吗?”有问追问。   村长瞪了那人一眼,“想的挺美!人家给免费装电就不错了连电费都不想拿?!行了,我不废话了,大家开始吧!”   操场的西南角有一棵大槐树,大家都到树下掰了树枝,纷纷议论该选什么。   程樘个子高,踮起脚,伸长了手,折了条长树枝,随手一掰两半,一截给了陈茶,一截给了李芳芳。   陈茶眨眨眼,“我有投票权吗?”   程樘点头,“有,你代表我。”   陈茶乐了,“那我想要电。”   程樘什么都没说,指了指写着电字的麻袋。   李芳芳家李芳芳就是代表,她们家早知道这事,商量好了要电。   但,鬼使神差地就想跟陈茶唱反调,她把树枝扔进了写着钱字的麻袋。   没多大会儿就完成了这略显草率的投票,然后由村干部现场唱票。   村子里三百六十五户人家,有二百多户选了电。   “少数服从多数,那就是我们村选择了要电。我这就跟油田那边联系,争取让大家过年的时候能用上电!”村长宣布最终结果。   李芳芳跟程樘和陈茶的家都在村子西边,散了会便顺道一起走。   程樘走在陈茶外侧,李芳芳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走到了程樘另外一侧。   陈茶眼睛一转,笑着推了推程樘,“你自己先走,我想跟芳芳姐说几句话。”   程樘虽然纳闷她俩哪来那么多话要说,还是听话地大步领先走在前面了。   陈茶故技重施,再次挽上李芳芳的胳膊。她觉得李芳芳下一秒就要把她甩出去了,但是李芳芳看着程樘的背影生生忍下了,扯出自认为亲切得笑容,“你想说什么?”   “芳芳姐,昨天我还没听完呢!关于程樘坐牢到底怎么回事?” 第27章 、要电要钱   程樘离她俩并不远, 陈茶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想听不见都难。他眼角抽了抽,回头喊陈茶:“陈茶!”   陈茶听出了他这是不让自己八卦,撇撇嘴, 换了话题,改往李芳芳心口扎刀子, “芳芳姐, 我决定听你的话接受程樘的好意, 这就去县城里买那套秀禾服。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顺道给我涨涨眼色。”   涨涨眼色是陈茶新学的地方话, 意思就是帮着参谋一下。   李芳芳瞬间一脸内急找不到厕所还不好意思开口的憋闷模样,咬着牙拒绝:“我就不去了, 先不说我也没结过婚没经验帮不了你。再说我爹今天要去磨坊磨面粉,我得跟着去帮忙打个下手。”   陈茶一脸惋惜地摊手:“那好吧!”   在村西胡同十字路口, 三个人分道扬镳。   李芳芳向南,程樘和陈茶向北。   走了几步李芳芳回头,陈茶不知道说了什么, 惹得程樘侧目抬手屈指在她头顶轻敲了下。不似惩罚只是嬉闹还有说不出的亲昵。   看的李芳芳眼疼心也疼。   李芳芳叹息一声,转身往家走。   别的她不输,只是论勇气, 她承认她比不过陈茶。   ******   程樘骑着自行车载着陈茶到城里。   在钱榆村大家总说是去城里,因为很多人根本分不清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镇上还是县里。   双河县下有大小乡镇十六个,其中一个叫双河镇也就是钱榆村所属的镇。   双河镇镇上和双河县县城位置基本重合, 也就是行政办公区位置略有不同而已。   所以对双河镇上的人来说,所谓去城里,可以说去镇上也可以说去县里。   整个双河县城区虽然不小, 但是真正繁华的地段只有一条贯穿县城南北的商业街。也是双河集和五交化大楼所在的街道。   商业街两侧是各种商店, 卖衣服的商店居多还夹杂着其他诸如小家电, 五金店, 钟表店,百货商店,箱包店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商店,基本能满足全县百姓的日常需求。   程樘领着陈茶从商业街最北首往南一一逛过去。   陈茶好奇地东张西望隔着玻璃窗往各色商店里查看,当然她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提醒程樘,“不是说要去买喜服吗?怎么还在这里慢腾腾地逛?”   “喜服只能穿一天。”言下之意,结完婚也得穿衣服,还得买其他衣服。   陈茶听懂了,但是不认同,“有的穿就行,身上这身衣服不也是新的?!”   为了不脏棉衣,他们俩之前一人做了一套单衣单裤套在棉裤棉袄外面。   这才穿了没几天,也算是新衣服。   “就一套换洗不方便。”程樘反驳,“过年也要添新衣。”   腊月二十六,离过年就还四天。   过年穿新衣是钱榆村的不成文的风俗。   陈茶想了想点头答应,“也行,正好也给你买身西装。”   程樘长的高大,肩宽背窄腿长,穿是西服绝对很帅。   两个人一路逛下来,陈茶选了一条深蓝色卡其布的喇叭裤和一件红色为主,前面是彩色拼接的针织毛衣。   本来陈茶还相中一件面包服,谁知一问竟然要五十块,陈茶就没舍得买。   那面包服大约是刚流行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填充物,比起日常所见的棉衣来说很薄也很轻,面料柔软防水,陈茶试穿了一下还很保暖。   面包服一面是正红色一面是天蓝色,两面都能穿。   陈茶很喜欢还特意穿上试了试,这面包服轻便,不臃肿还显身材。不过问完价格陈茶就果断放下衣服就走人了。   让陈茶不开心地是,程樘劝她买衣服很积极,但是自己却一件都不肯试穿,非说自己有。   笑话,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差不多一个月了,天天同吃同住,她怎么不知道他有西装?   最后看见陈茶真生气了,程樘才答应买衣服,确切地说是做衣服。   先在布店里挑了一块蓝黑色竖条纹的布,再拿到集市上找了个裁缝,让人家给做成西装。这样的话会比服装店里买成衣便宜些。   但是集市上的裁缝往往技术一般,做出来的衣服有些土气。陈茶有些不情愿,却拗不过程樘,只能妥协。   在陈茶的坚持下,又给程樘买了两双鞋,一双配西装用的皮鞋,十五块。一双鞋底加了一层皮子的翁鞋,十二块。   到了五交化大厦,陈茶磨破嘴皮子跟人家砍价。   柜台服务员都快哭了,“女同志,咱这里都是明码标价不讲价的!这套秀禾服是特价处理,已经是最便宜了。要不是压本钱我们根本不会这个价格卖的。”   “不便宜点我就不买了。衣服再贵挂久了也会变旧。你看,这丝线都有点松了……”陈茶吹毛求疵挑了一些小毛病一一指给柜台服务员看。   不是她龟毛,主要这套喜服对他们来说真太贵了,能便宜一分就省一分。   最后还是柜组主任拍板,三百五十块钱卖给了她。   回了家,陈茶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才把喜服板板正正叠在箱子里锁起来。   三百五十块呢!肉疼。   陈茶锁完衣服,盘腿坐在炕上开始数小金库。   除了这价值三百五十块钱的喜服,买了一条裤子花了八块钱;毛衣十二块五毛钱;一双红条绒面的鞋八块钱。   给程樘买布做西装一共花了三十六块钱,两双鞋二十七块钱。   还在程樘的要求下,还买了些结婚用的瓜子花生硬糖块,花了十六块两毛三分钱。   一共还剩下七十五块三毛五分钱。   陈茶数一遍叹一次气,再想想明年必要的开支,再叹一次气,一直到睡觉还是一脸惆怅。   钱好花,但是难挣啊!辛辛苦苦一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穷人日子太难了!   程樘全程没说话,坐在灶边,一边烧炕,一边做木工。   陈茶每叹一次气,程樘就咬一下舌尖。   第二天早晨陈茶起来的时候发现程樘又不见了。   她找到河边,只看见一些新鲜的碎木屑。   家里做好的婴儿车婴儿床和宝宝椅都不见了。   二八杠自行车也不见了。   陈茶顿时有些后悔。   她昨晚只顾心疼钱没注意程樘,那个闷葫芦男人什么都没说,但是肯定又披星戴月做木工,一大早就去其他地方赶集卖家具换钱去了。   陈茶长长叹息一声,自己随便垫吧了几口东西,出门去捡破烂。   两个人的日子,不应该只程樘一个人赚钱养家。陈茶要的是两个人平等,无论权利还是义务。   只是转悠了半天,也没捡到什么,就在农田里捡了两个废弃的玻璃农药瓶。   陈茶想,看来捡破烂这条路不太好走。   钱榆村太穷了,所以家家户户都很会过日子,谁家都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卖钱的东西,哪有她捡漏的份?!   天黑透了,程樘才到家。   一进门递给陈茶二十五块钱和一个大袋子。   袋子里装着那件陈茶嫌贵没舍得买的面包服。   陈茶:“……”   听着程樘的腹鸣声,陈茶咽回骂他败家的话,心疼道:“你是不是又一天没吃饭?”   程樘嗯了一声,洗手坐在桌边。   陈茶:“……”   这男人真的是……   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给程樘盛好饭,陈茶搬个小杌子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   程樘眉眼依旧是那种近乎淡漠的冷冽,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可这样一个看起来跟整个世界为敌的男人,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   他可以外出奔波一天不吃不喝,却舍得花钱给她买那么奢侈的喜服和相对昂贵的面包服。   “程樘。”   程樘停住筷子,隔着碗抬头看陈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程樘答案直接写在了脸上:你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陈茶:“……”   ******   程樘又起早贪黑做了两天木工,两个人一起赶了双河集。   不过这个集生意不太好,只赚了三十块。   程樘依旧每天只睡一会儿,没日没夜的赶工,不是在家做木工就是带着做好的小家具四处去卖。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到赶完腊月初五的双河集,总共又赚了一百三十五块。   去掉日常吃喝拉撒的开支,陈茶手里有二百五十五块三毛五分钱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陈茶高枕无忧。   之前她没把婚礼当回事,找张红艳要钱的时候也不过是拿结婚当由头。   谁知道现在要假戏真做了。   经过刘珍珠和李芳芳的普及,陈茶才知道结婚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要做喜被,还得是个吉祥数。   穷人家是六铺六盖,有钱的人家会做八铺八盖甚至十铺十盖。   一铺一盖是指,一条一米二宽的褥子以及一条一米五宽的棉被。   除此之外,还要买红纸写囍字。   还要准备给帮忙的街坊邻居谢礼。   比如帮着盘头化妆的,马车还有车夫的。   另外还有压轿门送圆房的小孩都得给红包。   还要大宴宾客,这些都需要钱。   陈茶听得十分牙疼且后悔当初没多找张红艳要一点。   张红艳大约也怕被陈茶讹上,所以最近不但不上门闹事,还看见陈茶就躲得远远的。   另外还有个陈茶头疼的事是,从村里借的树木用完了,再打家具就需要去买木材了。   两个人去城里的木材市场转了一圈,发现价格便宜的木材也就是柳木和松木。   柳木稍微便宜点,松木要贵一点,但是更适合做床什么的。   尤其是还有一句老话“生不水柳,死不睡杨。”   要买柳木做孩子用的床,怕是卖不出去。   很快陈茶发现买木材也是门学问。   而学问要么是书本上学来的,要么就是实践出真知。   他俩明显属于后者。   由于没经验,不懂行,只按照货比三家的原则,挑了一家价格稍微便宜点的松木,一方要一百来块一方。   因为钱榆村偏僻木材商还额外要了五块钱的运费。   结果到家拆包一看,木材中间湿的跟刚泡了水一样,干了之后每块木板厚度宽度长度都缩短了一圈。   本来程樘估摸着一方木材能做五六张婴儿床,可实际上只做了三张还余一点木头。   加上油漆什么的相当于赔了二十多块钱还搭上两三天人工费。   第二次去木材市场,他们学精了。   除了比价格还看湿度,挑了一家每方贵五块的木材店,这家比较仗义,没要运输费。   现实再一次告诉他们,南方到北方,买的不如卖的精。   这家木头干是干,可除了外头那两层,中间的木材都有或多或少的开裂,很多木板根本不能用。   程樘反复计算,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木板,做了三张婴儿床,一辆婴儿车,一把宝宝椅。   这次勉强没赔本,只搭上了人工费。   程樘觉得这样不行,木材批发这行水有点深,他们没钱试错,于是决定先从便宜木头买,而且临近年关可以做做方桌和圈椅的家具试试。   这些家具用柳木就行。   而且他们再进一步长了个心眼,没再去水深的木材厂,改为直接跟百姓买柳树。   柳树在北方特别常见,很多人家门外都有。   这玩意平时也没什么用,能卖钱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   程樘花了五十块钱就买了一棵品相不错的大树。   谁想到才费劲扒拉运回家,去掉树皮,锯成木片,就被人惦记上了。   村里一个叫张常来的找上门,“樘子,咱都一起长大的,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娘昨天跌了一脚,白天看着没啥大碍,谁知道半夜人就没了。我娘这走的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我知道你在做木工,你看看帮着给打一口棺材?”   程樘掀了掀眼皮,指着那些木头道:“可这是柳木。”做棺材档次开不高。   张常来长叹一声摊开手:“顾不上这么多了。再说咱村里老话是‘生不睡柳,死不睡杨’只要不是杨树就行。这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忙。腊月十八咱们村还有结婚的,到时候红白事一起不太好,我想后天就让我娘入土为安。但是寿衣棺材这些都没提前准备,时间也紧我这边抽不出人手张罗,我想了想这事还得麻烦你,所以厚着脸皮上门来求你了。”   程樘算了下时间,点头应了。   送走张常来陈茶有点不高兴,“你干嘛答应给他做这个?听着都瘆人。”   只要想想这屋里将要出现一口棺材,陈茶就头皮发麻。   程樘大手在陈茶头顶揉了揉,轻叹一声,“我小时候受过张家婶子的恩,咱就当帮忙了。”   陈茶撅着嘴。   程樘承诺:“放心,我把木头弄他们家去干,不让你看见。”   话说到这份上,陈茶也不好再反对。   于是程樘忙着帮张家打棺材连饭都不回家吃。   陈茶闲着无事,去集上买了两铺两盖的被面布和里衬布回来。又在村里买了些棉花去棉花站弹成了瓤子。   瓤子是钱榆村的叫法,其实就是弹成松松软软去掉籽可以直接用的那种棉花。   准备好这些,陈茶喊了刘珍珠李芳芳还有张红艳来帮忙。她在村里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叫张红艳过来是刘珍珠的建议。刘珍珠说这种事就该张红艳来帮忙,她不会拒绝,谁让她是长辈还口口声声说养大程樘?   只要陈茶开口了,张红艳要敢不来,就会成为全村的笑话。   果然,张红艳虽然不太痛快,还是应了下来。   “茶茶,你只买了这些布吗?是不是不太够啊?”李芳芳翻着布料皱眉。   “这是两铺两盖的布。我们家屋子小,做多了也没地方放。村里那些风俗讲究不太适合我俩。”   陈茶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算看不起也只是背地里嚼舌根。   因为被褥少,一天多就做完了。   按照刘珍珠和张红艳的指示,陈茶还在新被褥里塞上了糖块瓜子花生。   李芳芳拍打了下外套上粘的白棉絮,喊陈茶:“陈茶,一会儿吃了饭,咱俩去看发丧吧?”   陈茶手脚并用,一边切白菜豆腐,一边用脚往灶里踢了踢木柴。闻言还抽空抬头看了李芳芳一眼,一脸茫然:“什么叫发丧?”   按照钱榆村的规矩,不论红事还是白事,哪怕是亲戚过来帮忙也要管饭的。一般就是白菜豆腐汤。所以陈茶留了她们在家里吃午饭。   李芳芳自动自发地接过烧火的活计,顺带给陈茶科普:“在咱们钱榆村,死了人办事就叫白事。白事呢也是很多讲究的。”   比如六十岁之前的人如果死了,没特殊情况的,基本当天就火化下葬也不办葬礼。   但是六十岁以上的人死了,不管什么死因都要办白事。   白事呢又分为三天丧和排五排七。排五是指整个丧葬过程要五天,排七就是丧葬过程要七天。   一般人都是三天丧,第一天给老人梳洗打扮,通知亲属。第二天火化下葬等亲属吊唁。第三天正式下葬。   排五排七也差不多,就是时间不一样排场也更大。排五排七一般是老人走的时候年纪很大,或者家族比较大。最起码也要四世同堂,或者直系亲属离的远,回来需要时间。整个丧葬过程自然就会拉长。   另外,白事和红事一样,都会请吹拉弹唱,所以不需要去帮忙的村民就喜欢去看个热闹。   李芳芳长叹一声,“其实,白事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张常来但凡少抠门一点点,张奶奶也不会走的这么急。”   “啊?他说他娘是摔了个跟头晚上睡觉没的?!”   李芳芳哼了一声,“看起来是这样。你是不知道那个张常来有多抠门!   大冬天不给张奶奶买炭生炉子,一个月数着米粒地送赡养粮。张奶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原本挺胖一老太太瘦成了皮包骨头,还得在菜园里种粮食。   那天下雪,张奶奶出门上茅房不小心摔了,这么大年纪,摔一下就是狠的。张常来叫了村里李大夫来给张奶奶看了看。   李大夫只是一个村医,医术浅显没看出什么异常,建议张常来带张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拍个片子什么的。张常来说没必要,只让李大夫给开了两贴膏药。   结果半夜张奶奶人就不行了,去医院人家说脑子里血都满了没法救了。回来的路上人就没了。他要早带张奶奶去医院看一下,说不定还有救!”   陈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摇头叹息,“活着不孝顺,死了摆这么大排场有什么用?”   “谁说不是呢?!”   ******   吃过饭,陈茶送走刘珍珠和张红艳,跟着李芳芳往张常来家里去。   张常来家在村子中间偏南的位置,一路走过去,陈茶发现很多人家的门外都贴着红纸条。   有的写着堂客,有的写着主宾,还有的写着外客,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称呼。   陈茶好奇地指着纸条问李芳芳:“这是干什么?”   “这是白事待客,贴条的院里都有一桌或者几桌席面。家里老了人,就死了人,家里肯定会来很多亲戚。这些亲戚除了死者自己的还包括孝子贤孙的亲戚以及孝子贤孙家属的亲戚们。这些人按照远近亲疏分为主宾,堂客等等。但是办白事的人家往往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招待这么多客人,就会借用街坊邻居家的地方和桌椅来待客。”   陈茶恍然地点头,“我们家那边可没这么麻烦,能当天入土为安最好,不能也就拖到第二天,而且不会这么大肆铺张。”   李芳芳好奇,“你家是哪的啊?”   “离这很远很远的南方。”   “那你跟程樘是怎么认识的?”   “他英雄救美,我以身相许呗!”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绵长悲伤的唢呐声,吓了陈茶一跳。   她抚着胸口望向张常来家问李芳芳:“这是要干什么?”   李芳芳仔细听了听,拉着她往前跑,“快,这是要发丧了!”   陈茶懵懵地跟着她跑。   刚到张常来家附近的胡同里,呼呼啦啦涌出来一堆小孩还有看热闹的大人。   随后出来的是李芳芳说的“吹拉弹唱”。   一行五六人,有吹唢呐的,有打镲的,有敲锣打鼓的,还有个拉二胡的。   在这几个人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就是孝子贤孙了。   走在最前面的张常来披麻戴孝,连眼睛都被一帽檐遮着,像是哭得随时都会背过气去,由一个看起来年长很有威严的人扶着。   后面跟着其他由近及远的亲属。   服侍也不一样。张常来是全身白。连脚上的鞋都缝上了白布。   后面的人身上的白越来越少,到最后面的人,只头上扎一块白头巾。   孝子贤孙还分为男女两队,一路走一路间歇性地哭。   孝子贤孙后面不远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张香案桌。   最后跟着的是六人抬棺队伍。   抬棺是个体力活,所以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个陈茶很熟,就她家程樘。   送葬队伍不是直接到祖坟,而是先要谢礼。   第一站到主宾所在的地方,那个年长者,领着张常来他们到了门口,就拉长了声调念叨了一些陈茶听不懂的话。   程樘他们把棺材放在地上,抬香案桌的人把香案桌摆在棺材前面。   这时出来几个看起来年龄也很大的老头。   张常来朝他们一一磕头,那些老头依次排好队再朝着棺材一一作揖还礼。   就这么一路敲锣打鼓配唢呐,一路喊一路磕头。绕了半个村,才集体往张家祖坟移动。   张家祖坟离村不远,就在村子南边,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座坟,新坟坑挖在最前方。   陈茶才知道这些大人小孩跟了半个村,看的是什么热闹。   刚才全程安静悲伤的孝子贤孙们在棺材放进坑里填土的一瞬间,像是集体在同一时间被打了一顿,全部都失声痛哭。   陈茶仔细看看,发现这群孝子贤孙里,有真哭的有假嚎的。   尤其是张常来不光哭得像随时要背过去,还拼死要往棺材上扑。   其他人就死命拉。   看起来特别悲怆,陈茶一时间都怀疑李芳芳是不是编排人。   其他人看得津津有味,也在议论这事。   “看张常来哭那样,早管着干什么了?平时少抠门点,老太太身体养得好好的,说什么都不能走这么急!”   “唉!没准他真后悔了呢?毕竟也是自家老娘。听说这次白宴真出血了,白菜豆腐汤里可是实打实能看见肉。”   “难说。我倒觉得他怕村里人戳他脊梁骨才哭得这么拼,好叫人知道他是孝子。至于肉,哪有白吃的?随少了礼钱他也敢给你端碗白水喝!这事他张常来不是干不出来。”   陈茶:“……”   真不知道张常来听见这些话,还会不会哭成这样或者哭得更厉害?!   等土填平了,看热闹的人群就散了,各回各家。   孝子贤孙们也不哭了,纷纷摘了白布,也三三两两往张常来家里走去。   陈茶没着急走,因为帮忙填坟的人里还有程樘。   等了好一会儿,程樘才扛着铁锹和其他人一起走过来。   程樘看见陈茶,指着她跟身边人说了句什么,他旁边的人主动接过程樘手里的铁锹,朝陈茶抬了抬下巴,似乎还打趣了句什么。   程樘笑了下,就快步走了过来,停在陈茶面前,“等我?”   陈茶点点头,问他:“这算是完事了?”   程樘点点头。   陈茶打量了程樘一眼,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棺材钱呢?”   程樘摸了下鼻尖,视线游移。   陈茶收回手,也不笑了,“这张常来不会赖账吧?”   程樘摇头,“这不忙白事嘛?算完账还能跑了他?!”   陈茶撇撇嘴,有点不开心:“程樘,你也别觉得我小气!咱好不容易攒到二百多块,可折腾了两次进木材就赔了二十多块钱,前后还搭上了十来天功夫。这柳树也是咱花钱买的,你可不能这么送了人情!   咱俩还有九天就要结婚了。我刚买了新的布和棉花,做了两铺两盖,花了百来块。这还没买请客用的食材。听说还得雇马车?你……”   陈茶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已经花掉的钱和即将必须要花的钱。   总而言之,就是要办的事很多,能花的钱很少。   程樘抠了下眼角,静静听着没说话。   回到家,天色就不算早了。   陈茶热了热中午剩的白菜豆腐汤,两个人将就着吃了些。   程樘掐着腰皱眉盯着剩余的板材盘算,觉得这些木头应该还够做一张圈椅。   他从耳后取下铅笔,开始在木头上划线锯木头。   陈茶爬到炕上,又掏出钱开始数。   上次数完是二百五十五块三毛五,然后买木头加赶集吃饭,前后一共搭进去二十四块六毛三。   被表布十八块,棉布内衬布三块五,买棉花加加工钱合计二十六块,总共四十七块五毛钱。做了两铺两盖,棉花基本用上了但还剩一点棉布。   再加上买柳木花了五十,以及最近这些天买菜和日常消耗品的六块八毛钱,还剩下一百二十六块四毛二。   陈茶又数了一遍钱,问程樘:“你估摸着,我们结婚还得花多少钱?”   程樘把锯子放到一边,蹲在那皱起眉头默算了一下,“大约有个一百就够了!”   一百……就???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把钱卷起来往程樘怀里一丢:“你自己管钱吧!”   算来算去都是空,她还费劲巴巴的算什么?   程樘皱眉,刚想张口,村里又想起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只是声调比下午欢快多了。   陈茶竖起耳朵听了下,咦了一声:“不是已经下葬了吗?怎么又开始敲锣打鼓?”   程樘摇头,“这次不是张家,是闫家。”见陈茶还是一脸茫然,又补了句,“明天腊月十八,闫福勇娶媳妇儿,今天响门。”   陈茶顿时忘了算账的事,追问:“什么叫响门?”   程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从耳朵上取下铅笔咬了下笔杆,“算是通知和答谢?”   “啊”陈茶更茫然了。   程樘把铅笔别回耳后,把加工好的木头放进锅里开始烧火蒸木头,“反正就是新郎官由近及远,由长及幼挨家磕头。”   陈茶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和下午张常来挨家磕头啥区别?你们这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磕头?结婚挨家磕,死人也要挨家磕?!”   程樘:“……”   两者肯定是有区别的,但是要问区别在哪一两句话程樘也说不明白。   程·说不明白·樘,往灶膛里塞了根火头问陈茶:“你想不想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陈茶指了指灶台,“你这忙着呢?有空陪我去?”   程樘本想说你自己去,一想外面黑咕隆咚陈茶会害怕,点点头:“没事,先放锅里蒸着。”   陈茶立马穿鞋下炕,“那走!”   在没电的冬天,钱榆村的人娱乐也乏善可陈,但凡有个红白事,基本是全村出动。能帮忙的去帮忙,顺带还能蹭顿好吃的改善伙食。   不能帮忙的就跟后面看热闹,单纯图个乐呵。   他们刚出门,正好撞上闫福勇一行人。   陈茶一看这阵仗立马乐了。   看热闹的还是下午那帮人,站在胡同两侧。小孩子们依旧追着锣鼓队跑。   敲锣打鼓的也还是下午那五六个,只是吹奏的曲子从悲伤换成了欢快。   区别就是张常来换成了闫福勇,孝服换成了西装,依旧是下午那个看起来很有威望的老者领着。   走到一户人家的院外,唢呐队停了吹拉弹唱。   那个老者扬声高喊:“给他叔磕头了。”   院里走出两个中年人,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嘴上没什么诚意道:“别磕了,不用!”   老者把一块绣着龙凤的棉垫铺在地上,闫福勇双膝跪在棉垫上虚磕了一个。   磕完,唢呐一吹,大部队出发换另外一家。跟发丧一样,又是热闹了大半个村。   这次不光唢呐队,连村里的大喇叭都开始放比较喜庆的音乐。   人群里稀稀拉拉亮起了手电筒,照的四处人影幢幢。   陈茶跟着大部队看了会儿,两手交叉揣在衣袖里,用胳膊肘碰了下程樘,“咱们结婚,你也要这么挨家挨户磕头?”   程樘垂头,朦胧的手电筒光下,陈茶刘海被风吹的凌乱,眼睛因为好奇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鬼使神差地,程樘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下,纠正她,“不是挨家挨户磕。”   陈茶拍掉他的手,虽然很冷脸却有些烫,垂头咕哝:“那不还是得磕。”   又跟着看了几家,陈茶大约能明白了,问程樘:“他磕的是不是拿礼钱最多的直属亲属?”   程樘:“……”   虽然明面上不是这说法,但实际上好像确实这么个事。   陈茶翻个白眼,大冬天这么冷,追着看人家磕头,图啥?   “不看了,回家。”   程樘也惦记着锅里蒸的木头,点点头两个人打算往回走。   “程樘?茶茶?”   陈茶抽了下嘴角,翻个白眼,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回头,“芳芳姐?这么巧?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李芳芳摇头,“不是。我娘让我去送礼钱,你们给了吗?”   陈茶看向程樘。   程樘摇头:“忙忘了。”   李芳芳再问:“那我们一起去?”   陈茶想起钱扔给了程樘,朝他伸手。   程樘垂头看了眼,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在掌心捏了下,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冷?”   陈茶:“……”她不是这意思。   李芳芳:“……”虽然天黑可她不瞎。   最后,三个人先到了程樘家,陈茶取了两块钱跟李芳芳一起去闫福勇家随份子钱,就是钱榆村人说的礼钱。   程樘没跟着,锅里蒸的木头火候到了,他得干活,一再嘱咐李芳芳让她务必把陈茶送回家。   闫福勇家在村子东南方向。   陈茶跟李芳芳走到半路看见村长领着几个人正好出门。   陈茶在钱榆村也没几个熟人,村长算一个,还帮过她。   陈茶主动打招呼:“村长,吃饭了吗?这么晚还忙什么呢?”   李芳芳也跟着喊:“谭叔。”   村长应了,指着身边几个人,对她们道:“这是镇上请来的电工师傅们。明天闫家小子不是结婚吗?师傅们说给加个班,争取明天上午给村里通上电!”   陈茶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   李芳芳也很开心:“真的吗?”   最近这阵子,每天都能看见村里有电工忙进忙出,布线的按电表的,没想到效率这么高,竟然这就能用上电了。   村长摆摆手,“尽量,不是一定,也别高兴太早了。”   陈茶和李芳芳都自动忽略这句话。   她俩到闫福勇家,响门已经完事了。   唢呐队都围在院里的方桌旁喝水休息。   院门上挂着大红灯笼,院里几个比较高的地方挂着手电筒照明用。   大家都一脸喜气地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在钱榆村,红白事都有专人负责收钱记账,俗称柜上。   李芳芳带着陈茶到了柜上。   陈茶报上程樘的名字,给了两块钱。   李芳芳报了自己爸爸的名字,也是随礼了两块钱。   两元礼钱,在钱榆村就是普通街坊会拿的金额,不多也不少。   来之前陈茶问过程樘,跟闫家完全没亲戚关系,为什么还要出这两块钱?   程樘说钱榆村一直很穷,谁家娶媳妇都特别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谁结婚,没关系的街坊也会拿两块礼钱。   一户两块,一百户就二百,结婚摆席差不多就够了。   说好听了说是村里人重情义,说直白点就是互相凑钱结婚。   闫福勇他娘抓了两把糖给陈茶和李芳芳一人一把,算作谢意。   李芳芳自己接过来,用眼神示意陈茶也收下。   明天就结婚了,闫福勇家里人来人往,都很忙。她俩不好意思多留,给完钱就告辞了往外走。在到院子中央,正好碰见新郎官闫福勇从里屋出来。   闫福勇一身新西装,唯独膝盖上两块土印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无比。   他跟李芳芳明显是认识的,一见两人就笑着打招呼:“呦!芳芳妹妹来了啊!你等等咱俩聊会儿!”   李芳芳笑道:“你快拉倒吧!忙着娶媳妇儿进门的人哪有时间跟我闲聊?行了,你忙吧我们走了。”   闫福勇几步跟上她们,“这话说的,我是重色轻友的人吗?何况……”闫福勇眼神落在陈茶身上,“你这不领着个漂亮姑娘?这你哪个亲戚家的妹妹?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真俊!”   光线虽暗,但不影响闫福勇看清陈茶的美。   陈茶微微皱了下眉,觉得一个准新郎官说这种话有些轻浮。   李芳芳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佯装听不出闫福勇话中的含义,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你快留步吧!还真打算当护花使者送我们回家啊?”   “我倒是想,可惜……”闫福勇指了指院外,“张哥在外面等着我呢!”   李芳芳和陈茶落后一步让他先走:“那你先去忙!”   等闫福勇身影消失在篱笆外的黑暗里,两个人才往外走。   李芳芳轻拍了下陈茶的胳膊:“茶茶你别往心里去,这闫福勇平时人也不坏,就是他嘴上没个把拦门,开玩笑没轻没重的你就当没听见就行。”   陈茶嗯了一声,没说话,但是从心底给闫福勇打了个叉。   陈茶靠直觉几次死里逃生,她可以第一眼信任看起来不是好人的程樘,也会第一眼判了笑眯眯一脸正气的闫福勇死刑。   两个人出了大门,刚走两步,听见闫福勇跟人聊天。   本来她们也没在意,偏生他们提到了程樘。   “常来哥,你这来了不进门在外头等我干啥?”   张常来拍了拍自己胳膊上黑底上写着白色孝子的袖箍,“你这娶媳妇是喜事,我这刚戴孝去你家不合适。”他掏出一张两元纸钞递给闫福勇,“喏,我跟你嫂子一点心意,别嫌少。”   闫福勇象征性地推辞了两句,就把钱接了过来,顺嘴问了句:“婶子的事还顺利吗?本来我也该去帮忙抬个棺啥的,这家里实在抽不开身。”   红白事能不撞就不撞,这是钱榆村默认的规矩。   张常来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虽然时间有点匆忙,但都还行,挺顺利的。就一点挺晦气。我娘睡的棺材是程樘做的。唉!怨我不孝,我娘跟着我没享福,这走了还得睡劳改犯做的柳木棺材。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想起这事,我就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说罢,还重重叹了一口气,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闫福勇啊了一声:“不是,再匆忙哥你也不能这么委屈婶子啊?!虽然事出突然你也不能用程樘啊,他打出来的棺材这不是脏了我婶吗?那我婶子这在地下也不能安息啊!哥,不是当弟的说你,你这事办的……啧,不太好。”   张常来长叹一声,“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手里紧。我娘走得急来不及打好棺木,也买不起城里卖的成品棺材。咱村就他会木工,他家里恰巧有柳木,我只能将就将就了。”   “那可便宜他了!哥,你给程樘多少钱?他敢狮子大开口,我给你削他去!”   张常来摇摇头,“就一棵烂柳树,借他手用了用,他哪好意思要钱?他不要钱我都不愿意用他干活!说不去不够丢人的。怎么可能给钱?那不得呕死我?!能用他就是给他脸了,他好意思要钱?”   闫福勇点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是给他面子了!我这结婚也是很怕他上门添晦气……”   李芳芳听见陈茶牙齿咬得咯咯响,刚想劝她两句,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陈茶朝那俩大老爷们冲了过去! 第28章 、你真不配   啪!   清脆得耳光声衬的风声都安静了许多。   陈茶把手背在背后, 五指伸开合上搓了搓,委屈地瘪了瘪嘴。   张常来跟那个英子一样,脸皮太厚打起来手疼!   张常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巴掌打懵了。   还是闫福勇反应稍快些, 皱眉质问突然窜出来的陈茶:“你谁呀?为什么动手打人?”   他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似乎是刚才跟着李芳芳出来的那个漂亮小娘们?人看起来娇滴滴的, 长得怪漂亮没想到下手这么黑!   打张常来这一巴掌他光听着都觉得脸疼。   心道难怪人们都说蛇蝎美人, 果然最是心狠手辣!   钱榆村这些男人的身高对陈茶来说普遍都显得有些高大。   站在张常来和闫福勇面前, 陈茶很有压力, 她抿了抿唇,被一腔奋勇盖过得害怕渐渐冒出头来。   这俩人, 她打不过……   张常来反应过来,侧过头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唾沫, 撸撸袖子,凶狠地看着陈茶,扬起胳膊要抽她:“哪来的疯娘们, 看我不抽死你!”   一句话没说完,明明看起来像只受惊小兔子一样的陈茶跳起来又快狠准地给了张常来一巴掌。   张常来没防备,咬破了唇, 脸也被打歪到一边。   别说张常来和闫福勇,就连李芳芳都傻眼了。   在场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张常来都要打人了陈茶还不跑,不跑也罢还敢动手, 扇一个耳光不算还敢再补一个!   这不是找死吗?   李芳芳急地直跺脚,四下张望寻思着看能不能搬个救兵。   偏刚才还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院里有人和着唢呐在唱曲儿,应当是都在院里听曲儿了, 掌声一茬一茬的。   随后反应过来的闫福勇伸手来抓陈茶:“你到底是谁?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了!”   张常来在他家门口让人给打了, 他身为主家要什么都不管以张常来那性格还不跟他没完。   陈茶没防备闫福勇, 眼看被他抓个正着。   还好李芳芳突然跑过来, 上前拉了陈茶一把,把陈茶扯到背后,张开胳膊活像护小鸡的老母鸡。   她心里也打怵,但是答应过程樘要保护陈茶的,吞了吞口水,挺着脖子装腔作势指责道:“你俩大男人好意思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吗?”   闫福勇:“????”   张常来:“????”就不光脸疼,牙也疼。   闫福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给李芳芳一个面子,耐着性子问:“芳芳,这娘们儿……这姑娘到底是谁?怎么一上来就打人?是有什么误会还是……”精神方面有什么疾病?   陈茶从李芳芳的胳膊下钻出来,没搭理闫福勇,指着张常来骂,“张常来,看来你不光没长良心,也没长眼睛!怎么?狗眼看人低!到我们家没看见大活人只看见柳木了是吗?”   他们家?柳木?程樘家?这是程樘媳妇儿?   那他跟张常来说程樘坏话岂不是都让程樘媳妇儿听见了?!   万一这监牢犯发起狠来明天来他婚礼上捣乱怎么办?   闫福勇眼睛转了转,猛一拍大腿,“坏了,我还有个重要的事得去干!跟你们这一说话差点给忘了。都是一个村的,一定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没事了,你们先聊,我去办点事!”   说完转身就想走。   陈茶横跨一步,拦在闫福勇面前,伸开手,洁白得掌心向上,“别让我家钱玷污了你!还我!”   闫福勇一头雾水,“什么钱?”   柜上管着记账收钱,就算新郎官也不能实时知道谁给了多少礼钱。   这事他们知道,但是陈茶不知道。   李芳芳解释:“我们俩一起来随礼的,就刚才才往柜上交了两块钱的礼钱。”   闫福勇:“!!!”他刚说什么来着?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   不管心里怎么想,人家好心好意来送礼钱,他为了配合张常说人家坏话还让人家听见了,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两手同时胡乱的在西装口袋里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刚才张常来才给他那五块扔给陈茶,“给!”   张常来瞬间跳脚:“那是我的钱!”要不是他娘出殡闫家拿了六块,他才不会给五块。   他想过来抢,被李芳芳拦住。   张常来不好动李芳芳,推她:“没你事,你起开!”   陈茶接过来就着月光辨认了会儿,摇摇头把钱还给闫福勇:“我只给了两块!”   闫福勇嘶了一声,咕哝:“多给还不要!”   陈茶听见,讥讽得视线先在张常来身上落了落,停在闫福勇脸上,“你当我是你们?贪别人的钱还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你们口口声声程樘是个会带给你们晦气的衰人,那你们为什么还用他帮忙?用他的柳木要他的礼钱?”   闫福勇脸皮发热,下意识辩驳:“我又不知道你会来随礼。”他跟程樘非亲非故,平时没往来,程樘又刚回来,人都瘸了听说还穷得叮当响。他是真没想到程樘会来随礼,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配合张常来。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嘲讽得明明白白,“那你可以提前跟柜上说一声,不要收我们家的钱呀!没说就证明你们还是想要。既想占便宜还在背后搬弄是非嚼人舌根,这般小人行径你们还是男人吗?”   张常来被打了两巴掌到这会儿才真正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李芳芳,撸着袖子要去抽陈茶:“你给我让开!我说哪来的泼妇上来就打人!原来是程樘那个瘸腿劳改犯领回来的小女表子!看我不抽死你!”   李芳芳敌不过张常来的力气,被他掀翻到一边撞在栅栏上,又疼又急眼泪都出来了,抖着声音扬声喊:“来人啊!救命啊!”   不巧的是,院里的唢呐队正在奏乐,欢快得曲子声音大到全村都能听见也完美遮盖了李芳芳地呼救声。   陈茶见势不好,一个转身躲到了闫福勇身后。   张常来和闫福勇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   一个收不住手依旧一巴掌狠很甩了出去,一个来不及躲被抽个正着。   “勇子……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臭娘们!”   闫福勇眼睛转了转,心也在得罪同村人和英雄救美之间跳了跳。   张常来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两家也有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要不然依照张常来那抠搜样,也不能别人随礼两块钱他随五块钱。   至于这小娘们,漂亮是漂亮,可也是程樘那坐牢犯玩过的。   这么一衡量,闫福勇用力一甩,甩开被陈茶拽着的衣摆,让到一边。   他这一让,陈茶就被动了。身后是栅栏,左手边是墙垛子,右手边是闫福勇,正面堵着张常来。   李芳芳冲过来想去拦张常来,被闫福勇钳制住,“芳芳,别多管闲事!”   张常来咬着牙抡足了胳膊狠很往陈茶脸上呼,“小女表子,看你往哪里躲?!”   陈茶掌心起了一层细细密密得汗,咬着牙闭上眼。   庄稼人手上都有劲,这一巴掌下来够她受的。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到,倒是头顶传来张常来惊呼:“程樘?”   陈茶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程樘护在自己面前,把张常来的手拦在半空。   “张哥,这是我媳妇儿。”轮不到你来教训!   程樘一把甩开张常来的手,眉眼一片冷冽。   张常来胆量跟龌龊心思不成正比,只看见程樘就气弱三分,被程樘一句话问得面上讪讪的,佯装误会,“这是弟妹啊?我还以为哪来的疯婆子,一上来就给我两个嘴巴子!”   这话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什么意思。   陈茶嗤了一声,双手抓着程樘的衣摆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讥讽道:“你一把年纪贼喊捉贼,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陈茶!”程樘微微侧头喊了一声,警告中带着无奈和宠溺。   张常来气得眼都红了,隔空指着陈茶,“你听听!你听听!程樘,既然这是你的女人,那你得给我个交代。”   “交代?”陈茶嗤笑一声,“你这种人配要交代?想要交代也行。你先把程樘打的棺材还给我们,我就给你个交代。”   程樘:“……”   张常来:“……”   刚走过来的李芳芳:“……”她搓了搓胳膊,大晚上听见这样的话,就挺吓人的。她吞了吞口水,四处张望了下,无意识地往程樘身边靠了靠。   陈茶看了她眼,没说话。   张常来反驳道:“我娘都入土为安了,怎么还?”   “挖坟啊!你不是嫌弃我们家程樘做的棺材晦气让你娘死不瞑目,在泉下也不得安生吗?那你身为一个孝子,给你娘换个棺材那不是应该的?”   张常来:“……”几次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祸从口出的滋味。   程樘喉结滚了下,视线如刃在张常来脸上落了落,没说话。   张常来说不过陈茶,就跟程樘告状:“程樘,咱都是一个村里的,你也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得好好管管你家这小娘们!”   “我觉得……”程樘侧目看了陈茶一眼,“她说的对!”   张常来:“……”   脸因为惊讶有些扭曲,在朦胧得月光下有些渗人。   以前这种事,程樘从来不会计较的。也不知道是在里边学坏了还是这个坏女人枕头风吹的。   好半晌张常来咬牙切齿道:“我承认我是说了点不好听的话。你们也不至于做这么绝要去挖我娘的坟吧?都一个村的做事这么不留余地?”   “那倒确实不至于。”陈茶特别好说话地点头,“那棺材你按照市价给我们一百块就行!”   张常来气到发抖:“你怎么不去抢?”一百块他能买一副好木头棺材了。   “不给钱你就把棺材还我们!”   张常来理亏说不过,直接动手,“程樘你闪开,我今天非要教训这个疯娘们!”   程樘长腿一抬一屈重重顶在张常来小腹上,“你真不配!”   张常来两手抱着肚子干呕了两声,不敢置信道:“你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娘们打我?”   “她是我媳妇儿!另外……”程樘抿了下唇,“咱俩不熟。”   张常来恼羞成怒,再次扑过来跟程樘厮打在一起,一边打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好你个程樘!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当初要不是我娘救你一命,你现在死得骨头都不剩一根了!”   “瞎包玩意,为个狐狸精你竟然要挖我娘的坟!今天老子跟你拼了!”   “……”   程樘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张常来说他娘救过他时,轻轻皱了下眉,动作一顿,被张常来在下巴上打了一拳。   道德绑架对程樘好使对陈茶可不行,她两手掐腰一边站在给程樘当嘴,“你逼逼什么?你娘救了程樘那恩情是你娘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娘那么好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瞎包玩意?又怂又贪!别说你不可能救人你还恩将仇报呢!我们好心好意给你娘打棺材,你却跟个长舌妇一样背后嚼人舌根,你也不怕口舌生疮!张常来,你回头看看,你娘被你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教训你了!”   他娘这事,张常来也是多少有些心虚的,闻言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回头,被程樘又狠狠一拳打在眼眶上。   李芳芳听得汗毛倒立,捂着耳朵尖叫一声。哪怕知道陈茶胡说八道,可大晚上听见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院里唢呐队大约吹累了,正好停下来休息。听见李芳芳尖叫,都纷纷出来查看。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闫福勇他爹闫如才连忙过来劝架。   其他几个男人也上前帮着把人拉开。   村长正好领着那几个来闫福勇家接电的电工出来,皱眉训道:“人家办喜事,你俩这是喝了多少猫尿在人家门口闹?丢人现眼!”   陈茶不认,“村长,我们可没喝酒,主要他们欺人太甚。”陈茶抬手指了指张常来,又指了指缩着脖子想往回偷溜的闫福勇,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下。   闫如才一听,立马回头瞪儿子:“三儿,你真这么说了?”   陈茶跟李芳芳都在现场,闫福勇不好撒谎,摸摸鼻子低下头。   但闫福勇是新郎官,闫如才也不好当众给儿子难堪,只不痛不痒训了一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都一个村的,人家来给随礼是看的起咱,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陈茶不接受和稀泥,“可别以后了!既然嫌我们辛辛苦苦打木工赚的钱脏,那就还我们吧?!”说完伸出手。   在钱榆村,很少有人像陈茶这么不给人留余地。一群人安静了几秒。   闫如才在心里暗骂陈茶不懂事,小气上不了台面,面上却只能赔笑,让自家婆娘去给陈茶拿钱。   把钱给了陈茶以后,还得赔笑:“这事是三儿不对,回头我说说他!你们明天可一定过来吃席!”   陈茶仔细辨认了钱之后,把钱装进口袋就不搭理人了。   对她来说,才不管别人怎么想。钱才是货真价实的。   村长摆摆手,“行了!明天新媳妇进门,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事我处理就行!”转脸对张常来和程樘道:“走,上我家去。”   陈茶却不同意:“那不行!村长,我觉得这事还需要大家帮忙,在这说就行!”   村长皱眉,“帮什么忙?”   “挖坟开棺!”   村长:“……”   村民:“……”   只有已经听过这番言论的,程樘、张常来、李芳芳相对比较镇定。   村长额角抽了抽,瞪程樘,小声训他:“看你找的好媳妇!”真能惹事!   不管怎么闹,挖坟换棺在钱榆村来说,都是对死者大不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陈茶。   陈茶就是不松口。   村长让程樘管陈茶。   程樘看了村长一眼回了两个字,“不敢。”   村长:“……”   村长长叹一声,指着陈茶道:“坟不能挖!你提其他要求。”   陈茶要的就是这句话,特别爽快道:“给我们一百块棺材钱!”   这次轮到张常来不同意了,“一口破柳木棺材你要一百?你怎么不去抢?”   “你倒是不抢,你就是想白嫖!”打嘴仗,陈茶从未输过。   围观人群抽了抽嘴角,被最后两个字惊得不轻。   也不知道这程樘从哪找来的女人,可真敢说话!   也有因为孩子之前跟陈茶打过交道的人,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能跟陈茶交恶。这女人太疯了,惹不起!   “一百确实有点多!都给我个面子,各让一步。张常来你这就去给程樘媳妇儿拿六十块钱!”村长拍板。   张常来还不愿意,村长瞪他:“人家那木头是花了五十块钱买的!你也知道雇一个木工干一天活是七块钱。程樘给你干了两天木工,要你六十块钱不多!常来,一个大男人家行事话说话别娘娘们们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正好今天人多,我多说一句。”村长背着手面向围观村民,“程樘是咱钱榆村土生土长的人。大家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什么人你们心里有数。他怎么‘坐牢 ’的你们也都清楚。以后别再拿这些话戳人心窝子了!”   他想了想,大约觉得这句话威慑力不大,又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就算你们要嚼舌头,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打过程樘媳妇儿!”   村民们都笑出声。   自打陈茶进村这一个月,已经跟人打了三次架。   一战泼妇张红艳,胜!二战群熊孩子,胜!三战抠门张常来,胜!   最后在村里以抠出名的张常来,在村长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给了陈茶六十块钱,临走狠狠地呸了一声,留了一句:“你们等着!”   临走前,村长喊住程樘,“你这媳妇儿你得管管了!老这么闹腾就把村里人都得罪光了。”   “谭叔,陈茶不会主动惹事。”   村长:“……”好像是这样。但就是没吃过亏!   村长忙一天也累到不行,叹息一声摆摆手,“行了,都回去歇着吧!”   ******   程樘和陈茶先把李芳芳送回去,这么晚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总归会害怕。   路上李芳芳半真半假开玩笑道:“程樘,你这巴巴追了来,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陈茶?”   程樘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指了指陈茶:“她怕黑。”   陈茶怕黑,所以来接她?   李芳芳觉得嘴里发苦,一直到家也没再说话。   送完李芳芳,程樘牵着陈茶往回走。   陈茶仰头看他:“程樘,你早知道张常来不会给钱是吗?”   程樘点头。   张常来是全村出名的抠门。他不光抠妻女家人对自己也抠,有便宜占肯定不会放过。   只是他说那些诛心的话程樘也有些意外。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我们自己手里又不宽裕。”陈茶噘嘴,程樘怎么看也不像烂好人。当初拒绝她求救可坚决了。   “在钱榆村,大年初三要走娘家……”   陈茶不懂程樘为什么答非所问讲起故事,但还是老老实实听着,毕竟程樘可不是个会讲睡前故事的三好男人。   张红艳娘家离钱榆村有三十来里地,肯定不会当天往返。但是她走的时候把门锁了没给程樘留钥匙。偏那一年春节期间冷的出奇,还下起了雪。   年幼得程樘无处可去,坐在屋后巴巴地等张红艳回来。   村里大人看见程樘都觉得他可怜,可谁也不敢贸然收留他。管程樘一顿热乎饭给他一床被都是小事,得罪张红艳那个泼妇就是大麻烦了。   程樘后来发起了烧,整个人都快没意识了。街坊邻居都觉得他要活不到张红艳回来了。恰巧张奶奶,就是张常来的娘来张常来家送东西,看见程樘把他带了回去,熬了小米粥撬开程樘死咬着的牙,一勺勺喂了进去。   还给程樘去买了退烧药。   那时候老太太自己还种地,多少有点收入,不像最后靠张常来赡养连自己生活都是问题。   “后来,有人问她,‘你救程樘不怕张红艳跟你闹吗?’张奶奶说:‘我就一个孤老婆子,她闹什么?给我闹病了正好替我儿子给我养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传到我二伯娘耳朵里了还是我二伯娘良心发现。反正我二伯娘确实没闹张奶奶,但是也没感谢张奶奶。陈茶,我欠张奶奶一条命!”所以送她一口棺材跟张常来无关。   陈茶点点头,有些郝然,“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要不然,我就不要这六十块了!”   “没事。张奶奶是张奶奶,张常来是张常来。”程樘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她:“按照你的习惯,应该会挑拨离间让他俩狗咬狗,你怎么直接冲上去打人了?”像上次对付熊孩子,对付张红艳都是借力。只有上次打英子也是冲动地不像她风格。   陈茶默了会儿,摇头:“不知道。听他们那么说你,就没忍住。”当时只想教训他们完全没想后果,确实不像她行事风格。   程樘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陈茶,冷清地黑眸里漾着一片星光,莫名得柔软。他抬手,大掌在陈茶头顶揉了揉,温声道:“下次我不在别动手!”容易吃亏。   陈茶点点头,打了个呵欠,“程樘,我困了。”   程樘停住脚步,半蹲下弯着腰,胳膊向后虚拢,“上来。”   陈茶嘿嘿笑了笑,跳上程樘的背,搂着他的脖子:“程樘,你真好!”   程樘嘴角含笑,心道:傻丫头,全世界只有你觉得我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夹子,按千字排名,所以更晚了点   明后天还是万字,不过分了三更。   以后不请假就保底6K字起,周末万字起 第29章 、新郎来了   腊月十八, 对钱榆村来说是喜上加喜的一天。   这一天是钱榆村家家户户通电的大喜日子。   村民闫福勇结婚,也是喜事一桩。   村子里特别热闹。   原本陈茶还打算去凑个热闹,学习下经验。如今被昨晚那事闹得没了心情。   程樘更没空凑热闹, 他白天做家具,晚上跑婚礼的事, 一堆琐事都需要人帮忙。   陈茶想了想爬起来去采买。她原本很排斥办婚礼大肆铺张, 觉得那是浪费钱。但是现在想好好办一场给程樘长长脸。   肉, 鱼, 鸡买回来埋在雪堆里,只等结婚用。   眨眼就到了年二十四, 离婚礼还两天。   还有一事让陈茶十分心烦,从哪出嫁是个问题。   一帮人坐在矮桌前劝说陈茶。   “在我们自己家不就行吗?我为什么得去别人家?”陈茶嘟着嘴, 一脸不情愿。   张红艳不认同,“十里八乡也没有在自己家出嫁再娶回自己家的。再说了,你这样接亲的马车和流程怎么走?”   刘珍珠附和:“茶茶, 这事你二伯娘说的对,确实没有先例。你自己娘家又离得远接亲不便,只能去镇上找个招待所, 从那把你接回来。”   陈茶不愿意浪费这个钱,也不愿意一个人住招待所。   刘珍珠犹豫了下,不太有诚意道:“要不, 你从我们家出嫁?”   还不等陈茶反对,张红艳就道:“不行!你是程樘的亲婶子,是婆家人从你家出嫁可还行?!”   刘珍珠摊手:“那你们说咋办?”   正好程樘推门进来, 见屋里气氛有点僵, 问清原委, 对陈茶道:“我跟谭叔打好招呼了, 你从他们家出嫁,行吗?晚上晚点过去,早晨一早我就接你回来了,只是借他家化个妆走个过场。”   陈茶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头。   腊月二十五傍晚,响门儿。   和闫福勇一样,由村里那个御用颇有威严的长者带着程樘出去磕头。   张红艳和刘珍珠领着人进进出出,自家人一般招待来客。   单这场面,若陈茶刚来那会儿绝对以为程家这一家子特别和睦。   他们家还多了很多陈茶根本没见过的人在忙里忙外。   烧水的,做饭的,刷碗洗锅的,重点这些锅碗瓢盆根本就不是陈茶家的。   还有人现场写囍字剪拉花。   门外装了灯,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地玩捉迷藏。   总而言之,很是热闹。   因为陈茶比较特殊,不用从娘家出嫁也不住招待所,所以反而成了最闲的一个人。   她找李芳芳借了一块方巾学英子那样包住头和大半张脸,混进人群,去看热闹。   李芳芳怕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跟着一起去了。   “我长这么大,见过不少结婚的,但是自己看自己男人磕头,你还是头一份。”李芳芳翻个白眼没好气道。   怕被人认出来,两个人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陈茶个子在钱榆村实在不占优势,只能踮着脚从人群缝隙里探头,闻言耸耸肩:“闲着也是闲着啊!”   程樘第一站就是给程鼓磕头。   老头拉长了声调在院子外喊了一通,陈茶就听懂最后一句:“给他大伯磕头!”   程鼓笑得跟自己儿子娶媳妇儿一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程樘依然跪地磕了,之后就是刘珍珠家,然后是一些稍远的亲戚,这叔叔那婶婶的反正都是陈茶没见过的。   倒是家里来了个真姑姑,就是和程鼓他们同母异父那个。   这姑姑看穿着打扮就是城里人。   她礼钱没送柜上,直接塞给陈茶,嘱咐了陈茶一句:“程樘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好好待他。你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后来陈茶看了眼,这姑姑给了一张五十元大钞。   她觉得这钱有点过多,毕竟村里大多数人按照远近亲疏也不过是几块到十几块。   她跟程樘说了,程樘好像不意外,只让她收了就行。   ******   响完门,程樘回来就跟个陀螺一样忙起来。   “程樘,你们家斧子在哪?柴不够了!”   “程樘,你们家有大盆吗?这鸡得泡一下。”   “程樘,你看看这桌子放哪里?房间里放不下。”   “程樘,你看看这喜字贴在哪里合适?”   “……”   大家陪着程樘一起忙活,劈柴烧火包饺子忙得不可开交。   唯独陈茶闲人一个,什么也不让她碰。   陈茶这样特殊的新娘在钱榆村不多见,所以大家看见她十分好奇,好奇过后是小声议论。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陈茶想了想,自己婚礼不好跟人太计较,也不想听着心里添堵,毕竟这人家成千上百年流行下来的习俗。便跟程樘打了个招呼,带着新嫁衣先去村长家了。   她到村长家从来不空手,以至于村长老婆现在看见她都热情了几分,在里屋铺好了炕招呼她:“妮儿,你睡炕头,炕头暖和!”   “谢谢婶儿!”陈茶道了谢,脱鞋上炕。   村长老婆看见陈茶的喜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衣裳真好看!”   陈茶笑笑没说话。   “这衣服挺贵吧?”   陈茶嗯了声。   村长老婆盘腿靠在被子上松开了脑后盘着的发髻,“睡不着吧?!结婚前一晚都一样。咱女人啊一辈子投两次胎,生下来一次,嫁人一次。程樘这小子别看现在啥都没有但他有心,会疼人,你跟他日子差不了……”   一抬眼看见陈茶摸着自己头发皱眉,就明白了,问她:“想洗头发?暖壶有热水,家里有炉子没那么冷。”   陈茶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了。”村长两口子都有年纪,看样子要睡觉了。她头发长,连洗带擦得好久。   村长老婆摆摆手,“一辈子一回的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说着,爬下炕,踩着鞋翻箱倒柜给陈茶拿了条干净的新毛巾。   陈茶推辞不过,便领了这份心意,兑了热水洗干净了头发。   村长帮着出去倒洗头发的脏水,村长老婆帮着陈茶擦头发。   “婶,我自己来就行。”陈茶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头发长,你自己擦不得劲儿!这是离家远,要离家近,这会儿家里人该舍不得了。养这么大的闺女明天就是别人家的了!你家哪的?结婚这事爹娘知道不?”   陈茶垂下头,摇摇头。   这要在家附近,父母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自己跟程樘结婚的。   就像李芳芳父母不会同意李芳芳嫁给程樘那样。   想起父母,陈茶有些难过。她也想自己在父母的祝福下出嫁,只可惜,父母会祝福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村长皱眉瞪村长老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让她眯一会儿吧,过俩小时就得起来了。”   村长老婆难得没跟村长唱反调,拍拍陈茶的肩膀,“睡吧!睡一会儿起来我给你缴脸,我手艺可好了。”   陈茶贴着墙躺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想着自己离家至今的所有过往,迷迷糊糊就进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又被叫了起来。   陈茶揉揉眼,发现不是做梦。村长和村长老婆已经穿戴整齐。   村长去点炉子,陈茶拉过炕帘,换上喜服。   村长老婆看见她换下来的棉衣,再摸摸她的喜服,“不穿棉衣?就穿这么薄一层单衣,多冷呀?!”   喜服是修身款,根本塞不下臃肿的棉衣。当时试穿,楼上有暖气还不觉得,这么穿确实挺冷。   陈茶一咬牙,“就一天,忍忍就过去了!”为了美,豁出去了。毕竟三百五十块钱买回来的!   一辈子就一回的事,村长老婆也没多劝,把陈茶拉到灯光下,让她盘腿坐在炕沿上跟自己面对面。   先用发夹把陈茶头发都拢到脑后,拿了粉在陈茶脸上涂了一下。   陈茶不知道这涂的是什么粉,感觉滑滑的。就是闻着一股子石灰味。然后村长老婆用一根细细的棉线开始给她缴脸。   村长老婆把线弄成个八字豁扣,两手并用还不够,用牙齿还咬了一根线头。快狠准地在陈茶脸上拉了几下,缴下一层粉,还有陈茶的鬓边细小的汗毛。   陈茶吃痛嘶了一声。   村长老婆十分疑惑,“很疼吗?我手艺真挺好的。村里大姑娘出嫁都是我给缴脸的,也没听她们喊疼啊?!”她仔细看了看棉线缴过的地方。   跟村里的姑娘比,陈茶的皮肤格外细腻水嫩,这么一弄,原来小细毛孔的地方甚至有点出血。   村长老婆皱了皱眉,咕哝:“你可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你不会是城里姑娘把?这脸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其实用不着缴脸,但是缴脸寓意就图个‘别开生面’意思是以后婚姻能美满幸福!你再忍忍!”   陈茶虽然不迷信,但是也不会这时候拂长辈的好意,闭上眼咬着牙挨了几下。   等洗干净脸,发现脸确实光滑了许多。   刚收拾好,请的化妆师就到了。   化妆师是从城里请的还得负责接送。一大早就有村里帮忙的人骑着自行车从影楼给接了来。   化妆师仔细看了看陈茶的喜服,又看了看陈茶的脸,由衷夸赞,“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喜服也是最漂亮的!你底子好,我可省事了!”   给漂亮的人化妆,事半功倍。   陈茶这套秀禾服赠送了全套饰品,红色的发饰,耳环还有一条古典的项链。   化妆师给她盘了一个配秀禾服的发型,特别羡慕:“你头发真好,这么长发尾也不开叉,又黑又亮的。”   盘好头发相当于成功了一半。陈茶底子好,唇红齿白,五官极为标致。化妆师端详半晌,给陈茶化了个淡妆,“按理说新娘妆一般偏浓,但是你长相偏艳,化浓妆……”在农村,特别容易让人心生反感,看着不像良家妇女。   这些话大喜日子容易惹忍不开心,化妆师点到为止。   陈茶无所谓地点点头,她其实并不喜欢浓艳妆容。   化妆师技术很好,淡妆中和了陈茶绝艳长相显得十分清纯靓丽,特别美。   最起码村长老婆就赞不绝口。   陈茶照了照镜子,有些不习惯,想了想让化妆师在额心点缀了一朵红梅也就是俗称的梅花妆。   “怎么样?”陈茶满意地回头。   村长老婆啪一下掉了手中的扫帚,连见惯新娘妆的化妆师都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是只是添了一朵梅花,整体妆容却似又变了,说不出到底哪不一样,就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惊艳。   进屋添炭的村长,看见陈茶,一个愣神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村长老婆没好气地咕哝:“老不羞!一把年纪了还……”骂到一半想起这是人家大喜日子,便又忍了。   村长难得被数落了还没回嘴,往炉子里添了炭就落荒而逃了。   很快家里来了一帮人,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铺了干净布,摆了碗筷和菜肴。   陈茶自觉地上桌坐下。   李芳芳一见,连忙把她拉起来,“这不是给你吃的,这是女婿席。”   陈茶:“那我呢?”   李芳芳有些同情她,“你忍忍吧!新娘化妆之后一般就不吃东西了。”   陈茶:“……”   所以她精挑细选买那些鸡鸭鱼肉跟她没什么关系??   然后陈茶被带进里屋,让她盘腿坐在炕上,裙摆尽可能的铺开。   像个人形景点,时不时就有来看热闹的大人或者小孩子往里屋张望。   不过陈茶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看不见她妆容。但是,单单这别致的喜服也够大家夸赞半天。   又过了一会儿,天才蒙蒙亮,就听见院里有人喊:“快关门!新郎官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三更依旧一万字 第30章 、大喜日子   陈茶:“???”   新郎官来了喊关门???   那这是让娶还是不让娶?   伴娘李芳芳猜到陈茶不懂, 给她解释:“这叫堵门,就是娘家人讨个彩头。顺带为难一下新郎官添点热闹。你别担心!有人看着不会闹太过,再说还有时间限制。”   陈茶嗯了一声, 看不见东西只能竖着耳朵听动静。   外面有敲门声,有讨要红包的声音, 还有一群人起哄声。   折腾了一会儿, 只听一声欢呼, 所有的声音由远及近, 连脚步声都越来越清晰,陈茶便知道这是程樘进来了。   她赶紧把身上披的面包服掀到一边, 正襟危坐。   李芳芳拦住她,把面包服重新给她披上, “别急,程樘还得吃女婿席呢!你刚才在外面看见的那一桌酒菜就是招待新郎官的。这是你家离的远只是走个过场。若在你家附近,程樘是得给你父母磕头的。”   陈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腹诽:这男女什么时候能真平等?结个婚说是女人当公主, 结果男人能吃饱她却饿肚子,不光饿还冷。   所有的流程似乎都讲究时间,每个环节要多久都有规定。   里屋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人, 陈茶悄悄从盖头下方看了眼,除了李芳芳基本都不认识。李芳芳说为了热闹这些人临时充当她的娘家人。   这些娘家人都扒着门,一看见程樘往这边走, 瞬间关上门喊着要红包。   陈茶:“????”   一堆假娘家人把她男人拦在外面要她钱给包的红包??   好亏!真心不想要这些娘家人。   果然一些封建习俗要不得。   陈茶倒也不是真心疼钱单纯吐槽一下而已。   程樘跟李芳芳都告诉过她,这些红包金额并不大,最小有一分钱。   这么闹不过是讨个彩头。   陈茶就是单纯觉得跟过家家似的, 为了热闹而闹。   等程樘进了屋, 找到鞋已经是大半小时之后了。   他给她穿上鞋子, 跪在她面前, 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看热闹的人们自动自发的鼓起掌,有人夸新娘漂亮,有人起哄喊新郎官要说“我爱你。”   陈茶低头,从红盖头边缘看见程樘的脸看似跟往日没区别,眼里却是明显的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氛围的关系,明明很冷清的三个字,陈茶却听得心里一暖,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她手冰凉,他手里却一层薄汗。   在一片起哄声中,程樘重新把红盖头放下来,打横抱起陈茶往外走。   唢呐锣鼓队奏着乐走在前头。   一出门红盖头被风吹偏了许多,陈茶能在盖头边缘看见一辆马车。   确切地说是自制马车。   马是真的马,但是马车不是真马车,最起码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有个方正车厢的马车。   车身就是普通的家用板车,一个平板木架下面有两个轮子。如今木架上临时用草席搭了一个拱形的棚子,棚子上盖了一层红绸布。   十分寒酸的婚车。   充作婚车的马车有两辆,程樘坐打头那辆,陈茶坐第二辆,每个车配了一个小朋友,大约就是所谓压轿门送圆房的。   陈茶这车上的小男孩还是个熟人,就是之前熊孩子祸祸他们家,放风的那个小青龙。   小青龙到底年纪小,好奇心旺盛。他人小个子矮,稍一弯腰从红盖头底下就能看见陈茶的脸。   两个人视线对撞,大约三秒钟,都认出了彼此。   小青龙哇一声哭了出来:“妖精你别吃我!”   陈茶:“……”   李芳芳:“……”   这纯属是个意外。   李芳芳连忙把小青龙抱到一边,拿糖块哄好了。   陈茶挺好奇:“我以为他父母会很讨厌我,为什么还会让他来……帮忙?”毕竟她逼着小青龙的父母给自己收拾屋子还道歉了。   “钱榆村很小,谁家有事都需要大半个村的人出动帮忙。所以即使平时有什么过节,到了大事上大家也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该帮忙帮忙该办事办事。何况,给你压车还有红包拿,有什么不愿意的?!正常来说,小青龙这个角色应该是你亲戚家的小孩,不过你这情况特殊,就从村里找了。”   陈茶哦了声,难怪张红艳那么热情地忙里忙外,这两天主动张罗待客什么的确实挺像一个长辈,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两家关系多好。   陈茶看了看李芳芳张开口,又闭上。   李芳芳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当伴娘?”   陈茶点头。这事本来是刘珍珠在办,她找了几个人家姑娘都不愿意,一是怕程樘本人,二是怕当了陈茶的伴娘会被婆家嫌弃,毕竟程樘在村里名声不好。   “习惯了。从小就看不得他为难,这长大了不管愿意不愿意,总不能看着他结婚找不到一个伴娘。”他自然是指程樘。   李芳芳家里人也反对过,她明年就要结婚了怕她去了婆家被刁难,但是李芳芳坚持。   陈茶抿了下唇,真心实意道:“谢谢!”   李芳芳摇头,“我又不是帮你。”   陈茶:“我们夫妻一体。帮他也是帮我。”   李芳芳:“……”   这女人太坏了,她不愿听什么陈茶就说什么。   ******   马车不是直接到他们家的,而是先围着钱榆村绕了一周。   时不时还停下来放个鞭炮什么的。   钱榆村用的鞭炮都是土鞭,威力巨大,离近了震得耳朵疼。   李芳芳给陈茶科普:“按理说应该敲锣打鼓把你从娘家村接过来。但是你这离家太远,是从村里出嫁的离家实在太近。为了热闹所以才在村里绕一圈。之前嫁娶同村的也是这样绕一周。”   陈茶叹气:“可真麻烦!”   “不能这么想!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见你们结婚了祝福你。”   “我觉得,日子才是自己的。其他都是虚的。”热闹的都是钱!   到了家,陈茶在马车上等着,程樘先下车迎亲。   按钱榆村正常的结婚风俗,到了这一环节是需要程家人要一一把给陈茶送嫁的娘家人从后面的车上接下来迎到宴席上,再把陈茶带的嫁妆都卸车放好。   因为陈茶没娘家人,只让村长跟村长老婆代表了。嫁妆这一步也省了。   最后一个环节是新郎接新娘下轿。   程樘把陈茶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放在地上。   李芳芳不知道从哪摸出两根新鞋带给他俩挂在脖子上,陈茶不知道这又寓意着什么。   钱榆村的结婚仪式,特别简单,简单到趋于简陋。   一堆看热闹的村民在,门前空地上围成圈站着。   程樘和陈茶手牵手站在圈中央。   还是那个熟悉的长者,拿着张红纸念叨了一堆陈茶听不懂的地方话。   “手怎么这么凉?”程樘皱眉侧目,“真没穿棉衣?”   陈茶嗯了声。   程樘还想训她,就听长者喊:“新人一拜天地!”   天地好拜,倒是高堂无人。   由张红艳和程鼓替的。   这一拜,只程樘弯了腰,陈茶直着身子没动。她并不想跪张红艳,觉得他们不配。   围观的村民们也都主意到这一幕,指指点点。   “三夫妻对拜!”   两个人头对头一弯腰。   一阵风过,吹飞了陈茶的红盖头。   程樘跟陈茶面对面,弯着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   她明媚皓齿,一身红装更衬得肌肤胜雪,盛世容颜三分娇羞七分艳丽。   程樘形容词匮乏,只知道两个字:好看!   他自认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看见此刻的陈茶心若擂鼓。活了二十余年第一次体会这样陌生但喜悦的情绪。   陈茶见过程樘单衣单裤的潇洒,看过他一身补丁棉衣棉裤的落魄,还是第一次见他西装革履得英挺俊朗。   他个子高,一身深蓝竖条西装愈发衬得他身材挺括,身高腿长。   他五官深邃,脸部线条凌厉却因此刻眉眼稍上的喜悦显得柔和许多。   陈茶弯了弯唇角,这个男人,从今天起就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了!   叽叽喳喳的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   每个人都觉得程樘这新媳妇美到像仙子下凡,比电影里的女明星还好看。   程樘也帅。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只有一个想法,他们那么般配,在一起天经地义!   就连李芳芳也是这般想法。她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咬着唇,只剩羡慕无法嫉妒。   “礼成!”只有认真看红纸的长者没注意这一幕,不受影响。   人群里不知道哪个女的酸了一句:“她这衣服可真好看!我在五交化大厦看见过,要三四百块呢!”   “难怪这么好看!都是衣服的功劳!”   “不都说程樘很穷吗?竟然舍得买这么贵的喜服?”   “这女人不会把程樘迷到去借高利贷了吧?”   “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姑娘看上程樘什么?”   “……”   陈茶勾着唇听那些酸葡萄话,程樘突然弯腰凑到她耳边,“我数一二三,就往屋里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陈茶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说:   还有1更 第31章 、惊艳全村   程樘那边已经轻声数完三, 一手揽着陈茶往里屋跑,一手护着她的头。   门口正上方的屋顶上,站着两个小青年, 这也是有讲究的,一个属龙一个属虎。   小青年见他们一动, 一个点燃了垂落的鞭炮, 一个端着簸箕往下倒糖块花生。   重点是糖块花生里夹杂着一些硬度堪比石头的小馒头。   小馒头是用模具做的, 有动物也有花朵, 本是为了图个吉利,但这么冷的天一冻反而成凶器了。   陈茶:“……”   感觉自己擦着鞭炮过的, 耳朵都被炸地嗡嗡响。   头上还被小馒头给砸了几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是结婚还是逃难?   好在这是最后一关, 被送入“洞房”后,陈茶暂时自由了。   因为外面在吃“八丫碗”。   跟白事一样,红事需要待的宾客多了也是分门别类在邻居家招待。   他们结婚宾客虽然不多, 但是家里房子太小还是借用邻居家招待的。   这个“八丫碗”是钱榆村的土话,陈茶猜测中间这个丫字发音所代表的的字大约类似“个”。   因为“八丫碗”其实就是宴席,每一桌都坐八个人, 上八个用碗装的菜。   菜有荤也有素。   陈茶松了口气,坐在热乎乎得炕上,眼尖地发现地上多了个简易炭炉子。   这炭炉子应该是程樘自己做的, 是用家里挑水用的旧铁皮水桶改装的,只几节烟筒像是新买的。   李芳芳也看见了,压抑了一上午的嫉妒再也忍不住, 一开口带着一股子酸气, “他对你真好!”   明明是个特别节约的男人, 却舍得给陈茶买这么贵的喜服。   今天的陈茶美到再酸的人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她不好看。   她在红盖头下时, 光这身喜服已经惊艳了全村人。   红盖头一掀更是让所有的人瞎了眼都不能说她不漂亮。   在钱榆村还没有人穿这么贵的礼服结过婚。   李芳芳自己也是女人,她很清楚今天所有看见陈茶的女人,无论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都会羡慕她。   男人们再是外行也都看得出陈茶这身喜服绝对不便宜。   程樘应当是知道陈茶不肯穿棉衣,连炉子都给她备上了。   全村老老少少,有哪个女人被男人这般放在心尖尖上疼宠过?   李芳芳第一次开始怀疑,听父母的安排嫁给邻村那个有五间瓦房的未婚夫真的会比跟着程樘幸福吗?   她直视陈茶,眉眼里是明晃晃得嫉妒,“你……”配不上程樘。   只说了一个字,被厨屋里了来给新娘送饭的人打断。李芳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如常。   新娘席用的是炕桌,同样是八个碗,只是碗比较小。   跟着送餐人进来的还有一些凑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并几个小孩子。   她们一进来直奔炕上,在新被褥里一通摸。   好没礼貌!   陈茶眉头一皱就想拦,李芳芳眼神制止,小声道:“这是风俗,给你们暖炕。”   陈茶:“……”并不想要,真的!   但,风俗这事没明文规定大家却都莫名其妙遵守。   好在那些人摸出里面藏的糖块花生瓜子也就不再荼毒她家新被子了。   陈茶顿时明白,为什么做好新被时,非要往里面塞糖块什么的了。   这些人也不出去,嗑着瓜子看陈茶吃饭顺带参观。可惜这屋子实在是简陋,就巴掌大的地方转个身就看完了。   房间又小又挤,却挡不住妇女们八卦的热情。   “听闫家媳妇儿说,你这新娘服要三四百块?”   陈茶看向问话的人,大约二十来岁,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对她这身喜服的艳羡。   李芳芳小声给她介绍,“这是咱们村的王丫丫,东头大花婶子家的闺女。她也许了婆家,等开春儿就结婚了。”   陈茶点点头,含笑道:“对,要三百六十八。”标价。   王丫丫哇了一声,“这么贵啊!”脸上是显而易见地失望,又重复了一遍:“好贵!”随即摇摇头,“真好看!你长得也好看!可惜我买不起。刚才闫家媳妇儿差点跟她男人打起来,骂他还没一个劳改犯有钱。”   “你这丫头长着一张嘴就没其他用了是吗?没事胡咧咧什么?回家去!”大花婶子拎着王丫丫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给陈茶道歉:“程樘媳妇儿,你别跟这傻丫头计较,大喜日子的别不开心,我这就回去收拾她。”   王丫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当人家正主儿的面说说人家男人是劳改犯,双手捂着嘴任由她娘推搡了两把,匆匆跑了出去。   其他人生怕再触新娘眉头,带着小孩也离开了。   李芳芳也担心地看着陈茶。她怕陈茶一生气连自己婚礼都砸。谁知道一抬头看见陈茶在笑。   “她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陈茶奇怪地看了李芳芳一眼,“为什么生气?闫家媳妇儿就闫福勇媳妇儿吧?他两口子打架我开心都来不及!”   李芳芳见陈茶是真地不在意,问出心中的困惑:“可他们都说程樘是劳改犯啊?!”   “他们说就是事实?你不是也知道程樘并没有坐过牢?”陈茶不解这有什么好生气,她只是有点纳闷,“大家看不起劳改过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钱榆村的人提起坐过牢的人会这么……”陈茶皱了皱眉,一时想不出形容词。   又怂又怕又鄙视?   李芳芳理解她的意思,“在我们村里,进去过的人,可怕程度基本等于鬼。大家都知道要劳改的一定是犯了事,犯事的一定不是好人。坏人他们惹不起,见了面不敢表示出来,偏还又看不起坐过牢的人,只能背后骂两句发发牢骚。”   “8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村里人都认为程樘坐过牢?又为什么程樘远走他乡五年才回来?”换陈茶是钱榆村村民,她也觉得程樘真坐过牢,要不然为什么一消失就是五年?   李芳芳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今天是你们俩大喜日子,不适合说这些陈年往事。”   “就是大喜日子我才想知道。毕竟从今天起我跟他就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了。以后骂他也就是骂我,我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吧?”   李芳芳一脸纠结,犹豫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程樘?”   “因为他吃习惯苦了。对他来说被人冤枉说几句不疼不痒懒得计较。让他回答的话,对当年的事怕是也寥寥几句就带过。”   李芳芳同意,这确实是程樘说话做事的风格,不过她还是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该大喜日子谈论这事。等过完年,你来我家找我,我都告诉你。”   陈茶:“……”   半晌摇摇头,叹息,“不知道他还回来干什么!”明明这里没几个人真心欢迎他。   李芳芳苦笑,“不回来这里他能去哪?!这里是他的家。而且他总不能带着你一起四处流浪,这里最起码还有片瓦遮风挡雨。”   陈茶默了会儿,抬头直视李芳芳,语气特别坚定:“有房子的地方不代表就是家!以后我在的地方才是程樘的家!”   轮到李芳芳怔住。   ******   陈茶这边刚放下饭碗,程樘就推门进来了。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爽,程樘素来冷冽的眉眼柔和了许多,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   他朝陈茶伸出手,含笑开口:“走,要敬酒了。”   陈茶刚把手放进他掌心,程樘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凉?”   陈茶嘿嘿笑了声,“没事,心里暖和。”   程樘无奈摇头,弯腰先给她穿上鞋,硬是给她披上面包服,才牵着她走出去。   陈茶没有娘家人,程樘没爹娘,亲戚也不多,所以男女席加起来也就是四五桌,都在周边邻居家用不着远走。   伴娘李芳芳,伴郎左晓伟,一个端盘子,一个拿着酒跟在程樘和陈茶后面,程樘杯里是真酒,陈茶杯里是白水。   第一桌还是程樘牵着陈茶走,一桌之后是陈茶拉着程樘走。因为这酒不是白敬,敬到谁谁都会给陈茶敬酒钱。金额不定,少的有五毛多的有十块。   十块那张还是程樘那个城里姑姑给的。   “财迷!”程樘笑陈茶。   陈茶一扬脖子,“我乐意!”   不过陈茶失算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给她敬酒钱。其实就直系亲属那一桌给了,其他人要么不给,要么给了也一块八毛的。   敬完酒,吃席的散了。   最后两桌是招待这两天帮忙的村民。   他们吃完,还帮着收了尾。   借来的东西都还了回去,把剩下的饭菜都归置到一起。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茶看着满满一大盆分门别类的剩菜剩饭,叹息:“这下不愁没粮过年了。”   程樘脚尖碰了下大铁盆外沿,“这还是送了一些给街坊邻居。咱结婚用人家地方待客,剩下没动的饭菜我做主送给他们了。”   钱榆村穷,很多人过年做个蘑菇汤就算是年夜饭,婚宴有肉,没人会嫌弃是剩饭。   陈茶翻了个白眼,“我哪有那么小气?!”撇撇嘴又补了一句,“怪不得都那么热情!”   明明之前都不来往,他们结婚倒是感受了一把远亲不如近邻。不对,远亲这两天也十分很给力。   程樘弯了弯唇。   他平时多数都冷着脸,这一笑像是阳光照在雪山上,连向来清冷的眼睛里都带了光还有不太明显的酒意。   陈茶看傻了眼,半晌来了句:“程樘,你笑起来真好看!”   程樘上前一步。   两个人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陈茶仰着脸都能感受到程樘炙热得呼吸。笼罩在程樘侵略感极强得气息下,陈茶莫名有些紧张,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微干的唇瓣。   程樘眼神遽深,抬起胳膊,大掌扣住陈茶的腰往怀里一带,低下头吻住陈茶因为错愕微张的唇。   同时陈茶还听见他低声喟叹了一声:“好细!”   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什么“好细”?齿关已经失守。   程樘唇舌和他的人一样冷冽,夹带着淡淡的酒味和烟草味一点点占领她的口腔和意识。   酒是纯高粱酿制的并不难闻,只是有点醉人。   最起码陈茶觉得自己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也软软得没了力气,两条藕臂挂在程樘脖子上,单靠他一只手托着。   良久,程樘放开她。   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粗重的呼吸。   程樘哑着嗓子低笑了两声,大掌在她腰上捏了捏,“好细!”   陈茶腾地红了脸,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她腰细。她伸手拍掉程樘在她腰上作乱的大手,娇嗔道:“流氓!”   “等晚上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流氓!”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三更 第32章 、娶妻祭祖   陈茶别过头, 昏黄的灯光下,连脖颈都像镀上一层粉色。   程樘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抬手在陈茶头顶揉了揉, “陈茶,陪我去看看奶奶和娘吧?”想跟她们说我娶媳妇儿了。   陈茶换上棉衣, 跟着程樘往村东走, 去祭祖。   程家祖坟在村子东边, 大大小小十几个坟。   程樘一一重新在坟头上压了纸钱, 先领着陈茶给程爷爷和程奶奶磕了头,烧了纸钱和贡品。   陈茶很好奇, 这些坟都没有石碑,他是怎么分出来谁是谁的。但, 这个时候明显不适合问这些,她只能把疑惑咽回肚子里。   程樘牵着陈茶的手,跪在坟前, “爷爷奶奶,我娶媳妇儿了,她叫陈茶。带来给你们看看!”   陈茶其实不太适应这种略显诡异的场合, 但程樘开口那一瞬间,她莫名鼻子一酸,也跟着开口:“爷爷, 奶奶好。”   最后两个人在他娘坟前跪了下来。   程樘点火往里扔纸钱,陈茶把带来的贡品也一一扔进去。   陈茶以为程樘会像刚才一样介绍她,等了半天程樘也没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跪在坟前, 眼神有些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 纸钱烧尽,半点火光都不见了,连太阳都落下山了。   陈茶冻到瑟瑟发抖,感觉手脚都不太好使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笔直跪着的男人,正想喊他回家,却听他开了口。   “娘……”   只一个字,就哽咽了。   陈茶用冻到几乎没知觉的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被程樘反手握住。他没看陈茶依旧对着坟,“娘,这是陈茶,你儿媳妇。娘,以后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陈茶指尖动了动。   程樘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回头看着陈茶特别认真道:“陈茶,当着我娘的面,我发誓以后我此生一定不会辜负你!”   陈茶吸了下鼻子,笑着嗯了一声,“我也会对你好的。”   程樘皱起眉,“你手太凉了,回家。”   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   “陈茶。”   “嗯。”   “等我攒够五千块,就去你家提亲,光明正大把你娶回来。”   “你这不是已经光明正大娶了吗?”   程樘摇头,“不一样。有了父母点头,你踏实。再说也能领证!”   陈茶忽然抬手捶了他两下,带着哭音道:“你讨厌!我才把眼泪憋回去,你又惹我哭!”   程樘:“……”   张口就想一句“女人真矫情!”   话到嘴边叹息一声,“我的错。以后不会惹你哭了。”   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程樘一路没怎么说话,只听陈茶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没多大会儿到了家。   家门口等着几个年轻男人。   他们一看见程樘就围了上来。   “樘子,跑哪去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就是,都等着你回来闹洞房呢!”   “你不会里头呆几年连说盘子都忘了吧?”   “……”   程樘没忘,只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闹他的洞房。   说盘子什么意思陈茶不懂,但是闹洞房三个字还是听得懂,她打开房门,招呼人大家进屋。   陈茶点火热菜温酒,程樘重新去点已经熄灭的炭炉子。   来的几个小年轻,在狭小的屋子里有点转不开,只能围坐在小方桌旁,嗑着瓜子闲聊天。   陈茶看看他们,扯了扯程樘衣角,小声问:“什么是说盘子啊?”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想了一会儿道:“就……就闹洞房玩的游戏?!”   饭菜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能上桌。   陈茶这边刚摆好饭菜,小东就敲了敲桌子,对程樘道:“嫂子都准备好了,你还不就位?等着人伺候呢?!”   陈茶觉得这话说得太不客气,皱眉刚想开口,被程樘拉了下,“他开玩笑的。”   两个人背靠墙坐下。左边是小东,右边是个叫王山的。两个人算是完全被堵在里面。   这六个人最小的二十最大的二十六岁,算是同龄人,除此之外还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未婚男青年。   作为唯一的女性,还被困在人和墙之间,陈茶实在不自在很是拘禁。   那王山是个爱笑的小伙子,比较会察言观色,主动为陈茶解惑:“嫂子,你不是本地的可能不太懂钱榆村的风俗。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说盘子。   说盘子是咱们这边的闹洞房。有谁家结婚的,我们这些般了般大的未婚小青年就凑一起来吃个酒,说说笑笑玩个游戏热闹一下。嫂子你也别太紧张。”   陈茶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王山笑笑。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呼啦涌进来一堆人,有大人也有孩子。   他们家房间小,孩子们都自觉脱了鞋爬上炕,大人们有的坐在炕沿上有的靠墙站着。   都等着看热闹。   陈茶起身,想把瓜子花生糖块分一分。结果刚一起身就被王山按了回去,“嫂子这事就不麻烦你了!你是主角可不能离开。”转身指着一个年轻女人,“花姐,你帮把手给大家分点喜糖。”   那女人痛快应了。   陈茶:“……”   小东用筷子敲了敲桌沿,“樘子,男人话少呢没毛病。但,你这个时候还装聋作哑就不合适了。”   程樘摇头,“我说什么?”   小东朝陈茶昂昂头,“先说说怎么认识弟妹的吧?”   程樘侧目看了陈茶一眼,回过头老老实实道:“路上捡的。”   小东筷子指着程樘,“兄弟们你们可听见了!都说话少的人老实,你们说他老实吗?还捡的!这么漂亮媳妇儿哪捡的?你说说,我们都去捡几个。”   说完就拿筷子当夹子往程樘腿上夹了一下。   陈茶:“……”   程樘没防备被夹个正着,:“……”   棉裤虽厚,搁不住小东手劲大,筷子透过棉裤夹了一层大腿上的皮肉,挺疼。他抬手摸了摸大腿。   陈茶急了,“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程樘连忙按住她,小声给她解释:“就是闹着玩!别恼!”   陈茶:“……”   “呀?嫂子这就心疼了?心疼那就好办了。”坐在对面的一个伙子乐了,指了指桌上的烟盒,“嫂子,想樘哥少受点罪,你得先给哥儿几个点上烟。”   陈茶心里有些恼他们,头也有些晕,不太想配合。   小东点点头,“那看来还是舍得樘子受罪。”说着手里的筷子虚夹了两下往程樘身上比划。   陈茶:“……”   她不喜欢这个说盘子,真的!   可惜钱榆村几千年的风俗不会因为她不喜欢改变。   陈茶磨磨蹭蹭拿起烟盒和火柴,先给离最近的王山点烟。   第一根火柴划着,刚凑过去,王山一个喷嚏给打灭了。   重点他是故意的。   陈茶还不等发作,王山没诚意地赔礼道歉:“嫂子,不好意思!要不你再给点下?”   第二次陈茶划着火柴,手掌拱起虚拢罩着火焰凑近,又被王山给“不经意”吹灭了。   围观人群都哈哈笑了起来。   陈茶有些恼,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她不想伺候了,把火柴跟烟盒往桌上一拍。   “呀!嫂子这是恼了?樘子你这是家教不行啊!”小东说着,筷子又往程樘腰眼上招呼。   方桌很小,对这几个男人来说,伸直胳膊的距离。三五个人一起围攻程樘。   让陈茶纳闷的是程樘一个标准硬汉,这会儿特“娇气”,一碰就嗷嗷叫。好像夹他的不是两根竹筷子而是两根烙铁条。   陈茶瞪他一眼,心却还是软了,重新拿起烟和火柴,给王山点。   王山这次没作妖,老老实实让陈茶给点了。   其他五个人也一样,会故意刁难个一两次才肯配合。   陈茶发现他们闹起来还算有分寸,周围人也确实是图个热闹跟着起哄乐呵,慢慢摸索到游戏的规则和乐趣。   程樘这么冷的一个人都能演戏装可怜,别说陈茶本就擅长这个。   渐渐节奏反而成了陈茶在带,她该娇羞时娇羞,该婉拒就婉拒,该配合的时候又大大方方。   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看的很开心,整个屋子洋溢着笑声。   点烟只是第一个环节,接下来才是真的游戏时间,都是刁难新郎官和新娘的或者说是逼他们秀恩爱。   比如会拿根绣花线绑着块糖吊在空中,让陈茶和程樘各咬一端。   块糖本就不大,一不小心两个人就得嘴碰嘴。   偏那些人还使坏,不是等两个人凑近了就把绳子拽走,就是突然伸手摁着程樘的后脑勺往陈茶脸上怼。   村民们就爱看这个,在一边乐呵呵的。   期间陈茶脸越来越红,程樘注意到了,以为是她害羞,还在她耳边小声安抚:“一会儿就结束了。”   这个一会儿足足有一个小时。   他们吃饱喝足闹够才散了场。   陈茶头晕乏力,只觉得浑身发冷。   程樘把人送出门,陈茶强撑着洗掉了脸上的妆容,拆下头发上的发饰,就钻进了被窝。   没一会儿意识就模糊了。   过了会儿,陈茶觉得身边一凉,程樘熄灯进了被窝,抬手勾着陈茶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往日里两个人也是同炕共枕,但都是各睡各的,有时候睡着了也会搂抱在一起,但清醒的时候,程樘主动越界这还是第一次。   陈茶已经有些迷糊,本就觉得冷被他带着凉意的身体贴着跟是冷到发抖,闭着眼推他胳膊抗议,“别闹,我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程樘把她拉过来,让她平躺,自己翻身撑在她上方,“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低下头,在黑暗中寻找她的唇瓣,手也从她秋衣下摆探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继续万更 第33章 、美的代价   程樘皱起眉, 停下动作。下意识低头查看,只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   他掌下肌肤温度高到烫手,在她腰间摩挲了下, 他抽出手摸索着找到她的额头,也是滚烫。   这是发烧了!   程樘低骂一声, 摸到灯绳拉开灯。   灯光下, 陈茶皱着眉睡得十分不踏实, 苍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程樘心里责怪自己大意, 连忙扯过衣服穿上。   他们家没有备用药,连体温计都没有。   程樘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顺着胡同匆匆往北。   钱榆村里有一家无牌无证的家庭作坊式诊所,大夫姓李, 大约五十出头,负责全村所有疑难杂症。   李大夫家没有院墙,程樘直接到屋檐下敲窗户玻璃把李大夫叫醒, 说了下陈茶的症状。   李大夫一听连忙拎上药箱跟着他出诊。   到了程樘家,李大夫先是翻看了陈茶的眼皮,试了下她额温, 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喜服,一边打开医药箱拿出水银温度计递给程樘一边咕哝:“虽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但也不能为了美连命都不要了吧?!咱这里可是零下两位数, 穿那么薄不冻感冒才怪!”   白天他也凑过热闹,看见陈茶穿那么单薄还跟家里老伴说,这丫头穿这么少可别冻感冒了!   这倒好, 晚上就来找他了。   程樘默默听训, 把体温计给陈茶夹在腋窝下, 掖好被子。   李大夫那边已经开始掏出针头针管, 问程樘:“打大针还是小针?”   程樘往他手下那一堆器械看了眼。   小针就是打屁.股针。用的是非一次性玻璃针管,和特质针头。以往都是开水烫一下重复使用。   这针管有些年头了,管壁颜色都有些发黄。   所谓大针就是吊瓶输液。   程樘毫不犹豫指着袋装输液针管,“打大针!”   李大夫张了张嘴,看了眼陈茶又闭上。本想提示程樘大针要贵一点,村里的人感冒发烧除非炎症不退一般都选小针。一是便宜二是随打随走不耽误干活。   但,程樘这小媳妇长的就娇里娇气,而且新婚燕尔。虽说医者面前无隐私,但打针的地方到底有点那啥。   李大夫往输液瓶里兑好药之后,示意程樘取出体温计查看。 40.2℃!   程樘脸色很不好,有些后悔纵容陈茶为了美穿那么单薄,还陪自己在祖坟那冻了那么久。   李大夫给陈茶扎完针,缠好胶带,打个呵欠问程樘,“会拔针不?”   程樘点头。   “那我回去了!你自己看着。”   不是他不负责,人家小两口结婚第一天,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他一个糟老头子在这里有些别扭。   拔针这事也不难,村里大人孩子基本都会。   也没城里那么讲究必须等医护取针。   程樘道了谢,把人送出门。   李大夫摆手,“别送了!回去看着你媳妇吧!人都烧到40度了才发现……”   程樘回到屋里,往炉子里添了炭,又往灶眼里添了柴继续烧炕。   屋子里暖煦煦的,程樘都有些热,陈茶却依旧牙齿打颤,皱着眉头哼哼唧唧,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   程樘忙活完,坐在炕沿上看着她。   大约十分不舒服,陈茶皱着眉,时不时痛苦低吟。   缺乏照顾人经验的程樘思索半天,去弄了条毛巾沾水给她搭在额头上降温,陈茶贪恋他手上的凉意,脸无意识蹭了蹭他掌心。   她肌肤细腻柔软,因为发烧带了灼人热意,程樘指尖颤了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顺着掌心蔓延进心里。   程樘脸上一片柔和,眼神担忧中带着宠溺,咕哝了一句:“女人就是娇气!”   然后给娇气的女人换了一条毛巾。   作为新郎官程樘昨晚忙到一.夜未睡,这会儿干巴巴地坐着也是呵欠不断。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出去抽了根烟,回来用凉水洗了把脸,在房间空地上叼着一小截麦秆转圈。   输液输到一半,陈茶就退了烧,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樘松了口气,等到药瓶里见底,给她取了针,又往炉子和灶里加了炭和柴才上炕搂着陈茶睡去。   ******   陈茶醒来的时候,有种短暂失忆的感觉。   她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炕,一抬手看见手背上隐约透着血迹的胶带更是迷茫。   陈茶侧过头,程樘还没醒,但是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心是个大写的川字。   她坐起身,不妨动作太猛一阵眩晕还有些想吐。她抚着心口,皱眉心想,昨天也没喝酒啊?怎么会有宿醉和酒后断片的感觉?   她这一动,程樘瞬间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皱眉问她:“你怎么了?还难受吗?”   不待陈茶回答,他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李大夫留下的温度计,“你先试试体温。”说罢,衣服都没穿就下了炕,给陈茶倒了一碗热水放在炕头隔断柜上,又往炉子里添了炭。   陈茶茫然地接过体温计,问他:“我发烧了吗?”   一开口,声音沙哑,嗓子也有点疼。   程樘掐着腰,没好气道:“烧到四十度,差点烧傻了!”   陈茶哦了一声,夹着体温计的胳膊不能动,用另外一只手去端碗。   程樘见她够的费劲,轻叹一声,端过碗试了下温度递到她嘴边,“有点烫,慢点喝!”   伺候陈茶喝完水,程樘生火熬粥。   陈茶自己取出体温计看了眼,“咦?38度1?可我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啊?”昨晚昏昏沉沉,四肢百骸所有关节都疼得难受,眼皮也烧得慌。但她现在感觉浑身轻松。   程樘瞥了她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药放在了碗边上。   陈茶:“……”   她皱眉想喊苦,被程樘眼神一扫,抗议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看着药片嘟着嘴一脸委屈,活像程樘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程樘咬了咬舌尖,咕哝了句“女人就是麻烦!”,往灶膛里加完柴,站起来往水碗里加了两勺白糖,又指着药片对陈茶道:“有糖衣!”所以不苦。   陈茶这才皱眉把药吞了。   程樘在做饭,陈茶闲着无聊把柜上交给她的记账本和钱拿出来对了对。   记账本记的是他们结婚来随礼的人和随礼金额。   一共是一百六十二块,加上程樘姑姑给那五十总共是二百一十二块。   她对完账又把小金库翻出来数了数。   最近太忙都没顾上看还剩多少钱,最后一次数的时候还有一百二六块四毛二。   然后张常来家白事随礼两块,买了置办酒席的酒菜,加上各种婚礼用品比如纸墨红纸,婚礼当天包出去的各种红包以及雇吹拉弹唱总共花了一百一十八块四毛三。   再加上张常来那要回来那六十块,以及收了十八块六毛钱的敬酒钱。现在一共还剩二百九十六块五毛九。   “亏了!”陈茶撇撇嘴,数了一遍钱又叹息一声:“太亏了!”   本来只想找个借口从张红艳那里抠出来二百块,这倒好,还真结了个婚。   这要不是收了些礼钱,两个人就又身无分文了。   而且这些礼钱都是人情债,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岁陈茶而言倒像是借来的。   程樘抬头看了她眼,意有所指,“不亏!”   明明只是两个无指向性的字,陈茶却瞬间明白过来他说娶自己不亏,脸腾地红了。   程樘看了看她,起身伸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不算很热,怎么脸这么红?”   陈茶:“……”   没好气地拍开程樘的手,不满地抱怨:“木头男人!”一点都不解风情。   陈茶把钱收好,装在贴身衣物里,安慰自己:“还好,过年不用花钱了。”   对联是新的,饭菜是剩的但很丰盛,衣服也是新的,就连鞭炮都还有剩。   “财迷!”程樘笑她。笑完又似不经意补了句,“明年我努力让你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陈茶只当是句玩笑话,说了句:“那你得好好加油!”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只一个发烧折磨了陈茶三四天,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彻底退了烧。   这一年春节对整个钱榆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第一次在灯光下过年,从此告别无电生活。   不管再穷,过年还是会舍得开一两天灯。   再穷的村也总有那么一两户有钱人家。钱榆村也一样,村里一户姓王的人家特别洋气的买来一台电视机。   除夕夜,大半个村的人都跑去他家看春节晚会。   陈茶在屋里闷了几天也想去,程樘拗不过她,棉衣棉裤外面又套上面包服才许她出门。   两个人吃完晚饭,先去李大夫家结算了针药钱。   在钱榆村,有句老话再穷不能欠债过年,哪怕只是医药费。然后陈茶和程樘两个人十指相扣去王家看春节晚会。   县城在村子的西南方向,直线距离大约十几里路,没有高层建筑遮挡,能清晰地看见烟花腾空。   “真漂亮!”   浪漫是女人的天性,陈茶也喜欢五颜六色地烟花。   程樘看了会儿低头轻声道:“明年让你放个够!”   是放不是看,陈茶挑挑眉,“那你可得好好赚钱!烟花很贵的!”   程樘点头,眼神宠溺。   陈茶本来只是玩笑,看他这么认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牵着他手往前走,“快一点,春节晚会要开始了!”   家里来的人太多放不下,王家干脆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   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前围满了老老少少。   带马扎板凳的坐在前面,不带马扎板凳的站在后面。   程樘个子高倒是无压力,但是陈茶有些矮,还得踮着脚从人群缝隙里探头才能看见。   程樘见她看的费力,两手掐着她的腰举了起来。   这一下,陈茶成了全场最高,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她。   陈茶羞到不行,在程樘手上轻拍了两下,小声道:“放我下来。”   程樘不解,“这样看的清楚!”   陈茶:“……”是,这样看电视是清楚了!但是大家都不看电视改看她了。这得多厚脸皮扛得住?   在陈茶的坚持下,程樘把她放下来,找了两块砖给她踩着。   陈茶踩着两块砖还没程樘高,程樘抬手比了下,她刚刚到他鼻尖。   陈茶不服气地辩驳:“我在我们那算高的!”   程樘含笑点头,“是是是。”   陈茶:“……”   总觉得他在笑她,虽然她没有证据。   陈茶大病初愈,到了十点多就呵欠连天熬不住了。   程樘见状强行带着依依不舍得陈茶回家,“明年咱们也买一个,你在家躺被窝里就能看。”   “那玩意好贵的!”   出了门走了几步,陈茶开始耍赖,“程樘,你背我回去,我走不动了!”   程樘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拆穿她,听话地蹲下身子。   陈茶嘿嘿笑了两声,蹿上程樘的背。   程樘背着她往回走,“先说好,不能白背!”   “我没钱!”陈茶小气得紧。   “不要钱,要人!”   作者有话说:   还1更 第34章 、别样除夕   陈茶红着脸在他背上捶了两下, “流.氓!”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到底在人贩子手里呆过。男女之间那点事,人贩子强行给她普及过。   程樘没回话, 只是反手在她臀肉上捏了一下。   陈茶像离了水的鱼,一个打挺直了身子, 脸颊发烫, 却一个字也不敢再挑衅。   难得安安静静一路无话趴在程樘背上回了家, 又鹌鹑一样洗漱完钻进被窝面朝墙装死。   程樘咬着舌尖看了她一会儿, 摇摇头,忙自己的。   除夕夜在钱榆村还有很多小小习俗, 都是讨个吉利图个憧憬和愿望。   比如,大年三十晚上屋里屋外要亮长明灯, 就是保持屋子里一直有亮光。以前都是点蜡今年家家户户开了电灯。整个村子都很亮。   比如,还有压锅。就在是锅里放上豆腐,年糕, 鱼等,象征来年有福,有鱼有粮有财。   还要发钱粮。   陈茶闭着眼听程樘窸窸窣窣的忙来忙去, 越等越急。   就好像一个死刑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可刽子手却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磨刀,让人备受折磨。   陈茶从娇羞抗拒等到隐约期待再等到怒火中烧, 腾地坐了起来,从隔断柜后朝程樘怒目而视。   程樘被她吓了一跳,嘴里咬着的小麦秆都咬断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   望着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很生气!”的陈茶, 差点连舌尖一起咬了, 不太明白她这是又怎么了?!   女人啊……   腹诽到一半, 就见陈茶怒哼一声:“程樘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程樘:“……”   他洗了洗手,坐到炕边伸手去摸陈茶的额头,“你这是做梦了还是又烧糊涂了?”   摸完陈茶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陈茶一巴掌拍开程樘的手,更恼了:“你装什么傻?天天喊着要‘办我’要‘人偿’,弄得我总是……亏我当真了还在这巴巴等着。程樘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一口气说完,笔直的躺下,还扯过被子连头都蒙住,跟个蚕蛹似的,还一耸一耸的。   程樘张口结舌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清冷的黑眸里瞬间起了旋涡,他伸手想去碰陈茶,又缩了回来,下了炕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自己又爬上炕去扯被陈茶裹着的被子。   陈茶死死地压着被子不让他拽,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还带着未散的恼意,“你别碰我!你当和尚去吧!你也不用上炕了,你睡地上吧!”   程樘嘴角抽了抽,对于陈茶间歇性的蛮不讲理已经适应性良好。轻叹一声,“你出来,咱俩谈谈!”   陈茶当然不配合,但是比力气她肯定输,连人带被被程樘拉进怀里,程樘一手制止她乱动,一手强制把她的头从被窝里剥离出来。   这一番折腾,陈茶头发有些乱,脸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像涂了胭脂,红得诱人。   陈茶拒绝沟通,两手推他胸膛,“你走!你今晚睡地上就行!”   陈茶那点劲儿对程樘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程樘大掌钳制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拉过头顶,另外一只手隔着被子扣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低下头吻住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吵架吵不过她,只好让她说不出那些恼人的话。   程樘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却在你来我往的唇舌厮缠中渐渐变了初衷。   陈茶身体越来越软,不知道什么时候获得自由的双手主动勾住程樘的脖子,重量挂在他身上。   程樘则相反,陈茶隔着被褥都觉得某处有些硌,紊乱地呼吸宣告自己有多危险。   她闭了闭眼,一咬牙,一只手探向他的腰带。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程樘一把抓住她的手。   陈茶脸上血色褪尽,瞬间又红透了,眼眶含了泪,又羞又怒:“你嫌弃我??我……我真还是干净的!”   程樘举起手做投降状,“别哭!不是嫌弃是你太小了,我……”   陈茶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我不小了!”   程樘下意识往她锁骨下瞄了眼,确实不小,他别过眼,“我是说年龄!”   陈茶:“……”   本就恼他,这会儿更是火上加油。她使劲往上拽了拽被子,拉到下巴处,“我也说的是年龄!流.氓!”   程樘:“……”   行吧,你说是就是。   程樘不再辩解,反正打嘴架他还没见陈茶输过。   他往炕沿边挪了挪,习惯性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了一根出来,看了眼陈茶犹豫了下,把烟别在耳后,轻叹一声:“陈茶,你说过我们是假结婚。你也说过是离家出走。我不该也不能趁人之危这时候欺负你!”   结婚那晚,在酒精和兴奋双重刺激下,他也有过冲动,不过被陈茶发烧搅了局。后来酒醒了庆幸他没真趁火打劫。   “那我要说是真结婚呢?”陈茶嘟着嘴,并不满意这个解释。   程樘默了会儿,低声道:“那也得等到你父母同意,我……”   陈茶掀开被子,猛地扑进他怀里,主动送上红.唇,手也不规矩地往下探,“程樘,我说过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其他人说的不算!”   如今提倡自由恋爱,父母也不能决定她嫁给谁。   程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喜欢的姑娘投怀送抱,不一会儿意志力就一点点被诱到溃不成军,眼看就要擦枪走火,陈茶却又喊停。   她面若桃花眼如春水,急切道:“等等!等等!我想先洗个澡!”   程樘短促地呵了一声,惩罚似的抬手在她腮上拧了下,“晚了!”箭在弦上了她喊停?真当他是柳下惠呢?!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陈茶吃痛,皱眉喊疼,“没反悔,我真的想洗澡!”   先不说打来钱榆村因为没条件就没洗过澡,每次都只是拧了热毛病,掀起衣服胡乱地擦两把。   这两天她因为发烧要捂汗,更是一身黏腻。   这时候让她跟程樘坦诚相见,她真心受不了!   女人往往会在一些男人不在意的细节上十分固执。   程樘见她抵死不从,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我不碰你了,别折腾了,睡觉!”   陈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就是想洗澡!”不想还好,想了就觉得浑身发痒一刻都不能忍。   程樘舌尖抵着后槽牙,指着陈茶恶狠狠道:“陈茶,等会我一定弄死你!”   嘴上说着最狠的话,人却老老实实下了炕伺候他刚娶回来的麻烦精。   陈茶娇气,发烧刚好程樘怕她再冻感冒了,烧旺了炉子不算,还把之前她们做被子用的新塑料布找出来,卷成筒状,一头系死悬在房梁上,一头散开罩在洗衣服用的大铁盆上充当临时简易保温浴室。   又把热水倒进盆里,对陈茶道:“你先洗,我出去抽根烟!”   一根烟抽完回来,陈茶还没有洗完。   原本白色透明的塑料布因为热气像加了一层雾,陈茶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更惹得程樘想一把撕了这碍事的塑料布好一探究竟。刚刚吹过冷风平复的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   程樘深吸一口气,干脆弄了盆凉点的水放在脸盆架上,拿了条毛巾,脱了衣服自己也用水擦洗一遍。   他不再看陈茶,陈茶却时不时瞄他一眼,虽然不太真切,但是该看的都能看见。她最初只是偷瞄,见程樘没注意她,便愈发胆大,从偷瞄变成了光明正大的看。   程樘因为年纪正好,又因为常年劳作,身上没有多余的肉。   看着看着陈茶觉得雾蒙蒙的塑料布有些碍事,便悄悄用手掀开一条缝,从缝里往外看。   果然,这样连程樘身体壁垒分明的轮廓线条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人整体偏瘦,这脱了衣裳却显得十分劲实。   陈茶目光,随着水珠从他头发落到脸上,爬上笔挺的鼻尖又落在薄唇上,顺着完美的下巴弧线,沿着喉结一路向下。   穿过锁骨的缝隙,笔直的人鱼线,紧实的小腹……   “看够了?”程樘扭头。   陈茶刷的放下塑料布,拒不承认偷窥,“谁看你了?我才没看!就是……就是里面太闷了,我透透气!”   程樘也不怕冷,只拿了毛巾擦了下身上的水,衣服也不穿就这么走过来,一把掀开塑料布,“没事,你可以光明正大看!”   陈茶抬手捂住眼,拒绝:“我不要,你出去!”   “由不得你了!”程樘扯了床新棉线粗布炕单,裹着陈茶胡乱擦了两下,把人扔进被窝,自己也跟着上了炕。   陈茶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对两个人坦诚相待这事还是羞到不行,双手捂着眼充当鸵鸟,“你先把灯关了!”   “长明灯不能灭!”程樘道。   “我不管!你不熄灯我……我……”我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能威胁程樘的狠话。   程樘让她逗笑了,想了想,只留了门外照明的灯,如陈茶所愿关了房间里的灯。   陈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咋然的黑暗让她什么也不看不见,只能听见程樘走路的声音,脱鞋的声音。   随即身边一凉,程樘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他身上很凉,一靠近她,就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樘手正好搂过来,顿了下,撑起身子,悬在她上空,“乖,忍忍,一会儿就暖和了!”   向来伶牙俐齿的陈茶却像被猫叼了舌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傻傻地点了点头。   程樘失笑。   他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是陈茶却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顿时恼羞成怒,抬头去咬他。   黑夜看不太清,本想咬他嘴,结果一抬头咬到了喉结上。   程樘闷哼一声,扣住她的手。   他是个耐性很好的人,给足了她时间适应,却又趁她不备突然侵袭。   陈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声音却都被他悉数吞下。 第35章 、狭路相逢   外面突然鞭炮轰鸣, 远处的烟花映在窗户上五彩斑斓。   不用看表也知道,这是农历新年到了。   陈茶想,她竟然用这么荒唐的方式跟程樘守了岁, 羞囧中掺杂着别样的愉悦。   在某个时刻,陈茶觉得烟花在她脑中炸开, 眼中明明只有程樘沾染欲色的黑眸, 却偏偏看见了绚丽的彩光。   ******   事实证明, 刚开了荤的男人惹不得。第一次结束的时候, 陈茶还有些意犹未尽。第二次的时候就举了白旗虽然无效。   事实还证明,日久见人心的日久也许还能用动词来解释另外一层意思。平日里对她无微不至, 言听计从的程某人明显在炕上就是另外一种人格。   怜香惜玉什么都是假的,她都哭着求饶了他不但不放过她反而还更来劲了。   天蒙蒙亮, 在或远或近的鞭炮声中,餍足了的某人终于放过了浑身酸软发疼的陈茶。   陈茶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眼角还带着泪就想睡觉。   程樘不让她睡, “得起床了!”   陈茶被惹急了,张嘴就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哭音里带着恼意:“程樘你还是不是人?凌晨三四点你不让我睡觉?!我困!我累!我要睡觉!”   程樘有些懊恼把人折腾坏了, 耐着性子哄:“不是不让你睡,是过会儿再睡。初一要包饺子还要出门拜年。再不起过会儿他们就来叫门了!”   陈茶不想动,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想起, 她就想睡觉。   程樘说了半天,只换来陈茶一个后脑勺。她侧身面朝墙根本不理他。他无法,开了灯自己穿衣服下炕, 洗手洗脸, 还拧了热毛巾给陈茶擦拭身体。   陈茶十分害羞不好意思, 但真心半点力气都没了, 闭着眼来个眼不见就不羞。还在心里劝自己:看就看吧!做都做了还怕看吗?   “乖!就再坚持会儿行吗?你是新媳妇儿,初一得去给长辈拜年!”程樘柔声喊她。   陈茶依旧充耳不闻,程樘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让你白拜年,给压岁钱的!”   钱榆村的习俗,新媳妇儿过门第一个春节去亲戚家里拜年,只要不是小辈都得给新媳妇红包。   陈茶听见有钱来了劲,刷地睁开眼坐起身,“真的?”   这一动,腰腹俱疼,随又龇牙咧嘴。   程樘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有些扭曲,轻咳一声伸手去给她揉腰,手刚放陈茶腰上就被陈茶一巴掌拍到手背上。   陈茶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假好心!你要真心疼我就不会不顾我死活地折腾了!”   可她这模样看在程樘眼里是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不过他还是理亏地认错:“都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想的美!”陈茶拔高声调,气鼓鼓地撅着嘴,自己揉了揉酸软的腰,拿过新衣裳换上。   一下炕,差点腿软地没站住,撑着炕沿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这笔账自然都又记到罪魁祸首程樘身上。   程樘食指抠了下眼角,心虚地在陈茶要更换炕单和被套的时候,特别有眼力价地抢先一步充当了苦力。还自动自发一个人包起了水饺。   陈茶用开水烫了几个硬币让程樘包进饺子里图个吉利。   程樘煮好水饺,盛了第一碗放在小桌上,连同小桌一起搬到门外。   陈茶好奇,扶着腰跟到门口探头看他做什么。   程樘让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说要打钱。   所谓打钱,就是把一叠黄色烧纸顺着一角捻开,用百元大钞在每张烧纸上打一下。   陈茶顿悟,这不就是相当于给纸钱赋值?跟家家似的,这么拍一下就让每张烧纸都等于一百元的钞票了!   她倚着门框啧了两声,真不知道这是骗鬼还是骗人?!   打完纸钱,程樘在桌前空地上点燃了纸钱。他一边烧一边碎碎念一些话,都是方言,陈茶听不太懂。猜测意思大概就是求老天爷求程家祖宗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发大财之类的。   不过这活明显是女人做的多,程樘业务十分不熟练,念起来磕磕巴巴有些滑稽。   一个硬汉模样的男人,单膝跪地跟神婆似的念念叨叨,画面实在很诡异。   反正陈茶笑地前俯后仰,继腰腿之后又添了个肚子疼,笑的。   程樘见她笑,还瞪了她一眼,然后自己大约也觉得不好意思,摇摇头跟着陈茶一起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茶看痴了。   火光下,程樘的笑容比天上的烟花还绚烂,惑人心魄。   ******   大年初一,吃饭前还要先放鞭炮。   陈茶捂着耳朵站在门口。   程樘把串鞭的包装纸拆掉,用铁夹子加在用来晾衣服的绳子上,点燃烟嘬了两下,凑到火信子上一点,任陈茶在那急切的喊:“快点!快点!”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中还夹杂着霹雳吧啦的火花。   陈茶看着向她走来的程樘,笑着开口:“程樘,新年快乐!”   程樘弯了弯唇,“新年快乐!”有你真好!   如若没有陈茶,这个春节他大抵一个人不知道在哪流浪。   这几天他总是在想,是他救了陈茶还是陈茶救了他?!   ******   吃过早饭,程樘带着陈茶出门拜年。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红包的面子上,陈茶是打死都不会出门的。   不是她矫情,而是做了那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的关系,她走路会十分不舒服。   出了门天上还挂着星星,一张嘴就是白雾。   打陈茶来到钱榆村,发现这个村子绝大部分村民都是晚八点睡觉,早八点陆陆续续起床。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出门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早还有这么多人在街上晃。   钱榆村流行组团拜年,基本上一个姓的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会一起出动。   程樘和陈茶两个人先到了程宣家。   他们也是刚吃完饭,饺子还在桌上摆着没来得及收,一家子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程樘陈茶一进门看见人先问过年好。程宣和刘珍珠纷纷笑着回应问好,然后刘珍珠给了陈茶十块钱的压岁钱。   再然后程宣一家四口和程樘陈茶两个人再一起到程鼓家去拜年。   堂妹程艳飞还拿笼布裹了一碗饺子拎着。   到了程鼓家,他们似乎早早等着了。依旧是一堆人乱喊一通各自互相问好。   比如陈茶,她在对程鼓说:“二伯,过年好!”的同时,程栋也在向她问好,“樘子你们过年好!”所以各自问好之后又互相祝福。   程艳飞把带来的水饺递给张红艳,张红艳收下倒出来,又装了一碗自家的水饺还给她。   陈茶小声问程樘,“这是什么习俗?”   程樘摇头:“不知道,打我小就有了!”年初一,会互换水饺。   “那咱们为什么不换?”   程樘看她一眼,抿了抿唇没回。他俩包的水饺卖相不太好,有点拿不出门,他就自作主张免了这一套。   张红艳也是给了陈茶十块钱,然后一行十来人集体出动,去其他人家拜年。   走在街上,会跟其他拜年的团队撞上,不管认识不认识地,老远就开始问好。   村里老老少少欢声笑语一片温馨热闹。   不管之前是不是有过节,在大年初一这一天见面了也会笑脸相迎。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那么一两个讨人厌的例外。   大年初一,村里最显眼的除了叽叽喳喳满街乱窜的小孩子就是刚过门的新媳妇了。   在一片深蓝深绿黑色等比较土气的深色衣服中,穿着一身显眼红的基本都是村里这一年内娶来的新媳妇。   狭路相逢,谁漂亮谁胜!   说来也巧,在村子某条路的十字路口,陈茶竟然同时偶遇了从胡同东边来的闫家和胡同北边来的王家。   三家几十口子人站在路口。互相问好的同时也在打量这三个新媳妇。   那个叫李兰的,就是挑拨小孩子们到陈家家捣乱那个李兰,她嫁到钱榆村时间稍微久一点,身上的红棉衣外套磨得有些起球了。   她长得高大,即使不胖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衣也显得有些魁梧,颧骨凸出显得十分不好相与。   陈茶觉得她应该是自己化了妆,眉过黑唇过红。如果不是一堆人站在这里,她早喊有鬼了!看一眼都瘆得慌。   闫福勇媳妇儿个子小些,臃肿的棉衣外套了一件短款正红色棉外套,更显得她肤色黝黑很土。   跟她俩比,陈茶就是那个鹤立鸡群的鹤。   陈茶个子不算高,但是她伤疤好了就忘记疼,今天又没穿棉袄,里面是那件彩色拼接毛衣,外面是那件特别新潮的薄面包服,显得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面包服是双面可穿,她今天也是红色朝外。同样是正红色,她就显肤白。   重点是,结婚那天大家都是化过浓妆的,这卸妆之后都跟婚礼那天都判若两人。   唯独陈茶依旧明眸皓齿,面若桃花,比化妆那天更艳丽了几分,看直了人群里好几个年轻男人的眼,包括已婚的。   闫福勇媳妇儿还好,低头做娇羞状,暗暗伸手掐了自家男人一把。她明明才比陈茶早结婚几天,但是村里人都只讨论陈茶结婚时有多漂亮喜服有多精贵,不但如此,还总拿她跟陈茶比,话里话外都是陈茶红花她绿叶。   本来她还不服气,今日一见,这陈茶确实有当狐狸精的资本,哪怕心里酸溜溜得不是滋味,也得承认自己确实比不过陈茶。   但是那李兰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泼辣主,这会儿又被陈茶刺激到了,一张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她本就嫉妒陈茶貌美,前几天被陈茶坑了一把,村里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恨死了她,每次见她都阴阳怪气地连讥带讽,暗戳戳骂她丑人多作怪。   纵使自家男人朝她使眼色不让她惹事,她也假装没看见,阴阳怪气道:“大老远看见有人走路两腿大敞跟鸭子似的,还道是谁呢?!原来是程樘媳妇儿啊!可真是不好意思!”   面上可不见半点不好意思。   陈茶刚跟程樘滚了炕,确实因为不舒服走路有些别扭,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这是为什么。   尽管十分不好意思,但是打嘴架陈茶怕过谁?   陈茶妖娆一笑,只看着李兰她男人王大海道:“张哥,你们结婚比我们还早些,嫂子还这么无知可就是你不对了!”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为什么走路姿势别扭,只有没经验的人才会大惊小怪。   一个结婚有些日子的女人还这么大惊小怪,说明什么?   她男人不行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9点和12点。   周一至周五基本两更,周末三更或者两更都是一万字   两更:上午9点和12点   三更:6点,12点,18点 第36章 、把腿打断   王大海:“……”   他能说什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我行!我们经常在炕上滚!”吗?   不能。   没有什么比质疑男人那啥更让男人丢面的, 偏还不能反驳。他狠狠地拽了自家婆娘一把,咬牙切齿道:“大过年的,不会说话就别说!”   李兰更恼了, 反手推他一把,“王大海,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指责我?怎么你也看上这狐狸精了?”   这话就是明显挑事了!   程樘眯了眯眼, 上前一步。陈茶拉了拉他衣袖, 朝他摇摇头, 又微不可见地朝王大海扬了扬下巴,她就不信王大海能忍!   王大海脸色几变, 拳头攥得咯咯响,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埋了自己也埋了李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是大年初一,他深吸一口气,朝程樘和陈茶说了一句抱歉, 硬拉着李兰往回走。   李兰再魁梧也是个女人抵不过男人的力气,不情不愿地被拖着走,一边挣扎还一边骂骂咧咧:“我说错了吗?老远就看见她敞着腿走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里来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王大海忍无可忍给了李兰一巴掌。   “你打我?你敢打我!王大海,你不想过了是吧?我要跟你离婚!”李兰顿时跳脚,追着王大海厮打。   王大海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了, 甩开李兰大步往回走。   李兰骂骂咧咧追上去。   程樘二话不说追上他们,拉住王大海,上去就是一拳。   王大海更恼, 看见程樘地脸色, 明白这只是个警告, 警告他没管好自己的女人!   一堆人呼呼啦啦围上来拉架。   张红艳和刘珍珠脸色都不好看, 不管她们怎么不喜欢程樘和陈茶,但是组团出来拜年就都是程家的人,陈茶吃亏也是他们程家被辱。   张红艳先开口:“你们王家怎忙回事?这么欺负人的?”   刘珍珠也附和道:“大过年的你们这么挤兑人,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了?晦气!”   王家人也都觉得理亏丢人,默不作声。   王大军作为王家拜年团队的领头人,只能站出来赔礼道歉:“樘子,弟妹!对不起,是我们的错!你们别生气,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闫家生怕被殃及,悄没声地都离开了。闫福勇全程盯着自家婆家,生怕她也开口得罪陈茶。他跟陈茶打过交道,知道这女人不好惹,想着回去得好好给自家婆娘上上眼药,看见陈茶一定得绕着走!   陈茶记得初来钱榆村,第一次麻烦的就是王大军家。记着借板车的恩,没再说什么。   程樘跟王大军是发小,无论怎样面子得给,只说了一句:“再有下次,我也会打女人!”   ******   跟王家不欢而散之后,年还是得拜。   转了大半个村子,该拜的亲戚都拜完了,就都各回各家了。   陈茶一进门,抬手就往程樘腰间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跟他算账:“都怪你!让人笑话我!”   要不是他,她能因为走路被李兰那个泼妇抓了话柄?!李兰不是好东西但罪魁祸首是程樘。   程樘理亏,嘶了一声,老实认错:“都是我的错!”   陈茶:“……”   说好的硬汉呢?认错认的这么痛快合适吗?   一拳打到棉花上,陈茶憋了半天,瞪了他一眼,指着他鼻子警告道:“你以后别碰我!”   这次程樘没应,抠抠眼角当没听见。   陈茶上了炕,从口袋里掏出凌乱的纸钞,一张张摊开数。   最小的面值是五毛,最大的面值是十块,加起来有四十七块五毛钱。   数钱的快乐让陈茶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陈茶把钱塞回贴身荷包里,问程樘。   程樘摇头,给炉子添了炭,灶膛里添了柴,也脱鞋上炕,合衣躺下,“睡会儿吧!不是刚才就困了?”   刚才确实睁不开眼,但这会儿困劲儿过去陈茶反而不想睡了,拉着程樘聊天,“刚才去拜年,我看村东头很多人家贴的不是对联而是在门框上贴了些花花绿绿的长方形剪纸,有什么讲究吗?”   “钱榆村当初是四方逃难者聚集到一起的。那些人是东边过来的,风俗也随那边,似乎是某个少数名族的习惯。贴对联的是大西边过来的,就正常风俗。”   “好像还有一户人家贴的是紫色对联?”   “有父母去世的人家,第一年不能贴对联,就像张常来家,第二年就要贴紫色的。”   陈茶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我们明天干什么?”   “应该是走亲戚。”但他们没亲戚可走。   说到这儿,程樘支起身子问陈茶,“在我们这儿,初三是回娘家,你……”要不要回去?   本来结婚第二天也是回门,陈茶发烧都忘记这茬了。   不过就他们手里这点钱,买完来回车票大约就不剩啥了。   程樘咬了下舌尖,想着过了年一定想个赚钱的法子,不能让陈茶连娘家都回不去。   陈茶眼睛暗了暗,摇头。   “想家吗?”   陈茶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想我爹娘但是想我外公外婆。我娘生我难产死了。我爹养不过来想把我送人。外公外婆不舍得拦了下来把我带大的。十六岁那年,爹硬把我叫回家。他早就又娶了老婆。我怕回去受委屈,谁知道后妈不但不让我干活,还对我很好。   她让我上学,动辄就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出去玩。我特别开心还以为我爸找了个好女人。   没想到他们只是像养小猪仔一样,养大了好拉到集市上去卖钱。只是卖我不论斤,论个儿。谁给的彩礼高就把我嫁给谁。”   陈茶把双手伸到程樘面前,掌心朝上,“看,身为一个穷人家的女孩,我养的白白嫩嫩,手上连个薄茧都没有。我这样还算漂亮,又会打扮还多少有点文化的女孩在我们那当然是个稀罕物,要不能卖五千块?五千块!能够我哥娶个好媳妇儿还能盖几间房了。”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不定连同父异母弟弟的彩礼钱都有了!”   程樘不会安慰人,半晌说了句:“以后我保护你!”   陈茶呵了一声,扬眉调侃他:“保护到炕上?”   程樘:“……”   理亏地抠了抠眼角,换个话题,“明年我带你回去看外公外婆!”   陈茶点头,跟程樘面对面躺了下来,眉眼有些难过,“现在我只有外婆了,外公前几年没了。”   程樘抬手把她往怀里搂了楼,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那我们好好孝敬外婆。”   陈茶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抬手用食指在程樘脸上轻戳了两下,“我外公特别疼我!他要还活着的话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会把你腿打断!”   程樘失笑,承诺:“那我不躲!”   见陈茶一脸倦意,道:“睡会儿吧!”   陈茶:“……”   这男人可真无趣!   不过她真困了,打了个呵欠,在程樘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睡了过去。   ******   大年初一,两个人一觉睡到天黑,起来吃了点年年有余水饺,其实就是早晨剩下的饺子。   在钱榆村大年初一,要美化所有事物,出口只能是吉祥话。像李兰早晨口无遮拦那样,会被全村唾弃。   两个人白天睡多了,晚上自然就睡不着。   程樘刚开了荤,瘾大,在炕上手不规矩地撩拨陈茶。   这人就是典型的闷.骚,平时看着特冷酷,跟他说十句话八句得不到回复,剩下两句加起来回的也不超过五个字。   但是在炕上,这男人随便一句都是让陈茶脸红心跳的浑话,而且是那种绝对不可对外人言语的,以至于一向伶牙俐齿的陈茶红着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茶本来还想让程樘憋几天以示惩罚,但是长夜漫漫,失眠更痛苦,还不如做些两个人都快活的事,就半推半就从了他。   好在程樘体谅她初尝人事,没再像除夕夜那般不知道节制。   这让陈茶从中得了趣味,身心满足。   整个人像被阳光雨露浇灌过的玫瑰,娇艳欲滴。   大年初二,两个人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没什么亲戚需要走的两个人基本已经可以宣告春节结束了。   陈茶闲着,但是程樘没有。他把换下的炕单被罩通通洗了个遍。   不洗就没得换了。   而陈茶只需要坐在灶边看着火烧水。   下午程樘无事,就开始捣鼓木头准备做圈椅。   陈茶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问他:“你不是说过年这几天不能干活?”   钱榆村过三天年,大年初一到初三,什么都不能干。否则一年劳累命。   程樘头也不抬,“我一直是劳累命!”不差这两天。看见她皱着眉写得很认真,问了句:“写什么呢?”都写好久了。   陈茶举起本子给他看了眼,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什么酱油醋味精盐之类的,每行字后面还跟了两个数字。   她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很漂亮。   “这是什么?”程樘难得有好奇心。   陈茶用铅笔敲了敲纸面,“进货表。”   “进货表?”   陈茶点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想开个小卖部。那小卖部总是要卖东西的,我把能想到的日常生活必需品都一点点记下来了,到时候拿着本子直接去进货就行!”   程樘默了会儿,陈述现实,“二百多块开小卖部不够。”   陈茶纠正他:“有三百多了!”   程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意思很明显,三百多也不够。   陈茶也不气馁,继续写写画画,信心十足:“总能攒够的!”   她托着腮写了会儿,本子往旁边一丢,在炕上打了两个滚,哎呀哎呀地喊无聊。   程樘停下手里动作,思索了会儿,问她:“那,要不明天你陪我去姑姑家拜年?”   陈茶一听来了劲儿,重新坐了起来,兴致勃勃问他:“是那个给钱特别大方的姑姑?”   程樘:“……”   这形容确实很陈茶。点点头嗯了声。   见程樘点头,陈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结婚那天就想问了,你当初被张红艳那么欺凌,姑姑她不知道吗?”看起来她明明有能力伸出援手,为什么没管程樘? 第37章 、深夜偶遇   陈茶没说清楚, 但是程樘明白她的意思,是想问为什么姑姑没有收养他?!   “姑姑家的日子也是近几年才好起来的,我小时候她日子过的也很难。”   能不难吗?她是程奶奶前夫的孩子, 到了钱榆村算是个拖油瓶。奶奶又生了四个儿子,姑姑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为了生计, 她早早的嫁了人。当时姑父还只是隔壁村的穷小子,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之后, 那点地实在养活不了一大家子就去油田上打工了, 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人却不着家。   是姑姑自己种着地,带大了一男两女三个娃。   那时候她自顾不暇, 哪里顾的上程樘?   到后来姑父赶上好时候,成了油田单位的正式职工, 条件才好了许多。   姑姑每回回村给奶奶上坟,也会偷偷塞给程樘一点儿钱,或者把儿子的旧衣服给程樘。   但, 程樘当时年纪小,钱总会被张红艳翻走,抢走钱还会冤枉他偷钱, 拽着程樘站在街上连打带骂,不光骂程樘还骂姑姑偏心。   程樘不光护不住钱,连旧衣服也护不住。   城里孩子的衣服洋气, 哪怕是旧衣服也比他们的新衣服好,所以也会被张红艳要走给程栋穿。   这些事后来被姑姑知道了,她再没给过程樘钱和旧衣服。   原来不是姑姑对程樘不好!   陈茶叹息一声, 姑姑那么大方, 她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姑姑说几句, 很想表达下谢意, 于是她痛快点头,兴致勃勃地问程樘:“那我们给姑姑带什么礼物?”   程樘思索了下,回了两个高深莫测的字,“随便!”   陈茶:“……”   程樘说随便,陈茶当然不能真随便。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程樘骑自行车载着陈茶,带上了一只婚宴上剩余的白条鸡,又去隔壁村杂货铺买了两桶老少皆宜的麦乳精。   这些对程樘跟陈茶来说,已经是能力范围内很好的伴手礼了。   程樘姑姑并不姓程,姓李,叫李敏。   她是同母异父兄妹五人里最年长的一个。   现在家住在东安村,离钱榆村大约三十里路。   东安村跟钱榆村不一样,叫村但不是村,最次也算是城中村。   村里没有人种地,基本都是油田职工。   李敏姑姑家是单位分的楼房。她家住在一楼,楼前有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间杂物间和一个小菜园,不过菜园目前只能看见干巴巴的葡萄架。   程樘和陈茶来拜年,李敏姑姑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门。   因为走的不是单元门,穿过院子进门就是阳台,陈茶随手把带来的礼物放在阳台上。一抬头见程樘目光往阳台其他礼盒上落了落,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不大的阳台上摆满了各种礼盒水果。她和程樘精心准备的贵重礼物,放在这一堆礼品里像鸡进了鹤群,显得十分寒酸。   李敏姑姑并没注意他们两个的异常,见陈茶落后一步还特意等着她,主动拉起她的手,“这手凉的,路上冻坏了吧?赶紧来屋里暖和暖和。”   屋里确实很暖和,因为有暖气。   不光有暖气还很有人气。   李敏姑姑这房间是两室一厅,每个房间都有人,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子,很是热闹。   陈茶这才想起程樘说过,这里风俗是年初三回娘家。   姑姑扬声把儿子女儿孙子外孙们,都喊了过来,一一给双方互相介绍。   她儿子女儿们都比程樘大一些。   除了那个大表嫂撇撇嘴,其他人都彬彬有礼地跟他们打招呼,还轮着番地夸陈茶,对他们嘘寒问暖,以及因为工作没参加他们婚礼表示歉意。   陈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大表哥和大表嫂稍微土气一点,其他人不光衣着时髦说的还是普通话。她猜应该是大表哥和大表嫂在村里生活的时间更长,改不过来了。   她还注意到程樘自打进门就更沉默寡言了,似乎有些局促,到了客厅也不坐沙发,拿了个马扎端正地坐在客厅一角。   陈茶自小跟着外公走街串巷做小买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不太拘谨,但她理解程樘此刻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进城看见那些城里人一样,除了新奇羡慕还莫名自卑。于是挨着他坐下,安抚地在他腿上轻拍了两下。   程樘看了她眼,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出买菜的姑父回来了。他是一个和蔼得胖子,说话风趣,平易近人,还做得一手好菜。   午餐相当丰盛,鸡鸭鱼肉不算,还有些螃蟹大虾一类的海鲜以及一些这个时节很难买到的时蔬。   陈茶自认为见多识广,也只是在跟有钱人相亲和被人贩子带着见客户的时候才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从来都这么现实。   不过再喜欢陈茶也没有狼吞虎咽,只用筷子夹了点面前盘子里的菜,而且只动了朝向自己的那一小角。   外公说吃饭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教养,去别人家吃饭再喜欢的也不能傻吃海喝。外公还说,人穷不可怕但不能行为举止让人看低了。   陈茶想到这看了眼程樘。   自打到姑姑家,他几乎没言语。这么一桌子鸡鸭鱼肉,他却很少动筷子,但是会不动声色把她想吃但够不到的菜夹进她碗里。   她有外公教礼仪,可张红艳绝对不会教程樘这些,陈茶有些好奇他怎么做到美食面前这么淡定的?   吃过午饭,程樘和陈茶打算告辞回家,却被李敏盛情挽留,非让他们住一晚上再走。他们不好拂长辈面子,只能答应。   他们不走,大表哥一家三口先离开了,说是晚上要值班。   等他们出了门,陈茶突然想起自己作为新晋长辈还没给大表哥家儿子压岁钱,连忙追了出去。   “妈,留他们吃顿饭就行了,你怎么还让他们在家里住下?虽说是亲戚但程樘到底是个劳改犯,这让邻居知道该说闲话了!”   这是李敏大儿媳妇的抱怨声,陈茶停住脚步,立在拐角处。   李敏训道:“我侄子来给我拜年这是心里有我这个当姑的,谁能说什么闲话?倒是你,好歹也活了小半辈子的人了,眼皮子怎那浅?搬来城里几年就忘了自己的根了?要按你这有点钱了过年连娘家都不回的作风,我是不是应该让老大跟你离婚另娶个城里姑娘?”   大儿媳妇顿时急了,“娘,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我老婆子还没让你养,我娘家侄子和侄媳妇儿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还有,我话先放这里,老大媳妇儿,你别门缝里把人看扁了,过几年你再来看,到时候只怕你会求着我侄子上门!”   大儿媳妇没说话,估计是做了什么表情,惹得姑姑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别不服!再说程樘坐没坐过牢这事还两说,不能只听你那黑心二舅妈一面之词。程樘就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儿,陈茶垂头看了眼手中的十元纸钞,重新揣回口袋,转身往回走。   他们的钱来之不易,犯不着拿钱去给看不起他们的人。   ******   李敏家虽然只有两个卧室,但是主卧里放了两张床,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   吃过晚饭,二表姐一家三口也回去了,只剩未成家的小表姐和他们一起住。   小表姐睡单人床,李敏和陈茶睡双人床。姑父和程樘去客卧睡。   李敏拉着陈茶说了一些话,问了陈茶家里一些事,也说了一些程樘小时候的事。   不过她早就出嫁了,对程樘的事知道的不多。   “其实,我是有些后悔的。”李敏叹息一声,十分懊恼,“程樘远离家乡这几年,我总想着,如果当年我再咬咬牙受点累连他一起带着,说不定他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我也是真没想到张红艳那泼妇做事这么丧良心!程樘自小聪慧,张红艳但凡对他好点,把他抚养成人,依着程樘的性子,等她老了程樘绝对不会亏待她的!都说三岁看到老,三岁的樘子就是个特别懂事孝顺的孩子……”   陈茶静静地听着,看样子姑姑也不清楚当年的始末,只是相信程樘不会做违法的事。   她发现自己十分热衷从不同的人嘴里拼凑程樘不愿告诉她的过去,只是每听一次就心疼他一分。   临睡觉,李敏摘下自己的金耳环,一对下粗上细的圆环,刚放到床头柜上,又拿了起来转身放到陈茶手里,“程樘娘去的早,估计也没首饰留下来。这对耳环你收着,是当姑的一点心意。要是觉得样式老你就去找个金店融了打一对新样式!”   陈茶摇头,把耳环放在床头柜上,任李敏怎么劝说都不肯收,“姑姑,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   李敏笑着摇头,“你这孩子也是个好的!我相信你跟程樘日后日子过不差!”   陈茶没说话,似乎每个认可程樘的人都在这么说。目前来说程樘除了性格不讨喜之外,她能看见的就是他能吃苦受累,特别心细,对她大方对自己抠门。也不知道这些人对程樘哪来的信心?   李敏到底上了年纪,聊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茶换了地方加上屋里都是不熟悉的人,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轻手轻脚出了卧室,推开阳台的门,想到院子里透口气。暖气虽好,对她一个在冷地方呆习惯的人来说有些憋闷。   天上没有月亮,但楼上其他人家还亮着灯,院子里光线还行,就是衬得周边更黑了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陈茶有些怕,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目光一扫,看见葡萄架下面似乎有个奇怪的大黑影,没等她再看清楚一点黑影忽然动了。   陈茶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喊。   黑影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   与此同时她听见程樘低声道:“是我,别喊。”   陈茶眨眨眼表示明白,等程樘松开手,问他:“你怎么不睡觉?”   程樘皱眉反问,“穿这么少?又该冻感冒了!”说着开始解外套扣子。   陈茶按住他的手,举了下胳膊上搭着的面包服,“我拿衣服了。”   程樘这才回答:“想事情。”   陈茶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说想事情所以睡不着,又哦了一声,打趣他:“想什么这么入迷连觉都不睡了?”   程樘近乎叹息道,“你!”   他性格偏冷人也寡言偏生了双会说话的眼。   这会儿像是把漫天繁星都装进了眼睛里,又像是装了醉人的高粱酒,看得陈茶心神荡漾,脸红心跳。   她低下头看着脚尖,有些娇羞:“想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放假,想加更,看看存稿箱一排定时,改起来难度有点大!只能放弃。   立个flag,5月天天万更!   做不到我天天给你们发红包   下更12点 第38章 、海誓山盟   程樘默了会儿, 开口却是一句牛马不相及的问话,“你喜欢姑姑家吗?”   陈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当然喜欢呀!房子又大又漂亮!不光有暖气, 还能在家里洗澡上厕所。”比起钱榆村那种让陈茶头疼的旱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程樘又不说话了。   陈茶追问:“你问这干什么?”   程樘皱着眉咬了下唇角,有些艰难地开口:“姑姑家这还是普通的城里人家。你跟着我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你……”   陈茶眯起眼打断他的话, 声音明显不悦:“你什么意思?这刚娶到手就打算不要我了?”   程樘摇头, “当然不是!我是说跟着我你会受苦……”   陈茶再次打断他, “程樘,你在自卑?”   虽然是问话语气却极为肯定。   程樘再次沉默。   陈茶的视线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落了落, 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吻他喉结时他猛然绷直的身体和暗哑地低哼,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别开脸。   过了会儿,陈茶先开口,是另外一个话题:“程樘, 今天饭桌上没有你喜欢吃的菜吗?”   程樘看她,眼神写着困惑。   “你好像没怎么吃东西。”   程樘抬手,从葡萄架上掐了一小截细枝, 搓掉外面的枯皮放进嘴里咬了咬,右手食指抠了下眼角,回她:“习惯了。”   陈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瞪圆了眼,十分不解,“什么叫习惯了?”   “不吃太珍贵的东西, 怕喜欢。”   “为什么?”   “吃了会惦记。”   陈茶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理解了这两句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喜欢上了珍贵的食物, 吃不到就会一直心心念念, 很是折磨, 所以干脆不吃。   什么样的人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陈茶想起了李芳芳给她讲过的程樘,一个从有记忆起就没过过好日子的小男孩,连吃饱都成问题更何况是吃好。   对他来说,生命里属于奢侈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不管人还是物。   不想失去干脆拒绝。   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性子大约也是这么养成的吧?!   陈茶心里一软,抱着他的腰,“程樘,我不是珍贵的食物。”不用怕拥有不起。   程樘胳膊抬到一半又放下,用力咬了咬葡萄枝,英挺的眉皱起,低头看着她,眼尾张开,能看见清晰的双眼皮折痕。   陈茶仰头跟他对视,深情的桃花眼里只有他,“有一次,跟外公去大户人家送货,他家正在放一部外国的电影,恰好是男女主结婚的画面。外国人和咱们不一样,人家结婚在教堂,穿的是白色的婚纱。不拜天地,但是会互相对着上帝宣誓。”   程樘静静地听着。   “主持婚礼的神父问新郎新娘,愿不愿意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对对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程樘眼睛里瞬间起了风暴,嘴唇动了动。   “咱们国家的人不信上帝只拜天拜地拜父母。但是今天我也想这么问你,程樘,你愿意娶我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都会爱我如初,对我忠贞不渝吗?”   程樘毫不犹豫点头,“我愿意!”   陈茶笑了,“我也愿意嫁给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都对你一心一意不离不弃!”所以以后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   她脸上挂着笑,桃花眼里却是一片深情和认真。   程樘再也忍不住,吐掉葡萄枝,搂着她的腰低下头,薄唇覆上她的红.唇。力道大到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心里因为她这番表白引起的滔天巨浪全融在舌齿间让她知晓。   他吻地没有章法,几次牙齿都咬到陈茶唇舌却连呼痛的机会都不给她。   好半晌,程樘才猛地推开她,别过头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茶也没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程樘的手还撑在她腰上,怕是会腿软到站不住,咕哝了句:“早知道下午就坚持回家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谁知程樘竟然问她:“那……要不,现在走?”   陈茶:“……”   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秋后算账,“你现在着急了?刚才不是还想不要我吗?还是说你对我就只想着那啥?”   程樘任她拧,也不辩解,只是含笑看着她。   陈茶翻个白眼,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但随即她自己也笑了,心中止不住的愉悦,也笑的像个二傻子,想想又掐了他一下。   等陈茶掐够了,程樘搂着她坦诚:“其实也还想别的了!”   陈茶望着他,“嗯?”   “想怎么赚钱养你!”   “想出来了吗?”   程樘摇摇头又点点头,想法倒是不少就是没本钱,近乎无奈地低叹一声:“让你住这样的房子顿顿鸡鸭鱼肉我暂时做不到。不过,我想好了,等过完年我就去城里找个家具店打工。赚点生活费顺便学学这行业里的一些门道,比如挑木材怎么防坑。晚上还可以做做木工赚点外快。你不说想租旧学校开小卖部吗?回去我们就找村里谈……”   陈茶静静地听着程樘描述他们的未来。   她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听他说很长的话,觉得这代表程樘是从心里接纳了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而自己于他,是最特别的那个。   ******   程樘是个行动派,一回村直接带陈茶去了村长家,说了他们想租旧学校的事。   村长的意思是村里以前没有租房的先例,需要先跟村里其他干部商量一下,让他们回家等消息。   回到家一开门就一股子冷意,跟外面比没有风而已。   陈茶忽然就理解了程樘“怕喜欢所以不吃”的行为。   李敏姑姑家的房间墙壁雪白,房间温暖,又大又敞亮。   他们的房间又破又小,满眼泥土,简陋的家具。   之前一直在这小破屋住习惯了没觉得如何。   这住了一晚好房子回来,对比之下难免心理落差有点大。偏那房子还是别人的,再惦记也没用。   也幸好好只住了一晚上,不大会儿就重新适应过来。   当天晚上村长给了回话,说旧学校的房子可以租给他们,五十块钱一年。   第一年不收租金。   因为土坯房有个毛病,时间久了不维护墙皮会脱落,里面的土坯砖也会损坏,再久就会坍塌。   如今那旧学校已经两三年没维护过了,墙皮脱落严重,屋脊上的瓦片也有些破损,到了下雨天房间会漏水。   所以今年需要他们自己重新修缮房屋来抵租金。   程樘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拿了钥匙带陈茶去旧学校那儿先看看。   因为以前是充作教室用,所以这五间房每一间都是单独隔开的。   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陈设。每间屋子只有一面墙上挂着块已经很破的木黑板。   房间前后都有窗户,前面的窗户大些,后面的窗户小一些。   这房子要想住人怕是需要好好拾掇一番。   除了必要的修补之外还需要自己盘炕盘灶台,还好,之前学校需要生炉子留有烟道。   房子挺好,就是改造维修工程量会很大,难怪第一年不要房租。   这些困难都不妨碍陈茶开心。她拉着程樘一间间地看,细细地向他描绘这一间这里摆什么那里装什么,那一间要怎么弄,用来干什么。   她还想在门前空地上围一个院子,给程樘做木工用。   程樘认真地听她布局规划,只在必要的时候,嗯一声或答一个好字。   话很少,但陈茶说的他都听进心里记在脑子里了,也暗下决心努力满足她。   ******   对钱榆村的村民来说,他们一年的工作时间是从开春到秋收。所以基本上过了正月十五等到化了冻才慢慢开工。   程樘和陈茶目前不以种地卫生,所以从李敏家回来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程樘骑自行车载着做好的两把圈椅,带着出去卖。   刚过了年大家都不太需要买家具,所以花了两天时间跑了很多个地方才卖出去。   做棺材剩下的木头打成的两把圈椅卖了四十块。   他用这四十块从隔壁村村民家里买了一棵品相不是特别好的柳木回来给陈茶打柜台。   柜台货架都是晚上打,因为白天他要去城里找工作。   虽然农民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工,但是做生意的基本年初六就开门营业。   程樘跑了几天终于在市里一家私人开的家具厂找了份临时木工的活,一天给五块钱。   “五块?村长不是说外头木工一天七块钱吗?”陈茶纳闷地问。   程樘没说话。   陈茶便知道这是老板欺负他现在腿有点瘸不好找工作压价了,安慰他:“也行!反正就是学经验的。大不了干几个月咱就不去了!”   于是自此程樘每天天不亮就骑着自行车去打工,晚上迎着月亮回来。吃过晚饭还会打一会柜台架子。   等他上炕睡觉,陈茶早已经沉入梦乡,累的。程樘去打工,陈茶也没在家闲着。   陈茶来钱榆村这么久,左邻右舍都混熟了,她嘴甜又会来事,跟邻居关系都还行,最起码借个推车什么的不会再被人骂。   知道程樘忙不过来,陈茶就自己借了个带斗子的小推车到坝北找红土往家推。   斗子是铁皮做的,长约一米宽六十公分深三十公分。   她力气小,每次只能装大半斗子,多了推不动。   就这么一小车一小车跟愚公移山似的往家运。   一天能推个七八趟,时间久了竟然攒了一个大土堆,修缮房屋绰绰有余,估摸着连盘炕和灶台都够用了。   只是两个人各忙各的,就没什么时间腻歪,每天也就是吃晚饭那会儿能说几句话,无非是今天干了什么,十之八九还是陈茶说程樘听。   最开始程樘晚上忙完还会忍不住把陈茶闹醒折腾一番,后来见她干活实在辛苦也不舍得再折腾她,算起来已经有段时间两个人没那做那事了。   一直到农历二月下旬的某天,程樘突然回来的特别早,还买了一只烧鸡回来。   陈茶纳闷地问他:“今天什么日子吗?” 第39章 、秋后算账   “就是发工资了!”程樘把烧鸡放在桌子上, 又从裤子外侧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雪花膏和马牌油递给陈茶。   “年前买的雪花膏还有呢!怎么又买?!”陈茶娇不解地了程樘一眼,“咱们花钱的地方多着呢!钱得省着点用!”   脸上是心不对口的喜欢和纠结,感动又觉得浪费钱。   程樘拉过她的手摊开, 指腹在她指根新起的薄茧上摸了摸,“不差这点儿钱!现在是春天了, 这里海风吹的厉害!天气干燥你会不适应。”   陈茶跟他们这里长大的姑娘不一样, 跟水做的一样, 娇滴滴的可经不起海风糟蹋, 得好生娇养呵护。   想到这里,他另外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一沓钞票放在她掌心, “这是一个月的工钱。”   老板虽然压价但还算良心,干满一个月就结算了工资。   陈茶数了数, 一共一百三十六块钱,剩下的大约就换了桌上的烧鸡和自己手中这雪花膏还有马牌油了。   她想了想又把小金库掏了出来。   已经很久没数她的小金库了。   上次数的时候还是二百九十六块五毛九分钱。   后来还了李大夫四块五毛钱的针药钱,过年收了四十七块五毛钱的新媳妇压岁钱, 去李敏家拜年买伴手礼花了二十四块钱,再加上这一个来月吃穿用度花了二十九块六毛三。   现在加上程樘刚发的工资统共有四百八十一块两毛二。   在钱榆村也算是小康人家了。   程樘听她报完数,点头, “那等下月再发工资,差不多就够你开小卖部进货了!”村里的小卖部花五百来块进货足够了!   陈茶眨眨眼,诧异地啊了一声:“那你不做家具生意了?这钱还想给你留着进木材用。”   “不急, 做家具的事等收麦秋再说!”程樘拉过陈茶,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比起做生意我更想跟你做人!”   程樘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侧,连同这没羞没臊的话激得陈茶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下, 娇嗔道:“不正经!”   “跟自己媳妇儿我当什么正人君子?”程樘一脸理所当然, 手也不安分的从她衣摆下方探了进去。   陈茶隔着棉衣拦住他作乱的手, 急得哎呀呀叫唤,“你住手!还没吃饭呢?!”   “吃着呢!”最后一个字因为他含着她耳垂变得含混不清。   耳朵是陈茶的敏.感点,自打程樘发现这一点后,总是有意无意撩拨她。   这会儿当然是有意为之,舌尖顺着她耳廓细细描绘了一圈,牙齿在软软的垂肉上轻轻一咬,陈茶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酥麻感从他齿下一下窜到小腹。   她嘤咛一声,变推拒为迎合。   陈茶不同于时下的女性,她能为了寻求爱情离家出走也不会在炕上羞羞答答放不开。   羞肯定是会羞,但是舒服了她会表达出来,并且也不会只自己享受她也会主动取悦程樘。   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相当的和谐,每次两个人都能一起到达所谓的极乐巅峰。   这次也不例外,两个人喘息着分开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陈茶用脚尖碰了碰程樘,“你给我烧水,我想洗澡!”   程樘嗯了声,缓了会儿起身,想了想拍拍陈茶,“你先起来吃饭,吃完再洗。”   陈茶没力气,耍赖不肯动。   程樘盛了饭菜给她端上炕,坏笑着问她:“要不我喂你?”   明显不是要用勺子喂。   陈茶可没力气再来一回,纠结了三秒钟,坐起身,“本宫自己吃,小樘子你退下吧!”   程樘点点头,给她放在隔断柜上,冷着脸“喳!”了声。   □□大佬扮太监的矛盾既视感,逗得陈茶咯咯笑个不停,眼泪都流下来了。   ******   程樘特意请了几天假忙春耕和旧学校翻新,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   先是去麦子地里除草,然后施肥浇水。   在钱榆村所谓施肥就是往麦子地里上粪,人粪牛粪鸡粪都行。   他们家的地一侧挨着王大海家,另外一侧则是李芳芳家。   李家大叔知道他们家什么粪都没有,还特意送了他们一车牛粪。   程樘他们要做的就是用铁锨把牛粪均匀的扬在地里。   陈茶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罪,围巾在鼻子上缠了两圈依然作呕。   程樘本也没想让她干活,正好借机让她回家休息,中午给自己送个饭就行。   上完粪就需要给麦苗浇水。需要小队统一调度。   全村一共两个大队,四个小队,他们属于二大队的一小队。什么时候浇地他们说的不算。   等待浇地的空隙里,程樘先是买了些树苗种跟陈茶一起种在了他砍掉的树旁,然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修缮旧学校。   这活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挺费时间。   首先得用铁锨铲点剥落的墙皮,把坑坑洼洼的边缘修理平整。   然后用水和土掺上碎草和成薄泥,再用泥板铲了泥把坑填平。   泥板是钱榆村的方言,指一种工具。一块由带弧度的三角形和长方形组合在一起的不规则多边形薄铁片上面带个把手组成。   下面的坑还好弄些,高处的坑需要踩着梯子往上爬,这样就需要上上下下的拎泥换地方,有些费时费力。   所以尽管程樘再三要求陈茶不要干这些脏活,她还是坚持给他打下手,负责把泥装进筒里再给他递到手里。   程樘补完破洞,等泥干的时候,爬上屋顶把坏掉的瓦也换了一个遍。   换完瓦就是泥大墙,把房子里里外外的墙面全部泥一次。   里外墙对和泥要求还不一样。   外墙的泥粗糙些,里面的泥细腻些。   对程樘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费时费力还脏。   即使陈茶帮着打下手两个人也足足泥了三天,从天亮到天黑。   泥完墙面,然后是脱土坯。   脱土坯也是钱榆村的方言,简单来说就是做土坯砖。   第一步也是要和泥,这次和泥要水少土多草多特别结实才行。   程樘用木头做了一个长宽约三十公分,高度十公分的模具。把泥浆倒进模具抹平扣出来放在一边等它自然晾干。   前后又花了两天时间,做了很多土坯砖。   这天刚收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李芳芳就来叫,说已经轮到她家浇水了,下一个就是程樘家。   程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满是泥污的脏衣服,脸上都还带着泥点就匆匆扛着铁锨赶往三河摊小麦田。   陈茶没跟着,她先回家洗干净自己,烙了几个白菜猪肉馅饼拿干净笼布包起来,带着手电筒到地里给程樘送饭。   自行车倒是在家,但是她不会骑,只能步行。   三河滩的地离家大约二里多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老远就听见拖拉机抽水的动静。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是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扛着铁锨忙忙碌碌的村民们。   陈茶站在自家地头上喊程樘过来吃饭。   程樘又拿了两道用来拦截水的临时地堑,才扛着铁锨来找她。   陈茶正在地头上冻得跺脚。   “怎么不穿厚点?”   “出来得急,忘了!”陈茶吐吐舌头。   程樘二话不说把棉衣脱下来给她,陈茶当然不肯要。   “本来也想脱的,干活都出汗了,不信你摸摸。”他拉着陈茶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触手温润有些潮湿,陈茶这才信了,接过来棉袄。   程樘却不撒手了,陈茶抬头看他。   程樘往两边看了看,四下无人天也黑透了,救势把陈茶往怀里一拉,低头亲了一下。   陈茶下意识往四下看了看,慌忙推他,“这是在地里!被人看见你还要不要脸了?”当初哪个清冷的男人哪去了?   程樘低声笑了笑,“看不见!”   “看不见也不行!”陈茶瞪他,拽过棉袄把还温热的馅饼放进他手里,“趁热吃!”   程樘随手把铁锹往地上一放,分了一个馅饼给陈茶,然后坐在铁锹的长木头把上低头咬了一口。   陈茶裹了棉衣,紧挨着他坐下。   两个人谁都没注意身后小路上站着的李芳芳。   她来给她爸爸送饭,怕程樘饿着多带了些,却没想到恰好看见这一幕。   她咬着唇,心里有些难受。   她自认比谁都了解程樘,可她认识的程樘从来都不会跟哪个女孩这么亲昵。   他素来寡言,因为家庭原因特别早熟懂事。哪怕是对她也总是客客气气,不会这样随意说笑。   看着眼前这个她陌生的程樘,李芳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芳芳,你站那儿干什么?快过来,饿死我了!”李家大叔喊她。   程樘和陈茶闻声扭头,只看见李芳芳匆匆离开的背影。   陈茶胳膊肘捅了下程樘,“你不是说没人看见?”   程樘:“……”   陈茶幸灾乐祸,“坏了!好好一朵桃花被你作凋谢了!”   程樘嘶了一声,胳膊肘架在陈茶脖子上往怀里一圈,警告她:“再胡说在地里收拾你!”   陈茶当然不怕他,扬着眉毛挑衅:“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   “那就是心疼了!”陈茶给他定罪。   程樘嘶了一声,“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挠她咯吱窝。   陈茶笑出眼泪,哼唧着求饶:“我错了!”   “哪错了!”   “不该说你心上人!”   程樘继续摁着她挠痒痒,“我就你这一个心上人!”   “那你还欺负我!有这么对心上人的吗?”陈茶边笑边控诉。   “那该怎么样?”程樘受教,停下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样?”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还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我报名参加了征文,正好需要营养液投票,谢谢亲!   其他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也请一起砸向我,万分感谢。 第40章 、你自己选   陈茶急了, 推他,“要让人看见,你还做不做人了?”   关起门来在家里怎么亲热都行, 在外面已婚夫妻亲嘴也同样会被骂伤风败俗的。   人言比刀剑可畏,刀剑伤人, 言语伤心。   “黑灯瞎火, 看不见!”他有分寸。   陈茶四下看了看, 确实没人主意他们, 就连隔壁李芳芳和离家大叔也忙着在地里来回穿梭顾不上看他们。   她才松了一口气。   必须得承认,在荒郊野外亲热挺考验心脏的, 太刺激了!   两个人边吃边闹,没一会儿, 就轮到他们家浇水了。   程樘让陈茶先走,“你先回家!夜里冷,浇完地怕是会很晚, 你先睡别等我!”   陈茶不愿意,拿怕黑当借口非要等着他。   程樘拗不过她,找了个干净无水地势比较高的小土坡铺上干草让她坐着等。   陈茶眨眨眼, 拒绝:“我想和你一起干活!”   “现在水太凉!你这么娇气冻坏了更麻烦!”程樘掐着陈茶的腰把她举到铺草的小土坡上,“乖乖在这等我!”   嘱咐完转头扛着铁锨往小麦田另外一头走。   说水凉都是客气的,这个季节晚上水还刺骨的冷。   李芳芳来这边收拾东西正好听见这一句。   “他对你真好!”李芳芳由衷感叹, 只是出口的话带了自己没察觉的酸意。   她穿着水鞋都觉得脚要冻得没知觉了。   陈茶朝她甜甜一笑,“我是他妻子,他对我好不是应该吗?我相信将来姐夫也会对你好的。”   李芳芳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坦白说她订婚那会儿也会想起程樘, 心里也会有些遗憾和内疚, 但更多的是对未婚夫的满意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说到底她没对不起程樘的地方。   李芳芳未婚夫各方面条件在十里八乡都算是中上, 对她也还算好。   自打订了婚, 每逢农忙他都会来钱榆村帮忙。   李芳芳也去过未婚夫家帮忙。   他们村还种水稻,一般收了小麦之后就插秧。   那会儿乍暖还寒。李芳芳正好来了例假,未婚夫只客套了一句让她休息,但她下水干活,他也没拦。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农忙可不会管女人方便不方便,大家都是咬着牙干活。   这会儿让陈茶一比,心里记起了这茬,莫名有些委屈。   当初那些可以忽略的遗憾开始放大并且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只是李芳芳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   钱榆村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整个大队连一辆拖拉机都没有,生产主力除了社员以外就两匹马。   包产到户以后,其他村的拖拉机被村民们或独资或合伙掏钱买了去。每每到了农忙浇水打场用来赚点外快。   像现在他们村里就得租用人家的拖拉机统一浇地。等小麦全部都浇完以后再按亩收费,各户交各户的钱。   拖拉机头上装着水泵停在黄河边,水龙头下到黄河里,这边接上直径二十来公分的塑料水管往地里送水。   因为水流很大,一个人看地往往会忙得脚不着地。   一会儿地堑冲出小豁口水哗哗往外流,一会儿老鼠洞被冲塌走水。还要时刻注意不让洼地存水也要想方设法浇透地势高的地方。   程樘一个人满地跑,穿着件薄衬衫还觉得有些汗意。   陈茶心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自家小麦田转圈,看见漏水的地方就喊他,也算给他减轻了些负担。   好在他们家地少,就一亩多地,一个来小时就浇完了。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程樘一脸倦容,清理了身上的泥污倒头就睡。   第二天,陈茶醒的时候程樘已经又不见人了。   枕边放了张纸条,上边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   媳妇儿:   我去上工了!   陈茶嘴角忍不住上扬,在纸条上亲了下,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烧了一大锅水开始洗这几天干活换下来全是泥污的脏衣服。   ******   程樘这阵子劳累过度,做木工比平时效率低了些,中午没去吃饭加班赶工为了晚上能早点下工回家。   中午,店里来了一对打扮比较贵气的夫妻,问老板娘,“你们这有没有席梦思床?”   “没有!”老板娘摇头,等客人走了跟老板嘀咕,“这阵子找席梦思床的越来越多了,每天都有来问的。要是咱会造那玩意,说不定能发一笔小财。”   老板摇头,“那是人家国外进来的玩意,里面都是弹簧海绵啥的。咱是做传统木家具的只会摆弄木头哪会那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樘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追上那对夫妻,要了个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席梦思床的消息就联系他们。   那对夫妻特别痛快地给他写了电话号码,他们说已经逛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家具店,不是缺货就是压根没有货,让程樘如果知道哪有席梦思床卖务必联系他们。   晚上回家吃饭时,程樘问陈茶:“明天我带你去省城玩吧?”   陈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去省城玩什么?你不去打工了?”   程樘把白天的小插曲说了。   “那跟去省城有什么关系?”陈茶不解。   “省城是大城市,我想去参观考察一下。”   陈茶懂了,“你想做那个什么席梦思床?”   程樘点头,纠正她:“席梦思其实是个外国的品牌。以前咱们国内品牌意识不强加上席梦思床垫大火,大家就把所有的弹簧床垫统称为席梦思了。所以大多数百姓口中的席梦思床就是指柔软透气的弹簧床垫而不是指席梦思这个牌子。”   陈茶舔了下嘴角的饭粒,一脸崇拜,“程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去西北那年情况特殊,工友们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还有真劳改犯。听他们说的。”   程樘同宿舍的有很多富家子弟,也有生意不错的个体户老板。   有个工友是做家具生意的,他跟一般家具商不一样,只做外国家具的仿品,高价卖给不懂行的暴发户。   最初刚到那边那会儿,一到晚上睡觉他工友就躺在硬木板床上怀念他的席梦思床垫。不光自己怀念还会给同宿舍的弟兄们普及。   说席梦思床垫多好多软,因为主体结构是弹簧都能给小孩子当蹦蹦床玩。   那会儿大家每天除了劳动,就剩吹牛皮来打发无聊时间。   不过程樘一向只听不说,一是不喜说话,二是没有可吹嘘的资本。   “那你是打算做弹簧床垫?”总不能真只是去省城看着玩儿。   程樘放下筷子,点点头,“现在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好,也开始追求物质享受了。我觉得这事能行。”   他在家具店打工这一个多月,时不时还跟着送个货,对市里也算熟悉了。   他们市因为盛产石油还有个别称叫油城。市区分为东西两城。   西城最为繁华,因为油田很多单位在西城,工人也多。   油田上单位福利特别好,职工平日里吃穿用度几乎花不着自己的钱,分起房来也比其他国营厂大方。   最近来店里找弹簧床垫的不是油田上的退休工人给子女置办就是刚结婚分房的小年轻结婚在婚房里用。   那个工友说过,弹簧床垫的利润很可观,他做家具那会儿一张床垫就赚二三十块。   陈茶想了下,点头表示支持,“那我们明天就去!”   程樘不是个胡作的人,他既然说想去考察,那就证明这事很有戏!   ******   从钱榆村到省城大约三百多公里,需要到市里坐长途大巴或者火车。   火车一天只有一趟,去省城是下午五点发车,从省城回来是中午十二点发车。   火车和长途大巴一样都需要三个小时左右,只是票价比长途大巴便宜一半还多。   程樘的意思是坐大巴,省时间,这样去了能多点时间陪陈茶逛逛。   陈茶坚持坐火车,省钱。   最后陈茶赢了,她有一票否决权也有一票拍板权。   晚上八点多,两个人到了省城火车站。   这次程樘不肯将就拉着陈茶到市里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招待所,要十八块钱一晚上,就因为带了所谓的席梦思床。   陈茶虽然觉得有些贵,但来就是为了席梦思,所以什么都没说就掏了钱。   登记完拿了房间钥匙,两个人上楼进了房间。   一分钱一分货。   这十八块钱一晚的招待所比陈茶以前住过的好太多了,房间里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还带着独立卫生间。   陈茶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咦了一声,站起来用手按了按,“别说,这床是真的软!”跟土炕比起来,这床软的跟面团似的。   她张开手臂仰躺在床上,整个人被弹起来落下去再弹起来落下去,直到慢慢恢复平静。   陈茶像发现了新大陆,开心极了,在床上打滚,“这就是席梦思床啊?!真的太舒服了!回头你研究明白了弄一张放咱们家!”   “好!”正蹲在床脚掀起床单研究床垫的程樘想也不想就应允,即使考察后不干这行,也会为了她专门做一张床。   不为别的,就为她此刻跟孩子似的笑容。   陈茶在床上跳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新鲜劲儿也差不多过了,趴在床上,跟程樘脸对脸,也学他样子往床垫上看看摸摸,问他:“你这样看看就会做?”   程樘摇头,“就是看看。面料,走线什么的。”   陈茶起身下床,一把床单从床尾掀到了床,“那应该这么看。”   两个人对着床垫看看摸摸好一会儿,突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茶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程樘看了她眼站起来道:“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   省城到底是大都市,跟钱榆村那个晚八点就全村熄灯的小村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这会儿还灯火辉煌,街上行人不断。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沿街还有不少摊贩在叫卖。   陈茶有些冷,指着一个招牌上写着饹饹面的摊子,“咱就吃碗面吧?!暖和。”   程樘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想带她去吃点好吃的,最起码尝尝省城的特色美食。   看见陈茶不停地搓手,还是点了点头。   北方的春天,昼夜温差相差十几度。   中午都恨不得穿单衣,晚上还得重新裹棉衣,陈茶确实不太适应。   吃过饭两个人牵着手回了宾馆。   陈茶先去洗澡,想着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就没锁门。   谁知道才调好花洒的水温,程樘就跟了进来。   陈茶红着脸一手遮住胸前一手挡在小腹下,赶他,“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抢浴室?我先洗你出去!”   程樘纹丝不动,还能抽空把上衣扣子解了,这才慢条斯理开口:“一起洗!”   陈茶秒怂认输,想往外跑,“谁跟你一起洗!你先洗我出去!”   程樘没说话,等她手碰到门把手上了才慢条斯理地勾着她的腰把人抓了回来,抵在墙壁上。   陈茶背靠冰冷的墙壁,瞬间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抗议,“凉!”   “一会儿就不凉了!”   ……   从浴室到柔软的大床上。   这席梦思床弹性很大,倒是让程樘省了不少力。   只是大约因为是弹簧框架的原因,两个人一动就吱呀吱呀的响。   那声音让人脸红耳赤。   陈茶捂着耳朵闭上眼,“我不喜欢这床了!”太羞人了!   程樘失笑,声音暗哑,“那换个地方。”   他下床抱起陈茶把人举到窗台上。   陈茶更急:“让人看见怎么办?”   “拉着窗帘呢!”程樘堵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   再从窗台到沙发上再到浴室里。   最后陈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倒是饿醒的。   自从除夕之后,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腰酸腿疼的感觉了。   侧过头,程樘还在睡。   他睡觉特别规矩,直挺挺的躺着,两手垂在身边,一晚上都不怎么动。   陈茶手都伸过来了,想把他掐醒,落在脸上却只是轻轻蹭了蹭。   她想,睡觉都这么老实,怕背后又会是一个让人心疼的故事。   程樘闭着眼,少了几分疏离。陈茶食指沿着他额头向下一一描绘。   笔直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凸起的喉结,性.感的人鱼线……   到小腹时,变指为掌,感受了下掌下坚实的肌理,啧了一声,打算收回手,却被程樘一把按住,闭着眼哑着嗓子教育她:“做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   程樘没回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   触手生烫,陈茶这才明白他说的“半途而废”指什么,红着脸往回抽手,“你松手!”   只是这种时候程樘从来不会听她话,反而还给了她一道选择题。   “腰酸和手酸,你选一个。” 第41章 、一分为二   陈茶都不想选。   “那就是都选!”   陈茶:“……”   结束后, 陈茶一脸怨念地去洗手。程樘神清气爽地来洗手间找自己洗干净的内裤。   ******   等两个人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还好家具厂家具店都开门晚,倒也不算耽搁事。   小家具店往往集中在一条街上, 并且店和厂都在一个院子里。   大牌家具往往厂和门店是分开的,需要分别去看。   这天是工作日, 家具店里客人不算多, 老板或导购都十分热情。他们一进店就被拉着一通介绍, 半天脱不了身。   一圈逛下来, 已经赶不上中午回去的火车了。   陈茶很是懊恼。   程樘并不慌,“晚上坐大巴回去, 或者再住一晚,正好多看几家。”   陈茶没反对, 她选了后者。   这一圈逛下来她也觉得弹簧床垫挺有市场,但凡有货的店都不缺订单。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国外进来的,传统家具市场里会做的人还是少, 很多有货的家具店也是从南方的家具厂批发来的,鲜少有人自己做。   陈茶和程樘打听了下,程樘那个工友确实没说谎。   国产弹簧床垫以前是从北方开始兴盛的, 前几年都在帝都有家具展览会,两毛钱一张门票大家都抢着去。   只是这几年南方发展比较快,大约被改革春风吹过也有关系, 南方一个著名城市办的家具展览会现在已经超过北方了。   即使是批发,还要先交钱订货,然后等好久才能收到货。   多留了一天时间便充裕了许多, 在家具厂家具店除了弹簧床, 他们两个还看中一款四用沙发床, 还顺带参观考察了一些生产弹簧床所用配件的工厂。   傍晚两个人还去省城著名景点逛了一圈, 拍几张照片。   回宾馆的路上,路过服装城,在程樘半强迫下,陈茶还买了一件短款夹克上衣,和一条牛仔裤,并一双方口皮鞋。   但程樘自己不肯买,说大老爷们有的穿就行。   陈茶没拗过他,噘着嘴回了招待所。   程樘不会哄人,但会折腾人。   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   ******   早晨退了房,两个人吃完饭还去五金市场买了些做席梦思床垫用的弹簧。   本来程樘不同意,“如果买这些弹簧,那就没钱进货开小卖部了。”   “房子才刚泥了一遍,现在还没干透。你不说盘炕用的土坯砖还得凉晒半个来月才能用?再说咱俩还想把睡觉的那屋里头再粉刷一下,这样又要晾一段时间。如果床垫市场真这么好,那时你就能把钱赚回来了。再开小卖部也不晚。”   最终陈茶说服了程樘。   于是两个人省城逛了这一趟,除了给陈茶买一套春装之外,就背了满满一大编织袋弹簧回来。   回来的第二天,两个人兵分两路。   程樘负责研究组装弹簧框架,陈茶去买弹好的棉花,海绵,布料。   刚到西北那会儿,工友无聊了也会讲弹簧床垫的制作流程工艺什么的。   程樘听过很多次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一趟省城之旅让他亲眼看见了弹簧床垫的制作过程,这下心里有底多了。   弹簧床垫听着高级,其实做起来并不难,在程樘眼里还没做圈椅有技术含量,就是有些麻烦。   首先是穿簧,将买来的弹簧用钢丝连接起来。   接着是做床网,把穿好的弹簧平行连成一片,然后固定在长宽定好的框架上。   然后是打底。把棉毡铺在床网上用防水布包好。防水布上面铺一层弹好的棉花,比棉被还厚的棉花。棉花上面再铺一层厚海绵,正反两面都要铺。   这一番下来整个弹簧床垫差不多就二十来公分高了。   最后是裥棉、裁床还有围边。   裥棉是一种纺织工艺,是指棉花铺在两层布料之间,用线按照一定的距离或者花纹缝制起来。陈茶那件面包服就是这么做的,用在衣服上叫棉镂,陈茶面包服是短款所以叫短镂。   裁床是指把裥棉好的布料按照床垫的尺寸剪裁后包裹固定在床网上。正反两面都要包。   围边就是把床垫最表面那层裥棉好的布料缝制在一起,还要加一道包边工艺,让床垫外表看起来更美观大方。   理论上挺简单,实际做起来,还是遇到了不少困难。   最大的困难就是缺钱。   为了省钱,尽量减少机械作业,多用人工操作。   比如需要焊接的点,是程樘用板车拉到隔壁村加工站里弄的。加工站里有一个专门焊接的店,请人家帮忙焊上的。   最麻烦的部分是裥棉和围边。   程樘再全能对针线活也不擅长,陈茶更别说,她还不如他。   另外这事需要用缝纫机。   他们没有,只能请人帮忙。   但裥棉已经是比较有技术的缝纫工艺,问了几个人都不会。   最后还是李芳芳帮忙搞定的。   于是本来用不了一天就能做好的弹簧床垫,因为缺这少那还得请人帮忙,花了两天才做好。   陈茶算了下本钱,光这一张床垫杂七杂八的费用就要一百七十三块两毛钱。   她建议定价二百三十块块。   被程樘笑话掉钱眼里,他说,“最多也就卖二百块。”   程樘工友做家具那会儿,人均月工资才百来块,一张弹簧床垫卖不到二百块,利润是二三十块。   现在随着改革开放,工资和物价都相对长了不少。   尤其是这两年,几乎是翻倍的涨,一张中等弹簧床垫已经从不到二百块涨到最高三百来块。   他们省了人工费,陈茶定价二百三十块本来其实也没毛病,但是这到底是他们做的第一张弹簧床垫,有些许瑕疵,所以只能少赚一点。   陈茶想了想,“那就卖一百九十八块。别看只便宜两块,听起来可就一百块和二百块的差距了。”这是跟外公做小买卖的时候摸索出来的经验。   东西卖一块钱人们会嫌贵,卖九毛九大家就觉得只有几毛钱能接受。   实际上明明只有一分钱的差别。   ******   钱榆村只有村集体有一部电话,程樘借电话给那对夫妻打了个电话,他们很开心,希望程樘能送货上门。   程樘只好借了辆骡车,拉着新做好的床垫按照地址送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用了大半天时间,送骡车的时候,程樘给主家在车上放了两盒丰收烟。   是陈茶嘱咐他这么做的。论处理街坊邻居的关系,十个程樘也比不过陈茶。   回到家,程樘给了陈茶二百零四块。   “怎么这么多?”   “除了床垫钱,我顺道去家具店把工作辞了。老板给结了剩下的十五块,然后我买了两条丰收烟。”一条自抽,一条随人情用。   陈茶狐疑地挑了下眉,“看你老板压价那风格也不像这么敞亮的人啊!这么痛快结清钱?”   程樘只嗯了一声。老板当然不想给这三天工资。只是程樘长得就像坏人,又状似不经意提了下自己坐过五年牢的事,老板二话不说就把工钱结清了。   他不说陈茶也猜个大概,换了话题:“你真打算做这个弹簧床垫啊?”   程樘点头。   陈茶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可是感觉赚钱也不多啊!之前做婴儿床什么的,一个就赚二三十块。当然那个比较特殊因为我们没花本钱,可是做圈椅,一棵树的木头扣掉五六十块的本钱也能赚四五十块。这个弹簧床垫只赚了二十五块。本钱还这么大!”似乎有点不合适。   “圈椅成本低,费功夫。每一个集间隔四天我也就能做四把圈椅,都卖了才赚五十来块。”可实际上不是逢集就能卖出去,生意有时候好有时候差。   程樘抠了下眼角,“弹簧床垫看起来工艺繁琐,连加工带送货花了三天时间。这只是我们技术还不熟练。我算过,如果提前准备好裥棉什么的,一天最少能做两床弹簧床垫,按一床赚二十块算,一天最少也是四十块!”比做圈椅强多了。   理是这么个理,陈茶咬着唇,就怕卖不出去砸手里。   这弹簧床垫占本钱也是真的高,一床床垫的本钱赶上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他们亏不起。   “相信我,这个弹簧床床垫很好卖,不会砸手里。”程樘斩钉截铁。   陈茶咬牙,“那就干!”   她把所有的钱拿出来。   之前的四百八十一块二毛二分钱之后,基本上是只出不进。   浇地花了两块五,到省城来回路费十七块,住了两晚上招待所三十六块。在省城两天,吃饭照相游玩花了十二块八毛,照相还是只要了底片没洗,当时时间紧来不及洗。除此之外还买了一套单衣花了十九块。一双鞋子八块。树苗没花钱,送了人家一条烟四块五毛钱。   再就是这次程樘拿回来这二百零四块,含本钱一百七十三块二,赚了三十块八毛钱。   最后减去这阵子的生活上的开支五块四毛钱。   一共还剩四百零六块八毛二分钱。   她数出二百块给程樘,“就咱们家现在只能给你一床弹簧床的本钱。剩下这二百来块,我想用来进货和日常开支。”   程樘挑眉,“二百块进货?”根本不够吧?   陈茶却点头,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过了,咱们俩都想做生意的话,本钱什么时候也攒不够。我也想过去贷款。可是你……”   她没说完,程樘知道她的意思,他也没有贷款资格,而且他们根本没抵押物。   “我呢又是外地人,还是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外地人,银行也不会放款给我们。至于找人借钱,咱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和朋友,感觉比向银行贷款还难。所以我想了半天,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本养本。”   程樘静静地听着。   “咱俩呢各干各的。你就拿着二百块从一床弹簧床床垫开始做。我呢就拿着这二百块去进货,卖了的钱再当本投进去。剩下的六块多钱就是咱俩未来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程樘思索了会儿,一拍手,“就这么定了!”   对程樘来说,想干就能干,原材料买齐了随时就能开工。   可对陈茶来说,进货之前她还得学会一项必要的技能,骑自行车。   进货最起码要去城里,若不会骑自行车她只能步行来回,程樘那么忙她不能事事依赖他。悟到这一点,陈茶幽怨地看程樘。   程樘忍笑,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还耳语的能是什么正经话?   陈茶连耳根都红了,捂着嘴瞪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1 04:40:49~2022-04-04 04:4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贫富差距   程樘一大早去城里买了些海绵, 棉毡,防水布以及高档包面布料,以及螺旋弹簧等金属件。   高档包面布料他特意多买了一些, 花光了陈茶给他那二百块钱,反正剩下的下次可以接着用。   白天程樘忙着组装弹簧床, 陈茶抱着布料去李芳芳家, 借用她家缝纫机顺便跟着她学裥棉。   生意到底是自己家的总不好一直麻烦李芳芳。   等她抱着裥棉好的布料回家, 程樘组装弹簧床主体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   陈茶把布料放屋里的炕上, 走出来围着弹簧床框架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程樘动手能力真的十分强大。   她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个弹簧床垫主体比上个强很多, 整体也漂亮了许多。   程樘点点头:“熟能生巧。”   陈茶默默竖起大拇指,才第二次做, 哪来的熟?明明是他厉害。   弹簧床垫做完见天色还早,程樘推着自行车找了个宽敞的场院教陈茶骑自行车。   场院就是指一大块空地。村里有很多场院,有私人的也用公用的。场院的土被压得十分结实, 平时基本无用,只在秋收的时候用于晒粮打场。   对陈茶来说是个学自行车的好地方。   骑自行车这事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陈茶受身高限制, 做不到像程樘那样跨坐在自行车座上就能用脚撑着地。她得先用右脚踩着脚蹬子,左脚踩在脚蹬上方的轴承上,再抬起右脚从前面大梁上跨骑到右边踩在脚蹬上。   程樘:“……”   幸好他扶着, 要不然单这繁琐的上车流程就够她摔个三五回了。   “要不,你先学溜车?”程樘反思了一下,退一步更改教学目标。   溜车就是两手握着自行车把手, 在掌握好平衡的情况下, 左脚踩着脚蹬子, 右脚蹬地发力, 让自行车前行。   小孩子学骑自行车都是从这一步开始。   这个简单,陈茶很快学会了。围着场院溜了好几圈开心到不行。   程樘:“……”   舌尖抵着上颚嘚了一声,喊陈茶:“要不你再学个偏骑?”   陈茶停下自行车,特别好学:“什么叫偏骑?”   程樘两手掐在胯骨上方一点,随手在旁边草垛上折了一段小麦秆咬在嘴里,想了半天也组织好语言干脆接过自行车直接给她演示。   偏骑一般是小孩子刚学骑自行车的时候用的,他们个子小腿不够长,不能一次性麻利的跨过前面大梁或后座,就折中想个办法,除了扶车把的右手整个身子都在自行车左边。   从溜车开始,等自行车靠惯性往前滑行时,迅速抬起右脚从大梁下面伸过去踩在脚蹬上,左右开工往前蹬。   程樘个高腿长,用这个姿势骑自行车十分滑稽且憋屈。   陈茶撇撇嘴,直白地嫌弃:“姿势好丑!”   程樘挑眉,不留情面,“适合你!”   “我腿没这么短!”陈茶伸出一条腿,扯了扯裤子,以示自己腿长。   这点程樘不否认。但,陈茶初学自行车,连平衡都掌握不了,根本来不及用那么繁琐的姿势跨到车座上。   程樘沉吟了会儿,跟她商量,“将就几天?”练熟了偏骑就能正常骑了,小孩子们都这么干的。   陈茶只能不情不愿的接受,更不甘心的是,这么丑的姿势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如果程樘在后面扶着她都摔七八回了。   练到天黑看不太清,陈茶马马虎虎算会了。   陈茶怕挨摔只有程樘一直扶着后座,她才敢骑。   程樘慢慢试着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松开手,她确实能自己往前骑了,只是陈茶一旦发现他松手了,立马就会摔倒。   陈茶摔了两次,一气之下不学了,甩手往家走。   程樘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心里腹诽:“女人呐就是娇气!”   晚饭自然也是程樘做的,因为陈茶说摔得手疼不想动。   吃过饭程樘积极主动表示帮她揉揉痛处,只是揉着揉着手就自动自发换了方向,往不该摸的地方摸。   开始陈茶还能义正严词的教育他。   程樘错认得痛快,老实一会儿接着再犯。   反复几次后,她也就消了气,任他抱到炕上上下其手。   陈茶最后的倔强就是坚持让程樘关了电灯。   ******   第二天上午,程樘再次找那户刘姓人家借了骡车,拉着用塑料布包好的弹簧床床垫和陈茶一起往西城去。   骡子脚程比黄牛快得多,但几十里路也用了两三个小时。   这次没有目标客户,程樘决定去上次买弹簧床垫那对夫妻所在的小区蹲点。   他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车,把骡子从车架上解开,栓到小区旁边的栏杆上。   这会儿正好工人下班时间,都陆陆续续回家吃饭。   陈茶见状走到小区门口开始叫喊。   “卖席梦思床垫了!又厚又软的席梦思床垫!”   “看一看!瞧一瞧!比沙发还软的席梦思床垫!”   “……”   好奇心旺盛的多数是女人,不一会儿围过来不少人。   年纪大点的看看就走了,感兴趣的还是年轻人居多。   纷纷打探价格。   陈茶张开嘴,刚想报二百二,就听人群里有人喊:“我知道!一百九十八,前几天我刚给儿子儿媳买了一张这个席梦思床垫,就是买了他家的。”   陈茶闻声望去,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指着程樘。   她:“……”   行吧,一百九十八就一百九十八。   这些人都互相认识,比起陈茶她们更愿意相信那个阿姨。   一堆人围着那个阿姨,七嘴八舌地问她睡得舒服不舒服,质量怎么样,等等。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年轻女人开口:“送到我家去吧!我要了!”   陈茶正想应下,另外一个中年妇女不同意,“不行!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先来的,把这席梦思床垫送我家去,我儿子惦记好久了愿意要么个床垫。”   那群围着阿姨的人哗啦涌了过来,都争着抢着要这一张床垫。   陈茶:“……”   她很想提醒她们一句,“这是二百块一张的床垫,不是二十块一张!”   怎么还跟抢大白菜似的?!这么有钱的?   远处蹲着抽烟的程樘见状碾灭了烟,走过来把陈茶挡在身后,怕她被误伤。   前买家阿姨看见程樘过来,特别开心,指着她身边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妇女道:“小伙子,你就先把这席梦思床垫卖给我这邻居吧!她儿子五一结婚,新媳妇就想要个席梦思床,她正愁着呢!”   卖给谁不是卖?   程樘刚想点头答应,陈茶却拉了下他的衣袖。   程樘回头看她。   陈茶从越过他走到前面,笑眯眯道:“各位阿姨姐姐妹妹们,你们先别急!今天我来来只是带了个样品给大家看看,一会儿谁着急用先把这个拉走。剩下的交个定金,我们按照约定时间把床垫一起送过来。”   刚才还你争我抢的大阿姨小姐姐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了。   程樘皱眉,陈茶却不急,含笑等着。   人群里为数不多一个男人率先开口:“定金要交多少钱?”   陈茶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微笑,“一百块。”   静默的人群又炸开了锅。   “一百块定金?这么多?”   “就是,我们又不认识你,你拿我们钱跑了怎么办?”   “对呀!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嘛?就算不拿钱跑了你收了钱拖个一年半载我们找谁说理去?”   “……”   总而言之,就是不相信陈茶。   等她们问题问的差不多了,陈茶高举双手往下压了压,“阿姨们,姐姐们,你们先别着急!生气就不漂亮了!听说我,首先呢,我们就是本地人,跑不掉。我们可以把身份证压到你们这儿,等把床垫给你们送来,你们再把身份证还给我们。其次,送货时间取决于咱们小区有多少订单。如果十个人订床垫,那么最多半月我们就送过来。如果二十个人要那就要一个月。绝对不会恶意拖延!第三,交了定金的,我们都会写收据给你们。如果我们是骗子,你们拿着收据和身份证到派出所去告我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松动,但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我认识这个小伙子。我和我家那口子去过他打工的那家家具店。小伙子人很好的,主动提出帮我们找床垫。他也很讲信用,找到床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让他给送来,什么都没说就给送过来了!我相信他的!”买家阿姨拍着胸.脯给程樘作证。   有陈茶的承诺在先,买家阿姨的保证在后,那个买家阿姨的邻居第一个举手,“那行,我先订一床。”   “我也来一个!”   “我也要!”   “……”   不多时候,就有十多个人表示会要,但是大家都没有随身带一百块巨款的习惯,让程樘和陈茶等着,他们回家去取钱。   有个年轻姑娘,一脸犹疑,想说什么但又闭上嘴了。   陈茶注意到她,主动开口,“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姑娘咬了咬唇,“你们是只卖席梦思床垫吗?有没有床?”光床垫怎么睡觉?但是大家都不问,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我当什么事呢!床垫和床是分开卖的。这种席梦思床垫比较厚都可以直接睡,就算有床也是特别矮的那种,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给你带一张,但是定金要多五十块。”   姑娘连连点头,回家给他们取钱去了。   等人都陆陆续续散开,程樘佩服地朝陈茶竖起拇指,“还是你厉害!”   陈茶摇头,“这都是以前跟外公做生意学的小聪明。还是你更厉害!竟然赌对了!这弹簧床床垫需求量还挺大!”啧了两声,感叹道:“这小区住的都是富人吗?买二百块钱的床垫怎么跟买大白菜似的?”   程樘摇摇头,“没那么夸张。”怎么可能跟买白菜一样?   “不过,你说对了,他们确实有钱。”程樘指了指小区大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胜利小区,“这是油田单位的家属楼……”   油城本是退海之地,荒无人烟。虽有大片土地泛着白色盐碱,根本无法耕种,按理说是个特别贫穷的地方。   事实上也确实这样,原住民,像钱榆村这样的,基本上才刚解决温饱。   偏这片退海之地上勘探出了大量石油,油井遍地开花。   若说油城大约没人知道,但是说起油田,油城是全国三甲。   随着石油开采,这片土地上相关的人群逐渐富了起来,据说开油罐车的司机都能盖起小别墅。   司机能不能盖起小别墅程樘不知道,但是油田福利好他是知道的。   因为姑父就是在油田钻井工作然后转正的。   福利好到什么地步呢?   油田有自己的医院,看病不花一毛钱。   也有自己的学校,师资力量远远超过地方学校。   其他国营厂还在为分房挤破头的时候,很多油田职工一家能分两三套房。   家里一个油田职工的,像姑姑家那样只有姑父是油田职工的,暖气费电费水费减免一半。   两口子是双职工的,暖气费电费水费全部减免。   平时逢年过节连钱带各种油米面拿到手软,百货大楼的购物卡足够全家日常生活需要,日常会配发洗衣粉肥皂之类劳保用品。   工装工鞋一年四季管够还有剩余的送亲朋好友。   最重要的是,油田职工还是世袭制的。   拿姑父来说,如果他退休了,他的子女可以无条件接替他的岗位成为油田单位正式职工。   不过油田大大小小单位数百个,各个单位福利也不太一样,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对绝大多数油田职工来说,房不愁,日常几乎不用花钱,工资基本就是纯收入,攒钱相对容易。   陈茶恍然大悟,半羡慕半感慨:“难怪花起钱来这么大方!对这个小区的人来说二百块大约也就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吧?”   程樘点头。   他也是坐牢才知道,就他们这小城市工资和消费水平比首都还高,大约就因为油田的关系吧?!   陈茶想起李敏家那对她来说很豪华的两室一厅,还有那顿丰盛的午餐,摇摇头啧了两声,这种真羡慕不来。   不过也只是有点羡慕,没有油田职位可以继承无所谓,凭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才是真本事。   陈茶在原地等着回家拿钱的富婆们,让程樘到附近转转看能不能买收据;笔还有印泥回来。   过了会儿,陆续有人来送定金。   陈茶一一给大家开了收据,按了手印。   最后小区一共有八个人交了定金其中一个交了一百五十块,还有一个比较着急用的买走了他们今天带来的那张床垫。   八张弹簧床床垫,陈茶承诺十二天之内会来小区送货。   回家的路上,程樘有些愁,“媳妇儿,我怎么算,八百五十块也做不了八张床垫加一张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04:42:18~2022-04-07 04: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2014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201436 40瓶;请叫我软妹好吗 10瓶;你又哥 5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恩将仇报   “是一千零四十八块!”陈茶纠正他, “今天这不还刚刚回款了一百九十八块?”   程樘摇头,“那也不够。”   再怎么算,一张弹簧床床垫的成本也得在一百六到一百九之间。   就算是一张弹簧床垫本钱一百五十块钱, 那八张床垫也要一千二百块。   还有一张床,虽然一张床用不了多少木料, 可是进木料的话得一方方的进, 因为床体大家更偏爱用松木。   再怎么算, 即使加上家里那几十块钱的布料也还差着一大截。   更何况, 他现在还没办法把成本控制到一百五十块。   见程樘皱着眉一脸严肃地在坐在那儿那算来算去不言语,陈茶好笑地摇摇头。   她坐在右侧车辕上, 两条细长的腿垂下随着骡子往前走晃啊晃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娇声道:“你呀!聪明是聪明就是行事作风有点死板。我外公说做生意跟走路一样。不是所有的路都横平竖直,路上还有山有水有路障总得想办法绕过去对不对?外公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地方盛产金子,很多淘金者不愿万里来这里淘金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一.夜暴富。   但是呢, 想要到这个地方必须要过一条很深很宽的河,每次过这条河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其中一个淘金者呢,就买了条船在河上摆渡, 把想淘金的送到对面,把淘到金的运回来。   那些淘金者能暴富的百中无一,可摆渡这位日进斗金。(注)   程樘若有所思。   “钱是死的, 人是活的!”陈茶两手往后一撑,半躺半坐,打了个呵欠, “要我说, 这一千块钱不止做八床弹簧床垫, 能做十五床床垫加一张床, 甚至更多!”   程樘刷地扭过头看向陈茶,瞳孔因为错愕微微放大,眼尾上扬,双眼皮变宽,满脸写着: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陈茶朝他眨眨眼,抬起一只手正过来翻过去摆了三下,意思: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十五张弹簧床床垫。   程樘倒吸一口气,眉毛上扬,再次确定:“一千块钱十五张床垫?”床先忽略不计,零头也先放一边。   “对呀!”陈茶口气轻松地跟回答“吃饭了!”一样。   程樘明显不信。   他觉得那个摆渡发家的淘金者听了都不信。   十五张床垫,最最最起码要两千二百五十块!   陈茶直起身子,轻叹一声,继续点拨他:“白瞎我外公的故事了!你看现在相当于我们面前有一条河,水里有鳄鱼,非游过去要么淹死要么喂鳄鱼。而且想绕过河需要走几十公里路,还得路过一段特别危险的悬崖峭壁。请问怎么做才能又快又安全地过河?”   程樘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很想说他们现在处境倒也没这么惨!   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坦白承认自己破不了这个死局。   陈茶一点都不意外,直指症结所在:“你找不到过河的答案,是因为你现在想的都是你!!要怎么过河?!”陈茶声音重重地在“你”上落了落,“人活在世,既然是群居动物,就不想只想着如何单打独斗!既然自己怎么都过不去,那就想的再远一点。”   陈茶两手腕并拢,两手掌伸向相反方向,“与其跳河寻死或者奔波千里只为求一线生机,不如找找看有没有第三个答案。   你要知道除了你,肯定也有其他需求过河的人。想方设法找到这些人,再努力说服他们和你一起打死鳄鱼,或者在河面上建一座桥。   再不济,也想办法找一个对岸的人,帮你把想办的事办了,或者把你想要的东西扔过河来。这样是不是就不用九死一生了?”   “别人凭什么帮我?”程樘自小生活经历让他潜意识喜欢万事靠自己。   陈茶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捻了捻,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   程樘眯了眯眼,低下头陷入沉思。   陈茶干脆往平板车厢里一躺,没一会儿就被明晃晃的太阳晒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被程樘一嗓子给吓醒了。   “我明白了!”   陈茶睁开眼就看见程樘有些兴奋的倒脸。   程樘面向正前方坐在车辕上赶骡子,这会儿为了跟她说话,脸对着她,连带着上半身也向后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低头在陈茶额角上吻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子,像是久困沙漠的人看见远方的绿洲,“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可以去找生产弹簧的厂跟他们谈合作。跟他们签一笔大数量弹簧的进货单。先支付一部分定金,等卖完床垫再付尾款。像海绵,床垫表面的布料之类的原材料也可以像这样去操作。。   其他诸如棉毡、无纺布等按卷或匹批发进货也会更便宜。另外像棉花这种我们可以先跟村里有棉花的人家赊。裥棉可以雇家里有缝纫机的人家做。   等做完这十五张弹簧床垫,除去下订单的八张床垫还能有七张现货床垫,可以卖给小区没下订单的人。回款后就能把欠款还上了。这样批量运输还节省了一次次运送的时间。”   陈茶很是意外,真没想到他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到解决办法。   毕竟就做生意来说,程樘跟她这种从小耳濡目染的人不一样。   程樘自小所生长的环境会局限他的思维。   尤其是坐牢这几年,更是被刻意养成的一些很循规蹈矩的思想和行为习惯。这本是好事,却不适合做生意。   所以陈茶十分惊讶程樘的聪明和学习能力,她坐起身搂着程樘脖子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爷们就是聪明!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公司里的大老板!不过,关于多出来的这七张弹簧床垫我有点不同的意见。我的意思是不卖给那同一个小区的人。”   见程樘一脸不解,陈茶往前挪了挪跪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膀上一点点给他解释,“你看就因为我们第一张弹簧床垫卖给了这个小区的人导致我们后面这八.九张床垫都定价不高。可你做的床垫越来越好,我们完全可以卖更高的价格。”   程樘想了想摇头,“我们如果打算一车运过去,到时候如果小区里的人看见还有床垫愿意买,难道我们说不卖吗?”   “当然不能这么说!做生意总要说些适当的谎言。可以跟他们说,这几张床垫是其他小区的人预订的不能卖。然后我们拉走去其他小区叫卖。当然,如果非想继续卖给这个小区的人也不是不行,可以改改规则,比如说想要现货的买家需要比之前就预订的买家多加二十块钱。这样就避免了之前交了定金还等十来天的买家心生不满。”   程樘点点头,觉得可行。一拉缰绳,让骡子换个方向。   陈茶探头左右张望了会儿,发现根本不认识路,干脆直接询问:“去哪?”   “去批发原材料。正好用骡子顺道拉回去。”   陈茶:“……”   好歹事关几千块钱,就这么草率的几句话决定了?   该夸他行事果断呢?还是笑他听风就是雨?   ******   棉毡,无纺布这些都好买,因为要的多,价格容易砍。   陈茶凭借人美嘴甜会演硬生生让老板半卖半送给了他们。   床垫最上层的面料和海绵也是通过陈茶美色加持搞定的。跟厂家协商好先支付一部分定金,尾款半月后支付。   不过去买弹簧她没进厂,只在外面等着程樘。   她觉得程樘年幼孤苦,成年后的五年又是在劳改中度过,除了性子本就沉闷寡言之外,其实对这个社会还是恐惧的,尽管他从来没表现出来。   如果她跟程樘两个人只打算种种地过点钱榆村村民都在过的那种穷日子也就罢了,想做生意这样的性格是万万不行,跟人打交道也是做生意重要的一部分。   优秀的商人,都会察言观色,能言善辩。   这些他需要自己去学去尝试去适应。   就跟小孩子蹒跚学步一样,父母再不舍得孩子挨摔,也得咬牙放手让他独行。   一家,两家,三家……   接连被拒绝了几次,程樘看起来表情没太大变化,但是周身气质越来越冷冽,话越来越少。   陈茶犹豫了下还是没张口。   她自小跟着外公走街串巷,虽只是谋生的小买卖,但做生意大小都一样,被拒绝才是常态。   她硬着心肠依旧不跟着,也不支招,只是路上会趴在他肩上在背后抱抱他。   油城专门做弹簧的厂并不多,但是他们做床垫用的弹簧技术含量低,制作简单,很容易买到。   最起码陈茶觉得自己出马很轻松就能谈下来。   最后在太阳西斜,又跑了七八家之后,程樘终于谈成了合作,只不过比起给现钱价格上少了些优惠。   板车上被弹簧堆得满满当当。   陈茶几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费劲推开几个碍事的弹簧,咦了一声,仔细看了看跟程樘确认:“你这是买了两种弹簧?”   程樘点头,指了指其中一种,“以后就只买这种了。”   “为什么?”   程樘今天没白受挫折,跑了这么多弹簧厂,也学到了不少弹簧的知识。   在省城考察时程樘看见小厂生产床垫用的基本是需要焊接的一线钢弹簧,指着钢线支撑那些相互连接的弹簧组。但是大厂都是把单个的弹簧用若干蛇形钢丝连接成一体。   他原本以为焊接的更结实,今天听弹簧床的人解释才知道弹簧床垫用的弹簧也分好几种。   他之前用的这种弹簧叫拉丝提丝弹簧,这种弹簧做成的床垫翻身时容易有噪音,只要弹簧整体一处发生塌陷那床垫也就报废了,一般来说床垫使用寿命只有两三年。   还有种弹簧叫邦尼尔弹簧,其实就是锥形螺旋弹簧。这种弹簧两头大中间小,通过串簧也就是所谓的螺旋锁连接。这种弹簧做的床垫比一线钢弹簧床垫好不少。螺旋弹簧回弹力很好,受力平衡也好些,只是成本比一线钢弹簧略高一些。   程樘之所以买两种弹簧,是因为卖出去的这两张床垫都是用钢线连接的拉丝提丝弹簧,所以预定的八张床垫也得用这个。毕竟买家们都在一个小区,总不能同一个价格给不同质量的床垫,那对之前的买家就不公平了。不过剩下的七张弹簧床垫他打算用螺旋式弹簧做,这样可以提价卖到其他地方。   满满一大车原材料,程樘和陈茶的小破屋完全放不开,只能卸到旧学校那边。   忙活完已经很晚了,程樘还骡子和板车时,骡子的主人本有些不高兴,觉得程樘不爱惜自己家的骡子,那么早走这么晚回,出去一天受累还受饿。   没等主家发作,程樘就递上两瓶酒一条烟。   主家脸色顿时阴转晴,客套了几句收了烟酒热情地表示以后程樘再借骡子可以随时过来。   ******   一大早程樘饭都没吃就开始干活。   陈茶就没他这么麻利了。因为家用缝纫机裥棉这么多布料其实有些不合适,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想一会儿,买了些缝纫机用的针,买了一斤白糖一斤红糖,还有两封桃酥,抱着布料就去找李芳芳了。   刚进院子就听见李婶的大嗓门,“李芳芳你是不是贱?以前你小,可怜程樘偷拿家里的吃食给他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现在都快结婚了怎么还对他那么热心肠?昨天你老婆婆做寿,涛子来接你你都不去就为了给程樘媳妇儿裥棉,你是欠他们程家的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菩萨!”   已经走到院子中央的陈茶:“……”   停住脚步犹豫了下,决定找其他人帮忙,刚想转身,听见屋门吱悠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陈茶:“……”   李芳芳:“……”   两个人对视一眼,空气都有些凝固。   陈茶叹息一声,后退几步大声开口,“有人在家吗?咦?芳芳姐你这是去哪儿?李婶在家吗?”   李芳芳:“……”   她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娘听见声音在屋里答:“在呢!谁啊?”   李芳芳深吸一口气,打开屋门,“娘,陈茶来找你。”   李婶:“……”   她看见陈茶进门,神色有些不自然,心里嘀咕也不知道陈茶有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李婶,我今天有点事想请你帮忙。”陈茶把买的糖和桃酥放到桌子上,只字不提刚才听到的话。   “你这孩子,都乡里乡亲的客气啥?有事你说。”李婶眼神往那两斤糖和桃酥上落了落,更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的。我听说咱们家去年种了许多棉花,想问问除了自己用的还有没有富余的?”   李婶没想到陈茶问这个愣了一下,点点头,“还有些。”   在钱榆村,闺女嫁人,娘家给准备的嫁妆里往往也有新被褥。   所以有姑娘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自种一些棉花备用。   李芳芳家也一样,到李芳芳订婚已经连种了三年棉花了,除了自用还剩不少。   “我想都买了。不过钱得十天半月才能给你。”   “我家还好几十斤棉花呢!你都要?”   陈茶点头,“都要。”   “你要这么多棉花做什么?”   “我跟程樘在一个小区卖了几张弹簧床垫,人家付了定金,我们这不得把床给人家做出来?李婶你放心,等床送去我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李婶略一犹豫就答应了。   棉花这东西不经放,时间久了会发黄而且也会变的硬实没那么松软了。   几十斤棉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去卖还得到城里有些不值当。   卖给陈茶一举两得。反正卖给谁都是卖。   买棉花的事谈拢了,陈茶又说了想请李芳芳帮忙裥棉的事,“芳芳姐,这次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天给你五块钱,别嫌少!”   李婶一听眼睛都亮了。   一个大老爷们出去打工也就六七块钱,会点技术像木工瓦工之类的才能拿到八块块钱左右。   李芳芳又羞又囧,觉得是自己娘骂自己那话让陈茶听见了她才这样做,死活不肯要。   陈茶作势要往外走,“你要不收钱,我也不好意思再请你帮忙了。帮一次两次是交情,那也不能一直白帮忙不是?我去问问别人……”   李婶连忙拉住陈茶,瞪了李芳芳一眼,“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好事还得紧着自己人对吧?不是我吹,我们芳芳做针线活在全村也是好手。”   “那是!”陈茶笑着把十块钱塞进李婶手里,“这是两天的工钱,我估摸这些一天做不完。另外还得麻烦你帮我问问,村里谁家还有剩余的棉花,我还想多买点。”   李婶叠声应好,麻利地把棉花给陈茶找了出来,还让李芳芳把她送出门。   “陈茶,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娘那人心不坏,就是嘴有些刻薄,你别往心里去。”李芳芳很是难为情。   陈茶摇摇头,李婶只是势利眼了点,人之常情。她人若是真坏,早些年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李芳芳救济程樘了。   从李芳芳家离开,陈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原本只想借李芳芳家缝纫机用用,现在给了钱当然不会再自己动手干活。   想了想,陈茶干脆去棉花站弹棉花,正好因为她背不动这六七十斤棉花,李婶还借给了她一辆小推车。   裥棉用的棉花寥寥无几,铺床垫用的棉花才是大头。   只是陈茶没想到几十斤棉花弹完放在小推车上堆的能比她还高,她完全看不见路,左探头右张望晃晃悠悠回了家。   她到旧学校时,程樘正拿着借来的焊接工具在门外焊接床架。   说是借,相当于租,只是没那么直接的给钱。   他老远看见一堆棉花左摇右摆的往他这挪,难得好奇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自家媳妇儿,连忙扔下工具跑过去接陈茶。   陈茶两手互捶自己胳膊,边走边跟程樘说了今天的事。   “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不委屈。我本来也想着以后要雇人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总不能老人白帮忙。不过等再缓缓,咱们得买台专用的缝纫机了。”   程樘点头,“我还想买台手动卷绕机,以后自己卷弹簧。”   “那玩意多少钱?”   程樘摇头,“不知道。应该便宜不了。”   “行吧!到时候问问看。反正专用缝纫机肯定要贵一些。”   “……”   两个人边干活边聊天。   程樘忙着做框架,陈茶就给他打下手递下弹簧和工具什么的,时不时还拿手绢给他擦擦汗。   程樘嘴角叼着根烟感慨,“难怪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好过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干活也是种享受。   陈茶:“……”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话少更帅!”   程樘没忍住弯唇笑了出来,这一笑烟从嘴里掉了下来,在他膝盖上碰了下才掉到地上差点烫到他。   轮到陈茶幸灾乐祸:“活该!”说完又补上了一句刚学来的方言:“瞎包!”   程樘啧了一声,手拍了拍落在膝盖上的烟灰,瞪她。   两个人对视都笑了起来。   幸福,有时候真就这么简单。   ******   到了傍晚,两个人才收工到家,李婶就找上门来。   一来就说要把棉花要回去,听见陈茶说棉花已经弹了,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婶子,你别急!怎么上午才把棉花卖给我们下午就想要回去?”陈茶起身拿了个马扎给李婶。   程樘也站了起来,立在一边。   李婶没坐,表情有些不好。   屋门猛地被从外面打开,李芳芳喘着粗气冲进来,目光在屋内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两手撑在膝盖上喘息。   李婶拧着眉头问她:“你跟着来干什么?”   “娘,你跟我回去!”   “回什么回?我还没要到棉花。”李婶瞪了李芳芳一眼,转头对陈茶说,“这样吧!正好芳芳今年也结婚需要做被褥,你们把弹好的棉花还给我,我回头把弹棉花钱给你们送过来。”   程樘摇头,“不行!”   李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凭什么不行?程樘你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能跟个外人合起伙来骗我吧?”李婶抬胳膊指着陈茶,脸对着程樘,唾沫星子四处飞,“小时候你二伯娘不管你饭吃是不是我家芳芳给偷偷给你送吃送喝?不指望你感恩图报,但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你们用不上。”   “娘,你不能听我小婶子瞎白话。”   程樘跟李芳芳同时开口。   作者有话说:   注:故事确实是听来的,所以不知道出处,如有侵权或者知道来源,请告知一声。   今天只这一更,二更合一了   明天也两更,加起来万字那种大肥更,还是9点12点更   *************   这周轮空没有榜单,约等于没有曝光,所以对于我而言,追文的小读者几乎没新增只有半路走丢的。   留下来的每一个都是我的小天使。   也是程樘和陈茶的小可爱。   没有你们他们的人生会很短暂。   感恩!感谢在2022-04-05 00:00:57~2022-04-07 23: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2014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201436 40瓶;你又哥 5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夜送嫁妆   下午李婶就串门去家里有富裕棉花的人家给陈茶问买棉花的事。   说来也是巧, 李芳芳的小婶娘也在李婶去的那户人家串门。   李婶跟李芳芳的小婶娘这俩人自打成了妯娌这么多年就一直不对付,明里暗里互相攀比,动辄就掐架。   小吵动嘴大吵动手。   从刚结婚起, 比男人比房子比收入比穿着打扮比儿女谁找到的对象更好。   看架势将来势必还要比儿女谁先结婚比谁的女婿送的年礼更丰盛比谁先抱孙子。   小婶娘家有一个比李芳芳小两岁的堂妹,但是无论长相还是身高都比不过李芳芳, 就因为找对象比李芳芳早, 小婶娘没少在李婶面前嘚瑟。   一直到李芳芳订了婚, 并且未婚夫各方面条件都比堂妹夫好上许多, 李婶从此才扬眉吐气。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经常在小婶娘面前显摆炫耀。   这下两个人撞在一起串门, 少不了又是一番较量。   李婶先是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李芳芳足不出户就能赚十块钱的事,看见小婶娘的表情明显不好了, 才心情愉悦地说明来串门的目的,问主人家的棉花卖不卖。   那家主人还没说话,小婶娘撇撇嘴先怼李婶:“你自己掉钱眼里愿意搭上个闺女上当受骗, 别来霍霍人家好时候连累我也跟着你们丢脸!”   李婶顿时急了,撸起袖子叉着腰,“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吧?你这纯属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那程樘刚坐了五年牢出来, 十里八乡都没敢把闺女嫁他的!可他竟然能领回个媳妇?!说句你不愿意听的,你家芳芳都不如程樘领来那小娘们好看!那么俊一小姑娘跟着程樘那样的男人图什么?”   小婶娘满脸嫌弃,“还有, 这程樘才坐完牢出来,怎么就有钱给那女的买那么贵的喜服?我可听说了,他们结婚张红艳那泼妇就出了二百块钱。可程樘媳妇儿光那一身红衣裳就要三百五十块呢!咱们村最富的李家娶媳妇儿也没这么大手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的钱来路不正。   谁知道程樘从从大牢里出来都勾搭上了些什么人?说不定就是来村里骗钱的!好人家谁舍得把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程樘这种劳改犯?咱们村家里有闺女的谁不让绕着程樘走?也就你家芳芳不避讳他。   嫂子, 也不是我说你!小时候也就罢了!现在芳芳都许了人家, 还整天跟程樘那个劳改犯来往?你也不怕传到芳芳婆家去, 到时候人家男方再对芳芳有意见了我看你怎么办?你不在乎芳芳名声我还怕我们园园受牵连呢!”   这话明显戳到李婶心窝子了, 但她讨厌小婶娘,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喜欢跟她做对,冷哼一声:“你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别管程樘媳妇儿哪来的他人总是咱们村的这差不了吧?就几十斤棉花他至于骗我吗?”   小婶娘白眼一翻,“五十斤棉花就差不多四十块钱,总够路费吧?再说你这不又帮着他来骗别人了?他程樘跟个孤儿有什么区别?这村里有什么值得他放不下的?真跑了你还能找着他不成?”   李婶心里愈发打鼓,只剩嘴还硬,“他可还有麦子地呢!他那一亩多地的麦子可比几十斤棉花值钱!他真跑了我去收他麦子顶数!”   “是,他是分了地。可你别忘了,小麦种是谁的?那是张红艳种的。程樘真要跑了,你去割麦子试试?!看张红艳会不会撕了你?!”   “……”   后来李婶气呼呼地回了家,越想越怕,饭吃到一半就放下碗来找程樘他们要棉花了。   陈茶短促得呵了一声,头发长见识短这种性别歧视的结论大约就是从李婶跟李芳芳小婶娘这种人身上得出来的。   “你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李婶训完李芳芳,转头气呼呼地瞪着程樘,伸出手,“程樘你要还有点良心就把弹好的棉花给我!”   程樘皱眉,“婶子,我们弹棉花是让棉花站直接给网好的成品,跟平时家用的棉花瓤子不一样。网好了就不好拆开撕吧着用了。而且我们弹的棉花尺寸是一米六宽两米长。家里被子都是一米五宽,一米九长,这要裁开就浪费了。”   他们这边流行的双人床规格都是一米五乘以一米九,陈茶弹的棉花需要完全包裹起床网,所以长宽各加了十公分,实在不适合家用。   “娘,我小婶就是故意挤兑你。程樘他是真的有生意在做。我之前给他们做过两次裥棉你都知道的呀!怎么听我小婶说两句胡话,就来难为程樘?!”李芳芳拉着李婶的胳膊往外拽。   李婶不为所动,甩开李芳芳的胳膊,不爽地埋怨她:“你这闺女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等我回家再收拾你!”回头看着陈茶,伸手,掌心朝上,“我不管!反正今天给不了棉花你们就给我钱!不然我就不走了。”   程樘抿了下唇,问陈茶:“一共多少钱?”   “五十七斤三两,说好的八毛钱一斤。”李婶抢着开口。   程樘默默算了下,一共四十五块八毛四,他数出四十六块钱递给李婶。   李婶收了钱拖着李芳芳往外走,李芳芳一脸内疚地跟程樘和陈茶道歉:“对不起啊!”   程樘摆摆手示意没事,陈茶还得笑的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   陈茶送人回来,程樘蹲在灶台边上抽烟,脚底下是他用木棍划拉的一堆数字。见陈茶进来,把烟灭了扔进灶膛。   “钱不够了?”   程樘点点头,他把所有的钱都支配出去了只留了一百块钱的木材钱,毕竟还有一张床要做。这给了李婶四十六块就还剩下五十四块。   陈茶掏出自己留下那二百块钱递给他,“反正现在也开不起小卖部,先给你应急。”   程樘没接,“就算木材钱够了,也还差棉花。”   五十斤棉花去籽后也就剩不到二十斤棉花瓤子。   若棉花质量不够好掺杂了僵瓣棉桃的话那还得再少一点。   这些绝对不够十五张床垫用,最起码也还需要一百斤棉花瓤子,大约三百五十来斤棉花需要二百八十块钱。   俩人的钱凑一下也差不太多,那交货前就只能不吃不喝了,这不现实。   要程樘和陈茶黑心一点,包点泡沫进去少絮一点棉花瓤子倒是也能应付过去。但,做生意讲良心才能长久。   程樘和陈茶意见一致,再难也不能作假。   他们俩坐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后达成一致,吃完晚饭,两个人各自再去村里问问能不能借到棉花。   如果能借到自然万事大吉。   如果不能借到就加急做完预定的那八张弹簧床垫,送完货拿到钱买了棉花再赶出剩下的七张,争取在还款日期前把床垫卖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最起码得多花两天时间,而且还要看床垫能不能顺利卖出去。   压力一下大了起来,彼此都忧心重重还佯装淡定安慰对方。   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陈茶喊了声“进来!”却半天没听见动静。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两脸疑惑。   程樘起身去开门。陈茶害怕但还好奇,抓着程樘衣摆从他背后探出头。   门外没有人。   见程樘怔怔地看着一个地方,陈茶踮起脚从他肩膀上方露出眼看向他目光落的地方,只看见一个满是补丁的布包袱抱着一大坨塑料布。   陈茶转过身,拉开门灯。   程樘已经走到塑料布前,掀开了一角。   塑料布下方是雪白的棉花,这么大一堆棉花白花花的一看就是上品,应该特别重视所以保管的特别好。   陈茶有点懵,仰头看了看,玩笑道:“天上掉棉花了?”   心里清楚,刚才有敲门声显然是人为。   “到底谁这么好心做好事还不留名?”她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没想到程樘还真回答她:“李芳芳。”   “啊?”陈茶眨眨眼,“李芳芳?”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嫁妆棉花?”   程樘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她对你可真好!”陈茶由衷感慨。   年幼时偷着送饭,长大了偷送自己结婚用的棉花。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李芳芳对程樘真心没话说。   程樘回头看了陈茶一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宣示着主人的不爽。   陈茶莫名来了脾气,“瞪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她都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来瞪她?   “这棉花不能要!”程樘语气坚定。   小时候接受馈赠是为了活命,现在没理由拿李芳芳的嫁妆棉花。   这人情他欠不起。   主要不想惹陈茶不高兴。   李芳芳大约也猜到程樘不会收,所以才偷偷放在门口就走了。   陈茶心里也清楚,嘴上却不饶他:“啧!雪中送炭还不要?怎么?怕她被家里人训还是怕她被未婚夫家刁难?”   程樘:“……”   直觉怎么回答都是错的程樘假装没听见,把棉花扛进房间,“这些先放家里,明天再还。”   这么晚再登门,万一李婶吵吵起来,更惹是非。   放下棉花又出来,嘱咐陈茶:“你在家等着,我去借棉花。”   一说正事,陈茶顾不上拈酸吃醋,“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怕黑?”   陈茶咬了下唇,“怕,但更怕欠李芳芳。”她不想用李芳芳的东西,更不想程樘以后再欠李芳芳半点。   见她坚持,程樘把家里唯一的铝皮手电筒给了她,并且把她送到她要去的人家。这才转身往村东头的小卖部走去。   ******   陈茶等程樘等到睡着了都没等到他回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程樘和衣躺在她身边,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   陈茶皱了皱眉,伸出手将将够到他脸,又收了回来,轻手轻脚穿衣下炕。   她起来没一会儿程樘也睁开眼,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陈茶倒了碗糖水递给他,“家里没有蜂蜜,喝点糖水应该也会好受点儿。你不是去借棉花了?怎么喝酒了?”还喝这么多!   程樘端起水一饮而尽,把空碗还给陈茶。   陈茶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又气又心疼,“这是喝了多少酒?难受成这样?”   程樘一手按压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比了个二。   “两杯?”那这酒量够差的。   “两瓶。”   陈茶倒吸一口气。   两瓶就是两斤。   她给程樘买过几次酒,知道钱榆村这边主要流行高粱酿制的白酒,而且越便宜的高粱酒酒精度数往往越高,基本都是52°往上的白酒。   两斤高度数白酒,这是喝酒还是自杀呢?   陈茶摇摇头,叹息一声,去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递给程樘,“倒也不用借酒浇愁!我借到棉花了。我跟东头大花婶子说好了,要她家三百斤棉花,半月后给她钱。不过我出的价格稍微高点,说好了给她一块钱一斤。”市价八毛左右。   程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大花婶子?她怎么会这么大方?”   这人程樘还是知道的。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别说他程樘名声不好大家都不愿意借给他,就是亲儿子想借大花婶子的钱也得先打借条摁手印。   绝对不会好心让陈茶不拿钱就用三百斤棉花。   “没什么!她女儿不是下个月嫁人吗?我答应把喜服借给她女儿穿着结婚。”陈茶耸耸肩,尽量说的若无其事。   程樘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   他本就因为宿醉头疼欲裂,这一摇头感觉头里像要炸开,他双手抱头埋在被子上。   陈茶也不舍得,但事有急缓,这也没办法的。她轻叹一声,“反正我已经穿过了!这衣服再贵重一辈子也就穿一回,借她穿穿没什么。”   程樘缓了会儿抬起头,见陈茶舍一脸舍不得偏还慷慨赴死的表情,又好笑又心疼,捏着眉心道:“别借给大花婶,她那人比较无赖,你衣服借出去很有可能就要不回来了。棉花我从刘哥家借的,今天早晨去他家,顺便用他家车去棉花站弹棉花。”   “刘哥?就是你常借骡子用的那家?”   程樘点头。   刘哥算是村里的困难户,所以当初包产到户,生产队解散那会把骡子分配给了他。   他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会在田间地头或者园子里种些棉花卖,偶尔还会在坟地里开荒种些棉花。   在钱榆村习惯种植的农作物里,棉花是最贵的。   过了年这会儿棉花价格也是最高的,刘哥最近在打听棉花价格合适他就卖。   程樘之所以拎着酒去他家,是因为刘哥这人嗜酒并且喝酒前后判若两人。   喝酒前像个倔孤寡老头特别不好说话,但一喝酒就喜欢跟人称兄道弟。别说程樘借棉花,就是借钱刘哥也会立马就掏,如果自己家的钱不够还能去给程樘借。   程樘只是没想到刘哥酒量那么大,他差点没抗住。   陈茶:“……”   “程樘,在家吗?给我滚出来!”李婶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陈茶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就听见门板被拍的啪啪响。   李婶一边拍门一边骂。   “程樘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占便宜没够好意思吗?”   “张红艳那么对你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家方芳对你好,你就可着她一个人糟蹋是吧?她结婚做喜被的棉花你都好意思要,程樘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陈茶越听脸越沉,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李婶猛地拍空,差点摔个狗吃屎。   “李婶,程樘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坏,你还敢站在这指着他鼻子骂么?”陈茶讥讽得笑了笑,“就算芳芳姐对程樘好,那也是芳芳姐善良!但,不代表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上门喊打喊骂!还是你觉得程樘念着芳芳姐的恩情,觉得你是长辈不跟你计较,我也会认你打骂?”   陈茶长相妖艳,平日里就容易被迂腐的人形容是狐媚长相,这么一笑更像是电影电视剧里的坏女人,还是最坏的那个。   她可跟李婶非亲非故,也没受过李家恩惠,才不会惯李婶毛病。   李婶再敢骂一句,陈茶就敢抽她!   李婶又不是张红艳那么没脑子,眼珠转了转,视线心虚地游移。   陈茶一眼就知道李婶这是知道怕了,但她到底年长,让自己挤兑了一时间下不来台,正想着再说点什么给李婶个台阶让她下来。屋里的程樘已经拎着那一大包棉花走了过来。   他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李婶一眼,不卑不亢道:“棉花有点沉。婶子我给你送回去?!”   李婶一看见这些棉花,刚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又冒了出来,下意识就想去捶打程樘,刚抬起手看见陈茶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吞了下口水,把手放了下去,一把从程樘手里抢过棉花包,凶巴巴地道:“别碰我们家棉花!”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家棉花!”   没敢。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不怕程樘,却怕陈茶。   大约像陈茶说的,她心里清楚程樘看在李芳芳面子无论她怎么过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陈茶绝对不会对她客气的。   这时,李芳芳也追了过来,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再看看程樘脚下的棉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羞又恼去扯李婶,“娘,你干什么呀?走,回家!”   李婶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出口,她甩开李芳芳的胳膊,劈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   程樘皱起眉,拳头攥了起来。   陈茶脸色也不太好。   即使是李婶自己养大的女儿,李芳芳都快结婚了,李婶也不该这么动手。她这一巴掌打得真用力,李芳芳脸肉眼可见地显现出一个巴掌印,然后肿了起来。   李芳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婶,“娘,你打我?”   李婶把从陈茶这受的憋屈火都撒在了李芳芳身上,“打你怎么了?你犯贱欠打我不打你别人也会打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   她指了指程樘脚下的棉花包,越说越气,“李芳芳你可真行!他程樘到底有什么好把你迷的五迷三!结婚的嫁妆也能偷出来送人?李芳芳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点脸了?这传到涛子耳朵里你也不怕他跟你退婚!”   “退就退!他不退我退!”李芳芳哭着喊,“那是你们挑的女婿,又不是我挑的!对,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喜欢程樘!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想害程樘坐牢的也有你一份!你比谁都清楚程樘根本没坐过牢!!你欠他的,我们全家都欠他!我恨你!恨你们!”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大肥更   感谢评论区两位小天使   昵称数字 59***792的小天使,给你比心,你对我或者对程樘陈茶是真爱。   看评论时无意间点进你的空间,竟然只订阅收藏评论了这一部作品。   比我的小号还像我小号……   爱你……   昵称泱了个泱,谢谢你的鸡汤,我会坚持下去的,最起码会好好写到完本。 第45章 、别离开我   李芳芳哭着喊完捂着脸转身跑了。   李婶怔了一下, 脸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一拍大.腿,也哭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鬼?!你给我站住……”   她边骂边追上去。   主要怕程樘听完会找她算账。   只剩罪魁祸首——那一大布包棉花被留在原地。   陈茶:“……”   程樘:“……”   好一会儿, 陈茶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挑着眉毛问程樘, “你就没点什么要跟我说的?”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 指着被她们落下的棉花包, “我把棉花给李芳芳家送回去!”   陈茶抬起腿,脚蹬在另一侧门框上, 拦住程樘去路,也不说话就没表情地看着程樘。   程樘:“……”   虽然能跨着陈茶的腿出去, 但显然不能这么做。   他默了会儿,忽然开口,干巴巴道:“你腿真长!还细!”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 讥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在你嘴里听不见一句好听的呢!原来不是不会好话只是不愿意说啊?或者说只是不愿意对着我说?看来这青梅竹马感情就是重要,你这么沉闷的人也会说好话夸人了?!”   程樘被她讥讽地眉头紧皱,偏还发作不得, 轻叹一声,去拉陈茶的手。   陈茶一扬手,躲开了, 扭过头不理他。   程樘试图解释:“不是为了青梅竹马,就是不想你生气。”   “是吗?那我跟李芳芳掉水里你救谁?”   程樘:“……”   实在不懂她们俩为什么能一起掉河里,却也知道他敢问陈茶就敢阉了他。   程樘咬了咬舌尖, 弯下腰, 一只胳膊穿过陈茶腿下方, 另外一只胳膊从背后穿过搂着她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我在生你气呢!”陈茶用力挣扎不让他抱。   程樘任由她捶打, 进屋后用脚关上门把人抱到炕上。   他一松手,陈茶起来就开始收拾衣服。   “你这是干嘛?”程樘皱眉。   “收拾东西走人!给你和你的小青梅腾地方!”陈茶真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程樘太阳穴突突地跳。   “女人就是麻烦!”这句话来回在他脑子里叫嚣,偏还只能耐着性子哄:“我和芳芳姐真没什么!她刚才应该只是说气话。我没说过喜欢她,她也没说过喜欢我。”   “那她娘找过你没?”   程樘沉默。   “你俩什么事都没有人家李芳芳娘为什么找你?”陈茶冷笑一声,继续收拾衣物。   程樘掐着腰在地上转了两圈,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眼看陈茶就要打包好了,无奈地仰起头长长叹息一声:“陈茶,我要是知道这辈子得栽你手里,小时候就是饿死,我也不吃李芳芳给的干粮。”   可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也没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他更不想撒谎骗她。   陈茶停下手,火气散了大半,生出些许心疼。本也没想真怎么样,就是有点吃醋,想让他哄两句。谁知道这男人就是不开窍,一脸恨不能自裁在她面前的模样都还不知道说点软话哄哄她。   每一句解释都是在拱火,偏还不自知。   扣十分!   程樘不知道陈茶想什么,见她背对自己不动,以为她还在生气,走到炕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命令中透着祈求:“别离开我!”   听着他素来冷冽的声音有些颤,陈茶心里那点子不痛快彻底散了。不过,为了不让这事在心底留疙瘩,她还是打算问清楚。   于是陈茶转过身,仰头看着他,“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李芳芳吗?”   程樘默了会儿,有些不太确定道,“喜欢过……吧?”   陈茶气笑了,往他大.腿内侧拧了下,激他:“什么叫喜欢过吧?你问谁呢?你们北方男人不都号称敢做刚当吗?怎么?连过去喜欢……八成现在也还喜欢的姑娘都不敢承认了?”   如今天暖和了,程樘只穿着单衣,陈茶专挑软肉捏。疼地他嘶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拧的地方,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以前觉得是喜欢的。”   钱榆村因为因为贫穷落后连思想也相对封建。   到了十五六岁,村里一起长大的男孩女孩们就慢慢开始疏远避嫌。   唯独李芳芳还对程樘一如既往。   也就那时候,李婶第一次找过他,把对他的嫌弃表达得明明白白,让他不要对李芳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少年容易生逆骨。   原本程樘还没往男女之情上想,毕竟他自小跟李芳芳一起长大,又一直受生活所困,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想情啊爱的?   反而是李婶敲打他之后,对男女之事还懵懂的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在寒风中连又饿又冷,有个女孩给他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能不感动吗?   何况这个女孩一给就是几年。别人孤立他欺负他,只有女孩总是给她温暖,会陪他,关心他。   程樘就是石头做的,也得被感化。   再说李芳芳是村花,村里的男孩喜欢她的多了去了。   一个善良又漂亮的女孩,不动心才奇怪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喜欢李芳芳。   程樘和李芳芳谁也没说过喜欢彼此,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处。   快十八岁的时候,李叔来找他了。   李叔跟李婶不一样,或者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李婶揪着他只是一通谩骂,说他配不上李芳芳,勒令他不许靠近李芳芳。   可李婶越这样越容易激起程樘的逆反心理。   而李叔不一样,他把程樘当成一个男人,即使程樘说不会,还是递给他一根烟。跟程樘絮絮叨叨说了些父亲对女儿的感情。   临走时,李叔问程樘:“你能给芳芳什么?”   程樘没回,他什么也给不了。   李叔又问他,“如果你是一个父亲,你会把女儿嫁给你自己这样的小伙子吗?”   不会。   李叔走后,从来没抽过烟的程樘,把一直攥在手里那支烟点燃了。   第一次抽烟,被烟呛了嗓子,咳出了眼泪。   从那以后,他就让自己把李芳芳当姐姐,亲姐。   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被迫背井离乡。   “那现在为什么又不确定喜欢不喜欢了?”陈茶仰着头问。   “因为我对她的喜欢和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陈茶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盘腿坐好,毫不掩饰满脸得好奇,“说说怎么个不一样?”   程樘垂下眼皮瞥了她一眼,看穿她八卦背后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心里松快了许多,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坦诚道:“我决定放弃喜欢她的时候会难过,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听到她结婚的时候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觉得她嫁的好就行。”   说到这又瞥了陈茶一眼,“你刚才生气要离开的时候,我这里……”程樘拍了拍心口,“很难受。感觉快要爆炸了!还很害怕,只要一想你离开以后,我就喘不过来气,觉得剩我自己,活着也挺没劲。上次你差点出车祸也是,就觉得如果你真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以前一直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没觉得哪不对。   就算李家人都说他配不上李芳芳让他离开,他难过一会儿觉得挺对的没什么不好。   可对陈茶,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觉。   他对李芳芳的感情可以控制,说是爱情变成亲情他觉得也能接受。   但是陈茶不一样,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哪怕陈茶偶尔娇气又麻烦。   程樘跟李芳芳认识十余年,说放下就放下了,可跟陈茶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却离不开她了。   陈茶于他似乎就像空气一样,在身边时不觉得如何,若离开了他会窒息。   陈茶于他就像大冬天暖洋洋的太阳,在寒冬时给他温暖;饿肚子时热腾腾的饭菜,能果腹让有活下去的力量;天黑了归来时门前那盏昏黄的灯,让他不再孤单彷徨;下雨时头顶的伞,护着他。   陈茶于他是牵绊是记挂是陪伴是相依为命,总而言之不可或缺。   别说陈茶要离开,就是让他把陈茶像李芳芳那样当亲人他也受不了。   李芳芳说结婚他能祝福,陈茶如果要嫁给别人……   程樘不敢想。   陈茶笑了,开心到连桃花眼都弯起来,她起身跪在炕上,搂着程樘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轻轻扯了下他耳朵,声音满意且愉悦:“爷们,那你这是爱上我了呀!”   陈茶突然有些同情李芳芳,原来她一腔痴心错付!程樘他就是个呆头鹅根本不懂男女之情。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犯李芳芳这样的错误!   别说程樘真喜欢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就是不喜欢陈茶也会教他喜欢上自己!   程樘皱眉,想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答案,他抓着陈茶的手把她从自己背上扯下来,一手托着她后脑勺,让她看着自己问:“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陈茶嘟嘴咕哝,“小气男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程樘没听清,扬眉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陈茶拉长了声音,见程樘一脸急切,吊足了他胃口,才慢条斯理道:“不告诉你!谁让你气我了?”   程樘:“……”   这能一回事吗?   他把陈茶固定在怀里,开始咯吱她。   陈茶怕痒,笑到不行,连连投降,“别挠了!我错了!我说,我说!”   程樘松开她,垂眼看她,眼睛满是期待还有紧张。   陈茶两手勾住他脖子,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   晌午,陈茶陪着程樘把李芳芳的嫁妆棉花送回了李家。   没第一时间往回送,是怕再赶上李家吵架。   程樘没进门,把棉花放在屋门口让陈茶自己进去,他转身出了院子在外面等着。   过了会儿,陈茶走出来,抱着一大堆裥棉好的布料。   程樘连忙灭了烟,上前接过布料,问她:“李叔他们没为难你吧?”   陈茶摇摇头,哼了一声,“我不为难他们都是客气的了!”   她进门的时候,李家内部战争明显已经进入了尾声。   李婶没在家,李叔在抽烟,李芳芳红着眼在叠这些裥棉好的面料。   见陈茶送棉花过来,李叔张了张嘴又闭上叹息一声,扛着棉花去偏房了。   “对不起!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我跟程樘之间什么都没有。”李芳芳把布料和昨天陈茶给她那十块钱都递给陈茶,眼睛又红又肿,表情有些尴尬,还有歉疚。   陈茶笑笑,只接了布料,没收钱,公事公办的语气:“这钱是你应得的,你要不收,那我跟程樘就更过意不去了。”   她自顾自拿了把马札坐在离炉子稍远的地方,把布料放在腿上,轻轻抚平,“虽然时机不太对,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答应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陈茶和程樘举办婚礼那天,李芳芳说过,过了年会告诉她当年程樘的事。   “我以为程樘会告诉你。”   陈茶摇头,“他是想告诉我,但是我不想听。”   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故事一定一言带过,干巴巴得无喜无悲,说不定还会提李婶和李芳芳开脱。   李芳芳低下头,陈茶看不清她神色,只见她似乎有些为难,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想陈茶先开口:“村里人都说程樘是犯了流.氓罪进去的。那个被他‘流.氓’的女孩是你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李芳芳刷地抬起头,十分诧异。   陈茶不闪不避地跟她对视。   良久李芳芳点点头,一脸苦涩,“对,就是我。”   那一年严打,砸破邻居家窗户上的玻璃都有可能被判三年。   其中以流.氓罪最为普遍。   有人仅仅因为在路上多看了姑娘几眼,就被举报进去。   那年,对待一切违法犯罪行为都从严从重。   很多厂子和单位都有抓违法犯罪的指标,比如一个月得抓到多少犯罪分子否则就会有处罚。   张红艳有个亲戚在地方厂里是个小领导,为了这个犯罪指标焦头烂额,放出话谁提供名额就给谁二百块钱。   张红艳听说后动了心,打起了出卖程樘的主意。   先让那个亲戚在厂里给程樘安排了一个临时工的职位,然后寻找机会诬陷程樘。   偏程樘这人,本本分分还能吃苦受累,也不近女色,完全没有举报的由头。   正好有一天李婶去找程樘勒令他离李芳芳远一点被张红艳看见了。   张红艳灵机一动,拉住李婶让她帮忙陷害程樘,这样就能一石二鸟。   她可以摆脱程樘这个包袱,李婶也可以不用再怕程樘打李芳芳的主意。   李芳芳又漂亮又乖巧懂事,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可不能跟着一无所有的程樘吃苦受罪。   李婶左思右想,收了张红艳五十块钱,答应了。   程樘虽不近女色,但是对李芳芳却是有求必应。   李婶趁李芳芳找程樘的时候,带着张红艳和其他人跟了过去,抓了两个人的现行。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但孤男寡女在一起就是耍流.氓。   于是程樘被抓了起来。   这事村里很多人亲眼所见,所以大家都以为程樘是耍流氓犯了罪。   当时李婶怕李芳芳坏事,还把李芳芳关了起来。   李芳芳不想程樘因为自己含冤入狱,半夜里想方设法从家里逃了出来,到相关部门说明了情况。   相关部门立刻进入调查。   张红艳的亲戚因为这事弄虚作假丢了官职,恼极了张红艳,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程樘要放出来前一天,这亲戚又找到张红艳。   那时候虽然不用知青下乡了,很多单位却还有支援西部大开发的硬性指标。   去西北开荒也是个苦差事,比劳改好不到哪去。   那一年全国各地被抓起来的犯人很多也是运到西北去开荒劳改。   所以没人愿意去西北。   为了鼓励大家,很多单位提出去参加西北开荒的回来后给升官分房解决家属就业问题。   张红艳亲戚的领导家的儿子被选中,必须得去支援西北开荒。   一去就得五年,回来后能提干,儿媳妇也会有编制。   但是谁愿意去劳改犯去的地方呢?   所以如果程樘能顶替那公子哥去西北开荒,既解决了领导的燃眉之急,张红艳那亲戚也能官复原职。   可谓两全其美。   张红艳亲戚还说,只要这事解决,那二百块还是张红艳的。   于是两个人一合计,第二天张红艳亲戚找人借了车冒充公安,说让程樘去西北劳改五年。   程樘虽然已经成年,但他从小就没出过双河县,更没有坐过牢,当然不清楚真坐牢哪里会这么随便草率地带走他。   他信以为真上了去西北的车。   “那他后来知道实情了为什么不回来呢?”   李芳芳摇摇头,“我以为我去解释清楚了,程樘就会被放回来。但是他一直没回来,我去问张红艳,张红艳就说程樘判了五年刑。她在村里都是这么说的。可我不信,我去问过,人家说程樘已经放出来了。”   她不是没想过找程樘,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她一个农村姑娘,自己都没多少文化,也没出国院门,找都不知道去哪找。   过了两年,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听见父母吵架说起了程樘的名字,她便悄没声地在自己家窗户根底下听起了墙角。   才知道,程樘被张红艳骗去了西北。   “是我害了他!”李芳芳闭了闭眼,眼角流下两行泪。   “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人不用这么自责。”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不过到底这事到底也跟你和李婶有关。看在你以前那么照顾程樘的份上,我们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   是我们,不是我。   李芳芳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受伤。   陈茶承认自己很坏,如果不是李芳芳自小照顾程樘,这事绝对不会轻易揭过去。   至于张红艳,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硬生生把程樘坐过牢这个污点给圆了回来。   也许不够严谨,但是我尽力了。 第46章 、钢丝被偷   之后一周多, 程樘忙得昏天黑地,陈茶也没闲着。   她刚学会骑自行车,权当练习, 骑着自行车到附近供销商店买了两桶涂料回来。   一桶浅绿色,一桶纯白色。   旧学校泥好的墙面, 里里外外都已经干了。   五间房由西向东按作用依次分为小卖部, 卧室, 客厅, 工作间,库房。   把小卖部放在最外面是因为, 这一间屋子西边只隔着一条一米多宽的泥土路就是新学校,方便小孩子们下课或者放学过来买东西。   卧室放在小卖部和客厅中间是为了方便两边跑。   工作间给程樘干活, 库房存放做好的床垫。   因为以前用作是教室,每一间房间都比正常的家住房间要大一倍不止,特别宽敞。   陈茶让程樘在小卖部东西墙上和客厅的西墙上各开了一道门, 然后把卧室和小卖部的南门重新堵上。   土墙上开门这事有点麻烦。   因为土墙跟砖墙不一样,特别容易碎。   程樘连着几天弄到半夜才弄好。   因为是晚上施工,还特意找了电工给扯上了电线。   门和门框也是程樘赶夜工做的。   陈茶怕他累着一再说不急, 等这批床垫做完在按上门也不迟,反正是屋内也不怕别人进来。   程樘不听劝,他觉得每一天都会有新的事要做, 不能拖着。   床垫做完这一批会有下一批,再下个月小麦熟透也要收割,事情不赶永远做不完。   陈茶心疼他, 只能在做好他后勤保障的同时, 自己多干一点活。   她买了油漆自己学着重新漆了一遍木门。   又到集上扯了块布做好窗帘准备坐在卧室。   她还去废品站买了几斤旧报纸。   把小卖部、库房的墙壁都一一粘上报纸。   贴报纸的时候, 需要一张张铺开往墙上贴, 一来而去也扫过一部分报纸上面的内容。   程樘进来找东西时,就看见陈茶蹲在地上盯着一张报纸目不转睛。   “看什么呢?”他也跟着低下头。   她看得是经济板块。   陈茶抬头看了看程樘,伸手用袖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别那么累!我们不赶时间,又不急着搬过来。”   程樘很受用,闭上眼任她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   陈茶这衣服不知道什么布料,擦到脸上有点剌得慌,其实并不舒服。   陈茶自己也知道,只是轻轻给他拭了拭,就重新低下头,指着报纸上一片小黑字道:“这上面说,个体户想要生意得到工商局注册□□。咱们要想开小卖部、卖家具是不是得先去工商局办手续啊?说得要营业执照。”   程樘也不懂,蹲下跟着陈茶仔细看了看报纸上的小字,点点头,“该办就办。”他们又不做违法的事。   陈茶也是这意思,“那我们得好好想想该叫什么名字。”   程樘起身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你还是先想想中午吃什么吧!”起身走出去继续干活了。   进来只是来看看她。   说不上为什么,看看陈茶就不觉得累了,干活又有劲了。   陈茶看了看日头,确实不早了,就把报纸放到一边去做饭了。   贴好墙纸,陈茶用程樘新做的独轮小推车把货架运过来,正冲门口一一摆好。   这货架,陈茶不是一般的满意。   无论是钱榆村还是附近村里的小卖部用的柜台都是砖砌的,柜台面是水泥抹光的,显得房间乌漆墨黑。   这三村五庄,她家这木头框架玻璃面的货架柜子是独一份。   玻璃擦干净了,摆在房间里特别亮堂。   这还得归功于程樘。   陈茶还打算自己给睡觉那屋刷下涂料。墙裙刷浅绿色,其他部分刷成白色。   她找了张旧报纸,折成伞帽扣在头顶,身上披了两条烂麻袋,就开工了。   没想到明明看着很简单的事,做起来也不容易。   尤其是刷屋顶的时候那叫一个费劲。   涂料厚了往下滴,薄了就盖不住草茬。好不容易掌握住平衡,墙顶也刷完了。   收工后陈茶自己打量了下,满意地拍拍手,喊程樘过来看。   虽说陈茶技术不好,但是土胚墙本身就不算特别平整,总有些草茬支棱着。   总体来说漂亮了很多,刷了白色涂料房间也显得更宽敞更亮堂了。   程樘进屋的时候,吓了一跳,陈茶仰着脸刷涂料,细腻光滑的脸上大约是掉上了几滴涂料,被她胡乱一抹,黑白交错脏兮兮的只露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程樘想笑又不敢笑,右手握拳抵住唇,别过头轻咳一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陈茶:“……”   她转身四处找反光的东西想看看脸,但是这屋子为了刷漆方便,什么都没有。   东瞧瞧细看看,只有一个程樘,命令他:“程樘,你把脸转过来!”   程樘努力止了笑,肃正了表情转过脸看她。   陈茶抬起手捧着程樘的脸,踮起脚,四目相对。   陈茶在他眼里看见自己倒映的小花脸,尖叫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程樘:“……”   他追出门,陈茶刚从瓦缸里舀出一盆水,正打算洗脸。   “等等。”程樘喊住她,走到跟前,牵起她手,“水凉!走,回家再洗。”   女人都爱美,陈茶也不例外,回家的路上非走在程樘后面,整个脸埋在程樘背上,跟个膏药似的贴着着他走回家。   “天也暖和了!要不我们搬到这边来住吧?”程樘提议。   “啊?土坯砖干了吗?你不是说得干透了才能垒炕垒灶台?”   “等这批床垫交货,我先做一张床放屋里,你不是说喜欢这种弹簧床?等秋天再垒炕,咱们这里冬天冷睡床扛不住。”   陈茶一听开心了,把头从他背后探出来,“那做饭怎么办?”   “门前那么大块空地,我们先围个院子,先用砖块垒个小灶台将就几天。”   “好呀!好呀!那等这批床垫交完货咱们就搬家!”   ******   十五张弹簧床做了十天。   这十天,程樘每天最多睡三四个小时。   组装弹簧床垫,砸墙补墙,做门按门,小麦地里有事还要去地里忙活一下,除草捉虫。   他觉得怎么时间都不够用。   十五张弹簧床垫,摞起来三米多高,家用的架子板车根本拉不开。   程樘雇了个小四轮还满满当当装了一车。   他目测了下,这车最多能装二十张弹簧床床垫。   路上陈茶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感慨:“果然四轮的比两轮的快!四脚的比两脚快!”   赶骡车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小四轮一个小时都没用了就到了地方。   程樘把床垫一一给付定金的人送去。   之前每次都只送一床床垫,爬个一二楼感觉也还好。   这回一下子八张床垫,还有一户人家住在五楼。   这楼道又窄,程樘连背带扛好不容易挪上三楼,站在拐角处休息了一下,抹了把汗,然后弯腰揉了揉腿,伤过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那女买家跟在他后面还嫌他慢,“哎呀!我一会儿还得出门呢!你能不能快一点?自己搬不动不会让你老婆跟你抬吗?就一个穷卖床垫的那么娇贵干什么?!”   这女的从小区大门口开始各种挑事,一样的床垫她得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挑好了程樘背起来给她送货,她又开始念念叨叨,一会儿让程樘小心别磕了碰了,一会儿又嫌床垫贵,一会儿又鸡蛋里挑骨头,说这里有线头那里不平整。   全程程樘都跟听不见一样,一声不吭,唯独听见这一句,抬头看了那女买家一眼。   女买家被他透着凉意的眼神吓得缩了下脖子,声音小了下来,咕哝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   “你买的是床垫不是人!我媳妇儿娇贵不娇贵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是穷,就不想让我媳妇累着你管着吗?”   程樘幽凉的声音回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女买家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一脚踩空。再不叽叽歪歪。   心想,没想到这样一个不好惹的男人这么疼老婆!   她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顺着楼道用于通风的窗户往外开,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小区门口。   这个男人那个漂亮的媳妇儿正站在四轮车上,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一群人围着四轮车,听着她说话时不时还点点头,伸手摸摸车上的弹簧床垫。   这一刻她突然就有点羡慕那个正在大门外忙活的年轻女人。   ******   送完这八张床垫,程樘和陈茶换了个小区。   两批床主体结构不太一样,价格也不一样,卖进一个小区容易惹麻烦。   只是陌生小区没有熟人做保,很难卖出第一张床垫。   一堆人问东问西,比如哪厂生产的,质保几年,什么什么的。   总之就是兴趣很大,却迟迟没人敢当第一个卖家。   僵持了一会儿,陈茶笑着道:“这样吧!我们讨个彩头。第一个交钱的,我再给他便宜十块钱!”   十块钱,比一天的工资还多了。   有人心动,举手:“我要!”   陈茶立马让程樘跟着去送货上门。   其他人见状,问陈茶,“我也想要一张席梦思床垫,还能按照刚才的价格不?”   陈茶笑眯眯地摇头,“不好意思,仅限第一张床垫有优惠!剩下这六张床一口价二百一十九块。而且,我们今天第一次来贵小区,本来卖的价格就不高,就为了来打打知名度拉下客户。”   她再出举了下手中的原材料样本,“大家可以看看,我们弹簧用的钢丝是近两个的。棉花是家里邻居们自己地里种的绝对不会是黑心棉。床垫包面的布料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看得见摸得着,相信漂亮阿姨年轻姐姐们都懂行。”   两个算是这个地方的人惯用的口头语,一般指两毫米。   如果说三个就是三毫米。   还是有人提出质疑:“席梦思床垫里面又看不见,谁知道你里面用的弹簧和棉花跟你手里拿的是不是一样?”   很多人都有这想法,纷纷附和。   陈茶鼓掌,对第一个质疑的人道:“这位叔叔一看就是个谨慎的人!我就喜欢叔叔这样的买家,因为越谨慎的人越重视质量。而我们最大的底气就是质量。如果有人质疑可以自行验证,倘若谁拆出来的棉花、海绵、弹簧等跟我给你们看的不一样,我承诺假一赔十!”   “那床垫拆了你们给负责恢复原样吗?”   “阿姨您这就是强人所难了!自行拆开损毁不在保修范围。”陈茶微笑拒绝。   开玩笑,所有买家都拆开了她再来缝合,那她跟程樘还用不用干别的了?!   “你这丫头不实在啊!一边喊着放心验证一边又不给拆,话都给你说了!”一个老太太撅着嘴抱怨。   “奶奶,话不能这么说!我敢承诺假一赔十是为了让你们安心。谁不放心可以自行验证,但是验证结果如果我没撒谎,那我肯定不管。如果验出假货,那我全额退款。所以就看大家信不信我了。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床垫睡坏了你们再验证,到时候发现是假的依旧可以按照收据上的地址找我们。我们就做床垫买卖的,不会跑!还指望你们睡得舒服给我多推荐几个客户呢!”   陈茶这一番话彻底让他们心动了。   六张床垫,卖了三张床垫,剩下三张陈茶借口说是其他小区业主提前预定的不能卖。   程樘依旧干苦力,负责把三张床垫一一送货上门。   这期间陈茶对闻讯赶来想买床垫的买家努力说服他们交定金预定床垫。   她承诺一个月内送货上门,而且预定比买现货每张弹簧床垫可以便宜九块钱,只要二百一十块钱一张床垫。   事实证明,再有钱的人也会图便宜,陈茶在这个小区开出了七张弹簧床垫的预订单。   从这个叫一分厂第三区家属楼的小区离开后,程樘和陈茶又到了不远处另外一个叫一分厂第五区的小区。   如法炮制,卖现货收预订。   这次比刚才在三区还容易些,因为陈茶亮出了手里之前小区买家预订床垫的单据。   都是一分厂的职工,或多或少都熟悉,有熟人都买了顾虑就小很多,掏钱也痛快些。   在这个小区,陈茶一共收获了九张预订床垫的订单。   总共十六张床垫,收到定金一千六百块。   ******   回家的路上,程樘和陈茶先去还了原材料的欠款,买了一些玻璃,还顺带买了一斤卤猪头肉并几个火烧。   到家以后陈茶把猪头肉切成片加了葱丝凉拌了一下,就是现成的晚饭了。   这是陈茶和程樘这一天第一顿饭,俩人都又累又饿,别说猪头肉连干巴巴的火烧都香甜到不行。   陈茶习惯米饭这种软主食,吃不太惯火烧。   其实火烧不难吃,很有嚼劲,越嚼越香。   好吃是好吃,就是累牙。她端起碗喝了口凉开水,抬眼看着程樘,唇角上扬。   程樘没吃火烧,就着猪头肉喝酒。   耐脏的深色外套这会儿也灰扑扑的,衬衣和外套的衣袖在他洗手时挽到胳膊肘上方一直没放下,露出一截劲实的小臂,他右手拿着筷子,左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时不时会抬起来端个酒杯。   劣质白酒比较辛辣,程樘每喝一口都会皱下眉头,再夹一片猪头肉,细嚼慢咽。   在有钱人家细嚼慢咽是教养,于程樘是珍惜。   他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对所有的吃食都特别珍惜。   明明只是很烟火气的行为举止,陈茶却看得津津有味。   以前老师教过一个词,叫什么来着?陈茶怎么也想不起来。   察觉她视线,程樘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筷子轻敲了敲盘子边缘,“吃饭!看我又不顶饿!”   “你好看呀!”   哦!对,秀色可餐。   陈茶恰好想起了那个词,笑眯眯道。   不过再秀色可餐她也吃不下了。干脆放下火烧,把盘子往程樘面前推了推,“我饱了你都吃完吧?!明天就不好吃了。”   说完两手托着腮,就那么看着他。   自己挑的男人,果真怎么都看不厌。   程樘皱眉看她。   陈茶知道他想什么,摇头解释:“不是怕不够吃让着你!是真的吃饱了。”   其实是她想起过年那会儿去李敏姑姑家拜年,那么丰盛的午饭程樘几乎没动筷子,这猪头肉他却吃得香。所以多少存了都留给他吃的心思,但猪头肉这东西她还没吃时馋,吃几口也就腻了。   程樘以为不合她胃口,停下筷子思索了下,道:“现在正青黄不接的时候,蔬菜少。等明天我去找找,弄点香椿芽回来给你吃。”   这个季节,新鲜的蔬菜没有下来,冬天储存的白菜早就不能吃了,即使保存完好,味道也变了。   钱榆村的人多数都是冬天冬瓜白菜土豆,夏天茄子黄瓜,这是应季的便宜菜。   青黄不接时,就挖点野菜,摘点香椿芽什么的凑合一下。   “香椿?”陈茶来了兴趣,“好吃吗?”   程樘点点头,“嗯。”   他觉得挺好吃,陈茶比较娇气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惯。   “好呀!”   吃过饭,程樘烧水给陈茶这个娇气包洗澡泡脚用。   陈茶则扒拉出来记账本开始算这阵子的帐。   她把所有买全材料的钱;李芳芳的工钱以及雇四轮车的开支都加起来算在成本里。平均以后,便宜床垫的成本是一百六十九块六毛,单张床垫盈利二十八块四毛;贵床垫的成本是一百八十七块二毛,单张床盈利三十一块八毛。   松木床没赚钱,但是木料剩不少,再打一张床戳戳有余。   床垫的原材料也多少剩下一些,都被陈茶算进了这批卖掉的床垫成本里,所以下一次的床垫成本应该会多少降低一点。   便宜点的床垫净赚二百二十七块两毛钱;贵点的床垫减去优惠的十块净赚二百一二块六毛钱。   总共赚了四百三十九块八毛钱!   陈茶兴奋得眉飞色舞,再加上前面两张床垫赚的五十块,总共是四百八十九块八毛。   寻常百姓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个数!   程樘也有些意外,他那工友虽一直说弹簧床垫利润可观,但是他那会儿生意并不是太好做,最起码不能像现在生意这么好做,只是跑到小区叫卖一下就能卖光这么多张弹簧床垫。   陈茶想了想猜测道:“这大约因为改革开放的关系吧?!我离家这大半年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可能比你了解的多一点。”   从南往北,从沿海到内陆,改革的春风一点点刮过,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尤其是这两年,人们以前大约是被通货膨胀吓怕了。有钱了不怎么爱存钱就喜欢买东西。   从电视、洗衣机、冰箱这三大件开始,不管什么商品能不能用得上,买了再说。   只要洋气时髦性价比也高的商品,就好像皇帝的女儿一样,不愁嫁!   陈茶这些经历和感悟都是程樘陌生的,他人生这二十几年不是困在钱榆村这个穷破小村就是困在西北边疆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听着陈茶给他讲这些他没见过的世界,没经历过的事情,饭菜下了肚的同时话也都进了心过了脑。   等陈茶说完,程樘思索了一会儿道:“那现在应该是做买卖的好时候!等再攒攒钱,我想去买点设备咱们自己开个厂。到时候除了弹簧床垫咱也可以做点别的家具!”   陈茶举双手同意:“我觉得那个四用沙发也不错!”她超级喜欢。   那天跟程樘去省城参观家具厂,印象最深的大约就是那个四用沙发了。   除了作为一张多人沙发使用,还可以当单人床,拉开之后还能当双人床,还有储物功能。   挺适合像李敏姑姑那种住楼房的人用。   “嗯,我也这么想的。”程樘掀开锅盖,把热水舀进盆里跟凉水混合后,拿手试了下温度,端到陈茶身旁蹲在她脚边,给她脱鞋。   陈茶顿时忘了要说什么,慌忙扔下笔去推他的手,“我自己来!”   “累一天了,休息下吧!”他只是送货上门,最多也就那十五次,但是陈茶到最后是挨家挨户去敲门推销,她爬的楼比他多。   她这么娇气,估计脚又该磨破了。   程樘劲大,握着她的脚腕给她脱了鞋袜,看了看她脚底,果然磨起了泡,皱了皱眉把她脚放进盆里,“烫吗?”   陈茶红着脸摇摇头,“不烫!热热的很舒服。”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头发,程樘头顶的旋长的特别正,陈茶脱口来了句:“都说偏儿正女,程樘你以后会生个女孩。”   程樘闻言抬起头,看着陈茶勾了勾唇角,“生女孩这事得靠你。”说完又补了句,“我也努力!”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等会儿还有一章,老时间   感谢在2022-04-08 23:55:45~2022-04-1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260313 3瓶;$$ 2瓶;美式咖啡要去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再生意外   陈茶:“……”   你努力什么?!!!   挖个坑埋了自己的陈茶果断转移了话题, “我自己洗吧!你这一天可比我累的多,也去泡泡脚早点睡。”   她不是没注意到程樘最后走路又开始瘸了。   程樘握着她白白的小脚搓洗,头也不抬, “这不得把你伺候舒坦了?要不然谁给我生闺女?”   陈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比盆里的洗脚水都热。   这男人还是不说话更招人稀罕。   陈茶闭紧嘴巴扭过头装死。   屋内一片静谧。   不说话了, 感官就会变的更明显。   程樘掌心的茧摩挲着她的脚心, 不疼只是有些痒。   她转回脸, 低头。   程樘麦色的大掌几乎能完全包裹她的脚, 跟她奶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忽然记起,外公那么随和开明的一个人, 在家也总是外婆伺候他,给他端水洗脚。   而程樘乍一看就跟背了数条人命一样, 周身透着煞气。这样一看男人,却愿意给她洗脚。   陈茶勾了勾唇,桃花眼里笑意散开。   ******   陈茶醒来的时候, 程樘还没醒。   这不太常见,他平日都很早就起。   大约是昨天爬楼累的,也或许是顺利完成了第一批床垫的买卖心里放松就睡沉了。   看见他眼下乌青, 陈茶很心疼,悄悄穿衣下炕收拾干净自己出了门。   如今陈茶自行车骑得挺溜了,也能直接抬脚从前面的横梁上跨过腿, 不再需要姿势别扭的偏骑了。   她自己骑着自行车到棉花站谈生意,想着给程樘减轻点负担。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让陈茶明白, 村民家里的棉花或许比棉花站稍微便宜点, 但是老百姓赚钱难, 基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现钱谈买卖那就是扯淡。   村民们都特别抵触赊账。   所以陈茶到棉花站,像跟弹簧厂合作那样先支付一部分定金,尾款约定日期支付,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陈茶这一次约定还款时间时特意多给自己留了两天余地,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像上次那么措手不及。   陈茶经常来弹棉花,棉花站的人已经认识她了,知道她棉花需求量大,所以答应的很痛快,还专门派了人把棉花给她送过来。   陈茶领着送棉花的小货车到了旧学校,老远就看见屋门开着还以为程樘过来了。结果到了跟前发现门是被硬生生撬开的,锁还好好地锁在门板上面。   她心道不好,连忙跑进屋子里查看。   昨晚买回来的一捆钢丝不见了,弹簧也少了一大半。   陈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这是遭贼了。   这些钢丝和弹簧价值上千块!   陈茶脸刷地就白了,她跟程樘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慌,转过身开了另外一间屋门,让棉花站的人先把棉花放进去。   等棉花站的人一离开,陈茶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   程樘没在屋里,陈茶急得恨不能大声喊叫,可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步伐匆匆四处跑着去找他。   问了几家街坊邻居都说没见程樘。   陈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想起程樘说今天给自己摘香椿,连忙往村后面跑,那里有几棵野生香椿树。   果然程樘正站在树顶上摘香椿,陈茶看见他这么悠哉悠哉地摘劳什子香椿,又气又急,眼圈瞬间红了。   张口就想说钢丝被偷的事,又怕程樘受惊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吸了吸鼻子,控制好情绪,喊他:“程樘,你先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程樘听着她声音不对,问她:“你怎么了?”   “你先下来再说。”   程樘本想再摘一点香椿,因为下面的香椿都被人摘光了,只剩树顶上还有些,他今天腿疼得厉害,下去想再上来就麻烦了。   见陈茶坚持,他还是抱着树干滑了下来,见她脸上有泪,皱起眉问她:“到底怎么了?”   陈茶声音都打颤:“程樘,我们的钢丝被人偷了!”   程樘瞳孔瞬间放大,眉心拧成川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沉着脸抬手擦了擦陈茶的眼泪,感觉她整个人都发抖,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抚的轻拍了两下,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陈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程樘怀里,“程樘,怎么办啊!”   四位数的钢丝,他们赔不起,再加上如果不能按时还款,违约金是要翻倍的。   他俩的日子才看见点曙光,却又碰见了这种事。   程樘一手扣在陈茶的腰上,一手在她背上轻拍,一遍遍重复“别怕,有我在。”   等陈茶哭完,他把用衣服兜着的香椿芽倒进陈茶口袋里,“你先回家,我去看看。”   陈茶皱了下眉,香椿有种奇怪的味道她觉得刺鼻,下意识想扔掉,再一想到程樘站在那么高的树枝上微微颤颤地给她够这些香椿到底没舍得。   这时候没时间纠结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往口袋里瞄了一眼,就小跑向程樘追去,“我跟你一起去。”   ******   旧学校的木门和他们现在住的屋子一样,都是那种不带玻璃的老式木门。用的明锁,就是一扇门上钉着一块有孔的长铁片,一扇门上钉着用来挂锁的锁鼻。   这种锁本就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加上木门年久失修,根本不用什么大力气就能弄开。   程樘看了看破坏的痕迹,又在门前空地上转了两圈。   这块空地之前是旧学校的操场。土早已经被压实了,看不清车辙,只隐约看见他们昨天开四轮压的胎痕。   转了一圈,程樘吩咐陈茶:“你去这附近的街坊家里打听一下,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见可疑的人。这事应该就是村里人干的,他们不知道这钢丝的用途和价格,我估摸着应该是卖到废品站去了。我去附近废品站找找!”   “那不应该先报案吗?”   程樘摇头,“报案得去城里,等去了再录完口供走完流程太浪费时间。废品站收的废品也还是要卖出去的,去晚了怕再倒一次手到时候即使有公安帮忙怕也很难追回来了。”   毕竟有个词叫有心无力。   “那你快去,我打问清楚去报案。”   两个人立即兵分两路。   陈茶问了两户人家都说没听见什么动静,路过学校门口,陈茶突然想起来年前通了电之后村里按了一部电话,可以直接打电话报警,又匆匆跑到村长家去借电话。   村长一听村里出了这档子事,也是十分生气,领着陈茶到村委会打电话。   等陈茶报完警,村长开了村里的广播,把程樘家失窃的事说了一遍,黑着脸道:“都是一个村的,做人别这么缺德,谁拿的给人家送回来!要不然一会儿公安来了,可就抓到局子里去……”   钱榆村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赶集买只白条鸡都能成为全村的谈资,集体笑话这人家不过日子或者羡慕人家生活好。   更何况这些价值上千的钢丝被偷,整个村子炸开了锅,纷纷围聚到学校这边来看热闹。   虽然不喜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人都聚集起来方便了陈茶询问。   问了半天依旧没什么线索。   一把螺丝刀就能起开锁扣,一捆钢丝三四十斤被盘成叠在一起的圆环也占不了多大地方,搬运也不会发出动静。倒是那些螺旋弹簧一个看起来不大,一堆挺占地方,要想悄没声藏起来也不容易。   于是村长带着陈茶去挨家挨户查看,以小学校为圆心向四周铺开。   一连看了十几家都一无所获。   陈茶有些灰心,她跟程樘昨晚回来的并不早,最起码也是晚七点以后,这个时间多数村民即使不睡觉也很少会出屋了,所以如果附近的人都没有偷,其他人更难知道她和程樘运了这么多钢丝弹簧回来。   想了想陈茶放弃了一家家查看,而是按照四轮货车从进村到旧学校走过的路开始查访。   这次还真有了收获,在下护河堤不远的一户人家找到了一根弹簧。   不过他们家只有一根,据这家女主人说是家里孩子早晨跟他爸挑水在路边捡来的。   “能不能让我跟孩子说几句话?”陈茶请求,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很快,小青龙被叫了过来。   陈茶:“……”   小青龙藏在他娘身后,死死的抓着他娘的衣服,拒绝:“娘,我不敢了!我再不闯祸了!你别让妖精带走我!”   陈茶:“……”   好不容易等哄好小青龙,小家伙只说了一句:“就在坝下面的路上捡的,新建叔叔看见还想抢我的,我就吓得跑回来把它藏起来的。”   这个东西按扁了还能弹起来,可好玩了,他才不给别人。   不过……   小青龙望着陈茶眨巴眨巴眼,“妖精,我给你这个弹簧,你不把我抓走行吗?”   陈茶:“……”   她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陈茶问村长,“新见是谁?”   “谭新建,我侄子。”村长皱起眉有些纳闷,新建那个点不应该去打工了吗?怎么还会在村里?   一直跟着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想起来了,我晚上起夜好像看见新建推着小推车往坝上走来着。满满一小车装的跟这个有点像。”   那人指了指小青龙手中的弹簧。   村里都是旱厕,上厕所要从屋里出来,他家厕所在院子西南角,很低矮,遮不住视线。加上快十五了月亮挺圆又亮,才看清楚是谭新建。   要不然黑咕隆咚看见那么大一坨黑影移动早吓坏了。   陈茶记得这说话的人,他姓李,家就住在小青龙家旁边,房子西边就是进城要走的必经之路。   村长一听带着陈茶直奔谭新建家,谭新建家就在学校西邻,他们刚才还去他家查看过。   难怪没找到,原来连夜就转移了。   之前来,还是谭新建娘接待的,跟村长寒暄时说谭新建去上工了。   这次突袭却看见谭新建坐在椅子上翘个二郎腿,在数钱。   看起来数目还不小。   开始他还拒不承认,在村长厉声的质问下,谭新建这才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交代了。   原来这谭新建在外面打工认识了一个城里姑娘,人家姑娘家里要千里挑一的聘礼,还要三大件。   千里挑一就是一千零一块。   这标准放在城里不算高,可在他们钱榆村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   三转一响都不一定能买的起何况全是电字开头的三大件,要知道钱榆村才通电不过三个来月。   谭新建也知道自己家拿不出这么多钱,谈对象的事也不敢跟家里说。   他在工地上打工也特别卖力,可他再能干顶天一天七块钱,不吃不喝最起码也得一年才能攒够彩礼钱。   就算他能坚持可人家姑娘不能等。   前几天姑娘父母下了最后通牒,这两个月凑不齐彩礼,就让姑娘嫁给别人了。   眼看就剩下不到十天时间,他被逼无奈跟家里说了,希望家里能帮他借借凑凑。   结果被爹娘狠狠地骂了一顿,他一生气摔门出去找发小喝了点酒,回来正好看见程樘他们的四轮货车回来。   钱榆村连拖拉机都没有一辆,出现一辆四轮货车很扎眼,谭新建就多看了两眼,自然也看见了货车上装着的那一堆钢丝弹簧。   心想这些要卖废铁也值不少钱!   有时候人做错事真就是一念之差。   加上酒精作祟,谭新建恶向胆边生,半夜撬了小学校的门。   装了满满一推车,差不多百来斤钢丝和一些弹簧。   他知道,陈茶和程樘不在这边住,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小。   尤其是刚才村长和陈茶他们来过一次并没发现,就以为自己安全了。   当然不可能发现。   他压根没往家放,直接推到城里卖了。   陈茶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撕了他:“我们一两千块钱买来的钢丝和弹簧,你给卖废铁了?”   谭新建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陈茶直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了,扬起手要抽他,被村长和谭新建他娘拦了下来。   “你现在打死他也解决不了事情。”村长让陈茶冷静,转过头沉着脸质问谭新建,“你把钢丝和弹簧卖哪去了?”   “进城大十字路口西北角那家废品站。”   陈茶闭了闭眼,再次借了电话跟派出所说了这件事。   挂了电话,陈茶指着谭新建的鼻子道:“你最好求爷爷告奶奶祈祷我们家东西能找回来,否则……”   陈茶森然一笑,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   谭新建却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第一次做贼胆怯了还是被陈茶这个笑容吓得。   明明陈茶很漂亮,这一笑却比电视里的女鬼还吓人。   陈茶没等到公安倒是先等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程樘受伤进了医院。 第48章 、他的阳光   看热闹的村民里, 有一个人家里有摩托车,他主动开口表示可以送陈茶去医院。   陈茶确定自己还不认识他,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道了谢匆匆跟着他回家骑摩托车。   摩托速度很快,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县里的人民医院。   陈茶在急诊大厅找到了程樘。   程樘额角上贴着纱布, 坐在长椅上, 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着, 扭着头跟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公安在说些什么。   那两个公安一个听一个写, 大约是在笔录。   陈茶心急如焚,又不好打扰公安办公, 只能在不远处徘徊观望。   好在没等多久那两个公安就结束了问话,陈茶冲到程樘跟前, 蹲在他面前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你怎么了?伤哪了?严重吗?”   程樘吓了一跳,看清是她目光霎时柔和,摇了摇头, 握住她在他身上摸索的手,还没等开口,旁边公安倒是先发了话, “同志,你别急,你爱人这看起来没什么事, 倒是废品站那几个人伤的不轻,还在里面包扎。”   陈茶抓住了重点,直接仰头问公安:“几个人?”   公安点点头, “大约八九个吧!就外伤而言都比你爱人严重的多。”   要不是双方人数悬殊过大, 只第一印象而言, 程樘倒更像施暴者。   ******   早晨程樘一家家的废品站打问过去, 终于找到了自家的钢丝和弹簧。   废品站的老板一打眼就知道这么新的钢丝和弹簧被当废品卖了肯定来路不正。   他略一犹豫,还是利欲熏心什么都没问把钢丝按废钢铁的价收了。   每斤钢丝弹簧还多给了谭新建一毛钱。   反正这钢丝又不是他偷来的,只要他不问假装不知道他就不犯法。   废品站老板是真不傻。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在手里久留,等谭新建一走立马打电话联系了五金店老板,用翻了几倍的价格把钢丝卖了出去。   程樘找到废品站,正赶上五金店老板带着人来装车。   程樘当然不肯让他们拉走钢丝。   废品站的人和五金店的人看见他只有一个人,走路还有点瘸,根本不怕他,还招呼了几个邻居过来一起吓唬程樘。   程樘并不怕他们,更不可能让五金店的人把钢丝运走。   推推搡搡间就打到了一起。   打架刚进入尾声,派出所的人按照陈茶提供的地址赶了过来。   当时只有程樘自己是站着的,其他人都躺在地上。   程樘一脸血污,浑身煞气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混战中,他有旧伤的那条腿不知道被谁用棍子打了一下,疼得他动弹不了。   一群人就这么被公安扭送到了医院,又借医院电话通知了陈茶。   陈茶听完公安的讲述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护士喊程樘的名字。   程樘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他是二次骨折,需要住院手术。   陈茶刷地扭头去看程樘,这才发现他额上有一层薄汗,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   二次骨折应该多疼?!   这个男人却没事人一样,一声都没吭。   刚才她太着急也没注意。   连公安都对程樘侧目,没想到程樘这么血性,还以为他没什么事,没想到是最严重的一个。   围殴程樘的那几个人,也有两个需要住院,剩下的人被带回派出所做笔录了。   给程樘办好住院的事,陈茶也去做了笔录。   ******   村里送陈茶来医院的人叫孙志远。   陈茶让孙志远帮着把钢丝弹簧带回村里,林分别时,陈茶到附近商店买了两盒烟以及几个肉包子硬塞给孙志远,然后回了医院去找程樘的主治医生。   刚才人多太乱,她还没来得及仔细问问程樘的伤情。   医生指着片子告诉陈茶,程樘上次骨折应该就是暴力击打造成的。并且程樘没有好好的固定治疗,加上他一直不爱惜没养好,骨头本就愈合的不好,而且还有点歪。   时间再久点,程樘就是一个真正的瘸子了。   这次被那几个人用棍子打到腿上造成二次骨折,虽然受点罪,但是正好做个手术矫正断骨,这样休养好以后程樘就还是个健健康康的人。   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了。   陈茶虽然心疼他受罪,但是也没更好的办法。   她把这事跟程樘说了,程樘却不同意手术。   他惦记那些弹簧床床垫。   若动手术,伤筋动骨一百天,说什么也完不成那些订单。   再说打上石膏,他自己走路都费劲还怎么给买家们送床垫上门?   陈茶怎么劝程樘都不答应,陈茶又急又气又心疼,被逼无奈威胁他:“程樘,你要是真瘸了,我就不要你了!”   她这话说的突然,程樘没防备,脸上的错愕受伤毫不掩饰得暴露在陈茶眼中。   陈茶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这话伤人,尤其是程樘这种内心敏感的人,咬着牙别过脸不去看他。   程樘沉默了很久,不再反对动手术。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晚上陈茶留在医院陪程樘。   “程樘,医生说你这腿是被打断的,是吗?”   程樘知道她问的是第一次的腿上,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有人不想我回来。”   陈茶大惊失色,“这什么年代了他们竟还敢杀人灭口?这么无法无天?”   程樘倒是很淡定,“那地方太偏,失踪个把人太正常不过。”   这些年见得多了。   阳光普照大地,不照样有照不到的阴影?不稀罕。   陈茶听得心脏一紧,抓起他程樘手,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的以前:“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知道被骗了为什么还留在西北?”   她原本不想问他这些,感觉像是揭他伤疤。   现在只想彻彻底底的了解他的过去。   程樘只说了三个字,“出不来。”   当年上了那面包车没走多远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也不是没挣扎反抗过。只是当时十八岁的程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有一身力气却没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和生活经验,根本斗不过那些人。   跑了几次都被抓了回去,一根麻醉针就被放倒在地。   后来那些人嫌他折腾,干脆喂了药一路不让他醒。   到了西北,想出来更难了。   那是真正得荒无人烟。   别说他好歹还是顶替了一个富二代的身份,就是真正的劳改犯在那边都是相对自由的。   整个待开垦区用铁丝网拦了一圈,上面缠满了铁蒺藜,到后来铁丝网上直接通上了电。   想出去基本等于自寻死路。   就算侥幸爬了出去也是九死一生。   他们那地方距离最近的村子都几百公里,沿途还有一片沙漠,没熟人带路根本走不出来。   而且昼夜温差很大,不被野兽吃了也得冻死饿死。   在里面好歹能活着。   对程樘来说,在哪都是干活,活着就行,其他也不是很重要。   陈茶听得心里酸酸涩涩,“你没跟那边的领导说你是冒名顶替过去的?”   程樘点头,“最初说过。”   那时候到底年轻气盛,当然会试图反抗。   可除了兵团的人,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去那么苦的地方?   说是开荒种地支援边疆建设,实际上跟那些劳改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又苦又累,生活也没保障。   所以天天有人闹着要离开,装病装伤各种理由人家管事的领导都听麻了。   对他们来说,程樘这个“被骗替身”只是为了想离开编造的故事之一。   更何况,每个单位来的人里都有一个小领导,有这个小领导作证,程樘只能是个骗子。   那里通讯不便,书信也难,所以连查证都嫌麻烦,当地的管理者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分辨真假,有争议的一律按假的处理。   程樘好不容易熬满了五年,才终于出来了。   结果刚到所在辖区的火车站就被人套了麻袋。   但他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五六个壮汉硬是没能弄死他,只是他们下手太狠,程樘一条腿被打断了。   那些人一看不但弄不死他,自己还受了伤,完全占不了便宜,仗着对地形熟,撒腿就跑了。   “你腿断了没去医院?”   程樘听出陈茶的声音有些不好,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说实话,嗯了一声。   他身上就那点钱,不想花在医院,再说要真严重了,几百块钱哪里够?   所以程樘只在那个火车站附近,花了几十块钱租了一个月的房子,养了一段时间等腿不那么疼了,可以下地走路就买了车票坐火车回来了。   毕竟吃喝住再节省也要花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到了地方刚出火车站没走多远就碰见了陈茶。   陈茶眼泪滴在程樘的手背上。   程樘像被烫了下,坐直了身子,有些无措,“别哭!”   陈茶把脸埋进他掌心,小声呜咽,一边哭一边道:“我不是为自己哭,我是替你哭。”   在外流浪这两年,陈茶觉得自己特别不幸,老天爷对她不公平,为什么让她那么早就没了娘,还会被亲爹卖了?!   如今跟程樘的遭遇比起来,她简直是命运的宠儿。   程樘哭笑不得,用另外一只手在她头顶轻拍了两下,“我没事,真的。”   他不像其他工友,他没享受过优渥的生活所以也不会觉得在西北有多难熬,甚至觉得在西北的日子还挺好。   最起码没有一直骂骂咧咧不断找茬的张红艳。   尽管条件很差好歹能吃饱饭。   不过,如今再让他回去,他怕是吃不了那般苦。   因为感受过阳光的温暖,谁也不愿意再回阴暗之中。   陈茶就是他的阳光。   ******   程樘动完手术,还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陈茶安顿好他,就回家收拾衣物和生活用品。   她换衣服时,装在口袋里的香椿掉了一些出来。   大半天过去,香椿有些蔫,陈茶本想扔掉,想起程樘瘸着一条腿爬到那么高的树上辛辛苦苦摘它们,陈茶又没舍得。   他之所以去摘香椿就是怕她吃不好。   这男人啊!总是说得少做的对,他的好,得用心品。   陈茶到邻居家问清楚了香椿的做法,回来用香椿炒了个鸡蛋。自己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原来做好的香椿可以这么好吃。   陈茶也没舍得吃,啃了块凉馒头,把香椿炒鸡蛋装了起来,给程樘带着。   等陈茶骑着自行车到医院已经暮色四合。   病房里很是热闹。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大人物住院了,这么多人探视。   十几个男男女女在程樘床前围了一圈。   其中一个正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多不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要不要把9点这一章换到6点?同意的举手。   感谢在2022-04-09 23:55:45~2022-04-10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言行一致   陈茶皱眉, 这都什么人?   她推开门进去。   倚在床头一直垂着眼面无表情的程樘,听见动静掀了下眼皮,看见是陈茶, 嘴角勾了一下,眉眼霎时柔和。   那些人说的口干舌燥, 程樘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这会儿突然笑了, 所有的人愣了下, 顺着他目光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姑娘,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姑娘有点像逃难的。明明很瘦弱,却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压得腰都弯了。   他们看陈茶,陈茶也在打量他们,看清楚了他们的正脸觉得有些眼熟。   哦, 原来是废品站和五金店的老板伙计以及他们的家属们。   虽然到底没证据证明他们知赃贩赃,但是打伤程樘这事有人证物证还被公安抓了个现行。   他们不想受牢狱之灾,约好了跑过来找程樘求和解。   坦白说, 如果不是程樘因为之前的伤没好利索被他们误打误撞给弄成了二次骨折,那程樘才该是受伤最轻的一个。   只是伤得轻还是重跟谁对谁错没关系,他们再憋屈也是过错方。   陈茶表示要跟程樘商量一下, 把人都轰了出去。   程樘的意思是让他们赔钱私了,陈茶不同意,非要让他们蹲大牢。   也许关不了多久, 但是坐牢这俩字带给他们的影响绝对是一辈子的。   可目前的现实是, 程樘半月内都出不了院, 就算出院了也得打石膏再养几个月。   这样根本无法完成床垫的订单, 到时候还得赔钱。   而且是他们倾家荡产都赔不起的钱。   到时候程樘难免又得因为钱拼命。   一想到程樘不顾腿伤半夜坐在河边做木工那事,陈茶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妥协。   英雄难过的除了美人关还有五斗米。   谈判这事程樘不擅长,陈茶却能剥掉他们一层皮。   最后商定结果是废品站老板跟五金店老板支付程樘的医药费,毕竟其他那些都是给他们打工或帮忙的。   除此之外还让他们一人掏二百块钱,并且让废品站老板和五金店老板在她和程樘有需要的时候免费提供货车使用。   八个人一千六百块,不是个小数目,陈茶却一点都不开心。   这是程樘用腿换来的,而且还有十六张弹簧床垫的订单不知道怎么办。   二百块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算少,但是比起坐牢则轻了许多。   那些人商量了一下也都同意了。   私了也是需要去派出所签字画押的,陈茶跟他们约好第二天在派出所见。   等给完钱一离开,这一行十余人就七嘴八舌纷纷咬牙切齿地咒骂陈茶。说她是妲己转世,蛇蝎美人。   陈茶隐约听见几句,不过并不在乎,妲己很美,这就够了。   ******   等人都走了,陈茶把带来的生活用品归整利索了,把香椿炒鸡蛋倒进新买的铝制饭盒里,筷子递给程樘:“尝尝!”   “很好吃。”程樘干巴巴地夸她,把筷子又递回来,“你先吃。”   陈茶摇头,摸出另外一双筷子,晃了晃,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一起吃!”   配着刚在医院门口买来的馒头和小米粥,两个人一躺一坐围着小小的床头柜边吃边聊。   依旧是陈茶说程樘听。   她怕他无聊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或者这两年遇到过的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和经历过的稀奇事。   程樘默默得听着,有时候看陈茶说到眉飞色舞还会含笑点头。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时不时看他们一眼,一个大姐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小两口刚结婚吧?”   腻腻歪歪,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这种亲热劲也就新婚夫妻了。   两个人长得也惹眼,看着都让人羡慕。   陈茶含笑应是,把刚在医院门口买的水果给病房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分了分,“这两天大约还得麻烦大家搭把手。”   明天程樘就要做手术了,她就一个人,要照顾程樘还得跑上跑下的,少不了请人帮忙,先把关系搞好到时候有求于人也好开口。   陈茶这辈子第一次在手术室外等人。   坦白说滋味并不好受。   医院是个让身体健康的人都会压抑的地方。   一些不太好的念头,会不停地从心底滋生出来,自己吓自己。   会控制不住地想一些万一。   万一手术失败……   万一治不好……   万一……   陈茶摇摇头,晃掉满脑子的万一,在手术室外焦急的转圈。   为了不乱想,陈茶开始数数。   数着数着数忘了又开始胡思乱想,等反应过来又低头数地上的小花砖有多少块。   只是数了那么多数字,墙上的时钟才走了一格。   度日如年大约就是这滋味。   陈茶长长地叹息一声,把掌心的汗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喃喃道:“程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倒是不怕照顾他一辈子,只是怕程樘自己受不了。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医护鱼贯而出。   陈茶迎上去,“大夫……”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放心!手术很顺利,好好休养以后跟健康人一样正常走路。”   陈茶眼泪刷就流了下来,弯腰朝医生鞠了个躬,跟着护士一起推着程樘的床往病房去。   程樘是局部麻醉,人很清醒,握了握陈茶的手,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陈茶摇头,抹了把眼泪。   程樘心里酸酸胀胀,很想抱她,却只能握着她的手道:“吓坏了?”   陈茶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以后不会了。”程樘承诺。   陈茶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以后不会再让她担心。   含泪笑笑,点了点头。   一边的护士看着都表示羡慕:“你们感情真好!长得也般配。”   好看的人在一起看着也赏心悦目。   ******   废品站和五金店的人都赔钱了事,罪魁祸首谭新建却赔不起。   盗窃罪要不要判刑跟涉案金额有关。   那些钢丝弹簧谭新建卖废品虽然没卖几个钱,但是陈茶他们从厂里进货却花了四位数,恰巧就在定罪的线附近,单看程樘和陈茶怎么说。   村长领着谭新建一家人来医院看程樘。   谭新建他娘一进病房直接跪在程樘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程樘原谅谭新建,说他这么年轻就坐牢的话这辈子就完了。   陈茶冷笑一声,“你们怕坐牢我们就不怕?你们只卖了几十块钱想没想过我们需要赔多少钱?赔不出来钱坐牢的就是程樘了!怎么谭新建是人我们家程樘就活该让你们祸害?”   谭新建他爹当场回头扇了谭新建一个耳光,“你这猪油蒙了心的畜生!”   打完也跪在了程樘床前,“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樘子求你看在叔的面上饶他这一回行吗?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陈茶打断他的话,“这辈子还没过完说什么下辈子?我们饶了你们谁饶我们?你们别下辈子了,这辈子先还清吧?我算过了,这次因为程樘受伤我们大约赔人家差不多三千块钱,你们把钱付了,我们就不告谭新建了!”   谭新建一家三口都变了脸。   他们家要有三千块,谭新建何至于偷东西?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毒?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谭新建的娘捶胸顿足,哭声震耳。   陈茶冷笑一声:“那也是你们先要我们的命!”   程樘握着陈茶的手捏了捏,对谭新建他爹道:“叔,你们回去吧!”   意思这事没商量。   他们一家三口也不说话,就直挺挺地跪在程樘的床前,大有程樘不松口他们就不起来的架势。   程樘住的又不是单间,病房里还有其他人。   床前跪着两个哭哭啼啼的长辈格外扎眼,惹得其他病人和陪床家属议论纷纷。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人都跪下了,算了吧!”   “年纪轻轻,怎么心这么硬?人家都下跪了还不依不饶。”   “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会儿真不一样了,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再往前二十年有几个没受过冤屈的?”   “……”   病房说大不大,那些人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想听不见也难。   谭家人见看热闹的都帮他们,哭嚎求饶的声音更大了。   陈茶冷哼一声,站起来转过身,看了眼躺在病床上二十年前“受过冤屈”的老头,又看看陪在床边“心软”的家属们,笑了。   她目光四扫,没找到衬手的工具,反手抡起自己坐着的木椅子,向隔壁床走了两步。   刚才还高谈阔论满口仁义道德劝他们善良大度的人见陈茶面色不善瞬间都闭上了嘴,防备地看着陈茶,确切地说是看着她手中的椅子。   陈茶脸上带笑,每往病床前走一步,那两个病人和陪床家属就哆嗦一下。   她这表情活像电视剧里虐杀忠臣的苏妲己。   美是绝美,毒也是真毒。   “人要心口合一,言行一致。”陈茶掂了掂拎在手里的椅子,有点沉。“既然你们指责我们能这么大气凛然,那么我相信轮到你们自己,也能这么大度!”   隔壁陪床的老太太不由自主离开了病床往后退了两步。   留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老头看了眼“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老伴,又看向陈茶,吞了吞口水,虚张声势抢先质问:“你想干什么?”   “反正你这腿也断了,我再打断一次,也给你们跪下,相信你们也会原谅我。毕竟你们都是这么心胸宽广善良又大度的人。”说完陈茶森然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凳子。   “啊!”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快跑!”   “医生!护士!”   “打人啦!”   连病人带家属各个惊慌失措,病房一片鬼哭狼嚎。 第50章 、生日礼物   陈茶举起的板凳重重落在了地上, 目光轻飘飘地在众人身上落了落,开口说了两个字:“瞎包!”   劝别人大度无非就是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指点教训起别人一个个好似活菩萨, 轮到自己,那必然半点亏都不吃。   这种人陈茶见多了, 压根不会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程樘有心理负担。   她扔下椅子, 转身走回程樘的床边。   刚才还指手画脚劝他们大度的几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垂着头都不敢再看陈茶。   病房里再没有其他声音。   谭家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倒是村长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对程樘道:“樘子, 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新建不对。但是我作为他叔也作为村长, 还是想豁出老脸求你放他一马。你比谁都清楚他这一进去这辈子都毁了。他不是个坏孩子,就是为了那个姑娘魔怔了。   他进去了,两家势必成仇人, 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看。我不是说他不该罚,能不能换给别的办法让他补偿你们?   我身为村长也是他叔, 我跟你保证,这事你要放新建一马,整个谭家欠你一个人情。”   这算是交易了。   程樘默了会儿, 嗯了一声,“谭叔,让我想想。”   陈茶脸色更差了, 但, 念在村长之前帮他们不少, 不好说什么重话, 只拉开病房门,无声逐客。   等人都离开,程樘看着还生气嘟着嘴的陈茶,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别气了!”   陈茶甩开他的手。   程樘再牵。   反复几次,陈茶不躲了,回头掐了掐程樘的脸,凶巴巴道:“程樘,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菩萨心肠?别人打了你左脸你还把右脸伸过去?你对得你这长相吗?”   明明看起来特别冷不好惹不像好人的一个人,偏偏这么好说话。   程樘拉下她的手,轻叹一声,“我不是菩萨,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又过身无分无的日子。”   一千六百块赔偿款,于正常人家能过好几年,可对他们来说不行。   现在他们手里只有五百左右的现钱,再加上这一千六百块,是两千一百块。   可十六张床垫,就算本钱折合一百七十块一张床垫,还要两千七百多。   赔肯定是赔不起。   想解决目前困境就两个办法。   一是把定金一一退回买家手里,把原材料退回给厂里。   原材料退回容易些,毕竟钢丝弹簧都找了回来,还没开始生产。   可退定金得一一去找那些买家,碰上好说话的还好,碰上那不好说话的连损带骂指不定还要违约金。如若不满足他们,由着他们四处去败坏程樘和陈茶的名声,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毕竟油城就这么大,兜兜转转总会再遇见。   第二个办法就是继续生产,把弹簧床垫按时保量的完成。   程樘这一伤,光住院就得半月,就算出了院恐怕也要打一段时间的石膏,行动都不便怎么做床垫?   就算他能做好,买家都是住楼房的,床垫儿怎么给人送上去?   陈茶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不愿意,“也不一定非要用谭新建啊!我们可以雇别人。”雇谁不是雇?   “不只是干活,还需要他来陪床伺候我,帮收小麦。”   雇别人,人家学会了自己开店,他们也不能拦,总不能一茬茬的教徒弟饿死自己。   再者程樘也不愿陈茶给自己陪床。   他如今行动不便,吃喝拉撒都得用人照顾。   陈茶素来娇气,这两天跑上跑下,晚上也休息不好,只能趴在床边将就一下,人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他心疼舍不得,可这会儿他也没有能用得上的亲戚朋友来帮衬一把让陈茶休息一下。   要赎罪的谭新建显然是个最好的选择。   另外下月差不多就要收小麦了。   村里的人都舍不得雇收割机,一般都是自己用镰刀收割下来,捆好,再用架子车运回家,还要晾晒打场,一直到交上公粮才算完事。   这真正是辛苦活。   说什么程樘也不舍得让陈茶受这些累,但即使他舍得花钱,就他家那一亩多地,人家收割机也不会专门跑一趟。   陈茶见他处处为自己考虑,心里一暖。态度也松缓了些,“那我考虑一下。”   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松口,谭家又来人了。   这一次谭新建和他爹扶着一个头发花白,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进了病房。   陈茶往老太太十足年代感的三寸金莲上看了眼,起身把板凳让给她坐下。   冷着脸绕到床的另一侧,背对他们坐在了床边上。   程樘抿了下唇,悄悄从被子里探出手在陈茶搭在床沿上的手背上划了两下。   “樘子,你还记得我吗?”老太太开口,一口牙没剩几颗,说话有些漏风。   程樘点点头,“谭奶奶,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拿拐杖指了指立在一边垂头耷拉眼的谭新建,“还不是为了我这不争气的孙子。”   程樘没接话,下意识看向陈茶。   陈茶不意外这个答案,依旧没回头。   这么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来一趟是不容易,可她家程樘受的罪就活该吗?!   总不能因为谭新建有奶奶护着,没人疼的程樘就得委屈自己。   何况程樘还有她呢!   “樘子,老婆子我今天来跟你开这个口就已经不要这张老脸了。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弯子了我就想问问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去你家串门……”   谭奶奶越说声音越小,再也说不下去。   说是豁出老脸,可再不要脸,有些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程樘已经听懂了。   他点头,“我记得,那次您救了我。”   陈茶刷地扭头看向程樘。   程樘无奈地朝她笑笑,朝她比了个口型:一会儿跟你解释。   陈茶瞪了他一眼,终究没出声。   谭奶奶摆摆手,“可算不上是救。”她长长叹息一声,“罢了!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孙子,我今天也不当人了,求你看在我曾对你伸了把手的份上,你也高抬贵手一次别送他去坐牢!我都土埋脖子的人了,就想看着他娶妻生子给我养老送终。老婆子对不起你!”   谭奶奶用拐杖撑着身子起身跪在了床边。   程樘下意识想扶,一动扯到了腿,疼得眉头一皱。   陈茶愈发生气,却更不想程樘难做,绕过床把谭奶奶扶起来。   谭奶奶不肯,拉着陈茶的衣袖哀求:“孩子,求求你们,原谅新建吧!他真不是坏孩子。”   “他不是坏孩子我家程樘就是坏人了?凭什么程樘就活该承受这一切?谭新建是不是坏孩子我不知道,但他胜在有人疼,犯了这么大的错,一堆人轮番来给他求情。可程樘呢?你们一个个进来就求他放过你们,说你们这个不容易那个不得已。有谁进来第一句话是问问他疼不疼?”   程樘本想制止陈茶对老太太这么不客气,话都到了嘴边了听清陈茶的话又咽了回去,喉结滚了滚,眼睛霎时红了。   他伸手握住陈茶的手,意外地发现她在发抖,程樘把她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果然她掌心里一排指甲印里已经见了红。   程樘眉眼一冷,开口:“谭奶奶……”对不起,我不能原谅谭新建。   “我们可以答应不告谭新建了,但是你们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程樘见陈茶开了口,便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谭奶奶这才颤颤巍巍的在孝子贤孙的搀扶下了站起来。   谭新建和他爹立在一边,都一脸欣喜道:“你说,我们一定照做!”   “第一,程樘出院前,谭新建必须在这里照顾程樘。”   谭家人连连点头,表示这是应该的。   “第二,麦秋时,你们要负责收割我们家的小麦,直至交完公粮。而且是先收我家的才能收你们自己家的。”   谭新建的爹有些犹豫,小麦收晚了容易掉粒招鸟。再赶上阴雨天气就损失更大。   陈茶冷笑一声,“不愿意也正好,你们走吧!”   谭奶奶连忙用拐杖敲了自家儿子几下,“你眼皮子怎么那么浅?新建进去要紧还是那点粮食要紧?”   谭新建他爹,谭吉庆连忙应是,“对对对,应该的,要不是新建,樘子也不会躺在这里。”   心里却直发苦,哪里是丁点粮食。   一亩地一共收那么几百斤粮食,光公粮就交掉三分之一,再加上这税那税,一共落手里才几个子?   还有一大家子要吃饭。   但,眼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恨恨地想,废品站那几个人怎么不把程樘直接弄死!   陈茶看着长得漂漂亮亮一小姑娘,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陈茶眼皮掀了掀,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想什么,他们委屈她还不愿意呢!   要不是因为程樘,她才不会放过谭家人。   不是她吃不了陪床的苦,而是她跟程樘互相迁就对方,就弄的俩人都特别累,谁也休息不好。   程樘要不是吊着腿,一定会把病床让给陈茶睡。就算现在也是拼命缩在一边,试图让她也能躺上床休息。   她趴在床边睡着了,程樘内急了也不叫她,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她,有次憋到差点尿了裤子。   陈茶怕他不舍得叫自己,就不敢睡,头一点一点的,困了就去洗手间洗把脸还不敢让程樘看出来。   再这么住半个月,就怕两个人小命都保不住了,所以她才愿意退一步。   “第三,谭新建要给我们家打三年工。第一年一毛工钱也没有。早晨八点到晚上六点,中午管一顿饭。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现在在做弹簧床垫,谭新建要负责加工和送货。”   “三年?”谭奶奶也皱起眉头,谭新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壮年,给程樘扛三年活没收入可怎么找媳妇儿?   陈茶拍拍手,一侧唇角上扬,讥讽道:“总比劳改好吧?哦,不对。劳改管吃管住比我还大方呢!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   谭奶奶:“……”   谭吉庆:“……”   能一样吗?给陈茶打白工,好歹有始有终,每天能回家吃饭睡觉。重点是不会留下污点,不至于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程樘瞥了陈茶一眼,到底没开口。   谭新建主动开口:“我愿意。”要真进去,他就见不到萌萌了。   ******   打发走谭家人,陈茶往床边一坐,审程樘,“你这又怎么欠的人情?”   程樘摸摸鼻子,开始交代。   有次李敏姑姑回来给了程樘一点钱,那会儿也是快冬天了他没棉衣穿,偷偷买了件棉衣让李芳芳帮他保管。   回家后张红艳翻不到钱,就污蔑他偷了家里钱。   拿绳子把他吊在房梁上往死里打。   正好谭奶奶去串门,好说歹说才把程樘救下来。   陈茶瞪大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嗤笑了一声:“这算哪门子恩情?”   最起码跟谭新建坐牢不是一个等级吧?   她就不信没有谭奶奶,张红艳还能打死程樘!   行吧!好歹少挨了几下。   陈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程樘拿起陈茶的手,看了看她手掌心,上面几个指甲印带透着血迹,他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还疼吗?”   陈茶也往自己掌心瞥了眼,早就不流血了,她摇摇头,“老实交代,这样的恩情你还欠了多少?”她好有个数,以免哪天又有人找上门讨“救命”之恩。   程樘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村里大部分人都欠过吧!”   陈茶:“……”   这日子没法过了!   程樘皱起眉,指腹在她掌心几个指甲印附近摩挲了下,轻声道:“陈茶,以后再生气不要伤害自己。”   陈茶低头看了眼掌心把手收回来,“气极了,没注意。”   “对我来说,这比腿疼。”   谭新建害他这样,其实也不是太在意,不是心大而是不相干的人伤不到他,不怎么在意。   但是伤到陈茶不行,他接受不了也不能原谅。   程樘的语气依旧清冷,仔细咂摸才能品出一丝波澜。   陈茶听懂了,拇指在他一侧下巴上方摩挲了下,“我也一样,所以你以后一定要爱惜好自己。”   程樘重重地点了点头。   ******   有了谭新建帮忙,陈茶和程樘身心都松缓了许多。   程樘再也不用怕累着陈茶憋尿憋到膀胱疼。   陈茶也不用困到猛掐自己大.腿。   当然她也没那么狠让谭新建真24小时贴身照顾程樘,都是两个人换班。   陈茶早晨骑自行车过来,让谭新建回家休息,晚上谭新建回来,陈茶再回家休息。   过了两天,谭新建来的时候比较早,日头还很高,他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   蛋糕在这年月可是稀罕物,最起码在钱榆村一年到头,全村都不一定有谁家买一回。   往往小孩过生日,也就一个鸡蛋一碗面。   特别有钱的人家会花几毛钱到小卖部给孩子买一个小蛋糕。   巴掌大小,红底透明盖子,大约是棉花糖做的,反正不像是奶油,几个月都放不坏。   陈茶也难免好奇多瞅了两眼,“你买个蛋糕干什么?”有钱买这么奢侈的玩意干嘛还偷她家钢丝?   谭新建特别怕陈茶,也不敢说话,求救的目光看向程樘。   程樘招了招手示意谭新建把蛋糕拿过来。   谭新建连忙把蛋糕放到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红丝绒包装的小首饰方盒放到程樘手里,难得有眼力价地给他们腾地方,“我去打壶热水。”   程樘打开小方盒,里面是一枚黄金戒指。   陈茶眉头一皱就想骂程樘败家。   她怕他在医院万一做个检查什么的身上没钱不好,就给他留了六百块钱,看样子都换成这枚金戒指了。   “生日快乐!”   程樘一句话,把陈茶的怨言都堵了回去。   这才想起,今天是她二十岁生日。   她只有婚前合日子的时候报过一次自己生日。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她都忘了自己生日,程樘却记得。   程樘拉过陈茶,取出戒指给她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黄金首饰也很挑人,肤色偏黑的人戴上会很土,但是像陈茶这种特别白,手指又细又长的人戴上金戒指就显得特别贵气。   “喜欢吗?”   结婚时就想给陈茶买了,那会儿是真的没钱。   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   陈茶连连点头。   这戒指造型很简单,两块小菱形拼接,上面的菱形里有一朵玫瑰花,下面的菱形就是个光面刻了两个字母CC。   盒子下面是收据,这个戒指五点六克,一克八十七块钱,一共四百八十七块两毛钱。   陈茶到底还是没忍住:“好贵!这个又不当吃不当喝,买它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留在戒指上翻来覆去地打量,喜欢溢于言表。   程樘伸手在戒指上摩挲了下,“欠你的!结婚就该买的。我说过别的女人有的,你都会有!”   陈茶说不出话来,扑进程樘怀里。   隔壁床的病人和陪护家属已经换了一波,尤其是中间床位的大姐应当是个大厂职工,特别爽朗,见程樘和陈茶抱在一起,就打趣他们:“哎!哎!我的眼睛!这次没一块蛋糕好不了了!”   陈茶:“……”   陈茶刷地起身,跟程樘分开了一大段距离,红着脸拆蛋糕盒。   靠窗户那张床的陪护正好打饭回来,闻言笑道:“什么蛋糕?”   中间床大姐朝陈茶努努嘴,“小陈过生日,我说蹭蹭喜气!”   “那我也得来一块。”   陈茶打开蛋糕盒,笑道:“见者有份!”   程樘宠溺含笑的目光落在蛋糕上凝住。   陈茶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作者有话说:   那从今天起,早更新时间改成6点啊。   感谢在2022-04-11 00:00:00~2022-04-11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又哥、553614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巨额赔款   精致的奶油蛋糕上用果酱画了一个捏着葫芦娃的蛇精。   底下用巧克力酱写了四个字:蛇蝎毒妇!   一直等在病房外的谭新建被程樘喊了进来。   程樘语气裹着冰:“这怎么回事?”   谭新建一看也懵了, 见程樘比被他偷了钢丝还要生气,慌忙解释:“樘哥,我真不知道!蛋糕是让我对象帮忙买的……”   说到自己对象, 谭新建住了嘴。   村里人哪有几个买的起金戒指和蛋糕的?就算想买也找不到地方。   谭新建那对象是城里人,哪怕最近俩人闹分手, 他还是厚着脸皮去找她帮忙买首饰和蛋糕。   她当时特别不高兴还是答应了, 就是没想到他对象这是把气撒到陈茶身上了, 做了个这样的蛋糕。   谭新建还能说什么?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遇事推女人出来挡刀, 何况还是他喜欢的女人。只能认命地叹息一声,低头认错:“樘哥, 嫂子,这事是我不对, 你们还是让我去坐牢吧!”   陈茶倒是有些意外谭新建没有把责任推给那个他们根本找不着的姑娘,点了点头:“算你还是个爷们!坐牢就不用了,这蛋糕钱你掏了就行。”   也不全是因为她大度, 主要谅解书都签了,哪还能反悔?   派出所又不是她家开的。   谭新建如果把责任都推给别人,那陈茶这次一定会想办法收拾他, 但是看在他护着女人的份上,陈茶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不过是幅奶油画。   再说看得出来姑娘也不是坏人,这么恼她也就画了个蛇精, 比泼一片红果酱写上去死什么的好多了。   谭新建由悲转喜,猛点头:“应该的!谢谢嫂子。”蛋糕再贵也比坐牢强。   “不行!”程樘寒着脸反对。   偷他东西他能不计较,腿断了他也不是很在乎, 反正不是第一次。但是骂陈茶, 说什么也不行。   陈茶已经拿出切蛋糕用的刀, 一刀刮平了最上面的奶油, 切了一大块递硬塞到程樘手里,“人家请我吃蛋糕,你不行什么?”   程樘还想说话,陈茶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过生日这么开心的日子,就别跟他计较弄得都不开心了好不?”皇上以前过生日还能大赦天下呢!她倒没那么大权利,但是一高兴不计前嫌还是可以做到的。   程樘喉结动了了动,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满脸写着生人勿进,明摆着很不高兴。   “真没事!”陈茶在程樘额头上亲了下以示安抚,转过身切了蛋糕给同病房的人都分了分,也没落下谭新建。   剩下的蛋糕被她带回家了,怕程樘看见更生气。   ******   自打陈茶和谭新建两班倒陪护程樘,程樘没了顾虑再加上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   连医生都说,像他这种旧伤加新伤能短短半月恢复成这样实在难得,可以回家休养了。   陈茶倒是想让程樘多住两天,一来医院里医护照顾的专业,再说还不用自己掏医药费。二来是,她怕回家了程樘又不顾身体开始忙。   可惜她孤掌难鸣,医生痛快地开了出院单,谭新建跑腿办好了出院手续,等她到医院,只来得及接程樘回家。   一到家,程樘就拄着拐到了旧学校。   他们还欠着十六张弹簧床垫,如今离交货只剩两周。   程樘腿脚不便,即使有谭新建打下手,速度也很难快,第一天堪堪做了一张弹簧床垫。   陈茶他们去省城参观时,她注意到两个人一组的熟练工,两三个小时就能做一张弹簧床垫。   相较之下,他们效率着实很低。   难怪程樘会着急。   做弹簧床垫这事,陈茶只能在裥棉这道工序上帮忙。   东杨村有一户人家是做裁缝的,逢一和六会出来赶集摆摊做衣服。   不过在村里,除了逢年过节做衣服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周边都是穷村,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身新衣服。   陈茶一天六块钱连人带缝纫锁边机一起雇了。   不愧是专业做裁缝的,上手速度很快,不多时候就比陈茶做的还好,陈茶就放心的回家了。   为了避免再出现谭新建这样的偷盗事件,陈茶决定搬家。   程樘忙着做床垫,想让谭新建帮陈茶,被陈茶又赶回去帮他。   搬家又不急。   陈茶先把吃饭的家伙事收拾好用独轮推车运了过去。   搬到一半想起来没床也没炕,有些为难。   若是以前,跟程樘说了他肯定想办法解决,但是现在程樘腿伤未愈,离床垫交货日期越来越近,效率却不高,目前看起来能按时完成都不错了。   程樘见她停住,进来扫了一圈就明白了,跟陈茶说放心搬,晚上绝对有床睡。   一方木材正常来说能做两三张床,但是弹簧床垫比较高,需要的床架子很低而且简单特别省木料。   之前程樘计划以后连床带床垫一起卖,所以把买来的料都下好了。   下到最后,发现剩余木料不够做两张床,干脆就下成了一米八的超宽双人床木料,就打算留给自己用。   陈茶睡觉不老实,喜欢翻滚,床大了方便她施展。   程樘坐着基本不动,让谭新建帮着当苦力打下手,叮叮当当一个来小时就弄出了一个床架子。   等陈茶把被褥抱过来,新的弹簧床垫也做好了。   但就意味着,这一天又欠了一张床垫。如果效率不能再快一点,他们十之八.九不能按时交货了。   不过陈茶和程樘谁都没提这个事,明明心急如焚又怕对方着急。   陈茶把早准备好的床裙拿出来,让程樘钉在墙上,把床单铺上,啧了一声,“幸亏当初留炕裙了,要不然这么大床就不够宽了。”   之前他们那屋里的炕是小炕,也就一米五多一点点,铺的炕单自然也窄。   不过当时刚回村,程樘和陈茶都是第一次买布,不清楚买多少,让卖布的推荐。   那卖布的有点黑心,多给她扯了一尺布。   这么一尺宽的布撕下来做不成别的也是浪费。陈茶干脆留着沿炕垂下做了炕裙,现如今铺到新床上刚刚好。   陈茶像那晚在招待所一样,开心地在床上来回滚。   程樘拄着拐,靠着门框,打量了一圈新房间。   这间房子刷了涂料显得明亮了许多,只是这么大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床,有些空旷。   程樘指了指床头的位置,“等忙完这一阵,我好好打一张床头放上。”又指了下房间中央,“回头再打个木隔断,还能多一间房。”   “我想要那种软软的床头!”   陈茶说的是那种软包床头,对现在的程樘来说并不难,他含笑应允,“好!”   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摘下来。   ******   眼看离床垫交付日期越来越近,进度却始终不尽人意。   谭新建倒是没偷懒,只是人跟人的学习能力是不一样的。   他不光学东西慢,干活也慢,相当慢,跟蜗牛似的。   优点就是干活特别细致,一处毛刺他能打磨半小时。   陈茶搬完了家,帮着铺棉花铺海绵包面锁边,但陈茶利索没有用,因为主体框架出不来,她只能等着。   眼看着程樘越来越陈默,又不爱说话,事都憋在心里,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一排燎泡。   后天就要交货了,弹簧床垫还差三张,按照目前的进度根本完不成。   晚上程樘很晚都不肯睡,陈茶见他脸色不好,强行让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程樘,没事。等明天我去挨着找客户说说情,大不了我们再让点利这次不赚他们的钱。”   “商人重信誉。”程樘哑声道。   他们的生意才刚刚起步,尤其是顾客们都交了定金,厂家那边还欠着货款,这种时候晚一天都是砸饭碗。   陈茶倒了一碗水,把药递到程樘手里,“那也没办法。”等程樘吞了药,陈茶把碗放到一边,蹲在他面前,跟他平视,“程樘,于我而言你的健康更重要。你已经受过那么多罪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因为这事落残。钱没了我们再赚,信誉有损我们再重新积累,唯独你的腿,要真瘸了那是一辈子!”   默了会儿,程樘抬手揉了下陈茶的发顶,“放心,我不会让你丢人的。”   陈茶知道他还介意她那天的气话,摇摇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丢我的人!那天是我不好,不该那么说。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想逼着你好好医治腿,要不养好,先不说走路不便,以后阴天下雨下雪,你会很难受。我外公就是这样。”   南方多潮湿,陈茶外公的腿有旧疾,一疼就是要变天,比天气预报还准,严重的时候外公连床都下不了。   她不想程樘老也这样,太遭罪了。   程樘勾了下唇,又揉了一把她发顶,“我知道。”   他知道她为他好,不过,即使她真嫌弃他也会努力变好争取能够格做她的男人。   不过,即使做好了完不成的准备,程樘也一刻没有偷懒。   看得出来,谭新建也很努力,只是他就是这种性子,再急也快不了。   到了下午,还有两张弹簧床垫没有做。   陈茶心想,这次的钱赔定了。先不说买家会不会闹他们,光弹簧厂海绵厂棉花站就够他们赔的。   他们跟厂里签了协议,到最后期限不还款,每晚一天都要支付一大笔利息。   晚饭程樘都没有吃,一停不停的在忙。   陈茶很是心疼,却也没开口劝他。   “樘子在家吗?”   陈茶打开屋门,村长领着几个男人在门外,除了村长她只认识一个就是谭新建他爹谭吉庆。 第52章 、你上我下   “谭叔, 你们这是?”陈茶扬眉,怎么?给谭新建来撑腰了不成?   村长回头指指身后或年轻或年长的几个人,又转回头对陈茶道:“新建这事, 是我们谭家欠你们的。我听新建说你们的活要赶不完了,就叫了几个人过来, 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陈茶眼睛亮了, 有这七八个人帮忙说什么也能按时完成。   房间再宽敞, 这么多人干活也转不开身, 干脆扯了电线到屋外空地上,拿长竹竿立在地上挑着灯泡照亮。   这季节已经不算冷了, 在户外干活不至于再冻到手脚发麻。   程樘不需要再亲自动手,他一手拄拐一手拿着手电筒来回指点这帮谭姓爷们。   毕竟除了谭新建鲜少有人能认真干活还那么慢。   陈茶也没闲着, 有几个过来找自家男人的女人看见需要包面包边也跟着忙活起来。   人多力量大,到天光微亮,四张漂漂亮亮板板正正的弹簧床垫就做好了。   陈茶和程樘道了谢, 借村里电话打给了废品站老板借小货车。   把这十八张弹簧床垫稳稳当当地捆在小货车上,陈茶跟谭新建上了车。   程樘想跟着被陈茶强行留在了家里,他这几天累坏了没休息好, 腿伤比刚出院还严重些,这样下去可不行。   再说去送货,小区里都是楼房, 需要爬上爬下,程樘这腿也不合适。   至于废品站老板不光被抓来当了司机还得跟谭新建一起抬着弹簧床床垫送货上门。   他不是自愿的,试图反抗过, “陈茶, 我承认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赚个差价。可给你男人打断腿那事真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那几个兄弟也都没好过, 有的肋骨断了,也有脑震荡的。我最轻这眼睛都三天看不见东西。我钱也赔了货车也出了,你不能总可着我一个人祸祸吧?”   越说越委屈,废品站老板都快哭了。   陈茶啧了一声,“这么委屈?要不我也把你腿打断赔你二百块钱?我保证到时候你去哪我都送你直到你能生活自理。”   废品站老板:“……”   见跟陈茶讲理无效,也并不相信陈茶真能打断他的腿,大老爷们往马路牙子上一蹲死活不动了。   陈茶当然不会真跟他打,打不打的过先不说,要是真打断他腿谁来开车?   她想了想干脆也往废品站老板身边一蹲,“我听说家里嫂子脾气比较爆?”   倒不是真听说,上次他们来医院探视,看出来的。   废品站老板防备地看着她,眉头紧皱,“你想干什么?”   陈茶朝他嫣然一笑。   废品站老板被她这一笑晃了下神。恍惚中听见陈茶道:“我就跟你家嫂子说,你想占我便宜。”   陈茶声音三分娇七分软,废品站老板一下没反应过来,还点了点头,刚想应好,随即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登时脸都绿了,猛地站了起来。   起得太猛,大脑缺氧,眼前一黑。   他晃了一下站住身子,揉了下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把脏话咽了回去,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蛇蝎美人!”   最终,废品站老板只能苦哈哈地跟谭新建顶着大太阳一户户去送床垫。   好在谭新建干活虽然墨迹,但是这种爬楼搬运床垫只需要走路和卖力,所以他并不掉链子。   陈茶这次没接预定床垫的单子,所以也没在小区门口卖吆喝,跟着他们一家家的去送货收货款。   中午时分,弹簧床垫全部送完,货款都收了回来,陈茶这才松了一口气,特别大方的请他们两个吃了顿饭。还给谭新建点了一瓶啤酒。   废品站老板要开车不能喝酒,陈茶就给他拿了一包好烟。   废品站老板阴沉了半天的脸终于放了晴。   回家的路上,陈茶顺道还了原材料厂里的尾款,买了十二斤猪肉,又买了十一瓶白酒。   一瓶酒一斤肉算一份。   废品站老板送她回村后,陈茶给他带了一份,还塞了五块钱给他当私房钱。   程樘腿伤他是有过错,但是拿了赔偿签了协议,当司机和搬运工不在协议范围内。   都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   剩下的十份,给了谭新建一份,然后拎着一一分给了村长和其他谭姓人家。   最后一斤猪头肉当然是留给程樘的。她男人更辛苦,但是有伤在身酒就免了。   村长和谭吉庆是堂兄弟,而这样的堂兄弟,谭家在钱榆村有十个。   妥妥的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的好处,昨晚陈茶深刻的体验了一把,并且想明白了一件事。   谭新建是做错了事,这家人也算有良心,说话算话让谭新建一个壮劳力天天来他家当义务工。   坦白说这一点并没有写进协议里,如果谭新建耍赖不认,陈茶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谭家在村里是个大姓,真合起伙来给她和程樘小鞋穿,也够他们俩喝一壶。   况且,犯错的只是谭新建自己,昨天来帮忙的确实谭姓一大家人,陈茶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人家团结知礼当成应得,所以备一份礼物也是应该。   这点钱跟完不成订单的损失比,微不足道。   程樘也支持她的做法,夸她:“我媳妇儿想的真周到。”   陈茶乐不可支,“你这嘴可越来越甜了!”   程樘笑笑没说话,他又不是真的木头,必要的学习能力还是有的。   他还能举一反三,眨眨眼,问陈茶:“那有奖励吗?”   目光下移,意有所指。   陈茶又不傻,一下就明白了,红着脸娇嗔:“你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程樘勾着她的腰,轻捏了一把,“既然是奖励,你可以主动点,我不介意在下面。”   陈茶脸更红了,凶巴巴地抗议:“我介意。”   明显色厉内茬。   程樘知道这是有戏,也不跟她辩驳,弯腰抱起她往内屋走。   陈茶急了,“你的腿!我自己走!”   “就几步路,没事!你还是留着力气一会儿再使!”   陈茶:“……”   ******   陈茶出去送弹簧床垫,程樘还是没闲着,趁有空做好了床头,海绵都钉好了,就差包面锁边。   这活最后是陈茶完成的。   晚上陈茶盘腿坐在他们的新床上数钱。   这阵子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盘点她的小金库。   陈茶买了两个本子,分别记她跟程樘的账。   钱还是都在陈茶手里,她只是分开记账。   她的账本上还是初始那二百零六块八毛二,又加了一笔一千块的赔偿款,就是一千八百零六块八毛二。   本来赔偿款给的是一千六百块,其中六百给了程樘于她只是支出六百,怎么花剩多少那是程樘的事。   即使花在她身上也是程樘花的。   而程樘账本上之前余额是四百六十四块八毛。   今天卖了十八张弹簧床垫,十六张售价二百一十块的,两张售价二百一十九块的。   本来成本应当是每张床垫一百八十三块两毛钱,但是当时是进的二十张弹簧床垫的原材料。另外他们自己也睡了一张弹簧床垫,也是要算在本钱里的。   这样总本钱是三千六百六十四块,统共卖了三千七百九十块。净赚一百二十六块以及大约还一张弹簧床垫的材料。   程樘账面上总收入是五百九十块零八毛。   这是收入,还有支出。   这一个来月,买做木门的木材,涂料,床裙布,玻璃,日常开支,以及最近在医院的伙食费一共花了一百七十一块二毛钱。   另外今天买猪肉买烟买酒花了四十九块二毛。   程樘帐上还剩三百七十块钱。   “还以为过了年猪肉会便宜一点,这一路涨起来都没完了!现在都两块五毛钱一斤猪肉了!好贵!”陈茶一边收拾纸笔抱怨。   程樘目光在给他的记帐本上落了落,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所有的支出记在我的账本上?”   陈茶停住动作,转身看着他,那目光仿若程樘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养家糊口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也还没开始赚钱,难道就让我承担家里的开支?”   程樘:“……”他真没这意思。   连连点头,“应该的!说的好!记得对!”程樘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那这个你怎么没记?”   近五百块钱呢!   陈茶理所当然道:“我在我账本上记了支出六百块了呀!怎么花那是你该记着的。”   程樘:“……”   他手插进裤子口袋,想把剩下的一百块来块掏出来上交。   “你可真败家!”陈茶做作地哼了一声,“几天就败光六百块!”   程樘:“……”   他把手又默默拿了出来,反正败家的名都担了,还不如存点私房钱。   陈茶突然想起什么,朝程樘伸出手,“你那是不是还剩一百块?都回来半月了也不知道给我,你是不是想留着私房钱养……”   程樘:“……”   没等陈茶给他编出莫须有的罪名,动作麻利地掏出口袋里剩余的钱拍进陈茶的掌心。   一分都没敢留。   女人呐!   财迷!   陈·财迷·茶,特别大方地把零散的毛票还给了他,美名其曰:“大男人身上没点钱不行,出去让人笑话怎么办?”   程樘:“……”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说是说不过陈茶,但是做……   程樘脱鞋上了床,胳膊搭在陈茶的腰上,“媳妇儿,我们都好久没有那啥了……”   一个多月了。   昨晚陈茶到底耍赖只动了动手。   陈茶往他打着厚石膏的腿上瞥了眼,“你行吗?”   “你会收回这句话的!”程樘咬牙切齿道,没有哪个男人能受的了这种侮辱。   “再说,不还有你吗?我期待你主动……”   ******   程樘要养伤,暂时开不了工。   陈茶决定先把小卖部开起来。   柜台和货架程樘早就给她做好了,现在只差进货。   让谭新建赶着牛车陪她到了市里。   之前去市里,陈茶发现一个副食批发市场,零食玩具糖果等等什么都有,在里面转一圈就够开小卖部的。   除了油盐酱醋,洋火蜡烛等日用品。陈茶还进了些烟酒。   进货最多的还是小孩子吃用玩的。   各种花里胡哨的文具,从几分到几毛的小零食,还有很多便宜玩具。   主要钱榆村总体经济状况在那里,贵了也卖不出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陈茶狠狠心进了三百块钱的货,拉了满满一大车。   回家后所有的货架都摆的满满当当。   程樘拄着拐在小卖部里逛了一圈,停在摆着烟的货架上,伸手想去拿其中一盒。   陈茶看见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制止了他,掌心朝上举到程樘面前,“五毛一盒,给钱谢谢!”   程樘:“……”   有生之年又涨见识了。   媳妇儿开小卖部,还得自己掏钱买烟。   难怪昨晚上那么大度把零钱还给了他,他一个资深烟民能留的住吗?   还不都进了她口袋。   女人呐!腹黑。   程樘掏了钱,当了陈茶第一个买家。   作为第一个买家,程樘还提了一个建议:“你不是说要去工商局注册个什么证?”   陈茶点头,“是啊!咱们做家具,开小卖部都算个体户要去办个什么营业执照还是经营许可证,卖烟也得要烟草零售证。”   “正好这几天没什么事,我陪你去跑手续。”   ******   大城市已经沐浴在经济改革的春风中,野蛮生长。   小城市却还在探索的边缘来回试探。   注册个体户,麻烦得要死,一遍遍的跑来跑去。   历经数十天,终于注册好了两个工商许可经营证,一个名叫茶茶百货,一个名叫华樘家具。   程樘本意是想把两个人的名字组合一下,叫茶樘家具。   陈茶不同意,她这名字指向性太明显,卖茶叶倒是优选,放在家具上就小气了。   尤其是茶樘二字的发音,更像是一家茶馆。   程樘名字中的樘是支柱的意思,相对来说要大气些,所以不能配茶字。   最后陈茶做主,起了个华樘家具。   程樘被说服了,家具厂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刚刚跑完□□流程,证都还没到手,村里就要收小麦了。   他们家只有一亩多地,按理说一个人连收带运也就一天的事,偏谭新建是个干活很慢的人。   他只是慢不是偷懒。   正常人收割小麦,一手握小麦一手握镰刀,弯下腰唰唰不停地挥镰刀,几秒钟就能割一把小麦。   等手里的小麦多到一手拿不过来就近原则放在地上,然后重复下一轮,再多到拿不过来就倒回来放在先前的小麦上,直到攒成一小捆或者离的远了再重复上述动作。   谭新建也是这么做不假,但他有强迫症,每一把小麦从麦穗到麦秆断口必须齐齐整整一条线,否则他就十分难受。   一亩地得多少株小麦?他花太多时间在处理割下来的小麦的整齐度上,能快得了去才怪。   可对强迫症来说,你不让他摆整齐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茶看不过去想去帮忙,程樘哪舍得让陈茶干这种苦力活?借口小卖部需要看店,自己拄着拐去了。   反正割小麦也不怎么走路,弯腰挥镰刀才是重头戏,腿拖着走都行。   自家地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又没人管。   瘸着腿的程樘收割两个来回,谭新建才能完成一个来回单趟,好在他家地少,只需要一天就收割完,还早早收工了。   接下来需要把已经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小麦运回家。   这又成了麻烦事。   因为钱榆村所有村民基本都是同一时间收小麦,有骡子车和牛车的人家运完自己家的粮食都会再帮亲戚邻居运。   谭新建家也没有牛车,不过谭新建有个姐姐,比他大三岁已经嫁人了,每年都是他姐夫赶着牛车来帮忙运小麦。   程樘总不能不讲理到连人家姐夫的牛车都盘算上。   可他家真什么运输工具都没有,就是独轮车,程樘家也没有。   程樘咬着一截小麦秆蹲在地头上,看着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村民们,道:“能买辆拖拉机就好了。”   陈茶中午来送饭后就没走,帮着用草绳捆小麦,闻言喝了口水,反驳他:“你也不是没去问过,一辆泰山12型小四轮拖拉机要八千块呢!”   之前赚了钱,程樘就说想买辆拖拉机,这样农忙可以用,平时送货也行。   结果两个人兴冲冲跑去一问,要八千块钱!   别说八千,那会儿他们连八百块也没有。   兴高采烈地去,蔫头耷拉脑地回来。   程樘退一步想买缝纫锁边机和手动缠绕机,一问价格还是被劝退了。   想到这,陈茶道:“要不,等收完小麦,你去问问有没有卖二手缠绕机的?这一回咱们手里有千多块钱了哪怕能买个二手的也行。”   程樘点头,“回头去看看。”   他也这么想的,不过这都是收完小麦之后的事,这之前还得先解决往家运小麦这个问题。   要换以前,程樘背都能背回家,但是现在着实腿脚不利索,往回背不太现实。他们也不好意思让谭新建往回背。   这段时间,他们对谭新建改观很多,确实也是个老实孩子,只能说前阵子做那事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   能吃苦,也任干,除了强迫症导致的墨迹之外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开了过来。   不光动静大,在钱榆村还是个稀罕家什。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往拖拉机来的方向看过去。   大家既羡慕又好奇,钱榆村谁家这么大手笔能买辆拖拉机?就是谁家亲戚有辆拖拉机也了不得。   陈茶也跟着羡慕,在她眼里这是行走的八千块。   拖拉机越开越近,到她家地跟前停下了。   陈茶:???   作者有话说:   今天虽然还是两更,但是有一万字哦!看我骄傲的嘴脸。感谢在2022-04-11 23:55:45~2022-04-12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傻缺必须怼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秋收生意   这拖拉机是个小四轮, 车头是大红色的,前面两个小轮子,驾驶座后面是两个大轮子, 拉着一截绿车斗。   开拖拉机的是一位中年男人,驾驶座旁边的架子上坐着一个应该挺年轻的姑娘。   说应该是因为实在看不清, 这姑娘头上戴着大大的遮阳帽, 脸上是太阳镜跟大口罩, 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手指头都没露一根。   别说陈茶只长了一双眼,这就是黄蜂来了也蜇不透。   只看穿着打扮像是年轻姑娘。   那姑娘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直奔程樘, 停在他面前,见程樘在抽烟又往后退了两步, 手在鼻前扇了扇,嫌弃的喂了一声。   陈茶乐了,那口罩那厚度一杯水泼上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漏, 还能闻见烟味?   程樘还总说她娇气,这位才是真正的娇气。   程樘听见动静,抬头斜睨那姑娘, 并没有掐了烟的打算。   那姑娘下巴一抬,伸手食指虚指着程樘,“你就是那个因为新建被打断腿的瘸子吧?我跟你商量个事。我从农机厂借了个拖拉机来帮你干农活, 干完了你给谭新建放几天假!”   程樘站了起来。   见不得光姑娘这下不光没了身高优势还反受程樘身高压迫,往后退了两步。   程樘眯了眯眼,问她:“商量?”这似乎是命令吧。   陈茶拍拍手, 走了过来, 抬手虚遮在眼睛上方打量了下这姑娘, 突然一抬手就扯掉了她的口罩。   这姑娘第一反应不是去抢陈茶手里的口罩而是双手捂嘴, 动作太急还把太阳镜也弄掉了。   太阳镜掉的时候还把原本被陈茶扯到挂在一侧耳朵上的口罩也弄掉了。   陈茶:“……”   这条件反射跟正常人着实不太一样,怕是有什么毛病吧?   “啊!”姑娘尖叫一声,蹲下身,一手遮着眉眼,一手去捡掉在地上的口罩和眼镜,嘴里还念叨着:“要晒黑了!要晒黑了!”   陈茶:“……”   心说可你也不白啊!   她侧过头,指着这姑娘对程樘道:“以后别说我娇气了,这位才是真正的娇气。”   程樘:“……”   那姑娘捡起墨镜和口罩,看见洁白的口罩上沾了泥土,嫌弃地一甩手扔了,只掏出帕子擦了擦墨镜重新戴上,然后把帕子也一起扔了。   陈茶冷眼看着她表演完,淡声问她:“姑娘,你谁啊?”   “我叫张晓萌。”大约觉得自己在钱榆村没什么知名度,又补了一句,“我是谭新建的对象。”   姑娘低头,眼睛从墨镜上方瞟了陈茶一眼,“你就是那个逼着新建给你打白工的坏女人吧?明明长得挺漂亮怎么这么坏心肠?”   陈茶顿时了然,这就是那个往她生日蛋糕上画蛇精的女孩。那画确实挺符合这姑娘的心理年龄。   陈茶故意坏笑了一下,“你敢当面说我坏,不怕我把你卖进山沟里再也回不了家?”   “你敢?!”   “要不你试试?”   陈茶觉得此刻自己特像白雪公主她后妈。   不知道是陈茶太像坏女人还是张晓萌刚才过于虚张声势,几句话下来,一改之前娇纵跋扈的模样,哇一声哭了。   哭声那叫一个洪亮委屈。   陈茶:“……”她还什么都没干。   张晓萌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道:“求你别卖我!我都好久没见过新建了!我帮你干完活,你让新建陪陪我行吗?”   陈茶:“……”她哪长得像棒打小鸳鸯的恶婆婆?   张晓萌登场方式过于耀眼,吸引了田里半数人的目光。   谭新建听见动静从地头那边跑了过来,抹了把头上的汗,特别惊讶:“小萌?你怎么来了?”   张晓萌看见谭新建更委屈了,哭声整整拔高两个调,“我都半个月没见你了!我很想你……呜呜,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   见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了,陈茶不好再刺激她,往后退了一步,到了程樘旁边。   谭新建更是心疼到不行,张开胳膊就想抱她。   结果张晓萌后退一步,“脏!”   陈茶:“……”   她用胳膊肘拐了程樘一下,“看见没,这才是公主病。”   程樘:“……”抬手抠了抠眼角,暗下决心以后不说陈茶娇气了。   谭新建好像很习惯这样,连忙脱下衣服擦了擦手,这才抱了张晓萌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田间小路上上演了一出牛郎织女相见的催泪戏码。   等张晓萌哭得差不多了,才跟陈茶和程樘说了始末。   原来谭新建上次闹了这一出,家里人坚决反对他娶张晓萌。   主要是娶不起。   这事也不敢捅到张晓萌家里去,生怕再给他们留下一个谭新建人品不行的印象。   谭新建再不舍,也只能跟张晓萌提分手,他真拿不出一千块彩礼钱也买不起三大件。   前阵子程樘住院,张晓萌还天天偷跑去找谭新建。   人都有劣根性,越是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就越觉得自己是真爱,两个人更是难舍难分。   直到程樘出院那天,谭新建再次狠心提了分手。回来后一直忙着帮程樘弄弹簧床垫,就没空到城里了。   张晓萌实在受不了思念之苦,瞒着家里找了管农机的亲戚,借了辆拖拉机来。张晓萌想法很简单,就是早点给程樘家干完活,好让谭新建能陪陪她。   陈茶:“……”这是给她家干完活就能解决的吗?   不过感情这事外人不便干涉,陈茶作为一个逃婚离家出走的人倒是挺理解张晓萌的。   不管怎么说,有了拖拉机,程樘家这点小麦就不愁往回收了。   一趟就拉了回去。   既然张晓萌都把拖拉机借来了,谭新建也不能只帮程樘,他把拖拉机弄回家帮家里收小麦,但是把张晓萌留在了陈茶家。   用谭新建的原话是,“我爹娘再恼我也不舍得怎么我,可是他们一定会迁怒张晓萌,哪怕她是无辜的。”   于是陈茶收留了大小姐张晓萌。   只需要收留并不需要伺候,反正也伺候不起,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娇气。   村里没有自来水,大家喝的都是黄河水,她嫌不干净干到嘴唇裂开也一口不碰。   村里的泥土垒的灶台做出来的饭,她更嫌弃不干净,肚子叫了几遍也还是一口都不肯碰。   陈茶又不是谭新建,当然不会惯着她,不坐就站着,嫌脏就饿着渴着。   反正受渴挨饿的又不是她,不过她倒是有点理解这俩人为什么能走在一起了。   看得出来张晓萌除了娇气还有挺严重的洁癖。而谭新建则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做事要求极致完美。   陈茶亲眼见过谭新建能把从泥里□□的野菜野草都摆的整整齐齐并且把草根洗得干干净净才扔掉。   而正常人都是拔了野菜野草带泥随意拎在手里,走到地头扔出去。   尽管陈茶不能理解都要扔掉的野草为什么洗那么干净摆那么齐整,但这性格跟张晓萌确实很搭。   可以说是别样的天作之合。   若是没事陈茶还能逗逗她图个热闹,这会儿忙到脚不沾地实在顾不上张晓萌。   首先地里收回来的小麦需要尽快晾晒,否则会捂了。   捂了也是钱榆村的土话,意思就是闷了,不透风撒气导致小麦发霉发芽。   在晾晒之前还要把小麦穗和小麦秆分开,一般是用铡刀。   趁着村里其他人家的小麦还没收回来,陈茶先去借了邻居家的铡刀回来。   本来陈茶念着程樘腿还没好,非让程樘放好小麦穗她来铡,结果陈茶跳起来全身重量都压到刀把上也没能铡开一捆小麦。   才知道铡东西还是个力气活,只能悻悻地跟程樘换了分工。   程樘力气大,动作干净利落,铡刀一起一落,小麦穗和麦秆就分了家。   铡下来的小麦穗薄薄摊开一层晾在地上,小麦秆单独晾在一边,等干了就可以堆起来抹上泥巴弄成柴草垛。   因为上次丢钢丝的事,程樘和陈茶交完床垫这段时间,用做木工剩下的木棍和捡回来的树枝削尖了围着屋前空地扎了一圈篱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院子。   还把已经晒干的土坯运回了堂屋,码放起来,等程樘腿好利索了垒灶台盘土炕用。   到了晚上九点多,谭新建家里的小麦才全部运回来。   两个人话都没说几句,张晓萌就得依依不舍地跟着一直催促她的亲戚回城里,临走还一遍遍求陈茶,“坏……漂亮姐姐,你放过新建好不好?”   陈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告诉她:“大小姐,想跟谭新建在一起,你要说服的不是我而是你家里人。”   ******   整个麦秋从收割到打完场要差不多十天。   把麦穗和麦秆分开晾晒两天后,就要打场。   打场就是通过拍打或者重物碾压让小麦粒从壳里掉落的过程。   有条件的人家打场是用牲口拉着石碾子碾压。   先把小麦穗摆成一个圆,给牲口带上防止偷吃的口箍,再在尾巴后面挂一个筐接粪便,然后牵着牲口拉着石碾子一遍遍地在小麦穗上碾压。   一遍过去翻一下,再来一遍。   等小麦粒掉的差不多了,把小麦粒收到一边,把已经壳多粒少的小麦穗晾晒一段时间后,再次碾压。   直到没小麦粒脱落为止。   没条件的人家,像程樘和陈茶,就得用呱哒板手工打。   呱哒板也是钱榆村的土话,就是一个长约五十公分宽高各十公分的木块,加上一个可以手握的把手。   把麦穗弄一小措堆放在脚下,然后握着呱哒板的把手对着麦穗一顿猛敲打。   再翻一翻,再敲打一顿。   直到小麦粒全部掉落再换下一措。   这也是个力气活,好在只需要坐着不用动腿,程樘自己一个人就办了。   等打完场,就是扬场。   暴力脱皮的小麦粒里总是夹着一些壳以及土场院中的土和诸如鸡毛杂草之类的杂物。   需要借风把小麦粒里的壳都吹出去。   这个过程就是扬场。   扬场得挑一个有微风的天气,站在上风口,从堆放好的小麦上用木掀铲起来,扬到空中。   轻飘飘的壳被吹走,较重的小麦粒会几乎垂直掉落。   扬完场再把干净的小麦粒摊开晒干,去交了公粮,麦秋才算完事。   陈茶的小卖部开了有几天了,生意是越来越好,她这地方选得好旁边就是学校,孩子多。   她进的小零食都很平价,基本两毛以内都能买到,多数都只有几分钱,种类又多,深受小孩子们欢迎。   课间都往她这儿跑,会花几分钱买块糖;买个果丹皮无花果丝酸梅粉或果冻之类的。   最受欢迎的还是抽奖。一毛一次的和两毛一次的。   一毛一次的有空奖,运气不好会什么都抽不到,大奖是一个毛绒玩具。   两毛一次的都有奖,最次也是一块块糖的安慰奖,大奖是一把玩具枪。   抽奖的利润比卖其他零食都高,光抽奖一天能赚个两三块钱。   最近正好是麦秋,更是小卖部生意最好的时候。   平时钱榆村的村民们过日子都特别仔细,酱油瓶子空了倒点清水进去涮一下都能再将就一次。   到了麦秋就累到顾不上这么仔细了。   往日里忙着烧火做饭的家庭妇女们,这时候也是方巾往头上一扎,镰刀一拿冲进地里顶半天去了。   但妇女也是人,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天黑看不见物才回来。   一天下来腰酸腿疼,一坐下动都不想动,哪还有力气做饭?   就算家里有半大孩子能做饭的,也不会蒸馒头不会赶集买菜。   为此陈茶特意跑到城里去馒头房批发了些馒头回来。   到了中午,就用笼布包好装进程樘给她做的小木箱里到地头叫卖。   因为有些地多的人家为了赶时间,基本不会回家吃午饭。   陈茶还捎带卖一些咸菜和罐头之类的,深受村民欢迎。   他们再节约,顶着大日头干这么苦这么累的活,也愿意吃点现成的。   现在基本算是春末夏初,到了中午,日头十分毒。   陈茶每天一大早还会到附近的雪糕厂批发一些雪糕回来。   雪糕都是特别便宜的,要么是甜水冻成的冰块,要么是那种五颜六色,一袋里面好几支的。   前者解渴解热,后者一包一两毛钱全家都能分分沾沾凉气。   小木箱里用塑料布包上瓤子,再把雪糕放进箱子里,放在自行车后面栓好,沿村叫卖。   村子东头和西北角各有一大片空地,是公用场院。   每个场院都乌泱泱挤了好几家人。   为了怕辛苦种出来的小麦丢了,晚上都扎个简易窝棚住在场院里,很是热闹。   陈茶最喜欢到公用场院做生意,往往会有头羊效应。   只要有一个人来买,其他人就会跟风买。   一圈转下来,有时候会卖光,有时候会剩个一两支她就跟程樘分分吃掉。   到交公粮那天,陈茶的小卖部卖了两三百块,连本钱都算在里面。   她每件商品利润都很低,一般就几分最多几毛钱,图的就是薄利多销。   交公粮要去镇上的粮站。   陈茶没想到,只是交个公粮还不但被刁难还碰上了色胚。 第54章 、交粮风波   小麦晒干了, 陈茶又开始愁交公粮的运输问题。   虽然陈茶没种过地,但是听说过一亩地能产四五百斤小麦。收来的小麦要交三分一左右的公粮。   拿她家来说,差不多要交二百来斤小麦。   这么多粮食总不能背到粮站去。   村里有牲口的人家并不多, 即使架子车上有空余的位置也会帮亲戚朋友捎带公粮。   而她和程樘没有这样的亲戚朋友。   直到交公粮的前一天傍晚,刘哥过来买酒, 随口问了句:“你们找到车拉公粮了吗?”   陈茶立马反应过来, 拒收了刘哥的酒钱, 佯装愁眉苦脸道:“还没呢!刘哥你家车上还有空地吗?能不能给我们捎一下?”   这刘哥就是之前程樘借了几次骡子车的人家, 他家四口人,闺女出嫁后只有三口人的地, 在村里不算地多的,估计一车就能装开。   而且这哥性格不太讨喜, 更不会看人脸色,即使求上门他看你不顺眼说拒绝就拒绝。   也不知道是上次跟程樘喝酒喝出交情来了,还是陈茶白送这瓶酒取悦了刘哥, 他特别痛快地答应了:“你们提前准备好,我明早来接你们。”   ******   陈茶人生第一次见到交公粮的壮观场面。   他们到粮站的时候,队伍已经从粮站门口一直排到了路口拐角, 足足几百米长的队伍。   乌泱泱的交辆队伍是由三种交通工具组成的。   第一种就是原始的人力,自己拉架子车或推小推车这种往往是住在附近村里的村民。   第二种是牲畜为运粮主力,比如刘哥家的骡子拉车, 或者黄牛啊驴啊马的拉着装满粮食的架子车。   第三者基本就是各村的富人了,开着拖拉机来交公粮。这样的太少了,一百户人家里也不过只有一两辆。   之所以会注意交通工具不同, 是陈茶发现粮站收粮的人是看人下菜碟的。   对人力推车或者赶牲口的人百姓, 基本上是鼻孔看人, 各种刁难, 动不动就借口小麦晒的不够干,杂物多拒收公粮。   对开拖拉机的人就和颜悦色,象征性的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当然还有些人塞给检查的人一条烟啊什么的也就过了。   可实际上陈茶亲眼所见,交公粮的小麦几乎是百姓们从收回来的小麦里特意挑了最好的送过来。   说几乎是大部分人家都交最好的,包括她家。但是也有些人家需要留小麦种,一亩地留个几十斤明年好播种。挑完种子后再挑出最好的交公粮。   最后真正落到手里能吃能卖的小麦多数都是成色不好,颗粒又小又扁的。   用人把关就是这样,能不能过关就看检查的人怎么说而不是取决于小麦的成色。   对于送点薄礼打点这事陈茶本来不反对,甚至也带了一条烟在车上,她跟程樘不指着这点粮食生存,只想尽快完事回家。   谁知道有一个收粮员老远就开始色眯眯地盯着陈茶。   程樘皱了皱眉,挪了下身子挡住了陈茶。   那个收粮员见状不但没有被抓包的羞愧还呸了一声,朝程樘比了个“你等着!”的口型。   刘哥不是第一次交公粮,见状叹息一声,“等会儿要是被分到他给咱检查,那就倒霉了!这人叫苟大力,我们都管他叫狗子。这狗子是真的狗,每次都刁难人,明摆着吃拿要。咱就是靠种地为生,这公粮提留就得交掉三分之一。还得再拿一部分低价卖给粮站,剩下的也就勉强够一家子吃吃喝喝,哪有多余的钱再打点?再说都是平头百姓,一是舍不得二是真没这眼力价,谁寻思办公差的人里还有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陈茶和程樘都见过更卑劣的人,倒不算意外。   陈茶甚至数出了五块钱,对刘哥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事算我的。”   这天运气着实不好,很真分到了苟大力检查。   等轮到程樘他们这一车,苟大力冷着个脸,随手抓了把粮食连看都没看一眼,随手一捻张嘴就道:“粮食不干,再去晒晒。”   路边上已经摊晒了很多粮食,有一部分确实想蒙混过关,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被刻意刁难。   这么大的日头,再晒一下,粮食重量又得缩水,意味着又要多交一些小麦才够。   陈茶倒是不怕粮食晒轻了,只是不想浪费这时间,她那小卖部最近生意特别好,有这耽误的功夫她都赚回来了。   她拉了程樘一把,示意他不要冲动,笑眯眯地递给苟大力一盒好烟,“哥,这么热天还为咱们百姓服务,辛苦了!抽根烟歇歇。”   她掌心里还扣着五块钱,递烟的时候露出一个角。   本来陈茶想着苟大力拿烟顺便把钱抽走,不惹人注意还能皆大欢喜。   谁知道这苟大力也不知道是色胆包天还是朝中有人腰杆子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地用色眯眯的目光把陈茶从脸扫到脚,仿若陈茶没穿衣服一样,再看看她手中的烟,拿腔作势道:“还是女同志更懂事啊!你看我这两手都占着,要不你给我点上?”   他一手就捏着三五个小麦粒,另外一只手拿个纸笔,可真“忙”!   陈茶抽了一支烟递他嘴边,谁知道这苟大力不张嘴咬烟而是嘟起嘴往陈茶手上凑。   程樘一把拉开陈茶,从陈茶手里取过烟,挡在她面前,“我给你点!”   苟大力见他这么不懂事,脸一拉,“去去去!把粮食晒干了再来!下一位!”   陈茶眯了眯眼,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她解开衣领处两颗口子,胡乱一拉,往程樘身前一站,开始哭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了!”   这一嗓子,周围所有的人看了过来。   陈茶一边哭一边往粮站里面跑,“领导们,你们给我做主啊!要不然我就没脸活了!”   验粮员是小鬼,领导们都在办公室呢!   苟大力一下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陈茶会来这么一出。这些年他都这么干的,并且胆子越来越大。   就因为这些老百姓们多数木讷老实,又事关女人名声,往往被他坑了也都敢怒不敢言,再见他还好生巴结。   偶尔有一两个闹的,上头见没证据也睁只眼闭只眼。   像陈茶这样的,实数头一个。   等反应过来想跟上去阻止,又被程樘抓着衣领,“走,跟我去派出所!”   苟大力一下慌了,试图挣开程樘的钳制,“你撒手!我什么都没干!”   他很少说实话,但这句绝对是实话,他连陈茶的手都没碰到。   陈茶这一闹果然惊动了粮站的领导。   见领导出来,陈茶不进则退开始往外跑,“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粮站领导:“……”姑娘你这样,别人会以为耍流.氓的是我。   他别无选择地跟着陈茶到了粮站外。   交公粮的百姓密密麻麻把苟大力和程樘围在中间,现在又加了一个陈茶。   陈茶声泪俱下,“领导们,我们百姓种点地不容易。交公粮这事我们都懂,我们都感恩国家给了我们地种给了我们饭吃。大家都是从谷子堆上挑了最好的小麦运过来。可……”   陈茶胳膊伸直,食指直指苟大力,“这位验粮的同志,以权谋私,公然收受贿赂不说,还非礼女同志。谁若敢声张反抗,他就拒收公粮还污蔑我们不想交公粮。大家都知道拒不交公粮是犯法的,哪有敢这么做的?他收贿我们也就忍了,可他这么糟蹋我,我还怎么做人?我男人要休了我我哪还有脸活着?”   说着,陈茶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   “要休了她”的程樘嘴角抽了抽。   苟大力一向都是污蔑别人,百姓为了能顺利交公粮都忍气吞声,何曾有人这样当面泼他脏水?顿时气地跳脚:“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非礼你收你贿赂了?”   陈茶没回他,只是哭的更大声了。   大家都一脸了然,看人家姑娘委屈的!苟大力这是敢做不敢当。   粮站领导有些脸疼,沉着脸问苟大力:“到底怎么回事?”   苟大力苦着脸解释:“我真没收贿赂也没碰她。”   程樘默不作声从苟大力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那盒烟和五块钱。   刚才苟大力注意力放在陈茶身上时他顺手放进去的。   程樘也算是吃过陈茶亏最多的人,跟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把烟和钱举过头顶晃了晃,等大家都看清楚又装回了自己口袋。   陈茶零花钱管的严,这五块可以留下当私房钱了。   苟大力:“……”   有了陈茶和程樘站出来,人群里其他真正的受害者开始纷纷发声。   “他也收了我五块钱!”   “我没给他送礼,我家这么干的小麦,三次都还不让我们过!”   “他收了我一瓶好酒,就在他脚边那个布包里!”   “……”   粮站领导一边听着四面八方的告状声,一边走到旁边把布包拎起来。   满满一大布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烟酒茶,还有现金。   他把布包扔到苟大力面前,“你等着组织上处理吧!”又转身朝陈茶以及交公粮的百姓们鞠了一躬,面露愧色:“父老乡亲们,我对不起大家!这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咱们交公粮是限时的,如若因为这事耽搁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我先安排个人把公粮收了。苟大力这事容我先上报。”   交公粮只有三天时间,分到全镇这么多村,三五个村往往只有半天时间,确实耽搁不起。   大家纷纷重新排好队,但是依旧议论纷纷。   补位的验粮员是个年轻小伙,长相憨厚。   不知道是不是临时被抓壮丁没有经验还是被被陈茶这一出闹怕了,检查很松,只要不太过分的都给过了。   陈茶他们顺利交完公粮,拿着空袋子到旁边去把多余的粮食卖平价粮。   双河县这边,还不允许私人买卖粮食,都是统共统销,价格很低,小麦按照质量等级稍有不同,均价大约在两毛六分九厘一斤。   陈茶和程樘只留了够吃的小麦,剩下全都卖了。   他们主要做买卖,小麦放家里占地方不说还容易生虫子招老鼠。   他们这一亩半地产了不太到六百斤小麦,自留了一百斤小麦,交了小二百斤公粮,剩下的三百来斤卖了八十二块七毛钱。   陈茶看着手里的毛票,直摇头:“农民真是太难了!”   程樘往她手里看了眼,“这也不是纯收入,要扣除浇地钱,化肥农药钱。其他人家还得扣除种子钱。”   陈茶默默算了算,“也就是说种地只能解决温饱呗?”饿不死,赚钱就别想了。   程樘点头。   百姓种地不就图个温饱?   陈茶不认同这种安于现状的态度,“我看钱榆村是一年种两季农作物,春种玉米或黄豆,冬种小麦。除了每年春秋收粮食要忙一段时间,其他时间完全有空做点小买卖什么的,何必巴巴守着这点地呢?”   “大约是因为习惯了吧?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多数人都没文化连基本算数都弄不明白哪敢做买卖?何况去做生意得要本钱吧?做买卖也不是稳赚不赔,你觉得在钱榆村谁赔得起?”   陈茶自小生在买卖堆里,她们那没什么地,老老少少懂事就开始做买卖,只是买卖大小不一。   所以特别不理解这边百姓的思维。   就像大家也不理解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围着灶台男人转,天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陈茶在骡子车旁边等着。   刘哥要卖的粮食多,光过称也得一会儿。   程樘过去帮忙了。   还在排队的李芳芳,看了看陈茶,犹豫了下还是朝陈茶走了过来。 第55章 、男人活好   “陈茶, 你真勇敢!我代表其他被苟大力刁难过的姑娘们谢谢你。”李芳芳由衷得道谢。   在陈茶来之前,李芳芳才是钱榆村的村花,每次交公粮碰见这姓苟的都得被占一下便宜。   像她这样的姑娘还有很多, 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像陈茶这样声张。   多数姑娘都一样把名声看得重, 觉得被占了便宜丢人的是自己, 更怕被人看不起不好找婆家。   而陈茶和她们不一样, 敢说敢想也敢做。   别人也许不知道, 但李芳芳很清楚,程樘既然在这里, 绝对不会让陈茶被欺负,所以应该是陈茶倒打一耙。   可她这举动却无意救了很多受过苟大力刁难的姑娘, 包括她。   哪怕是今天,其实李叔跟李芳芳很早就来排队了,只是李叔数了数人头, 算着到他们还是苟大力验粮,一咬牙拉着李芳芳又回到队伍尾重新开始排队,这才落到了程樘他们后面。   李芳芳也是没办法, 李叔伤了腰,李婶身体不太好,还有个弟弟才八岁也指望不上。   这一袋子小麦足足八十到一百斤, 万一需要晾晒,李叔一个人弄不了她只能来帮忙。   陈茶摇头,“不是我勇敢, 而是忍气吞声只会让苟大力这种人变本加厉。”小恩小惠她可以给, 这是做生意的习惯, 讲究和气生财少树敌多交友。   但是想非礼她,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李芳芳十分羡慕道:“这可不是光有勇气就够的,你很聪明。你跟我们这里的姑娘都不一样,难怪程樘那么喜欢你。”   女人都很敏.感,李芳芳也一样,她特别了解程樘,能清楚地感觉到程樘现在的变化,程樘对她和对陈茶是不一样的。   陈茶笑笑,没说话。   ******   陈茶他们来交公粮,多装了一袋小麦,寻思回去的路上顺道去磨坊磨点面粉。   磨坊在钱榆村和李家庄中间的位置,紧靠护河堤,有一个挺大的院子,大门口的墙垛子上用油漆写了三个大字:加工站。   院里面还住着几十户人家,有各种各样的磨具。   磨面磨米什么都行。   今天大家基本都是这想法,所以磨粮食也需要排队。   陈茶闲着无聊,围着磨坊大院里面转了一圈,发现磨坊东南角的院墙外,有几棵桑树。   她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几棵桑树明显有些年头了,十分高大,枝繁叶茂。附近还有不少小桑树,看样子像是野生的。   满枝丫的桑葚还有点青,陈茶摘了一个有些酸涩,看样子还得过几天能才能熟透。   陈茶围着桑树转了几圈,像是寻到了宝藏,十分开心,回来问程樘:“程樘,那几棵桑树是野生的还是这磨坊的人种的?”   程樘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摇头:“不知道,大约是野生的。”他小时候就有。   “那太好了!”陈茶眼睛一亮,“那我们养点蚕好不好?这地方离咱家也不算远,还能多点收入。”   程樘纳闷陈茶怎么这么多赚钱的主意,于她而言赚钱就像吃饭一样似乎是种生存的本能。   但他喜欢看她一说赚钱就眼睛发亮,眉飞色舞的模样。   含笑点了点头。   说做就做。   陈茶趁进城进货的机会,去买了半张蚕卵纸。   双河县这边并不流行养蚕,很少有人家做这个。   陈茶跑了大半个城,才买到。   她小时候跟着外婆养过蚕,自己还是第一次当养蚕主力,没敢多买,也怕那些桑叶不够。   回到家,把留作堂屋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当养蚕基地。   这事程樘帮不上忙,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她。不对,在种桑树这事上也支持她了。   陈茶想养蚕得有自己的桑树地,她提议把自家耕地里都种上桑树。   如果换了钱榆村其他男人,坚决不会同意陈茶这么做。   在钱榆村耕地就是村民们的生存之本,改种桑树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植物他们坚决是不肯的。   钱榆村的村民在陈茶眼里是极其迂腐,他们想守财奴一样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特别排斥尝试新鲜事物。   程樘却不怎么在乎,这地本就是陈茶要回来的,再说他们现在也确实不指望地里这点钱生活。   别说他做床垫赚钱,就是陈茶的小卖部一天的收入也能赶上一个出去打工的壮丁。   当然,就是没有其他生意,程樘也愿意支持陈茶。   自己的女人,就该宠着。   ******   他们买来桑树苗往地里种的时候,钱榆村其他村民正在忙着翻地种黄大豆。   播种之前也是一道又一道工序。   第一步叫犁地。或人力或牲口拉着耕犁在地里走一遍,把带着小麦根的地层都翻下去。   然后就是耙地。耙是一个跟门扇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木框,木框上装着锋利的铁锥。   人站在耙的木框上或者压上石头之类的重物,也是靠人力或者用牲口拉着在地里来回过几遭。   旨在把土疙瘩都粉碎,把枯草麦根拖出来。   最后用铁耙在细细的搂几遍,把草根搂出来。   这才把黄豆种拌一点防止生虫的药,种进去。   种的话要用一种叫耧的农具,在钱榆村常用的木耧有一腿耧两腿耧。   一腿耧特别小,需要一到两个人,一般是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扶耧。   二腿耧要大一点,可以用牲口拉,人在后面扶着。   黄豆种装在耧中间的漏斗里,随着走动漏进地里,漏斗最下面还有一个铁片在黄豆种进去以后,会拖一层土盖上。   后面扶耧的人要掌握平衡保持耕种在一条直线上同时,发现有漏在地面上没遮好的黄豆,还得及时用脚从两边扒拉土盖上。   当然再有钱一点的就用机械,拖拉机头后面按个播种机,一天耕种几十上百亩都不在话下。   跟村民们繁琐的种植流程比起来,种桑树明显容易的多。   挖坑种树埋土浇水。   地头上就是黄河水十分方便。   平时也不怎么需要管理。   桑树苗也没花钱,提供桑树苗的地方回收蚕茧,就要求陈茶养了蚕卖到他们那。   在双河县这里,养蚕种桑的人是凤毛麟角特别稀罕。   陈茶又成了全村的焦点,钱榆村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行人干活干累了,凑在一起站在地头上看着陈茶指指点点。   “这程樘媳妇儿到底是哪来的?竟然种树不种粮食,他们不知道秋天要交提留款?”   “她不知道,程樘还不知道吗?我看就是懒!种树多清闲,种地多累?”   “那可说不定,这女的精怪着呢!说不定是个发财的门路!村委那墙上还用油漆写着着‘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呢!没准人家觉悟高响应号召呢!”   话是好话,就是说话的人阴阳怪气,硬是像嘲讽。   “你们也别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要我说这程樘媳妇儿比咱们精明!大家伙都看不上程樘,又穷还坐过牢。可这陈茶跟着程樘过的日子苦吗?结婚穿的喜服三百多一件!动不动就上集买肉。睡的是什么席梦思软床。你们谁有这待遇?谁家闺女有人家过得滋润?”   “就是!我也觉得她不是因为懒瞎折腾。这陈茶可太会做买卖了,估计又有了什么赚钱的新门路,你们就等着看吧!”   “哎!你们说,这陈茶长得是真漂亮!凭这长相都能嫁个有钱人家,跟着程樘图啥?”   “谁知道呢?也许是图程樘那方面厉害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尴尬地笑了。   唯独几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笑什么。   笑归笑,大家还是远离了这个说浑话的女人,纷纷回自家地里干活。   这女人也不是别人,就是王大海他媳妇儿李兰。   陈茶离得远,没听见她们说什么,但是听笑声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十之八.九在那嚼她舌根呢!   不过陈茶也不在意,跟一群整天只会围着锅台孩子转,凑在一起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无知女人们生气那是想不开。   自己日子过好,这些人就都只剩酸话了!   李兰见自己一句话就把大家说得不理她了,撅着嘴特别不开心地往自己家地里走。   到地头上看见陈茶更气了,觉得自己现在在村里落到人人烦都是因为陈茶,每次遇见陈茶自己就倒霉。   就是陈茶来到钱榆村之后她日子才不好过的。   更倒霉的是她家地跟陈茶家的地紧挨着,一想到今后时不时就要看见陈茶,李兰觉得心情更不好了。   她愤愤地把地堑上的小麦根踢进陈茶家地里。   地堑是一条沿着两家耕地堆起来的长土堆,一般宽度大约能过一个人,高度大约二三十公分。   除了用来分割两家耕地之外,在浇水的时候还能把水拦在自家地里。   毕竟浇地的水是买来的,跑到别人家就给别人省钱了。   有些不自觉的人家,喜欢把地里□□的草堆放在地堑上。只要不到自己家地里,邻居都睁只眼闭只眼或者两家都一起往地堑上放,这样谁也别嫌弃谁。   陈茶不种大豆,种桑树也不在意地堑上这点小麦根,可不代表她会惯着李兰往她家地里扔。   她从地上捡了个硬土坷垃照着李兰的脑袋砸了过去。   李兰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一回头看见陈茶在拍手上的土,顿时急了,气冲冲地朝陈茶冲过去:“陈茶你找事是吧?”   “谁找事?你手欠脚贱我不打你打谁?”陈茶站起身,原地等着李兰到跟前。   “你才贱!全村就你最贱不跟人一样。别人都种大豆就你种树苗!”   陈茶掀了掀眼皮,特别不耐烦道:“关你屁事?”   跟李兰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打架,即使打赢了都掉价。   偏她还跟个苍蝇一样,时不时就在眼前晃悠晃悠,嗡嗡乱叫恶心人。   她要真是个苍蝇,陈茶也就拍死她了,偏还是个人。   杀人犯法,李兰不值得。   李兰一掐腰,下巴朝天:“怎么不关我事?你这树苗一开始就这么高,我们家才刚种上豆子,过几天发了芽你这破树会遮光会抢养分!”   陈茶翻个白眼,呵了一声:“关我屁事!”   也不是陈茶真没公德心,李兰家地在她家地东边,太阳东升西落,树苗上哪遮她家大豆的光?虽说下午会遮一点,盛夏骄阳,还给她家地遮阴呢!   陈茶家西边是李芳芳的地,陈茶特意留了一块空隙,那边树苗间距也大,尽量减少对李芳芳家的影响。   到时候收秋如果挨着她家树苗的大豆收成偏差,陈茶也会适当补偿李芳芳家。   李兰气得鼻孔冒烟,想动手又顾忌陈茶脚边的铲子,怕赤手空拳打不过陈茶,只能跺着脚原地叫骂:“陈茶,都一个村的你怎么这么个别?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种一样的作物?要是你家树苗把我家大豆欺死我跟你没完!”   “有毛病吧?赶紧滚!”陈茶懒得跟她废话,耽误干活,说完重新蹲下身子摆弄桑树苗。   李兰见状以为陈茶心虚,更来劲了,两手掐着腰,特别大声地喊:“陈茶,我跟你说,你要不把你这些破树苗弄走了,别怪我不客气!   陈茶抬起头,眯着眼看她:“你倒是说说,能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我……我就把你这些树苗都拔了当柴火烧。”李兰觉得找到了拿捏陈茶的办法,越说底气越足,说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脸得意。   陈茶重新站起身,往前一步,跟李兰几乎面贴面,一字一句道:“你若敢动我一颗树苗,我让你们家秋天颗粒无收!” 第56章 、买家退货   “你敢!”李兰眼睛瞪得像铜铃。   陈茶笑了笑,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又不指着这点地生活。这树苗毁了就毁了反正我还有小卖部赚钱。实在不行我男人也能养我。你呢?你们王家也不指着地活?那咱俩赌一把?你把我树苗拔了,我把你们家大豆弄成豆芽,看谁先饿死怎么样?”   不怎么样!   要树苗没了陈茶会不会饿死她不知道, 但是如果大豆因为她没了,王大海真会休了她!   到秋后交不了提留没有收入, 一家人都得饿死。   李兰率先败下阵来, 后退一步, 移开视线, 声音飘忽,“我才不跟你这个疯女人赌!”   说完就想跑。   “等等!”陈茶喊住她, “把你踢下来的小麦根都给我捡出去,否则我保证你明天早晨可以来地里捡豆芽吃了。”   “你!”李兰指着她又想破口大骂, 对上陈茶似笑非笑地视线,又怂了,骂骂咧咧捡着小麦根走了。   其他时候, 李兰敢跟陈茶死磕,但是地不能开玩笑,这是庄稼人的命。   “你最好好好地看着我家树苗, 少一棵我都记到你头上!”   “凭什么?”   “凭我看你不顺眼!”   李兰牙都快咬碎了,才勉强把这口气咽下去。   所谓穿鞋不怕光脚的,陈茶不在乎地她能怎么办?   ******   陈茶忙着种树养蚕经营小卖部, 程樘也没闲着。   一来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二来天气热了石膏不透气对身体也不好,索性把石膏拆了。   即使有陈茶三令禁止, 程樘也还是闲不住, 让谭新建载着他去找合适的二手缝纫锁边机, 手动卷绕机。   因为新的一样都买不起。   二手缝纫锁边机好买, 但是卷绕机还是不太好淘换。   主要价格不合适。   最后,迫于无奈程樘找到了姑父跟他求助。   油田上有专门生产各种抽油机提油机或者石油相关配件的各类厂。   油田效益好,设备更新换代比较快。程樘想着说不定能淘换到。   姑父知道程樘难,很热心地帮他跑这事。   最后还真淘换到了几台报废的机器,只需要个废品价。需要程樘自己拆下零件重新组装。   说是报废,只是按照标准来说,自用的话还能将就用个几年。   组装这事难不倒程樘。   他借了刘哥的骡子车把废机器拉回来,花了两天时间鼓捣出了一台能用的手动缠绕机。   接着去买了些钢丝回来,自己绕制弹簧,本钱又能低一点。   只是哪怕二手缝纫锁边机和废品手动缠绕机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陈茶把废品站老板赔偿的钱也都给程樘了。   本来就是程樘用腿换来的,再说钱是死的,用在生意上才能钱生钱。   程樘跟谭新建做了五张弹簧床垫,依旧征用废品站老板的车拉到市里去沿街叫卖。   陈茶现在小卖部离不开人,本来不想跟着去又担心程樘不顾腿伤非得上楼送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男人比钱重要,于是把小部门关了一天又跟着去卖床垫。   只是跟着,不再叫卖也不管开单什么的。   虽然沿街叫卖这事对一个寡言的男人来说有些困难,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一直跟着程樘东奔西跑。   程樘和谭新建叫卖,没有陈茶那么会喊会说,干巴巴得不吸引人。效率虽然低一点,但是胜在弹簧床垫是个稀罕物什,他们俩喊了半天就剩一张了。   陈茶见太阳已经正南招呼他们俩去吃饭。   把车停在小区大门口,三个人到附近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吃完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回到小区门口。   老远就看见货车前面围了一堆人。   陈茶咦了一声,有些兴奋:“是哪个好心买家又给我们打广告了吗?来了这么多人!看来今天又能收获很多订单。”   程樘皱了下眉头,他觉得这些人更像来找麻烦的。   还没等走到跟前,有人看见陈茶和程樘,指着他们对身边的人道:“就是这一对小年轻!他们就是骗子!”   陈茶:“……”   这是砸场子的。   程樘:“……“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快是相对的,程樘腿还不太好,也快不到哪去。   他们俩一到跟前就被人群围到了中间。   “退钱!”   “骗子!”   “年纪轻轻怎么就不走正道呢?做生意要讲诚信!”   “……”   愤怒得讨伐声几乎将两个人淹没。   程樘转身把陈茶虚护在怀里。   陈茶从程樘胳膊上方探出头,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拔高声音道:“各位大爷大妈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你们先别激动。你们一起喊我也听不清,不如派个代表先告诉我什么情况好不好?你们来也是为了解决事情的对不对?”   她声音平时软软的,这会拔高了声音也只是清脆了些并不尖锐,好在穿透力够强,加上这些工人素质都还可以,大家慢慢安静了下来。   人群里站出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大约是个办公室领导,还挺有威严的,她向前一步,问陈茶:“你们是不是前阵子到胜利小区卖过弹簧床垫?”   陈茶点头,“对!”   程樘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一个能让她们俩沟通,但一有不对他能第一时间保护起陈茶的距离。   “那你卖给那个小区的人一百九十八块钱一张床垫,到我们小区就卖二百一十九块钱一张床垫。小姑娘,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吧?”   她有亲戚在胜利小区,前几天去亲戚家看见他们也买了这个床垫,一问竟然比自己买的床垫便宜了二十块钱。   因为提前预定,她还比亲戚多花了十一块钱。   一天多工资呢!真是太气人了!   陈茶一听是这事,心里叹息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面上带笑,平和了语气:“我道什么事呢?这么大热天的阿姨您先别生气,容易中暑。”   阿姨并不领情,哼了一声:“你别说好听的!退钱!”   “退钱”   “退钱!”   围观人群齐刷刷地喊。   “退钱也不是不行!”陈茶拔高声音。   大家见她松口,态度不那么强硬了,声音也小了下来。   “但是,骗子这俩字我可不敢担。”陈茶笑眯眯道。   “你一张床垫两个价不是骗子是什么?”   “大叔,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床垫两个价?也许是两种床垫呢?!”   “少来!”先前领头的阿姨抢道:“我亲自看过摸过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床垫!连布料都一样!”   “对!能看见的摸到的确实都一样!”陈茶点头,“既然大家发现了,我也跟你们讲实话。一百九十八的床垫和二百一十九的床垫只差了一样东西就是弹簧。一九八的床垫是一体连接式弹簧,二一九的床垫是独立弹簧。这么说大家可能有点不懂,我说简单点,床的原材料全部都是一样的,只是弹簧结构不一样,软硬不太一样。   一九八的床垫,偏软,一个人翻身另外一个人也会感受到动静。二一九的床,略硬,但是噪音小。坦白说,我们刚做这行不久,最开始是跟人家学的,但是我爱人觉得咱们国人睡硬板床睡习惯了,一下子换那么软的床会腰背都不舒服,所以改良了下工艺,换成了现在这种弹簧。更适合大家睡觉的习惯,就是略微贵了些。”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又看不见!如果是真的,你们怎么不敢再去胜利小区卖床垫?要不是我这次碰巧看见了,还不是让你们蒙在鼓里!”   “就是。你又不让拆床垫,只说里面不一样,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撒谎?”   “……”   不依不饶得质问声,吵得陈茶头疼。   程樘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只把陈茶护在身后说了句:“我们不撒谎。”   这种干巴巴的解释不但没有说服力反而听起来更像骗子,人们喊退钱的呼声更高了。   “你们怎么证明两张床不一样?”   程樘瞥了那人一眼,回了一个字:“拆!”   陈茶:“……”   行吧,事已至此,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陈茶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爷们都说了拆开一对比就知道了。二一九的床垫呢,我们家车上还有一张现成的,可以当场拆给大家看。但是一九八的弹簧床垫我们没有现货,你们谁找找胜利小区买过我们家床垫的人愿意提供一下床垫?放心,我们拆完还会给装回去,绝对不影响美观和使用。”   他们商量过后,还是那个阿姨出面,“你别拆你们车上的,就拆我家和我亲戚家的。你们先到我家拆,拆完我再领着你去我亲戚家。” 第57章 、你怀孕了   这样, 一来防止陈茶他们带的样品是好货卖给他们的预定品是次货。二来她正好想看看自己家床垫的质量。   陈茶点头,“好,没问题, 但是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们提供一下缝纫机。”   这个不难,小区里大部分人家都有缝纫机。   一群人呼呼啦啦先到了这个阿姨家, 程樘挑了床垫一个角, 麻利的拆了线, 揭开海绵和棉花给他们看。   程樘负责拆解, 陈茶负责解说:“大家可以看看,摸一摸。我们用的瓤子都是一级棉花, 海绵也是高密度海绵,弹性好, 不容易回缩。弹簧是一个八的,绝对够结实。”   一个八,意思就是弹簧用的钢丝直径是一点八毫米。   楼房再宽敞, 空间也有限,还是有很多人挤不进来看不见。   陈茶建议他们分成五个人一组,轮流上前查看, 看完再换下一组。   大家也觉得这办法靠谱,乐意照办,这样确实不用挤大家都能看清楚了。   “没想到这床垫质量还真可以!”   “这棉花用的挺实在, 铺了这么厚呢!”   “还记得咱们小区那个如意家吧?她家有钱喜欢赶时髦,两年前就买了这么一张床垫,前几天坏了扔到垃圾箱那我还看见了。里面的棉花发黄, 弹簧也细!海绵也没这么厚。”   “这做工是没的说!看来这俩小同志没骗咱们。”   “我觉得他这硬点的弹簧床挺好的。我去我儿子家睡过他那进口的床垫, 一晚上下来腰酸背痛, 也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受罪。这个床垫比咱那木头床软, 挺好!”   “……”   看过床垫之后,买家们从愤怒变成满意,赞不绝口。   陈茶松了口气。   这个阿姨家里正好有缝纫机,等程樘重新把海绵棉花包上,陈茶把包表布重新缝制好。   验完阿姨家的,自然就要去胜利小区验一九八的床垫。   但这么多人不能都带着,陈茶建议他们派几个代表。   过了会儿大家推选了几个在小区里大约比较有威望的人,一起跟着出发到了胜利小区。   阿姨那个胜利小区的亲戚买家本来以为自己赚了便宜,还挺开心。   这一听说两种床垫不一样,就有点不开心了,看见陈茶脸拉得活像陈茶欠了他们二百块钱。   不过这家人还算开明,知道什么东西都是越做越好,赶上人家升级换代也没办法。   再说他们也确实省了点钱。   陈茶想了想,开口:“阿姨,您也别生气。那会儿我们确实只会生产这一种席梦思床垫。你若觉得这二一九的床垫好,你您再添三十块钱,我们给您把弹簧换过来就是了。”   买家脸色缓和了不少,心里还是稍微有点不痛快。   这点不痛快在程樘把床垫拆开以后也消失了。   厚实的海绵,白软的棉花,密集的钢丝,做工用料都没得说。   验证团见这床垫和自己家的床垫弹簧确实不一样自然也都没话说了。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还都有点不好意思,纷纷表示会给陈茶他们介绍生意。   胜利小区的买家还安慰陈茶他们:“没事,你们放心大胆的来我们小区卖床垫就行,我给你们作证两种床垫确实只是弹簧不一样。过一阵子我们家要分新房了,到时候还买你们的床垫!”   陈茶道了谢,把床垫重新给包封好。   虽然费了这一番功夫,最后也算是因祸得福。   亲眼看过床垫的质量以后,小区很多人都跑过来买床垫。   买不到现货的也都纷纷下单预定。   陈茶跟程樘分头行动,她留在了胜利小区,程樘去了阿姨所在的小区。   最后两个小区,一共接了三十二张床垫的预定单。   回去的路上,除了进了一些钢丝海绵,陈茶依旧买了些肉和酒,分给了废品站老板一部分,给了谭新建一份。   相处一两个月了,陈茶发现谭新建着实不是坏人,其实算得上个老实人。   上次偷东西,大约就是所谓的兔子急了咬人吧?!   谭新建干活踏实仔细认真也很能吃苦,除了慢没其他毛病。   不过他差点害他们家倾家荡产也是事实,害程樘腿断了也是事实。   所以作为惩罚,她还是坚持今年不会给谭新建发工钱。   但,小恩小惠还是可以给一点的。   劳改犯表现好了也还有奖励呢!   路上闲着没事,陈茶逗谭新建,“你和你们家大小姐怎么样了?”   谭新建摇摇头,耷拉下嘴角,“上次她借拖拉机来帮我,被她家里人知道了好一顿训。现在家里管她管的很严,都不让她来找我了。”   “那你可以去找她啊!”   谭新建苦笑,“我拿什么找她?”   钱榆村村民靠种地为生,这次收小麦陈茶亲眼所见,大部分人除去吃的,交公粮的,能卖的寥寥无几。   就拿她跟程樘来说,她落不了户,只有程樘那一亩多地,耕种半年到手了八十几块钱。   如果他俩不做买卖,这八十几块钱要从5月一直花到10月,要买种子农药还要吃穿用度根本不够。   难怪村民们日常连白面馒头都舍不得吃,经常掺了玉米面做杂粮窝头。   谭新建家就普通人家,让他拿一千块彩礼都不是为难他简直是逼死他。   何况除了彩礼还有三大件。   他既然拿不出聘礼,还巴巴地舔着脸上门,那不是祸害人家?   再说张晓萌她爸妈现在都不让他进门。   陈茶想了想,拍了拍谭新建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不能再走歪路知道吗?”   谭新建连连点头。   “好好干,等明年说不定我就能帮你把大小姐娶回来!”   ******   陈茶买来蚕卵孵出来的时候,已经6月了。   地里的桑树苗才种上没多久,得明年才能用。   所以陈茶骑着自行车到磨坊附近,摘了些嫩桑叶还有一堆已经紫到发黑的桑葚带回了家。   她把嫩桑叶洗净晾干,拿剪刀裁成细条,铺在装幼蚕的纸盒底。   蚕们还很小,食量也不大,基本不耽误陈茶做别的事。   小卖部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主要她这里商品种类越来越全,价格还便宜。尤其是零食简直五花八门,离学校又近,孩子们下了课都往这里跑。   知道有些孩子要零花钱难,陈茶还允许他们拿东西来换。   比如空酒瓶,一个两分到五分,拿一个来就能换块糖或者其他等价商品。   破纸壳,废铁,都可以拿来直接换东西。   陈茶如今认识废品站的老板,对各种废品价格门儿清。她收来的废品到时候再卖给废品站老板,还能再赚个差价,简直一举两得。   小卖部里卖的钱陈茶也不往外拿,全部再用于进货。   所以到现在开业两个来月了,她投进去的本依旧是那三百来块,但是小卖部的货架越来越满,货物种类越来越多。   陈茶的记账本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一个记小卖部的流水账,每天卖多少赚多少。   一个记华樘家具的帐。   还有一个记日常收支。   只是目前来说,他们家只出不进。   陈茶小卖部的卖的钱直接用于进货,程樘卖床垫的收入都被他换成了设备。   至于日常开支则是两个人共同承担。   比如生活用品,酱油醋味精盐之类的当然是直接从小卖部里拿算在陈茶的账上。   需要花钱的开支一律记在程樘的账上。   为此没少被程樘调侃她财迷。   有次程樘特别纳闷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好像什么东西到你眼里都能换算成钱!”   就连陈茶自己喜欢的桑葚她也不放过。   她每次去采桑叶,都会摘一堆桑葚回来,洗干净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摆在柜台上卖,一份一分钱。   陈茶奇怪地回他:“赚钱才能更好的生活呀!我们那的人都这样。倒是你们这的人比较有意思吧?一年到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非得把命栓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这年头做点什么生意不比种地强?”   这不只是她跟钱榆村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是地域和地域的差距。   就陈茶这两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南边的人和北边的人差距很大。   南边的人更注重当时行乐,他们愿意把大部分收入花在吃穿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让自己的肚子受委屈。   像陈茶去过的一个蜀地山村,人们是真的穷,整个镇子上都没通电,平时以红薯果腹,但是他们可以在过年的时候杀掉自己家养了一年的猪吃肉而不是卖钱。   丁大点事,哪怕只是小孩子过生日都能大摆宴席,一摆就是十几桌起步。   北方人就不一样,尤其是钱榆村所在的这个省份,比起赚钱大家更偏爱省钱。   就收入来说,钱榆村比那个蜀地山村富裕不是一点半点。   在钱榆村即使家里养了猪也不是用来吃的而是卖来换钱的。   但是很少有人会花钱吃喝,买一斤肉能吃一星期。   夏天肉不好存放,容易变味,就切成小块用盐腌制一下,或者拿开水煮了慢慢吃。   哪怕是过年,小户人家也就买个二斤肉,人多的主家也就买个五六斤猪肉。连猪腿都不会舍得买一根,别说是整猪吃肉了。   钱榆村的人都天天喊穷,实际上大部分人家都是有存款的,多少不等而已。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这事程樘也发现了。他跟陈茶也有这种区别。   就拿陈茶来说,陈茶不浪费但是也不委屈自己,喜欢吃的用的喜欢就买,不过她也不是败家,都是在能力范围内买。   可以说,比起省钱,陈茶更愿意赚钱,也舍得花钱。   程樘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嘴上会说她财迷,其实特别愿意养她。   因为程樘觉得,再这么下去陈茶完全不用他养了,他得珍惜还能给她花钱的日子。   所以程樘每次送货回来,都会给陈茶带点东西,或许是首饰,或许是零食水果。   ******   废品站老板的小货车,一次能装二十张床垫。   自打程樘开始自己绕制弹簧后,成本又下降一些,一张床垫利润在四十块左右,也就是说一车就能赚八百块钱。   一个月能做两车四十张弹簧床垫,赚一千六百块左右。   听起来很赚钱,但是陈茶手里只留了几百块应急的钱,剩下的都给程樘了。   包括上次五张床垫卖了一千零九十五块,全部被程樘用于周转了。   现如今他们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慢慢就不再给原材料厂打欠条了,毕竟欠钱进货价格要高,现钱拿货会便宜不少。   一张弹簧床床垫的成本基本能控制在一百七十块左右了。   程樘不往她手里交钱,她就当他没赚。   哪怕他昨天送货回来,又刚买回来了一台风扇。   电风扇在钱榆村可是个稀罕物件,一台就要一百九十块。   白天放在小卖部,晚上放到卧室里,凉爽的小风一吹再也不怕热到睡不着了。   因为这风扇,小卖部生意也好了许多,小孩子们一下课都跑来蹭风扇。   而且这些刚刚懂事的孩子们,偏偏还特别要脸,来蹭风扇又不好意思白来,或多或少会买点东西。   也不多,少的一两分,多的也不会超过一毛钱。   陈茶也不在意,特别大方的跟他们分享。   桑葚不花钱,放个一天半天不那么新鲜了陈茶还会免费请大家吃。   没零食的年月,这也是很稀罕的零食。   孩子们一起吃得牙齿舌头还有手上都是紫黑色,互相嘲笑完以后再一起哈哈大笑。   陈茶看着他们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也跟着拿起桑葚往嘴里扔。   等孩子们都放了学她能清净一会儿,给程樘做做饭。   这天到了傍晚,陈茶胃里一阵翻腾。   晚饭只吃了一口,又跑出去吐了。   程樘倒了碗水跟出去,给她拍背。   陈茶是干呕,还没吐出来。   “你这怎么了?”   “不知道,打下午就有点不舒服了,老是想吐。”陈茶小脸煞白。   “走,去李大夫家看看。”   李大夫听了症状,问陈茶:“你好事多久没来了?”   在钱榆村人们管月经叫好事。   陈茶红了脸,虽说患者在大夫面前无隐私,但是说这种话也是会害羞的,摇摇头,“很久了。”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你应该是有了!我不懂妇科,你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啊?”陈茶听懵了,“什么有了?”   李大夫:“……”指程樘,“你问他吧!”   陈茶回头看着程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懂医了?   程樘愣了下,喜上眉梢,声音激动到发颤:“就是说你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第58章 、天价电费   程樘回家骑上自行车载着陈茶到医院挂了急诊。   急诊科的大夫给陈茶检查完, 问了跟李大夫一样的问题:“同志,你上次来月经什么时候?”   这大夫是个女同志,陈茶心态放松了许多, 仔细想了想,“上次应该是一年以前了。”   似乎有次她来着月经趟着凉水过河之后再没来过。   陈茶一直也没当回事, 她生活都成问题, 不来例假相当于少了一份必要支出, 而且干净利索省得换洗衣服麻烦。   女大夫也会点中医, 闻言摸了下陈茶的脉搏,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检查结果, 问清了她今天的饮食以及呕吐发作时间,最后定论:“你没有怀孕, 应该是野生桑葚吃多了,或者吃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桑葚虽好,你体寒脾胃不好, 吃多了刺激了肠胃。也或许是吃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有点食物中毒。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开点药。”   陈茶怔了下,拿着处方道了谢, 刚想走又被女大夫叫住。   “你想要孩子的话,月经这事还是要调理一下的,月经都不正常怎么要孩子?我是西医也不是妇科大夫。不过我姥姥是个老中医, 特别擅长妇科。在临市,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看看。我给你写个地址。”   陈茶倒回来拿了地址,再三道谢才离开。   陈茶一推门处理费, 等在走廊里的程樘就站直身子看过来, 依旧还是那张冷脸, 只是眼睛里难掩期待。   他张了张嘴, 没发出声音,清了清嗓子才说出来话:“怎么样?”   陈茶摇摇头,本就有点失落,见他这样更是有些难受,小声道:“我没怀孕,医生说只是有些肠胃不舒服,可能是桑葚吃多了。”   程樘嗯了一声,舌尖舔了舔唇,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接过陈茶手里的药,扶着她,“还疼吗?我先去给你找点水把药吃了,回家还得走大半个小时,得忍很久。你自己在这等会儿可以吗?”   “不用,我没事了。”陈茶摇摇头,其实等检查结果那会儿去了趟厕所又吐了两回就没什么感觉了。   回去一路上程樘除了时不时会问她还疼不疼,难受不难受,饿不饿之类的关心话之外,一句其他话都没有。   可刚才来的路上,程樘不是这样。   他依旧话不多,可陈茶能明显感觉到他特别激动特别开心,说话都是语无伦次的。   陈茶没忍住问他:“程樘,我没怀孕你会不会很失望?”   程樘摇摇头,回答的特别干脆:“还好。”   陈茶有些意外,两手撑着后座架向右前方探头,试图去看程樘的表情,“明明刚才以为我怀孕你很开心!”   程樘往后瞥了她一眼,左手扶着自行车把手,右手按着她脑袋往后推,“坐好!小心摔下去。”   又不会杂技,总玩这么高危险的动作。   陈茶坐直了身子,改戳他背,“你还没回答我呢!还好是什么意思?”   程樘仔细想了想,李大夫说陈茶怀孕那会儿他其实是懵的。   要当爸爸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意外的新奇的,有一个跟陈茶的孩子是让他特别惊喜的事。   刚才去医院的路上,他想了好多,想有了孩子以后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他想象不出来,只能说如果有了孩子,他绝对不会让孩子像自己这样长大,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丢下不管他。   除了期待也很忐忑也很不安。   怎么说呢?   一个穷了很久的人,突然有一天捡到十块钱,他第一反应是会怀疑这钱是不是假的。   程樘二十余年的生命里,无论精神还是物质都是贫瘠的,跟陈茶结婚到现在他都会经常半夜惊醒,觉得一切特别不真实。   再有个和陈茶的孩子?   这么圆满的人生,程樘渴望到害怕。   所以当陈茶从诊室出来说她没怀孕的时候,程樘虽然有一点失落,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心落到了实处。   “就是刚才觉得特别不真实。”程樘道。   陈茶顿时就明白了,她又想起了大年初三在李敏姑姑家,一桌美味佳肴,程樘却不动筷子那一幕。   这个男人啊!   他怕得到不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不敢奢望。   陈茶脸贴在程樘的背上,两手环着他的腰,轻声道:“程樘,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一定会!”   ******   过了两天,陈茶让程樘带着她去了隔壁市,找到了女大夫说的老中医。   老中医一番望闻切之后,说陈茶身体没大碍,只是宫寒,只需要调理一下,月经就会好,月经正常了要孩子就不成问题了。   还嘱咐她千万不能有心理压力,精神一紧张,正常人也难怀孕。   陈茶松了一口气,抓了些药回来,但是没着急吃。   不想身上沾药味,因为她还养着蚕。   从最初那么小的一张纸,慢慢占据了一个大纸盒,再后来是一个平底竹筐,现在程樘帮她在堂屋里搭了些木架子,都已经占了大半空间。   桑叶从两天一喂到现在一天得喂三四遍。   在隔壁睡觉都能听见沙沙作响,跟下雨似的。   养一批蚕大约需要四十天,都了中后期每天晚上都需要起来查看喂养。   程樘怕陈茶累着,主动接过半夜喂养的活,好让她休息。   熬过最难的几天,白白胖胖的蚕们开始吐丝做茧。   大部分都是白色,有一小部分发黄,还夹杂着那么一两个淡绿色的,特别显眼。   每一两天陈茶就得去城里送一些。   因为蚕不是同时吐丝,可能跟生长程度不一样,前后会差个几天。   等所有的蚕全部做完茧,陈茶算了下,有差不多三十七斤。   蚕茧价格从两块到三块多不等,是要看质量的。   陈茶长大以后还是第一次养蚕,技术有些生疏加上对温度什么的掌控也不是太好,所以出的优等蚕茧少了点,均价不算高只有两块四毛钱。   最后到手了一个很吉利的数字,八十八块八毛钱。   程樘很是意外,“没想到养这个比种地还赚钱。”   四十天八十八块钱,听起来也不算多,但是投入很小。   只有买蚕卵纸花了五块钱,桑叶什么都不要钱,而且除了最后关键那几天之外,基本上是不影响干别的。   当然,陈茶养的少,专门养蚕讨生活也不可能半张纸半张纸的养。不管怎么说,比种地要强上许多。   连谭新建都动了心,“嫂子,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养这个?”   “我教你是没问题,但是要真以这个为生得专门种桑树。你爹娘能同意家里的地改种桑树吗?”   谭新建犹豫了下,摇摇头。别说爹娘,就是他也不肯。   耕地是老百姓的根,不种粮食是不行的。一家老小都指着那几亩地活命呢!   陈茶又道:“而且养蚕跟种地一样,也是旱涝不保收。种地旱了涝了没收成,养蚕养坏了也没收入。这东西特别娇气,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一片,一个多月就白忙活了。”   谭新建还是不死心,“嫂子,这个一年能养几批?一亩地的话能养几张蚕卵?大约能赚多少钱?”   “一亩地的桑树差不多能养一张蚕卵。咱们这里四季分明,秋天和冬天都不能养蚕,只有小半年时间最多养个两三茬。一张蚕卵一般能产三四十公斤蚕卵,大约能卖一百五左右,一年也就赚个四五百块吧!”   谭新建眼睛又亮了,“那我家六亩地,一年不得小三千块?这么多钱?!”   比种地可强多了。   一年他就能娶萌萌了。   陈茶:“……”事是这么个事,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批蚕都能养得顺风顺水。   说这些就显得好像她小气不愿意别人养蚕一样,陈茶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还是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可以拿一块地先种种桑树试试。今年来不及了,得明年才能种桑树了。”   刚打发走谭新建,村长又带着人来了。   “樘子,下午来抄电表你们两口子没在家,这会儿估摸着你们回来了,所以过来收下电费。”   程樘应声开门,把人都请进了屋。   钱榆村的电工姓曹。   这是村里第一年通电,村里也没专业电工,这姓曹的恰好在厂里给电工师傅当了几天徒弟学了点皮毛,就被村里安排管电了。   通电半年了,这是第一次收电费。   曹电工翻看了一下抄电表计数的本子,报了个数:“一百七十块六毛钱。”   陈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曹电工轻咳了一声,看了几个村干部一眼,小声重复:“一百七十块六毛钱。”   陈茶直接气笑了,“我家电表上是接上全村的电了吗?”   “去开表箱。”程樘开口。   电表不是按在每家每户,而是离的近的七八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表箱,平时都锁着,只有电工有钥匙。   而且这还只是分表,总表村里只有一个。   村里大家都知道电费贵,平时几乎不舍得用,晚上也就临睡觉前开一会儿。   家家户户一般也就是照明用电,基本上就是十瓦到十五瓦的灯泡。   一个月能用个几度电都是奢侈的。   当然陈茶他们家用电多,程樘有时候会赶夜工,她养蚕初期会开一会儿灯,小卖部晚上也会开灯到关门。   可就算加起来五十瓦的灯泡,平均一天晚上开五个小时候,一个月能多少电?   这还是往多了算,平时也开不了这么多,毕竟他们搬家前就只有一个八瓦的小灯泡。   电风扇才买来没几天,功率撑死也就五六十瓦,能多少电?。   怎么就出来小二百块钱的电费?   程樘和陈茶都不信,要求当面查验电表。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感谢在2022-04-14 23:55:45~2022-04-15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你别求我   村长听完也像是很意外, 看向曹电工跟王会计。   他说他白天去镇上开会没跟着抄电表,问曹电工这电费怎么来的。   曹电工眼神飘忽不接陈茶的话也不肯去开电表箱:“我没带电表箱的钥匙。哎呀!大家都是按这个数拿的,怎么轮到你们这么多事?真是越有钱越抠。”   程樘一听二话不说找了个锤子来, “砸锁。”   陈茶眼光从曹电工抄写电表数字的本上移开,点头, “砸吧!砸坏了一会儿我给你拿把新锁送过去。”   开小卖部就这好处, 日用品都是现成的, 不怕赔。   这下别说曹电工, 连王会计都急了,“这是集体资产, 你们不能随意破坏!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陈茶嘲讽地呵了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土地都承包入户好几年了, 个体户做买卖都鼓励了,还挖社会主义墙角?再说,我砸把锁又不是不赔, 你怕什么?不会是干了什么坑害我们家的事心里有鬼害怕吧?”   曹电工一挺脖子,“才没有!”   “那就开箱验表。”   曹电工眼神向王会计求救,王会计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看在陈茶眼里, 她冷笑一声,对程樘道:“去砸锁查电表。”   程樘点点头,拿了手电筒往外走。   王会计往门口一站拦住程樘, “我还有急事,程樘你先把钱交了!我就是个会计管钱不管电,等我走了你自己跟老曹慢慢掰扯。”   陈茶拉了程樘一下, 往前一步, 讥讽地笑笑:“王会计, 慌什么?我们家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你有事可以先走,钱可以明天再来拿嘛!”   村长见状板着脸,凌厉得目光扫过垂头不敢看人的曹电工和明显心虚的王会计,问曹电工:“程樘家到底用了多少度电?”   村长的威严还是在的,曹电工犹豫了下小声开口:“四十七度电。”   陈茶他们家情况有点特殊,中间搬过家,所以他们家的电曹电工算是抄过两次。   第一次是搬家前总共八度多电不到九度,剩下三十几度是这几个月的。   不等陈茶和程樘开口,村长都惊了:“四十七度电你问人家要一百七八十块钱?通电那会儿我问过人家,一度电四毛多钱,你们怎么算出一百七八十块的?这是明抢!”   曹电工下意识看向王会计,王会计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像是上面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赶紧看两眼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曹电工只是个平头百姓,因为村里通电才分了这么个活计。他本来还挺高兴,毕竟村电工多少也是有点工资的,现在才知道这么不好干,一咬牙往王会计那里推:“村长,我就是个电工,只管着抄电表。我没什么文化,可不懂算电费的事!”   所有人看向王会计。   王会计是村里的老会计了,虽然恼恨曹电工出卖他,但也不慌,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方框眼镜道:“和曹电工一样,他只会抄电表,我也只是会算账。是这样的,大家也都知道,村里有总表,户里有分表。电力局的人来要电费是按照总表上数要,咱收电费是按照分表上的数来收。可是分表上的度数加起来跟总表上是有差距的!我总不能自己帖上这个钱我也贴不起。所以我们几个村干部就商量了一下,这个差出来的电费钱要均摊到户。村长这个,你是知道的啊!”   村长上了年纪,记忆不太好,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事,点点头应和:“对对对,是有这事。今天去镇上开会我还专门向其他村长问了这个事。大家都说确实会有这种分表和总表对不起来的情况。而且差距还不小,大家都是均摊的。这个你们可以去附近通电的村子打听一下。”   陈茶默默算了一下,按这么算,那一度电得要三四块了!   王会计心虚地瞟了程樘跟陈茶一眼,声音小了几分明显底气不足:“用电多的户家当然就得多摊一些,你们家是全村用电最多的……”   陈茶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所以我们家就该承担总表和分表的全部差额?”   “倒也不是全部!”   陈茶冷哼一声,“那你把账本拿过来我看看。要真像你说的是公平的,我现在就掏钱给你!”   王会计避开陈茶的目光,“这是村里的帐本,不方便随便看的。”   “那你们爱找谁找谁吧!这个电费我不交!”   “你不交就掐你家电!”   程樘皱了下眉,掀起眼皮斜睨王会计,道:“你试试!”   王会计被程樘看地头皮发麻,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不过声音很小,大约只能他自己听见。   村长走到王会计跟前,把记账本一把夺了过来。   他越看脸越沉,“胡闹!”   王会计把全村的公摊费用大部分都算在了程樘家。   村长铁着脸,单手拍的账本啪啪响,“这都谁的主意?”   王会计摸摸鼻子,“村委开会,大家一起商量的。”   “我怎么不知道?”   “你今天不是去镇上开会了?”   “那也不能这么干!这不是欺负人吗?!”   “咱村他们家用电最多,摊点怎么了?再说他俩多能赚?我听说一张床垫能赚二三十块钱,程樘一个月卖几十张床垫呢!他们家这小卖部生意也那么好。麦秋那会儿大家谁没上她家买过东西?赚了大家的钱帮大家出点电费不是应该的?”王会计一脸理所当然。   不光他,大家都这么想。要不然也不能村干部开小会的时候全票通过。   陈茶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一口淬到王会计脸上,“我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们赚钱多跟你跟村里人有半毛钱关系吗?那是我们俩起早贪黑一分一厘凭自己的劳动赚出来的。你们是给我们拧过一根弹簧还是给我们缝过一个针脚?你上我家来买东西,难道我进货不要钱?还是你只给了钱我没给东西?我跟程樘刚回村那会儿过的什么日子全村都知道,谁帮衬我们一把了?现在我们赚点钱,日子刚稍微好过一点,你们就眼红了?全村跟水蛭一样吸我们的血,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也不怕出门让雷劈了!”   陈茶一生气就会说特别长的话,而且是一口气说完,一般人根本插不上话。   王会计抹了把脸,恼羞成怒,嘿了一声,“你个瞎包娘们……”   程樘没等他说完,直接拎着他衣领往外走。   王会计虽然不矮但是偏瘦,被程樘拎的两脚离地,立马怂了,跟村长求救,“村长!”   村长拦下程樘,“行了!今晚先这样,电费的事等我明天跟其他干部开完会再说。放心,不会让你们一家承担全村平摊电费的!”   陈茶虽然还不开心,但是村长都表态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人都走了,陈茶遗憾地叹口气,“要是今晚村长不来就好了!”   程樘眉毛上扬,掀了掀眼皮,笑道:“怎么?你打算吃了曹电工跟王会计?”   “吃他俩我嫌硌牙呢!”陈茶嘟着嘴鼓了鼓腮帮子,“我就是有点憋屈!你说,村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嗯?”程樘疑惑,“什么意思?谭叔不是一直在主持公道?”   陈茶撇撇嘴,“可我觉得他们倒是更像是一个唱白脸两个唱红脸来试探我们的态度。如果我们什么都不问把钱交了皆大欢喜。如果我们不同意,村长出来主持公道,他们有台阶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凭白生一肚子气。”   说完陈茶自己摇摇头,“也许是我小心眼了。”   程樘没说话,他早就过了相信人性本善的年龄,不会轻易信谁。   想了想,陈茶还是坚持,“咱俩还是得去看看电表。”   程樘应了,人却不动。   陈茶拿好手电筒上前在程樘肩头拍了拍:“走啊?坐在这等什么呢?”   程樘伸手圈住陈茶的腰,侧过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等你送上门。”   陈茶:“……”   抬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有些羞涩,推他:“跟你说正事呢!”   程樘坐在马札上,敞着腿,把陈茶拉进怀里,脸埋在她小腹上,两手在她腰上掐了掐,皱眉:“瘦了?怎么又细了?”一抬头却被绵延起伏挡了视线,又道:“应该没瘦。”   陈茶:“……”   她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一下,“程樘,你平时省下来的话是不是都留在这种时候说了?”   她本是调侃他,谁知道程樘真敢应,点了点头,“嗯,都留着说给你听。”   她是不是应该特别骄傲?要不要谢谢他?   陈茶翻个白眼,揉了揉他发顶,“别闹!还有正事呢!不是说去查电表?”   他头发一个多月没理又长了不少,不算太温顺的支棱在头顶上,手感还不错,陈茶又揉了一把。   “电表又跑不了。先办正事。”程樘起身的同时,一手搂着陈茶的腰,一手横过她腿弯,把人打横抱起。   遽然失重,陈茶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脖子,轻叫一声,哎呀呀地抗议:“还没洗碗呢!”   “等会儿我洗。”程樘步伐坚定不移地朝里屋前进。   陈茶整个人被他丢在床上,弹了几下才找到平衡,看着已经脱去短袖的程樘,有些哭笑不得,打趣他:“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这么猴急?”   程樘利落地把短裤也扔在地上,单膝跪在床上又来扯陈茶的衣服,“嗯,你不急,一会别求着我快点就行!”   作者有话说:   吹个牛皮:你们5月怕是赚不到我的日万flag红包了!   因为从今天起我就开始写5月1号的稿子了!(叉腰笑!)   来自一个有半月存稿扑街作者最后的嚣张……   (我不是,我没有,日万太难了!) 第60章 、伯娘欠抽   其实陈茶心里也是有些想的。   自打程樘腿伤了他们就没怎么做过。   两个人新婚不久, 初尝禁果,正对这事十分感兴趣的时候,偏程樘受了伤。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又才破戒不久,本就容易冲动, 天又热了, 穿的越来越少。   早晨一开眼就看见陈茶一个身娇体软的大美人因为嫌热翻来覆去弄得衣衫半褪, 该露的不该露都都半隐半现。   偏他腿行动不便, 陈茶怕他再把伤弄严重不肯配合,偶尔被他缠到不行, 才会主动一回。   但陈茶素来娇气,动不了几下就喊累闹罢工, 他不上不下更难受,只能哄着骗着她匆匆了事。   谁都不尽兴。   好不容易程樘腿好了,赶上养蚕到后期, 一晚上需要起几次喂食,都累到没心情。   蚕都卖了,他再委屈自己他就不是男人, 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偏越急越连陈茶的裙子拉链都找不到。   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粉色掐腰连衣裙,程樘前前后后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扣子或者拉链。   陈茶被他摸到痒痒肉,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只能举白旗投降:“你别动,我自己来。”   她这裙子是今年新款,拉链是隐形的在腰侧。   程樘恨恨地咬牙:“真想撕了它!”   “你敢!”陈茶瞪他。   程樘敢不敢她不知道, 反正没过多久她只剩求饶了。   改良版弹簧床垫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不再吱吱悠悠响得让人脸红心跳。   陈茶觉得自己像一株狂风中的小树苗, 只能随风摇曳。   又像海上的一艘小船, 随着浪花起伏,完全不能自已。   ******   村长回头看了眼,离程樘家已经有段距离了才开口,“都跟你们说了这样行不通!你们跟他俩打交道少,程樘那小媳妇厉害着呢!怎么可能掏这冤枉钱?!”   曹电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能怎么办?总表和分表的用电量差的实在太多了。之前我当学徒跟着老师傅跑家属楼也是这样,但是人家没咱们这么严重,能差一半还多!可能就是因为电路建设没有统一规划,高低压配置不行,所以损耗严重吧?!这还都是好的,咱村人懂电的少,目前还没有敢偷电的,这要有偷电的才了不得。”   王会计看了村长一眼,幽幽道:“程樘那小媳妇儿精不精我不知道。谭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好像是你?你先开口说四毛多一度电我们收费不合理的,也是你抢了我的本子跟他们说我们把分摊费用记他们头上的。”   他严重怀疑村长跟程樘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村长啊了一声,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尴尬道:“第一次干这种事心虚,一紧张说漏嘴,演砸了!”摆摆手,“算了!这事办得本来就不地道,就是不说漏嘴也不行。主要原因是大家都不肯交电费,咱可着人家程樘一家收传出去,咱们村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这不是欺负人呢么!”   王会计轻叹一声,“谁愿意当坏人让人指着鼻子骂?”刚被陈茶那通数落他也是老脸发烫,“这不是没办法嘛?通电的时候,大家都高高兴兴敲锣打鼓,这到收电费了都不愿意交了。”   曹电工苦着脸道:“也不能说是不愿意,只是通电那会儿都不知道要交这么多钱。这平摊完,一度电要一块钱还出头。每家都得交个十几二十块钱,谁舍得出?娃上学一学期九块都嫌多!”   村长愁眉苦脸地点头,“是啊!可再不交电费人家电力局就要给咱停电了!这电好不容易才通上,万不能半年就给停了。以后种地什么的也都需要电。”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来的路上被说服配合他们一起给程樘和陈茶做套。   当然,也没套住那俩反被羞辱一顿就是了。   王会计摇头:“反正我是没办法,咱们村里的账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个差额我们根本掏不起。”   村长想了想,长叹一声:“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   许久没体会过这种腰酸腿疼的感觉了,陈茶揉着腰坐在柜台后面冷着一脸就不给程樘好脸色看。   这男人就像冬眠了许久的猛兽,一开春就恨不能把攒了一冬天的劲都用在她身上,可着劲的折腾她。   那再好吃的菜吃撑了就不觉得美味了。   那事也一样,过了度就是难受了。   陈茶受不住哭着求程樘都不好使。   昨晚程樘有多意气风发,这会儿就得有多伏低做小。   端茶倒水开风扇,做饭洗碗洗衣服,那叫一个勤快。   可惜陈茶就是不搭理他,连好脸色都不给他一个。   刘珍珠跟张红艳就是这时候上门的。   陈茶本来就窝火,看见她们俩连起身都懒得,只客套了一句:“吆!这什么风又把两位伯娘给吹来了?”   这俩人凑到一起准没好事,上次一起出现是催婚,这次又想干什么呢?   正好她这会儿有气没地方撒,送上门来找骂就不怪她不尊老了。   “你这门帘自己做的吧?真漂亮!回头也教教我呗。”刘珍珠摸着陈茶自制的门帘爱不释手。   现在已经夏天了,关着门又闷又热,敞着门又会进苍蝇。   陈茶便自己动手做了道门帘挂在上面。   这门帘是她用糖纸和废弃输液针管做的。   春末那会儿,陈茶跟小朋友约好了让他们吃完糖把糖纸给她。   她把彩色糖纸小心的展开压平再像叠纸扇一样叠起来。两张叠好的糖纸十字交叉放在一起就是一朵漂亮的花。   再用针线从十字中央穿过,然后穿一截五厘米左右的透明针管,再穿一朵花,就这样穿成一条长度跟们平齐的花串。   把花串按照十厘米宽的间隔钉在门框上,就成了别致的门帘,漂亮透风还遮挡蚊蝇。   陈茶看出来刘珍珠只是客套话,喜欢是喜欢但绝对不会想要做这东西的。一般人弄不到这么多糖纸也没这么多闲工夫。   刘珍珠还是那副德行,一进门眼睛先把小卖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单看她目光,陈茶就能猜到她相中了什么。   张红艳呢,依旧是那副菩萨长相以及与长相完全相仿的刻薄性格。   虽然陈茶不知道谁给的张红艳底气,但这女人总是习惯性趾高气扬,跟程樘以及她说话就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一开口不是训斥就是命令。   “陈茶,你嫁进程家有段时间了。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张红艳一向懒得敷衍,开口就没好话。   陈茶挑了挑眉,也不接话。   心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送上门?!   刘珍珠一听,生怕张红艳再把陈茶惹恼了,扯了扯张红艳的衣服,抢着开口:“是这样的,茶茶,我和你二伯娘听说你跟程樘打算承担村里一部分的电费。我们觉得呢,咱们才是一家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看,要不你把我们家和你二伯娘家的电费给交了,再有多余的钱给我们分一分,其他人家咱就不管了,行不?”   陈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们也说的出来。   陈茶屈指在柜台的玻璃面上轻敲了两下,“听说?听谁说我要替全村交电费的?”   昨晚村干部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她怎么不知道她跟程樘就成大善人会干这么无私的事?   “那几个村干部的老婆到处说,要不我们怎么能知道?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事,你就别跟我们打马虎眼了!好歹我也养了程樘几年,算他半个娘。今年你们樘哥程栋也要娶媳妇儿了,彩礼还差一些,难不成都不给自己樘哥凑彩礼钱反而去给外人交电费?”张红艳理直气壮地抢先道。   刘珍珠一听,也不甘落后,连忙表功:“陈茶,咱娘俩关系可一直不差!你嫁过来这事我也是鼎力支持的,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可半点没含糊过。这有好事了你可不能忘了我!”   她出不出力另说,什么时候出过钱?   陈茶直接气笑了,扶着后腰道:“几天不见两位伯娘都会说笑话。这事不管是从哪传的谁传的都跟我没半点关系。全村都知道我跟程樘结婚什么都没有,就连这房子……”陈茶指了指房顶,“都是租来的,哪来的钱交全村的电费?”   张红艳自认为好话说尽,陈茶却依旧油盐不进,就纯属于给脸不要脸了,脸一拉,习惯性摆出往日跟程樘说话的架势:“你这什么意思?别忘了你是嫁到我们程家的!一个当媳妇儿的对外人那么大方对自己家人抠抠搜搜的算什么东西?别逼我让程樘把钱都交出来。你帮不帮别人我管不着,你要是不给我钱,你信不信我闹到你小卖部都开不下去?我把程樘拉扯大,给你们钱结婚,给你们地种还搭上种子,你们就这么白眼狼……”   陈茶实在听不下去,随手抓了个东西砸向张红艳。   是一个巴掌大的订书机,挺重。   订书机砸到张红艳额头上又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   陈茶顿时有些后悔,订书机挺贵的,砸张红艳有些浪费。   张红艳捂着额头哎呦一声,另一只手指着陈茶气急败坏地骂道:“好你个丧良心的小泼妇!你吃我们程家喝我们程家的,赚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   陈茶才不给她机会骂自己,弯腰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根擀面杖,在手里掂量了下分量,这才起身,用擀面杖指着张红艳冷笑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敲掉你一口牙你信吗?我都不知道一个活了几十岁的人怎么能脸皮厚到这程度?!你养大的程樘?你给我们钱结婚?你给我们地种?张红艳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就半点不心虚吗?行!你要算账是吧?正好,我早就想跟你算算了,一直没空。   你养程樘了是吧?来,我们算算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程樘给你们家赚了多少钱?全村人都知道是程樘小小年纪就赚工分养你们一家老少!退一万步说,程樘确实欠了你养育之恩,那你卖他两回这事怎么算?一次差点蹲大牢,一次去西北呆了五年!到现在全村都还以为他蹲了五年大牢,他这五年该值多少钱?他的名声又该值多少钱?”   陈茶每说一句,张红艳脸就白一分,往后退一步。   这事她还是心虚的,当初痛快掏钱给陈茶也有这部分原因。   程樘这次回来跟以前变化挺大的,她怕程樘找她算账,所以现在很少主动送上门。   等陈茶说完,张红艳已经退到了小卖部门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知道的?”   刘珍珠只知道程樘坐牢的事,不知道里面还有这隐情,也是十分惊讶,“二嫂,程樘坐牢那事是你害的?”   陈茶先看了刘珍珠一眼,纠正道:“程樘没坐牢!”又转向张红艳,“二伯娘,你还没说,这笔帐我们该怎么算呢!”   刘珍珠惊了:“没坐过牢?那他这五年去哪了?到底怎么回事?   陈茶擀面杖直指张红艳,冷笑一声:“那你得问问你这好妯娌!”   “我……”张红艳吞了吞口水,“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害程樘的?谁说的你叫他来跟我对质!”   明明她那事做得天衣无缝,都没人知道。程樘她了解,绝对不会说的。   陈茶右手拿着擀面杖,往左手心拍了两下,人也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停在张红艳面前,“对质?我为什么要费那功夫。你要觉得冤枉你下去跟阎王爷说吧!”   她冷笑一声,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张红艳说,扬起手中的擀面杖狠狠朝张红艳砸了下去。 第61章 、扎堆借钱   吓得张红艳抱着头尖叫一声, 腿一软跌坐在地。   陈茶这一擀面杖半点不掺假,她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是真想弄死张红艳。   差一点砸到张红艳头上时, 手却被人抓住了。   陈茶抬头,是程樘。   程樘听见小卖部有摔东西的声音和张红艳那大嗓门连忙赶了过来, 正好看见这一幕。   陈茶脸色更差了, 仰着头轻声问他:“你拦我?”   “别脏了手!”程樘摇摇头, 强行从她手中夺过擀面杖, “我来!”   真宰了张红艳得坐牢,当然不能让陈茶上。   以为逃脱一劫的张红艳一听, 再次尖叫一声,捂着头连滚带爬往门外逃, 嘴里哭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刘珍珠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把一百五十斤的身子缩成一个球塞进地缝里, 心中更是悔恨万分,为什么要贪图这点小便宜跟张红艳来找死?!   刚到门口的村长被张红艳吓了一跳,“栋栋他娘, 你这是干什么?”   张红艳看见救星哪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一把抱住村长的大.腿,连哭带嚎:“谭哥, 你救救我!程樘要杀了我!”   村长腾地红了脸,不过他皮肤黑,也看不太出来, 又羞又急, 死命挣脱:“松手!你先松手!”   这大白天的, 一男一女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红艳不要脸他还要呢!   刘珍珠一听见村长的声音, 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句:“哎呀!我家里还烧着火呢!我得回去看看!”撒腿就跑了。   胖墩墩的身体像个灵活的球,骨碌碌就滚出了门,眨眼就没了影子,只剩门帘还在来回晃动。   陈茶嘁了一声,这一会儿也冷静下来,翻个白眼从程樘手中拿回擀面杖放进柜台里,朝程樘使个眼色让他离开。   程樘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手的。你在这我施展不开。”   被嫌弃碍事的程樘:“……”   他抬手轻捏了下陈茶的鼻尖,在她嗔怪的眼神中,留下一句“没必要。”就从后门离开去工作间了。   陈茶走到门口,掀开自制的门帘,垂眸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张红艳,心情好了几分,笑着跟村长打招呼:“村长,你怎么来了?”   村长指了指挂在自己身上扯都扯不下来的张红艳,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茶耸了下肩,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呵欠,没什么诚意道:“大约是我二伯娘良心发现来我家道歉来着!说我们不原谅她她就一头撞死!她虽然确实有错,但也罪不至死,村长你可得拦着点儿!”   村长:“……”   你们俩没一个省油的灯!   村长闭了闭眼,再次命令张红艳:“你起来!有话说话!一把年纪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   这张红艳到底什么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陈茶做了什么,能让张红艳吓成这样。   陈茶眯了眯眼,垂下眼看张红艳,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似笑非笑道:“就是!二伯娘光哭有什么用?正好村长来了,咱借下广播室,要不你跟全村都说说这怎么回事?”   张红艳哪敢说?见陈茶手中没再拿着擀面杖,也笃定村长不会看着她被打死,爬起来就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生怕陈茶过来追她。   村长:“……”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红艳走了,村长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急出来的汗,他心中有事,顾不上打听前因后果,直接说明来意:“陈茶,电费这事我昨晚回去问了。”   陈茶挑了挑眉,也不请村长屋里坐。   不怀好意的人,都不是客。   村长却不太想当街聊这个话题,只是陈茶拦在门口他也不好硬进去,目光扫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电费这个事,我还是希望你能交上。”   陈茶笑了。   她是脑门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了还是写着“冤大头”三个字。   怎么谁都能想讹她?   难不成她家的钱是天上掉的?   “凭什么?”陈茶沉下脸冷声道:“村长,我们可是去看过电表了。就是一块钱一度电,我们家也用不了五十块钱!让我们交一百八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村长长叹一声,“我知道。哪能欺负你们,我这不是厚着脸皮来求你跟程樘吗?这电费到月底收不起来,咱们村就又要停电了。”村长指了指一直往外飘的门帘,“那你这电风扇就用不上了。”   “村长,你放心该交的电费我一毛不少,不该我交的电费我不一毛不会拿。我跟程樘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替别人交电费?这事上哪也说不过去吧?你要说有钱,咱村里比我们俩有钱的多了去了。就李芳芳那后邻居家可是全村第一个买黑白电视的,他家总有钱吧?你怎么不去找他要?”   村长也知道这个理,所以他昨晚为这事几乎没合眼。   他昨晚从程樘家离开之后,跟几个村委连夜又开了个会,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觉得现在钱榆村能一把掏出这么多钱的只有程樘。   当然这个钱是指电费总差额而不是他们跟程樘说的一百多块。   现在所有的村干部都在村委等着,他先过来试着再跟程樘商量商量,男人之间好说话些。   可惜,陈茶这拦着门他进不去。   村长默了会儿,跟陈茶商量,“你说的那户人家,我们也去问过了。他们前几天刚盖了五间砖瓦房,花了两千多块没钱了。算村里先借你的行吗?等村里买了抽水泵,以后种地浇水都用村里机器,赚来钱村里再还你。”   陈茶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她虽然来钱榆村时间还不算长,但是也很清楚这个村是从村委穷到村民。   听说村委的账上只有负债没有盈余。   只怕这钱一旦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不过陈茶自打来钱榆村,村长对他们还算友善,也帮过他们几次。她连跟程樘结婚都是从村长家出嫁的,所以也没一口回绝,问道:“村长,村里想借多少呢?”   村长伸出手,朝陈茶正反比了比。   “五百?”   “一千。”   陈茶:“……”   可真敢开口。   她摇摇头,婉拒:“村长,你也知道我跟程樘是白手起家,这才小半年,哪能有这么多钱?”   村长虽然料到陈茶不会同意,但是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村长还是有些急:“我听说程樘那腿伤了人家赔你们一千多块?还有,听说你们现在一车床垫就能赚七八百块,一个月能卖两车吧?你放心,村里给你打借条,不会赖账的。”   “村长,人家是赔了一千多块,但是我家这小卖部进货花了一大半,另外一部分被程樘拿去买设备了。我们俩现在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鲜。这缝纫机,弹簧缠绕机都是大件哪个不要钱?做弹簧床垫买原材料也得要钱不是?赚的钱都又投进去当本钱了,一千块我确实拿不出来。”   陈茶顿了顿了,又问了一个致命问题:“再说,我就算真有这个钱。那村长,我借给村里,村里要还不了我怎么办?”   村长刚想张口,陈茶摆摆手,直接拒绝了他要说的话:“村长,您可别说您担保。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老人家也小七十了,其他几个村干部最年轻的也都小五十岁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去?”   村长:“……”   陈茶虽然没说完,那话也清楚的很,如果村长死了,这帐成了烂账怎么办?   被人当面讨论自己的生死,听着十分刺耳,偏还说不出半句不是。   村长摇头叹息一声,刚想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指着陈茶的小卖部,“村里可以先把这五间屋抵押给你,要还不上欠你的钱这房子就给你们了。”   陈茶眼睛瞪得溜圆,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来话。   村长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事不合适。   一千块都能盖三间间砖瓦房或者五间新土坯房,人家买这快倒的土坯房干啥?   这房子要好好的,怎么可能盖新学校?!   不等陈茶再开口,村长摆摆手,往小学门口走去。   过了几分钟,陈茶就听见村里大喇叭响了。   村里用大喇叭说事,一般不会直接说,而是先放国歌,放上两三遍再开始说正事。   十分钟前奏就为了通知大家都到小学校集合开会。陈茶估摸着也就是收电费这点事。   程樘听见动静过来,“都走了?”   陈茶嗯了一声,回头整理货架。   程樘见她走路姿势还有些别扭,轻咳一声,上前献殷勤,“我给你揉揉腰。”   不说还好,一说陈茶那股子邪火又上来了,白眼一翻,拍掉程樘的手,“不用整这没用的,你晚上打地铺就行!”   程樘收回手抠了下眼角,明智地转移话题,“二伯娘和三伯娘来干什么了?”   “让你出钱给你堂哥结婚。而且不能偏心,你二伯娘有的,你三伯娘也得有。”   程樘闭上嘴,再换,“村长来干什么了?”   “借钱,一千块,你借吗?”   程樘:“……”   今天这天没法聊了,他转身往回走,“我去干活!”   “回来!”   程樘原地立正。   “你二伯娘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程樘摇头,“当然不给!”他又不傻。   陈茶随手抓了把糖块扔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程樘弯腰把糖块一一捡起,放回盒子里,两手握住陈茶的手,叹息一声,有些为难。   “她纵有千般不是也养了我几年。西北那五年当我还她养育之恩,我们互不相欠了。以后你若开心就把当个普通亲戚来往,若不开心,权当她就是邻居街坊,不用理她们。”   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揪着过去那点子事儿不放,哭哭啼啼闹个不休也只能被人戳脊梁骨骂白眼狼。   陈茶知道他顾虑。   人言可畏,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就跟上次在病房一样,明知道程樘是受害者,只因为施害者道个歉,下个跪,程樘不原谅就成了心狠凉薄之人。   指责别人不过是上嘴皮下嘴皮一碰的事,不用自己受苦也不花钱出力,再简单不过。   别看钱榆村的人这些年都在背地里议论张红艳是如何泼辣心狠,对程樘如何不好。可程樘要真去张红艳算账,打骂他们,那舆论立马会掉转指责程樘没良心。   可,程樘凭什么遭受不白之冤?   陈茶咬了咬唇,心里有了计较。 第62章 、全村打工   如陈茶所料, 村长召集全村人现场开会就是为收电费的事。   这两天村长已经在大喇叭里吆喝好几遍了,让大家到王会计家里交电费,可惜喊了十遍八遍只收了三五户的钱。   还是那种一个月只用一两度电的人家。   就连开会这事村长也是喊了一遍又一遍, 到这会儿快吃午饭了才稀稀拉拉来了约莫一半人。   “咱们种地还得交公粮和提留款,怎么用电就不愿交电费了呢?都说说, 这是啥子道理?”村长背着手站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 口气十分不好。   正好周末, 孩子们不上课, 可以在学校里面开会。   陈茶抱着胳膊倚在学校大门口西侧的柱子上,这样左手边能看见院里开会, 右手边直直望过去就是自家小卖部,有顾客上门她能及时赶回去。   两不耽误。   院子里安安静静, 没人回答。   村长干脆点名,随手指了一个人,“招来, 你先说。”   李招来长长叹息一声,“既然这样,那叔, 我可就说实话了。公粮不交没地种,没地就会饿死。电费不交最多没电用,咱们以前一直没电不也活得好好的?再说, 也不是不想交,是真没钱,就半年电费比我们养一年鸡卖的鸡蛋钱还多!”   陈茶眨了眨眼, 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没毛病?   “就是, 就晚上拉那么一会儿电灯就要十几二十块, 哪有这么多钱呀?”   “一度电一块多钱也太贵了!之前萤石不也烧得好好的?咱又不干啥能照个亮就行!”   “当初我就说大家都要包地钱, 别要电,你们非不听!我一直说这电免费按可不是免费用,这么贵,我没钱!当初谁愿意要电的谁就交钱。”   “……”   “混账话!”村长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电费不交你看公安会不会抓你去?你不愿意交电费你当初接电的时候你不要接嘛!现在用都用完了不交算什么怎么回事?你们先把这次欠的电费交了,以后谁不愿意用电了,跟我说一声,回头我就让崔电工给你们把表掐了!”   陈茶扫了一眼,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基本就是:掐就掐吧!不让我交钱就行,之前欠的也不会交。   总而言之,打打定主意耍无赖了。   陈茶第一次知道原来村长说话也有这么没分量的时候。也再次感慨,原来公家想从村民手里掏回钱也这么难。   上次棉花那事栽的不冤。   偌大的校园里,百多口人却再次陷入安静。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村长目光扫过谁谁就低下头。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过了会儿指着曹电工道:“把电费最多那几家念念。”   “王二狗,七十四度电。”   “刘国庆,五十六度电。”   “程樘,四十七度电。”   “……”   陈茶乐了,敢情他们家还混了个前三甲。   等曹电工报完,村长也不转圈了,冷哼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电费就不该还了?欠了个人也许还拿你们没办法,欠了公家的,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看看会不会把你们逮进去呆几天。”   王二狗嘟哝了一句:“逮进去也没钱!”   村长气得直瞪眼,指着王二狗鼻子训:“王二狗,你好意思说这话?你家为啥这么多电费自己没点数?合钱榆村除了你,谁家买了电视机又买电风扇的?几百块的电玩意你都买得起你差这这点电费?你也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模样,你进去了我看你儿子会亲家你能不能出来?到时候看人家会不会笑话你?为这么百来块钱,你把你儿子亲事霍霍黄了,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爹?!”   王二狗往地上一蹲,头歪到一边,也是一肚子委屈:“我是真没钱嘛!当初按电的时候,我就问过村里这电费贵不贵?你们说不贵我才去买电视电风扇的。那我也没想到当初说好了不到五毛钱一度电,现在跟我要一块多一度电费啊?换以前我也不差这点钱,但是这不刚又盖了五间大瓦房嘛!我都拉饥荒了,哪交得起这么多电费?”   拉饥荒是欠债借钱。   陈茶恍然,这王二狗就是李芳芳家后邻居,也是村里第一户买电视的人家,她跟程樘去年年三十还去过他家看过春节晚会。   没想到他家这次又是村里第一个盖砖瓦房的。   不过他家虽然小富盖砖瓦房确实拉了饥荒,而且还不少。   这事去他家帮忙的人都能作证,村长也知道,所以没多说什么,换了个人问:“刘国庆家的,你家可没盖砖瓦房,电视机你也买了!”   刘国庆家的是个称呼,指的是刘国庆的老婆。   他家虽然没有王二狗家有钱但是没盖砖瓦房没欠饥荒手里也有余钱,就是觉得大家都没交不想当那冤大头,这会被村长点了名,一下子说不出个三四五,急得眼睛四处瞟,一瞟瞟到了闲闲看热闹的陈茶身上,立即手一身隔空把战火引到陈茶身上,“不是说程樘家会负责交全村的电费吗?”   她这一提醒,人群瞬间活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对,我听王婶说,村里说让程樘家承担家里电费。”   “我也听曹家嫂子说了!”   “周家婶子也说了。说是程樘两口子占了村里的旧学校,所以会负担全村的电费!”   “……”   陈茶听了会儿,人们嘴里这婶子那嫂子的就是几个村干部的老婆,脚指头猜也知道这些谣言怎么流传起来的。   这次换她开口点名村长了:“村长,小学校是我们家租的村里的,这事你总知道吧?白纸黑字现在还在我家放着,谁要有疑虑可以去我家看。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就欠了全村的电费了?这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陈茶都听出是村干部们的家属传出来的谣言,村长当然也能听出来,他一一瞪了那几个村干部。不管私下怎么商量的,这时候都只能给陈茶澄清:“谁在那胡说八道谁就交上全村电费!一个个土埋半截的人怎么说话都这么没把拦门?我们商量的是管程樘家借钱先把这缺口堵上。要再收不齐这电费我们村就得全部停电!这个电要来的多不容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商量的也不是只借程樘一家,寻思着村里你们家里有富裕的,都多少出点,回头村里还你们。   这电还没用到正事上就被掐了多可惜?   关于电费价格这事,确实是四毛八一度。但,咱村第一次通电,我也不知道总表和分表抄出来的数能差这么多!电是大家用的,只能大家平摊。”   一说交钱,人们又不说话了。   仅剩的几个声音也还是在打程樘两口子的算盘。   “程樘两口子赚那么多钱,出点怎么了?”   “就是,我听说他们一张弹簧床床垫就能赚三四十块,咱村这点电费,也就十张床垫吧?”   “对,他程樘也算吃百家饭长大的,就当回报大家了。让他出这钱!”   “……”   陈茶越听脸越沉。一步步走向人群。   人们看见她过来,自觉得让开了一条路。   也不是故意的,就不由自主。   陈茶一袭红裙,刚洗过的头发就那么披着,一步步过来,如同妲己转世。   妖艳不可方物,却莫名让人发怵。   村民们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转头避让。   陈茶停在那几个长舌妇跟前,妖娆地笑了笑:“大家说的对!我们家确实赚了不少钱也不是交不起村里这点电费,但是……”她嘴角带笑目光如刀一一刮过刚才闲话那几个人,“我凭什么拿自己的血汗钱养着你们?你管我叫娘还是你们家地里的收成给我们家了?”   大部人都理亏的低下头,也还有那么一两个脸皮厚得反驳道:“你们家那么有钱,出点血怎么了?”   “凭什么?我们家再有钱是我们自己赚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这样吧!你把你们家钱都拿出来让大家都分了,我就把村里电费都缴了。”   那妇女顿时不说话了。   让人家出钱只是动动嘴,可轮到自己出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村长听得直摇头,连连叹气。   陈茶继续往前走,顺着人群让开的路走到村长身边停下,“村长,虽然我们没义务缴纳全村电费,但是我跟程樘家按在这里,当然是希望咱们村越来越好。我也相信咱们钱榆村大部分村民都是良知的,是交不起而不是故意拖欠电费。这样吧!如果您和村里的大家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愿意把村里电费的缺口补上,不过只这一次。”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陈茶。   村长激动地都开始结巴:“你……你说。”   “第一,村里给我打个欠条,这个欠条必须村里所有交不起电费的村民都打,他们按手印,村里盖章。”   像陈茶说的,存心不想交电费的到底是少数,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用电没想到电费这么贵,一交又是半年的,现在又不是秋收正好家里没钱。   所以大部分村民都纷纷点头表示愿意。   至于极个别像刘国庆家那样有钱也不交的,让村里去对付,不想按手印打借条的,她一毛也不会出。   村长也道:“这是应该的。还有呢?”   “第二,这钱必须按时归还,由村里担保。如果到秋收有村民不愿意还的,村里得从提留款里拿出钱来赔偿我。”   “这个……”村长有些犹豫,提留款有提留款的用处啊!   陈茶微笑:“村长不用勉强。”她也不愿意借,真不用彼此为难。   村长一咬牙,点头应允:“好!”   “第三……”   包括村长在内的所有人脸都有点不好看了,这还有三呢?   陈茶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我知道大家种地赚点钱不容易,即使收秋拿钱还我也很困难。所以给大家提供一个赚电费的机会……”   她说到这故意停住。   村民们一听有钱赚眼睛都亮了,巴巴地看着她。   迟迟等不到后续,有人急得催促:“你倒是说啊!”   作者有话说:   看见评论区发现大家有点误会。   村里肯定有好人的,这个毋庸置疑。   只是钱榆村是个很贫瘠很小的村,好人也没什么好事做。   其次,穷是原罪。   大约我笔力不够,写不出底层人的心酸,他们为了一毛钱可以不要尊严。   曾经见过几次,真得是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感谢在2022-04-15 23:55:45~2022-04-16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叫我软妹好吗 10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难鸳鸯浴   等吊足了大家胃口, 在不断的催促声中,陈茶终于开了口:“从明天起来我家打工,一天给五块钱。扣完欠我们的电费钱, 剩下的按月把工钱发给你们。如果报名的人比较多,我家地方小放不开, 那就轮流来上工, 每批四个人轮着来, 还完欠债就换下一批。放心, 不耽误大家农忙!”   钱榆村的村民普遍算是比较能吃苦的。只是受文化和阅历限制,被栓在这一亩三分盐碱地上, 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   对外面特别抵触不敢去尝试新的赚钱方法,最多能接受的就是非农忙时间到附近县城打个零工, 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越这样越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也会越来越穷。   村民们安静了一瞬,都激动了起来。   对钱榆村村民来说, 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不怕卖力气,只要能赚钱还不影响种庄稼, 累不死都能干。   当然,有那么一部分人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样像以前给地主家打工的长工,心生抵触。   所以到会开完, 一些不想给陈茶家打工的以及家里不差钱的都老老实实交了电费。   剩下的村民都喜滋滋地按照自家所欠电费金额给陈茶打了欠条。   反正打工就能还,一天五块,三四天就还完。   剩下的钱就是落自己兜里的, 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无数恭维的话涌向陈茶。   陈茶回家把家里大部分的现金拿了出来, 放在村长这里。   还完电费剩下的算陈茶借给村里的, 不过不白借, 用新学校当抵押,如果村里还不了,新学校这五间砖瓦房就成为程樘家的。   村长一咬牙也答应了,村里实在半点钱都没有。他们想种水稻增加收入,得修自己的机房。   陈茶这才把钱递给村长,村长欣喜地伸手来接。   陈茶又把手收了回来,补充道:“还有最后一点。”   村长:“……”   全体村民:“……”   这得还有多少点?   陈茶才不管他们脸色好不好看,心里怎么想,一边把摁完手印盖着公章的纸欠条揣进怀里,一边开口:“大家都知道我家程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最难的时候得了很多乡亲们的帮助,或一餐一水或者一件破棉衣。这也是我今天愿意借钱给大家的原因。我替程樘谢谢你们。但是我丑话也说到前头,该还的恩情我今天都还了,从今以后谁再拿着那点滴恩情来我家指指点点的话,也别怪我不客气!”   程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像他说的,他欠过半个村子的恩情。   所以张常来敢明目张胆的占他便宜还在背后辱骂他。   所以谭新建做了对不起程樘的事,老太太敢来程樘床前讨人情。   还有这一次,电费的事。   明明村里那么多人家都有钱,不管是村长还是刘珍珠或者张红艳却不约而同都把主意打到程樘身上,无非就是觉得程樘欠他们的。   所以陈茶想好了,即使他们借了钱都不会还,陈茶也会借给村里。就为了买断他们曾经对程樘的滴水之恩。   不是陈茶凉薄,只怕他们家生意越做越大,到时候来攀亲带故的人会越来越多。   只是认亲还好,就怕这些人都理所当然的像水蛭一样吸他们的血。   再严重点,万一生意做大了,有哪个环节没想到,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毁于一旦。   所以她宁愿现在当恶人,断了他们的路。   ******   这事也是先斩后奏,陈茶回家跟程樘说了以后,程樘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但是陈茶跟他已经算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有着非比寻同的默契,没错过他微不可见的皱眉,问他:“你好像不认同我这么做?”   程樘摇头:“没有。”   陈茶也不说话,屈起食指敲击玻璃台面。   程樘叹息一声,“真没不认同,只是有点顾虑。你招那么多人来,我怕没那么多活给他们干。”   陈茶不解,“怎么会?每天如果能做十张床垫,那是不是两天就能发一车弹簧床垫?再说,我也没让他们一起来,每天最多四个人,一天换一波。“   程樘抬起右手抠了下眼角,“对,是这样没错。可是,忘了告诉你,我们这个市是个新城市,特别小。在我们这个市分两种人,油田人和其他人。”   尽管这两种人都是普通百姓,却代表了社会地位的不同和贫富差距相当大的两个群体。   油田人代表的是有钱有地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贫穷的代言人。   而油田人都集中在市里西城区那巴掌大的地方。   一个个小区扫过去,没多久也就扫完了。   如果还像之前他们自己做,那客户大约能挖掘到过年,但是现在村里人都来帮忙,猛地把效率提上去,那大概下个月他们的床垫就卖不出去了。   除了油田人,剩下的人很少会有买这种奢侈品的。   陈茶听完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十分懊恼,“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程樘上前一步,隔着玻璃柜台伸手在陈茶发顶揉了揉,“傻丫头,你没有错。”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不过,像程樘说的那样,陈茶是个天生的商人,赚钱于她是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只愁眉苦脸了不到一天,晚上睡觉就搂着程樘的脖子兴奋地直蹦:“程樘,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去周边城市卖啊!实在不行卖到其他省也行!你想想,这附近还有没有类似油城这种特别有钱的地方?”   跟油城接壤的有三个城市,但是,略有钱的只有滨海市。   因为滨海市跟油城接壤面积比较大,这个市也有部分油田单位。   而且滨海市面积也特别大,是个老牌城市。   确切的说,油城就是从滨海市上分离出来的。   不过……   程樘想了下,道:“暂时倒也不必跑那么远,马场北边还有一个镇,也是像西城那样,是油田职工聚集地。我们可以先去那边跑跑。”   这会儿烈日当空,空气热到连呼吸都发烫,钱榆村的人都在午睡,外面只剩蝉鸣和蛙叫,屋里只有电风扇下这巴掌大的地方还有些风。   程樘直起身子把小卖部的门关上,绕进柜台里面,停在陈茶跟前,靠在玻璃柜台上,问她:“中午也没人来,去休息会儿?”   陈茶昨晚让他折腾的没休息好,这会儿确实有些困,“可是我想洗个澡再睡。”   “我帮你?”程樘乐意至极。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就差喊他滚了。   程樘抬起右手抠了下眼角,转身回隔壁屋里去给她弄洗澡水。   现在天暖和了,洗澡比冬天方便许多。程樘一直嫌睡觉的屋过于空旷,有空时就弄了个木隔断,在卧室北边隔出了一小块空间,这块空间一分为二,一半是浴室,一半是杂物间。   当然,土坯房条件有限,没办法像楼房那样按抽水马桶,所以厕所是没有的,也就夏天洗个澡。   他从市里的五金店买回来了一个花洒,又买了一个储水用的蓝色大塑料水桶。特别大那种。然后把水桶按在屋顶上,从出水口顺了根管子进屋接上了花洒。   夏天太阳十分毒,晒一个中午头,整桶水都是温热的,洗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污水排放还是个大问题。   在钱榆村土坯房也是分为三六九等。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旧学校明显属于很有时代感的老土屋,最下面砌了一层石头,总高度一般也就是五十公分,往上全是土坯砖垒成的。   这种老土屋地面也是土的,只有屋子中间会用青砖铺一块地方,但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来了,入目都是土。   后来人们条件稍微好一点,盖土坯房的时候,是五十公分石头地基上面再垒一米高的砖头,砖头上面才是土坯砖。   因为这边靠海,全是盐碱地,反碱特别严重,土坯房损毁很快,加上这一米高的砖,就会好很多。   屋内改成中间是青砖或者红砖,周边会抹一层水泥。   这两年村里盖的土坯房又变了,底下依旧是那层石头,上面那一米高的青砖又换成了石头,这样比青砖还要结实坚固,并且外面会美观很多,屋内地面上全铺青砖。   属于土坯房中的上等品,李芳芳家就是这样的。   程樘想去买些水泥把浴室地面抹平,做个排水。   但是陈茶把卧室放在中间,前面是院子后面是其他人家的住宅,两边都没办法做排水。   陈茶也嫌麻烦,觉得租来的破房子不值得动这么大工程,表示将就下就行。   陈茶思来想去,建议先把洗衣服的大铁盆拿进浴室,放在脚下接洗澡水,洗完再端出去倒掉。   程樘觉得太麻烦,重点是他不能和陈茶一起洗澡,一直暗搓搓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会儿给陈茶放好水,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浴室,临走还放狠话,“早晚我得把这破房子给拆了!”   陈茶知道他那点心思,冷笑着翻白眼:“你干脆自己盖一栋房子算了。”   她只是嘲讽,程樘当了真。   他在房间里转圈,转到陈茶洗完澡出来,神色认真的对她道:“今年还不行,等明年,明年我们也盖五间砖瓦房。”   陈茶想了想觉得也可以,自己擦着头发往床上走,顺带喊程樘去洗澡。   迷迷糊糊中,身边一塌,程樘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凉意靠了过来,手搭在她腰上,轻轻地摩挲。   陈茶打掉他的手,抗议:“我困!”   “你睡你的。”   程樘本没想怎么着,洗完澡出来看见陈茶侧躺着,裙摆裹到腰际,露着大大长腿,以及那一处若隐若现的风景,不由口干舌燥。 第64章 、奇葩爱情   陈茶偏瘦, 侧躺着腰窝会很明显。   程樘似乎特别偏爱她这一处,大手搭在上面,来回摩挲。   他掌心有茧, 粗粝的指肚刮过她腰间白皙嫩滑的肌肤就会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程樘啧了一声,在心里又感叹了一句“娇气”, 手开始下移。   陈茶被他闹得睡不踏实, 翻过身趴在床上, 把不该露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   程樘失笑, 翻身,胳膊撑在她两侧, 身体悬在她上空,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像还没试过这个姿势?”   陈茶:“……”   刚想骂人就听见小卖部门板被拍的啪啪响, 隐约还伴随着一道焦急的女声。   程樘眉头一皱,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就挺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陈茶曲腿向后踢了踢程樘, “去开门。”   程樘不愿意:“别理她!”   陈茶这会子被他撩拨得也是不上不下的难受,皱皱眉,没多劝。   外面的人却不依不饶, 说敲门都是客气,根本就是砸门。   陈茶叹息一声,推程樘:“去看看, 这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单单买东西不至于急成这样。   程樘艹了一声,不情不愿翻身下床,扯了短裤和白色汗衫穿到身上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 陈茶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之际, 再次被拍醒, 再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该生气了, 何况陈茶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腾一下坐了起来,“程樘,你今晚……”睡地板吧!   话说到一半,睁开眼,看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这脸有点眼熟。   陈茶眨了眨眼,想起来了,这是谭新建那个城里的大小姐女朋友。   程樘远远地站在门口,轻咳一声,“我去干活了。”   她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等会陈茶反应过来,他怕是今晚真得打地铺。   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了,是陈茶皮肤白又娇气,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碰就留印,他也无奈。   再说人也不是他领进来的,那大小姐自己推门就往里冲,他慢了半拍,又不想跟她有肢体接触,就被她冲到卧室里了。   陈茶深吸一口气,问张晓萌,“你怎么来了?”   张晓萌怔怔地盯着陈茶的锁骨下方,“陈茶,你这是对什么过敏吗?怎么身上起了这么多红块?”   红……块?   陈茶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边扯过毯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一边在心里骂了程樘十八遍,咬着牙发誓今晚一定让他睡地板。   “你出去等我下,我穿个衣服就来。”   张晓萌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又走回小卖部。   陈茶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这大小姐站在玻璃柜台前面的空地上,跟罚站似的。   陈茶挑挑眉,指了指收在墙边的马札,“坐!”   张晓萌顺着陈茶指尖看了眼,撇撇嘴,继续罚站。   陈茶嗤了一声,忍不住翻白眼,还真是大小姐病!嫌脏来她家干什么?   她打了个呵欠,问张晓萌,“你怎么来了?”   张晓萌本来已经不哭了,这会儿又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找谭新建。”   “那你倒是去他家啊?来我家干什么?”陈茶又不是周扒皮,中午吃完饭都会让谭新建回家休息一会儿。   “我……我不敢,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他?”   陈茶:“……”   她其实还挺想问问张晓萌,她是比谭新建他娘长得和蔼善良还是怎么着?不敢去谭新建家就敢来她家砸门?   不过这姑娘大老远来,一张脸被晒得通红,也不好真把人往外轰,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友情提醒她:“那你还得等一两个小时。”   张晓萌犹豫了下,点点头,她不愿意也没地方去。   这个村除了谭新建她就认识陈茶,虽然算是不打不相识,陈茶也不是个好人,但最起码不会反对她跟谭新建。   只是张晓萌愿意陈茶还不愿意呢!   张晓萌那么大一个人杵在房间中央,实在碍眼,想了想,陈茶召唤程樘过来,让他去把谭新建叫过来。   谭新建来的很快。   他刚一进门,张晓萌就跟被人欺负了的熊孩子看见家长一样,哇一声哭着扑进谭新建怀里。   陈茶:“……”   就莫名觉得自己像白雪公主那个恶毒的后妈。   她打着呵欠把地方让给这对苦命鸳鸯,“帮我看会店,走的时候再叫我。”   ******   等陈茶起床,张晓萌还在小卖部里站着。   她挑了挑眉,转身先去了工作间。   谭新建在拧弹簧。   陈茶下巴朝小卖部方向抬了抬,问他:“这什么情况?”   谭新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萌萌家里逼她跟别人订婚,她……她就来找我了。”   啧!这姑娘也是勇气可嘉的人,跟自己有一拼,陈茶顿时对这大小姐有了几分好感。   这年头,敢跟父母对着干寻找真爱的同志可真太稀罕了。   陈茶抱着胳膊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谭新建沉默。   陈茶扬眉,“你不打算管她?”   谭新建慌忙摇头,“那不能!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我给不起她彩礼,又不愿她和父母翻脸。住我家她怕是也吃不了苦。再说不明不白地跟着我,对她名声也不好。”   这点陈茶倒是认同,这大小姐是真的娇贵。   陈茶突然有些好奇,难得八卦一回:“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谭新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打工那地方,她爸是我们领导。”   谭新建之前在炼油厂干临时工。   张晓萌她爸是厂长,张晓萌高中毕业被她爸弄进了炼油厂干点文职工作,顺便等机会转成正式工。   炼油厂属实是个又脏又累的地方,哪怕坐办公室都对张晓萌这种重度洁癖患者来说特别不友好。   偏她还得负责统计车间生产情况,每次来都得跳脚嫌脏。   她嫌别人,别人也嫌弃她,以至于在厂里她连一个关系好的同事都没有,别人老远看见她就躲,背后喊她“大小姐”,嘲笑她娇气做作。   唯独谭新建负责值日那天她最舒心。   谭新建打扫卫生是真不留半点死角,让她特别舒心,一来二去她就注意这个小伙子了。   结果发现谭新建跟自己基本算是同类,也许对卫生要求没有自己高,但是对整齐程度比自己还严格。   两个人佛若找到了知己,经常一起说话聊天。   这个年纪,本就容易对异性有兴趣,两个人互相有了好感,但是谭新建一直觉得配不上张晓萌,也不敢表白。   后来张晓萌主动表白,在她的坚持下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对张晓萌来说,谭新建是唯一一个不嫌弃自己有毛病还能都做到她心坎里的人。   对谭新建来说,张晓萌也特别适合他,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他摆放一摞纸都得边边角角整整齐齐。   两个人偷偷谈了一年多的对象,还是被萌萌家里知道了。   不过她父母并不是特别反对。   一来谭新建为人过得去就是穷了点。   二来自家闺女什么毛病他们也清楚,一般男人真受不了他家闺女,嫁过去也是受罪。   所以只按最低标准要了彩礼,并许诺两个人结婚后想办法给谭新建转正。   结果谭新建偷陈茶家的钢丝卖废品,捅了这么大篓子,自愿给陈茶家打三年白工,只能辞掉炼油厂的工作不说,还没有收入了。   这样的他拿什么娶张晓萌?   再说两个人如今想见一面都难,谭新建就跟张晓萌提了分手。   陈茶啧了一声,摇头:“那你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谭新建当然万分懊恼,可有什么用?世界上又没后悔药。   他那天确实是喝多了,一冲动坏了事。   这点陈茶也认同。   谭新建来她家打工这几个月,一直勤勤恳恳,干活龟速归龟速,但是真的很认真细致,细节上的处理给一百分一点都不过分。   加上程樘也算因祸得福,腿恢复得很好。   医生说再过个一两年,取下腿上的钢钉程樘就跟正常人走路没两样了。   再说,谭新建到底没给她家造成实质性损失,陈茶还想等过年给谭新建发点福利,到明年就给他发工钱。   甚至她还可以借钱给谭新建让他结婚。   当然,现在不行,手里的现钱借给村里了。   不过这得等谭新建开口,她总不能上赶着去送钱,人家两个人的感情,她并不想插手。   “给你放半天假好好陪陪她吧!”陈茶开口,主要张晓萌一直在小卖部罚站也不是个事。   村民来买东西看张晓萌跟看景似的,她不尴尬陈茶都觉得难受。   结果这俩人出去嘀咕半天回来,跟陈茶说想在她家打工。   陈茶正在喝水,听完差点没呛着。   程樘皱眉给她在背上轻拍了两下,嘱咐她:“慢点!”   陈茶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跟张晓萌确认:“你给我打工?你想好了吗?”   张晓萌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嫌脏了?”这大小姐洁癖还是挺严重的。   张晓萌犹豫了下,扭头看了看谭新建,还是点了点头,“新建在赎罪暂时没办法赚钱。我爸妈非要那么多彩礼,我想和他一起,就得赚钱攒彩礼。”   “那你在炼油厂工资不是更高?”保守估计一个月也得一百八。   “可我见不到新建啊!”   陈茶:“……”   这理由还真是无法反驳。   陈茶想了想点头应允,“但是,我一天只能给你五块钱的工钱。”   张晓萌撇嘴:“这么少啊?”   “大小姐,这里是农村,你觉得我这小卖部一天能赚几块钱?”给她开五块钱工资就不剩多少了。   张晓萌眼睛扫了一圈货架上的产品,认同了这个说法,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行吧!我还有一个要求!”   陈茶双手抱胸,“大小姐,你搞清楚一件事,是你求着我来找工作,不是我求着你!”还提要求,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张晓萌委屈地撇撇嘴,“那我求你一件事。”   “你先说说看。”陈茶可没帮她的义务。   “你帮我找个住处吧?”她不想住谭新建家,也住不进去,谭新建他娘现在恨死她了,一见她就骂她,她自己倒是能受这委屈,就是不想谭新建为难。   陈茶:“……”   其实住处也不是没有,她跟程樘的旧房子还在。   陈茶把情况跟张晓萌说了,爱住不住她就不管了,她又不是张晓萌的妈。   没想到张晓萌竟然同意了。   陈茶差点惊掉下巴,拿了钥匙让谭新建领着她先去看看那房子再说。   过了会儿谭新建红着脸来问她借剩下的旧报纸。   陈茶二话不说把报纸给了他,还大方得借了一百块钱给他们买日用品。   也不是心善,只是想起了跟程樘刚回村那会儿过得多难,愿意伸手拉他们一把。   张晓萌确实让她刮目相看,真没想到那个大小姐竟然愿意住那种地方。   ******   第二天,第一批来打工的村民到了。   按照陈茶的要求,两男两女。   女的负责裥棉,男的跟着程樘做弹簧,组合弹簧床垫。   陈茶先是教了张晓萌一些小卖铺的东西。   其实很简单,陈茶在进货时,都会记下进货价明细,售价也会一一写在待售商品上。   账本一直也也记得清清楚楚,进多少,卖多少,剩多少。   张晓萌高中毕业,对她来说上手不难。   至于洁癖的事,陈茶就不管了,嫌脏就自己收拾呗。   交代好张晓萌,陈茶又跑去教那两个妇女怎么裥棉。   一个小时之后,陈茶看着其中一个叫张秀红的妇女干的活直皱眉。   新手干活不好是很正常的现象,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但是态度不端正,糊弄事也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   这张秀红一看就是没认真学还不认真干,菱形格子被她缝的歪歪扭扭有大有小,有些菱形都被她跑成椭圆形了。   幸好是练手,否则一床包表布就废了。   陈茶耐着性子教了三遍,这张秀红依旧不改。   陈茶冷笑一声,当场让她回家,不用再来了。   那张秀红似乎在等这句话,一下开心了,抬着下巴道:“这是你不让我来的,可不是我不想来的?”   陈茶冷眼看她,也不接话。   张秀红不以为意,特别开心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你不用我,那我们家欠你的钱还不了也不是我们的错!”   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陈茶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回了她三个字:“你做梦!”   张秀红一脸理直气壮,“是你不用我的,又不是我不给你干!不干活就没钱还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6 06:55:45~2022-04-17 23: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靳亓桁 15瓶;请叫我软妹好吗 10瓶;晨微曦光 5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各种拿捏   陈茶被张秀红这么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耍无赖我就治不了你?穷到没钱还我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这种人,少还一分我都不同意。”   张秀红拍拍手, 语气特别光棍:“你不同意我也还不了,我们家没钱还, 打工你又不用我。”   陈茶眼尾一挑, 目光从张秀红身上掠过, 依次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落了落, 说给张秀红听也是敲打另外三个人:“别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最聪明。没有点把握我怎么敢把那么多钱借出去?”   张秀红依旧有恃无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拍打了下身上粘的棉絮, 就想走人。   陈茶也不搭理她,转脸问程樘:“你欠过他们家人情吗?”   程樘仔细想了想, 摇头。   “猜也是,这样的人家估摸着也没善良的,不吭人就不错了怎么会帮人?!”陈茶点点头, 笑着朝张秀红摆摆手:“你走吧!建议你今年多种点棉花,毕竟今年冬天你家男人大约得在坟地里过了。”   张秀红动作僵住,皱起眉头质问陈茶:“欸!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诅咒谁呢?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恶毒?”   “诅咒你?”陈茶嘁了一声, “你看我有那么闲吗?我建议你回家之前最好先去村长家走一趟,把要赖我帐这事跟他打个招呼,毕竟你们的欠条上都有村里盖的公章, 你不还村里就得还。就算我拿你没办法,你猜村长能不能治的了你?”   张秀红狐疑地走了。   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借过他家摩托车的孙志远, 一个是闹洞房见过的王山。还有一个新媳妇叫李仁枝。   那俩男同志手脚挺麻利, 尤其是王山, 陈茶上次就觉得他特别有眼力价, 来家里打工也一样,特别勤快,还聪明,能举一反三,干活不用指挥。   相对来说,孙志远沉稳,踏实肯干。   李仁枝很腼腆,一说话先脸红,干活倒是不含糊,属于话少活好那一挂。   三个人都是第一天来打工,被张秀红这一闹都有些好奇加忐忑,时不时就偷偷打量陈茶。   陈茶等张秀红一走,就回小卖部了,比起这三个新工人,她更不放心大小姐张晓萌。   结果一掀门帘,陈茶惊得瞪圆了眼,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这才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她都快不认识自己天天呆的小卖部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不过是重新摆放了一遍就大变样。   张晓萌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副白手套戴着,头上戴着一顶报纸帽子,正在……大扫除?大整理?   陈茶抱着胳膊目光扫过张晓萌清理过的地方,看一处啧一声。   怎么说呢?   反正就终于能理解一个无论身材长相家世学历都吊打穷小子谭新建的大小姐为什么选择跟他在一起了。   大约就是老百姓常说那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晓萌重度洁癖之外也同样是个强迫症,就连糖块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像被尺子撸过。   陈茶本身也不是邋遢的人,码货的时候也是分门别类摆放齐整的。可跟张晓萌一比,她也只能是邋遢那个。   明明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一一整理过后,整个小部门不光视觉效果好了许多,就连空间都好像大了不少。   陈茶毫不吝啬地鼓励她:“干的漂亮!继续加油!”   周末孩子们不上课来买东西的也少。   张晓萌一个人绝对能忙过来。   陈茶便又转身返回工作间,严格说应该叫车间了。   她前脚刚进车间,张秀红后脚也进了门。   “程樘,你……”   陈茶看她一脸恼怒,淡声警告她:“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否则惹我不高兴了我想你会更后悔。”   她不会再允许这个村里的人随便指着程樘骂。   张秀红的脸瞬间胀成猪肝色,手指抖了抖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   陈茶才不管她怎么想的,走到李仁枝身边坐在另外一台缝纫机前开始工作。   三个大男人一起组装床体,李仁枝一个人裥棉供不上趟,陈茶只能帮忙。   过了三五分钟,张秀红不情不愿地走到陈茶身边,赔笑道:“茶茶,弟妹,我刚才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现在又不忙,干点活应该的,你休息会儿我来干吧?”   陈茶停下踩踏板的脚,抬头扬眉看着张秀红也不说话。   张秀红虚拍了几下自己的嘴,继续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计较。这次我一定好好干!”   张秀红的笑容明显是硬挤出来的,看着十分滑稽。   不过陈茶没笑,就那么冷眼看着张秀红表演。   比演技,陈茶怕过谁?   张秀红不停地说好话,自打嘴巴,各种讨饶。   过了会儿,陈茶觉得差不多了点点头:“说的是!我就说咱钱榆村的人不至于连十块八块的钱都想赖账!那你继续干活吧。不过张家嫂子,这可是好布料了,要是再弄坏了,那是要扣钱的!这一床布料比你欠的工钱都多,到时候你们全家可能都得露宿坟地开荒了。”   张秀红整个人僵住,半晌硬着脖子点点头。   陈茶起身把缝纫机让给她,也没走远,就在一边看着。   张秀红明显也不是个玩缝纫机的生手,虽然干活没李仁枝那么利索,走线没那么漂亮,但是也能及格。   陈茶看了会儿,摇摇头,往回走。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走到一半被程樘拦住。   程樘正蹲在地上穿弹簧,耳后别着一支烟,他手上很脏,所以只用尾指轻轻勾了下陈茶的手指,朝张秀红抬了抬下巴,无声询问:什么情况?   陈茶失笑,用气声回他:秘密。   这天到了下工时间,除了张秀红其他人不约而同都磨磨唧唧不肯走。   程樘知道他们都好奇,把陈茶叫过来,直接问:“张秀红什么情况?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明明不情不愿,偏偏还得道歉求陈茶收留。   陈茶看了眼程樘,又看了看假装忙碌,但是明显注意力都在她和程樘这里的三个人,想了想,笑着开口:“村里这么多人借了咱们钱,若没点拿捏他们的手段,那咱俩就喝西北风了。”   村里人种地,除了需要交麦秋的公粮,秋收的提留款之外,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干义工。   在钱榆村叫拿工程。   秋收过后,每户人家都得出一个壮劳力,去乡镇上指定的田地或者路边免费干半月的活。一般就是清理水渠,拿堤坝之类的苦力活。   大部分时候都是各村村民在自己村里干活。   村长单独来找陈茶借钱的时候说过,今年的拿工程就是开荒。   钱榆村前面有一片荒地,土质不是很好依旧是盐碱地居多,平时长的草多数也是茅草,种子节之类的耐碱耐旱植物。   这片荒地上有不少的土坟,都是钱榆村村民的祖坟。   坟有大有小,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   村长说想把这片荒地开垦出来,等来年春末种水稻。   听到这里,除了陈茶之外的四个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众所周知,开垦荒地可比清理水渠要累几倍。   尤其是程樘,没人比他更了解开荒有多累多苦。   程樘皱了下眉,“开荒跟张秀红来干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呀!”陈茶眨眨眼,一脸无辜,“她不还钱,就得替我们拿工程。”   陈茶跟村长讲好了,如果村里有谁欠了她钱来打工偷奸耍滑不干活,或者耍赖干脆不来上工的,就得替他们家出劳力拿工程。   这个拿工程跟交公粮一样,都是强制性的,如果不配合是要被抓去教育的。而村长有权利向镇上提交不配合的人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村集体签了担保,如果村民个人不还钱,陈茶还会跟村里要。   村里有钱吗?没有。   陈茶好惹吗?不好惹。   村长根本没得选,再说就是拿个工程,这只花力气不花钱,合算。   “不光这样。”陈茶笑。   村长:“……”   如果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死他也不愿意问陈茶借钱。   就借这点钱,学校也抵押给她了,村里半数人都成给她打工的了。   这丫头半点亏都不肯吃!   “你还想怎么样?”村长有气无力道,实在不想跟陈茶说话。   “我还得防着赖账的人多啊!一个两个赖账的,他们替我们家拿工程也就罢了。那十个八个赖账的,我是不有点亏?”   村长:“……”他拉开抽屉找他的旱烟袋。   他最近痨病犯了,咳嗽的厉害已经很少抽烟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你一口气说完,别一句一句的挤。”村长一边点火一边瞪陈茶。   “我听说村里有个规定,自行开荒的地可以种三年才交公。如果欠账不还的人多,我希望村里出面强制他们等拿工程时,每家多出一个人在村里画出来的稻田南边再单独开一块荒地归我跟程樘。”   村长吧唧吧唧嘬了两口旱烟,村里规划的稻田已经很靠南了,再往南没多远就是人家村的地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陈茶说的那块地东西的长度,点了点头,提前声明:“那地地势过于高,水过不去的。种不了水稻。”   “没事!我种棉花。”   村长:“……”   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陈茶可以走了。   听完事情的起因结果,车间的三个男人也是不约而同开始掏烟。   李仁枝倒是不抽烟,就是无意识的踩踏板,缝纫机一直在跑空,线都绕在一起了。   程樘抬头看陈茶,陈茶朝他眨眼。   程樘宠溺地笑笑,摇摇头。   等人都走了,问陈茶:“你为什么放弃让这些人开荒?” 第66章 、怕你难过   陈茶啊了一声, 没听懂他的话。   如果今天早晨张秀红走了而陈茶不敲打她直接放行,那么后面肯定还会有人效仿她偷懒赖账。   这些人到秋后拿工程才会知道真相,到那时候替他们家开荒的人估计少不了。   可陈茶提醒了张秀红, 还当着这三个人的面把话说透了。   无非是借这些人的嘴告诉那些想赖账的人,别打歪主意, 横竖都逃不掉。   拿工程一般都是半个月左右, 现在壮劳力出去打工, 男人大约六七块一天, 女人也有五六块一天。   半月的话怎么也得七八十,相当于还了陈茶的钱连利息都出了, 还给陈茶赚了三年的耕地种。   陈茶还是心善,没把事情做绝。   她说出来, 这一切计谋都白费了。   程樘洗了洗手,回了堂屋,走到在切菜的陈茶身后, 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追问:“为什么?”   陈茶抽空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放弃那些荒地?”不像陈茶作风。   陈茶不同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是个天生的商人。   商人逐利,说难听点叫掉钱眼里。   在程樘眼里这句话形容陈茶不是贬义词, 赚钱像是她生存的本能,就像钱榆村的村民眷恋那一亩三分地一样。   如果按照陈茶的部署,最起码会在冬天收获十亩以上的新开荒地。   这些地在明年无论种什么都会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可陈茶说出来等于放弃了。   陈茶哦了一声, 一副程樘大惊小怪的模样, 云淡风轻道:“我怕你会想起西北。”   程樘是被张红艳陷害去西北开荒的, 如同她设局陷害这些想赖账的村民一样。   不管是正义还是不正义的, 结果都一样。   所以她怕程樘会介怀。   即使他不介意,她也不愿意有任何揭他疮疤的行为。   程樘说话也不是好好说,故意使坏,离她耳朵特别近,一张口炙热的呼吸就染红了她耳朵,脖子后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圪塔。   陈茶话音刚落感觉他呼吸都停了,有些纳闷转头去看他,脸才转了一半就迎上程樘微凉的唇。   与此同时,程樘圈在她腰上的一只手改为扣着她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摁,陈茶被迫转过半个身子以一个很考验身体柔韧度的姿势跟他接吻。   程樘平时话少,情绪也淡,只有在接吻和或者做的时候才会像另外一个人一样,情感浓烈炙热,骚话不断。   陈茶没准备好,只能被迫承受他突如其来的情动,上半身拧着微微后仰,两手抓着他的胳膊维持身体平衡的同时试图抗议:“要做饭……”   “一会儿我做。”   程樘耐心时会一点点沿着她唇轮廓一点点轻啄,急切时便如现在这样轻咬她唇,等她吃痛启唇,便迫不及待舌尖长驱直入,攻城略池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   纵使夏天昼长夜短,两人一身黏腻的分开时也已经漫天繁星了。   陈茶眼角犹带泪痕,抬起酸软的胳膊掐程樘,“大白天你就开始折腾。”   床就放在窗下,程樘支起身子往窗外看了眼,纠正她:“晚上了。”   气得陈茶又想掐他,这是重点吗?   程樘轻笑,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还有些哑:“还摸我是想再来一次?”   陈茶手立即往回缩,委屈得瞪他:“我饿了!”   看在程樘眼里,此刻的陈茶如同雨后绽放的玫瑰,刚被滋润过,又娇又媚。   他轻咳一声扭过头,“我去做饭,你休息下去洗澡,洗澡水放那一会儿我去倒。”   陈茶抬了抬手,表示听见了。   等程樘走了她坐起身,看着窗外漫天繁星,听着蛙鸣蝉叫,内心静谧且愉悦。   她扶着后腰晃动了下脖子,唇角弯起,心想时间过的真快,眨眼她已经跟程樘结婚大半年了。   日子眼看越过越好,虽说还不能天天大鱼大肉,但是不至于再把一块猪头肉推来让去舍不得吃。   想到这,陈茶突然想起最近太忙,好像很久没记帐也没盘点小金库了。   陈茶简单的洗了个澡,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扒拉出账本,再看看余钱,眉头皱起。   怎么说呢?   钱是天天赚,现金却寥寥无几。   陈茶的小卖部平均每天也得有十块钱的进项,但是攒十天半月又被她拿去进新货了,以至于账面余额约等于零。   程樘赚的更多,前两个月赚了三四千,这个月也赚千把块了。账面余额还是约等于零。   没见钱,但是家里添置了两台缝纫锁边机,两台做弹簧的机器。   缝纫机好歹还能算二手的,这缠绕弹簧的机器基本算是废品再利用。   剩下的钱都用来进原材料了。   就这样还欠棉花站和海绵厂一部分货款。   陈茶放下笔,把账本重新收起来,叹息一声,未来一段时间恐怕只能看见赚了多少钱却到手不了几个钱。   那两台手动弹簧缠绕机三天两头就得修一回,挺耽误事,攒攒钱肯定是要换掉的。   新的暂时就别想了,一台正儿八经的弹簧机哪怕是二手的也得万把块钱。   她知道程樘还想买辆货车,省的天天找人借。   又是大几万甚至十几万。   只能慢慢来。   没有现钱对陈茶来说约等于没钱,她没什么兴致的把钱放了回去,这么点现金懒得数了。   吃过饭,陈茶需要喝调理月经的中药。   平时晚饭早,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吃了药睡觉正好。   今天被程樘缠着厮磨了会儿耽搁了晚饭,吃药时间只能往后延。   可陈茶有些累,坐在那儿呵欠不断,眼泪都出来了。   程樘又不善聊天,不能给她逗闷子,又怕她真睡着了。   陈茶睡着了不能叫,叫不起不说脾气还特别大。   程樘想了下,问她:“要不要去抓老道?”   “老道是什么?”   “知了变身前那个阶段,有的地方叫知了猴知了龟,还有叫罗锅;爬叉的。”   陈茶哦了一声,来了劲头,“好呀!那东西炒一下还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费油。   “你去换身衣服,外面蚊子厚。”程樘去拿了手电筒,还拿了一把芭蕉扇。   抓知了猴要去有树的地方,钱榆村的树都在护河堤下面。   冬天早就陷入深眠的钱榆村,这会儿路上还行人不断。   到了坝上,陈茶吓了一跳,树林里手电筒光密密麻麻晃来晃去,跟百鬼夜行似的。   她咂舌,“这么多人?感觉比知了龟都多了吧?”   “现在非农忙,天又热难入睡,大家权当出来消食了。”   陈茶开心地像个小孩子,飞奔下护河堤,一头扎进抓老道的大军里。   她人菜瘾大,每次以为找到了,兴奋地直喊程樘,因为她不敢抓。   等程樘过来才知道,那只是挂在树上的壳。   陈茶做好了颗粒无收的准备,谁知道回家的时候,还抓了十几个,有两个都快变成知了了。   当然大多数都是程樘抓的,她找了两三个。   回到家陈茶忙着用盐水把知了龟腌上,程樘给她熬草药。   等熬好,程樘把凉到温热的药端到陈茶面前。   陈茶皱皱鼻子有些抗拒,喝了快一个月了,现在闻到这个味道都想吐。   即使捏着鼻子,一口下去也是干呕到眼泪都要出来。   程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只是为了要孩子,我们不治了!”   陈茶仰着头,摆摆手,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吐出来。   好半晌,等难受劲儿过去,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你不想要孩子了?”   他明明很想要。   “更不愿意你受这罪。”程樘眉心拧着,要是能替她喝,他早把碗抢走了。   陈茶叹息一声,“那也没办法,就算不为了要孩子也得调理。大夫说不调理好对身体也不好……”她皱了皱眉,大夫怎么说来着?都有什么不好忘的差不多了,想了半天,想起一条,“大夫说时间久了会什么卵巢早衰……反正就是容易老,我可不想你还跟年轻小伙儿一样我就成老太太了!”   程樘:“……”   被她最后这句逗笑,“不至于。”   陈茶一掐腰,开始蛮不讲理:“怎么不至于?程樘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想着等我早点老了还不能生娃你好娶小姑娘?”   程樘:“……”   “我去洗药锅。”程樘转身逃了。   女人呐!   ******   第二天,村里来了八个人到陈茶家打工。   除去昨天的四个,又来了四个新人。   这是程樘建议的,老带新。   昨天程樘算了下,欠他们家钱的差不多有百来户。一天来四个人,那么一个月勉勉强强能轮完一次。   虽然大家欠的钱都不多,也就几块十几块,最多轮个两三回差不多就两清了。问题是,每天都是新人来上工,都要从头开始教,等下一个月第一批学的又忘的差不多了,天天都是带新手。   先不说麻烦不麻烦,主要新手干活质量很难保证。   陈茶一想也是这么个事,两个人合计了下,从一天四个改成一天八个,老带新,一批连干三天。   比如像昨天孙志远和王山他们,连续来上三天工,基本上就能还清陈茶家的欠款,到第四天还清的就不用来了,没还清的继续来。   等到欠钱的都还完了,还想来工作的等大家都还清欠债的时候再来找程樘谈。   这样今天就是孙志远他们带四个学徒工,程樘负责监工和维修机器。   屋子里挤了小十个人满满当当,转不开身,干活相当别扭。   程樘跑到供销社买了些防雨布回来,平挂在院子上方弄了个简易的遮阳棚,让一部分人在户外工作。   陈茶转了一圈,跟程樘耳语:“我觉得给他们五块钱一天都开高了!”一大半人活干得不咋样,学徒工拿五块是真不少。   程樘在她发顶揉了一把,“都是刚接触,正常。别急!”   人多确实力量大。   程樘带着谭新建两个人干那会儿,一个月最多出两货车四十张弹簧床垫。   现在不算程樘,每天九个人一起干,哪怕大部分是生手也能两天出一车二十张床垫。   一个月能卖十五六车,三百余张床垫,赚了一万出头。   不过这只是第一个月。   后面原材料涨价涨的越来越厉害,一张弹簧床床垫的生产成本已经从一百七左右涨到二百多了。   那售价当然也随着一路水涨船高,程樘依旧把每张床垫的利润控制在四十块左右。   国人有个毛病,买涨不买跌,越涨价越买。   基本每次一车床垫拉出去就那么叫卖掉。   卖床垫的钱全部换成钢丝海绵棉花等原材料投入再生产。   若有剩余,就被程樘换成做弹簧的机床。   一直这么循环到这个月。   像程樘预料的那样,床垫越来越卖不动了。但是生产力越来越高。   大家业务都熟练了,九个人一天很轻松就能做一车二十张床垫。   等绝大部分村民还清欠他们家的钱,充作库房的大房间堆了满满一屋子弹簧床垫连门都进不去了。   说什么都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正好赶上要秋收了,程樘就给大家放了假。   再生产不光没地方放,他们这几个月赚的钱也全部被押在了这些床垫上,没有周转资金了。   陈茶掐着腰,看着连车间都被占用了一部分用来堆放床垫,有些牙疼。   如果这些床垫砸手里卖不出去,那大约又得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这东西又不能吃,卖出去是商品,卖不出去就是废品。   重点是他们家现在的现金已经寥寥无几,基本只能指着小卖部周转来保证正常生活了。   陈茶长叹一声:“失策了!”   怎么也没想到床垫会卖不动。   想了会儿陈茶还是不死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卖床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23:55:45~2022-04-18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靳亓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口吐芬芳   跟着程樘跑了一上午, 陈茶才发现程樘这阵子有多不容易。   她原以为是程樘不如自己会卖东西,却发现只是没人需要床垫了。   油城确实不大,繁华的主城区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油田单位大大小小几百个, 去掉刚工作的,去掉快退休的。剩下来愿意跟流行并且有购买力的都是需要结婚的年轻人, 或者家里有子女要结婚单过的中老年人。   所以即使抢购潮兴起, 在油城有需求的人群也就那么多。   弹簧床床垫的市场基本饱和, 很难再大批量消化了。   整个油城所有的小区不管是不是油田单位的程樘一个不落地全部跑遍了。   即使陈茶出马也没什么用。   她有些头疼, 拉出来这二十张床垫,跑了小半天也没卖出去几张。   “你说的马场北边去过吗?”陈茶用手遮在眉眼上方, 还是不太死心,也不能死心。   程樘见她小脸晒得通红, 往旁边挪了一步利用身高优势替她挡住太阳,点头道:“去过是去过,但是那边才开发出来, 单位福利房、家属楼都刚刚盖好,大多数都还没开始装修,也没入住。”   多数都是油田上钻井采油的工人在油井边干活, 无从下手。   “带我去看看。”   ******   程樘说的地方叫北镇,离陈茶去打柴草的那个马场有十里地左右。   说是镇,也就巴掌大, 四不靠,好像一座孤岛。只不过孤岛四周不是海是荒草。   北镇的原住居民基本上就是当年在马场开荒那批人居住在这里,结婚生子延续下来发展成村庄城镇的, 要不是因为勘测出石油这里早被世人遗忘了。   偏这小小的地方藏了大大的宝藏。   一进北镇, 老远就能看见密密麻麻一直在磕头的提油机。   北镇的镇上初见繁华, 到处都是在施工的建筑。   大型商场, 汽车站营业在即。   最多的就是新建小区。数个小区同时开建,大多数一二期工程已经完工,只是似乎还没交房。   除去各类一线油田工人和贫穷的原住民,暂时还看不见油田那些极富有消费能力的职工和家属在这片活动。   没有他们,床垫就不好卖。   那些一年才收入四五百块的老百姓,谁舍得花半年收入买一张床垫?那叫烧包。   程樘领着陈茶围着北镇绕了一圈,见卖床垫完全没戏干脆放弃了。   中午带她去吃了当地特别出名的小吃,北镇凉皮。   见陈茶很喜欢,还打包了一份带回家。   这一天到晚上回家,只卖出去了七张床垫。   剩下的十三张床垫全部又拉了回来,重新堆放在车间里。   相当于堆放了几千块钱。   陈茶跟程樘都心事重重,却谁都没表现出来,好像就是两个人一起出门赶了个集回到家一样,该吃吃该笑笑。   如同上一次,差点完不成订单一样,生怕对方会担心。   陈茶知道自己晚上得失眠,也确定程樘一样睡不着,吃过饭她提议:“咱还去照知了猴吧?”   最近床垫越来越难卖,程樘都是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   程樘对陈茶一向有求必应,直接起身拿了手电筒,想了想还是提醒她:“现在天凉了,怕是没有知了猴了。”   已经是初秋了,昼夜温差还挺大的,白天还热到不行,晚上得穿长袖了。   “忙起来时间过的真挺快。”陈茶感慨。   至于能不能抓到知了猴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去散散步,顺带想想,这堆了满屋子的床垫该怎么处理。   几万块钱呢!   ******   准备收秋,第一件事自然是准备场院,放置了半年的场院还是要饮场才能用。   饮场也是钱榆村的地方话,就是先用大扫把扫净最上层的浮土小石子等杂物,再往地上泼水,只浅浅泼一层湿了表面就可以。然后用打场用的石碾子绑上带着叶子的柳树枝像打场一样,在场院里来来回回扫压几次,等干了才能用。   程樘和陈茶那一亩多地种的是桑树,不用收秋,省了这一茬。两个人牵着手顺着村西头的路往北边护河提上走。   临近护河提就是之前陈茶学自行车的那个公用大场院。   使用原则是早到早得。   这会子早就被五六家人自行分割完,趁吃了晚饭没事在拾掇场院。   陈茶隔了很远就听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她有心事本来也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人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她听见有人提到了她和程樘的名字,这才分了心看向那群人。   陈茶关了手电筒,拉着程樘停下脚步听墙根。   一行十来人都站在场院边上大约是在等饮场的水干,没事闲说话。   “你们在程樘那干了几天?赚了多少钱?”   “没赚多少钱。村里百来口子人排着队上工,只能干个两三天还完欠陈茶的钱也就剩两斤猪肉钱。”   “知足吧!我都后悔没给她打欠条了!这收完秋一整冬没事干,去他家打几天工到过年怎么也能扯几尺布给孩子做身新衣裳吧?”   “等收完秋人家怕是不用人喽!你们去的早还不知道,这阵子程樘家那床垫卖不动了。以前小学那教室多大你们都知道,床垫堆满了一整屋子,我估摸怎么也得有个二三百张。一张床垫二三百块钱,你们算算得多少钱?现在都砸手里了!”   最后这个说话的人陈茶记得,停工前这几天他都来家里上工了。   “啊?真的假的?还以为程樘这次要飞黄腾达,成为咱们村第一个万元户呢!”   “早就是万元户了!不过看这样,又都赔进去了!程樘这小子从小命贱,大了也没发财的运。要我说都赖他那个老婆陈茶。本来小两口自己干说什么也能赚个万把块过年,他那妖里妖气的媳妇儿非打肿脸借钱给村里人。弄了这么一出,把买卖搅黄了!也不想想一张床垫二三百块,得多少有钱人会烧包到买这个?”   “这程樘也是,那么大一个男人一点主见都没有啥事都听娘们的。这狐狸精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太出格了!哪有女人家家整天抛头露面什么都喜欢出头的?这程樘小时候吃够了苦,这长大了也没富贵命,赚了钱还没花着又给赔进去了!”   “你们这话说的!人家没花着钱但人家睡着女人了!你们几个黄脸婆谁有人家程樘那小媳妇儿一半好看?你们看看自己那脸那手跟坝底下那老树皮似的,看看陈茶那小娘们,那小脸比那剥了壳的熟鸡蛋都白嫩,这要脱过了摸着睡一晚……啧!”   众人哄堂大笑,还有人出声调侃:“赵老三,你就别羡慕了!你没人家程樘那长相也没人家这本事,只能搂着你家那母老虎睡咯!”   那赵老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了?我家那母老虎当年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看,就是生了孩子以后只剩一身肥肉了。其实炕上那事吧……关了灯都一样,把自家婆娘当陈茶那小娘们一样来劲!我……哎呦!谁特么打劳资?”   “你爹。”程樘说完又是一脚踹过去。   一百多斤的赵老三轻而易举被踹得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   陈茶越听脸越沉,只顾想着怎么收拾这个赵老三,没注意程樘什么时候冲了过去,这会儿听见动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旁边有人试图拉架,抓着程樘的胳膊劝他:“程樘你这是干什么?就说几句闲话你至于揍人吗?”   程樘胳膊一抬挥开被拉住的胳膊,朦胧的月光下,一张脸像蒙了厚厚的霜雪透着浸骨寒意,偏一双眼睛像灶眼里燃烧的柴火冒着熊熊火光,声音更冷,像冬天最凌冽的西北风,“我·艹·你·娘!”   那劝架的立时急了,跳脚:“我好心劝架你怎么还骂人?”   程樘冷笑,“不过一句闲话你至于生气?”   那人登时哑口无言,其他人刚才都或多或少跟着幸灾乐祸了,见程樘真打人都拿起手边的农具回到自己圈的场院里假装忙碌干活了。   刚跑到跟前的陈茶眨眨眼,训程樘:“那么大年纪又老又丑又你也硬的起来!真不挑!下次艹他妹!”   那人:“……”   程樘:“……”   假装干活实则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们:“……”   见打不过程樘骂不过陈茶,那人也算识时务,夹着尾巴跑了。   只剩地上唉哼的赵老三,他也想跑,被程樘看见一脚踩在小腹上跑不了了。   见程樘还要踹人,陈茶拦住他:“不行!”   程樘看她,明显扬起眉,一身煞气。   陈茶解释:“你腿还没好利索,不能用劲。”他腿里有钢钉钢板,为人渣再伤了不值。   程樘皱了皱眉,在陈茶坚持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腿。   赵老三趁机连滚带爬跑了。   这么一闹哪还有心思抓什么知了猴,两个人往回走。   等到拐过胡同,四下无人,程樘拉住陈茶,抬手就敲了她一记爆栗子,用的力道还不小。   陈茶哎呦一声,摸着头委屈地用眼神控诉他。   程樘抬手食指弯曲又往陈茶鼻子上刮了一下。   陈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头,控诉他:“你打我干什么?不就没让你艹老太太么!”   程樘嘶了一声,眉毛拧起,屈指又要弹她。   陈茶后退两步,两手交叉捂着嘴,无辜地眨眨眼,表示不说了。   程樘这才开口教育她:“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传出去你名声就坏了!”   陈茶不服气地辩驳:“好像我忍气吞声他们就夸我了一样?!我自打跟着你来钱榆村,这村的人提起我什么时候不是以狐狸精开头?”   她外号可多了,狐狸精,小妖精,还有骂她蝎子精蛇精的。   反正就不是人。   提起她也从来没好话,当然,提起程樘更没好话。   程樘轻叹一声,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跟着我委屈你了。” 第68章 、天生戏精   陈茶摇头, “才不委屈!快活着呢!”   她又不是那种围着灶台男人孩子转的传统女人,很多想法和行为还不被世俗接纳,唯独程樘会包容他迁就她。   也许对其他女人来说, 跟着男人东奔西跑沿街叫卖是累是生活不安定,对陈茶来说虽不至于是享受, 但绝对不委屈。   “不过……”陈茶拉长了声调, 又往前一步, 伸开胳膊搂着程樘的脖子强迫他低头, 看着他眼睛道:“你倒是让我很意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虽然话还是不多, 但明显会跟人吵架了。   换以前程樘是能动手绝对不会吵吵。   程樘唇角弯了弯,眼睛也像装了漫天繁星, 逗她:“跟你学的!”   陈茶拒不认账,“别诬赖好人!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浑话了?”   程樘没说话,食指沿着她的唇线描绘, 意思不言而喻。   陈茶腾地红了脸,不好意思问他是说跟着自己说话学的还是那啥学的。刚想蛮不讲理地倒打一耙,就被程樘堵住了嘴。   用他的嘴。   不管在炕上如何闹腾, 这可是户外的路上,陈茶脸皮到底没那么厚,一直推搡他, “不能在这里!”   程樘喘息着,问她:“那回家?”   陈茶:“……”她也不是这意思。   程樘这种时候也不会管她什么意思,拉着她就走。   她不配合, 程樘就打横抱起她。   ******   晚上陈茶被程樘折腾累了, 睡得很沉。   程樘却没睡着, 床垫卖不出去是块心病, 再来也不知道是晚上踹赵老三踹的还是要变天,腿疼得厉害。   陈茶起床程樘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走到堂屋,就见程樘在烧火做饭,时不时抬手揉揉腿。   “你腿又疼了?”   程樘听见陈茶的声音放下手,回头:“没有。”怕她再追问轰她:“去洗脸,这就吃饭。”   陈茶抿了抿唇,没再多问,走出去。   洗完脸出去倒水发现院子外一地烟头,陈茶怔怔地看着那些烟头站了许久。   吃过饭陈茶硬拉着程樘去医院复查,并且她还坚持自己骑自行车载着程樘。   程樘拗不过她只能依了她。   以前程樘骑自行车载陈茶的时候,都是他跨骑在自行车上,等着陈茶先坐上后座才能走。   现在轮到陈茶了,他跨坐在后座上,两条长腿垂着,双脚踩地维持平衡,等陈茶骑到座椅上踩在脚蹬子上做好准备姿势喊“好了!”才敢抬起双脚。   结果陈茶蹬着自行车歪歪扭扭走了没几米就往旁边一歪。   要不是程樘人高腿长,俩人一块摔坝底下去了。   陈茶不服气地要求重来一次。   这次陈茶自己骑着自行车先走,等她上了自行车稳定了,程樘再小跑追上来跨坐在后座上。   但是程樘再怎么控制力道,一百多斤的体重是客观存在的,突然压在自行车上,陈茶还是很难掌握住平衡,差点又连人带车带程樘一起摔了。   程樘死活不肯来第三回 ,表示他真的可以骑自行车。   陈茶觉得骑自行车需要不停的弯曲伸直膝盖对他的腿很不友好。   “我伤的是小腿不是膝盖,再说你觉得我坐在后面有比较省腿吗?”程樘无奈摇头,撑着自行车和陈茶重量需要腿,小跑追自行车还是需要腿。   好像是这么回事?!   陈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坐回自行车后座,一腔要自己载程樘的雄心壮志就这么被扼杀在起点。   察觉陈茶有点不高兴,不耽误自行车走直线的前提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么想载我?”   “那倒也不是。就觉得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照顾你,有点挫败。”   “这个是小事,你在其他地方照顾我,让我省省腿我会更开心!”   陈茶顿时来了劲,扯扯他衣摆:“你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程樘声音十分愉悦:“你说的?不能反悔不认账!”   陈茶催促他:“你快说!”   “在炕上你多主动点,让你骑个够……哎呦!”   程樘没等说完,陈茶拧着他腰间软肉直到他住嘴,鼓着腮帮子道:“让你胡说八道!”   程樘委屈:“你自己要求的,还说不耍赖的。”   陈茶假装没听见。   这男人平时省下来的话都用在这种事了,专会逗她。   陈茶换了个话题,“程樘,他们说你什么都听我的,你真不生气吗?”   虽然来钱榆村时间不长,但是她知道这边男尊女卑的思想还是挺严重的,说男人听女人话其实是侮辱人的意思。   事实上大部分地区也都还有这毛病。   “他们说的话要都往心里拾掇的话,我活不到现在。”从小到大,什么不堪入耳的言论他没听过?   最初也会难过,后来麻木了,再后来已经过耳不过心了。   “那……你也不介意我像他们说的这样抛头露面吗?”   虽然天天喊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在钱榆村女人们顶起半边天仅限于收秋干活那几天,其他时候还是窝在家里围着灶台孩子转,有打工的机会也是男人出去。   程樘摇摇头,“别理他们,你开心就行!”   陈茶做生意的时候,整个人是发光的,反正他觉得很美,也喜欢那样的陈茶,特别耀眼。   陈茶笑了,歪头靠在程樘的背上,这才是程樘,她自己选的男人。   ******   复查后,医生仔细看了看片子,表示程樘的腿没什么问题,恢复得很好,但是像这种没必要的力气还是不用为好,就差明说不要打架。   程樘挑挑眉不置可否。   陈茶连连应是,态度好的像个丈夫混不吝的受气小媳妇儿。   程樘冷眼看着她演,这女人天生戏精。   医生不懂他们独特的相处模式,看在他眼里就是陈茶为了这么大还三番两次打架把腿都打断的男人操碎了心,男人不领情还一脸冷漠地瞪陈茶。   医生屈指敲了敲桌子,声音高了几分:“不能仗着年轻就这么糟蹋自己身体!不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家里人负责……”   含沙射影地好一通指责程樘。   程樘:“……”   低头看着偷笑的陈茶,表情更冷了。   一出了诊室,陈茶就笑得前俯后仰,站都站不住,还是程樘扶着她的。   程樘:“……”   上辈子一定欠了她的。   ******   出了医院,陈茶看见路边上的报刊亭,停下来买了份报纸,寻思回家的路上坐在后座上打发时间。   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国庆节在皇城脚下有家具展销会。   陈茶把展销会那则新闻读给程樘听。   程樘一秒抓住重点:“你想去?”   陈茶点头,“这是个机会。”   程樘想了下应允,“咱们也不种地,国庆没啥事可以去,那回去得好好准备一下,还得租一辆车。”   其实这两个月送货已经不用废品站老板的小货车了。   他们出货频率太高,废品站老板有自己的生意,人家该赔的都赔了不能天天耽搁自己的生意给他们送货。   “你会开车吗?”不会的话,还得雇个司机,十多天也不少钱。   现在他们手里现金越来越少,得精打细算的花。   程樘不太确定道:“应该会吧?!”   “什么叫应该?”   “我会开拖拉机。”开荒那会儿学的。   陈茶:“……”   ******   陈茶觉得最完美的丈夫应该是一个和自己想法步调一致的人。   某些时候程樘并不是这样一个人。比起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程樘是个稳重的人,做事会深思熟虑,做了就踏踏实实做完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但是,程樘特别能包容她,能理解她,愿意配合她。   陈茶心血来潮想进京,程樘就认真准备。   离家具展销会不足二十天,时间相对来说有点紧张。   好在床垫是现成的,不需要赶货。   只是程樘觉得之前去市中心卖床垫的时候,很多人反应这种弹簧床垫太厚铺在普通的床上太高,得配合专门的矮床才能好看,上下也方便。   矮床厚床垫配上陈茶设计的那款自用软包床头特别洋气好看。所以程樘想做些搭配床垫的床体和床头一起带着。   他特意跑到木材厂精挑细选了一批好木材。   榆木、柚木、红木、松木、桦木等几种适合做床体的木材各买了一方。   付完钱,陈茶的钱包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程樘见不得她这副恍若天塌了的模样,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别心疼了!回头哥一定给你加倍赚回来。”   陈茶撇撇嘴,“你是很能赚,但你也挺能花。”比她还能花。   她觉得最近钱紧,买东西都精打细算。程樘倒好,一出手四位数就没了。   程樘抬手抠了抠眼角,不作声了。   埋怨只是玩笑性质,陈茶不是真不懂事的人。   她的茶茶小卖部虽然不至于日进斗金,但是已经开始见回头钱了。   偌大的房间,货物满满当当,衣食住行用全部都有,在十里八乡都打出了名气。   更让陈茶意外的是张晓萌这个大小姐,本以为她坚持不了几天就灰溜溜的回城了,谁知道竟然一直在小卖部打工到现在。   陈茶许诺她,等这批床垫卖完,会给谭新建补发一份工资,算是赞助他们的婚事,但是先不能告诉谭新建。   张晓萌很开心,连连答应。   谭新建这几个月在她家打工真的是任劳任怨特别卖力,陈茶也没当时那么恨他了。   不过会想给工钱还是因为张晓萌。   陈茶知道这年月为爱放弃所有的女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在一点上她觉得跟大小姐有点心心相惜,所以愿意帮衬一把。   ******   一方木材大约能做两三张床。剩余的木材还能拼四个床头柜。   他们买了十方木材,最后下了能做二十张标准双人床和七张超大双人床的木料,每张床配两张床头柜。   标准双人床是一米五宽一米九长,超大双人床是一米八宽两米长。   床头也不同于复古的木床头,没有繁复的造型和雕花设计,就是简简单单的木板做了软包。   不过在软包上花了不少功夫。床头软包包表布和床体框架包表布是一套,布料都选用的简洁大方明快温暖的色系,适合时下的年轻人。   软包布料都是陈茶挑选的。   做好床体床头,他们还在张晓萌的帮助下找了个经常跑长途的货车司机。   这年月,货车司机相当难找,基本算是有价无市。   想找货车不但需要提前预约连讲价的空间都没有。   嫌贵不用?那您再去转转。   最后还是只能妥协。   本来程樘是想自己开车,但他不认识路,陈茶也不认识,找个老司机他们方便很多。   这个司机是张晓萌介绍的,人相对好说话,要的也是人情价。   他有自己的货车,拉大货的那种,除了床体和床头,一口气装了半屋子的床垫。   陈茶数了下,有一百二十张。   怀揣着全部现金,满心忐忑的跟程樘踏上进京之路。   作者有话说:   评论好像抽了,我试图回复,一条也没发送成功。感谢在2022-04-18 23:55:45~2022-04-19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夜在行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赌上姿势   别看陈茶已经在外面飘了两年还是第一次进京。   她自己在路上的时候, 多数时间都没什么钱,再加上没有证件跟介绍信也就只能坐个公交车。   跟着人贩子的时候,走的虽然远, 但是人贩子也不敢往皇城根跑,那叫送死。   程樘还不如她, 这辈子除了钱榆村和大西北也只在火车上见识过其他地方。   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 两个人是实打实的土包子进城。   本来陈茶精心给自己和程樘只准备了两身体面的衣服留着展销会穿。   后来一想, 他们跟城里人比, 就跟谭新建和张晓萌站在一起样,即使穿一样的布料, 气质上差远了。心态便又调整回来,带上了两身方便干活的衣裳。   ******   从油城进京, 大约五六百公里,一早出发当天就到。   只是没想到展销会太火爆,陈茶他们来的晚, 附近的招待所都没有空房间了,又跑出去好远才找到了歇脚地儿。   好处就是房费便宜了不少,同价格的房间档次略高一些。   陈茶开了两间房, 一间大床房和一个标间。   报名的事之前看见报纸就已经打过电话了,等交上报名费就可以入场。   晚上程樘问陈茶:“要不要去转转?”   陈茶摇摇头,“所有的家当都在货车上了, 还不知道这一行会怎样,没什么心情,等展销会结束吧?!”   程樘虽然觉得马上国庆, 这边治安绝对没问题, 但是见陈茶忐忑便也没坚持, 反正还有时间。   大家在路上奔波一天都很累, 便早早地洗完澡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茶想了想还是换上了新衣裳。要见会场的负责人想着尽量体面一些。   她上身是一件白色矮领灯笼袖衬衣,领口是两条长飘带可以打蝴蝶结,裤子是微喇牛仔裤。   衬衣塞进牛仔裤里,更显得腰细腿长。   陈茶照了照镜子又在程樘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程樘点头,抬手在她腰上捏了捏,“饭都吃哪去了?这么细!”   每次那什么的时候他双手掐着她腰都不敢太用力,生怕给她掐断。   “这才好看!”陈茶拍开他越摸越不规矩的手,催促他:“你快点穿衣服,我们去会场看看。”   程樘的衣服也是陈茶搭配的,简单的白衬衣,下面也是牛仔裤。   他不太习惯袖口的束缚,把扣子解开挽到手腕上方,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陈茶啧了两声,“我男人就是帅!”   程樘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我不穿衣服更帅!”   陈茶:“……”   ******   虽然离展销会还有一天,会场里很多展位上已经摆满了家具。   陈茶和程樘交了钱,牵着手在会场里找自己的展位。   偌大的展厅里有各式各样的家具,有传统木工也有现代风家具,桌椅板凳沙发床大衣柜等等应有尽有。   让陈茶意外的是竟然还有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这种大家电。   当然更不缺卖席梦思床垫的。   路过一个卖床垫的展位,看见有人在摆货,陈茶随口问了句:“老板,你们这床垫怎么卖的?”   老板见陈茶跟程樘都长得十分好看,打扮得也时髦。尤其是陈茶,长得漂亮白的晃眼,看着娇滴滴的就不像穷人家的姑娘便停下手中的活,热情地给他们介绍:“我们这弹簧床垫……”   都是同行,老板说的再天花乱坠,程樘一打眼就知道他们家这床垫质量跟自己家的差不多甚至在用料上还略次一点。   倒是陈茶一副认真聆听,好像第一次见弹簧床垫时很好奇很感兴趣的模样,东瞅瞅西摸摸,还跟老板认真讨价还价了半天。   程樘等的烟瘾犯了,想先离开又不放心陈茶,咬着舌尖听陈茶跟老板扯皮。   “老板还能再便宜一点吗?这么一张弹簧床垫就要四百五?”   “老妹……女同志,你看看我们这做工,我们用的材料。平时在我们那旮沓都卖四百九十八,这不寻思来这里低价走个量,才便宜五十块钱的。不是我跟你吹……”   老板大约是东北的,入乡随俗学说普通话又说不利索处处透着一股大碴子味,他说的难受,别人听着也别扭。   陈茶早已经修炼成精,单看表情一脸虔诚,仿若下一秒就要掏钱买床垫了。   程樘没这本事,干脆背过身,听了会儿让他惊讶的是床垫的价格。   如老板所说,原材料确实一天一个价,他们家的床垫也都涨到二百七八一张了,没想到这老板竟然一张口竟然要四五百。   程樘跟陈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诧异。   陈茶又跟老板闲话了几句,表情万分遗憾地离开。   离开这里两个人不再瞎逛,专挑同行的展位逛。   逛完一圈,两个人出门吃饭。   只他俩。老葛,就是那个司机,卸完货回招待所了,他也得负责看管货物。   心里装着事,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面馆,一人要了一碗炸酱面。   “你说是咱们这阵子没去进原材料,所以又涨价了还是这些人普遍卖的床垫比咱们那小地方贵?”陈茶看着桌子上明显的油污皱眉。   倒不是她穷讲究,主要今天两个人都穿的白衬衣,蹭上污渍会特别显眼。   程樘注意到她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这帕子陈茶认识,上次吵架,给她擦眼泪买的。   “这么新擦桌子是不是浪费?”陈茶有些不舍得。   “回去洗洗就行。”他干脆收回手,伸直胳膊越过桌面给她擦桌子,接着道:“我觉得两种原因都有,一来原材料也涨价,二来他们卖的也贵。不过跟咱们小地方没关系。我在西北那会儿,工友来自全国各地,闲聊发现,我们油城地方虽小但是物价不低。”   陈茶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我觉得咱当初干这行的时候定价也是瞎定的,唯一的参考就是你那工友曾经给你说过的利润,咱就留了那么大利润空间,利润再加上原材料成本就是售价,连人工费都没算进去。这价格本身可能就比市场价略低。然后可能现在什么都涨价也有关系。”   除了粮食什么都涨,猪肉半年时间长五毛钱了,从陈茶刚到钱榆村时的两块二涨到两块七了。   程樘点头,确实是这样,他问陈茶:“你想涨价?”   陈茶竖起食指比了比,“涨一百来块怎么样?咱们卖四百块出头!”   程樘抿唇不语。   陈茶知道他是觉得这么暴利心里不踏实。   这是成长环境造成的,一时半会不好改。   “程樘,我问你,如果咱俩不来展销会,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满大街跑着叫卖床垫?但是油城就那么大,总不能人人睡这席梦思。卖不出怎么办呢?是不是得降价卖?甚至保本处理掉?”   程樘想了想,大概率会这样,然后会转行。   “现在我们来了展销会,见到了这么多同行,也看过他们的弹簧床垫。从二三百到五六百都有,质量和做工也层次不齐。摸着良心说,咱们的床垫不比他们卖四五百的差!我们积压的床垫在这以前是滞销货是我们的心病。来到这里说不定是等到了好机会,在原材料便宜的时候做好了,现在价格高了卖出去。这不偷不抢,对不对?”   程樘点头。   “再说,如果其他同行同样质量的床垫,都卖四五百,咱们卖二三百,你猜人家会不会觉得咱俩故意降价挡人财路?这出门在外都是陌生人,咱俩回头被人套了麻袋都没地方喊冤去。”   程樘再点头。   “做生意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很多人成功就占了一个机缘巧合。这次展销会对我们来说或许就是这个机缘巧合。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原材料买的便宜,生产成本也低,售价在合理范围,那么利润再高也是应得的。”   程樘就这么被说服了。   还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如果床垫卖四百一张,那么一张床垫就能赚到一百七八十块。   十张床垫一千七八百块钱。   他们拉来的床垫就净赚两万出头。   程樘又想抽烟了。   “程樘。”   “嗯。”   “如果这次展销会真顺利的话,咱们去尝尝那烤鸭吧?听说很好吃。”   “好。”   “我还想爬长城。”   “好。”   “你除了说好还会说什么?”   程樘想了想,“不赚钱,也带你去。”   陈茶连呸好几声,“你说点吉利的。”   程樘没说话,只是笑。   他逆光坐着,笑起来像是刚刚从黑夜中挣脱出来的太阳。   带着蓬勃朝气,扰乱了陈茶心跳。   ******   家具展销会说十一开始,其实是10月2号。   因为国庆第一天有阅兵。   程樘和陈茶都很想去看,可惜不允许,那一段路是封着的。   大家不死心都想方设法爬高望远试图看一看现场,所以展销会上人不算多。   到国庆第二天才开始发力。   陈茶和程樘才算真长了见识。   展销会不光跟商家收展位费,进来的买家也要买门票。   即使这样还人挤人,偌大的会场密密麻麻全是人。   第一天他们凭借高性价比就卖掉了一百来张床垫。   虽然握着大把钞票,但是两个人都傻眼了。   展销会有十天呢,满打满算这也才过了两天,接下来没货了怎么办?   他们展位旁边是卖实木家具的,老板见他们两口子卖光床垫还愁眉苦脸,笑了,“你们是第一次来展销会吧?”   陈茶和程樘点头。   “我们都是摆几张床当样品,让相中的买家先订货,然后约好时间再发货给他们。你们现货出完也可以试试这样。”   陈茶不是没想过这办法,毕竟他们在油城经常这么干。   “可是……这里的买家也不都是本地的,外地客人怎么办?”陈茶和程樘愁这事。   “那有啥难的?本地的你可以零售卖,外地的就批发卖呗!约定好买多少张床垫才给包运费,买少了就自己掏运费。到时候你们做好了床垫到火车站发货过去就是了。”   陈茶和程樘对视一眼,这倒是个好主意,而且看隔壁老板这态度显然不是第一回 这么干了。   他们一边按照邻居的建议收预定单,一边打发老葛快马加鞭回村里把剩余床垫全都运过来。   同时,陈茶又把实木家具老板的建议优化了一下。   量大的走批发,要一张床垫这种零售给现货。   零售价床垫四百二十八块,批发四百块一张床垫。   就这样,剩下的八天里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陈茶一遍遍的给有意向买床垫的买家讲解,讲到嗓子都哑了。   程樘心疼,但自己实在不善言辞,只能买一些润喉糖给她备着。   他也忙。   带来的床架床头都被订走了,他得跟着上门去现场给人家组装床体。   陈茶人长得漂亮本就吸引人,一张嘴能说会道,哄的买家纷纷掏钱,几乎可以说是雁过拔毛。   就这么一直忙到展销会结束。   晚上回到招待所,陈茶就往床上一躺,程樘拖都拖不起来。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可能动一下。”   程樘瞥她一眼,“你做不到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程樘挑眉,“你要自己坐起来的话,那晚上让你摆什么姿势你都配合?”   陈茶嘁了一声,补充了一句:“那你不能咯吱我不能抱我不能碰我,总而言之,你得离开床。那我就答应。”   程樘举起双手,后退一步,离床远远的。   陈茶好奇的歪了歪头,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从床上起来。   作者有话说:   床垫一张赚一百多,不是主角光环,只是他们抓住了机遇。   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其中一段写,一张中等质量的床垫在87年还不到200块,到90年就涨到了600块。而且由于那段时期经济高速发展,只要货好不愁卖。   所以成功的商人得抓住好的机会。 第70章 、愿赌服输   程樘什么都没干, 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挎包转到身前,拉开拉链开始从里面往外掏。   每掏出来一沓百元大钞先拿在手里朝陈茶晃晃再拍在桌子上。   一沓一万块,全是崭新的钞票。   陈茶:“……”   他们每天收很多钱, 乱糟糟的不好放,也怕被人偷了。所以每天程樘出去的时候都会顺道去银行存一下。   他今天取出来就是为了让陈茶这小财迷开心一下。   程樘全部掏完, 拍了拍厚厚几摞钱, 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十天到底赚了多少钱?!”   陈茶:“……”   她闭上眼躺回床上, 心想早晚会知道, 程樘肯定会给她的,没必要赔上自己。   程樘也不催她, 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一手拿一沓钱, 时不时互相拍打一下,啧一声。   陈茶:“……”   她在床上翻了一会儿,长长叹息一声, 跟程樘商量:“最多我答应在上面。”   程樘摇头,“说好了我定,什么姿势你都得配合。”   陈茶:“……”   这男人在炕上就……挺不是东西的。   特别舍得折腾她。   求饶都没用那种。   她真有点打怵。   可, 她更是个财迷,数钱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两个人僵持了大约五分钟。   陈茶扒拉了下头发,嚎了一声, 又滚了两圈,一咬牙坐了起来,朝程樘伸出手。   钱就在眼前, 姿势的事回去再说, 到时候赖账就是了。   程樘一眼就看出来她想什么, 没给她钱, 递给了她纸笔,“你先写个保证书,你要耍赖的话那就别怪我用强的。”   陈茶气得拿笔扔他:“你都要用强了我写不写有意思吗?”   程樘想了想,身为一个大老爷们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这才把钱递给陈茶。   陈茶先抱着那一堆钱滚了两圈。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而且都是她的!   跟钱亲够了爬起来找纸笔。   程樘找到两个人装衣服的箱子打开拿出了一个崭新的计算器递给陈茶,“我看会场上很多展位老板都用这个。也去买了一个。”   陈茶接过来,新奇地摆弄着研究了一会儿,小时候倒是学过算盘,这玩意还是第一次用。   确实好用,算起数来快了好多。   陈茶算完一遍,又数了一遍钱,再重新算了一遍。   她做这些的时候,程樘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支着下巴看着她。   陈茶特别地认真,跪趴在床上,一手啪啪的按计算器,一手在纸上写写算算,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   她发质很好,长发不肯温顺的披在肩膀上,时不时就从一侧溜下来垂在耳侧。   陈茶觉得碍事,时不时重新把头发别回耳后。   程樘起身从枕头下方找到陈茶的发绳,坐在她身后,给她把头发整理到一起,用发绳绑好。   其实还挺想去亲亲她,但这会儿过去打扰她,她肯定会炸毛。   过了会儿,陈茶算完了。   他们两车运来了二百二十张床垫,二十张各种木材的床。   光床垫就卖了九万块。   全部加起来十万还出点头。   “啊!”   陈茶从床上蹦起来,把计算器举到程樘面前,“程樘,我们赚到人生第一个十万块了!”   十万啊!   程樘很明智的没纠正她,这十万块并不是这一次赚的。   毕竟二百多张床垫光成本就四万多块,那四万多块是他们这几个月一点点赚到的。   不过倒是一半还多是这次家具展销会赚的,而且还收获了九百个大订单,有床也有床垫。   过了会儿陈茶冷静下来,把钱摊在床上,朝程樘招招手。   程樘起身走过去,坐在床沿上。   “程樘,你想好下一步干什么了吗?”   程樘点点头,家具展销会这十天,他们不光卖出去了床垫,也算见了世面跟其他家具厂的老板学了不少东西。   “你还记得北镇吗?我想包了北镇那些新小区的家具。”   陈茶眨眨眼,不是很明白,“批发给油田?”   “算是吧?我想去把整个装修都包下来,包括所有家具。”程樘只是有一个初步想法,具体怎么做其实还没太想好。他还留了很多其他家具厂的电话,到时候需要现货的话省得找货源。   “这倒是个好主意。”陈茶点头,如果程樘这个想法能付诸实施,那倒是一条路,陈茶摇摇头:“恐怕很难。”   首先,他们得想方设法见到油田单位的负责人,然后说服人家把家具统一包给他们。   他们俩没人脉没关系,都不知道人家负责人姓谁名谁上哪找人去?   程樘嗯了一声,所以只是个想法,反问陈茶:“你呢?想做什么?”   “我是个女人,养家糊口这事有你就行了!我只想了怎么花钱!”陈茶一扬脖子,特别理直气壮,“我想买漂亮的衣服,想去吃好吃的,想……”   程樘含笑看着陈茶掰着指头一样样的数她的花钱计划。   突然想起一件事打断她:“你想不想回家?”   我现在有能力娶你了,五千块彩礼钱我也给得起了,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回家了。   陈茶啊了一声,沉默了。   过了会儿陈茶缓缓摇头。   程樘皱眉,“为什么?”   “还有事情要做呀!咱们不种地但是别人种啊!秋收完了不是还有拿工程?要不拿工程不是说会被抓去教育?等忙完这一阵吧?咱们去我外公家过年好不好?”   程樘又没父母在,他们没必须留在钱榆村过年的理由。   程樘点头,正好多赚点钱让她体面的回去。   “不过,有个事,我倒是想回去就做。”陈茶盘着腿坐在床上,上半身后仰靠两条胳膊撑在床上。   程樘目光扫过她因为这个姿势更鼓鼓囊囊的胸.前,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什么事?”   “我们一起去上夜校吧?”陈茶提议。   文化知识严重不够,是陈茶这次参加这个家具展销会最大的感触。   而这一点,将会在未来的生意中越来越明显。   不说其他专业知识,单就记账来说,陈茶只能说能算明白赚多少剩多少钱,其实根本不会真正的会计记账。   她知道专业的会计不会把剩余原材料也当做成本也记到上一批床垫里,可是再麻烦点她就会算不明白。   程樘不比她好多少。他在钱榆村勉强小学毕业,在大西北虽然跟着组织的业余班学了不少文化课,但充其量跟她这个初中毕业生文化水平差不多。   这会很大程度局限程樘的眼界。   程樘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做事沉稳有计划。每次她凭借自己跟外公做生意的经验稍微点拨一下,程樘就能举一反三。   可受成长环境和阅历所限制,程樘现在的格局远远不够大。   如果再好好学习一下文化知识,她相信将来的程樘会是一个优秀到让大部分人仰望的成功人士。   这一点程樘自己也察觉了。他轻叹一声,“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但是,咱们上夜校得去市里,来回几十公里,有点麻烦。”   之前他们只有一辆自行车,来回要骑三个多小时,而且白天还要干活这样会很辛苦。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舍不得陈茶吃这苦。   陈茶把钱往他面前推了推,“咱们买辆摩托车?”   “冬天你坐后面会冷。”   “那买辆汽车?”   “这点钱不够。”   陈茶:“……”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十万块叫这点钱?   “程樘你是不是膨胀了?!我不管!我就想上夜校!”   这就是拒绝沟通,也代表程樘没有反驳余地了。   程樘便不作声了,心里盘算着上夜大的交通问题怎么解决。   ******   陈茶是被程樘闹醒的,他的大手在她身上作乱,扰得她睡不好。   “我困!”陈茶抗议。   “你睡你的。”   “说的是人话吗?”他这样,她怎么睡?   惹得她也情动程樘才开始索要陈茶昨晚的承诺。   她被迫摆成了程樘想要的姿势,是一个极其考验柔韧性的姿势。   被迫在战栗中清醒过来的陈茶,含着泪求饶。   程樘只回了一句话:“你昨晚答应的。求饶耍赖都没用!”   陈茶呜咽着骂他,只换来程樘行动上的惩罚。   事毕后,被折腾惨的陈茶恼羞成怒,开始跟程樘冷战,说好的一起出游也不肯了。   程樘百般哄劝都不行。   当然他不会哄人,哄来哄去就干巴巴的两句话。   “别生气了!”   “我错了!”   最后他叹息一声,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开口:“算送我的生日礼物行不行?”   陈茶立马破功,眨了眨眼,仔细一想,好像今天真是程樘生日?   她一拍脑门,十分懊恼,道歉:“对不起!这阵子太忙我忘记了。”   程樘见她不生气了松了口气,大掌往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没关系,生日礼物我已经自取了。”   陈茶:“……”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樘虽这么说,陈茶不会真傻到把夫妻这档子事当礼物,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缓了会儿下床,拉着程樘去过生日。   其实要送程樘的生日礼物陈茶早就想好了,她真只是最近太忙忘记哪天了而已。   所以出了招待所,她拉着程樘直奔某商店卖表的柜台。   “帮忙拿一下那块表。”陈茶目的十分明确。   等程樘反应过来,两千多块的劳力士已经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耳边还传来一句服务员的夸赞:“这表真适合这位同志!”   陈茶付了钱,拉着程樘往离开。   程樘抬起手腕,像得了新玩具的小男孩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打量,小心翼翼地碰触,满心都是惊讶和喜悦。   “你什么时候弄的外汇券?”   买劳力士手表这种外国货需要兑换外汇券的。   他俩朝夕相处,竟然不知道陈茶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而且每天出去存钱的都是他。   陈茶难得看他这么开心,心情又好了几分,“表在油城的时候就相中了。兑换券是杨春凯老婆帮忙给弄来的。我见杨春凯手上戴着块表挺漂亮,他老婆说那是劳力士,外国货。我觉得你常年在外面跑,买块看时间很方便。就请她帮忙给弄了些兑换券。我听人说京城大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跟人打听了地方,挑了个你出去给人组装床体的时间,请隔壁老板照顾了下摊子,提前来这里看了看,选了一块我觉得最适合你的表。”   所以程樘才不知道。   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在陈茶眼里这块表最适合程樘,和他的性格很像,低调沉稳。   陈茶眨眨眼,明知故问:“喜欢吗?”   程樘点头,虽然他素来情绪内敛,也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这块表,更喜欢陈茶这么把他放在心上,唇角微微上扬,眼里透着喜悦和幸福。   中午手牵手去吃了全国有名的脆皮烤鸭,陈茶特意又买了一个小蛋糕。   惊喜除了生日礼物,还有晚上陈茶的主动。   晚上回到宾馆,一进房间,陈茶就主动吻上了程樘的唇。   这事她少做带着几分羞涩,有些不得其法。   程樘想反被动为主动还被她拒绝了。   “别动!”   不过陈茶很聪明,学的很快。   程樘被伺候得飘飘欲仙,恨不得每天都是生日。   ……   他们又停留了两天才打道回府。   第一天,程樘陪着陈茶逛了一天街,买衣服鞋子,春装夏装都买齐全了,捎带还给他买了几身。   第二天,两个人顶着星星爬起来,跑去看了升国旗。   随后去逛了几个景点,还拍照留念。和上次一样,只带走胶卷。   第三天,他们把临时存在银行的十万块又取了出来,带在身上上了火车。   异地取款不是不行,要手续费,这么多钱光手续费就一大笔,他们都觉得舍不得。   好在程樘那长相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劝退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他们从火车站出来,先去把钱存到银行,才回了钱榆村。   钱榆村的秋收已经进入了尾声。   交提留款那天,陈茶拿着新买来的计算器,跟着村干部们挨家挨户收钱。   提留款指的是村提留,但收的时候会三部分一起收,农业税,乡统筹都要收。   前两种都是要上交的,村提留是留在村里的。   而陈茶算的就这部分,她可没忘记村里还欠她钱!   村长时不时瞟她一眼,十分憋屈。   他能怎样?谁让村里欠了人家钱。   等村里收完钱,被陈茶抽走很大一部分,心疼得村长直捂心口。   陈茶拿着村里的还的钱,哼着小曲往回走,却看见程樘掐着腰跟曹电工站在电表箱前,脸色有点不好。   她把钱揣进口袋,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程樘下巴朝表箱抬了抬,“电表数又不对!这次应该是有人偷电。” 第71章 、魔高一丈   经过上次收电费的教训, 这次村里学精了不少。   第一,上次收电费一收就是半年的,这样就导致缴费金额有点大, 村民们一次支付这么多钱很难接受。   比如一个月用三度电,一个月一收, 村民就会觉得, 三块钱还能接受。六个月一收就是十八块钱, 村民就觉得太贵了。   第二, 上次收电费是7月初,正好是麦秋的钱花到差不多秋收还没到手里正紧, 所以这次一秋收完立马来抄电表了。   可没想到程樘家这三个月的电费比之前半年的多三四倍!   程樘家虽然要做生意,但活都是白天干的。   本想家具展销会买电视机, 但是陈茶嫌往回带麻烦,在油城买也贵不了多少,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买电视机。   家里还是照明灯和一个电风扇, 说什么也用不到一二百度电。   程樘当场要求查电表,这事太正常了,曹电工也不好拒绝就领着程樘过来查验了。   陈茶不懂电的事, 问程樘:“如果有人偷电,能查到吗?”   程樘还没等说话,曹电工就摇头:“不好查。”   现在就一个总表, 只看自己家电表看不出什么。   全村那么多电线来来回回的,就是看到眼花也看不出来。   陈茶啧了一声,“村里的人穷归穷, 坏心眼是一套一套的。”   上次非让他们家承担村里的电费被她反整一道。   现在明的不行, 改玩暗的了?   陈茶鼓着腮帮子, 气嘟嘟的。   虽然他们家现在真不在乎这一百二百的, 可这么被人坑还抓不到始作俑者,心里特别憋屈!   没人喜欢当冤大头!陈茶更不喜欢。   程樘见陈茶气得不轻,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招呼她:“回家再说。”   陈茶眼睛一亮。   等打发走曹电工,陈茶就迫不及待的问:“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程樘点点头,“不过我也没把握。”   “那也得试试。”陈茶依旧很生气,“等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偷电,看我不收拾他!”   程樘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嗯了一声,“回头咱们单独扯个电表。”   上次收电费的时候就有这想法了,但是单独装一个电表需要自己掏钱,要三千块,太贵了。   ******   晚上等天黑透了,村长在大喇叭广播全村需要停电一个小时检修,让大家都把灯熄灭。   曹电工跟着村长,挨家走访通了电的人家,先打开灯,再把电闸拉了再合上。   全程不过三分钟,查完一家换下一家。   所有的村民信以为真,也没人当回事。   村长他们走访的过程里,程樘站在学校的屋顶上,俯瞰全村。   而陈茶就蹲在电表前,仔细记录。   等村长他们查完全村,一行四人在小卖部汇合。   村长进门就问:“有眉目吗?”   陈茶点头,把写了几个名字的纸递给村长。   “你们怎么查到的?”曹电工很好奇。   “秘密,不告诉你。”陈茶卖关子。   其实很简单,有人偷电的话,程樘他们家把电闸拉了那电表还是会走数。   所以到了晚上,程樘先把家里的电闸拉了,再去看电表,确实还在走数。   这才请村长跟曹电工挨家挨户查验。   村里并没有真的停电,所以每到一户人家得先开灯,这样表会正常走数,断电了那么自然就不走数了。   关到谁家,程樘家的表不走数了,那么这个人家肯定是偷他家电了。   程樘站在高处就为了确保被检查的这户人家亮灯时,他家是全村唯一用电的人家。   陈茶就守在电表前盯着看表走不走数。   这是个笨办法。   毕竟他们都不是专业电工。   可陈茶和程樘都没想到这么一查,竟然查出了七八户人家。   有几个还来程樘家打过工。   村长脸色也不好看,因为里面还有他们谭家的人。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又一一查了这七户人家的电表。   有些人家的电表直接是零,有些只有个一度半度。   村长迁怒曹电工:“你电表怎么抄的?这些人家电表没跑你都没注意?”   曹电工苦着脸喊冤:“自打上次收电费之后,村里很多人家都掐了电或者没报停也几乎不开灯。全村半数电表不跑或者只跑一点点的……”   曹电工说到这,陈茶和程樘都反应过来,虽然大部分村民都是本分老实人,本着不开灯省电来省钱。可全村三百户人家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心思过于活泛。   村里偷电的人家不只偷他们家还偷了村里的。   因为总表跑的度数可不只这些。   村长年纪大反应慢,等曹电工说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一巴掌拍到柜台上,“这帮刁民!”   陈茶心疼,“村长,这是玻璃柜台,很贵的。拍坏了你得赔!”   村长:“……”   差点被堵的一口气没上来。   更气了。   ******   村长现学现卖,用程樘的法子又重新筛了一遍偷村集体电的,这次更多,十三户人家。   抓出了偷电的人,也算有人证物证,剩下的就好处理了。   村长气得直接用村里的大喇叭破口大骂偷电的人,勒令偷电的这些人限时到他家开会。   谁要不来,直接交到镇上去处理。   村里才分地不过四五年,村集体财产意识还没完全忘却,生怕落个偷盗集体财产的罪名,都垂头耷拉脑袋赶了过来。   倒是偷陈茶家电的那七户人家,慢慢悠悠晃了来,脸上也没多少愧色。本就是团伙儿作案,觉得法不责众。而且他们打听过了,盗几度电犯不了法,这点金额哪个也定不了罪。   陈茶讥讽地弯了弯唇,钱榆村有些人不光脸皮厚,一个个都打的好算盘。   偷村集体电的十三个人,好处罚。让他们均摊了分表和总表的差额,平均到十三个人身上,一户大约七八十块。   村长说完十三个人登时脸都绿了。   其中一个人还是个老熟人,以前借给程樘骡子车的刘哥。   刘哥打进门一直垂着头,这会儿听见要交这么多钱,特别光棍地一扭头,“我没钱,你送我去坐牢吧!”   他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傻老婆,闺女嫁了人,儿子被诬陷坐了牢。   平时也没几个收入,除去养老婆,多数都被他换了烟酒,真没钱。   “你没钱,你报了停电不用就行了,怎么还学着人家去偷电?光想用电不想拿钱,天底下哪那么多好事?”村长怒声质问,唾沫星子四溅。   刘哥看了赵老三一眼,缩了缩脖子,双手抱胸往地上一蹲,“反正我没钱。”   陈茶离村长近,程樘眼看唾沫星子就要溅到陈茶脸上,拎着她衣领往后拽。   陈茶正好也是打算往后躲,顺势退了两步,一扭头见程樘对刘哥微皱着眉。   已经做了大半年夫妻,陈茶不敢说比程樘自己还了解他自己,最起码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程樘重情义,这会儿八成在想怎么帮刘哥一把,因为当初刘哥借给过他们骡子和架子车,还在他们有难的时候卖过棉花给他们。   陈茶笑了笑,开口:“刘哥,倒也不必坐牢。咱们做个买卖吧?这钱我替你出,只要你明年把地里所有的棉花都卖给我。放心,不坑你,按市价。”   刘哥一下站了起来,很是激动:“真的?”   刘哥不信女人,他看的是程樘。   程樘点头。   刘哥立马点头,“好!”   任谁都看得出来,陈茶这是帮刘哥,偏刘哥这人有时候特别别扭,有些便宜他愿意占,有些便宜他还不占,对陈茶道:“不用你按市价,我便宜两毛都卖给你们。”   陈茶又不是程樘,不会那么轴,表示成交:“好!”   其他人一听都看着陈茶,纷纷开口:“程樘媳妇儿,你也借我们点钱呗?”   陈茶笑笑:“行啊!你们明年把地里都种成桑树,种满三年。我也借你们!”   众人:“……”   这相当于变相拒绝。   唯独一个人没开口,不但没开口,听见陈茶和程樘的声音就缩脖子。   这个人就是赵老三。   赵老三眼睛肿得很高,进屋看见陈茶跟程樘就恨不得把脖子都缩进衣服里。   一屋子人都当这俩是善人,唯独赵老三对他俩又恨又怕。   那天在场院里,他借着酒劲对陈茶说了几句浑话,当场被程樘踹了两脚以为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这俩人蔫坏蔫坏的。   尤其是陈茶,每次在村里碰见他,都特别热情的打招呼,朝他抛媚眼,笑得跟妖精似的。重点她平时不这样,只有他家那虎姑婆在的时候她才这样,每次陈茶一走,就被自家婆娘拎着耳朵一顿揍。   程樘更狠,转过天的晚上,就把他叫出来一顿揍。他眼睛就是程樘打的。   “以后,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程樘放了话,偏还是个言出必行的,真见他一回打他一回。   别人都想着怎么交钱只有赵老三想的是一会儿结束了该怎么跑才能不被打。   陈茶本来没注意他,这会儿看见他这样,冷笑一声,问刘哥:“刘哥,你也是个本分人,怎么就想起来偷村里电?你又不懂电这都谁帮你的?”   刘哥这人谈不上善良,但是不坏,不坑人也不愿意被人坑,一般不做坏事,但是有时候特别记仇。就跟小孩似的,跟你好什么都给你,不跟你好了,给你的礼物还带往回要。   换别人问,刘哥也就不说了,这会儿刚欠了陈茶人情,加上这次被坑了,挺生气,指着赵老三道:“他撺掇我的。”   众所周知,刘哥好酒,赵老三来他家蹭酒,喝到兴处,嫌弃刘哥家里黑漆漆的还点蜡,撺掇他一起偷电,说自己大舅子会接电,还说村里很多人都这么干了,大家都偷程樘家的电。   不过刘哥不愿意,他受过陈茶几次小恩小惠不愿意做对不起程樘家的事。   赵老三呢又怕这两口子怕的要死也不是很想偷他家电,干脆建议直接偷村里的电。   刘哥酒精一上头同意了。   村长听完随手抓了个扫帚疙瘩就扔赵老三,“你一把年纪了,就不教点好!”   ……   到最后,大家都认罚交钱了事。   轮到陈茶家这边,村里的意思也是一样,加上程樘,八家均分他家电表上这些电费。   这七个人却不配合。   跟刚才的刘哥差不多,打算当滚刀肉,都梗着脖子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村长看陈茶。   陈茶半点不意外,娇笑道:“都一个村的乡里乡亲,倒也不必为这么点钱搭上命。既然不想出钱那就出点力吧!” 第72章 、礼物风波   这七个人敢偷程樘家电, 就是觉得程樘拿他们没办法才敢这么做。听见陈茶说不用赔钱只需要出点力信以为真特别痛快的答应了。   陈茶拿出一份协议,表示只需要帮他们家拿工程就行。   七个人想都没想就把字签了,他们也不识字, 写自己名字都费劲更看不懂这协议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们想的是拿工程一户只需要干十五天活。   他们这七户人家每一家再出一个人干两天就能白用这么久的电,划算!   只有村长看着他们七个像看傻子似的直摇头, 都不知道该骂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   这真正是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钱榆村这些人呐!就没个精明的。   陈茶来到钱榆村快一年了, 谁从她手里占过一次便宜?   ******   到了开始拿工程那天, 村长宣布完规则, 那七户人家都傻了。   张常来也是这七户中的一户,“凭什么我们家得出两个人干半月?他程樘家不就只用出一个拿工程的?我们七家平分, 一家不才两天?怎么都是半个月?”   村长呵了一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你们自己跟人家白纸黑字签的协议怪谁?”   张常来他们都不认字,当然想耍赖不认账。   村长淡淡地瞥他们一眼,“偷几度电, 大盖帽抓不走你们,电力局也拿你们没招。说到底这就是你们跟程樘两口子的私事。但是,拒不拿工程, 后果你们都知道的。我可是把你们七家每家出两个人拿工程的事都上报了。你们要是不干活,被抓去教育别说我提醒你们。至于干不干,你们随意。”   村民们都知道那所谓教育只是一个特别文明的说法, 教育内容极其粗暴,谁去谁害怕。   当年钱榆村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尝试过反抗,拒不拿工程被带走教育去了。那时候村们天真的以为教育就是学习。   结果那俩人被教育了十天回来, 人都瘦了一圈, 精神也不正常了, 大半年才养好, 现在还落着病根。   这七个自认占了天大便宜的人,听完村长的话,拍着大.腿骂程樘的祖宗十八代。   在车间忙着做木工的程樘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陈茶在一边帮着裥棉,笑:“估计那七家人在合伙骂你。”   “骂呗!”程樘才不在乎,“不疼不痒的。比不上有柴烧有地种实际。”   今年钱榆村拿工程的主题就是开荒。   开荒很辛苦,得先把地里的荒草杂树清理掉,再把土都翻一遍,都是力气活,一点都不好干。   按照惯例,为了让大家有劲干活,村里都会让拿工程的人把收割下来的柴草拿回自己家烧。   但是陈茶在协议里写清楚了,给他们家拿工程的人,必须把柴草都给他们。这样他家冬天就不用再去马场去拾柴了。   那是陈茶去了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最起码不想再徒步去。   陈茶认同程樘的观念,背地里骂,反正听不见也不用心烦,换了个话题,“这九百份大订单,你打算自己做还是继续雇村民?”   程樘叹息一声,抬手抠了下眼角,道:“看看吧!如果北镇那边谈下来,那就雇人,要是谈不下来就自己干。订单又不急,我跟新建就够了。”   虽说每个订单要货量都很大,但交货日期最早的一批三个月后,最晚的一批半年后,真心不急。   陈茶一边踩缝纫机踏板看着走线,一边问他:“北镇那边不是还没眉目?你想好跟谁谈怎么谈了吗?”   程樘摇头,烟瘾犯了,他把烟从耳后拿下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别回耳后:“还没。后天姑姑生日,我想去一趟,找个机会问问姑父有没有认识的人。”   陈茶停下动作,回头瞪他:“后天生日?你不提前说?是过散生日还是整寿?”   程樘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六十大寿?”   陈茶抬手扯了团棉花朝程樘砸过去,“人家六十大寿你现在才随口说?不用备寿礼的?”   这男人真是……太欠了!   她人虽然娇媚,偏声音软软糯糯,发起脾气来跟她刚才扔的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程樘嘿嘿干笑了两声,以示理亏。   ******   程樘还是骑自行车载着陈茶去的姑姑家。   两个人商量了下打算手里的钱买一辆卡车拉货用,去上夜校也可以开。   轿车太贵了十万都不够,再说他们手里也没十万块了,进原材料花了一部分。   到了李敏家快中午了。她家里已经热热闹闹的,儿孙和其他亲朋好友都来了。   还有几个陈茶都不认识的生面孔,大约是亲戚朋友。   就连程鼓和程宣两家人也都来了。   刘珍珠还好,只是热络得打招呼,说了几句闲话。   张红艳就对陈茶没那么客气了。   她自从上次收电费被陈茶弄了个没脸,一直躲着陈茶不敢露面,今天这种场合显然没得躲,看了他们一眼别过脸。   见陈茶和程樘两手空空就推着个自行车进来,张红艳顿时又找到了优越感,回过头来扬声道:“樘子,你姑姑打小疼你,你现在出息了赚了大钱,给你姑买了什么生日礼物?”   其他宾客纷纷闻声看了过来。   第一眼,被陈茶艳丽的外貌和程樘清冷疏离的气质先吸引,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很登对养眼,满脑子飘过的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种新婚贺词。   再一看,这俩人衣着打扮也不凡。   今天来给李敏过生日的多数都是所谓的城里人,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陈茶上身穿了件羊绒毛衣,下身微喇牛仔裤,外边套了一件棕红色呢子风衣,显得身长腰细,亭亭玉立。   程樘里面是白衬衣,依旧领口解开一颗扣子,袖口开着挽到手腕上方,穿一条黑色直筒裤,脚上蹬着一双增亮的黑色皮鞋,外面搭了一件灰色呢子风衣。   先不说衣服穿在这两人身上有多好看,单说那衣服的面料版型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这么一瞧,再听见张红艳的话,登时对陈茶跟程樘的印象就不怎么好了。   两个看起来挺有钱的人,竟然空着手来给自己的姑过生日?   小气!   陈茶也不恼,漫不经心地问张红艳,“看样子二伯娘倒是给姑姑准备了一份大礼?”   张红艳弹了弹新衣服袖口上不存在的灰,一脸得意:“那是!程栋孝顺,给你们姑姑买了一对银镯子!足足五十克呢!”   她说着两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圆。   其实银镯子是程栋给张红艳买的,这到了李敏生日不知道送什么便拿了出来。   本来张红艳没这么大方,只是想着程栋今年结婚少不了得问李敏借点钱,只能咬牙大出血了。   毕竟程家最有钱的就是李敏了。   哦不,现在最有钱的可能是程樘,但是程樘这小白眼狼被陈茶这个小狐狸精拿捏的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陈茶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银价大约是五毛钱一克,五十克二十五块钱。   对张红艳来说确实是大手笔了。   “确实很有诚意。”陈茶没什么诚意地夸奖。   其他人虽然不觉得一对二十五块钱的镯子有什么稀罕,但是也很清楚农村穷,李敏这村里的穷亲戚能花二十五块买一对银镯子也算是大气了。   都纷纷夸奖张红艳。   张红艳更是得意,扬着脖子朝陈茶扬眉。   陈茶懒得理她,正好李敏听见动静迎了出来,“你们小两口来了啊?路上冷不冷?快进屋!”   陈茶这才从口袋里把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拿出来,放在李敏掌心,“姑姑,生日快乐!看看还喜欢吗?”   张红艳一看,小盒子还没半个掌心大,最多也就是个耳环或戒指,撇撇嘴嫌弃:“真是越有钱越抠!”   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张红艳就站到李敏身边,强行挽着李敏的胳膊,当面说程樘坏话,“大姐,我跟你说,你这个侄子现在可有出息的很。前阵子人家都进过京了。满满一大屋子弹簧床垫换了不少钱呢!最起码也得是个万元户。唉!姐,亏你以前那么心疼他,他抠抠搜搜的只给你买这么小一个首饰……啧!”   最后一个啧字,拉长了声调,那叫一个挑拨离间。   李敏皱眉,并不上当,一把挣开张红艳的胳膊,训她:“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我只是过个生日,来了就是看得起我,给什么样的礼物我都开心。”   李敏说完,主动挽起陈茶的胳膊,“这侄女媳妇来,就是给我最大的生日礼物。”   可她越是这样护着陈茶,张红艳以及围观宾客就越觉得程樘这小两口定是拿的礼物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张红艳,好不容易能占一次上风,怎么肯轻易被李敏这么糊弄过去,拦在进屋的路上,道:“大姐,你就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万元户送什么生日礼物啊?!”   明晃晃地讥讽和挑衅。   陈茶没理张红艳,笑着接李敏刚才的话:“还是姑姑疼我!但,这礼物也是我用心挑的,您呀!先看看,不合适我再回去给您换。”   李敏犹豫了一下,她是不在乎程樘和陈茶送什么,但是也怕他们送差了被人笑话下不来台。于张红艳说陈茶他们是万元户的话,她是不信的。   过年她见这俩孩子才刚吃饱饭,大半年而已,怎么可能成万元户?   其他人也都纷纷催促,让李敏打开。   听完张红艳的话,都很好奇陈茶会不会真送小气到拿不出手的礼物?   屋里屋外,基本来参加生日宴的人都围了过来,巴巴地看着李敏。   陈茶朝李敏点点头。   李敏一咬牙打开了盒子。   作者有话说:   ?????   昨天定时弄错了,两章一起发了。 第73章 、亮瞎狗眼   一对大气的纯金耳环在阳光下的照射下, 耀眼夺目。   闪到了所有宾客的眼睛。   李敏惊讶地看了陈茶一眼,又把目光落在耳环上。   这是一对上窄下宽的实心耳环,一看就便宜不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 什么年纪都一样。   李敏的喜欢溢于言表,“太漂亮了!这得不少钱吧?”喜欢是喜欢就是太奢侈了。   她想拿出耳环看看, 结果耳环是扣在黑色内衬上的, 连带一起被拿了起来, 一张折叠几层的纸, 从首饰盒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张红艳眼疾手快捡了起来,一边打开一边道:“这耳环不是会是假的吧?连个证书都没有……这是啥?”   李敏一把抢了过来:“□□?”   围观的人有眼尖的, 读出了上面的金额:“七百五十七元一角整!”   “哇!这么贵?我不吃不喝也得上三个月班才能买的起。”   众宾客纷纷惊叹也很意外,都以为像张红艳说的, 最多就一副银耳环之类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农村多数人家,一户一年的收入还没他们一个季度工资高。   大家纷纷把目光从耳环上移到陈茶身上,夸赞的话也一起砸了过来。   “你这侄子和侄媳妇可真孝顺!”   “这眼光也好!瞧这耳环多洋气大方!”   “李家嫂子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儿女孝顺还说应当的, 连侄子和侄媳妇对你都这么好。羡慕人呐!”   “……”   李敏笑开了花,想到什么又皱起眉,“你这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她跟程樘小日子才好过点, 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陈茶丝毫没有得意显摆的意思,真诚地对李敏道:“姑姑你喜欢就好。”   只有一天时间准备寿礼有些仓促,加上想着有求于姑父, 陈茶想着尽力准备一份大礼。   从上次拜年跟姑姑家那些子女接触来看,也是满身暴发户气息,评判一份礼物是不是大礼估计也就是看金额了。   毕竟农转工也没多少年。   于是陈茶拉着程樘去了城里的银行。   在双河县, 只有银行里有卖金银首饰的柜台。   陈茶最后的选择简单粗暴, 选的那种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带的宽圆环金耳环, 还是实心的。   一对耳环六点七克, 当天金价一百一十三元一克。   陈茶想了想把□□也塞进首饰盒底层,倒不是非要李敏姑姑知道她花了多少钱,有□□一来退换方便。二来,也以防有些人觉得他们送的是假货。   她付完钱发现程樘不见了,一回头见他趴在不远处的柜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很入神。   惹得柜台服务员小姑娘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大约想靠近询问又不敢,离远了又怕程樘再做点什么危险的事,比如抢劫。   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憋屈得快哭了。   陈茶抽了下嘴角,上前打算把服务员眼里的瘟神带走。   “看什么呢?走了!”   程樘不动,招呼她上前:“这对耳环好不好看?”   他相中的其实是一对耳坠,是一对叶子造型,挺大气。在柜台那几组耳环里也算是洋气点的造型了。   陈茶眨眨眼,提醒他:“程樘,我没耳洞……”   程樘:“……”   他仔细看了看陈茶洁白的耳唇,确实没有耳洞,摸摸鼻子转身去下一个柜台,边走边咕哝:“还以为女人都会有耳洞。”   最后在程樘的坚持下,陈茶选了一条项链,十二克多,付钱的时候,心疼到不行。   钱难赚好花,就这么点东西两千块没了。   “钱赚来就是花的。”程樘财大气粗道,“说过了,别的女人有的你都会有的。”   陈茶:“……”敢情不是去年冬天连公交车都不舍得坐的时候了?   程樘走了几步,回头又盯着陈茶的耳朵看了看,抬手指她:“回头你打个耳洞去!”   这么漂亮的耳朵不戴耳环可惜了。   ******   张红艳一张脸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涨成猪肝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茶会这么大手笔买一对实心金耳环,又羞又嫉妒,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   其他人纷纷夸赞耳环漂亮,夸李敏有福气,夸程樘两口子孝顺。   李敏更满意了,拉着陈茶的手举了举,又指了指一直沉默站在一边的程樘:“我这侄子确实是个孝顺的。他从小过得苦。现在有能耐了还能记得我这当姑的,我是真心高兴!最高兴的是他还给我找了这么好个侄媳妇。我娘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   大家又开始轮番夸陈茶跟程樘。   张红艳一口牙差点咬碎,在这对耳环的承托下,她那一对五十克的银镯子什么都不是。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高声打断众人:“程樘才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白眼狼!我从小把他养这么大,他可一分钱都没孝敬我。去年他结婚我还给他出了二百块钱呢!他们两口子就是势利眼,看见大姐比我有钱就上赶着巴结。狗眼看人低,我呸!”   刘珍珠一听,捂脸叹息一声,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她拉着程鼓悄悄往门外走,这饭不吃也罢,总比跟着张红艳丢人强。   啪!   啪!   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李敏回头抽了程鼓一巴掌,陈茶则重重甩了张红艳一耳光。   人群安静了一瞬。   程樘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护在陈茶一侧。   李敏先开口,指着程鼓的鼻子骂道:“我打你是因为我是你姐,我管不了她但还是有资格教训一下你。你身为一个大男人不应该放任自己媳妇出来胡说八道败坏程樘名声。”   张红艳本想还手,被李敏这一巴掌打懵了,看着程鼓忘了动作。   程鼓捂着脸,觉得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又气又羞还不能还手。他跟李敏虽然不是一个爹但是一个娘。   当姐姐的抽他一巴掌,他还能抽回去?   陈茶也跟着开口,先跟李敏道歉:“不好意思,姑姑,大过生日让你不开心了。”   见陈茶这么凶悍,李敏知道不用自己出手了,摇摇头没说话。   张红艳见程鼓被打,转脸朝着李敏扑过去:“你个死老太婆从年轻就偏心老四家,现在还打老二……”   程樘伸手拽住张红艳,用力把她甩到一边。   张红艳这会儿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觉得不止面子丢了,所有的人都在跟她做对,心中又怒又憋屈,稳住身子立马又朝程樘扑了过去:“好你个白眼狼!你竟敢打我?我当初就不该养大你,怎么不把你扔河里溺死?!畜生……”   陈茶一听又开始撸袖子,扬起手。   “啪!”   陈茶看看自己落空的手,眨眨眼收回来。   张红艳吐出一口血唾沫,捂着脸,哇地哭了出来,不敢置信地质问程鼓:“你打我?我护着你竟然打我?程鼓你个狼心狗肺的,我跟你是两口子你竟然帮着外人打我?我跟你拼了!”   程鼓见张红艳又扑上来,一把把张红艳推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你闹够了吗?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泼妇!”   主要是程鼓被李敏当众打了一耳光,下不来台,这会儿实属迁怒。觉得要不是张红艳没有眼力价瞎闹腾自己也不至于跟着丢人。   张红艳见自家男人都打自己,崩溃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他们程家这老老少少都丧良心!往死里欺负人!我不活了……”   陈茶打断她:“真不想活也别死在这里!姑姑今天过生日,你别添晦气!”   张红艳听见陈茶的声音,一张橘皮脸扭曲到变形,鼻涕眼泪一起流,咬牙切齿指着陈茶道:“都怪你!自打你个小狐狸跟着程樘这小畜生回来我就倒霉!程樘你个天煞孤星,从小克死你娘克死你奶奶,现在又来克我!你怎么就不死在西北……”   程樘握紧了拳头,一张脸越来越冷,只咬合肌动了动,眼神却越来越暗。   陈茶伸手握住程樘的手,一脚踹在张红艳脸上,往日里妖艳的桃花眼此刻一片清冷,眼尾上挑,黑瞳如冰。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程樘去的是西北不是蹲的大牢呢?说起来这件事我还一直没跟你算账呢!你欺程樘年幼无知各种苛待于他也就罢了。   为了二百块钱你毁他大好前程想让他顶着莫须有的罪名坐牢!李芳芳四处奔波为他洗白了冤屈,你竟然反手联合你那黑心亲戚又把他卖去西北帮人开荒。   张红艳,他如果真是天煞孤星,第一个克死的就应该是你!”   陈茶穿的是一双细高跟皮凉鞋,细鞋跟正好蹬在张红艳的鼻子上,当场鲜血直流。   张红艳听陈茶当众揭穿自己谋害程樘的事,又惊又惧,仰着头捂着脸不让鼻血继续流,眼珠乱转,也顾不上再撒泼耍赖了只想着怎么脱身。   李敏第一次听说这事,惊了质问程鼓:“老二,茶茶说得是不是真的?你们为了二百块钱就这么对自家亲侄子的?”她只听说程樘坐牢跟张红艳有关,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   程鼓眼神飘忽,明显心虚,嘴上却硬道:“我不知道!许是陈茶胡说八道?”见李敏目光不善,忙后退一步补了一句:“也许是红艳背着我做的,我真不知情。”   这话别说李敏不信,张红艳听了第一个就不饶他,从地上爬起来,呸出一口血唾沫,唇舌都破了口,说话生疼,依旧不依不饶朝程鼓扑过去:“程鼓你个丧良心的,你不知道?不是你撺掇我找李老四婆娘合伙给程樘做套的?赚钱了你收着,这出事了你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嫩娘那瞎*把事都推到自己女人身上你还是个男人吗?”   程鼓被张红艳当众揭穿,更下不来台,拽着张红艳的头发往后一扯:“你个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啊?看那女的头顶……”围观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   大家都齐齐看向张红艳。   作者有话说:   昨天定措时,我意识到一件事。我一直以为我每天新增加的收藏都是靠我卡点蹭玄学来的。   结果昨天没玄学,好像也涨了??   于是我就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要不挪到零点更?? 第74章 、努力生娃   张红艳头发被程鼓扯开, 此刻凌乱的披散着,头顶一大块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陈茶恍然大悟,难怪张红艳平日里都是把前面的头发往后梳, 原来是为了遮秃头顶。   对任何女人来说,这无疑都是致命打击。   张红艳小心翼翼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这么公之于众, 尖叫一声, 捂着头冲了出去。   当年她本订了婚, 就是有一次跟当时的未婚夫一起出去, 不小心被未婚夫看见了头顶才被退婚。   后来被逼无奈算是远嫁给了穷程鼓。   再后来等程鼓无意间发现她秃头时,两个人连孩子都生了, 程鼓也只能帮她一起掩饰。   他们谁没想到秃头顶的事会在这种时候暴露,简直雪上加霜。   有这样的婆娘, 程鼓也跟着没脸,这会儿脸青一阵白一阵,恼极了张红艳以及程樘两口子, 连带着也恨李敏,可这会子自己占了下风,连怎么脱身都不知道。   李敏对程鼓也很失望, 挥挥手,“罢了!我跟你本就只有一半血缘关系,从今以后你没我这个姐我也没你这个弟弟, 你走吧!”   这是要断绝姐弟关系。   程鼓眼里闪过一抹慌色,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被李敏下了面子,程鼓总不能求她, 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   午饭是在李敏家吃的。   分了三桌, 男人们坐在客厅的大桌上, 女人们坐在卧室开了一桌, 小孩子们在院子里坐了满满一桌,也方便他们玩乐。   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刚才结束的那一场闹剧,纷纷说些闲话家常。   李敏直接把陈茶给的那对金耳环戴在了耳朵上,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的重视不言而喻。   吃过饭是切蛋糕环节,偌大的蛋糕盒子掀开,露出里面的双层蛋糕。   顶层一片各色奶油玫瑰花,下层外圆上用果酱写着:妈妈,59岁生日快乐!   陈茶看清上面的字,傻眼了。   陈茶:“……”说好的六十大寿呢?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如果只是过普通生日,陈茶大约不会选这么贵的礼物,也就不能那么打张红艳的脸了。   李敏有话想跟陈茶说,便又盛情挽留他们在家里留宿。   陈茶和程樘有事想求他们,痛快地留下了。   吃过晚饭,所有人都离开了,就连李敏的小女儿王之画也去上夜班走了。   只剩李敏两口子和程樘两口子。   四个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前,李敏拉着陈茶坐在沙发上,姑父和程樘拿了板凳坐在她俩对面。   李敏轻拍了下陈茶的手,“孩子,姑姑谢谢你!”   陈茶刚想张口,被李敏摆手打断,她指了指程樘,对陈茶道:“虽然你们是两口子互相帮扶是应该的,但,作为他姑姑,我该谢你,你也当的起。我那俩弟弟弟媳妇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我是真心心疼程樘这孩子的。我跟他娘关系好……”   李敏姑姑唠唠叨叨说了些陈年旧事,无非是当初她跟姑父日子过得多艰难。   尤其是农忙时,顾得了地里就顾不了孩子,顾得了孩子就得饿肚子。   别看农忙就那么十天半月,那也足够要人命了。   李敏那时候年轻,经事还少,被累到经常崩溃大哭。   觉得老天爷专挑穷人欺。   她前脚才一叉一叉地把小麦穗铺开,后脚就下雨。她连忙又堆起来,可天又放晴了。   一连几次,李敏十分受不住,直接蹲在场院里哭。   是程樘娘拖着病体,给她做饭帮她带孩子。   程樘娘一直病弱,属于走一步喘三喘的主。所以哪怕只是做几天饭,带几天娃对程樘娘来说也是需要拼命的事。   这恩李敏不能忘。   说到最后李敏抹了眼,“我要知道张红艳会这么对樘子,当初再难我也该把他接到身边来。”   李敏家日子也才好过了没几年,程樘小时候他们家也是特别难,姑父常年出差,她一个人种着几亩地带着三个孩子勉强能糊口。   后来跟着姑父来市里住大院,分了一间屋子住五个人也是很难。   等换了大房子,程樘也长大了,想着再叫他过来又没本事把他也弄到油田上去只在家玩,程樘也会很难受,便一直等机会。   却没想到临了还被张红艳坑这么一遭。   程樘开口:“姑姑,我没事,都过去了。”   李敏瞪他:“天大的事你也说没事!还好你因祸得福娶了个好媳妇回来。”   这次程樘不否认,没说话,就是唇角上扬,眼睛里闪着光。   是的,若他跟陈茶的缘分是那五年罪换来的,他愿意!   李敏想起什么,把耳环摘下来非要还给陈茶,“这耳环顶村里地多的人家一年收成了,你拿去退了。你们俩才开始,钱得细着花。我一个土埋脖子的人用不着戴这么好的首饰。”   陈茶当然不肯要,往回推李敏的手,“姑姑,我们赚了点钱,这是孝敬您的,您就戴着吧!”   程樘也开口:“姑姑,收着吧!”   姑父见状开口问他们:“你二伯娘说你们成万元户了?”   程樘点点头。   姑父十分惊讶,随即乐了,拍拍程樘肩膀,“你小子可以啊!才半年不见就混成万元户了。”   程樘少有人夸,不太自在地摇摇头,“运气好。”   李敏一听十分好奇,问陈茶他们做什么一年赚到了万把块。   陈茶简单的说了下这两个人这大半年的所作所为,顺带提出了程樘的计划以及需要的帮助。   姑父屈指敲着茶几思索了很久,在三脸期盼中缓缓摇头,“这种开拓新版图的事轮不到我们这种快退休的老头子,实在想不出认识的人谁在那边。”   陈茶和程樘都有一点失望,但都没表现出来,求人帮忙本就求的是个缘。   倒是李敏姑姑不死心又追着姑父打问半天,“老二家开车四处跑,会不会认识北镇那边的工人?”   二女婿是运输队的,经常四处跑。   姑父一敲茶几,道:“说不定他认识!等他出差回来问问。”   陈茶有些感慨,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油田单位福利高待遇高,但是相应的,付出也真多。   有很多职业的工人是常年不着家的,比如年轻时的姑父,还有他们现在的二女婿。   ******   虽然姑父不认识北镇油田那边的人,但是帮了他们另外一个忙,带着他们去买车,推荐了一款性价比较高的轻卡,载人拉货跑市区都凑合。   陈茶和程樘请姑姑和姑父吃过午饭,两个人就开着新车打道回府了。   陈茶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问程樘:“你有驾照吗?”   程樘摸了摸鼻子,“有是有,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用。”   前几年汽车不允许私人买卖自然也没驾校,考驾照都是单位组织那种。   在西北那会儿,到了秋收需要开拖拉机也需要货车拉粮食,单位组织学驾照的时候他也跟着学了个。   陈茶也懵,“那回头问问,不行你再考一个。”   结束这个话题,陈茶开始摸着内饰唉声叹气。   “十万块还没暖过手又没了。”   这卡车大几万,买原材料花了一部分,还留了点准备用在北镇那边。   程樘安慰她:“没事,回头我再给你赚回来。”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下次买辆轿车。”   其实程樘一直心心念念想买一辆轿车,不为别的,就寻思两个人来市里上夜校的时候,能让陈茶不淋雨不吹风。   然而两个人今天一看,一辆桑塔纳要十八万。   陈茶反过来还得安慰程樘:“只为上夜校,咱们也可以在市里租个房子,没必要非买汽车。再说,我打问过了,就咱俩还得在城里学一段时间,到明年参加统一考试,考上了才能上夜大。”   目前夜校有好几种,最基础的是扫盲班。   扫盲班基本算是免费,只教一点简单的东西就能拿毕业证,比如学习五百个汉字就会发一个证明。   另外就是针对陈茶他们这样,有一点文化基础想要一边工作一边继续考学,但是还不具备高考资格的。可以系统学习一段时间,参加每年统一的招生考试,考上了就能上大学。   只是跟普通大学不一样,夜校和夜大都算是成人继续教育。   陈茶给她和程樘在城里一家知名度比较高的夜校报了名,周二周五晚上各上一次课,周六周天也有课。   程樘没说话,只是暗下决心,想着再努力点早点能买上桑塔纳。   陈茶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就该坐在那种轿车里。   ******   喜提新车的喜悦只维持到进家门。   刚回到家,就见谭新建蹲在车间门外猛抽烟。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都十分诧异,平时谭新建是不抽烟的。   陈茶点点头,程樘嗯了一声在谭新建身边停下。   陈茶往小卖部走去,谭新建的反常十之八.九跟大小姐张晓萌有关。   果然,一掀开门帘就看见张晓萌趴在柜台上哭。   陈茶:“……”   虽然她觉得人家小两口的事她不该掺和,但是,这俩现在都在给她家打工,这么消极怠工会影响她赚钱,身为老板不能不过问。   陈茶走到张晓萌跟前,敲了敲柜台面,“怎么了这是?谭新建欺负你了?”   张晓萌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陈茶:“……”她说啥了?   见不适合问缘由,陈茶摇摇头,一边把下午市里顺带进回来的新款零食摆在货架和柜台上,一边等张晓萌哭够。   等了许久,张晓萌终于抽抽噎噎地开口,“陈茶,我怀孕了。怎么办啊?”   陈茶:“……”   “要不,去医院问问大夫?”陈茶建议,她又没当过妈,没这方面经验啊。   张晓萌一双眼肿得跟桃子一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陈茶诉苦,却得到这么个答案,伤心之下哭得更大声了。   陈茶:“……”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撕了一团卫生纸递给张晓萌:“欸,你别哭啊!我又没说啥?怎么?谭新建不想对你负责?那也不怕,出门直走,一百米就是他家,去他家闹!”   张晓萌被她逗笑,鼻涕吹成了一个大泡泡,眼泪还哗哗地往下流。   着实滑稽。平时看着还算可爱,这会儿真有点丑了。   陈茶一脸嫌弃:“又哭又笑,腚里夹着□□叫!”   这是来钱榆村学的谚语。   张晓萌:“……”   把用过的卫生纸团成一团扔陈茶。   陈茶躲开,还指着她道:“这会儿洁癖好了?一会儿记得扫干净。”   闹了这么一会儿,张晓萌心情好多了,这才跟陈茶说了原因。   张晓萌意外怀孕,两个人都想要这个孩子。   但是现在计划生育管得严,想生孩子得先批娃娃证,想要娃娃证那最起码得是合法夫妻。   现如今张晓萌都跟家里闹翻小半年了,一直在钱榆村跟谭新建住在程樘他们之前那小破屋里。   父母怎么可能同意她就这么嫁给谭新建家?   谭新建是真心想娶她,但也实在凑不出那千里挑一的彩礼钱和三大件。   哪怕电视是黑白的,冰箱是单开门的,洗衣机是双缸的,加起来也得好几千块。   陈茶听完了然,难怪谭新建明明知道张晓萌在这里哭不来哄人还蹲在门口抽烟。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相处这差不多有半年了。客观评价,谭新建确实是个好小伙子,那晚偷盗确实属于酒后失控。   张晓萌虽然一身大小姐病,但总得来说也算是个单纯可爱的好姑娘。   毕竟哪个城里姑娘愿意窝在这穷乡僻壤一呆就是几个月?   就是陈茶,去年冬天刚来那会儿也是委屈哭了好几回。   陈茶想了想,开口:“我可以帮你们一把,但是主要还得靠你们自己。谭新建在我这打工差不多有半年了,按照六块钱一天算也差不多有一千块了。”   何况,现在人工一直也在涨,油田工人的工资都差不多快三百块一个月了。   普通人出去打工也涨到八块钱一天了,技工的话差不多能到十块一天。   张晓萌怔怔地望着陈茶,吸溜了下鼻涕:“可是,你不是说谭新建赎罪打工没工资吗?”   陈茶忍不住翻白眼,这大小姐也够实心眼的。不知道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吗?   她懒得跟张晓萌掰扯这些,只道:“我可以帮谭新建出那一千块的彩礼钱。另外作为朋友,我跟程樘再送你们一台黑白电视机当结婚礼物。”   张晓萌傻眼,没想到难为他们小两口好几天的问题陈茶一句话轻飘飘地就给解决了,犹豫道:“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他们对不起程樘家和陈茶在先实在受之有愧。   “你就说要不要吧?”   陈茶自认为这样算大气了。   要不是程樘三不五时在她面前夸谭新建,再加上程樘现在腿恢复地相当好,要不然她一分钱都不会给。   张晓萌头点的像鸡啄米,“要,要的。”   不要是傻子。大不了以后再多给陈茶干点活。   张晓萌又问,“那洗衣机和冰箱呢?”   陈茶:“……”   语气冷了几分,“我又不是谭新建他.妈,总不能他娶个媳妇,我出全部聘礼吧?”   最烦得寸进尺的人。   再说,陈茶自己都还没买冰箱洗衣机。不是因为买不起。   不买洗衣机是因为不实用。   钱榆村没有自来水,没有下水道。买个洗衣机来得放在户外。每次想洗衣服得先接插排,然后提水倒进去,洗完了再把污水放进盆里端出来。不够麻烦的!有这功夫手洗也早洗完了。   没买冰箱是因为这次卖完床垫天已经渐冷了。油城作为一个北方城市冬天不需要冰箱,她想等明年春天天暖了再买,要不然浪费电费。   说起电费,陈茶他们这次单独按电表还花了三千块。也是一笔巨款。好在以后再也不用因为电费的事跟那些不怀好意的村民们生气了。   前阵子陈茶还装了一部电话放在小卖部,用作收费使用的公共电话。   张晓萌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下意识想问陈茶的意见,真没那么贪心。   张晓萌站起来朝陈茶鞠了一躬,“谢谢你!”   陈茶面色缓和些,摆了摆手,“好好干活就是谢我了。”   ******   晚上程樘洗完澡回房间,发现陈茶盘腿坐在床上头靠在窗户玻璃上看着窗外,一脸闷闷不乐。   他一手拿毛巾擦自己的头发,一手在陈茶头顶揉了一把:“怎么了这是?今天演林黛玉?”   陈茶扭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很是惆怅:“张晓萌他们都还没准备好当爸妈反而怀孕了。”   而她,都吃了两三个月中药了,别说孩子,连月经都还没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彼之□□我之蜜糖。   程樘倒是真心不急,揉揉她头顶,也坐到床上,从背后抱住她柔声安慰道:“这种事急不来。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陈茶头往后靠在程樘怀里,“话是这么说。可你都不知道村里有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还说我不能生孩子是缺德事做多了造了天谴。”   全村半数人家都在她家打过工。陈茶吃中药又没藏着掖着,很多人都在背后讨论。   当然多数人是好人,不会拿这事嚼舌根。但总有那么几个长舌头的,比如那个张秀红。   平时陈茶是不会跟程樘说这些糟心事的,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反正日子是自己跟程樘的,别人说什么也无关痛痒。   只是今天听见张晓萌说怀孕,她羡慕之余还有点嫉妒。她想给程樘生一个孩子。   程樘眉头皱起,把陈茶扶正了,看着她声音冷了两个调:“都谁这么说?”   他虽长得不好亲近,实则不是个坏脾气的人,也不爱跟人计较。骂他无所谓,骂陈茶不行。   陈茶抬手抚平他眉心,摇头:“你别生气!我早就收拾她们报仇了。再说重点不是孩子的事?程樘,我要真生不出孩子怎么办?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程樘失笑,在陈茶脸上捏了一把,“真被打击到了?你都会说这么可怜兮兮的话了?依照你的性格应该难道不应该是叉着腰指着我鼻子说‘程樘即使我一辈子生不了孩子,你也不许负我!否则我就要你后悔当人!’。”   他学得惟妙惟肖。   陈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点惆怅散了个干净。陈茶转过身,跪在床上直着身体,两手去掐程樘的脸,理不直气还壮地反驳:“我哪有这么霸道?!”   “对,你最温柔善良体贴了。”程樘不走心地夸她,顺势拉下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正经了几分,“傻姑娘,我想要孩子是想要跟你生的孩子。若没有你,我一个孤家寡人,要个孩子做什么?我有什么必须要孩子继承的?”   陈茶矫情地一仰头,“那可难说!毕竟你现在就是个全村出名的万元户了。说不定以后有百万家产需要继承呢!到时候多的是小姑娘往你身上扑。”   人真的就这么现实,程樘去年冬天回村里,找发小借个车还被人骂晦气。   现在他发小媳妇能厚着脸皮上门,希望让程樘再找人干活的时候先找她。   之前在村里走,碰见人,多数都嫌弃程樘避着他们。现在在村里碰见人,对方看见程樘老远就跟他打招呼。   嘴里的“劳改犯”“坏人”换成了“樘子”“樘哥”。   “我只喜欢这个叫陈茶的小姑娘。”程樘道,他现在渐渐摸索到陈茶喜欢听什么了。   果然陈茶脸色好看了几分。   程樘再接再厉,“其实我觉得再晚点要孩子挺好的。”   “为什么?”   “我觉得现在我还没办法给你们娘俩更好的生活!等我再努努力,明年多赚一点钱,盖上五间亮堂的大瓦房,到时候你身体也调养好了咱们再生。”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生?”   “医生都说了你身体很健康,只是需要调理一下。中药见效慢,是你太着急了。”   陈茶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追问他:“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生的都喜欢。”   陈茶却不许他和稀泥,“有几个人能生龙凤胎儿女双全的?只能选一个!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见哪家当父母的真一碗水端平了?”   程樘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张红艳家一子一女待遇那可是天差地别。他思索了下开口:“喜欢女儿。”   “为什么?”   “想要个像你的女儿。”   “那到时候你只喜欢你前世的小情人,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你才是我唯一的妻。”程樘一把推倒陈茶,“你想这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找烦恼,不如我们就生孩子这事,先多努力一下?”   陈茶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连忙抱着他。   程樘低头吻住她,手从她毛衣下摆往上卷。   奶油白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陈茶艰难地开口:“冷!”   钱榆村这个季节,晚上寒意渐重。   程樘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乖,一会儿就不冷了。”   ……   窗外月亮娇羞地躲进云彩里,剩下漫天繁星荡出一片天海。   如程樘所说,都后面陈茶就不觉得冷了,反而出了汗。   完事后,一身黏腻,陈茶闭着眼踢程樘,“我想洗澡。”   大约刚哭过的关系,她嗓音比平时还软了几分,又娇又媚,听得程樘眼神又开始变深。   程樘闭了闭眼,跟她商量:“我拧条热毛巾你擦一下?洗澡容易着凉。”   陈茶委屈地瘪瘪嘴,质问他:“谁让你碰我的?!你自己舒坦了就不管我……”   程樘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哪敢担这种罪名?老老实实起床给她兑水。   天凉了,放在屋顶的水桶被程樘挪进了屋子挂在房梁上,想洗热水澡,还得提前烧一大锅热水倒进去。   等他烧好水,陈茶已经睡着了。   程樘摇摇头,叹息一声,认命地接了水拧了温热的毛巾给陈茶擦身体。   灯光下,陈茶奶白的皮肤度上了一层金色。   毛巾擦过,零星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   程樘喉结滚了滚,毛巾开始有目的地擦拭。   过了会儿,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扔到了一边,他指腹的薄茧带着炙热的温度一寸寸描绘她曼妙的曲线。   陈茶抗议:“我困!”   “你说的要洗澡。”   程樘打横抱起醒了一半的陈茶,往浴室里走去。   水不能白烧不是?   “我说洗澡又没说让你碰我!”   “不碰怎么给你洗澡?”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了,还有一更 第75章 、哥叫个够   在陈茶的帮助之下, 谭新建好歹凑齐了岳父岳母要的大半数聘礼,领着张晓萌去她家负荆请罪顺带求婚了。   陈茶只能自行看守小卖部。   这半年她这小卖部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叫小卖部都有点委屈了, 百货商店也不比她这小卖部大多少。   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琳琅的商品,品类齐全, 物美价廉。特别符合百姓的生活实际需求。别说钱榆村, 就连周围很多村子都会特意跑来买东西。   再怎么也比去城里近, 何况陈茶这小卖部的东西质量不比城里差, 但是价格略便宜。   老百姓赚钱难,能省一分算一分。   现在陈茶这小卖部一天开完张晓萌的工资还能剩十块钱左右。   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得归于陈茶买了台黑白电视机摆在小卖部里。   在钱榆村有电视的人家还不超过一巴掌。   一到下午放学, 小卖部里就挤满了来看央视大风车的小朋友。   吃过晚饭,一些大人也会凑过来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剧。   脸皮薄的依旧会随手买点东西, 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等两集电视剧放完才纷纷离开。   以至于陈茶这小卖部成了钱榆村消息的集散地,她可以足不出户听遍全村大小新闻。   小至谁家的鸡丢了大到谁家婆媳又吵架了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应有尽有。   这几天大家都在拿工程。电视剧插播广告期间他们讨论的也是开荒时发生的那些事。   说着说着聊到陈茶身上。   “茶茶, 你怎么得罪你那二伯娘了?她这几天可没少骂你们。”孙婶也是个嘴快的。   “她什么时候不骂我们了?”陈茶无所谓地耸耸肩。   孙婶尬笑两声,“这回不太一样。看那架势,等拿完工程就来找你们了!”   陈茶指了指电视, 提醒她:“电视剧开始演了。”   孙婶立马转头去看电视。   张红艳还敢来找她?也行,程樘那一身污名还没洗干净呢!   就是她不来,陈茶也打算抽空找她去。   ******   没几天, 姑父打来电话,说他们打问的事有眉目了,让程樘抽空去一趟。   陈茶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 但是张晓萌请假还没回来, 她只能留守小卖部。   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开小卖部比种地收成高, 不用风水雨淋。但是种地除了两季农忙,也算是清闲。可开小卖部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开门营业,有时候挺没自由的。   到了晚上八点多程樘才回家。   陈茶把饭菜又热了一遍端上桌,给程樘倒了一碗白酒。   她的小卖部里现在也卖散装白酒,都是从马场批发来的,价格高低不等。   给程樘喝当然是拿最好的。   “怎么样?北镇那事能成吗?”   程樘抿了一口白酒,习惯性皱了下眉,摇摇头,“不太好办。”   二表姐夫确实认识北镇那边的工人,但是勘测采油钻井等都是独立单位互不干涉,再说他们都是打工的工人,跟管分房的也不熟悉。   好不容易问到一个认识油田房屋管理处的,去找人家,人家还没在家,一直等到晚上都没见着人,怕陈茶等急了程樘就回来了。   陈茶倒也不是很失望,“这事要容易也轮不到咱。要不再去工地上碰碰运气?”   ******   又过了一天,张晓萌跟谭新建终于回来了。   张晓萌一进小卖部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捧糖递给陈茶,“请你吃喜糖。”   “看这样是成了?”   谭新建挠挠头嘿嘿的笑,“还得谢谢你跟樘哥!你放心我会努力干活的。”   张晓萌也很开心,“过两个月,我们俩就办酒席了。”   “恭喜!”陈茶也很替他们开心,但出于私心,她还有个顾虑:“那你回城里还是留在钱榆村?”   张晓萌要回去了她的小卖部谁看?   像张晓萌这样识字会记账还爱干净的人可不好找。   张晓萌摇摇头,一脸娇羞:“新建在哪我在哪。”   陈茶啧了一声,有点牙酸。   倒是谭新建实在,“说好了给你们打三年工,还两年半呢!等打完工我们就去城里找工作,或者自己做个小买卖。”   挺有良心,没白瞎她一台黑白电视机。   陈茶点点头,往张晓萌小腹看了眼,对谭新建道:“过了年给你涨工资,不会让你养不起老婆孩子的。”   张晓萌不干了,“我呢?”   “你也涨。”   张晓萌更开心了,两口子连连道谢。   陈茶跟张晓萌交接完小卖部的事,见天色还早,叫了程樘开车去北镇。   别说,有车真的方便了很多,去年走到脚底磨破的路,现如今开车一个小时就到。   临下车陈茶拿了几包烟塞进程樘口袋里,就近挑了个工地去找看门的大爷。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陈茶见人先笑,还示意程樘递上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爷语气也很客气:“姑娘,你有什么事?”   陈茶指了指程樘,“这是我哥!想来这工地上打个工,想问问能有门路不?”   大爷看了程樘一眼,有些犹豫。   陈茶又从口袋里拿了十块钱塞进大爷手里,“您自己打点酒喝。”   大爷推辞:“姑娘,这不是钱的事!再说我一个看门的我也说了不算啊!”   “放心,成不成都不会赖着您,您呀天天在这门口,肯定认识管事的,你给引荐一下就行。要是不方便,你给我们指指人,我们自己去问。”   大爷这才收了钱,对陈茶道:“那好办!这工地上的人都戴着安全帽。那帽子颜色不一样职位也不一样,黄帽子是干活的,蓝帽子管技术。红帽子就是小领导,能管什么事就不一定了。一会儿你要看见白帽子的,那一准是能说的算的大官。不过,你们不能进去哈,只能在外面等。”   大约觉得收了陈茶的好处,这样显得不通人情大爷又补了一句,“工地上危险,不让外人进。”   陈茶笑着表示理解,拉着程樘退到一边。   见四下无人程樘似笑非笑挑着眉看陈茶:“你哥?”   陈茶语塞,把他越来越近的脸推开,“顺嘴了。”   程樘低哼了一声,明显不痛快。   陈茶软着嗓子哄他:“哎呀!别那么小气嘛!真就是顺嘴一说。”   程樘舌尖抵着槽牙笑了笑,“顺嘴是吧?行!今晚我让你叫哥叫个够!”   陈茶腾地红了脸,他俩结婚都半年多了,依旧不能良好适应程樘这种闷葫芦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骚话。   她别过头打算装没听见,恰巧看见三个蓝帽子两个红帽子簇拥着一个白帽子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陈茶推推程樘,两个人连忙开着货车跟上。   轿车最后在北镇目前最大且唯一一家营业饭店的门口停下。   陈茶跟程樘等他们都进了饭店也跟着进去,却被门童拦下了:“不好意思二位,请出示一下工作证。”   陈茶眨眨眼,“什么工作证?”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是油田职工内部食堂,不对外营业。”   陈茶反应迅速,“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应聘的。”   门童更诧异了:“我们饭店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油田职工,从不对外招工。”   程樘淡声开口:“我们是来送货的。”   门童:“……”这么当面两套说辞好吗?“   陈茶立即就明白了程樘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进门童手里,“刚才进来的那个白帽子在我们这订了一套家具,但是一直没给我们钱,我们看见他进来了才想跟上去。”   门童摇头,没要陈茶的钱,“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您。”   陈茶倒是不意外。   都说油城分两种人,油田人和地方人。   地方人是穷的代名词,守着一亩三分盐碱地只求饿不死。   油田人跟地方人同在油城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地方人年收入按百算。油田人月薪按百算。哪看得上这十块零花钱?!   可惜她之前没想到这茬,兜里没装大钱。   没钱只能拼演技,陈茶声色俱茂编了个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故事,把还年轻的门童说得五迷三道,心一软答应帮他们把白帽子叫下来。   陈茶道完谢,跟程樘到大门外等着。   没几分钟,白帽子气呼呼地走了出来,“谁说老子欠钱不还?”   程樘:“……”   陈茶:“……”   程樘刚想上前,被陈茶扯着衣摆制止,她笑着上前,“大哥,是我!不过您听错了,不是你欠钱,是我们欠你钱。”   白帽子一腔怒火在看见陈茶的脸时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声音缓和了几分:“姑娘你是谁啊?我们好像不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了嘛!听说您最近要搬家,我呀!是来给您送家具的。”   白帽子狐疑地看着陈茶:“你从哪听说的?我确实有套新房子,但是还没装修,更没订家具。”   “我知道。我们给您装修,给你送家具。全部免费!”   “免费?”白帽子更纳闷了,“你们到底谁啊?”   陈茶把写着电话的纸条递给白帽子,“我看您还有饭局就不多打扰了。等您休息给我打电话,咱们细聊!我们真是家具厂的不骗你,确实免费装修免费送家具。”   白帽子犹豫了下还是接了纸条。   回去的路上,陈茶问程樘:“你怎么都不问我?”   “问过了,你说顺口叫的,还说晚上会好好叫。”   陈茶:“……”   她抬手在程樘大.腿上拧了一下,“能不能正经点?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免费送家具。”   “你当家,你说的算。”   这个答案是没错,但陈茶就觉得敷衍,嘟着嘴不理他了。   程樘好笑地摇头,这会儿的陈茶就像个做出一道特别难的难题的小朋友,巴巴的等着人请教她是怎么做出来的。   虽然他基本猜到原因了,还是配合地问她:“为什么免费送?”   作者有话说:   零点更新换来的是收藏一上午一动不动,算了,改回六点吧。   关于金价   当时写,费劲差了半天,找到一个帖子,上面是一张89年买金饰的□□金价是147块,评论区里也贴了很多那一年的金价,五花八门。   只是个小说,别太较真,我尽力了。   关于男主:   想讲一个以前看过的故事,说象从很小的时候在脚上锁一条细铁链,它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忍受自由被限制。后来象长大了,脚上锁的依旧是那条细铁链,他一用力就能挣断,但是大象却不会再挣扎。   当然人不一样,程樘只是在无力反抗的时候养成了一种近似麻木的不在乎,但是如今有陈茶了,他有了自己的阳光,肯定会慢慢从会从这种状态走出来。他会变得在乎变得害怕变得强大。 第76章 、亲亲老公   “首先, 是为了引起他的兴趣……”陈茶掰着手指头,一样样讲给程樘听。   他们现在连白帽子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人家都不认识他们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怎么可能愿意帮他们?   所以陈茶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方记住自己,并且让他记住自己的话。   人都有贪念。   白帽子或许对小恩小惠不感兴趣, 但是对装修和送家具肯定感兴趣。   毕竟装修是一件特别费时间又费钱的事。像白帽子这种人哪怕不缺钱也肯定缺时间。   免费两个字足够白帽子记住他们, 陈茶敢打包票, 白帽子一定会联系他们。   这些程樘当然也想到了。不过他也有点疑问:“你怎么确定白帽子在这里有房子的?他虽然看起来能管工地的事, 但也许只是施工方呢?那就管不了分房的事,你这些装修家具岂不是打水漂了?”   少说也得白扔几千块钱。   陈茶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全是猜的。做生意嘛!偶尔胆子也得大一点, 赌一把?”   程樘:“……”这是不是赌的有点大?按照陈茶不吃亏的性子,要赌最起码也得六成把握,五五开她都不肯赌的。   所以她这个猜肯定也不会是闭着眼瞎猜, 于是程樘点点头,“你赌吧。”   陈茶瞪他一眼,“木头男人!”   程樘无语, 轻叹一声:“我媳妇儿可太聪明了,那你是怎么猜的呢?”   陈茶才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反正她只是想有个捧哏而已, 接着道:“你看,那服务生说,他们油田上连饭店都是自己的, 那施工单位是不是也是自己的?作为施工方的大领导在这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太正常不过了。”   “那也不一定, 万一只是单纯的承包方呢?”程樘跟她唱反调。   现在即使是公家买卖, 也可以承包给个体户干。   这现象近两年在建筑行业尤为明显。   钱榆村很多人到城里打工都是去工地上干活。   因为建筑是苦力活, 抱铁饭碗的不愿意干。   “承包方怕没权利戴白帽子吧?刚追他们的时候我看见那几个红帽子胳膊底下都夹着小皮包。我估计十之八.九他们才是吃饭付钱的主。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承包方,能接到这个工程最起码是油田上有熟人,还是很有话语权的熟人,能搭上关系也不算亏。”   程樘:“……”   他默默朝陈茶竖起拇指,关于这一点,陈茶是真强。   ******   夜深人静时,若有人靠近程樘家,就会听到陈茶软着嗓子一直喊哥哥。   陈茶因为上午跟工地门卫大爷说了那一句“他是我哥!”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她第一次知道,程樘会这么小心眼爱记仇。   白天明明也没表现的多不开心,晚上可着劲儿的折腾她。   陈茶颤栗着求饶,“好哥哥,我错了,下次真不敢了。”   显然这样的道歉不能让程樘满意,他轻哼了一声,抬手抹掉额上的汗。   程樘一双黑眸染上欲色,呼吸有些重,喉结上下滚动。   陈茶觉得这样的程樘迷人极了,只是再迷人她也难以承受他刻意的惩罚。   过于刺激,也要命!   陈茶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软着声音求他:“亲哥,好哥哥,求你了!”   “亲哥?嗯?”程樘挑眉,重重地动了一下。   “情哥哥。”陈茶怪觉得改口,“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樘依旧不为所动。   陈茶受不了,闭着眼喊:“老公,我错了!”   肆意的暴风雨骤停。   程樘垂眼看着她,沙哑着嗓子道:“叫什么?再叫一次。”   陈茶知道这次对了,双手搭上程樘的脖子,娇声连喊:“老公,好老公!饶我一次,下次再不乱说了。”   程樘眯起眼,明显很受用,低头吻了吻她唇角,“乖!”   然后是新一轮的暴风雨,比之前更猛烈。   陈茶呜咽着骂他:“程樘,你大爷的!”   ******   钱榆村的开荒工作进入了尾声。   整个钱榆村明年会新增五百余亩水稻田。按人头分每人也能分一亩来地。   但不是有人就有地,分地也有很多规则。   像陈茶这种媳妇户口没迁进村里的自然是没有地的。   家里一个男孩的能分一口半人的地。   家里老人刚去世户口还在的也没有。   除此之外,程樘家也会新增十亩左右有效期三年的私属开荒地以及足够烧一整个冬天的三个大大的柴草垛。   这得归功于偷他家电的那七户人家。那七户人家恨死陈茶,也十分后悔去偷电。   出去打工一天就是赚五块,十五天还四十五块钱。他们根本没偷到四十五块钱的电。   可惜只能哑巴吃黄连。   他们也找村长抗议过,想少干几天。   村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身为一村之长都不敢去占陈茶的便宜。你们啊!纯属活该!看你们以后还招惹她不?”   拿工程结束那天,村长还特意召集全体村民开了个会,宣布了一下这个事情,并且承诺会在开春之后,把水稻田按照人口数分给大家。并且警告村民们不要再为了贪图小便宜去侵犯其他人的利益。   人家有钱是人家的赚的跟你没关系,既然没本事赚钱,野心就不要那么大。   全体村民:“……”   村长你直接说程樘的名就完了呗!   只是除了村长,钱榆村大部分村民对水稻田的兴致都不高。   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质疑。   “咱村前边这块地之所以当了坟场就因为盐碱过重。大部分地方连草都不长,就算长也是耐盐碱的种子节和茅草。能长水稻吗?别到时候白忙活半天还搭上种子。”   “就是。看隔壁村,种水稻需要水,咱这里能供上水吗?”   “……”   总而言之,任凭村长磨破嘴皮子,大家也不是很看好种水稻田。   倒是陈茶兴致勃勃地问:“村长,分地能有我的吗?”   村长点头,“当然。前提是你得把户口迁过来。”   陈茶不说话了,她迁户口难度有点大。   程樘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说好过年一起去你家提亲的。到时候户口迁过来就有你的地了。”   陈茶为他的固执翻个白眼。   程樘有些时候是真的过于死板。她要不是闭经,现在孩子都生了,还提亲呢?!   程樘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即使陈茶反对,争取陈茶长辈同意以及付五千块彩礼这事他也势在必行。   关于这事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程樘干脆换了话题,“你想种水稻?”   陈茶点头,“想啊!买大米太贵了。”   程樘皱眉,“盐碱地不一定长。”   “水稻靠水不靠土,这盐碱地种之前多泡几遍水去去碱,也能长。就是可能收成不是很好。”她家那倒是种水稻,两年三熟,只是地比较少堪堪够吃。   “那他们开荒那十亩地,你打算种什么?”   陈茶眨眨眼,“不知道。什么稀罕种什么呗。棉花、谷子都行,实在不行全种了桑树。”   程樘点点头,“随你吧!”他都没意见。   他们小两口等着村长发表完讲话,趁着现场人多,借机宣布了招工的事。   “现在秋收完,想必大家伙儿都没什么沾手的事,想打工赚点零花钱的可以来我家找我。暂定每人每天六块钱。暂时只需要几个人,过阵子可能需要很多壮劳力。”   陈茶说完,当场就不少人举手报名。   程樘和陈茶去家具展销会到底赚了多少钱他们不知道,但是他家买的车人人都看见了。   能买起汽车,最起码得是好几万的万元户。   有钱!   冬天不用农忙,在家门口就能赚六块一天,多好的事?!   除了惹过程樘家那几户,大家都一涌而上把他们两口子围在了中间。   陈茶挑了三男三女,都是平时在她家打工时干活认真仔细不偷奸耍滑的人。   其他没被选上的人,有些围着陈茶求情希望她破格用自己。有些则跟自己家里人吵架嫌对方以前得罪了程樘或者陈茶。   还有些则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什么了不起的?就做个破床垫开个小卖部还真把自己当大老板了?上哪打工赚不了这七块钱?”   陈茶听见,回怼了一句:“那要不你当个大老板我先看看?”   那人灰溜溜的走了。   当大老板不光长一张嘴,还得有真金白银的本事。   ******   吃过晚饭,许久不露面的刘珍珠领着自家闺女程燕飞登门了。   程樘和陈茶对视一眼,程樘找个理由躲出门了。   刘珍珠来意很明显,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干脆避开。   “三伯娘这是有什么事吗?”陈茶示意她们坐沙发上。   刘珍珠摇头,笑得极为亲切:“没事,没事。看你这话问的,咱都是一家人没事也得走动走动,要不然不是生疏了?”   扭头用胳膊肘拐了程燕飞一下,“叫嫂子。”   程燕飞一脸不情愿:“嫂子。”   她觉得特别委屈,程樘就比她大两三个月,算哪门子哥?   尤其是这么多年她都自我感觉比人人看不起的程樘高一截。   现在突然让她恭恭敬敬地把程樘当哥,叫陈茶嫂子,她实在接受不了。   陈茶没应。她没有上赶着当廉价嫂子的爱好。   刘珍珠连忙打圆场,“燕飞跟程樘小时候关系很好,兄妹俩经常在一起玩。这几年不见都生疏了。所以说还是得多走动。”   陈茶笑着道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就程燕飞这态度可能关系好?   她多一个字也不肯搭茬,就听着刘珍珠各种绕。   刘珍珠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说出来意:“茶茶啊!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是不是?。你看你,家里有活干你放着自家人不用去用外人?那外人干活哪有自家人用心?正好,燕飞在家闲着没事,你尽管使唤她!”   陈茶立马道谢:“谢谢三伯娘和燕飞妹妹。那可太好了,有燕飞妹妹来帮忙,我还省下一个雇人的钱。”   一句话堵的刘珍珠笑容僵在脸上。   程燕飞腾一下站了起来,没等张口又被刘珍珠拉着坐下,刘珍珠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转脸对着陈茶又换上一脸亲切的笑。   刘珍珠尬笑两声,讪讪道:“按理说是这样的。这不燕飞也找了婆婆家,要不,你看着也给她点儿钱?多少都行!你当嫂子的还能亏待她不成?权当给她添置一套嫁衣了。”   陈茶心想你当初怎么不给我添置一套嫁衣?一边说着多少钱都行一边又拿话架她说她不能亏待程燕飞。话都让刘珍珠说了她能说什么?   但话说到这份上,陈茶还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应下:“行!三伯娘说的对,用谁不是用?明天就让燕飞妹妹过来吧!”   刘珍珠连忙道谢。   “不过……”陈茶笑笑,“三伯娘,燕飞妹妹。我这人直,有话我就明说了。咱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拿工钱那就得认真干活,否则别怪我不给面子。”   程燕飞噘嘴不想表态。   刘珍珠连忙替程燕飞答应:“应该的!来帮忙,总不能帮倒忙不是?”又用胳膊肘杵了程燕飞一下,当着陈茶的面教育她,“听见没?来你哥家好好表现!不能丢咱程家人的脸。”   结果,程燕飞第一天上工来到上午九点,十一点就说回家做饭,下午两点才来,五点又走了。   不但如此,干的活更是乱七八糟。   陈茶拎着程燕飞裥棉的布料给程樘看。   程樘皱眉,放下手里的活,“我去跟三伯娘说。”   陈茶摇头,“不用,我有法治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23:55:45~2022-04-23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微曦光 5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没金刚钻   这晚小卖部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油田某某单位北镇项目的工作人员, 说他们领导有事找程樘,方便的话希望程樘明天到油城某某路某小区来一趟。   挂了电话,程樘和陈茶都猜测这电话应该跟他们那天见得那个白帽子有关系。   “有戏!”陈茶打了个响指。   程樘挑眉看了她眼, 眼神不认同:“女孩家家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习惯。”   陈茶撇嘴:“你嫌弃我!”   “又欠收拾?”   陈茶:“……”   自打“哥哥”事件过后,程樘仿佛找到了治她的办法, 一言不合就要“收拾”她。   偏陈茶还只能认怂。   程樘又不打她又不骂她, 她都没地方说理。   挂了电话, 程樘又给姑父打了个电话, 打听了一下这个什么某某单位的组织架构职责范围等。   姑父也说不清具体的内容,只确定那个单位确实属于油田也确实分管职工住房规划建设等。   但是到底哪个单位谁给程樘打的电话他就不知道了。   听完陈茶和程樘更觉得北镇这事有戏。   两个人兴冲冲地就北镇项目的可能性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确切地说, 是陈茶单方面兴奋,程樘也兴奋但不是因为北镇。   他把陈茶困在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想抱就抱想捏就捏能不兴奋?   ******   按照电话中给的地址,程樘和陈茶带着些伴手礼找上了门。   这个院里的楼房有些陈旧, 还是早时候那种直筒楼,楼道开在楼前头,既能走人也是阳台。   整栋楼只有一部步梯在楼体中央。   程樘和陈茶上了二楼, 远远就听着左手边楼道尽头传来吵嚷声。   他们俩面面相觑,正好不知道去201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就听见那道女声哭着骂:“杨春凯, 你再把我跟孩子扔在家里,自己出去快活,我就吊死在你单位门口。”   随即是男人无奈的声音:“我都说了, 我是去工作。北镇的项目一天不完我就不能经常回来。这是工作需要, 什么快活?!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边多少个小区要建?照你这么说的话, 那你这辈子也别回来了。我跟孩子还活着干什么?我这就去跳楼!”   “欸!你……别冲动, 我想办法好不好?”   ……   楼上走下来两位穿着得体的中年妇女,程樘和陈茶连忙让到一边。   那俩妇女一前一后往吵架那屋子望去,还得看楼梯就没注意到他俩。   “杨主任中年丧妻非娶个小媳妇儿,那小闺女都能管他叫爹了,哪能守得了这活寡?一年里见不着三五回哪能干?”   “可小媳妇儿能生儿子啊!要他那亡妻活着敢这么闹,杨主任早摔门走人了哪会这么好脾气哄着供着?听说杨主任还真从北镇弄了套房子就等着拾掇好让这娘俩一起搬过去……”   等这俩中年妇女下了楼,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   陈茶问:“电话里那人说他们主任姓什么来着?”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杨?”   两个人相视一笑,牵着手去给杨主任解围。   开门的正是他们见过的那个戴白帽子的男人,只是今天穿了身家居服,也没戴安全帽。   杨主任认出程樘跟陈茶以后像是看见了救星,满脸喜色往里迎,“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陈茶:“……”这是不是也过于热情了点?   陈茶打头,程樘随后。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抱着个小小的婴儿站在杂乱的客厅里。   大人抹眼孩子也在哭。   那女人第一反应是看陈茶。   她靠美色上位,对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很有敌意。   尤其是这女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头发梳的齐整,虽没化妆但容貌艳丽唇红齿白,往那一站就光彩照人。   而自己需要奶孩子,休息不好,脸色难看,头发乱糟糟的,只穿一身家居服,相比之下明显更落了下乘。   一时间也顾不上哭了,指着陈茶质问杨主任:“她是谁?”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两个搞装修的。叫……”杨主任回头看程樘。   陈茶连忙开口:“杨太太好,我叫陈茶这是我爷们他叫程樘。您这刚生了孩子气色还这么好?孩子胖乎乎的也很可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听见陈茶有老公杨太太脸色缓和了几分,听见她夸自己和孩子嘴角更是开始止不住的上扬。   杨主任见状松了口气,随手扒拉了下沙发上堆着的衣服,招呼程樘跟陈茶坐下。   陈茶特意挨着程樘坐了,手搭在程樘的大.腿上,亮出无名指上的金戒指。   杨太太看见,神色愈发缓和,主动开口:“听老杨说,你们会那个叫啥?装修?他说你们收拾完了我们就可以直接搬过去住?”   陈茶一愣,随即点头,“对。杨主任说你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他工作繁忙照顾不上你,也实在抽不出空来收拾房子。可是又十分想念你跟孩子,便让我们把房子收拾好,这样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在新房里过年了。我们这次登门,就是想来问问你的喜好。   杨主任说多数都是你在家,让我们一定得满足你的要求。”   这些话当然不是杨主任说的,但他也不会傻到去拆穿,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陈茶跟程樘一眼。   杨主任本来根本没把那天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虽然当时小两口说话让他很感兴趣,但以他现在的职位和能力不至于稀罕一套家具钱。   所以过去也就忘了。   这两天被老婆闹得十分头疼,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张有电话跟地址的纸条非得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闹死闹活。   杨主任这才想起来陈茶他们,让手下人打了个电话把他们叫过来。   原本只是想让他们帮自己解围,却没想到,这小两口说话这么周全,哄得他老婆心花怒放。   杨太太还真细细地说了自己要求,陈茶要了纸笔都记了下来。   记完就提出告辞,完全不提钱的事,也不提找杨主任的目的。   杨主任说送送他们,杨太太往陈茶跟程樘牵在一起的手上看了一眼,点头答应。   杨主任跟着他们下楼,道谢:“今天谢谢你们了!”   程樘开口:“应当的。”   杨主任轻叹一声,“想必你们进门前都听见了。实不相瞒,我名下不止这一套房子,哪套也比这一套新比这一套大,就是都还没收拾住不了人。我是真的顾不上,咱们油城又没有专门做装修这一行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给我拾掇。放心,钱我一毛都不会少你们的。”   他们那房子多不隔音杨主任心知肚明,所以干脆自己说了。意思也很明白,他需要陈茶他们装修,单纯是金钱往来的生意关系。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都不意外。   装修着两个字,他们还是去家具展销会的时候学的。   人家大城市都开始有能花钱买的楼房了,还有人专门搞这个所谓的装修,专门为像杨主任这种有房有钱没时间的人服务,帮他们按照他们的需求拾掇好房子,直接搬进去住。   油城的楼房都都是由单位统一分配,还没有可以直接买卖的新房子更没有专门干装修这一行的。   陈茶和程樘根本不懂装修,纯属歪打正着。   陈茶摇摇头,“真不要钱!说了是免费就是免费。您要不答应,那您还是找别人吧!”   之前是他们求着杨主任,但是这会儿是杨主任有难,陈茶不介意得寸进尺一把。   杨主任但凡有办法就不会找他们了。   果然杨主任皱眉思索了会儿,轻叹一声看向程樘:“你们想要什么?”   程樘摇头:“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杨主任不信,“丑话说到前头,你们现在不说,过了今天我可就不认了。”   求他办事的人多了去了,这小两口明显是有求于他。   陈茶点头:“杨主任,您放心,我们真不是趁火打劫的。说免费就免费。不过,也确实有个小忙请你帮。”   杨主任反而松了一口气,据他多年经验,说没要求的往往更麻烦。   他点头:“你先说说看。”   “是这样,您也知道咱们油城还没有专门做装修这块的。我们呢听说您是北镇那边小区的负责人,就想把您家装修好了当个样……”陈茶卡了一下壳,在程樘的提示下想起了新学的那个词,“样板间。就是像商场卖东西会摆一个样品供人体验感受一样,让其他人看看当个参考。”   杨主任以为陈茶想要那些房子未来的户主信息,摇头,“那你们找错人了。我只负责盖房子不负责分房子。所以那些房子都会分给哪些人我真不清楚。”他最多知道哪个小区属于哪个单位。   “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做让您为难的事。刚才经过您这个事我突然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咱们油田上的工人多数像您一样,整天在外面忙碌奔波顾不上家里。那既然是为他们提供的家属楼或者福利房,能不能一步到位?就是您建好了以后把装修这块承包给我们。到了交房,所有的工人直接拎包入住。”   这是一个新鲜的思路,杨主任虽然第一次听,心中却是一动。   只是想了半天他还是摇摇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的。这要涉及很多单位需要协调很多部门。”   陈茶也不失望,退了一步:“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您不用为难。我们本来找您只是想请求您等搬家温锅的时候,也能叫上我们俩。”   在油城,乔迁新居需要温锅。   其实就是通知亲朋好友来家里吃个饭认认门,来温锅的人也不能空手,往往是要拿红包或者其他礼物恭贺乔迁者。   陈茶当然不是为了吃饭送礼,她是想借机认识杨主任的同事和朋友们。   他地位在这,来的人当然都会是陈茶的潜在客户。   杨主任觉得陈茶出钱出力忙活半天就借自己认识几个人也不算过分,想了下,点头答应。   反正他又不用付出什么,成不成就看这小两口的本事了。   程樘和陈茶告别杨主任之后打道回府。   路上,陈茶看着用笔记了满满一页的纸,才后知知觉想起一个问题,转过脸问程樘:“你会干装修吗?”   程樘摇头,“不会。”   不光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走路。   程樘见过的楼房,除了李敏家就是买床垫的那些顾客家了。   陈茶傻眼,“那怎么办?”   瓷器的活都揽回来了却没有金刚钻? 第78章 、专治不服   陈茶和程樘回到家才下午三点来钟已经不见程燕飞踪影了。   陈茶随口问李仁枝, “燕飞呢?”   “她说你俩去市里请人吃饭下午回来不早。”李仁枝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陈茶却听懂了,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屋, 又听见李仁枝开口。   “大概以为你俩在我们下工前不会回来,所以下午直接没来。”李仁枝是个特别老实的人,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背后说人坏话更不会告状。   这阵子属实被程燕飞气坏了。   这姑娘仗着是程樘的堂妹, 对她们三个人指手画脚就跟是来监工她们三个干活的一样。   本来还想着程燕飞跟程樘确实是堂兄妹。有远近亲疏无可厚非。   她们只能忍气吞声。可, 陈茶安排的活是四个人的, 她们想下班就得把程燕飞的一起做完。   这会子见陈茶只问了一句就没下文了,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做好自己手头的事不用管程燕飞那份。她的事我来处理。”   陈茶安抚好李仁枝, 这才转身回屋。   心道:这程燕飞可连她娘刘珍珠为人处世的三分都没学到。   是既不会做事也不会做人。   ******   晚上吃饭,陈茶跟程樘说起这事。   程樘道:“当初就不该让她来, 净添堵。”   他倒不在乎那点工钱,只是弄得其他人怨声载道,干活积极性都低了很多。   原先谭新建领着他们几个人一天能出二十张弹簧床垫, 现在倒好,连十五张都勉强。   人都有个毛病,好的看不见, 坏的倒学挺快。   陈茶瞪他:“怪我呗?”   程樘连忙摇头,“不敢。”   陈茶不说话就瞪他,程樘低头扒饭。   陈茶气得用筷子屁股轻拍他小臂, “你少来!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刘珍珠?”   人活在世就不能独来独往,总得跟人打交道。   有一说一,自打陈茶来钱榆村, 刘珍珠不管明里暗里虽说没给她多少助力最起码也不像张红艳那样时不时给他们添点堵。   结婚那会儿, 也给他们帮了不少忙。说到底确实是亲戚, 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刘珍珠说的那样, 用谁不是用?   这样的面子该卖还是得卖。   只是陈茶也真没想到,程燕飞能这么缺心眼。但凡她勤快点,陈茶都不会亏待她。   程樘放下筷子叹息一声:“程燕飞小时候就好吃懒做,我也没想到她长大都许了婆家还这样!我明天去找三伯说一说。让她别来了!”   陈茶摇摇头,“不用,你去了你三伯肯定又说你。我有法治她!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倒是给那个杨主任装修房子的事你怎么办?”   程樘舌尖抵了下槽牙,一脸牙疼。   对于装修他实在是一窍不通,毫无头绪。   他们本意是卖家具,这莫名其妙干上装修了。   之前陈茶他们所谓的装修一下,就是想着像李敏家那样给程主任的房子刮个大白,换换灯泡,摆上家具完事。   结果杨太太这列了密密麻麻一堆要求。   什么卧室房顶要白的,墙上要粉的。客厅灯要水晶的,马桶要进口的。   婴儿房要求更多,记下来的要求占了总要求的三分之一。   还要改变房间的布局,这堵墙不想要,那堵墙要砸了。   总而言之,完全超乎他们的认知和能力范围。   陈茶屈指往纸上弹了一下,唉了一声,“我觉得,咱们都不如这个杨太太内行。”   “你比她漂亮多了!”程樘突然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   上午在杨主任家,陈茶介绍程樘那几句话,他觉得特骄傲,尤其享受她在人前跟他十指相扣的感觉。   陈茶:“……”她那是为了降低杨太太的戒心。   那女人一看就是靠脸蛋和心机上位的,生怕别人也用这招蹬了她。   所以陈茶才特意跟程樘秀了一把恩爱打消她的疑虑。   程樘知道,但不妨碍他开心。   陈茶翻个白眼,“程老板,你现在除了是家具厂老板马上也是装修公司的程总了,多忙点正事!”   “你就是我的正事。”   陈茶:“……”   这男人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   夜里,一直折腾到陈茶没力气,程樘才终于肯说陈茶嘴里的“正事”,“我今天打了几个电话给在家具展销会上认识的那个几个老板。跟他们请教了一下装修的事。这个杨太太要的应该就是欧式装修。我还请他们帮忙从京城请了个厉害的设计师过来。等人到了我们就去量房。”   可惜陈茶已经有气无力,半睡半醒,听见了跟没听见差不多,哼唧两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日上三竿,程燕飞才打着呵欠来上工。   等她一到陈茶就把工人都集中在一起。   “耽误大家几分钟,跟大家说个事。这阵子大家的辛苦我跟程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十分感谢大家的帮助。我们俩商量了一下,打算改一下大家的工资。”   程燕飞听见终于不打呵欠了,眼睛一亮,“是要涨工资吗?我听张晓萌说人家城里的工人最近又要涨工资了。”   陈茶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也没否认,道:“对大部分人来说,也算是涨工资吧!”   程燕飞开口大家还都在心里暗骂她想的美。听见陈茶这么说大家都来了劲头,互相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巴巴地望着陈茶。   陈茶目光一一扫过大家,着重在程燕飞身上落了落:“但是,对个别人来说可能就是降工资了。每个人干活快慢、好坏都不一样,拿一样的工资呢对大家有点不公平。所以我跟程樘商量了一下,从今天起给大家改成计件提成工资。比如卷一根弹簧多少钱,裥棉一床布料多少钱。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具体价格明细,刚才我已经让张小萌贴在房间的墙上了,等散了会大家可以去看看。”   众人一听纷纷向墙上望去。   每一项具体能得多少提成都写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按照平时的工作量在心里默算了下,基本上跟平时工资差不太多。   但最近大家也都不怎么认真干,要稍微加把劲一天怎么也能多赚个一块八毛的。   所以都没有异议。   只有程燕飞不开心,嘟着嘴找陈茶:“我不想要这个计件工资。”   “那你可以不干。”   “陈茶,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都一样的工资组成,怎么就是针对你了?”   程燕飞语塞,跺了跺脚怒声质问陈茶:“你是不是针对我?”   “大家都一样,我怎么针对你了?”陈茶冷声道,“但,你也别妄想我会像你娘一样惯着你!”   “我找我哥去!”   陈茶点头,“去吧!别说你哥,你就是叫你爸来,你看他能说什么。”   程燕飞只是虚张声势,她哪个也不敢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工位。还心存幻想陈茶只是做做面子,到时候发工资不会真让自己难堪。   ******   程樘请的设计师,来的很快。   陈茶也想跟着涨涨见识先跟程樘一起去火车站接了人又陪着一起到了北镇。   程主任那房子十分阔气,三室一厅,户型南北通透特别敞亮。   那设计师看完都说这房子好装修。   他一边量尺寸,一边跟程樘说这里怎么装那里要怎么弄。   程樘不怎么说话,一直点头,默默用心记,还拿了个笔记本认真地记录。   这设计师还带了个年轻徒弟,负责记录各种数据。   量完尺寸后,程樘跟陈茶请设计师和他徒弟一起吃了饭。   杨主任给他们在上次程樘和陈茶被拒之门外那家饭店要了个包间。   席间聊天,陈茶才知道这设计师姓马,徒弟姓丁。   让陈茶和程樘十分意外的是,两个人都是高材生,真正的大学生。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都涨了不少见识。   尤其这个马设计师真正是学富五车,不光装修设计经验丰富,眼光也很独到,还给陈茶他们分析了一下现如今装修的行情和前景。   程樘和陈茶受益匪浅。   到了晚上,陈茶躺在程樘怀里跟他商量,“程樘,要不然以后我们真干装修这行吧?人家大学生都干的肯定差不了。”   程樘倒没陈茶这么冲动,手搭在她腰窝上捏了捏,“这行可没做弹簧床垫这么简单。要学的太多了!得懂水电,还得会美术要画什么设计图,还得懂木工,懂家具品牌……”   好像是这样,涉猎面太广,甚至风水都得懂一点。   陈茶的兴致被程樘破灭了一半,拉开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趴起来支着身子,又有了新的念头,“那等明年我们考上夜大的时候,我要选设计专业。以后咱俩开夫妻店。我设计你装修。”   程樘的手沿着陈茶的脖子顺着脊骨一路往下。   她的皮肤特别滑,哪怕不带任何冲动只这么轻抚也十分舒服。   程樘闻言低低地笑了声,“你直接说你指挥我当苦力得了。”   陈茶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震动,嘿嘿笑了笑,“哎呀,我爷们真聪明!”   程樘视线瞬间变得有些灼热,拇指在她脊背上划了两下,“再叫一声。”   陈茶被他指腹的厚茧刺激得又开始起鸡皮疙瘩。   程樘知道她一兴奋就会这样,手便一路向下。   陈茶咯咯地笑,故意拖长了尾音,软声喊他:“老……公!”   “欠!”程樘低骂一声,把后一个字付诸于行动。   ******   设计图差不多一周出来的。   不怪程樘说还得会美术,设计图全是手绘手工涂色。   陈茶才知道原来房子就是刷个大白还有这么多讲究,能这么艺术。   单单只是一个白色的涂料都分很多种类,刷完后会呈现不同的效果。   他们把设计图送到杨主任家,杨太太也被惊艳到了,表示十分满意,一再追问什么时候能装修好。   陈茶也不敢确定具体日期,摇头:“尽量让你们在春节前搬进去。不过需要改动的地方有点大,咱们这里下个月就要结冰了,到时候就不好施工了。”   一结冰,水泥沙子都和不了。   杨太太很失望,但也很清楚这是事实,又不甘心,思来想去问陈茶:“是不是室内暖和就不影响施工?”   “差不多是这样。”   “那好办!我让老杨给你们供暖,这样你们就不用怕结冰了。”   陈茶:“……”   她本以为杨太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过了两天杨主任直接过来找她,问她供暖到多少度能够正常干活。   陈茶:“……”   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有钱才能为所欲为。   当然也得有权。   要不然也不能给一栋刚建成还没入住的新楼供暖。   陈茶客气了两句说这样成本太高,没必要。   杨主任只来了一句:“没事!我们用气不要钱。”   陈茶:“……”   行吧!这世界上总会有人用钱让你觉得自己无知。   于是,他们家第一单装修业务就这么开工了。   程樘带着谭新建,每天在北镇跟着马设计师给杨主任装修。   前期都是苦力活,砸墙铺瓷砖等,程樘就没让陈茶跟着。再说也得留一个人坐镇家里。   九百张大订单的弹簧床垫还没完成。   九百张订单不是九百张床垫,每一张订单都是几十甚至几百张床垫或者床。   每完成一批也都需要运到火车站运出去,这些也得有人张罗。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到了该发工资的时候。   除了程燕飞大家都领到了比前一个月还高的工资。   唯独程燕飞领了不到五十块钱。   当场跟陈茶翻了脸。 第79章 、赔本买卖   “陈茶, 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不想用我直接说!我辛辛苦苦给你干一个月活你就给我几十块钱?打完要饭的呢!我可是程樘的亲妹妹,你这么对我我找我哥去。”   陈茶示意其他人都去干活,这才回头, 一巴掌拍掉程燕飞指着她的手,“要不是看在你是程樘妹妹的份上, 我早让你滚了。来打工就有打工的样。我付钱请你来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的。一个月给你开几十块钱我都嫌多!哦, 不对, 应该是你这样的人白给我干活我都嫌你邋遢!”   刘珍珠这女儿可真没教好, 连人话都不会好好说。别怪她不给面子!   “你……”程燕飞跺跺脚,“我找我哥去。”   “现在叫哥了?之前不是一口一个程樘叫得挺欢?”陈茶讥讽道, 还好心地给程燕飞指路,“程樘在北镇呢!你去吧。别说你哥, 就是把你娘叫来都行!”   程燕飞到底年轻,再蛮横也没张红艳那么泼辣。被陈茶数落了几句就哭着跑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很真搬来了救兵。   刘珍珠来了。   她一进门先道歉:“茶茶, 燕飞惹你生气了吧?都是我没教好她,我来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陈茶心道:瞧瞧这话说的!这道行得甩程燕飞十八条街!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面上也十分客套,“三伯娘这话就严重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见刘珍珠想开口,陈茶抢先开口告状,“三伯娘就是不来, 我也打算去你家跟你说道说道。是这样,我寻思着现在什么都涨钱,一个月还给大家开一百八十块钱的工资有点少。就跟程樘商量着变着法的给大家涨了点工钱。但也不是白涨, 毕竟我们就做个小买卖没能力养闲人。工资是计件的多劳多得。这不今天发工资, 大部分人都拿到了二百来块钱, 就是燕飞……”   陈茶摇摇头, 接着道:“三伯娘,你也看见了,我们家赚钱不多但是事不少,又是小卖部,又是做家具卖床垫,实在忙不过来。现在程樘还在北镇给人收拾房子,我呢,张罗着小卖部进货和床垫出货,哪有精力再盯着家里?   本来我想着燕飞是自己家人,这磨合一两个月了,能顶起来我就把家里这摊子让她管着。可是……”   陈茶重重叹息一声,双手一摊,十分痛心疾首:“三伯娘,我也没想到燕飞一个月就干几十块钱的活!这间工人里顶数她最少,这样怎么服众?我怎么放心把这摊子给她?我以为发了工资她看见自己的收入比别人差这么多会更努力一点,结果当着全车间的面跟我吵架,指着我的鼻子骂!   三伯娘,都说长姐如母,你活着这母我是不敢当,但她好歹得叫我一声嫂子,对我最起码的尊重呢?你说都跟她这样我还怎么管别的工人?”   刘珍珠:“……”   她嘴巴几次开合想插话,愣是没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陈茶说完了,能开口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让程燕飞来打工的是她,教程燕飞浑水摸鱼混工钱的也是她。   可程燕飞也没告诉她改成计件工资了,陈茶也没说想提拔程燕飞当官的事。   陈茶这一顿抢白更是让她准备了半天的说辞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讪讪道歉,表示回去好好教育程燕飞希望陈茶再给程燕飞一个机会。   陈茶一脸为难道:“三伯娘,不是我小气不给燕飞机会。主要是北镇那边现在缺钱了雇不起人,我得过去帮忙。家里急需要一个能顶事的,我已经找好人了。你看,燕飞都快结婚了,你就让她安心在家里准备下结婚的事吧?反正当初说的就是让她赚点嫁妆钱,这也攒的差不多了。”   好歹从她这混走了二百多块钱。   刘珍珠城府深,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跟陈茶翻脸。她觉得陈茶跟程樘将来会赚大钱,维护好这亲戚关系,将来一定有用。   勉强挤出个笑容,客套了两句走了,也没再提让程燕飞回来的事。   打发走刘珍珠,陈茶重重地叹息一声。跟刘珍珠说话太累了,还是跟张红艳说话痛快。一言不合抽就行!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张晓萌乐了,“原来你也会打怵啊?看你那演技好的!笑死我了!刚才憋的我难受。”   张晓萌现在是真心实意佩服陈茶,这女人贼精贼精的,真正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碰见横的她更横,碰见软的她更软。   碰见刘珍珠这样,心口不一的,陈茶比她还会唱作俱佳,让人真假难辨。   “打赌一百块,我赌刘珍珠回家会教训程燕飞!”   陈茶摇摇头,她才不做亏本的事!她费这么多口舌就为了让刘珍珠母女窝里斗。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张晓萌?!   陈茶斜了张晓萌一眼,指使她给自己把水杯递过来,说那么多话都口渴了。   “跟她说话,心累。”一直虚头巴脑的。   张晓萌把搪瓷杯递给陈茶,上半身支在柜台上问陈茶:“你提拔谁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们的计件工资都是她算的,平时也是她统计的。   陈茶睨她一眼,“当然是你家谭新建。”   “啊?”张晓萌瞪圆了眼,“他不是去北镇了?”   “别提北镇我头疼。”陈茶哀嚎一声抱着头,“北镇怕是快要停工了。”   “不是说供暖了?”   “不是暖的事,是我们没钱了。”   张晓萌更惊讶了,“你会没钱?”   别人或许不知道,她整天记着小卖部和床垫的出入库统计,知道他们赚钱真不少。   陈茶长长地叹息一声,有点无精打采,“第一批床垫才交货没几天,款都还没汇过来。北镇那项目我都垫进去快一万了,真没钱了!”   说起这事,陈茶真得是一肚子委屈。   最初她跟程樘说免费送装修家具的时候。小两口啥都不懂,盘算的是给杨主任的房子刮个大白,摆上家具,也花不了几个钱。   后来,杨主任老婆提那些要求,陈茶算了下得多花个三两千,一想北镇那么大项目,花个两三千也值,咬咬牙忍了!   可现在按照马设计师的装修设计图,以及点名要的那些装修用的材料,陈茶已经垫进去六七千了。   还得管着他们师徒好吃好住。   陈茶的钱包都要见底了,可还没买家具呢!   她拐弯抹角地跟马设计师打听了一下,不算程樘自己出的家具,也还得三五千块钱。   陈茶当场傻眼。   买一套房子才多少钱?装修比房子还贵?   马设计师的说法是:“这房子小两百平,装修的要求也高,很多材料国内都没有得进口。全算下来,确实比一套房子还贵。”   见陈茶一脸肉疼,马设计师很理解,还劝了她一句:“姑娘,相信我,这样板间做好了虽然搭点钱,以后能赚回来的!装修干好了比你卖家具赚的多。”   陈茶欲哭无泪,“我们卖家具不用投这么多钱。”   当然,她说这话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毕竟跟马设计师只是合作关系,跟人家哭穷不合适。   但是晚上,跟程樘说这事是实打实的唉声叹气。   程樘倒是跟马设计师一个态度:“我也觉得这行很有前途。做好了估计比做家具利润还高。”   陈茶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盘腿坐在程樘身边,食指猛戳他胸膛:“说的容易,钱从哪里来?一万多块!我们得卖多少家具能赚回来?你个败家子,不管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眼看着钱包越来越瘪,陈茶是真心疼了。   程樘握着她的手把人重新拉进被子,皱眉低斥:“冷!别冻感冒了。”   这才多大会儿,陈茶的手就冻得冰凉。   “媳妇儿,要不然我们去市里租个房子吧?”   陈茶:“……”   她在跟他说装修亏钱的事,他扯什么租房子?   何况……   陈茶掐他,“现在都没钱了,租什么房子?再说你去市里租个房子干什么?”   他们又没业务在市里,暂时也不用去市里读夜校。   程樘想了想道:“那去北镇也行。有暖气你就不用挨冻了。”   陈茶冷笑:“我现在心比手冷。一想到杨主任那房子砸进去的钱我就透心凉。”   虽说做生意就得投入本钱,可是给杨主任装修跟做床垫买钢丝海绵不一样,投进去能不能得到回报还两说着呢!   杨主任都说了这事他说的不算,万一到时候颗粒无收怎么办?   一万多块呢!放村里都是个万元户,能被城里电视台采访了。   程樘见她真烦心这事,认真了几分,“别着急,就暂时难一点,等明年就好了。”   “明年再说明年的,我们当初也没想当搭进这么多钱啊。”   “那你想怎么办?”   “这钱也得让杨主任掏一部分。”   “咱都说免费了,还怎么张口要钱?做人得言而有信。”程樘是个男人,讲究的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话是自己说出去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能出尔反尔。   陈茶想了想,“那他自己非要给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能收了?   程樘累了一天,有些困,闻言失笑。单手搂着陈茶,另外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别闹了!哪有人上赶着送钱的?快睡吧!钱的事我想办法。”   陈茶睡不着,就想着怎么能让杨主任出一部分钱。   真不是她小气,实在是这房子远远超出他们的预算了。 第80章 、好人难当   杨主任就在北镇, 自打看过设计图以后对装修也上了心,三不五时就到房子这边来看看。   这天中午趁休息时间又过来了。   刚上楼梯,就听见陈茶跟程樘在里面吵架。   据他观察, 这小口感情一向很好,都没红过脸, 怎么会吵架了呢?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支起耳朵。   “程樘,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哪有人装修比买房子还贵的?我们这都搭进去万把块钱了你还要继续往里搭?”   程樘清冷的嗓音里透着万分无奈:“我也没想到装修这么花钱!你就再取点钱, 下午马设计师说从国外订制的水晶灯到了,必须得付钱。”   “家里真没钱了!我上哪给你取点去?要不, 你找杨主任说说让他出点?”   “胡闹!都说了免费给人家装修,半路找人家要钱算怎么回事?算了, 你别管了我去找人借。等会儿马设计师他们回来你别当人家面念叨。”   “我们当初也没想到会装修这么好啊!以为花个三两千就能行,我也不知道这有可能得花三两万啊!咱俩就种地的百姓,哪有这么多钱?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吧。”   “……”   陈茶一边“生气”地念叨, 一边把耳朵贴在入户门上。   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远,陈茶才住了口,拉开门走到楼体口往下看了一眼。   程樘跟出来, 问她:“杨主任,走了?”   陈茶点头。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轻叹一声:“总感觉这样不地道。”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演戏骗人。   陈茶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愿意。”   但凡她手里钱还够,她也不会这样。   光一个水晶灯就能要一千多块,她手里的钱真倒不过来了。   程樘说是去借, 就他俩认识这么几个人, 上哪借去?   程樘也知道, 所以才答应配合陈茶给杨主任演戏看。   杨主任每隔一天, 都会中午这个时间来看看。   陈茶掐好时间先支走马设计师和小丁,听见一楼单元门响就开始演。   陈茶知道程樘道德心重,举手发誓:“我保证,只要咱们缓过来,就把钱还给杨主任。权当咱向他借的。”   程樘好笑地拉下她手,“你就那么确定杨主任听见会给咱们送钱?”   陈茶:“……”   其实也不确定,这得赌一把杨主任的人品了。   好在陈茶看人一向准,赌对了。   第二天中午杨主任又来了,带来了两万块钱。   程樘不肯要。   陈茶也连连拒绝:“杨主任,您这就太见外了。说好了免费给你们装房子,这钱我们真不能要。”   区别大约在于,程樘是不好意思,陈茶是演戏。   杨主任真心来送钱,当然坚持给他们留下。   “你们放心。你们盘算的那事我已经往我上级部门递了报告,也在跟各个单位协调这事。毕竟我们很多工人确实相当忙,连家都顾不上,哪有时间盯装修?双职工的就更惨,照顾老人孩子都没空了更何况她们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我们管理层一致认为解决工人的生活需求他们才能更好的工作。只是涉及部门比较多还得多方面协调商量,需要些时间你们别急,我会努力促成这事!”   杨主任说到这笑了笑,打趣道:“先说好,如果这事到时候真谈成了,可不能按我家这标准来!那我们单位都得破产。”   陈茶尬笑两声,“哪能呢?”也确实不能。   首先普通工人收入跟杨主任不能比。其次,陈茶也考察过了,北镇这些油田职工福利房多数户型面积都在五十平方左右,说什么也不能像杨主任家花这么多钱。   由此看见,这个杨主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主任。   实际上,在油城老房子大家叫他杨主任,在北镇,陈茶听见工人们都喊他杨工。   虽然不懂,但是陈茶觉得这个杨工可能职位比那个杨主任还高。   得到杨主任的承诺,陈茶半推半就收了钱,再三承诺:“杨主任,说了免费就是免费。这钱算我们借你的,等装修完,我们一定再还给你,”   杨主任摆摆手,“你们给我好好装就算帮我大忙了。”   程樘和陈茶做事认真细致从不糊弄事。   他这房子虽然才装了一半,却已经很满意了,他又不缺钱,没必要让程樘和陈茶小两口为难。   送走杨主任,程樘没回房间,站在楼道里抽烟。   陈茶知道他不开心。别说程樘,就连她都觉得这钱有些烫手。   就好像自己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说到底就是他们当时根本不懂装修瞎承诺。   人啊,得为自己的无知买单。   陈茶走到门口,对程樘道:“这事算我不对。等月底交货的这批床垫回了款,我们就把钱还给杨主任。”   程樘点点头,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开口却是另外一个话题:“媳妇儿,你说的对,我们不光得上夜校还得好好学。”   如果他们有马设计师那文化水平,说什么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尴尬。   最起码不会那么无知的大包大揽。   这次是个教训,好在还有挽救的余地。   陈茶同意:“好。回头我去买些装修相关的书来,咱们一起学习。”   想了想,陈茶又叹息一声,“只能说咱们不够坏,或者杨主任不是坏人。”   沾了哪头她都不带有半点不好意思的。   这杨主任人品太好,但凡杨主任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这钱陈茶也拿的心安理得。   更何况杨主任还说会认真帮他们,弄得陈茶都内疚了。   ******   陈茶在钱榆村听人开玩笑说过一句话:“钱花在哪都好看。”   当时她们是在讨论陈茶那件喜服,现在陈茶觉得这话也能放在杨春凯的房子上。   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房子一天一个样。   在程樘他们日夜赶工之下,房子在阳历的新年前全部装修完毕。   家具家电都摆放齐整,卫生也全部清理完毕。   陈茶第一时间跑去参观,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这句话,以及她不富裕的词汇里跳出的成语:金碧辉煌。   之前交付的房子就是土灰色的水泥墙面和地面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如今窗户换掉,部分非承重墙墙壁打掉小小的改了一下布局,整个空间显得特别宽敞。   整个装修风格统一欧式,包括窗帘。   沙发,茶几,电视柜,衣柜,床等都是程樘学着在家具展销会上看见过的欧式家具仿的大欧式,   客厅里奢华的水晶吊灯十分夺目。   进口的空调洗衣机和直角大彩电。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陈茶只能词穷地一遍遍重复:“真好!”   程樘见其他人都在别处,拉着陈茶的手把她圈进怀里,承诺:“等明年开春儿咱也盖五间大瓦房,装修的比这还好。”   一回生二回熟,他下次装修绝对比这个好。   陈茶还没等回话,就听见杨太太在儿童房喊她。   陈茶应了声,走过去。   杨太太跟上次见面判若两人,一脸兴奋,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搬家?”   “马设计师说,还得晾一段时间,争取让你们年前住进来。”   杨太太有些失落:“那不是还要好久?我好喜欢这里。” 让她住在这里带孩子,杨春凯不回来她绝对不跟他闹。   陈茶失笑。   临分别时,程樘把上次杨春凯给的两万块,还给他。   杨春凯死活不要:“哪能让你们出钱又出力?”   “当初说好的,人不能言而无信。”   双方各执一词,都十分坚持己见。   最后杨春凯提议:“这样吧,这钱呢算是我请你们帮忙装修的,够不够的你们将就将就。你们说的样板间就不要用我这套房子了,毕竟各方面都不太合适。我再给你们开一间小户型,你们免费装。按照你们的想法,装适合你们的家具。怎么样?”   程樘跟陈茶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点头应允。   又请马设计师多留了两天帮忙量了房出了两套设计方案。   这一次都是很实用也很适用的普通百姓装修风格。   临走时,马设计师还拍着程樘的肩劝他:“你这小子很有灵性,学东西快,有大局观,特别适合干这行。你要真能自考大学的话联系我,我给你挑个学校。”   程樘应了。   陈茶还给马设计师带了一些土特产,临走还额外给他塞了一个红包。算是答谢马设计师对程樘这段时间的教导。   送走马设计师,程樘在村里又挑了两三个能干的小伙子,立马开始动工装修样板间。   杨主任给找的这套房子,大约六十平方,两室两厅一厨一卫。   不过厨房算是勉强隔出来的,利用的是朝北小阳台。   布局基本不需要改。   虽然没刷杨春凯家那种昂贵的进口漆,但是也没用陈茶之前买的那种廉价涂料,用的是钢化涂料。   马设计师说这是现在装修市场上刚流行起来的一种涂料,比那进口漆便宜,比涂料好许多。   全屋刮大白,只影视墙位置简单的做了个造型。   程樘忙着装修样板间,陈茶就忙着出货。   快到年底了,想早点把做好的床垫和床的订单都发出去,回笼款项。   陈茶觉着,北镇这项目十分有戏,等开春,怕是需要投入很大一部分资金。   这天上午,陈茶刚挂了客户的电话,电话就响了,陈茶随手接起来,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华樘家具是吧?名字起的挺大气做事怎么这么黑心呢?生意做久了良心都卖了是吧?这么劣质的弹簧床垫也敢卖,你们也不怕吃牢饭!做人这丧良心,你们不怕天打五雷轰?!” 第81章 、假货风波   陈茶一下被骂懵了。   要不是对方开头那一句华樘家具, 她都以为对方打错电话了。   陈茶深吸一口气打断对方:“不好意思!你骂得再厉害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建议您在骂人之前先把问题说清楚了。我知道什么问题了才能解决是不是?”   那人大约觉得陈茶说得对,再者陈茶是南方人说话软绵绵的很温柔。不看长相只听声音再大火气也能消散三分。   电话那头的人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开口说了前因后果, 虽然语气还是很冲,好歹不满口脏话了。   据这位刘姓先生所说, 他家购买了陈茶家的床垫之后, 没睡几天就浑身起小红疹。去医院检查大夫说他这是过敏导致的。   不光他, 他爱人也过敏了。可他们家并没有过敏史。   后来查出就是床垫的问题, 刘先生一生气就把床垫拆开了,一看更气了!   除了那层包面的布料之外里头就没好东西。   最上头一层铺的是破棉花套子, 还是发霉的。就因为这个他们两口子才过敏的。   棉花套子下面一层铺的都不是海绵而是一层泡沫。   而床体最重要的组成弹簧竟然有些都是生锈的。特别细,看着都不结实, 估计睡不了多久就会塌陷。   无论陈茶怎么解释对方都一口咬定就是从陈茶家买的床垫。   让陈茶疑惑的是很多细节确实跟他们家的床垫对的上。   当然不是指床垫的细节,而是住址什么的。   电话里怎么说都不明白,刘先生扬言要去告他们家。陈茶无法, 只能表示下午会上门,并且要了刘先生的地址。   刘先生所在的小区她记得,也确实在那小区卖过不少弹簧床垫。只是刘先生这个楼号和楼层她不记得。   陈茶想了想, 翻了下收据。   她的收据上会写买家的具体门牌号。却没找到这个刘先生的。百思不得其解,陈茶匆匆扒了几口午饭,就请孙志远骑摩托车载着她去市里。   自打谭新建被程樘带着去捣鼓装修以后, 这孙志远慢慢就成了车间的小组长。   他嘴甜人勤快,干活麻利漂亮。为此陈茶每个月多给他加了二十块钱。   ******   陈茶按照地址找到刘先生家,更确定自己家并没有卖床垫给这户人家。   她十分迷惑地敲开了刘先生家的门。   刘先生首先被陈茶的长相惊艳到, 一听她就是做床垫的, 脸憋到青紫。对着这样一张娇艳无比的脸他骂不出来又极其生气, 憋屈的难受。   “能让我先看看床垫吗?”   刘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 还是让他们进了屋,并且领着他们进了卧室。   拆烂的床垫还在床上,一进屋就一股子霉味。   陈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下意识用手在鼻下扇了扇风,意识到这行为不好,连忙又把手放了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   刘先生还是看见了,像被点着的燃气罐,一下炸了:“哎呦!原来你们自己也闻不下去啊?把这样的床垫卖给我们,你……”还是不是人?   他一扭头看见陈茶那张娇过于出挑的脸,愣是没骂出来。   孙志远忍不住开口反驳:“这不是我们做的床垫!”自打他来陈茶家帮忙,每天都跟棉花海绵弹簧打交道,。一看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陈茶没急着反驳,细细的翻了翻,还小心的拆开另外一处包缝仔细查看。   刘先生不好意思怼陈茶,对着孙志远说话就不客气了:“你说不是你们的就不是你们的?大老爷们怎么还敢做还不敢认?不是你们的我会找你?年纪轻轻的就不给自己积点德,也不怕将来生个孩子没P眼……”   孙志远:“……”拳头握的咔咔响。   这刘先生一个男人,嘴是真的臭,那脏话一套套的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熏人。   要不是看着陈茶的面上,孙志远早就动手打人了。   陈茶检查完,起身打断刘先生不重复的脏话,“刘哥,我想问下,这床垫你是怎么买来的?你说买的是我们家的床垫,你看是他送的货吗?”   她指了指孙志远。   最近负责送货的都是孙志远。   “我对门就睡的你们家的床垫,他一直跟我推荐我才买的你们的。是一个小伙子在门口叫卖的,他就是你们钱榆村的。”刘先生掏出收据,“你看,上面还有你们电话。要不然我能找你吗?至于送货的,确实不是这个小伙子。”刘先生一边说一边把收据找了出来。   陈茶接过收据一看,还真是他们家的。   她家收据用的多,干脆去印了一批。   陈茶还在收据上印了自家的电话号码,不过印刷厂排版没排好,印的字很小,在右下角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也难为刘先生了。   但,收据是她的,上面的字却不是她写的。   陈茶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道这收据怎么被人盗用的,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床垫不是我们生产的,真不是我们家的货。”   刘先生急了,“你怎么还不认账?赚黑心钱是吧?你们可以丧尽天良就为赚这二百块钱,但是我不会为了讹你们现弄一张床垫吧?我可不像你们这些无良商人,干不出这么脏心烂肺的事。要我说就不该让个体户做买卖,为赚点钱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太气人了!”   “刘哥,你先别急!我既然说这不是我们家的床垫,那我自然就有办法证明。”陈茶蹲下身,指了指自己刚才拆开的位置,我们包面封边的时候,我都会在接口这里缝一小块碎布,正面用自来水笔写着编号,反面是针线跑的华樘家具这四个字。你们家的床垫我刚看过了没有小布条。”   之前村里的人轮流来他们家打工,每个人从是从头学起。陈茶为了看看她们的活,让先让她们用缝纫机在小布条上做个跑线就测试。就是缝纫机绣华樘家具四个字。   后来绣了一堆,陈茶干脆就让她们在最后封边的时候一起缝进去,将来万一售后也知道自己家的床垫有没有被动过。真没想到会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刘先生也弯下腰翻了翻,还是不太信:“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推脱责任骗我?”   陈茶在心里翻个白眼,面上还得带笑,毕竟买家都是衣食父母能不结仇就不结仇,“我要推脱责任我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刘先生并不买账:“那是因为我不光知道你们的地址还知道你电话,你不来我就去报警!”   陈茶懒得跟他废话,“刘哥,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家邻居买过我们家床垫才推荐给你的。那他家现在有人吗?我们可以去他家看看。”   刘先生点点头,领着陈茶他们去敲隔壁的门。   刘先生跟对门是同事,比较熟稔,直接说明来意。   陈茶主动打招呼:“赵姐,好久不见。今天来给你添麻烦了。”   “你竟然还记得我。”赵姐十分惊讶地看着陈茶,脸色好看了许多:“你说你们小两口当初来卖床垫多认真?怎么有钱了也学了那些坏毛病?我好心把你推给老刘,你可把我害惨了,这两天老刘天天来我家闹。”   难怪刚开门,赵姐看见这刘先生眉头一皱十分不欢迎的模样。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陈茶先道歉,“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您放心,我们的床垫还是一样的品质,刘先生这是买到假货了。”   “假货?”赵姐摇头,也是不信,“不可能啊!来卖床垫那小伙子我见过,就是来给我们家送床垫那个。”   陈茶一愣,但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起来给这赵姐送床垫的是谁,只能先办正事:“赵姐,能借你们家床垫用下吗?”   赵姐当然同意,这事要不解决,本来关系不错的两邻居都要反目成仇了。   陈茶跟着赵姐到卧室,熟练地拆开床垫包缝接口,指着缝在上面的碎布条道:“你们看,这才是我们家的床垫。上面确实都有编号。”   刘先生仔细看了看,确实有布条。   “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每张床垫都夹了布条?”   这事陈茶没法证明,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每张床垫都有布条。最初几批床垫肯定是没有布条的。   这规矩是后来全村欠他们家钱才新加上的。   事情僵到了这里。   陈茶说服不了刘先生,刘先生也不肯信她,赵姐还一口咬定卖给刘先生床垫的人也给她家送过货。   陈茶揉了揉太阳穴,问孙志远,“你记得谁给赵姐家送过货吗?”   孙志远茫然地摇摇头:“打我当组长,你们家已经不零售床垫了。都是批发给大客户的。”   陈茶眼睛一亮,问刘先生:“你们家这床垫什么时候买的?”   刘先生想了想道:“就这个月初,买了没几天就过敏了。”   孙志远道:“不可能!我们这个月的床垫一张都没往外发。我们都是攒够一批就运往火车站,没零售过。送货现在是我负责,我可没见过你。”   刘先生急了,撸袖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凭白诬赖你有什么好处?再说我也没说给我送货的是你。”   赵姐也点头:“不是这个小伙子。送货那小伙子长了张娃娃脸,特别爱笑。”   陈茶和孙志远对视一眼,他们那似乎没有这样的人。   陈茶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有一次谭新建有事,是王山跟着程樘来送货的。   而且王山就是娃娃脸。   可是……   陈茶皱着眉,那王山还清欠他家的钱之后就没再来他家打过工。   再说,像孙志远说的,陈茶家自打去过家具展销会以后,已经零售改批发,许久没来市里卖过床垫了。   王山怎么会卖给刘先生床垫?用的还是她家收据?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82章 、造假缘由   陈茶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更没办法给刘先生他们解释清楚。   “如果真是曾经帮我送货的小伙子,那他也是我们村的。刘哥,麻烦你跟我一起去我们村当面找人确定, 问清楚好不好?现在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你家那张弹簧床垫, 真不是我们生产的。”   赵姐也开口劝:“这小两口做买卖一直很本分, 我觉得再变也不可能变化这么大。要不, 老刘你去跟着去走一趟?”   刘先生皱眉嫌麻烦, 大冬天去那么偏的村里交通也不便。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在小区借了辆摩托车跟着陈茶他们一起回钱榆村。   陈茶远远地就看见程樘等在村口。   其实还看不清楚人脸, 但是陈茶对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男人实在太熟悉了,只看抽烟的姿势就知道是她家爷们。   程樘也看见了他们, 把烟扔到地上碾灭。   到了跟前,程樘把陈茶从孙志远的摩托车后座上抱下来,眉头一皱:“手怎么这么凉?”再一看, 陈茶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程樘二话不说把穿着的军大衣外套脱下来,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把陈茶裹了起来。   摩托车快是快, 这个季节也是真的冷。   陈茶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望着程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会回来很晚?”   程樘明显是匆忙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干活的工装, 沾着水泥和涂料的污点。   “张晓萌打电话给我了。”程樘怕陈茶出事,连忙赶了回来。   但是电话是陈茶接的,地址也是她写的。张晓萌什么都不知道。程樘不知道去哪找她, 只能在这等着。   陈茶看见地上那密密麻麻的一堆烟头, 心里瞬间暖和了起来, 知道他这是急坏了, 连忙柔声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从军大衣领子那伸出手,指了指刘先生,“这是刘哥。他说问题床垫可能是王山卖给他的。我就请他来一起去王山家看看。”   孙志远特别有眼力价的从摩托车上下来,对程樘道:“樘哥你带嫂子过去吧。摩托车先放你们家,我明天再去骑。”   程樘本不想接,怕陈茶冷,但是看了眼面色十分不善的刘先生,喉结动了动,从孙志远手里接过摩托车,对陈茶道:“你走回去,我带他去王山家。”   陈茶大眼眨巴眨巴,眼看着泪就要下来了,“程樘,你让我走回去?”   程樘磨牙,明知道她是演的,也知道她清楚自己什么意思,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抽,声音软下来:“走会儿暖和。”   陈茶委屈的瘪瘪嘴:“可我腿冻麻了,走不了。”   程樘还想说什么,刘先生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能不能快一点?”   这么大冷天,他不能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看电视,生一肚子气灌一肚子西北风来这破村还得看这么俩小年轻腻腻歪歪,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真想揍死卖他床垫那小伙子。   程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向刘先生的目光极其不友善还带了点不耐烦。   于他,陈茶最重要。   陈茶扯了扯程樘衣袖,“带我一起去,要不然我就哭了啊。”   程樘咬了咬牙,妥协。   他把陈茶抱到摩托车后座上,慢慢往前开。   陈茶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把军大衣的扣子解开,两手拇指食指各扣住一边,伸手环抱住程樘的腰,把他也裹在军大衣里。   军大衣给了他,他身上只剩单衣了。在北镇干活有暖气,穿不着棉衣。所以程樘总是单衣外面套个棉外套,等到工地上脱了外套就干活。   陈茶紧紧地贴着程樘的后背,尽可能的不让风钻进来。   突然想起去年就是差不多这时候,她跟着程樘来钱榆村的。   那时候的程樘连棉衣棉裤都舍不得买,也是一身单衣。   陈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往往,人只有觉得幸福才会觉得时间飞逝。   ******   陈茶还是第一次到王山家来。   王山家在钱榆村中央最南头,三间半新不旧的土坯房带一个挺大的院子。   一进院子陈茶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王山家没有陈茶他们租的旧学校那么大的房间,所以用塑料布和帆布搭建了个大大的帐篷。   从外面就能看见帐篷里堆着一堆做弹簧床垫用的原材料。   陈茶和程樘对视一眼,陈茶朝正想出声的刘先生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   刘先生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没出声。   三个人放轻脚步走到帐篷门口。   王山正跟他爹娘在帐篷里忙活。他们正在做弹簧床垫。   只是用的原材料不敢恭维。无论是发霉的揽棉花套子还是生锈的弹簧都跟刘先生家里如出一辙。   刘先生看清王山的长相,指着他大吼一声:“就是他!”   王山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陈茶和程樘十分惊讶,再一看见他们身后的刘先生,愣了下,站起来转身就从帐篷另一头往外跑。   程樘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陈茶眼疾手快回头跑过去关上了院子门。   刘先生绕到另外一边堵王山。   三个人把王山堵在了院子里,他无处可躲,跑也跑不了,抱头蹲在地上把事情经过都交代了。   王山算是钱榆村年轻人里脑子比较活泛的一个。   他见程樘跟陈茶从一无所有到成了万元户,很是眼热,也想做床垫垫却苦于不会一直没办法。   后来陈茶全村放借款,他也跟着借了点然后借还债的机会偷师学艺。   当然也归功于程樘和陈茶没防着谁,认真地教每个去他家打工的村民。   这弹簧床垫的工艺相对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等轮完王山上工的几天,他也就都学会了。   只是刚学会却发现程樘家的床垫积攒了一屋子跟着卖不出去,他就有些动摇了迟迟没行动。   谁知道后来程樘和陈茶进了一趟京,回来就成了暴发户,连汽车都买上了。   王山便又动了心思。   只是这弹簧床垫技术门槛不高,但是成本不低。他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投入到做床垫上。   倾家荡产倒是也能做一张床垫。可是又怕卖不出去砸手里到时候王山可就真连媳妇都娶不上了。   想了半天,王山只能从省本钱上下手。   他走街串巷,几分钱一斤收了些烂棉花套子回来。   又去市里的小区转悠着回收了一些破弹簧床垫。   早些年受技术限制,弹簧床垫使用寿命很短,两三年就塌陷不能用。人们只能把坏掉的床垫扔掉。   住楼房的人在经济上往往比较优越也不愿意干体力活,所以王山就拿个喇叭挨着小区喊免费帮忙往下搬运废旧床垫。   这样还真被他收到了几张破床垫。   他把里面的弹簧拆了出来,能用的破海绵就用上,不能用的就用泡沫代替。   他做弹簧床垫最大的成本就是买包表布料,床垫上也只有裥棉那一层棉花是好棉花。   外出收破烂床垫的时候,他还发现一件事,床垫虽然不太好卖了但还是能卖出去的。   之前程樘家的床垫滞销卖不动,是因为量太大太集中,油城这么小的城市一下子消化不动那么大批量的床垫。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家里新分房子的新娶媳妇的,或者旧床垫坏掉的人家又需要新的床垫了。   而这时,程樘家已经主打批发,根本不再去市里叫卖零售。王山就抓住这个机会,学程樘他们曾经那样,赶着牛车挨个小区叫卖。   但卖东西这件事,就跟学习一样,都是一个老师教,有人学习好有人学习差。   王山没陈茶那般卖东西的本事,去了几次都没卖出去。   一直到在刘先生这个小区,那个他上次跟程樘送床垫见过的赵姐认出来他,以为他跟程樘是一家,就把刘先生推荐来买床垫了。   王山好不容易卖出一张床垫,自然也不会去解释这只是个误会。   之后,他光明正大打着华樘家具的幌子四处叫卖,还真让他卖出去几张床垫。而且上次送货他装了陈茶家一本收据,后来没还回去,也派上用场了。   他只想蹭程樘的名气倒不是故意陷害他们。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就睡觉用的床垫,床垫上面一般还会铺床单什么的,就这样还能让人过敏。   老百姓睡土炕,草席子上面也是铺烂棉花套子做的褥子,也没听说谁过敏。若不是时候不对,王山都想骂刘先生一句就是城里人毛病多。   听完前因后果,陈茶算是松了口气。她外公说做生意最重信誉,信用不行,根基就毁了。   还好王山卖出去的床垫不多。   王山冒名卖床垫这事可以慢慢跟他算账。因为陈茶他们能等,刘先生却等不了。   一听完王山的话,刘先生嘴里不干不净一顿骂,揪着王山的衣领就往外拖,说是去报案。   陈茶觉得,如果这不是在钱榆村,刘先生大约会直接动手揍王山,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只身来钱榆村心里不底实。   王山只是个普通百姓,只是有些小聪明也没见过大世面,一听刘先生要报案以为自己会坐牢,当场面如土色,动都不会动了。   王山父母更是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都没去过几次市里,一听儿子要坐牢,王母当场晕了过去。   陈茶一看乱成这样,当场拉着程樘离开了。   她这人素来小气,没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妄想她出面帮忙,门都没有。   就陈茶跟刘先生打交道这一天来看,以刘先生的个性,绝对不会轻饶王山。   陈茶回到家,一股暖意迎面而来。   今年跟去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买的起炭炉子也烧的起炭。整天烧的房间里暖洋洋的,虽然跟城里的暖气房不能比,但是比去年可强太多了。   陈茶把笨重的军大衣脱下来往大火炕上一扔,问程樘:“你今天还走吗?”   见程樘眉头一皱,往炕边抢过去,陈茶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她刚才扔的军大衣里面掉出两张火车票正慢慢悠悠地飘落。   陈茶离得近,抢在程樘前面一把抄过了其中一张火车票。 第83章 、不残就行   陈茶低头看了眼, 这是一张硬卧车票。   始发地和终点站所属的城市她一个也不认识,她一手拿着火车票另外一只手掌心朝上伸在程樘面前,手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程樘抿了抿唇, 把另外一张车票也放在了她洁白的掌心上。   陈茶仔细研究了一番,两张车票的始发地和终点站都一样, 区别只是一张是卧铺车票一张是硬座票。   陈茶狐疑地看了程樘一眼, “你要出远门?跟谁?干嘛还怕我知道?”   程樘抬手抠抠眼角, “原本想着能成的话给你个惊喜来着。”   现在惊喜没了反倒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什么惊喜?”   “不是说好跟你一起到外公家过年?”   陈茶啊了一声, 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这终点也不是我家乡的火车站啊?另外,你北镇不是还得忙几天?”   不能装修一半就跑吧?   程樘嗯了一声, “所以没告诉你,怕回不去你失望。”   陈茶扑进程樘怀里,“程樘, 你真好。”   他一直这样,说的少做的多。   除了因为李芳芳吵架那一次,程樘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他对她的好, 得用心品。   程樘圈住她,屈指在她头顶轻敲了一下,皱眉训她:“以后别一个人出门!出事怎么办?”   张晓萌跟他说完, 他扔下活就一路飙车往回赶。   买家那么生气,陈茶一个姑娘家家的送上门,被打了怎么办?   要再出点别的什么事, 后果更不堪设想。   陈茶:“……”   好好的气氛, 满心的感动, 被他训没了。   “我带着孙志远一起去的, 不是一个人。”陈茶反驳。   “我没在,你就是一个人!”程樘语气不容反驳。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陈茶咂摸了下,感觉自己有点想哭。   这男人呀!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我这不是没事嘛!”陈茶撒娇,捏着手里的火车票追问他:“你这火车票怎么还一张卧铺一张硬座?”   他们现在不缺钱了,不至于还这么省。   “买不到票。”程樘淡淡的开口。   一句话轻飘飘揭过了这些日子为这两张票耗费的心血。   临近春节,站票都不好买更别提硬座和硬卧了。   软卧票倒是有,但是普通人还没资格购买。   这年头能坐软卧的大部分都是“公家人”。   程樘往火车站跑了几回都没抢到票。   因为他晚上无论多晚都要回家,要不然陈茶会惦记。他不想她知道又不想耽误干活,他只能趁中午吃饭那会儿去。来回开两个小时车,就为到火车站问一句:“同志,有火车票吗?”   后来还是杨春凯知道了托关系给他弄来两张票。   因为没有直达的火车,所以半路还需要转车。   陈茶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心里除了暖意还有心疼,“不差这一个春节的。”   “我着急娶你。”程樘认真道,其实他知道陈茶想家。   陈茶头埋进他怀里。   不一会儿,程樘感觉胸.前一片温温的湿意。   他低头下意识想扶正她看怎么回事,陈茶不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抬头,也不出声。   程樘顿了下,一手搭在陈茶腰上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另外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   ******   “茶茶姐。”   这天早晨,张晓萌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嗓音里透着显而易见得喜悦。   陈茶扒着门往外探头,“怎么了?”   “我要请假。请一周,也或许年前就不来了。”   陈茶:“……”   “出什么事了?怎么请这么久?”离过年还一个多月呢。   张晓萌进门抖掉身上的雪打了个哆嗦,摘下棉手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走到炉子前烤手,闻言看了陈茶一眼,十分委屈:“茶茶姐,你好没良心!我跟谭新建过两天就要办婚礼了,你不会忘了吧?”   她怀孕都四个月了,穿厚衣服虽然看不出来,一脱衣服都显怀了,再不结婚出门得被唾沫淹死。   现在钱榆村也没少说她闲话的。   只是钱榆村的人都喜欢在冬天结婚,加上看得黄道吉日也在腊月初,这才拖到现在的。   陈茶一拍脑门,难得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太忙,真忘了。”   张晓萌当然知道她忙成什么样,只是撒娇并不怪真怪她。她摇摇头,走到柜台里面坐下,问陈茶:“茶茶姐,我们结婚你来不来?”   “当然去。”又没多远,谭新建家就在一百米开外。   张晓萌一脸惊喜:“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想起什么又摇摇头,“其实你人不到礼到也是可以的。”   陈茶斜睨她,“为什么?”   张晓萌嘟着嘴半真半假道:“你这么漂亮抢我风头怎么办?我可是就这么一天最漂亮的。”   陈茶:“……”   两个人玩笑了几句。   张晓萌低下头,“也有可能结了婚,我就留在城里了。”她摸着肚子道,“我爸妈说我肚子大了,在村里休息不好,想让我回去养胎。”   自从上次谭新建跟张晓萌去跟她父母坦诚谈完,也尽力拿了聘礼,父母终于点了头之后,她和父母的关系就又恢复如初了。   张晓萌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父母哪舍得她在钱榆村住土坯房,上旱厕。破土屋里大冬天晚上冷得都不敢从被窝里往外伸手。   自从来过钱榆村一回,父母每天都往小卖部打电话催促她回去。   张晓萌也想回去,可谭新建一直跟着程樘忙。她现在都只能晚上见谭新建一会儿,要回了家就好几天见不了一面,所以张晓萌一直不愿意。   等结婚了大概率就要留在家里一直到过年。   “这是好事。”陈茶虽然有些头疼。如今这小卖部里里外外都是张晓萌在张罗着,她要走了,陈茶还真不适应,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了。但人家结婚生孩子是好事,她不能只为了让人家打工就拦着人家过好日子。   还有点羡慕张晓萌有家里人宠。   张晓萌嘟着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我想回来。我嫁给谭新建就是钱榆村的人。”   生活是苦了点,每天能见到心上人才是最幸福的。   而且日子也没那么糟。她跟谭新建在陈茶这里打工,每个月赚的钱不比在城里少,再攒个一年半载就能盖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别人的生活,陈茶不好干涉,只道:“行,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茶茶姐,你结婚的时候紧张吗?我现在就有点紧张了怎么办?”   陈茶歪头想了想,好像有点儿?   其实记不太清楚了,倒是对说盘子闹洞房那事心有余悸。   ******   时隔一年,陈茶再见喜事,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了。   依旧是婚礼前一天响门。   谭新建穿着西装,跟着敲锣打鼓的唢呐队走街串巷的磕头。   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赶着马车去城里接张晓萌。   到了九点左右,迎亲队伍回来,老人小孩都围了上去,好不热闹。   程樘跟陈茶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热闹的人群长龙一样在村里游来游去。   陈茶感慨:“这人啊!自己过好了看见别人过的好也会开心。”她如今很幸福,看见张晓萌跟谭新建结婚也觉得喜悦。   倒是程樘搂伸手跟她十指相扣,有些遗憾:“去年咱们的婚礼太寒酸了,等咱们要来户口本我们再大办一回!”   陈茶:“……”你说这话也不怕你们村里人群殴你。   曾经陈茶也以为他们的婚礼除了她的礼服昂贵以外都是寒酸的,这一年又见了几家结婚的才知道他们那婚礼有多么财大气粗。   很多人家因为穷,结婚是步行的没马车,待客也很草率就是大锅菜,不像他们结婚待客都是货真价实的大鱼大肉。摆的是正儿八经的八大碗。   程樘一说,陈茶又想起这茬,往他大.腿内侧的软肉上拧,“你还好意思说!你个败家子!我们那会儿那么穷,结个婚你把家底都败光了!”   程樘嘶了一声,被拧了也没脾气,只抓着她拧人的手,嘿嘿笑了两声。   陈茶也不是真埋怨,钱花出去就有花出去的价值。   现在村里人说起他们的婚礼还津津乐道。尤其是陈茶那一件礼服,至今依旧是全村姑娘羡慕的顶峰。   程樘倾家荡产送了她在钱榆村的骄傲。   就连张晓萌这样的城里大小姐,结婚也不过是上身红毛衣,下边红色半身裙里面套了件紧身的红毛裤,外面一件正红色棉服。   谭新建穿的西装是借的程樘的,还从他们这借走了一张床。   陈茶这才知道,原来钱榆村的人穷到连结婚用品都可以借,谭新建不是头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对比之下,程樘去年给她的那场婚礼显得越是盛大。   陈茶半点不觉遗憾,这男人不愧是她挑的!   谭新建结婚陈茶跟程樘随了一百块钱的礼钱,被他父母三催四请奉为上宾。   陈茶不想去,这钱也不是给谭新建的,是给张晓萌的。   张晓萌不欠他们,只是因为谭新建才愿意窝在他家这小卖部,还负责做车间出入库统计,记账。   陈茶感激她。   陈茶不肯去,程樘被拖了去。   回来的时候挺晚了,眼睛有些红。   晚上还叫他去闹洞房说盘子。   陈茶疑惑:“不是说闹洞房的得是未婚的小青年?”   程樘一身酒气,把陈茶圈在怀里,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手却不规矩的从陈茶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熟练的在她后背上摸到搭扣。   陈茶伸手的功夫他已经麻利的给她解开了。   气得陈茶咬他耳朵。   真咬。   程樘委屈地摸摸耳朵,“咬掉了你男人就残疾了。”   陈茶垂眼往下瞟,意有所指:“其他地方不残就行。”   程樘:“……”   他喝了酒,话比平时多,拉着她手往下,“那你摸摸残不残?”   陈茶:“……”   行!喝了酒的是老大。   她认怂,牵着他手,“走,看闹洞房去。”   钱榆村闹洞房一直都是这么传承下来的,就那么几个游戏翻来覆去也变不出来新花样。   而且张晓萌挺着个肚子,闹的人也不敢过分,小心翼翼不太尽兴,早早就散了。   程樘嫌弃:“看他们做什么?这么没劲。还不如自己洞房花烛……”   他硬是生拉硬拽把陈茶拖回了家,早早锁了小卖部的门,关灯上炕。   陈茶发现喝了酒的程樘跟小孩子一样,得哄。   而且比平时更来劲儿,自己说些不正经的话还得让她也说。   她不配合,他就可劲儿磋磨她。   什么羞人说什么。   陈茶眼角含泪,软着声音却咬牙切齿道:“程樘,你以后再喝酒我就阉了你!” 第84章 、处处惊喜   自打被陈茶发现那两张火车票以后, 程樘没了藏着掖着的必要,更是没日没夜的赶工。   白天在北镇干活,晚上回来还得熬夜做家具。   即使陈茶百般阻挠, 他也是哄着陈茶睡了再偷偷起来干活。就为了能早点完工,好带陈茶回去过年。   陈茶拦不住他, 自己也跟着忙起来。   回家过年可不是一张火车票就完事, 走亲串友都是要花钱的。   何况程樘一直心心念念还要补上欠陈茶的聘礼, 尽管她一再说不用, 她父母不配。   之前家具展销会上接来的九百个订单,单独定床垫的二百单发完货也回款了。   包括床体床头的七百张大订单还没有发完, 因为程樘还没倒出空来做。其他人不会木工。   陈茶一直在寻摸想再雇一个木工。   托家具展销会的福,他们除了在会场收获的订单以外, 还通过老客户介绍多了些新客户,都是批量要床垫的那种。   如今他们手里的订单得忙到明年。而且开了春,陈茶还寻思抽空去临市开拓一下滨海市的市场。   如果北镇项目谈下来, 那是需要几千套家具的。   因为北镇现在准备交房的这几个小区还有一个别名,叫油田三千户。应该是同一单位的小区总共有三千套房子的意思。   累死程樘他一个人也赶工不出来这么多套家具,所以招木工这事势在必行。   陈茶算完账, 盘腿在纸上写了招木工三个字,还着重划了两下。   她翻看了下账本。本来这阵子赚的钱大部分都投在杨主任那套豪宅上了,不过杨主任又给了他们两万块, 相当于不但没赔钱还赚了几千块。   加上样板间的投入基本上持平了。   陈茶手里现在有差不多四万块钱,两万存在银行,剩下的都是现金。回娘家是足够了, 扩大生意规模还远远不够, 设备太贵了。   她正算着帐, 刚结束婚假的张晓萌在小卖部喊她:“茶茶姐, 有人找。”   张晓萌结婚后只在家住了几天不就跑了回来继续给她看小卖部。   她说热闹惯了回家走了走动反而不习惯。   陈茶放下纸笔,把钱放进程樘给她新做的写字台的抽屉里锁好,穿过里屋门进了小卖部。   两个眼生的老人正局促的站在小卖部门口,一看见陈茶扑通一下双.腿跪了下来。   陈茶愣住,这两位老人眼生,约莫平时也不怎么来买东西。   她连忙上前,一手一个试图扶他们起来:“大爷,大娘,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两位老人不肯起,老头子默不作声直挺挺的跪着,老太太哭着拉陈茶的手猛晃,“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山吧!我给你磕头。”   不等陈茶反应过来,老太太松开陈茶的手,头磕在结实的泥土地面上碰碰作响。   张晓萌见这阵势也连忙过来,帮着扶人。   陈茶扶老太太,张晓萌扶老头子。   “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你们这么一顿磕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陈茶有些莫名其妙。   只隐约听出大山两个字。   她不认识大山啊,就认识一个王山。   再仔细一瞧,这两位可不就是那天在王山家看见的老人?!   不过那天注意力都在王山身上,没怎么注意这两位老人家。   陈茶拿了两把马札子给他们,让他们坐下慢慢说。   那天刘先生到底报了案,当天王山就被带走了。   这几天他们天天往城里跑试图给王山求情,也找去那刘先生家哀求。   可刘先生不但不松口,还联系了其他几个买他们家床垫的买家一起告他们。   他们辛苦赚的那点钱全被没收了不说,还让王山交一千块钱的罚款才能放王山回来。   “我们实在没有钱啊!我们要有钱的话怎么会做这种缺德事?!”王山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都说不利索:“闺女,你有钱借我们点,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   王山爹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皱成一团,长长叹息一声,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怪我!当初我要是坚持不让他做这昧良心的事就没今天这祸端了。”   王山娘连忙又拦他,“老头子你还说这做啥子?要怪还怪我老太婆呢!要不是我看王山娶不上媳妇儿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干这行,都怪我老婆子……”   说着也开始抽自己耳光。   陈茶:“……”   那您二位倒是回家抽自己大嘴巴子啊!你们俩坐我店里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我怎么你们俩了。   何况在陈茶眼里,穷不是犯错的理由。   她跟程樘也不是没穷过,赚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张晓萌:“……”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因为穷,王山相看了几个姑娘都没了下文。这才铁了心先立业后成家。   老头子本来不同意做这糊弄人的事,见钱眼开的老太太拿根麻绳挂房梁上逼着老头子跟王山一起干。   现如今出事了,老两口不想失去儿子,又没其他办法,上门来借钱吧还自责加自残得怪吓人。   陈茶也是头疼,她家床垫口碑被王山连累了都还没找王山算账,凭什么还得给王山收拾烂摊子?!   但是老两口在小卖部都哭得快背过气去了,她那句“我们没钱”在嘴边绕了几圈只能换成一句:“大爷,大娘,你们先回去。我家爷们晚上回来,我跟他说说。程樘是当家的,借一千块钱这么大的事,得他点头。”   张晓萌:“……”   不知道大爷大娘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也不知道是陈茶凶名在外还是她平时在外面抛头露面太多,王山的爹娘明显也不太信。   王山娘一听就又要给陈茶磕头。   陈茶连忙拦着:“大娘,您再折我寿,也得容我跟我们当家的商量一下不是?”   王山爹也开口:“闺女,我知道我们全家对不起你们,说什么都晚了。这样吧,我们家那三亩地的收成明年都给你们。若还不够我给你们打工还行吗?”   王山娘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个木匠,做的一手好活。要不然我也来给你们帮忙,我能刷锅洗碗扫地,我做牛做马伺候你跟程樘!”   陈茶长长叹息一声:“大爷大娘,这样吧,不管成不成,今晚我跟程樘商量完,让他去你家给你们个准信成吗?”   好不容易送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王山爹娘,陈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张晓萌擦着玻璃柜台,特别疑惑地感慨了一句:“王山那么年轻,他爹娘怎么这么大年纪啊?说是爷爷奶奶都有人信吧?”   陈茶也不知道,她俩都不是钱榆村土生土长的人。   半晌,陈茶摸摸自己的脸,特别无语地问张晓萌:“我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吗?”   怎么是不是人的都想来拿捏她一把?   张晓萌翻个白眼,直白地嫌弃:“你可别糟蹋好人这俩字。你那脸一看就是妲己转世,去拍电影都不用化妆就能演最坏的那个反派女一号。说起来,这一点你跟程樘是真的般配。他往那一站啥也不干都能吓哭小孩。”当初第一次见程樘,她就吓到不行。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吓唬张晓萌:“你这月工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张晓萌吐吐舌头并不怕她:“大约因为你们看起来不像好人却总做好事。所以在钱榆村好人有难,坏人有事都先打你们的主意吧?”   要不是陈茶,她跟谭新建根本不可能现在结婚。   陈茶无力地挥挥手,“看来我还是不够坏!”临走故意顺手把张晓萌才码放整齐的一排糖果弄乱了。   “啊啊啊!陈茶,我要掐死你!”这看着比杀了张晓萌还让她难受。   陈茶连忙逃离小卖部。   晚上程樘回家,陈茶把王山爹娘来借钱的事告诉了程樘。   程樘特别“没主见”地问她:“你想借吗?”   陈茶:“……”   “这不问你呢吗?”   “你说的算!”   陈茶:“……”   她两手掐腰,故意凶巴巴道:“程樘你还是不是个爷们?怎么什么也我说的算!”   程樘嘶了一声,对这句话的容忍度格外低,往她鼓囊囊的胸.前抓了下,“你等晚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茶呵了一声,格外嚣张道:“现在也不是白天。”   程樘说不过她,直接把筷子撂下,起身过来抓她,老婆都主动求欢了,这要不满足她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陈茶秒怂,“吃饭!先吃饭!我还没吃饱。”   程樘不为所动。   陈茶可怜兮兮道:“我还没吃饱呢!”   程樘低头看见她碗里的米饭确实没咋动,犹豫了下退了回来。   过了会儿,他突然开口:“我的木工最初是王山爹教的。”   之前村里还是生产队那会儿,程樘人小在公社干苦力活大家都看不下去,一般会给他分点轻快活。   有次需要做木梁,是王山爹带着程樘做的。   程樘还记得当时王山爹跟他说:“孩子,我都不干木工十几年了。今天教教你,希望你有个手艺在身以后讨生活生意些。你这孩子太苦了!”   不过那时候程樘实在太小,王山爹只教了些基本的木工常识。其他的木工技术都是在西北开荒学的。   陈茶:“……”   只能说人间处处有惊喜。   不过也算太意外,毕竟程樘说钱榆村半数人家帮过他。   “你的意思是这钱得借给他们?”陈茶挑眉。   “可以不借。王山打着我们的旗号去卖劣质床垫也算扯平了。” 第85章 、男人耳洞   陈茶皱着眉咬筷子尖, 咬了一会儿不怎么情愿地松口。   “借吧!咱们现在缺木工。再说,王山那脑子着实好使就是喜欢耍小聪明。北镇这事要是真成了,你忙着盯装修, 咱们这摊家具生意也得需要人打理。有孙志远主内,也得要一个出去跑销售的。至于我, 明年张晓萌生了孩子, 我还得看店。抽不开身, 到时候得用人。”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但是现在还不能跟程樘说。   听见她要用王山,程樘反而有些顾虑。他不是农夫没有救蛇的爱好。   陈茶道:“放心, 我有法子拿捏他,不会让他败坏我们名声的。”   ******   程樘紧赶慢赶, 终于在腊月上旬把样板间给装修完了。他第一时间带着陈茶去看。   六零的房子跟村里宽敞的土屋比属实不算大。但装修完以后,显得相对宽敞明亮,还特别温馨洋气。   所有橱柜衣柜都是程樘亲手做的, 没有繁复的花纹,样式简单,刷漆的颜色也不同于传统实木家具, 统一刷成了简单的白色。   沙发是四用沙发,特别适合这种小户型,平时做沙发足够一家人坐, 家里来客人需要过夜打开就是一张床。   床是他们家的弹簧床垫配套同款矮床体和软包床头。客卧是普通的实木床。   华樘家具常做的家具跟其他传统木家具最大的不同就是对木工活要求很低,最主要的是填充物和包表布料。   填充物自然不用说,程樘家用的一向是真材实料。   包表的布料都是陈茶挑的, 色系也是陈茶搭配的。   不光好看还特别温馨。   陈茶参观完一圈, 满意地点头:“这才是正常人住的家。”   杨主任那个实在太豪气了, 只看见值钱看不见烟火气。   程樘在背后抱着陈茶, 声音有几分疲惫:“总算赶完了。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回外婆家过年去了。”   “火车票是一周之后的,现在收拾什么?”   程樘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搓了搓,“哪有人空手回去的?总得去买些衣服,买些特产,给家里人都准备点礼物。”   他有心了!陈茶心想。她头靠在程樘怀里,弯着唇角道:“我带你回去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   程樘跟陈茶一直喊着马上就走,偏家里的事很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撒不开手。   程樘叫杨主任来看过样板间之后,他立即就把他们油田上住管部门的负责人拉过来了。   程樘跟陈茶一起陪着。   几个管理层都对房子赞不绝口。   杨主任在一边敲边鼓:“咱们把这样的房子分到职工手里,工人们会省多少心?这总比过年发一堆虚头巴脑的年货强吧?!”   分管住房的管理也不是不动心。   只是……   “这房子,装修一套得多少钱?”   发年货才几个钱?   程樘咬牙报了一个数。   “这么贵?”   杨主任家刚装修完,他现在对装修价格多少懂一点,立马反驳:“不贵了!你看要全屋刷涂料,木门,衣柜,橱柜,两张床,沙发……”   他拉拉杂杂报了一堆。   其中一个人直摇头:“虽然性价比是挺高,但是咱们工人现在平均工资一年还不到三千块钱。这装一套房子相当于我们额外给工人多发一两年工资。哪有单位这么发福利的?”   “话不能这么说。今年年初的时候工人月平均工资才二百出头。这到元旦刚涨完工资,平均工资都快三百块了。连猪肉都涨到两块九毛钱一斤了。物价一直在涨,花一两年工资装修多吗?咱分给他们土坯房,他们自己就不用花钱装修了?再说了,每年年末福利也几百块是不是?要不,咱们出一半,让工人出一半?回头你们去做个民意访查。派几个工人代表过来看看房子,他们要同意出一半的话,你就再跟上面反应反应。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嘛?”   那人犹豫了下点点头,对杨春凯道:“那杨工,你也得出点血,从你们的成本里也给我们摊一点。”   “没问题。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来,中午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陈茶想把吃饭的钱给杨主任,被他拒绝了:“我们能报销。这种场合你们俩就不用陪着了。”有他们俩更不好说话。   程樘跟陈茶都明白,再三对杨主任道谢。   “今晚我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后天我办乔迁宴。到时候你俩都来,咱们再一起使使劲,我觉得这事有戏。”杨主任偷着嘱咐完程樘,在那些同事的催促下追了上去。   送走杨主任他们,程樘跟陈茶又绕道去市里给杨春凯选了一件乔迁礼物。他们家不缺什么,陈茶做主挑了一件寓意比较好的摆件。   见时间还早,程樘非拉着陈茶去打耳洞要给她买金耳环。   陈茶不懂程樘为什么执着非要买这玩意。   程樘说城里人结婚现在开始流行男方给女方买三金。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   金项链跟金戒指陈茶都有了,现在还差一对金耳环。   最后,程樘还是那一句:“我说过,别的女人有的,我都会努力给你。”   “日子是自己过的,干嘛老跟人家比?”陈茶不是攀比的人,别人有什么跟她无关。   程樘就是坚持一定要陈茶去打耳洞。   陈茶怕疼偏拗不过程樘,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打耳洞这件事,被逼急了,道:“让我去打耳洞也行,你陪我一起去,你也得打。”   在北方可没男人打耳洞。这会被认为娘里娘气没男人味。   陈茶料定程樘不会答应才这么说,谁知道程樘犹豫了三分钟,拉着她就往打耳洞的地方去。   打耳洞的地方一般在美发店里边。   美发店的男理发师倒是打着耳洞,但人家是为了当招牌吸引客人。那理发师听见程樘也要打耳洞,惊讶到手里的理发剪都掉在了地上。   最后负责打耳洞的女技师还是再三问程樘,“你确定真的要打耳洞吗?”   程樘依旧点头。   陈茶也试图劝阻他,表示自己会打他就不用受这罪了。但是没用,劝不动。程樘是铁了心要跟她一起打耳洞。   打耳洞其实很快,几分钟就完事了。   程樘打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打完照了照镜子,皱了下眉,显然是不习惯耳朵上多两个耳钉。   陈茶一看见他打完就想跑,被程樘抓了回来摁在椅子上,到底被打了一对耳洞。   打耳洞时会自带一副耳钉,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反正不是金也不是银。   陈茶是真娇气!明明两个人同时打的耳洞,程樘没什么事。陈茶的耳钉周围又红又肿。   从理发店出来有去了诊所,大夫给开了点消炎药和酒精,说陈茶这是正常现象,如果三天后还肿胀不退那就是对金属过敏,可以试试金银材质的耳钉。   程樘一听二话不说拉着陈茶去挑耳环。   但是服务员说,新打的耳洞不能一下就戴很重的耳环,会把耳洞拽大。   于是程樘做主买了两对银耳钉,一对金耳环。   回家的路上,陈茶撅着嘴哼哼唧唧,耳朵一直发烫不舒服。   程樘明显有些心疼和后悔了。他也没想到陈茶这么娇气,打个耳洞还这样。   回到家,他们先进了小卖部,刚进门,张晓萌一个劲儿的往里屋的方向努嘴。   陈茶纳闷:“怎么了?”   张晓萌小声道:“你二伯来了,在你们堂屋等着呢!”   陈茶本就因为打耳洞的事迁恼程樘,闻言瞪他一眼:“你们姓程的事,你自己解决。”   程樘摸摸鼻子,从小卖部西门出去绕回堂屋。   陈茶看着程樘走了才问张晓萌:“他来干什么?”   张晓萌摇头:“不知道。”   “就他自己来的?”张红艳不会脸皮厚到这地步吧?上次闹成那样还敢上门?   “领着个小青年,看年龄应该比你们家程樘大点。”   陈茶点了点头,估摸着应该是程鼓儿子程栋。   这爷俩来干什么?   好奇心作祟,陈茶暂时放了跟程樘的“耳洞恩怨”,穿过小卖部东门到了里屋,搬个马扎靠着里屋跟堂屋连接的门正大光明听墙脚。   张晓萌也跟着过来了,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客,有人来也能看见。   两个人只听程鼓一顿花言巧语。   意思大概就是说张红艳性子直脾气急不会说话让程樘跟陈茶添堵了。   张晓萌支起耳朵听了会儿,无声问陈茶:“你二伯这是来求和的?这听着像是给你们道歉啊?”   陈茶也无声回她:“你见过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张晓萌刚想问“那你这是抬高鸡呢?还是侮辱黄鼠狼?”,就听程鼓话语一转,“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你二伯娘再有什么不对也是你的长辈……”   总而言之,张红艳再有错,程樘跟陈茶作为晚辈也不该真跟他们翻脸。   不仅如此,程鼓还指责程樘一碗水端不平。说自己是程樘的二伯,李敏是程樘的姑姑,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长辈,甚至真论起来程鼓跟程樘在血缘上更亲厚一些。程樘却经常去李敏家,给李敏过生日买那么贵的礼物。自己过生日程樘却从来没给他过过生日,更别提带什么礼物了。   张晓萌砸砸嘴,十分震惊:“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来?”竟然主动让人家给自己过生日当面索要礼物?   陈茶没说话,讥讽地勾了下唇角。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李敏都六十了程鼓才五十岁,说青壮年都不为过,过得哪门子生日?   程樘显然不耐烦听这些,直接质问程鼓:“二伯,你到底想说什么?”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程鼓又开始东扯西拉。   说之前村里交电费的事,说谭新建结婚的事,说王山做买卖的事。   程樘再次打断程鼓,直白地问:“你想借钱?” 第86章 、断绝关系   张晓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忙捂着嘴,对瞪她的陈茶无辜道:“对不起,樘哥实在太酷了!我没忍住。”   陈茶:“……”   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   就一门之隔, 她俩能听见外面的人说话,程鼓自然也能听见她俩的动静。   陈茶摆摆手, 示意张晓萌躲开, 她推门走了出去。   程鼓听见动静就一直往里屋门口看, 见她出来并不意外, 还主动打招呼:“茶茶来了啊!”   陈茶:“……”这好像是我家?你哪的主人翁精神?   陈茶笑笑,往程樘身边一坐, 道:“是啊!这不是听见二伯的声音,想着是位稀客赶紧过来。毕竟我跟程樘搬家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你上门。”   我们做生意你都没搭把手, 凭什么跟李敏比?   姑父冒着雨骑着嘉陵摩托载着程樘满大街找机器的时候,程鼓可曾想起过程樘?   程鼓比张红艳精,也不接陈茶的茬, 只跟程樘说话:“樘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下星期你栋哥结婚。我跟你二伯娘就指着地里那点收成,钱有点不衬手。你看看多少给添点?毕竟去年你结婚我们也添了二百。你现在手里富裕了, 给谭新建一千,给王山一千,给你哥两千不算过吧?”   “不算过。”陈茶鼓掌, 啧啧有声,直白嘲讽:“才要两千,确实不过分。我还以为你得开口要两万呢!”   程栋眉头一皱, 张口就是一句:“我们程家人说话轮不到外人插嘴。”   程樘目光凉凉地落在程栋身上:“我和陈茶是夫妻, 你们才是外人。”   “你……”程栋跟程燕飞一样从小就对程樘呼来喝去, 很不习惯他如今的性子, 下意识就想打骂。   但是程鼓明显是他们家最有脑子的,他扯了程栋一把,训道:“人家程樘说的没错。他跟茶茶才是夫妻。跟咱们一个锅里摸勺子的时代过去了。就像你一样,以后结婚分了家跟我们也是亲戚了。”   陈茶冷笑一声,这是挤兑谁呢?   “一个锅里摸勺子或许是不假,但是你们吃肉程樘连汤也喝不上只是负责刷锅那个吧?你们程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程?那行!今天我这个外人就跟你们好好掰扯掰扯。”   陈茶重重一拍桌子,“你们住的房子怎么来的需要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吗?你们该庆幸,那时候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们怎么曾经怎么欺负程樘的。否则别说二百,两千块我也不会让步。   今天既然说到这了,那我们就好好的算算账吧?!从你们占了应该属于程樘的房子开始说呢?还是从你们二百块钱把程樘卖两回开始说?”   陈茶沉下脸,目光如刀语如利刃,狠狠地刮过程鼓跟程栋的脸。   程樘皱起眉,拿起陈茶拍桌子的手,翻过来一看,果然已经红了。   他低头,轻轻地在她掌心吹了吹,又用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按了按,问她:“疼吗?”   陈茶:“……”   疼肯定是疼的,但,这是重点吗?   别说陈茶,就连程鼓跟程栋都懵了。   一言难尽地目光来回在陈茶跟程樘之间扫,摸不透他们小两口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半晌程鼓握拳虚抵在嘴边干咳了两声,摆出大家长的架子,“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不管谁对谁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怎么说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以后好好团结,别让外人看低了!程樘啊,你看茶茶家离的远没什么亲戚,被人欺负了或者出个什么事还得咱程家人出面是不是?”   陈茶听懂了,这是让她借两千块钱当保护费?!   陈茶嗤笑一声,刚想开口,程樘拉了下她手制止她。   陈茶皱眉看向程樘。   程樘没看她,跟程鼓对视,脸上像结了一层霜,沉声开口:“二伯,自打我回来没登过你家门,我以为你知道什么意思。”   程鼓愣了下,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搓搓手,“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呢?怪不得人家说升米恩斗米仇……”   程樘打断他:“你们的恩,五年前我就还完了。仇也谈不上。以后就当我出五服吧!你们要是介意,我会把我娘的坟从程家祖坟上迁走。”   这下别说程鼓,就连陈茶也惊了。   历来这种打嘴架的事程樘很少参与,只要不动手,他习惯像背景板一样立在她身边。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绝杀!   出五服是钱榆村的土话,意思就是断绝关系,不再认程家这门亲戚。   程鼓算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被程樘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惊得嘴巴几次开合愣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任打任骂从不还口的孩子如今意开口就是要跟他断绝关系。   程栋也傻眼了,他今天来是要钱的,要断绝关系了怎么要钱?   “程樘,我爸是你亲二大爷,又没说你什么!不过是借你点钱,你至于连出五服的话都说出来?”   程樘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地在程栋身上落了落,“你们还想说什么呢?好话坏话都是你们在说。我程樘活了二十余年又哪对不起你们了?我命大没死在西北还妄想我回来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他顿了下,扭头看了陈茶一眼,又道:“其实怎么对我,我无所谓。但是你们不该一遍遍来惹陈茶。”   他是真无所谓别人如何骂他,不疼不痒当听不见就行。   但是,陈茶不一样。她会因为别人辱骂他生气愤怒心疼。   自打上次陈茶被张红艳气得拿擀面杖追着打的时候,他就想跟程家断绝关系了。   他不想,陈茶有一天因为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这世间,除了陈茶,他都可以不在乎。   程鼓再能说会道,这会儿也卡了壳。   程樘态度摆在这儿,明显不是开玩笑。   “你……”程栋开口说了一个字,发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程樘所说,这些年他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家的事,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被骗去西北五年,回来一个字都没提,也没来家里找他们算账。   客观来说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养育之恩程樘也早还清了。程家谁都没理由挽留他。   一年前如果程樘说出五服,程鼓和程宣谁都不会打个半个磕巴。可如今程樘对他们来说是飞黄腾达的存在,以后还指望程樘在钱上帮衬他们,万不能这时候出了五服。   半晌程鼓扯出一抹干笑,“你这孩子,栋栋就说了一句气话,还往心里去了!茶茶是咱程家儿媳妇哪能是外人,我们……”   程樘再次开口打断他:“以后不是咱们程家了,是你们和我们。”   程栋腾一下站了起来,都是男人谁不要点面子,他怒声道:“行!程樘你自己说的出五服!从此以后你是你,我们是我们!我就不信离了你我还娶不了老婆了。”   说完就拉着程鼓要走:“爹!人家都出五服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回家了!”   “站住!”陈茶开口,“以前我看在程樘面子上,对你们再三忍让。既然如今出五服了,那么帐更得算清楚!当年你们卖程樘的钱,十倍还回来。另外,让张红艳自己去村里用大喇叭说清楚所谓程樘坐牢的真相。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事她早就想做了,就怕程樘不开心,如今没了顾虑,这笔账非算清楚不行。   程鼓没想到钱没借成,还惹得程樘彻底翻了脸,一下有点棘手,沉默着不说话。   倒是程栋年轻气盛,当场驳回去:“我倒看看你一个外乡人能怎么不客气!”   说完大步往外走。   见事情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程鼓也跟着跑了,只留下一句:“都在气头上,先冷静冷静!出五服这么重的话就别说了。”   等他们都走了,陈茶转身抱住程樘的腰,脸靠在他胳膊上,“程樘,对不起,因为我你没家人了。”虽然这些家人还不如没有,但,到底也是他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程樘拍拍陈茶的头,“有你就够了。”   陈茶是爱人是朋友是亲人偶尔也还是老师。   陈茶往他怀里拱了拱,承诺:“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程樘摇头,“不用,你晚上多主动点就行了。”   陈茶:“……”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陈茶气得抬手掐他。   一抬头看见程樘眼里都是笑意,才知道他故意逗自己。   陈茶哼了一声,仰头:“你真打算跟他们断绝关系?”   程樘点头。   “那我可真收拾他们了!我忍很久了。”   “别为他们脏了自己的手,他们不值。”   陈茶点点头。   ******   到杨春凯乔迁那天,陈茶才知道他在单位里到底是个多大的官。   除了他们小两口是平头百姓之外,剩下的人互相称呼时都是姓后面跟着总或者经理。   陈茶出于好奇问了一嘴杨主任跟杨工的关系,才被告知杨春凯的主任头衔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了,如今是北镇项目总负责人兼总工程师。   他个人不喜欢别人叫他杨总,所以大家叫他杨工,总工程师的意思。   至于杨主任是他分第一套房子时的官职,小区的人住久了改不过口来一直那么叫着了。   程樘和陈茶第一次见这么大场面,难免有些局促。   好在杨春凯的老婆最近跟他们混熟了,拿他们当朋友,半点不让他们受冷落。   这顿饭被就是当初杨春凯答应陈茶给他们拉关系的,所以杨春凯特别隆重地把他俩介绍给了自己这些同事又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了陈茶和程樘。   当然,杨春凯介绍程樘的时候,也是以“这位是程总”开头的。   那些人见杨春凯这么重视这俩年轻人,也对他们多了几分重视。   听说杨春凯这房子是程樘负责装修的更是十分惊讶。   其中一个也常年驻在北镇的钻井负责人感兴趣地问程樘:“程总你看看能不能也给我装一下?我离这里不远也有套房子。”   这样他也能把自己家人接过来了。   杨春凯连忙对程樘道:“李总比我有钱!你们不要给他省钱,按我这标准来就行!不对,比我这还要好才行!”   李总笑着摆手,“我跟杨工可比不了,我们就是卖苦力的。”   话是这么说,也没反对杨春凯让程樘按他家这标准装修,明显也是不差钱。   陈茶眼睛一亮,有钱赚了!还是大钱。   但,当着这么多人她得给程樘面子,所以扭头看程樘,等着他点头。   谁知道程樘摇摇头,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暂时接不了。” 第87章 、借村逼程   陈茶:“……”   哥, 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杨春凯:“……”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杨春凯都想问问程樘是不是傻?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装修不就是为了拉活?活都上门了他拒绝?   桌上其他人也都愣了。   他们这些人都见惯了来求自己办事要项目的人, 谁不是等着他们松口就感恩戴德?   虽然杨春凯一再抬程樘,但, 在这一桌人眼里, 程樘跟陈茶就是俩就卖苦力的农民。   被拒的李总, 也十分惊讶, 好奇地追问:“为什么?”   程樘看了眼跟陈茶十指相扣的手,平静道:“过几天就跟媳妇儿去住娘家, 估计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回来。这之前我都不接活。你要是能等,到时候我给你干。”   陈茶用力扣了下手指。   感动是感动, 就是钱飞走了有些心疼。   杨春凯老婆闻言用胳膊肘顶他,“你听听!你看看人家!这才是好男人!把老婆和家放在第一位!跟你似的,连我生孩子都不着家……”   杨春凯:“……”嘴角抽了抽, 坦白说,这一刻他后悔给程樘攒局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李总虽然无所谓程樘怎么样, 但生怕因为自己多了一句嘴再惹得杨春凯跟他老婆吵架。   毕竟他们都听说过杨春凯这小媳妇的厉害。大喜日子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李总就罪过了。   他本身也是多少有求于李总的,所以连忙打圆场:“嫂子说的对!咱这些常年不着家的就该跟人家好好学学。来,兄弟走一个!哥这房子给你留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装,你不给我装我还就不不搬家了!”   陈茶:“……”   原来还能这么玩。   不管李总怎么想,有订单就行。   其他人也跟着表态。   “对, 我这也有一套, 不过我没李总杨工有钱, 你按样板间标准装就行。”   “我的也需要装。”   “还有我!”   “……”   一桌十二个人, 九个需要装修的。   剩下三个人,一个光棍,两个妻管严做不了主。   不仅如此,他们吃饭的时候都纷纷表示那样板间确实不错。如果工人们真能搬进这样直接入住的房子里,真省了工人和家属的心,也能多点时间相聚了。   他们讨论的时候,陈茶没听,主动帮杨春凯的老婆带孩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饭桌上,大家还是把她当程樘的附属品,就像杨太太于杨春凯一样。   而程樘,本就寡言,不点名不会开口,在饭桌上存在感很低。   杨春凯老婆根本不愿意听这些男人谈工作,拉着陈茶带着孩子到卧室聊天。   “真羡慕你!你爱人对你真好。”杨太太由衷羡慕。   陈茶虽然心里也这么想,但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还得反恭维:“好什么呀?木讷得狠也不会哄人。哪像杨工?!知冷知热会哄你,会赚钱也舍得给你和孩子花钱。”   杨春凯老婆被夸得心花怒放,“说起这点,是得夸夸我们老家老杨。这年纪大的就是会疼人。”她指了指自己的化妆台,“我的化妆品都是他托人给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他怕我带娃累,还找人从国外买来的纸尿裤,可贵了!不过就是比尿布好使……”   她絮絮叨叨,向陈茶展示杨春凯为她和孩子花过的钱。   陈茶不走心地恭维了几句。   每个人追求不一样,杨春凯老婆就喜欢这种物质上富裕的婚姻。哪怕谁都看得出来她不过是母凭子贵。   而陈茶想要的婚姻必须有爱情。她和程樘就是她理想中的完美婚姻的样子。   ******   饭局结束,陈茶和程樘把给大家准备的礼物一一装到车上。   礼物是陈茶精心挑选的,都是能看得过眼拿得出手但是不至于构成行贿的礼物。   程樘喝了酒不能开车,杨春凯让自己的司机送程樘跟陈茶回家。   回去的路上,程樘闭着眼坐在后座上,“媳妇儿,北镇这项目十拿九稳了。”   “太好了!”陈茶很开心,“总算你这阵子没白忙活。”   程樘捏着眉心嗯了一声。   “难受?”   程樘借机把头靠在陈茶的肩膀上,“有点。”   陈茶没察觉他这点小心思,抬手给他按压揉捏额头,心里盘算着这三千户要都装修的话,她跟程樘能赚多少钱。   “等开春儿,咱们就盖房子。”程樘突然开口,“盖两层,好好装修。”   陈茶:“……”   “哥,你刚在饭桌上接了九家装修的大订单,然后还有三千户精装,你现在告诉我你开春儿要盖房子?”不是陈茶泼冷水,就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哪吒也不敢这么说。   程樘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手摸到她大.腿上轻掐了一下,“又叫哥?”   陈茶:“……”又羞又窘,下意识先从后视镜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看起来目视前方,好像什么都没注意,但是陈茶就觉得他都看见了,只是常年给领导开车,比较会隐藏自己而已。   陈茶一把推开程樘,跟他拉开距离,靠窗坐着,不理他了。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侧头看向陈茶,有点委屈。   他们是合法夫妻,亲昵点怎么了?   ******   这天程樘又被杨春凯叫到市里去见领导了。   陈茶趁他不在家跑去找村长借村里的广播。   村长一脸防备:“你要干什么?”   陈茶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跟程樘来钱榆村这一年,很感谢大家的帮助。我们今年挣了点小钱……”   村长老脸直抽搐,万元户是小钱?他家赚得可不止一个万元。   陈茶才不管村长怎么想,接着道:“咱们国家一向提倡有钱一起赚,大家共同富裕。即使土地分包到户说的也是先富带动后富。我和程樘决定过年给大家送点礼,每家发五斤猪肉!我不得借村里大喇叭喊一下?”   村长老婆一听眼睛都亮了,“五斤猪肉??”那不得十五块钱?   村长也倒吸一口气,提醒陈茶:“咱们村有三百户人家呢!”现在猪肉都三块钱一斤了。一家五斤猪肉那得花四五千块吧?!   陈茶也有些肉疼,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村长虽然纳闷陈茶怎么转了性要当散财童子,但钱是陈茶的她愿意发村民都受益,他没理由拒绝,便拿了钥匙领着陈茶往广播室去。   陈茶用大喇叭宣布要给全村发猪肉的事。   全村哗然。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陈茶笑盈盈地补了一句。   村长反而松了口气,一种“果然如此,这小丫头怎么会做无利不起早的事?!”的感觉。   “在钱榆村,大家都说程樘是因为耍流.氓坐了五年大牢的劳改犯!所以很多人在背后说他坏话,甚至当面羞辱他!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事实,那就是程樘从来就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他坐牢是莫须有的事。他不过是被人陷害替人去了西北开荒。   陷害他差点犯了流.氓罪的是村子西南角的李家和程鼓家。陷害他去西北的也是程鼓两口子伙同张红艳的亲戚。   想分猪肉的乡亲们,只要你们能说服程李两家说出当年的实情,并且大喇叭全村广播给程樘道歉,我就把猪肉送到每家每户!”   村长:“……”   难怪陈茶这么大方!   村长摇摇头叹息一声,并未出声制止反而背着手出了广播室,由着陈茶发挥。   他只知道程樘没坐牢,毕竟他是一村之长,如果程樘坐牢了,镇上指定会找他了解情况,相关部门也会通知村里。   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波折。   若陈茶说得是真话,那不光程李两家,整个钱榆村都欠程樘的。   ******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五斤猪肉足够钱榆村每户人家过个丰盛年了。   何况陈茶说的这事本来就是一个惊天大八卦。   于是全村人听完陈茶的话立即就自动自发都去这两户人家“串门”了。   一想到张红艳跟李婶被一堆人劝着道歉的美丽画面,陈茶就开心到不行,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陈茶这次之所以这么慷慨每家五斤猪肉倒不完全是为了给程鼓张红艳和李婶他们施压。   主要是怕像上次在医院那样,明明程樘才是受害者,若是因为张红艳或者李婶一卖可怜,然后全村再都来劝她跟程樘大度。那就恶心死人了!   收了猪肉,这些村民们就自动站了队失去了跟他们对立的资格。要不怎么说拿人嘴短呢?   陈茶不会在同样的问题上跌两次跟头。   全村老少都陆陆续续涌向东南角去围追堵截程李两家,连带小卖部的生意都差了许多。   肚子越来越大的张晓萌要不是怕被人挤着孩子,也想跟着去凑热闹。   张晓萌巴巴地望着西南角的方向,可惜她没有透视眼穿不过堵堵泥墙看到热闹的现场,只能问陈茶:“你说,那程家和李家,会道歉吗?”   陈茶摇头,“那得看五斤猪肉的魅力有多大,以及张红艳跟李婶的心理素质有多强大了。”   张晓萌啧了一声,看着陈茶直摇头:“你这女人是真得坏!”这算不算借刀杀人?   跟陈茶斗得好像就都没好下场。但是跟着她混得,过得似乎还不错?   张晓萌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我觉得李芳芳家得先崩溃。”   “为什么?”陈茶纳闷她怎么这么笃定?   “哦,你这两天太忙不着家,应该还没听说。李芳芳本来前几天该结婚的。但是听说男方悔婚了!”   陈茶:“……”她竟然错过了这么大的八卦?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宣告一个重要的消息!   日更6000最后一天啦!明天起更9000+   因为按照小红花,更9000基本就算日万了!   欢迎大家监督!   虽然总喊着日六,其实多数都是七八千的更。   也很努力的。   感谢在2022-04-27 23:55:45~2022-04-28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了个泱 10瓶;一蓑烟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小吵怡情   张晓萌摇摇头:“不知道, 村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男方嫌弃李芳芳跟程樘不清不楚的。”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一边说一边抬眼看陈茶,生怕陈茶迁怒于她。   陈茶表情挺平静, 看不出来生不生气。   张晓萌吞了吞口水继续道:“也有人说,是李芳芳那未婚夫跟人私奔, 丢她一个人在婚礼上成了笑话。”   虽然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但李芳芳被悔婚是事实。   陈茶唔了一声, 若有所思地问张晓萌:“所以李芳芳现在还在自己家?”   “对啊!这几天来这里买东西看电视的村民们都在讨论李芳芳的事。”张晓萌点头, 继续转述听来的新闻,“听说李叔打上门去, 反而被男方那边的人打破了头。如今在家休养呢!他家亲戚单,李芳芳只有一个弟弟还不到十岁, 打架特别吃亏。他们还说,现在靠近李家方圆一里地就能听见李芳芳的哭声。”   陈茶觉得这就夸张了,钱榆村一共巴掌大, 东西南北直径也不知道有没有五百米。   她现在还纳闷一件事:李芳芳被退婚这事程樘知道吗?他知道了会不会管呢?   ******   程樘回来的有点晚。天都黑透了才回来。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不过应该还不算醉。   他拉着陈茶一起躺在里屋的炕上,搂着她不让她动, 在她脸上亲了下,挺开心地给她报喜:“媳妇儿,北镇的项目成了!”   在杨春凯的努力之下, 经油田管理层多方讨论并且实地考察过程樘装的那套房之后,又回去填了工人问卷,再组织工人代表分批参观样板房。   最后总公司决定, 工人们自己掏家具部分的钱, 单位包精装修的钱作为今年给工人的福利。   工人们都很开心。给他们省了装修的麻烦。样板间的家具也不错, 质量和外观都过关, 而且等于这么多人一起买家具,程樘报的价格也相当优惠。   程樘还许诺,如果不喜欢样板间的部分家具还可以平价更换家具样式。   管理们更满意了,工人们当然更开心了。   陈茶也很开心:“那你明年有得忙了。”   “嗯,你就在家等着数钱。”这一批房子都装修完,保守估计也能赚个六位数。   陈茶咯咯地笑,伸手去拨弄程樘耳朵上的耳钉。   耳洞打三天就能换银耳钉,尤其是陈茶不换都不行,她耳朵发炎肿到发亮。   他们挑的耳钉款式很简单。陈茶的耳钉面是圆形里面镶嵌着一块红水晶,程樘的是方形里面镶了黑水晶。   本来陈茶的意思是让程樘摘掉耳钉任由耳洞长死。   她只是想让程樘跟自己受一样的疼,并不想他被人笑话。   哪有大男人戴耳钉的?!   程樘不肯摘,因为陈茶耳朵还没好,现在每天都红肿着,怪受罪。他也让陈茶摘掉。陈茶也不肯,觉得打耳洞的罪都受好几天了,半途而废岂不是亏了?   陈茶最不喜欢吃亏。程樘便坚持陪着她。   至于会不会被人笑话,程樘压根不在乎。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长相的关系,程樘戴耳钉半分都不娘气,相反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半点不损他男人味。   只是程樘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一只耳钉没来得及去买新的。现如今他只有左边一只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陈茶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会儿,轻声开口:“程樘,李芳芳的婚事黄了。”   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陈茶抬头看他。   程樘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陈茶指尖无意识的在他心口打转,有些理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程樘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再动,办你了!”   陈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高兴了,坐起来用脚蹬他。   明明听见了还装死。   程樘知道陈茶别扭什么,近乎无奈地叹息一声,半商量的语气:“我得管。”   陈茶冷笑一声,“我说沉默这么久呢?!敢情想好怎么管了?”   程樘又不说话了。   “也是!还能怎么管?一个女人被未婚夫,哦不,或许已经丈夫的人抛弃,身心都收到了极大的伤害。这时候她需要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做她坚实的后盾。有什么比竹马这时候的拥抱更温暖人心的?!”   程樘:“……”   第一次觉得嘴笨很吃亏。   还没等程樘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见陈茶接着冷声道:“你也不用这么为难。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你俩认识二十年我跟你才认识一年多,当然我才是多余那个!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这就走,给你俩让地方。”   说着挪到炕沿上,用脚去勾鞋。   她每说一句,程樘的脸就沉一分,最后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见陈茶真往脚上穿鞋,坐起身沉声喊她:“陈茶!”   语气里带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意。   陈茶见他不哄还凶,回头瞪他,语气比他更凶:“吼什么?我说的哪不对了吗?一说李芳芳被退婚了,你就装死不吭声。不就是放不下她?这不大好机会送上门了,我走……”   话还没说完,被程樘伸手勾着腰拉了回去。   陈茶惊呼一声。   程樘一手固定她,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靠近自己,低头吻上了这张让他毫无招架之力惹他生气的嘴,因为气恼牙齿叼着她一小块唇肉咬了下。   陈茶试图推他,被程樘抓着手拉过头顶,上半身便落在了他腿上,腰以下被他用膝盖压着,头微微后仰,完全使不上力。   也不敢使力,怕再给他弄伤腿。   发现自己这种时候还顾及程樘的腿伤,陈茶恼他也恼自己不争气,学他的样子,张嘴咬他。   程樘闷哼一声,不退反进,舌尖把血腥味送进她的口腔。   陈茶满肚子气话一句也说不出来,脑子因为缺氧越来越空,身体越来越软。   等程樘喘着粗气松开她,陈茶连半句指责都说不出来。   “吵也好,闹也罢!以后你别再说这种话!”程樘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本想狠狠教训陈茶一顿,说出口却是三分委屈无奈。   陈茶冷笑一声,“说哪种话?”   程樘喉结动了动,开口艰难,声音晦涩:“说要离开我!”   他低头,把心里的想法写在眼睛中直白地亮给她看:“我真会受不了。”   陈茶满腔怒意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一点点消散。   他看着她的目光里除了满满的爱意,还有……害怕。   陈茶虽然不闹着走了,但明显还不开心。   程樘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他紊乱的心跳通过连心的十指传递给她。   陈茶表情又缓了几分。他真的怕她走。   见陈茶安静下来,程樘面色也缓和了几分,还是有些委屈:“我怕你生气才没说话的。”没想到还是生气了。   他这一句话又把陈茶心里的火给拱了出来,“你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怕我生气?”   程樘:“……”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看,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又生气了!”   陈茶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力把手抽回来,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程樘想了想,不确定道:“去问清楚退婚原因。若真是那男人负她,我去给她讨回公道。若是感情不和,那……”   陈茶追问:“那怎么样?”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重新给她找一个。最近天天跟油田上的工人打交道,多留意下总能有合适的。”   陈茶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见陈茶不生气了,程樘开始秋后算账,往陈茶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这一生气就要离家出走的毛病,结婚了也改不了是不是?还是说我对你来说也是想扔就能扔的?”   陈茶唉哼了一声,捂着被他弹的地方委屈地撇撇嘴:“程樘你少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如果有个竹马的是我,现如今我的竹马被他未婚妻退婚让我知道了,我还坚持要帮他。你不生气?”   程樘想了下那画面,根本无法忍受。   他觉得他会弄死那“竹马”!   “对不起!”程樘道歉,“陈茶,我说过此生不会辜负你!你要信我。”   陈茶没说话。   程樘想了想拉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道:“我在杨春凯家的时候看过他家VCD放的电影。”   陈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疑惑地仰头看着他。   “恰巧也看见了一段外国人结婚的电影。我才知道那天我们发誓的时候,我还欠你一句话。”   “啊?”陈茶茫然。   程樘低头跟她对视,满眼虔诚,“我爱你!”   陈茶怔住。   桃花眼里先惊后喜。   陈茶笑了,回他:“我也爱你!”   程樘低下头,再次吻住陈茶,没了刚才的暴躁,只剩绵绵爱意。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们家离的近,听得尤为真切。   程樘跟陈茶双双皱眉分开,对视一眼,开始找鞋下炕。   噪音过后,响起李芳芳的啜泣声。   “各位钱榆村的父老乡亲们,我是李芳芳。就是当年传说中被程樘耍流.氓的人……”   李芳芳抽泣着把当年她知道的部分都讲了出来。   “当年的事,确实是我李家对不起程樘!在这里,我代替我娘给程樘道歉,程樘,对不起!”   广播那头响起门扇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是李婶气急败坏的声音:“李芳芳你个贱皮子,为了程樘你是不是半点脸都不要了?收钱的是张红艳,把他卖到西北的也是张红艳,我做什么了?凭什么我们要给他道歉?他害你害得还不够吗?要不是你跟程樘走太近,涛子他……” 第89章 、没她会死   广播到这里突然断掉。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掐掉的。   这次程樘学乖了, 连忙表态:“自打咱俩一起回钱榆村我就没跟她单独见过面。”   陈茶当然知道。而且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拈酸吃醋,起身招呼程樘,“走, 我们去看看。”   陈茶拖着并不情愿的程樘走到学校门口,发现这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陈茶嘶了一声, 扬眉问程樘:“咱家离这里也就二十米吧?”   他们就是穿了个鞋的功夫, 这些人是怎么从全村各处赶过来的?瞬移?   程樘摇头:猜测道:“八成是从李家跟过来的。”   只是程樘很纳闷, 为什么这些人会去李家?   陈茶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把给全村发猪肉的事说了。   程樘:“……”   就是哭笑不得。   半晌他摇摇头,很是感慨:“活了二十几年才知道我清白这么值钱!”   三百户人家, 每户五斤三块钱的猪肉那就是四千五百块。   够全村种地一年的纯收入了。   这么大的诱.惑,也难怪这些村民会这么快跟过来。   他们八成就一直围在李芳芳家和程鼓家附近, 毕竟他们两家紧挨着,都能看得见。   这么一想,程樘还打趣陈茶:“我二伯娘要知道你这么舍得为我花钱, 当初就高价把我卖给你了。”   陈茶本来也想玩笑一句“我才不收破烂!”抬眼见程樘嘴上说笑,眼神却有些黯淡,忙道:“那是她没眼光!你是我的无价之宝哪能明码标价?我这价不是开给你, 是开给张红艳跟李婶的。”   程樘被她夸张的表白逗笑了,摇头:“那你亏了!她们不值。”   陈茶点头:“对,她们不值!”所以你别难过, 全世界都抛弃你了我也不会。   表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发现了陈茶,主动跟她打招呼:“茶茶来了?”   那态度过于热情, 让陈茶觉得自己是行走的猪肉。   大家看见他们两口子来, 自动给他们俩让开一条路。   还有人迫不及待地讨赏:“李家已经来道歉了, 是不是能先给我们发一半猪肉?”两斤半也够过年了。   陈茶没回。   虽然变相雇人给李家和程家施压的是她, 但是真看见这些人为了几斤猪肉追着李家满村跑,她半点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一点反感。   陈茶甚至想,当初对着无辜的程樘喊打喊骂的,会不会就是这同一波人?仅仅因为张红艳一面之词就把程樘钉在全村的耻辱柱上。   程樘更没说话,牵着陈茶的手一路往广播室走去。   远远地就听见李婶在骂李芳芳。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贱皮子?难怪都说生闺女是赔钱货!你为了程樘当着全村人的面出卖你娘?李芳芳你还是人吗?你要是个鸡狗我今天就剁了你!”   李芳芳哭着反驳:“那事本来就是你跟张红艳做的不对!你们害的程樘背井离乡五年,跟他道歉难道不应该吗?他本来就不是坏人,就因为他没爹没娘你们就都欺负他!他做错什么了?”   李婶愈发气急败坏,哭着跟李芳芳对喊:“我那么对他是为了谁?就为了那一百块钱吗?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难道就是让你嫁给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吗?李芳芳我是你亲娘,我能愿意你跟我一样嫁给没出息的男人一辈子受苦受穷吗?我为了你干那丧良心的事你竟然还来指责我?!”   “程樘怎么没出息了?是你们都看低他。现在钱榆村有哪个男人能比程樘有出息?”   “那是他讨了个厉害老婆!你有陈茶那小狐狸精漂亮还是有她能干?你连涛子这样的男人都守不住何况是程樘这种命硬的男人?你但凡对涛子有对程樘一半好,涛子能跟别的女人跑了把你晾在婚礼上被人嘲笑地头都抬不起来?”   李芳芳再也反驳不了,呜呜地哭。   程鼓太阳穴跳了跳,走到办公室门前反而停下了。   这时候他进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陈茶轻叹一声,拍了拍程樘的胳膊,示意他让开路,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陈茶一进门就开始鼓掌,一边往前走一边对李婶道:“就一句‘为你好’把做错的事的责任都推到自己闺女上!你可真正是一位好母亲!你明明知道她未婚夫不做人,劈腿跟人私奔伤害李芳芳。你身为一个母亲不替自己女儿出头还把男人负心薄幸的过错也强加在自己闺女身上。你这母爱可真是伟大!伟大到令人作呕!”   李婶这两天被村里人明里劝暗里骂折磨到快神经衰弱了。这会儿一见陈茶恨不得撕了她却又怕她,听陈茶出言讥讽一时语塞。   沉默半晌,李婶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教训自己的闺女关你屁事?”   陈茶冷笑一声:“你喜欢忍气吞声我是管不着。但是你跟张红艳狼狈为奸算计我男人,还指望我惯着你不成?只单单让你道歉都是看在李芳芳的面子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再跟我横一个试试!”   她往前一步,李婶就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抵在墙壁上。   “你抬高李芳芳的未婚妻,贬低我家程樘,不就是像李芳芳说的,欺负我家程樘没父母疼吗?!不好意思,我们家程樘是无父无母,可他有老婆!只要我还活着,你们谁欺他辱他的,我都会一笔笔讨回来,谁都别想跑!今天你要不道歉我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陈茶停在李婶面前,顺手抄起了闩门用的木棍。   木棍陈茶手腕粗细,长约一米半。   这两天村里人没少跟李婶说陈茶有多不好惹。还说张红艳都被陈茶拿着擀面杖追出来,要不是碰见村长,张红艳就得被陈茶开瓢。   李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她怕陈茶也给自己开了瓢,视线往陈茶手中的目光上落了落,认怂:“我……我道歉。”   李芳芳本想上前去拦陈茶,听见这句,又退了回去。   李婶重新打开广播,在大喇叭里哭着承认了当年的事,虽然依旧是习惯性把错误推给了张红艳,但好歹算是道歉了。   陈茶伸手摁断广播,警告李婶:“从今以后咱们两清了!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嚼程樘的舌根,我就拔了你舌头!”   李婶连忙点头,吓到脸色发白,拉开门哭嚎着跑了出去,连自己闺女都不管了。   李芳芳神色复杂地看着陈茶。   陈茶想了想先开口:“谢谢你。”自己这么难了还肯为程樘站出来。   这句谢谢听进李芳芳耳朵里,无异于刀尖扎进心里。   她咽了口唾沫,尝到了血腥味。终只能苦笑摇头,“本来就是我娘不对。”   “你也有错!”陈茶不客气地指责她:“当初你要真那么喜欢程樘,你可以选择坚持跟他在一起。你明知道他没有坐牢人没回村,你不替他正名不去找他,就这么任由村里人污蔑他!证明你芳芳也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程樘!既然不够喜欢,就不要整天一副情非得已的林黛玉模样,说实话,看多了,挺恶心人的!”   李芳芳本一脸苦楚内疚,听见陈茶这么说,登时双拳握紧,眼睛通红,反驳陈茶:“我一个姑娘家从来没出过远门我去哪找他?我一个人一张嘴怎么说得过那多人?再说那是我娘啊!她生我养我我还能去告她不成?他……”   李芳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觉得理所当然的事,这时候说出口就像比陈茶低了一等,话锋一转,“我跟你不一样,你不过是运气好才能跟程樘在一起!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够喜欢他?我们二十年的情分你怎么比的了?陈茶我忍着你不是怕了你!我只是不想程樘为难。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开口,程樘还是会立即抛弃你娶我?”   陈茶扬起眉,一脸惊奇地反问她:“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凭程樘对我的感情!”   陈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同情李芳芳还是该同情程樘。   她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对程樘道:“来,给你个做选择的机会。”   程樘:“……”并不想要。   他灭了手中的烟吐出最后一个眼圈,一脸赴死地表情进了办公室的门。   李芳芳没想到程樘也会在,有些尴尬更多的是窃喜。   她哭着就要扑进程樘的怀里,“程樘,我……”   程樘后退一步,躲开了。   李芳芳眼泪和喜色都定格在脸上。   “芳芳姐……”程樘先开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喜欢你?   我对你只是感激之情?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   陈茶一眼就看出来这木头想什么,语气不怎么好的提示一句:“简单点,告诉她你喜欢谁!”   这个程樘会,他看了陈茶一眼,对李芳芳道:“我爱陈茶!”   陈茶嘴角抽了抽,顿时有点同情李芳芳。她以为程樘多少铺垫一点或者委婉一点,最起码也会以一句对不起开头。   李芳芳显然也没想到程樘会这么直白地拒绝自己,受惊过度一时反应不过来,嘴巴开开合合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陈茶站在程樘身边,歪头看着李芳芳道:“不是感动自己的感情就叫爱情。也别把你对程樘那点小恩小惠当成你对他的爱或者期望他用爱来回报。他若真爱你不会因为你父母反对疏远于你。你若真爱他也不会这么决定了嫁人。只不过看起来运气不太好嫁了个人渣。   你的不甘心不是源自你对程樘的爱。你只是嫉妒我们在一起过得好!只是不甘心程樘竟然没有等你一生一世不符合你想象中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痴情样!你可以放下他去结婚,但是你无法接受程樘跟你以外的女人——我结婚。   你这是爱?你这是自私!是想用儿时那丁点善良绑架她一辈子。”   程樘侧头看了陈茶一眼,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不过很明智的没在这时候开口。   李芳芳心事全部被陈茶说中,怔了会儿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被未婚夫背叛丢在婚礼上,她都没有这一刻难过。如陈茶所说,她一直以为程樘会是她最后的退路。   哪怕所有人都辜负她,只要她招招手程樘一定会拥抱她。   可程樘没有!他也不要她。   程樘蹲下身子,跟李芳芳平视:“你对我的好,我确实会记一辈子。你有难需要我帮助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帮。但是,感情不行!对不起!我爱陈茶,没有她我会死!所以她说的不对。于我而言这不是选择题,只有她只能是她,没她我会死!”   “不是这样!”李芳芳摇头依旧不肯相信,“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你知道,我从不骗人。”   陈茶:“……”有时候真话确实比谎话更伤人。尽管是情敌,这一刻她还是有点同情李芳芳。   李芳芳跪在地上,手握成拳不停地砸地,头摇的像拨浪鼓。   程樘仰头看向站着的陈茶,眼神求助。他不会哄人。   陈茶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先出去。   程樘抿了下唇,起身走了。   他一走,李芳芳仿佛更绝望了。   陈茶等着她哭声渐弱,才开口:“路是自己选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后悔重来。你总觉得自己对程樘很好,可是你给他的从来不是全部。他念你恩,你父母说你对他好,你便觉着你真对他掏心挖肺的好。但是你仔细想想,你真为他豁出命去做什么了?给他的馒头是你家多余的。给他的棉衣是你穿旧的。就算去为他辩解也是在不损害你娘名声的前提下。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喜欢他,那你错过就错过了。最起码在你跟别人订婚的那一刻你就自己放弃他了。   即使你真嫁给他,你一样不会过得像我这么幸福!   我跟你不一样,他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他喜欢我。哪怕全天下都反对,他也只能是我的。刀山火海,贫穷富贵,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所以,你输得半点不冤。”   接受事实,需要时间。   陈茶给她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来找我。虽然程樘我不会让给你,但是你那渣前夫我还可以帮你忙收拾一下。”   说完干脆利落地走人。   她已经够大度了,总不能指望她对情敌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怀吧?   程樘看看房间里的李芳芳,又看了眼陈茶,一秒都不敢犹豫,立即大步追了上去。   跟着陈茶回了家,又追进堂屋。   陈茶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程樘刚想挨着她坐下,陈茶一瞪眼,“我让你坐了吗?”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老老实实在茶几跟前立正。   他绞尽脑汁想陈茶喜欢听的话,还没想出来就听陈茶冷哼一声:“看看你惹得烂桃花!”   程樘摸摸鼻子,二话不说先认错:“我错了!”   “你哪错了?”   程樘:“……”   “你说哪错我就哪错了。”   然而这句他自认为十分真诚的话反而触怒了陈茶。   陈茶挺直了身子,面若寒霜:“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逼你认错?我觉得倒是我错了!我错在棒打鸳鸯……”   程樘牙疼似的嘶了一声,心道:又来!   虽然哄人他不会,但是有句老话他经常听,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程樘信奉行动至上,他不会说但他会做。弯腰抄起陈茶往里屋抱。   陈茶捶他:“放开我!我让你动了吗?我还没原谅你呢!”   程樘把她扔在炕上,自己欺身压了上去,“你小点声,外面还有人。”   一墙之隔就是张晓萌。   陈茶腾地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让她小点声骂他还是让她小点声叫。   很快,陈茶知道,是后者。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万更,分两章,老时间。   另外,从明天起整个5月都是万更,(9000+起),哪天我做不到,你们就评论区留言,通通发红包!!!   拼了! 第90章 、难得失眠   等陈茶睁开眼,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牲口!”陈茶揉着腰愤愤地骂程樘。哪有这么哄女人的?   骂完又觉得连自己也骂了,抬脚踹他,结果扯到大.腿又叫了一声。   程樘闭着眼, 哑着嗓子开口:“大清早,你这么叫我会认为你是主动求……”   他最后一个字声音很小, 陈茶脸都快都凑他嘴上了才听清是个艹字。   陈茶:“……”   她还没来及说什么, 程樘又补了一句:“媳妇儿, 今早可能满足不了你, 昨晚被你榨干了。”   陈茶:“……”   生平头一次被人堵到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冷哼一声:“爷们,那你这不行啊!才二十来岁就这么不经折腾。那等以后我如狼似虎的年纪, 岂不是得红杏出墙才能满足?”   程樘蓦然睁开眼,翻身把陈茶压倒, “你试试!”   事关男人尊严,拼死也不能丢面。   ……   最后求饶的当然是陈茶,还特别屈辱地保证这事翻篇了, 以后不会跟程樘翻旧账。   等两个人收拾利索开门。来家里打工的村民们都来了,在院子外冻得瑟瑟发抖。   陈茶:“……”难得生出几分心虚,重新退回了屋子里。   程樘让大家今天不用做床垫。吩咐男人们都跟着他去收猪。妇女们都留在家里烧水等着给猪褪毛剥皮。   既然陈茶许诺了给全村发福利, 那就得兑现。   不管张红艳最后会不会道歉,反正她给程樘洗白的目的都达到了。   全村都知道是张红艳是怎么害程樘的,也都知道程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 从没坐牢。   去集市上买这么多猪肉明显不合算,还不如去买几头猪自己杀。   等程樘开车离开,陈茶才从里屋走出来。   虽然刚才跟程樘在被窝里折腾那会儿, 陈茶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了, 但是情到浓处不由人。她脸皮再厚也怕别人听见笑她。   为此她没少咬程樘。   亏得冬□□服厚, 要不然程樘肩膀上顶着那一排牙印看他怎么做人!   只是男人们都走了, 却还有几个妇女在。   都是已经结婚的人,一看陈茶走路就知道昨晚小两口干了什么。   陈茶本就长相娇艳无比,这会儿如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明艳不可方物。   看她走来,几个妇女都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   八卦却不带恶意。   陈茶发作不得,连饭都不想做了,扭头到小卖部货架上拿了包黑白夹心饼干,拆开气鼓鼓地把饼干当程樘恶狠狠地咬。   她很纳闷,明明她没出力,偏偏累到不行比程樘看起来都累。   “啧!看你大清早就一脸春意!就差把‘我跟我男人滚炕单了’写脸上了。”张晓萌调侃陈茶。   陈茶:“……”   忘这大小姐了!她不是村里那帮妇人,又是个为爱义无反顾的主,可不懂什么叫含蓄。   “是呀是呀!你嫉妒不?挺着个大肚子只能当深闺怨妇了吧?!”陈茶虽然心里羞囧,但是嘴上绝不认输。   这下轮到张晓萌脸红,她总不能跟陈茶说“我跟谭新建昨晚也做了。”这种话来反驳她,只能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李芳芳刚来找你干什么了?”   陈茶环顾四周,没看见人,问张晓萌:“她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张晓萌也很奇怪,“大约一个小时以前?她说去堂屋找你的。你没看见她?”   陈茶:“……”   那会儿她似乎在跟程樘那啥。   想必李芳芳听见所以走了吧?   陈茶抬起两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大清早挑衅程樘了。   她打开小卖部西门,往外走。   这次真的是丢人丢到情敌面前了。   一出门见李芳芳坐在学校大门前的台阶上发呆。   陈茶想了想走过去。   李芳芳穿的不多,冻这么久,嘴唇都发紫了。   “去我家聊聊?”陈茶主动开口邀请李芳芳。   李芳芳听见她声音抬起头,眼神空洞茫然。   陈茶见她精神状况不是很对,又重复了一遍。   李芳芳这才反应过来,晃晃悠悠地起身,跟在陈茶身后。   陈茶把人带进堂屋,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炭,把房间烘得更暖一点,又倒了一杯热热的白开水递给李芳芳。   她腰酸腿疼也不愿走动,往单人沙发上一坐也抱着一杯水吸溜着喝,不说话。   好半晌,李芳芳先开口:“陈茶,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她声音特别小,明显很不好意思。   陈茶倒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有些诧异地问她:“你借钱干什么?”   李芳芳鼻子一酸,却眼睛干涩哭都哭不出来,苦涩地笑了笑,“想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昨天也一度抱着不想活的念头到了黄河边上。   虽然黄河上结了冰,但是真想死,砸个窟窿跳下去也能活不了。   可事到临头李芳芳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勇敢,她最后也没能鼓起跳下去的勇气。   一个连死都不敢的懦夫,哪里会为了喜欢的人赴死?更不敢和他一起同甘共苦面对村里人的讥讽挖苦。自然也没有为他苦守寒窑等十八载的决心。   那一刻,李芳芳才相信陈茶所说的话。她也许真喜欢程樘,但绝对配不上他。   如今婚事吹了,跟家里闹翻了,在钱榆村她就个笑话,不敢死只能离开。   “钱我可以借给你。”陈茶点头,“不过,你确定离开会比在钱榆村好吗?钱榆村也许会有人说闲话,但你好歹是受害者。跟父母吵架还会和好。出去了可是人生地不熟。会遇到好人也会遇到坏人。到时候只是破个财倒还是小事,若被骗去卖到穷山沟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李芳芳怔住。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没脸呆在钱榆村了。   陈茶打了个呵欠,半坐半躺像只慵懒的猫。   “你不是好奇我从哪冒出来跟程樘认识的吗?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因为不满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离家出走的。遇见程樘之前我已经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近两年。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遇到过小偷,遇到过黑心老板还遇到过人贩子。   认识程樘的时候就是我发现一个我以为是好人的大姐却是个人贩子,她想把我骗去卖掉。我趁她不备偷溜出宾馆随便找了个不像好人的男人把她卖了!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伙儿的,然后我又被抓了起来,裹挟到了这座城市。   在火车站我利用自己的美貌引起了一场骚动,制造了一个逃跑的机会。没想到火车站建在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差点逃不掉的时候遇见了程樘。是他救了我。”   陈茶重新调整了下姿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耐心也差了许多,“如果你觉得你比我聪明,能一个人很好的在外面生活,那么可以,我借你一千块而且不用你还。但是你离开钱榆村生死自负!”   李芳芳:“……”   虽然很想,但是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她比不过陈茶。   又输一次!   李芳芳愈发的失落和茫然,走都不行,难道她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陈茶掀眼皮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怕她真去寻死自己被迫成了帮凶,只能再当一次好人:“你那未婚夫……叫什么涛子的,怎么回事?”   李芳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自打出事,从来没人问问她的感受,憋了许久终于能说出来了。   李芳芳未婚夫这小半年跟着她舅干点小买卖。   说是买卖其实就是偷油卖油。   这行风险大,需要有人放风,所以他舅又在他们村找了一个小年轻一起。   那小年轻每次带着自己的对象一起去。   结果,不知道那小年轻的女朋友怎么跟涛子看对眼走到一起了。   那男的发现之后来找李芳芳。   李芳芳去质问涛子他还不承认。   “他说他是为了让我结婚后过好日子才这么拼,我却不相信他这那的。结果婚礼前一天他跟那女孩私奔了。他家里也怕丢人,想瞒着消息把人追回来。结果婚礼开了天窗,我成了笑话。”   其实涛子堵她嘴的原话是:“你们村的人都说你跟一个劳改犯有不正当关系,我都选择了相信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李芳芳当时理亏就没敢再多问。   陈茶十分不解:“油有什么好偷的?”油城这边主要吃大豆油,谁家都种,又不值钱。再好点也就是花生油,都是耕地里产的农作物。   李芳芳默了下,道:“石油的油。”   陈茶:“……”   这是犯法!   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替李芳芳庆幸。   偷石油陈茶来钱榆村这一年多也见过几回。   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有人干这个。基本全部发了小财,最起码家里阔气的五间瓦房都盖上了。   他们往往用家里的牛车拉着装肥料用的那种里面套塑料袋外面是编织袋的大袋子在油井上偷装石油出去卖。   只要不被抓一车能赚几百块钱,确实是一本万利。   但到底是违法行为,经常被油区办的人抓,一旦抓到轻则挨打被扣车,重了直接得蹲大牢。   偷油这事无异于悬崖上走钢丝。那李芳芳可真随时会成为劳改犯的妻子。   “知道那个女的家是哪的吗?他们俩逃去哪你没半点消息?”   李芳芳想了想,犹豫道:“女孩就是东杨村的,我舅去她家看过,女孩也离家出走了。他们现在好像跑到市里租了房住。”   陈茶点点头,建议道:“如果我是你话,首先我得收拾这对狗男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其次,我得好好生活,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我过得越好他越难受!第三,我得看看这对野鸳鸯什么下场。两个人都谈婚论嫁还敢知三当三,这种人的感情不会情比金坚的。”   李芳芳错愕地看着陈茶。   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们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自从出事,她想的是自己该怎么躲怎么逃,而陈茶,她会选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并且勇敢面对。   可是潜意识里李芳芳还是不认为自己比陈茶差,想了一会儿,她挺起胸膛,目光坚定了下来:“你说的对,凭什么我要躲?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陈茶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顺便又给程樘在心里记了一笔。   ******   程樘他们回来的很快。   这年头每个村里都有很多人家都会养一到几头猪,留着年底卖钱补贴家用。所以只要给钱并不难买。   他们买了五头五六百斤左右的猪回来,支上木架子,一头头的宰杀。   大家宰完猪,剔掉骨头把肉五斤一份分别装好,送到村委让村长帮着发放。   发完还剩不少肉以及猪头猪蹄猪下水什么的。   可陈茶他们这两天就要坐火车走了。吃不完这么多肉。她做主当做工人福利让他们几个人分一分。   孙志远问陈茶:“他们也给吗?”   陈茶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王山跟他爹。   自从欠了他家一千块钱,这父子俩在他家打工跟低人一等一样,什么都不争不抢,只低着头干活。   尤其是王山他爹,明明快七十岁了,即使陈茶再三让他休息他也不肯,从早干到晚,每天回家都是揉着腰拖着腿走。   陈茶问过程樘,为什么父子年龄差距那么大。   程樘说,王山上面其实还夭折过两个哥哥,一个叫王海一个叫王河。一个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另外一个七八岁淹死在村里的河边。   之后王山的娘好几年都怀不了孕,直到请一个大师看了看,说他们家的孩子名字不带水才能养活。   又过了几年,王山娘快五十才怀了王山。   也不知道是大师厉害还是巧合,名字里不带水的王山健康活到了现在。   陈茶点点头:“都有份。”   大家都欢天喜地分了猪肉,收拾好卫生,锁上车间和仓库门回家过年去了。   张晓萌也来还小卖部的钥匙。   陈茶摇头:“你先拿着吧!要有时间早过来开个门,我这一去大半个月,还没你回来的早。”说完又补了一句:“过年期间卖货的钱都给你当红包了!”   “哇!你可真好!”张晓萌想了想,“那我帮你看到大年三十吧!等过完年最晚初六我来开门。”   送走谭新建和张晓萌,陈茶跟程樘匆匆洗漱上了炕。农村的冬天真得特别不友好,想洗澡需要勇气。   两个人躺在炕上,陈茶告诉程樘:“李芳芳今天来过了。”   她三言两语把李芳芳那个渣未婚夫的事说了。   程樘搂住陈茶,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帮我处理好这些。   陈茶哼了一声,一脸小矫情,伸手往他额头上戳:“这是第一回 也是最后一回,以后你要再招惹些烂桃花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樘当然不怕她收拾,但是汲取昨天的教训,跟陈茶商量:“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帮李芳芳?”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我凭什么要帮?”   程樘胳膊搭在陈茶腰上,“好媳妇儿!帮她这一回,我就不欠她了。”   陈茶也是这么想的,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程樘想了想,道:“找到那男的揍一顿?”   陈茶翻个白眼,“你又不能把人打死,揍一顿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   “你说怎么办?”   陈茶从侧躺变成趴着,两只脚在被子里晃来晃去,把被子高高顶起像海浪一样翻滚。   程樘握住她的脚,“别乱动,一会儿被窝都让你晃凉了。”   陈茶倒也没挣扎,就着这个姿势道:“依我看,等过了年先在城里给李芳芳找个工作,让她躲躲闲言碎语。这两天她在家里不好过,在村里也被指指点点。到城里工作一能散心二能赚钱,还能多认识些人。说不定还能遇到真正喜欢她的人。只有她先变好了,再见渣男才更有底气。”   程樘十分赞同。   “至于那对狗男女当然不能放过他们。一发现他们踪迹就通知女方家里,村里人都封建,我就不信女小三的父母和未婚夫一家会轻饶了那个涛子。   即使他们在众人反对下情比金坚地熬过这一关。那也没事。我们想办法找人让他们丢了工作。或者想方设法制造点误会让这对狗男女互相猜忌那就更好不过了。不过……”陈茶叹息一声,“油城这么大,想找两个人恐怕有点难。”   在上百万人中找两个人,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程樘点头,“嗯,这事确实得需要点时间。我明天给姑父和杨工他们打个电话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市中心其实不大,油田现在不招临时工,他们在东城区的多。回头我托几个人帮忙找找。”   “马上就过年了。我猜那对狗男女肯定不敢回家过年。按照李芳芳的说法,这对狗男女私奔的时候什么没带。过年期间都停工停业他们赚不着钱最起码这个年过不好。”陈茶说着突然有些激动,“说起过年,咱们是不是明天的火车票?”   程樘嗯了一声,在陈茶背上轻拍了几下。   虽然火车票已经买了许久,但是陈茶以前总觉得不一定能去,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   这下眼看明天就要上火车出发了,陈茶竟然失眠了,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程樘昨晚干了“苦力”今天又忙活着买猪杀猪,有点累。   他明明很困见陈茶实在睡不着,强打起精神陪她说话。   “想家了?”   陈茶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有些伤感:“算起来我都快三年没回家了。其实外公走了以后也就外婆还是我的牵挂。不过我有三个舅三个姨,所以也不会太担心外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激动。明明平时不怎么想家也很少想回去的事。”   程樘很了解这种感觉,一如他在西北的时候,明明对钱榆村没有任何留恋,却还是会时不时会想这个地方。   因为所谓思乡除了可以想念亲人还可以怀念故土。   之前不想是知道回不去,现如今要回去了,大约近乡情怯?   程樘闷声笑了笑,把她往怀里搂了了搂,“实在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省得她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跟她聊了会儿天,他也不困了。   陈茶抗议:“不要,明天还得坐火车,怪辛苦的,你省点力气吧!”   “路途漫漫好几天都不能碰你。”程樘手开始不规矩,“先过过瘾再说。”   陈茶:“……”   作者有话说:   前面有提过去世的是外婆,已经改成外公了。感谢在2022-04-28 23:59:45~2022-04-29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宗罪之~懒 18瓶;云端 10瓶;顾沉 4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衣锦还乡   一大早, 程樘跟陈茶就拎着大包小包出发了。   去火车站之前,程樘和陈茶先去了李敏姑姑家,想着提前给姑姑拜个早年, 顺带把年货也提前送了。   李敏陈茶讲他们这些日子的鸡飞狗跳,听见程樘要跟程鼓出五服的事, 长长叹息一声, “按理说长姐如母, 这事我该给樘子做主, 但是我到底只是他们半个姐,说话没力度。”   程鼓程宣都不听她的。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 知道李敏是真的生气和自责。陈茶忙劝道:“姑姑,你千万别难过!有我在还能让你娘家侄吃亏不成?保管把他们收拾的妥妥当当!”   她脖子又细又长, 此刻挺着更像一只骄傲的黑天鹅。   李敏被陈茶逗笑了,摇头拉着她的手,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你这孩子是真的很好!聪明会来事, 不像樘子一根筋,死板,木讷。不过, 我到底是程樘的姑姑,不管他们愿意也不好不愿意也罢,我就是姓程。这事我不能不管。你放心, 真要出五服也轮不到你们该他程鼓滚!我管不了程鼓,程锣可以。”   程锣是程家四兄弟里的老大,虽然跟李敏同样是同母异父姐弟, 但是程锣算是李敏带大的, 跟她算亲厚, 比较听她的话。   锣鼓喧天四兄弟, 陈茶倒是听村长老婆提过几回,但是据说程锣早年入伍早就定居在京城,根本和钱榆村没什么联系了。   不过陈茶也没多问,只当李敏为自己跟程樘报不平,还反过来安慰她:“姑姑,你知道我娘家离的远。对我跟程樘来说你就是我们俩唯一的亲人。所以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就算帮了我们。至于他们,我来收拾。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张红艳没有公开道歉,但是他们一家现在在钱榆村就是过街老鼠,人见人骂。   当初张红艳加诸于程樘身上的,如今自己都尝了一个遍。   不仅如此,程栋的婚事也因此吹了。   陈茶大手笔全村发猪肉这事传遍了十里八乡,其中自然也包括程栋老丈人家的村子。   那家人一听说张红艳对自家侄子做出这么人神共愤的事,直接退婚。这要把闺女嫁给这样如虎似狼的人家,万一哪天把他们闺女卖了怎么办?   两家早就谈婚论嫁,订婚时该给的彩礼都给完了。这时候退婚对程栋来说就是人才两空。   程鼓跟张红艳上门讨要彩礼还被程有缘栋无缘的大舅哥给打了出来。   程栋大舅哥声称不管程栋他们家要自己妹妹的名声损失费就不错了,还想要回彩礼?门都没有。   毕竟程鼓一家吃香太难看,做人太不厚道。自己妹妹跟程栋订过婚,名声都被程栋连累臭了。   程栋还挺喜欢那姑娘的,也因此跟张红艳闹翻了脸,差点母子成仇。   这些话通过小卖部来来往往的人,传进陈茶耳朵里。承认听着还挺愉悦的。   李敏也笑,摇摇头,一脸宠溺:“你这丫头可真是半点亏不吃。”   “那是!我花了三四千块钱呢!”   买毛猪比直接买猪肉便宜了不少。   因为程樘他们着急走人,李敏就没留他们在家吃饭。还让姑父骑着嘉陵摩托载着他俩送到汽车站。   油城火车站太小,车次也少,临市有大火车站。   程樘买的票上始发站是隔壁市的火车站,所以陈茶才没听说过。   程樘买完汽车票,又到车站附近的商店里买了点吃的带着。   看这时间,八成得在路上吃午饭,他无所谓,只是路途辛苦,不想在吃上还委屈陈茶。   程樘买东西回来,看见陈茶头埋在前排座椅背上,两手捂着自己的小腹。   程樘连忙放下东西,坐在她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脸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陈茶听见他声音抬起头,要哭不哭的,“程樘,我肚子疼。”   虽说陈茶素来娇气,这会儿真是小脸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程樘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皱起,二话不说站起来拉她:“走,我们去医院。”   陈茶不肯,死死地抓着椅子背,声音有些发颤,却直接拒绝:“不行!去医院一耽搁会赶不上火车的。”   “我们可以改签,或者再买票。”   “都年根底下了,票哪这么好买?你去帮我弄点热水来就好。”陈茶还是不肯。   火车票要那么好买,程樘何至于求人?而且杨春凯出面都还不能让他们俩挨着,给弄了一卧铺票和一站座。   程樘眉心皱成川字,薄唇抿成直线,站在两排座椅中间的过道上。“身体更重要!等你好了什么时候都能回去。”   陈茶也知道这个道理。以前不能回家的时候也没怎么着,可都要出发了却不让她回家,她心里就委屈地受不了。   肚子又疼,心里也难过,一时控制不住,眼泪开始哗哗的流。   “别哭!”   “别哭了,身体要紧。”   “别哭……”   程樘哄人总是这么干巴巴。   他倒是能强制带走陈茶去医院,却不敢保证还能买到让陈茶回家的火车票。   到时候病好了人再给惹不开心了,今年过年怕是根本哄不好。   程樘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跑去找热水。   等程樘下车走远,陈茶听见后座的小姑娘长长地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感觉到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陈茶抬手擦了下眼泪才回头。   一个圆脸姑娘冲她友善地笑了笑,小声道:“同志,你肚子疼是来例假了吗?我每次来例假也都会肚子疼。疼起来都在地上打滚那种。这滋味可不好受了!”   陈茶刚想说不是,圆脸姑娘已经收回手开始翻自己随身背的背包。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塞给陈茶,“一会儿你爱人回来,你让他把这个给你泡了,喝下去肚子就会舒服很多。”   陈茶低头,掌心的纸包上面用圆珠笔潦草得写着:益母草药粉。   陈茶:“……”她例假都一两年没来了,属实用不上这东西。   “你爱人对你真好!就是长得有点凶……”圆脸小姑娘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留出一点点缝隙。   陈茶失笑,这姑娘明明怕惨了程樘,还愿意帮自己,挺单纯的。   她向圆脸姑娘道了谢刚想把药还回去,程樘就回来了。   他应该是一路跑去跑回,额头鼻尖有一层薄汗,把手里的搪瓷缸塞进陈茶手里,还拿了个崭新的热水袋给她。   陈茶想了想还是把小姑娘给的益母草粉倒了进去。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好像也没什么坏处。然后陈茶把暖水袋塞进衣服隔着秋衣贴在小腹上,暖意似乎驱走了不少痛楚,舒服了很多。   折腾了这一会儿,没多久就发车了。   不一会儿,陈茶靠在程樘肩膀上睡了过去。   程樘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等到了车站程樘把陈茶叫醒。   陈茶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到了?”挺快。   程樘嗯了声,稍微活动了下麻到无知觉的胳膊,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陈茶下车。   怕陈茶走丢了,程樘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走了没几步,程樘盯着陈茶的裤子后面皱起眉,抓着她的胳膊大步往外走,“走,去医院。”   陈茶有点跟不上他脚步,哎哎叫唤试图阻止他:“我不怎么疼了,不用去医院。”   她现在就想去火车站。   程樘眉头拧起,明显不认同,一副不打算再退步的模样。   “你攥疼我了。”陈茶含泪控诉。   程樘停住脚步松开手看了眼,陈茶白细的手腕上被他握出了五个明显的红指印。   程樘磨牙,他真没用力,是她太娇气。他捏了捏眉心试图说服她:“你都流血了,我们得去看看。”   陈茶低头,肚子上好好的,纳闷道:“哪流血了?”   程樘往她身后指了指。   陈茶怔了下,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出站口的公共厕所跑。   程樘连忙跟上去,不过也只能等在厕所外面。   到了厕所陈茶傻眼了。   果然,一年多不来的月经,在她踏上回乡路的这一天又来了。   陈茶苦笑一声,这是她吃了无数中药,心心念念盼了半年的事。可就来的不是时候,她没准备这种时候用的东西。   她知道程樘一定就在外面,大声喊他应该也能听见。可程樘听见别人也能听见,这是汽车站外面人来人往。到时候他俩大约得在这汽车站成笑话了。   就在陈茶纠结了半天准备喊人的时候,厕所里又进来一个人,还算是个熟人。   圆脸姑娘看见她,十分亲切的打招呼:“好巧,在这里又见面了。”   这公共厕所蹲坑是条长勾,上面用一米高左右的砖做了隔断,所以大家谁也能看见谁。   陈茶也很开心,这是送上门的救星,她忙道:“同志,请问你带卫生纸了吗?越多越好。”   圆脸姑娘下意识往坑里瞄了一眼,连忙翻自己的背包,卫生纸是找到了,但是绝对不够陈茶用的。她不好意思的摊手:“抱歉。”   “那能不能再麻烦你件事,等你上完厕所,去外面跟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说下,让他去帮我买。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你给我送进来。”   圆脸姑娘应了,上完厕所匆匆出门。   程樘就等在厕所门外,存在感十分强,来来往往的人都打量他。   只是目光或警惕或恐惧。   程樘一直往厕所方向张望,以至于很多人都误会了,还有人路过骂他流.氓。   程樘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是着急为什么这么久陈茶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越想越怕,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原地转圈。   圆脸姑娘吞了下口水,她很怕程樘,回头往厕所看了眼,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开口:“你……你好,那个……你……你爱人说……说让你去买……买卫生纸。”   一句话磕巴了几次才说完。   程樘警惕地看着圆脸姑娘,生怕是坏人的调虎离山计。   圆脸姑娘看出来,又羞又急:“真的。她来……来例假,出不来。”   程樘想起陈茶裤子上的血,总算信了圆脸姑娘的话,目光搜索了一圈,转身直奔商店。   让他火大的是,到了商店买东西还不顺利。   他要只买卫生纸也就罢了,偏他多嘴了句有没有女人经期用的比卫生纸更好一点的东西。   弄的商店老板跟防流.氓似的看着他,不光不想卖给他还打算叫保安抓他,生怕他是混进车站的人贩子。   程樘十分窝火。   匆匆赶来的圆脸姑娘,连忙为他作证。   商店老板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儿道歉还要免费送他一包卫生巾,说这是刚流行过来的,很贵。   程樘寒着脸把钱扔下,东西都塞进圆脸姑娘怀里,“麻烦你了。”   那语气跟“我要宰了你!”差不多。   吓得圆脸姑娘一句话都不敢说,撒腿就跑。   等陈茶被解救出了厕所,对圆脸姑娘万分感谢,拉着她去商店给她买了很多零食。   陈茶一打听,这姑娘也要去火车站,三人便结伴同行了。   圆脸姑娘小声对陈茶道:“你爱人可真爱你!你都不知道我要再晚一步,他可能就把那商店砸了。”   陈茶:“……”   想想程樘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商店买女人用品的画面,陈茶摇摇头,无法想象。   只能像圆脸姑娘说的那样,程樘对她是真爱。   他们的火车都是晚上,排队进了火车站还有一段时间才发车。   程樘给她们俩找了座位,自己出去买了三份盒饭回来,其中两份给了陈茶。   陈茶:“……”   她把其中一份盒饭递给圆脸姑娘:“吃点垫一下肚子。”   圆脸姑娘非要给她钱,“我不能总占你们便宜。”她只是跑了个腿,陈茶又是零食又是盒饭。   在火车站这盒饭贵着呢!她很不好意思。   陈茶摇摇头:“没有你我现在还在厕所里困着呢!就别跟我客气了!”   临分别时,程樘突然喊住圆脸姑娘。   圆脸姑娘脸刷就白了,“干……干什么?”   “你那个药还有吗?能不能卖给我?”他看见陈茶吃了脸色好多了。   吓得圆脸姑娘打开背包把整个药袋子都扔给程樘然后撒腿就跑。   程樘:“……”他掏钱的手还停在口袋里。   陈茶本来小腹就痛,这会再加上笑的肚子疼,简直是痛不欲生。   程樘:“……”   他黑着脸扶着她往检票口排队。   陈茶笑够了,两手依旧捂在肚子上,支起身子打趣程樘:“知道当初我找你求救花了多大勇气了吧?”   那感觉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程樘:“……”斜眼看着陈茶。   陈茶可不怕他,一直笑到上火车。   他们这两张票,隔着好几节车厢。   程樘先把陈茶送到卧铺车厢,安顿好她,就想走。   陈茶不肯,非让他留下。   反正回去也是坐着,她这个是下铺,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何况窗边还有供人坐的临时座位。   程樘四下看了看,火车上三教九流本就什么都有,陈茶长相太扎眼容易惹麻烦。   他想了想让陈茶躺下,他在一边守着。   陈茶紧紧贴在墙壁上,让他一起休息。程樘拗不过和她贴在一起,躺在这窄小的卧铺上。   几十公分宽得小床上,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侧躺着,算不上多舒服,但是心里踏实。   “程樘。”陈茶突然开口。   “嗯,在。”   “以前坐过几次火车,每次都特别害怕。尤其是落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可这一次,我觉得特别安全。有你真好。”   若没有程樘,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侥幸逃出去继续流浪,也许倒霉被卖进山沟里。   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嫁给最喜欢的男人,带着他回娘家。   就算程樘这样的长相护着陈茶,还是一路还碰见了好几波坏人。   有探路的人贩子,也有小偷。   只是他们都没得逞,反被程樘抓了交给了火车上的警务人员。   好不容易到终点站,程樘拿着介绍信去取了杨春凯提前给他们订好的火车票。   这个终点火车站只是车票上的终点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好在下半程是两张挨着的卧铺票。   两个人总算不用挤得腰酸背痛谁也睡不好了。   全程三天两夜,终于到了陈茶故乡所在的火车站。   一下车,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程樘开口问了句:“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平安活到见到我的?”   一路上遇到的坏人十之八.九就是冲陈茶这张脸来的。   很难想象她在外面漂泊那段时间到底怎么过的。   陈茶长长叹息一声:“所以我才劝李芳芳不要离家。女孩独自出门真挺不容易的。不过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惨!”   她笑笑,“就像我见着你那次,那些人是人贩子不假,但还真不是拐我那批。有个大姐长得特别朴实,说话也真诚,许诺给我找个工作。后来我看见她往我水里加东西,就多了个心眼防着她。等她出门我就偷偷跟着,没想到她是去找买家。你知道我多值钱吗?她开价六千块!”   程樘垂下眼,提着编织袋的手握紧。   “那我能不生气吗?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我假装不知道重新回去,告诉那人贩子我还有个姐妹也在附近。我说我去叫我姐妹来,让她在房间等着我。我那么会演戏她当然不会怀疑。   我出门以后在大街上找了个看起来挺有钱但是不像好东西的男人。说五千块卖给他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姑娘,但是得需要一半的定金。那男人看清我长相特别痛快地付了钱。我就领着他去找那个人贩子大街。谁知道他们竟然是上下级的关系……”   陈茶一脸悔恨,“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然后他们就一起追我。我为了脱身把钱扔了出去,他们都顾着捡钞票我才有机会脱身。”   “后来怎么又去油城火车站了?”程樘记得在哪捡到陈茶的。   陈茶耸耸肩,“他们那团伙太厉害了,人又多。后来我还是被抓了回去。他们被我坑了一次,当然看管的很严。我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在火车站我使美人计,朝几个混混抛媚眼,惹得他们跟人贩子打起来,我才逃了出来。”   “所以追你的人里也有那些混混?”   陈茶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当时对我也是美人计?”   “那倒不是!那会就剩一口气了,顾不上。”   程樘:“……”好像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时间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板着脸等陈茶哄。   可惜陈茶沉浸在回到家乡的兴奋中,没注意他。还叽叽喳喳跟他说自己家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弄得程樘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陈茶家也算挺偏,出了火车站,还坐了长途大巴,倒了公交车,还坐了船。   上了船程樘就顾不上生闷气了,他晕船。   两手死死的握着船舷,抿着船一句话都不说。   遭到陈茶不客气的嘲笑:“哎?程樘你怕水呀?哈哈哈哈……”   程樘扭头不理她,这女人一踏上故土好像就不那么在意他了。   程樘心里十分憋屈,只能看风景,但是一看头更晕了,想吐。   其实越走越能明白为什么陈茶那么喜欢做生意了。   这地方是个比北镇大不了多少的地方,依山傍水。   偏山不能耕种,水里无鱼。   有限的耕地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人,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   撑船摆渡的,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货郎们。   连小孩子都抱着装香烟的木盒四处叫卖。   总而言之,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   陈茶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看见什么都得先估摸着能不能赚一笔。   ******   陈茶外公家所在的村叫三文村,坐落在山脚下,村民们沿着山脚稀稀疏疏的分散而居。   家里是三间竹屋,门前一片竹林。   陈茶老远就开始喊:“外婆,外婆,我回来了!”   她从下火车跟人问路什么的就换回了地方话。   尽管程樘听不太懂,但是得承认这调子软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十分悦耳。   陈茶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他俩走到跟前,才发现门是锁着的。   陈茶便到邻居家打听外婆的去向。   这里人挨的近,家家户户都很熟悉,一般都会互相照应,比钱榆村人情味浓多了。   邻居阿婆眼神不好,半晌才认出陈茶:“你这女娃子可终于回来咯!都好几年木得见你。变更好看勒!还以为你这女娃娃木得良心,走了都不晓得回来看看。没想到你外婆刚住院你就回来噻!还是个好娃娃。”   陈茶抓到了重点,问阿婆:“我外婆咋住院了?”   阿婆十分惊讶:“你不知道?你外婆昨天把腿摔断咯,这会儿在县医院勒!”   陈茶向阿婆道了谢,连忙又拖着程樘往外走,顺道跟他说了外婆摔断腿住院的事。   “别着急!”程樘见陈茶忧心忡忡,安慰她:“你不是说几个舅舅和姨都在附近,有他们在外婆没事的。”   陈茶咬了下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摇摇头,感慨了一句:“我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外婆没事还好,外婆出事……”   唉!她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   县医院离三文村不算很远,两个人出村拦了个三蹦子,十几分钟就到了。   陈茶跟程樘不知道病房号,只能问到相关科室病房的楼栋楼层,然后挨间查看。   到了某一间病房外,陈茶皱着眉停下。   病房里面正在吵架。   “凭什么让我们出?老母最偏心你们这些儿子,就该你们养。”   “没养你们哦?你们喝西北风长大滴?老母摔断腿咯,你们出点钱咋子吗?你们家辣么有钱。”   “是,没饿死我们不假,干活都是我们女娃子,上学是你们男娃子。我们嫁人彩礼钱也都给你们讨了老婆。凭什么现在老母摔断腿了还要我们出钱?”   “就是。养儿防老!没有人说养女防老的。”   “……”   陈茶闭了闭眼,表情无奈中带着纠结。   程樘见陈茶停住,也跟着她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瞄了眼。   房间里三张床位只住了一个人。   这张病床周围得站了小十个人,堵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病床上的人。而且他们似乎正在讨论什么。   虽然他听不懂内容,但是看他们随时打起来的样子以及激烈的语气明显是在吵架。   他转身问陈茶:“里面的人你认识?”   陈茶下巴朝他刚看过的方向抬了抬,“里面躺着的应该是我外婆。旁边围着的这些就是我舅舅,舅妈,姨还有姨夫们。”   程樘:“……”   难得八卦一回:“他们说什么?”为什么探病像吵架?   陈茶笑了笑,看在程樘眼里有些心疼,也不懂她为什么笑得这么无奈。   “里面在讨论我外婆的医药费谁出。我舅舅舅妈们想平摊,我姨还有姨夫们都不同意。他们说我外婆重男轻女,就应该我舅舅们负责。”   程樘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陈茶跟他在一起这一年,其实很少提家里的事。挂在嘴边最多的是就是外公。   就程樘所听见的那个外公是个聪明能干,为人处世老辣,而且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所以他一直以为陈茶的外公家是那种和和睦睦的大家庭。   听起来跟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让他一下很难适应。   陈茶看出他诧异什么,苦笑:“都说贫穷夫妻百事哀。穷人家最大的矛盾就是钱。不过,你别怕,他们绝对不是程鼓和张红艳那样的坏长辈。他们都对我很好。只是……唉,我家情况有点复杂,回头再跟你细说。”   程樘八卦心并不重,点了点头,往病房里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陈茶,二话不说往护士台走去。   陈茶以为他去洗手间,就在走廊等他回来。   等程樘再回来,手里拿了张缴费单拍进陈茶手里,“没事,外婆我们负责。”   陈茶:“……”   看着手里的缴费单,顿时有些头疼。   程樘在意她所以这么大气掏了住院费,这是好事。   只是有句话叫费力不讨好。   陈茶是个外孙女,这样会显得舅舅舅妈姨他们特别不孝顺。   再说她一回来就大手笔掏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程家关系简单,程樘大约没经历过什么叫人情世故,所以没考虑那么多。   不过既然程樘已经把手术费住院费都交了,陈茶也不好说什么,只问他:“医生怎么说?”   “说外婆年纪太大,动不动手术伤害都很大。动了手术呢?伤元气,恢复成什么样子也不好说。不动手术,好的快,但是以后最好也是个跛脚走路,大概率会不能自理。”   陈茶点点头,难怪里面那些长辈们还在争论要不要动手术,原来也不都是因为钱。   程樘指了指门口,眼神询问陈茶:“还不进去?”   病房里面长辈们的争论已经从要不要手术,谁出手术费到了共同指责外婆。   舅舅和姨轮着嫌外婆年纪这么大还不懂事。明知道刚下过雨,还非去田地里,滑倒摔断腿给大家添麻烦。   陈茶再也听不下去,推开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她。   么舅跟陈茶关系最好,先认出她:“茶茶?”   陈茶点点头,笑着打招呼:“么舅。好久不见。”   又挨着一个个叫过去:“大舅,大舅妈,大姨,姨夫,二姨,二姨夫,三姨,三姨夫。”   最后看着床上的老人,眼睛含泪:“外婆,我回来了!”   刚被训过的老人宛如受了委屈看见家长的小孩子,哇一下哭了出来,跟她告状:“茶茶,他们都不想养我。”   外婆只是腿受伤,又不是伤了脑子。这些儿女当着她的面互相指责推诿她又不是听不懂。   陈茶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道:“您说什么呢?我舅们姨们都是您亲生的哪个会不管您?你就放宽心好好养身体。”   她一个小辈能管的了谁?先不说她作为晚辈一来就数落长辈不合适,即使她开口了,她前脚走后脚外婆就得挨训。   怕外婆再告状,陈茶连忙对几个舅舅舅妈还有姨和姨夫道:“这次我不是自己回来的。我结婚了,这是我爱人,他叫程樘。”   陈茶挽着程樘的胳膊,往前一带。   程樘:“……”   莫名有些紧张,局促地点了点头,学着陈茶一一问好。   陈茶侧头看他,偷笑。程樘像极了第一次见岳父岳母的新女婿。   陈茶众长辈互相对视一眼,满脸惊讶和不相信以及对程樘的防备和嫌弃。   么舅更是当着程樘的面直接把陈茶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是不是他他逼你的?你说实话,么舅就是拼命也会保护你。”   陈茶哭笑不得,“么舅,这真是我爷们!”   么舅又回头看了程樘一眼,“你离家出走就找回来这么个……”么舅在匮乏的形容词中挑了一个,“玩意?”   这个男人往那一站,公安可以直接立案抓人了。   陈茶:“……”   “么舅,这真是我爷们,你再这样讲我真要生气了!”   见陈茶是认真的,么舅:“……”   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陈茶的程樘虽然没听懂他们说什么,但是么舅那鄙夷的眼神他还是能看懂的。   人越来越冷,戾气四溢,更像么舅口中随时会被抓走立案的坏人。   陈茶一时间有点头疼。   这时,医生领着护士推门进来,一眼看见这么多人围在病床前眉头一皱就开始训:“你们这么多人病人怎么休息?病人手术前需要静养。除了……”医生目光扫了一圈,抬手指了指程樘,“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所有人:“……”   么舅顿时急了,“你留个外人把我们轰出去?”   医生看着么舅,语气虽平和,但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他是不是外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这些‘内人’从昨天商量到现在都没商量出个结果。幸好病人只是摔断腿,这要是脑溢血,等你们商量出结果,病人都没了。何况,即使是腿断了,你们这么浪费时间病人也是在受罪。最起码你嘴里这个‘外人’比你们更心疼病人,已经把医药费都缴了,我留下他哪不对?”   众长辈:“……”   一时反应不过来,都哑口无言。   陈茶推着么舅往外走:“么舅,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等外婆看完腿。”   其他人也被陈茶一一劝了出去,她自己留下和程樘一起。   医生皱眉。   程樘开口:“这是我爱人。”   医生这才弯腰掀开外婆的被子开始检查。   过了会儿医生摇摇头,“明天还动不了手术。伤处肿的厉害需要先消炎。得等病人的炎症下去才能动手术。我先开点消炎药打两天看看。”   陈茶应了,看看外婆又对医生道:“大夫,能不能多加点止疼药。”   她外婆额头上一直有汗。大冬天总不能是热的。   医生摇头:“不是我们故意不加,就刚才那几个据说是老人的子女,一个推一个都不肯拿主意,无关生死我们也难做。你放心,现在我开药一会儿就给老人用上。”   陈茶道了谢。   她坐在床边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呜呜直哭,一边哭一边跟陈茶诉苦。   陈茶听着外婆絮絮叨叨,眼睛也有些酸,外婆是真老了。   外婆已经快八十岁了,馒头白发,人却瘦得皮包骨。   说了几句,陈茶见外婆困了,就让她休息。   外婆生怕她离开,恋恋不舍地抓着陈茶的手。   “我不走,明天还来。我在家里过年。”   外婆这才松开手,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晚上大家一致留下老实巴交的大舅妈陪床,剩下的长辈们表示要给陈茶接风洗尘。   外公外婆子女多,所以一大家子近二十口子人。   光陈茶长辈就九个人,同辈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八个,又是一桌子。   这多人的饭现做显然来不及。长辈们一合计就在县城里挑了一家饭店要了一个大包间。   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桌子。   按照陈家以前聚会惯例,一般都是长辈一桌晚辈一桌。但是今天陈茶跟程樘是主角,他俩都坐晚辈桌,长辈就好不好搭话了。所以改成了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女人这桌,都是陈货真价实茶的亲人。   尤其是陈茶三个姨,你一句我一句打听陈茶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程樘待她好不好?还说他们都去找过陈茶,但是能力有限谁也没找到。   这种关心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所以更让人感动。   陈茶红着眼很有耐心地回答着长辈和表姐表妹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也没忘记分心留意程樘那边。   如果说陈茶这边就是久别重逢的家宴,程樘那一桌就是所谓的鸿门宴了。   刚陈茶去洗手间就听见么舅跟老板说拿店里度数最高的酒。   等么舅离开,陈茶追上去问老板:“店里的酒最高多少度?”   老板一脸得意道:“我们新进的一款竹叶酒,足足三十二度!”   陈茶:“……”   她离家太久。差点忘了她家乡的人平时多数喝的是低度米酒。三十二度对于家乡这边的人属实算高度数烈酒了。   但,钱榆村的村民们惯喝的酒最低的也得四十二度。   况且程樘酒量还行,陈茶便放心地回包间了。   只是这些舅舅姨夫们还有表哥表弟们可不只是合起伙来灌程樘酒,还顺带查户口。   问程樘多大年纪,家是哪的,家里有什么人,做什么的,跟陈茶怎么认识的。   他们说地方话程樘听不懂。   一桌子男人连说带比划,热闹的有些滑稽。   程樘话少,但,有问必答,态度也很恭敬。   因为他们都是陈茶最亲的人。   陈茶听着听着皱起眉头。   么舅还好,确实是在询问程樘的情况,旁敲侧击打听陈茶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大舅则三句话不离程樘的收入,问他做什么营生,一年能赚多少钱什么的。   三姨注意到陈茶的目光,轻叹一声:“你大舅那人就那样你也知道,别往心里去。”   陈茶嗯了一声。   程樘还不算太实心眼,只说家里种着一亩三分地,跟陈茶开了个小卖部,日子还算过得去。   见他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她这些亲人的盘问陈茶就把心思收了回来,问三姨:“怎么回来都没见我二舅?”   一提二舅,三个姨对视一眼,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   作者有话说:   天天分那么多章怪麻烦的。   从今天起,一律三合一一起更。   暂时定在早上六点。感谢在2022-04-29 23:55:45~2022-04-30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了个泱 10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她说爱他   同岁的表姐刘小凤开口:“二舅前年说幺姨娘托梦给他, 让他去找你,他就真去了!这一走一年多没音讯,前阵子刚收到他让人代写的一封信, 说是走到半路身上没钱,留在那地方打工了。”   陈茶:“……”   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难受, 开口道歉:“对不起, 我让大家担心了。”   大姨摸摸陈茶的头发, 爱怜地摇头:“傻丫头,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是你那爹做的太过!   后来我们听说你那不靠谱的亲事后,你么舅打上门去跟他干了一架。让他知晓咱们陈家还有人活着轮不到他这么作践你。谁知道你已经离家出走了!”   二姨道:“茶茶这丫头, 从小想的周全。听说那姓罗的是个村霸。茶茶这是怕回来牵连咱们被那姓罗的霍霍。”   “不过你这丫头也是,一走连个信都没有。你是个识字的咋连封信都不寄回来。”三姨埋怨陈茶。   “开始我居无定所, 过得不好怕你们担心。后来跟了程樘又怕你们找了去带我回来。”陈茶坦白。   刘小凤问陈茶:“那你现在咋不怕了?”   陈茶往程樘的方向看了眼,程樘正好也看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又各自回头。   陈茶含笑:“因为我想带他回来给你们看看。”   这是我选的男人,我也希望我的家人能认同他祝福我们。   几个年纪小的都哦哦啊啊的起哄。   三个姨看看程樘又看看陈茶再互相对视一眼。   大姨先开口,她指了指陈茶戴着的金首饰:“你这男人看起来很不好相与, 对你倒是舍得花钱。”   二姨也点头,“第一次跟你回来,二话不说把你外婆医药费付了, 这男人对你没得说。”   三姨则道:“这个程樘是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你们看见他看咱们茶茶眼神了没?就在这一个房里坐了两张桌子而已。他还被那些男的灌酒套话,就这样他那眼都看过来多少遍了?!”   刘小凤纠正三姨, “三姨, 不是看了多少回!他那眼就没离开过茶茶哦!”   她坐的位置恰好能看见两个人互动。   陈茶听见几个女长辈都能从细节上看见程樘的好, 由衷地笑了, 一扬脖子,特别骄傲:“那是!这可是我自己挑的男人!我眼光一向很好!”   只是听二姨提起外婆,陈茶便问了一句:“外婆的腿是怎么回事?”   三姨嘴快抢着道:“昨天早晨才下过雨,她不在屋头待着非去山上捡柴,过水稻田沟滑倒把胯骨摔断了。大过年,弄得谁都过不舒坦。”   语气里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埋怨。   陈茶注意到三姨说这话时,小表姐刘小凤嘴瘪了瘪,明显不认同三姨的话。   小表姐是大姨家的幺女儿。   她等三姨说完,手遮住嘴,用只有陈茶勉强能听见的气音道:“三姨这话好没良心。明明外婆邻居说外婆是去三姨地里头轰鸟才摔到的,这会儿责任倒推的干净。”   大姨叹息一声:“说起来还没谢谢你跟程樘先把钱垫了。但是,我们这些当儿女的都还在说什么也不该你们小辈来出这钱。回头我们几个老的凑凑把钱还你。”   陈茶刚想拒绝,就听二姨反驳道:“算了吧!能凑起才怪。再说,他们当儿子的都还活着,哪里轮得到我们当女儿的养?反正我没钱出只能出力。”   大姨沉下脸,训道:“你都当奶奶的人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你当着一个小辈哭穷做什么?羞不羞?”   二姨哼了一声,闭上嘴,明显不服气。   陈茶连忙道:“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我出钱也是应该的。而且,我在家留不了几天,外婆还是得各位舅舅和姨照顾。”   不给她们点评的机会,连忙岔开话题:“我都三年没回来了,咱们家里有什么喜事没?”   “你大表姐二娃生了个男牙子。你小表姐也结婚了”大姨道,这俩表姐都是她闺女。又朝二姨努了努嘴:“倒是你小表哥还没动静。”   二姨摇头,“家里木得钱,咋个讨老婆嘛?”   “你看!大姐刚说完,你又哭穷!”三姨抢白道。   二姨急了,“那我就是真一个子都拿不出来嘛!我不哭穷我装有钱我就有钱了啊?茶茶又不是外人,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啥子?”   “那你咋个意思?你说这话是想让茶茶给你拿钱娶老婆不成?她一个女娃子在外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是运气好找个汉子嫁了!要运气不好你这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她一回!那时候看你惦记谁?也不怕老了到下头去,爸爸打你腚瓜子!”   三姨素来说话不饶人,这一顿抢白把二姨说的红了眼,连赌咒带发誓。   “哪个惦记茶茶的钱哪个生儿子木有□□!出门个就让车撞死!”   大舅:“……”   他看了眼举着三根手指发毒誓的二姨,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不说话了。   陈茶哪个也劝不听,干脆招呼了两个年龄相仿的表姐一起去上厕所。   到了外面,三姨家的敏敏表姐长叹一声:“跟二姨娘吃饭总是这样。谁家日子好过嘛?总这样讲,实在倒人胃口。”   小表姐摇头:“木的办法。二姨娘日子过得实在惨!咱们这些人家不管怎么样都还能混个温饱,最起码饿不着肚子。”   她说着扭头看了陈茶一眼,“你离家好几年应该不晓得。二姨生了场病,不要命就是花钱。头个二姨夫嫌弃她不要她了。现在这个二姨夫穷归穷,人好。倾家荡产给她治好了病。二姨就跟着他了。不过他今天没来,所以你木看见他。”   这话敏敏表姐也认同:“二姨家确实是真穷。所以这次外婆出事,她就明说了只能出力不能出钱。”   陈茶有些疑惑:“外婆手术费虽然不便宜,但是咱们姨和舅加起来就六个。平摊下来一个人也就一百多块,至于闹红脸吗?”   敏敏表姐哼了一声:“你虽然离家几年,好歹也是这个家里头长大的,哪个啥子情况你不知道?大舅能管吗?他来看一趟就不错了!二舅都不知道在哪。小舅才折腾着把房子盖起来,欠了一屁.股债。别一百块,十块都拿不出来!剩下的就是我们家和小凤家。我们家就指望我爸爸一个人,饿不死算。小凤家……”   敏敏表姐看了小表姐一眼,小表姐垂下头有些难过。   “大姨夫生病了,说是癌症。一是木有钱,二是都对外婆有怨。所以埋怨几句,也不是真不管外婆,但是条件就这样,也只能尽力而为。”   陈茶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会这样?大姨夫这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得治吗?我是说不考虑钱的问题。”   小表姐摇摇头:“医生说晚期,这是最后一个年。”   陈茶有些难过。   大姨夫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也是外公走了以后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大事小事都是大姨夫在张罗。   他才六十岁。   “咦?你男人出来找你了。”小表姐胳膊肘拐了陈茶胳膊一下。   陈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程樘立在不远处,指尖夹着烟,明明灭灭不知道站了多久。   陈茶眼睛酸涩,看见程樘嘴角却止不住勾了起来。   敏敏表姐翻个白眼,“至于吗?我们才出来几分钟就找出来了?”   她说着拉着小表姐往屋里走,路过程樘还嘁了一声:“这是在我们家!真想留下她你跟着也要不走!”   程樘:“……”   陈茶:“……”   程樘熄灭了烟,走到陈茶跟前,漆黑的墨瞳盯着她,带着几分委屈:“你不跟我了?”   陈茶又好笑又好气,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一下,“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说什么醉话?”   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我的命呀!傻瓜。   程樘哼了一声,大约因为酒精作祟,看起来虽然没醉但是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抱着陈茶的腰告状:“他们都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了?”   “吓唬我!威胁我!”程樘鼻尖在她鼻尖上碰了碰,“就是不想把你嫁给我!”   陈茶看他这委屈样,忍不住失笑,“傻不傻?”   “那你嫁我吗?”   “不是已经嫁了?”   “又没领证。”   “那不嫁了?”   程樘嘶了一声,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一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茶才不怕他:“那你可得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   程樘:“……”差点把这事忘了!   他松开陈茶叹息一声,站直了身子,“回去吧!一会儿又该出来找了。生怕我把你拐走了。”   陈茶失笑:“行了你!哪这么大委屈?”她家人又没真做什么分开他俩的事。   程樘哼哼了两声,牵着陈茶的手跟她十指相扣,走回包房。   一桌饭吃了四五个小时,从太阳西斜吃到漫天繁星才散了伙。   这大约也是南方跟北方的不同。   在北方,天刚黑大家就吃饭进被窝了。   一出门手指头都要冻掉,能有什么好玩的。   南方就不一样了,大多数时候,晚上比白天适合出门游玩。   程樘跟么舅为了抢着付账差点打起来。   小表姐推了陈茶一下,“管下你男人。这顿饭姨和舅们都凑了钱的。”   意思是陈茶得领这份心意。   陈茶点点头上前拉开了程樘。   这顿饭总得来说女人们聊得开心,男人们也喝得尽兴,出门都是被扶着出来的。   陈茶也挽着程樘的胳膊跟大家一一告别。   二姨得去接大舅妈的班给外婆陪床。   舅舅们都喝高了需要伺候,大舅妈得回家伺候大舅。   陈茶跟程樘赶了几天路确实挺累,便没再坚持去给外婆陪床。并且拒绝了么舅邀请他们去他家住的提议,坚决回外婆家住。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三姨家离外婆家很近,顺道送喝醉的么舅跟陈茶他们小两口回去。路过小卖部还去买了一包蜡烛跟一个铝皮手电筒给陈茶带上。   “咱们这里还没通电?”陈茶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意外。   “也不是。”三姨摇头,“很多人家都通电了,你外婆没要,她说她不需要电,不用浪费这钱。”   陈茶没说话,心里很清楚这话怕是半真半假。   三姨送他们到门口,跟三姨夫扶着么舅送他去了就没进门。   陈茶找到石头下面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程樘站直了身子。   陈茶斜眼睨他:“不醉了?”   程樘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一边轻叹一声:“这不是被逼的?我再不装醉,舅舅们就都喝吐了。”   一开始是大家陪着程樘喝,程樘一杯他们每人一杯。   到最后发现程樘的酒量比他们想象的大根本灌不醉,商量了一下就开始车轮战。   每个人都单独跟程樘喝,相当于程樘打一圈,他们每人只和喝一杯。   就这样,他还清醒着那几个舅啊姨夫的也扛不住了,最后连几个表哥表弟也放倒了。   但是这家人也不知道什么爱好,似乎就觉得能喝倒他就是给陈茶撑娘家人的腰了。   程樘看出来这一点,就开始装醉。   陈茶失笑摇头:“真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是被灌那个!他们当着我的面,明着商量怎么灌醉我!”程樘十分委屈,他从后面抱着陈茶,“不过,我好羡慕你!你这些家人都是真的疼你。”   本来早晨病房里听见这些人因为老人的手术费争论不休,他还有些失望。   到吃饭发现这些人或许不是称职的儿女但绝对是合格的舅舅,姨夫,表哥表弟。   哪怕一直出言试探他存了点其他心思的大舅也是真疼爱陈茶。   陈茶后仰,头枕在怀里,嗯了一声:“他们这样对外婆是因为外公,这样疼我是因为我娘。”   “嗯?”程樘低头额头蹭了蹭陈茶发顶。   陈茶勾起了程樘的兴趣,却不打算多讲了,推着他去洗澡:“我们坐了几天火车,人都要臭了!去洗洗赶紧睡!有事明天再说。”   这里的冬天跟钱榆村的冬天差了十几度,最多跟钱榆村秋天气温差不多,洗澡还是能接受的。   陈茶烧了热水,两个人都简单的擦洗了一下。   本来程樘自告奋勇要烧洗澡水的,等到了厨房却发现他玩不明白这里的灶台。   外婆家的灶台是钱榆村常见灶台的两倍高,而且上下双灶但是单锅,还有风箱。   程樘点了几次也没能顺利点着火。才悻悻地换笑到肚子疼的陈茶。   她不光笑还一直说风凉话。   “程樘,你能不能快点?你再磨蹭天都亮了!”   “程樘,你烧个洗澡水是打算给整条河都加温吗?”   “……”   洗过澡,两个人挤在陈茶以前睡的单人床上。   程樘有些头晕,捏着眉心抱怨:“你们这里的酒度数不高,后劲倒不小。”感觉这会儿真醉了。   陈茶嘻嘻地笑,“这倒是真的。正好,你好好睡一觉。”   程樘叹息一声:“这回想做别的也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要不然就刚才陈茶那一句“程樘你还能不能行了!”足够他得折腾到她哭着求他。   这会儿别说干什么,睁着眼都感觉整个屋顶都在转,转到头晕想吐,只能闭上眼睡觉。   陈茶也困,钻进他怀里闭上眼。唇角是勾着的。   这是她的家,身边是她的男人。   没有比这一刻更满足的。   ******   早晨程樘先醒的。   他是渴醒的,一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在床沿上缓了一会儿,捏着眉心下床找水喝。   喝完水见陈茶还没醒,闲着无事四处转着看了一圈。   外婆家这三间小屋构造很简单。中间是堂屋,堂屋两侧各一间房。左手边那间是外婆睡觉的房间。右手边这间是陈茶的房间兼杂物间。   正房后边还接了一间厕所兼猪舍。   猪舍是空的,看起来很久没养过猪了。大约外婆年纪大养不动了。   各个房间里家具陈设都很少。   堂屋就一张黑漆面的桌子,墙边立着一张旧五斗橱。墙上还挂着一副黑白照片,大约就是外公的遗相。   外婆的房间里一张旧双人木床站了大半间屋子。两个掉了漆的暗红色木箱子摞在墙边。   陈茶那屋更空空荡荡。除了那张单人床,只墙边有个小瓮,以及两个半空的布袋子。   程樘打开看过,瓮里是米只有浅浅一层,半空的布袋子里是水稻和地瓜。   他盯着这点粮食,神色有些复杂。   明显外婆这日子过得很不好。   他咬了下舌尖,想着看看能为老人做点什么。   陈茶就这时候醒的,她揉揉眼,看着熟悉的屋顶有一瞬间怔忪,还以为在梦里。一扭头看见程樘,眨眨眼,一时间分不清梦和现实。   程樘感受到背上灼热的视线,回头,勾了下唇角,柔声道:“醒了?”   陈茶嗯了声,坐起身,“还以为在做梦。”   程樘坐在床边抱着她的腰,“你真的回家了。”   陈茶靠在程樘怀里,也不说话,只脸上带着笑。   程樘低下头去亲她。   还不老实亲,跟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的在她嘴角轻啄。   陈茶被他胡茬弄的有些发痒,咯咯笑着推他:“都几天没刮胡子了?好痒。”   程樘假装认真地想了想,“四天?”   上次刮胡子还是出发那天早上。   陈茶越躲,程樘就越来劲。   闹着闹着开始擦枪走火。   程樘眼睛里欲海翻涌,哑着嗓子问她:“可以吗?”   陈茶也难受,但是,“我大姨妈还没走。”   程樘艹了声,翻身躺平,咕哝道:“突然觉得你以前那样也挺好。”   陈茶气得蹬他,“程樘你这会儿是不是连人都不做了?!为了一己私欲连健康都不让我要了?”   程樘:“……”   “我不是那意思。”程樘又侧躺,胳膊支着脑袋,腾出另外一只手在她气鼓鼓的脸上摩挲,“只是有点不踏实。”   陈茶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没说话,但是也学程樘的样子侧躺着,用胳膊支起上半身,看他。   程樘低了低头,额头抵着陈茶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离的极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茶感觉程樘眨眼长长的睫毛都会戳到自己脸上。   她伸出食指点着他鼻尖往后推:“有事说事,别靠这么近!”   程樘张嘴咬她指尖。   吓得陈茶连忙缩了回来,嗔怪道:“程樘,你改属狗了吗?”   程樘哼了一声,埋怨她:“谁让你都不在乎我了!”   陈茶眼睛瞪得溜圆,不明白这罪名哪来的。   程樘头后仰了一下,又带了点力道回来碰到陈茶额头上。   陈茶嘶了一声,坐起身,指着他鼻子道:“程樘,你是不是就会用下半身思考了?欲求不满你就改家庭暴力了是吗?还打老婆?!能耐了是不是?”   “你看,你自从回家以后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陈茶:“……”   她跪在床上撑着身体凑到程樘嘴边闻了闻,“没酒味了啊?怎么还说醉话呢!”   程樘幽怨地看了她眼,“就是清醒才想……”他话虽然没说完,但是眼睛从陈茶衣领上方往里探了探,又往她腰腹以下探了探。   陈茶推了他一把,连忙坐正了身子,却见程樘顺着她那一堆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眼神有些茫然。   陈茶:“……”   她往程樘身边挪了挪,脸蹭了蹭他的,“怎么了?有点不像你了都。”   “你回来也不像你了!”   陈茶咂摸了下这句话,似乎有点抱怨的意味,伸手在他嘴角戳了戳,“怎么了?”也没冷落他呀?   程樘抬手抓住她的手,整个脸蹭了蹭,“你还会跟我回去,对吧?”   陈茶愣了下,躺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真被我那堆舅舅姨夫表哥吓到了?怕我留下?”   程樘摇摇头又点点头:“没被吓到但是怕你留下。”   陈茶在这里长大,有疼她的亲人。   跟着他,什么都没有?   从昨晚回来,总是恨不得把她按在身下,揉进身体里,大约只有融为一体他才能踏实一点。   陈茶抬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说什么傻话呢?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确实在这里长大,他们也确实是疼我的亲人。但也不能是亲人我就不嫁人了啊?亲人跟男人似乎不是二选一的问题?”   “他们应该更希望你这里安家落户。”   陈茶点头,“这一点我不否认。”见程樘眼神暗淡,又道:“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在钱榆村又没什么需要挂念的亲人,你可以陪我来这里啊?当然,我们俩现在的事业都在那边,不能轻易搬家。这又怎么了?以前出门坐火车,硬卧都只有公家的能坐,现在不也对百姓开放了?等什么时候飞机也能随便坐了,那回来一趟只要小半天,又不难。”   程樘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虽然他没陈茶这么乐观,但还是被她哄得心里舒服了些。   “再说,最重要一点。”陈茶凑近他耳朵,轻声道:“我爱你,怎么会离开你呢?”   程樘眼神遽深,翻身压住她,“你再说一遍。”   陈茶咯咯的笑,就是不肯再说。   这种话关键时候说出来才有效果。   程樘低头吻住她唇,力道很重,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   两个人亲昵了一会儿,陈茶爬起来道:“我带你去看外公。”   外公的坟在屋后的山上。   临上山前,陈茶指着屋后山壁上一个小门对程樘道:“我们这里不比钱榆村,冬天没那么冷,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冰箱,想存东西就得弄地窖或者石窖。外公本来想在山体上凿一个石窟,说好存些水果冬天给我吃。可惜……才做到一半人就没了。”   最后一句明显有些难过。   程樘用力握了握两人牵着的手,承诺:“以后,你有我。”   到了外公坟前,程樘见石碑上面写着陈正信,纳闷地问陈茶:“你跟外公姓?”   陈茶点头,“嗯,我外公带我回来后就给我改了姓。”   程樘恭恭敬敬在坟前磕了个头,“外公,以前你护着陈茶,以后我护着她!”   陈茶也跪好,一边烧纸钱一边道:“外公,我嫁人了。他叫程樘,人是我自己选的,你帮我看看靠不靠谱?他对我特别好,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了。我跟你说程樘可厉害了……”   她像个备受宠爱的外孙女絮絮叨叨跟外公说着程樘对自己的好,说两个人是怎么白手起家的。   程樘全程含笑陪她跪在那,听着她絮絮叨叨。   陈茶说了一会儿,眼神一暗,“我很好,不过外婆好像过得不是很好。她前天摔断腿,昨天躺在医院,被十几个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当面像皮球一样踢过来踢过去。外公,你年轻时犯的错,现在都报应在外婆身上了。唉!估计你看见大约会难过吧。”   程樘讶然挑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   等烧完纸钱,两个人下山的路上,陈茶突然开口:“我外公年轻时脾气很爆。特别爆!他对这些子女甚至是我奶奶都是有怨气的。觉得大家拖累了他。   外公本来有大好前程,我曾外祖母为了多一个人的工分,非让他放弃前程回来守着这块贫瘠的土地,守着这一大家子。   尽管我外公一再强调只要让他再熬两年,他就能带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我曾外祖母没文化哪里看那么长远,以死相逼让他回来。   外公人是回来了,可心没回来。原本就脾气不好,后来被不如意的生活磋磨得愈发脾气大。   他迁怒这些亲人,尤其他几个子女。我这些舅舅和姨包括我娘小时候过的都不好。   我娘是最惨的,因为她是中间的孩子,上面两哥三姐,下面两个弟弟。人还没灶台高就得煮全家人的饭,割草喂猪。然后才能步行几公里山路去上学,就这样她成绩还特别好,总是考全班第一。但是三年级就被迫退学了。   外公说供不起把学习的机会让给了两个舅舅。可这俩舅舅不争气,我娘她们争都争不来的机会,他们浪费了。上学的时候总逃课出去赚钱,成绩也不好,明明上了学还是半文盲。”   程樘以前只听陈茶说外公对她多好,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因。虽然十分诧异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陈茶心里有些乱,说话语无伦次的,母亲的事没说完,又跳到了大舅身上。   “你刚来还不熟,过几天你就会发现我大舅是个特别混的人!他吃喝嫖赌抽,偷,样样都干。方圆十几里地臭名远扬。可,他结婚前不是这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一担竹篾惹的祸。   有一次我大舅挑着全家编织的竹篾偷着去叫卖。竹篾虽然卖了,但是回家的路上他发现不知道是卖竹篾的时候算错帐了还是少收钱了,少了三分钱。这要回家交不够数,我外公会把他往死里打。他怕得不敢回家卷着卖竹篾那几块钱跑了!”   程樘嘶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三分钱?”   就是张红艳,也不会因为三分钱打死他。   陈茶却肯定的点头,“对,就是三分钱。跟你说了外公年轻时候很暴躁,对待子女特别苛刻。别说那是家里的钱,外公眼里不揉傻子。后来我都记事了,那会儿我三姨刚订了婚,拿着三姨夫给她的五毛钱买了双丝袜。被我外公拿着扁担追出几里地,直到追上三姨,当众用扁担打了三姨一顿,把三姨袜子脱了给她埋进地里。”   程樘:“……”就想问一句,这都是外公亲生的吗?   “我大姨夫也是我外公挑的。只能说他眼光还不错。我大姨夫人很好,对我大姨好,每到秋收农忙都是先来我外公家干活再回去干自己家的农活。但,即使都结婚了我大姨也不自由,还是会被外公控制,一言不合不是骂就是打。有次我大姨夫那么老实的人都急了跟外公说:‘爸,秀琴现在是刘家的媳妇儿,你不能再这么对她了!’从那以后我外公才稍稍收敛一点。”   程樘:“……”突然觉得在二伯家那段时间好像也不是很差。毕竟他是寄人篱下,可这些姨还有舅都是在自己家。相对更绝望吧?   “我二姨很小的时候被老鼠咬过,破了相。她人又长得瘦小没其他姨好看。所以找对象很难,都是人家挑她。最后经亲戚介绍嫁给了穷得底朝天的二姨夫。就这样她在家里也没地位。经常被打骂。开始外公还帮她撑过几回腰,但是每次外公闹完,二姨被打的就更厉害,后来也就不敢再回家告状了。昨天听说,二姨前两年生了一场重病,被二姨夫抛弃了。不过现在这个二姨夫对她很好,倾家荡产给她治好了病。”   “我三姨夫是我三姨自己找的。她在家呆不下去离家出走认识的我三姨夫。只是我三姨没文化跑的也不远。我外公管那么严她也没有钱,最后被逼无奈跑到了出门卖竹篾时认识的三姨夫家。我三姨是他们七兄妹里最会来事的一个,有眼力价,嘴甜,特别讨巧,是挨打挨骂最少一个!她都受不了,你可以想象其他人是怎么过的。”   程樘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你说的外公……”跟现在这个不一样。   这一两年里,陈茶时不时都会提起外公,她嘴里的外公是一个很睿智很通情达理的老人。   “那是因为我平时提起他时都跟做人做生意有关。除了暴脾气以外他人品又不差,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而且他暴脾气只对家里人。再说他对我确实很好。从我娘死了他变化很大,已经不是年轻那个暴脾气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   “啊?!”   “我娘的死也跟外公有关。听说因为我外公,我才早产,我娘大出血没了。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所以明明很重男轻女的一个暴脾气老头才会在我爸要卖了我的时候强行把我要过来带在身边养大。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外公对着我永远是笑的。无论我犯多大的错他都不会打我。以至于我很长时间都不愿意相信舅舅和姨他们跟我讲的过去。”   可事实就是事实。   舅舅们和姨们,一是心疼她年幼丧母,二是感激她娘以死相搏才换来外公收起爪牙,成了一个普通的父亲,所以都对陈茶特别好。   但对陈茶好不代表他们不恨外公。而外公的错误教育甚至祸及了下一代。   有句话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外公年轻时错误的教育方式方法导致他所有的子女性子都很暴躁,教育下一代也是这样。   陈茶的舅舅和姨们对待子女也是普遍性子凉薄,在某些时候都是利己主义。   程樘听得瞠目结舌,只能说人性复杂。   而陈茶的故事还没讲完。   还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只能被动挨打的稚童们都会长大,当年暴躁的外公也会老去。   “后来我大舅离家出走回来时我外公已经慢慢老了,他的背不再那么直,跑得再也没那么快,更管不了已经长成青壮年的大舅了。”   已经变坏的大舅什么坏事都干过,包括打自己的爹。   大舅离家出走这几年,不知道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学了一身坏毛病。偷鸡摸狗都是轻的,可能除了杀人放火的事他都干过。而且还染上了好吃懒做的毛病。自从回来跟外公争执时,一把把外公推倒后,他意识到外公老了已经打不动他了更是无法无天。   大舅一没钱花没粮食吃了就来外公家□□。   那外公能愿意吗?气得抡起扁担要打大舅。   大舅一把抓着外公的扁担甩到一边,指着外公的鼻子骂:“陈正信,你当老子还是小时候让你打着玩儿呢?!现在你老了打不动了!老头,你再不识好歹就是我打你了!”   狰狞的表情里真看不见半分父子情。   那时候陈茶已经记事了。藏在门后看着他们打。   最后输的当然是外公。   外公打不过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舅把家里吃的喝的以及所有钱财洗劫一空。   陈茶看着外公好像一瞬间又老了许多,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低着头,他眼睛下方的空地上不一会儿就多了几滴水渍,很快又消失掉。   她没看见外公的表情,只是看着外公佝偻的背影就鼻子很酸有些想哭。   不管外公在舅舅和姨们眼里如何,对陈茶是实打实的好。   其他几个姨和舅舅虽然没有大舅这么混不吝,但是对外公外婆也是敬奉有余亲情淡薄。   逢年过年会走动,农忙也会帮忙,缺衣少粮也会帮着添置。但是嘘寒问暖就别想了。   程樘不好评价长辈过往,只问了一句:“即使外公不对,那为什么他们这么对外婆?”   作者有话说:   有个不情之请,文案上我参加的那个征文活动入围了,需要投票。麻烦订阅50%以上的小可爱们给投个票?   就文案上那个主题征文。点进去就行,每个人只能投一次。   先谢谢大家了。   另外陈家这些人和事,根据现实人物关系改编,请轻喷。   人性复杂。没有单纯的好和坏   感谢在2022-04-30 23:55:45~2022-05-01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微曦光 5瓶;蓝调Z 4瓶;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前未婚夫   陈茶咬了咬唇, 十分无奈地轻叹一声:“外婆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又找了外公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我外公打子女时她也没挺身护着,甚至外公打人她递棍子。而且……有一点自私。”   那个时候举国穷, 大家都吃不饱饭。   几个舅舅那时候都年幼,家里壮劳力就外公一个人, 却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那点工分根本不够。为了不饿死只能偷偷在后山上开辟一点地种红薯花生类的。   经常半夜一家人一起提水去浇地施肥。   收了地瓜回来也不是随便吃。   首先是给外公外婆, 红薯他们吃大的好的。剩下几个才是孩子们的。   前头大点的舅和姨们把大的抢走了, 剩下三个小的,只能勉强塞个牙缝, 肚子照样咕咕叫。   外公身为壮劳力需要保持体力,但是外婆身为一个母亲也从来不会把自己那份让一点给子女。   这样的行为当然不只体现在吃饭上, 其他方方面面都是这样。   所以舅舅们也好,姨也好,对外婆也是有怨气的。   平时他们当然也会赡养外婆, 会给她粮食。逢年过节会给她买衣服给她做寿,却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住。更不愿意为了她倾家荡产。   借用二姨那句话就是“要钱没有,出力可以。”。   程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建议:“要不,咱俩赡养外婆?”   陈茶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   他们隔着辈, 这么做会让舅舅和姨们背上不孝的骂名。他们又不是真得不管外婆了。   程樘也没好办法,只能建议:“那咱们去给外婆买些吃的用的总可以吧?回头把电给外婆装上。”   这个当然可以有。陈茶也不反对。   回到外婆家,么舅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们了, 说早饭做好了喊他们下去吃饭。   村里的布局跟钱榆村完全不一样。   在钱榆村就是横平竖直一块地, 各家各户的房子差不多也是一排排一列列, 正儿八经的坐北朝南。   三文村不一样, 村里房子散乱的建在山脚下。这里三两户那里四五家。形容方位不用东西南北,按房子坐落的高低说上来下去。   么舅家的房子跟外婆家隔着一条路,还在更下方的位置。   吃过早饭。   陈茶带着程樘去逛集市。   么舅先去医院,临走嘱咐他们不要去扯电。因为陈茶他们住不了几天,外婆以后怕是也不能一个人住,等外婆出院了和他一起住。   他们再往外婆家扯电是浪费钱。   陈茶想那也行,省下来的钱给外婆也一样。   ******   三文村虽说依山傍水,日常生活还是靠水多。   去乡镇要坐船,去县城还是坐船。   半天下来,程樘的脸已经跟纸一样白了。   陈茶开始还笑话他,后来只剩心疼,匆匆买了东西也顾不上仔细逛街。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医院。   今天陪床的只有么舅自己。   么舅跟陈茶一个家里待过几年,所以关系更好些。   今天其他舅和姨都没在,么舅说话更自在了。   “啧!陈茶,你现在可以啊!出去两年在哪发财了这是?”么舅翻了下程樘刚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都是外婆吃的用的穿的。一看就花了不少钱。   “我就是再穷给孝敬外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么舅半个字都不信,“呵!你糊弄你大舅大姨他们可以,糊弄我你还太嫩!老子跟你一个锅里摸过勺子,还不知道你这丫头什么德行?”   可能也是被大舅抢怕了,陈茶从小就掉钱眼里。有十块她只说五块。剩下的五块谁都别想知道她藏哪。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茶有钱买离家的火车票。   陈茶只笑不说话。   么舅也不是真对她的钱感兴趣,提醒她:“花钱别这么大手大脚。回头让你大舅惦记上给你抢了你别哭!”   “放心。我真没多少钱。再说大舅不会抢我。”   这话陈茶说得不自信,么舅更是当笑话听。不抢是不可能的,最多给她留下一点。   程樘默默听着,有些明白为什么陈茶回来坚持只带了几千现金,其他都存在银行只带了存折,缝在贴身内衣上,说需要钱在这边再取。   原来是有比昂贵的手续费更让陈茶更头疼的事。   显然她没有嘴上说的这么相信大舅。   么舅虽然不信但是看看程樘,也没再反驳陈茶。   她第一次带程樘回来,总不好让程樘觉得陈家人不光人品差还内讧。   么舅叹息一声,对陈茶道:“你垫的这些医药费,回头我给你。”   凑是肯定凑不起来的,他会想法借了还给陈茶。   他们六个兄妹,让陈茶一个外孙养自己娘,算什么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赡养老人对陈家几兄妹来说,跟和尚吃水差不多的道理。   一个子女养老人,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两个子女养老人,互相轮替。   三个子女养老人就互相推诿了。   而他们现在有七个。   不对,除去陈茶她娘还有联系不上的二舅,是五个人。   不管五个还是七个,结果都一样。   陈茶摇头:“么舅,咱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我是替我娘给的。不过,跟其他舅和姨,你就说你给的。”   程樘和么舅都不懂。   “为什么?”   陈茶没说,只道:“你听我的就成!从小到大我害过你吗?”   么舅顿时急了:“陈茶你年纪轻轻这么健忘可不好!你说这话亏心不?”   陈茶想了想,是有点亏心。   小时候么舅不带她玩,她就跟外公说么舅欺负她。然后外公拿着竹竿追着么舅打。   她打小比较会算计人又会装无辜。经常闯了祸都会推给么舅,或者直接当场陷害么舅被外公“人赃并获”一顿好打。   以至于后来么舅才成年就着急娶媳妇儿,就为了光明正大搬出去不受陈茶荼毒。   想起这茬,陈茶问:“么舅,这次来怎么没看见小舅妈?”   么舅笑容消失,“她跟人跑了。”   陈茶:“……”   么舅摆摆手,“不说这个。来跟舅舅好好说说,你怎么跟他……”么舅抬了抬下巴,隔空示意程樘的方向,“结婚的?你俩谁骗了谁?”   不是他挑事。陈茶他了解,别看漂漂亮亮一女娃子,一肚子坏水,半点亏都不吃的。这程樘看起来凶狠,可挺实在的。   所以他严重怀疑是陈茶坑了人家。   陈茶:“……”   她提醒么舅:“你姓陈!”   跟谁一伙的呢?   倒是程樘一听么舅护着他,一感动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交代了。   么舅一听就拿食指戳陈茶的额头,“你说你!我又没死,你跑什么?跑出去差点让人卖了吧?你留在家我还能真让姓罗的把你抢了吗?”   陈茶皮肤向来娇气,么舅没用多大力,陈茶额头还是红了一小块。   程樘立即警告么舅:“么舅!她现在是我媳妇儿!”   么舅:“……”   他看看陈茶躲在程樘背后朝他吐舌头,莫名就想起小时候被陈茶陷害的一幕幕,摆摆手,“得!我多管闲事!周瑜打黄盖。”   心里却是替陈茶高兴的。毕竟程樘这是真在意她。   ******   等外婆手术这几天,陈茶跟程樘行程相当满。   每天一家走亲戚。   今天在大舅家明天去大姨家后天就去二姨家。   而且陈家喜欢热闹。   比如陈茶中午去大舅家吃饭,除去给外婆陪床的大姨夫其他人都会聚集到大舅家,准备一桌子满满当当十分丰盛的饭菜招待他们。   去姨们的家里,也是这样。相当于这一家人天天聚会,区别就是场地不一样。   其实也是为了领着程樘认亲戚的家门。   大舅家一家三口,住着三间土坯房,家里穷得没几样家具,但是吃并不寒酸,一桌子大鱼大肉不见半点为难。   大姨家略远,距离三文村差不多三公里。也是几间低矮的土坯房,看家具陈设也是贫苦人家。   席间,陈茶偷偷把小表姐拉到一边,“我看大表姐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回事?”她记得大表姐是招的入赘女婿。还是外婆保的媒人。   小表姐叹息一声,看了大表姐一眼,“大姐夫一喝酒就打人。昨晚又打了。还威胁着要杀我们全家。”   陈茶皱眉,“么舅他们没来教训大姐夫?”   “教训了回头打大姐打的更厉害。现在我们都不敢惹他。”   陈茶不认同这种处理办法,“你们越这样他就越变本加厉。要不,回头我收拾他一顿?”   小表姐连连摇头,“你可别!大姐生了男娃以后,这才好过些。你教训完他就走了,留下是大姐受罪。”   陈茶虽然依旧不觉得忍气吞声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像小表姐说的,她只是临时回来几天,帮了却不能一直帮,对大表姐来说,反而是灾难。只好点头。   “你就假装不知道。”小表姐提醒陈茶,“一会儿吃饭可千万别说这事。”   陈茶:“……”   她似乎没那么傻?   从大姨家离开的时候,陈茶偷偷往大姨枕头下面放了五百块钱。   她现金带的有限,暂时只能给这么多。   ******   程樘第一次知道亲戚还能这么走,有些不习惯。不过挺兴奋,晚上搂着陈茶一直说羡慕她。   对陈茶来说,大家族有大家族的麻烦。俗话说人多是非多。不过她知道对亲情贫瘠的程樘来说,有这么多疼陈茶的亲人确实是一件特别让人羡慕的事。   陈茶在程樘背上轻拍,柔声哄他:“以后,他们也都是你的家人! ”   他们都会爱屋及乌,也会对程樘好的。   不说别人,一起吃了几顿饭之后,要不是差了辈,么舅都要跟程樘称兄道弟拜把子了。   陈茶说的只是一句很真实的安慰话,却不知道触动了程樘哪根神经。   他翻身压在她上方。   迷离中,陈茶听见程樘哑声道:“陈茶,我爱你!”   陈茶声音被撞击的支离破碎,艰难地回应他:“我也爱你!”很爱。   ******   去完大姨家就是轮到了二姨家。   二姨嫁的比以前更远了,离三文村得三十里地。跟双河县平坦宽阔的大道不一样,这里不是崎岖的山路就是弯弯绕绕的水路。   为了照顾晕船的程樘,他们特意去买了辆自行车。   山路骑自行车也相当考验体力,纵使强壮如程樘,翻某些山头的时候也只能让陈茶下来,推着自行车上坡。   往往换来陈茶不客气地嘲笑:“程樘,你这不行呀!大男人骑这么几米路的自行车就喘?”   程樘:“……”确实几米路没有错,但坡度不算?   他斜眼睨陈茶,看了眼远远把他们落在前面的么舅他们,低声威胁陈茶:“你大姨妈走了吧?今晚让你看看体力行不行!”   被威胁多了,陈茶脸皮也厚了,朝程樘吐舌头,“略略略!可惜,今晚我们可能得住二姨家。听说二姨家只有一张床。”   程樘:“……”   “为什么这么难还要住下?”   因为按照惯例会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太晚了,交通如此不便怎么能轻易回来?”   “不能不吃?”   陈茶摇头,“这叫招待新女婿席,除非你不想娶我。”   程樘:“……”   那得吃,爬也得爬了去。   ******   二姨家是两间竹屋,看起来摇摇欲坠,程樘都怕吃着饭屋顶突然砸下来。   显然其他人没这种顾虑,该吃吃该喝喝。   程樘已经是个相当不八卦的人了,但是他看着空荡荡的破屋子,和绝无仅有的旧家具,再看看桌子上跟大舅大姨家虽然不能比但是绝对也算丰盛的饭菜,小声问陈茶:“会不会把二姨家吃垮?”   陈茶心里既感动二姨跟二姨夫对她和程樘这个新女婿的重视又对他们这种近乎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无奈。只能悄声回程樘:“我们临走给他们留点钱。”   程樘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努力去听二姨夫说话了。   他语言不通,听平辈说话还能容易些,他们多少会些普通话。这些长辈地方口音太重,他得连猜带蒙。   晚上除了生病夜里睡不好的大姨夫和大姨一家回自己家,其他人都在二姨家住下了。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大家都熟练的很,木板往地上一架,临时做了张大通铺。   男人一屋,女人一屋。   这么睡铁定不舒服,当然多数人也不是为了来睡觉的。   吃过饭就凑在一起打麻将,开了两桌。   一桌坐桌上,一桌坐刚搭的地铺上。   程樘不会这个,看着陈茶玩。   看着看着他勾了勾唇角,陈茶赢三局输一局,再赢两局输一局,再赢一局输两局,再赢三局输一局,如此反复。   而且输得的时候钱多赢得钱少。看起来陈茶赢局多,实际上只输不赢。   一众长辈让她哄得高高兴兴。   尤其是赢钱最多的二姨和二姨夫,一直夸陈茶给他们带来了财运。   几个人玩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   轮到三姨家就近多了,她家就在三文村上头的村里,步行都能到。   三姨家家境算起来应当是陈家这些兄妹中最好的一个。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俗话说娶为妻,奔为妾。   三姨当年是自己送上门的。   三姨夫看起来老实可心底也多少有点不珍惜三姨。   尤其是三姨只生了两个女孩。   敏敏表姐还有个妹妹,叫春春,比陈茶小两岁。   三姨夫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买菜都得三姨夫自己去。   不过三姨夫也算给陈茶面子,张罗的饭菜跟大姨家差不多。   三姨轮完最后一个就是么舅。   么舅现在自己过。家里没有女主人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   他结婚最晚,房子修得最好,是石头的。   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么舅很用心的收拾了,但依旧很乱。   么舅虽然荷包瘪,但是爱面子。   也是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陈茶怀疑他出去借钱买的酒菜。但是这话肯定不能问。   借没借钱不能问,但是八卦陈茶还是敢问。   “小舅妈什么情况?”   么舅脸黑了,凶巴巴道:“小孩子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别说陈茶,连敏敏表姐都不怕么舅,隔着程樘给陈茶解释:“前两年咱们这的人都去城里打工做生意。小舅妈不是会理发嘛?就拉着小舅去城里开理发馆。理发馆赚没赚到钱咱不知道,反正小舅妈是理丢了。”   么舅嘶了一声,用鸡骨头扔敏敏姐,教训她:“你别跟陈茶不学好!我是你们的长辈,当我面说这些合适吗?也就是我脾气好,这要你们外公还活着,看他会不会用竹条给你们嘴抽肿。”   敏敏姐哈哈地笑。   么舅比他们大不太多,所以没长辈的架子,几个晚辈都特别喜欢么舅。有时候会有点没大没小,但是也不会太过分。   敏敏表姐敢说无非是么舅已经不在乎了。   至此,陈家这些亲人的门,程樘算是认了一遍。尽管除了么舅家,让他自己去,他一个也找不到。   对陈茶来说回到故乡是如鱼得水。   对程樘来说到了陌生地域就有点水土不服了。   真水土不服。   程樘上吐下泻,身上起了一片红疹。   等到外婆手术那天,程樘反而躺在病床上输上了液。   好在他体质向来不差,输完液就好了很多。   陈茶扶着程樘到手术室门口时,外婆的手术还没结束。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婆才从手术室里面被推出来。   陈家人今天到的特别齐,哗啦一下围了上来。   “手术很成功。不过,病患年纪太大,后续恢复情况不敢保证。另外这两天床边一定不能离人。”医生再三嘱咐后才离开。   舅舅和姨们都在病房外讨论轮流陪床的事。   毕竟马上春节了,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很难协调开。   陈茶主动开口:“我们就是回来过年的,没什么其他事。过年那几天我们俩陪床。”   程樘点头。   么舅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   “虽然你现在姓陈不假,但是你爸还活着呢!你得回去过年。”   陈茶抿着唇不说话。   三姨也拉着她劝:“茶茶,我们都知道你不想回去。可他毕竟是你爸爸!你在不愿意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再说,你回来也是有事找他们吧?你这时候不回去,到时候那姓孔的女人更有理由刁难你们了。”   大姨也劝陈茶:“你就回去呆两天!等年初二你就回来。至于你外婆这里,就算我们忙不过来你不是还有几个表哥表姐呢嘛?放心就好了。”   大家百般劝说之下,陈茶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没办法,像三姨说的,她还得回去拿自己的户口本去补办身份证以及跟程樘领结婚证。   但,陈茶还是借口程樘水土不服休息两天再走。   程樘:“……”被强行病弱的感觉也还不错。   病号是有病号饭的。   三文村这边没有面食,只有大米这一种主食,而且吃菜多米饭少。   在钱榆村,大家炒菜放肉,一般都是一盘菜里夹着几片几乎煸成油渣的肉。在三文村这边,炒菜是肉多菜少。   白.花.花的五花肉切成厚长条,一盘菜里占一大半。   吃一口特别过瘾。   就是容易油腻,不太适合水土不服的程樘。   陈茶便想着去弄些面粉给程樘包顿饺子,好歹大年三十了,吃顿适合他的年夜饭。   三文村所在镇和县也都是不怎么吃面食,而且过年铺子也都歇业了有钱也难买东西。   陈茶费了好大一番心血只买到一些小麦。又匆匆赶在磨坊关门前去把小麦磨成面粉。   问题是磨坊的加工磨平日里都是磨大米的,这要磨面粉有些不太合适。   陈茶加了钱人家才愿意试试,最后弄了大约二十来斤面粉回家。   程樘很意外也很惊喜:“你哪弄来的?”他都好几天没吃过馒头了,正好有些馋。   陈茶没提买面过程中的艰辛,只道:“你去喊舅舅和姨他们来吃饭。他们应当都没吃过水饺。今天咱俩做东。”   反正陈茶离家前,他们这里还没吃水饺的习惯,日常根本没见过。   等大家都来了,陈茶确信这两年依旧没太大变化。   他们都纳闷陈茶弄这么多面粉干什么。   一堆人围着陈茶叽叽喳喳十分好奇,却谁都帮不上忙。因为大家根本没见过水饺只听过,也不会包。   好在程樘还能打打下手,要不然一二十个人的水饺能让陈茶包到吐。   就这样陈茶跟程樘也足足忙活了一下午。   欣慰的是,饺子味道不错,换来了大家由衷的夸奖。   其中么舅感叹了一句:“难怪都说女娃子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陈茶在家的时候,柴都没捡过一根现在都会包饺子了。”   本来他是想挤兑陈茶的,一说完又有些心疼,追问了一句:“这两年受了不少苦吧?”要不然怎么学会包饺子的?   几个姨一听,就开始盘问。   “是不是程樘欺负你的?”二姨说着眼就看向程樘,明显质问。   “你么舅说的对,你在家娇生惯养什么都没做过,出去这都吃什么苦了?”大姨一脸心疼。   唯独三姨稍微客观点:“你们别都针对程樘。她认识程樘之前还自己一个人过了那么久呢!一个女娃子在外只吃点皮肉苦已经算运气好了。”   运气不好尸体都烂没了。   陈茶拍了拍手上的面,伸出双手,掌心朝上,朝几个长辈依次展示自己白嫩.嫩的掌心,“舅舅,姨们,你们看看我掌心连茧都没有哪能受什么苦?别说程樘了,连人贩子都不舍得让我干活。”怕她手不好看了卖不上好价钱。   皮肉苦是真没咋受过,最难的一次也就是跟程樘去打柴草。其他时候多数是受了精神上苦。   三个姨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都松了口气。   只有么舅墙头草,又开始嘲笑陈茶:“我就说她跟个小狐狸一样,谁能算计的了她?”   三个姨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樘默默听着,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得对陈茶再好一点。   ******   吃过晚饭,程樘收拾了几件衣服,提了点买好的礼品,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陈茶,回她真正的家。   陈茶爸爸住洪水村。   离三文村不算远,也就二十来里地。   程樘骑着自行车载着陈茶沿河走。   其实坐船更快,十分钟就到。   但是程樘最近因为水土不服已经备受折磨人瘦了一圈,这两天才稍稍好些,陈茶没舍得让他再尝一遍晕船的苦。   路上陈茶提前给程樘打预防针。   “你到了我爸那儿别跟在我外婆家这边这样财大气粗的。我不点头你不许承诺给多少彩礼。户口本的事我想办法!”   程樘:“……”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能混上“财大气粗”这四个字。   挺新鲜的。   没忍住笑了声。   陈茶掐他。   程樘单手扶着车把,腾出一直手握陈茶的手,轻叹一声:“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我来下聘风光娶你?”   “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陈茶知道程樘要把那个糟老头子比下去,但是钱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不能为了个虚名拱手送人。   “都没你重要。”   陈茶又想掐他,却抽不回被他握住的手,便用额头撞程樘的背,“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糊弄过去!我说了不许给天价彩礼!有那五千块我们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给他们?他们对我又不好。再说,非要给彩礼也是给外婆,不能给我爸他们,听见没?”   也许年幼时被卖,她能原谅。毕竟一个男人拉扯三个孩子实在太难。   但是,对她十八岁被卖,她无法原谅。   亲爹伙同后妈,花了两年时间做一个陷阱只为把她卖一个高价!   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吗?   程樘没说话。   他知道陈茶忘不下这个茬。   他也同样不满一个做父亲的这么对自己女儿。   但是,他想让她父母知道,五千块算什么?他程樘能给陈茶更多更好的!   他想让他们后悔。   所以,两个人之间再一次思想有分歧,基本类似上次喜服那样,一个要面,一个要里。   程樘呢就是想让陈茶骄傲的荣归故里,用钱打她爹的脸。   陈茶不同意,觉得不该为了面子白白送钱给她爹。   程樘不说话,陈茶就一直碰。   倒是不疼,就怕她碰到头晕,程樘无奈让步:“好。”   ******   陈茶站在一栋二层自建小楼前,有些犹豫,问程樘:“这是我家吗?”   程樘:????   你第一次带我回家你问我?   陈茶也不是真问他,就是有点不确定。   位置肯定是对的,只是以前低矮的土坯房变成了敞亮的小砖楼。   看来自己离家出走的这两三年,她爹这一家过得挺好。   陈茶探头,伸手越过低矮的篱笆,从里面拔了门栓打开门。   程樘眼见她明明打开了大门,却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把所有礼品都用一只手拿着,一手圈在陈茶的腰上带着她往里走。   来都来了,想什么也得进去。   小两口走到大门前,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陈茶抬头跟程樘对视一眼,两个人停住脚步。   “小李同志啊!今天又大年三十了,你这砖瓦房都快住旧了,承诺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嘞?”一道略显年迈的男人声音传入他们俩耳中。   接着一道女声赔笑道:“罗叔……”   “别差了辈。”   “小罗,您相信我。茶茶前几天还来信了,说今年一定回来过年!”   程樘惊讶地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她什么时候给家里写信的?他怎么不知道。   结果一低头见陈茶绷着一张小脸,显然不认同说话这女人。   程樘如今已经能七七八八听个半懂,猜测这说话的人怕是陈茶的熟人,她后妈?   那罗哥也不信,讥讽地哼了一声:“这话你从前年就开始说!你觉得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几个三年能等?”   房间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虽然不知道这安静的几秒钟里发生了什么,只听那道女声变得迫切尖锐,“小罗,你相信我,陈茶今年真回来了。我们村有人看见她在县城里逛了,这会儿她只是去她外婆家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也听见这个传闻所以才来看看。你们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我既然能让你们住上砖瓦房就能让你们睡在大街上。”   “我们怎么敢骗您?她一回来我立马告诉你。”   “这样最好不过。行了,大过年的我就不多叨扰了。”   那道男声说着离门越来越近。   陈茶下意识想拉着程樘躲,可身边空空荡荡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要退回院子外已然来不及,屋门被从面打开了。   程樘一个转身把陈茶护在身后。   领头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头,一脸阴鸷相,看起来十分刻薄不好相与。他一手拄拐,另外一只手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   中年男人弯着腰,态度十分恭敬道:“您慢一点!”   老头走下门口的台阶,抬起被扶的手摆了摆,“行了,别送……”   一抬头看见程樘,皱了下眉,顿住,看向程樘。   那中年男人也看见程樘了,上前一步质问:“这位同志,你找谁?到我家来干什么?”   他说的话不是地方话倒是带点京腔,这句程樘听懂了,道:“请问这是李长青家吗?”   陈茶想阻拦已然来不及。一巴掌盖到自己脸上,叹息一声。   那中年男人狐疑地打量程樘:“我就是李长青,你是谁?”   老头一听是来找李长青的便不想听他们寒暄,“你有客人就不用送了!”   说完就走。   他拄着拐跟陈茶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程樘道:“我是陈茶的爱人。”   那老头豁然扭头,恰巧跟陈茶面对面。   虽然光线很暗,老头依旧认出了她,转身对李长青怒道:“好你个李长青!你一个女儿许两个婆家?!真当我罗玉柱好欺负是不是?”   李长青暗暗叫苦,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问程樘:“茶茶呢?”   罗玉柱指着藏在程樘背后的陈茶:“这儿呢!”   里屋的孔慈听见动静,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一时间几个人在院子里呈三足鼎立之势。   孔慈和李长青站在门前,程樘陈茶和罗玉柱相对而站。   孔慈眼睛转了转,先开口,笑着往里招呼众人:“茶茶呀!你看看你要回来稍个信给我们就是了怎么还麻烦邻居送你?正好,小罗都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她的地方话不纯正,放慢了速度程樘听懂了。摇头否认加解释:“我不是邻居,我是陈茶的丈夫!”   陈茶两手紧紧地拉着程樘的衣摆,看向那个“小罗”,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六十来岁的罗玉柱,孔慈嘴里的小罗,八成就是三年前要娶她那个老鳏夫。   都三年了还贼心不死呢?!   果然祸害遗千年,一把年纪还不死。   陈茶踮起脚小声对程樘耳语了几句,程樘连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刀一一刮过这三个人,拉着陈茶往外走,“我们走!”   “站住!”罗玉柱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他没看程樘只对李长青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李长青苦着脸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转头看孔慈。   事出突然,孔慈也没准备,勉强笑了笑,招呼大家进屋:“有什么事屋里说吧?!茶茶好不容易回家了,怎么也得进屋坐坐,把事情说清楚不是?”   程樘抿着唇,不肯动。   陈茶推了推他,小声道:“户口本。”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户口本。   程樘这才挪脚。   作者有话说:   投票链接在文案最顶上一排小蓝字。建党百年·峥嵘岁月……作品……   就一个征文活动,在你们的支持下,我竟然挺进了二轮。   二轮只能一人投一票   再次感谢大家!感谢在2022-05-01 23:55:45~2022-05-03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了个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五千彩礼   李长青家一楼的家具陈设跟华丽的房子有几分不相称。   空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放了一张陈旧的木方桌, 方桌边配着四条长凳。   屋子中间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约莫六七成新的自行车。   屋子东北角还摆着一张高柜,高柜上方是镂空的,里面放着一台十三寸的黑白电视机。   程樘跟陈茶一进门看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女孩在房间空地上爬着玩。   小女孩看见陈茶眨眨眼没动, 看见程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跑向孔慈。   程樘:“……”   方桌旁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在看电视。   也不知道是看电视太入迷还是被宠坏了, 这么多人进门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更别提起身喊人让座了。   孔慈跟进门, 吩咐那个男孩:“天正你先上楼!”   那男孩视线在陈茶身上落了落, 眼神先是疑惑随即添了些怨恨,张了张嘴, 看见孔慈朝他摇头以及目光警告,这才闭上嘴一步三回头上了楼。   罗玉柱本就阴沉的脸这会儿黑的跟墨汁似的, 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他目光一直没离开陈茶的脸。   陈茶打了个寒颤,感觉像被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盯上,先不说怕不怕, 最起码挺恶心人的。她不由自主往程樘身边挪了挪。   程樘注意到她的眼神,往罗玉柱的方向看了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侧了侧身子挡住罗玉柱的目光。   罗玉柱下意识瞪程樘,程樘不闪不避跟他对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不过三秒钟,罗玉柱败下阵来先移开目光。   他又觉得这样认输有些丢面, 可他有属实有些怕程樘便迁怒李长青,朝他怒道:“李长青,我自甘降辈管你叫一声叔, 就是为了娶你女儿陈茶。三年前, 我五千块彩礼钱你拿了, 二层小楼你盖了也住了。我够有诚意的了吧?   你们呢?说好嫁给我的女儿一失踪就是三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带了个野男人?!真当我罗玉柱好欺负是不是?今天这事你若不给我个交代, 明天我就让你们全家露宿街头。我罗玉柱向来说话算话!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   李长青又不是第一天跟他打交道,哪能不信?脸刷地就白了,看看罗玉柱又看着陈茶,刚想开口就见陈茶朝他森然一笑,笑得他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转脸向孔慈求救:“孩他娘……”   孔慈嫌弃地剐了李长青一眼,摆出一副慈母脸,对陈茶道:“茶茶,你看你,当初亲事订好了你还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回来就好……。”   陈茶怕程樘听不懂再乱来,充当实时翻译。   抛开这些冠冕堂皇地场面话无非就是当初李长青跟孔慈明知道陈茶离家出走了还收了罗玉柱给的五千彩礼钱,盖了这二层小楼。   不过罗玉柱一把年纪了并不好糊弄,他知道陈茶不会轻易回来却不及时追回彩礼,一直到李长青他们把这小楼盖好了,才以李家骗婚之名打上门要求李家退钱。   李长青两口子房子都盖了怎么可能还拿的出来五千,勉强能凑齐一半。   罗玉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知道自己年纪大名声差,但凡李长青男人一点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陈茶一离家出走他就知道这事得黄。   偏他还真相中陈茶了,得不到陈茶他心里一直跟猫挠似的。   所以孔慈隐瞒陈茶离家出走的消息来找他索要聘礼时,他二话不说就给了还很配合地装作不知道陈茶离开。   当时罗玉柱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知道李家着急盖房子,只要李家花了这钱,他跟陈茶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反正陈茶一个姑娘家家能去哪?最多回陈家。虽然说陈家人多,但是老的老少的少,他身边又不缺大手。   还想着就是陈茶真出门,没两天也就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陈茶这一走就是数月,他好不容易等到李家盖好房子就上门逼婚。   李家还不了钱也不知道陈茶的下落,只能骗他说陈茶出去打工了年底就回来。   罗玉柱当然知道陈茶并没有去打工。   只是他虽然想要钱但是更想要陈茶,顺着李家编的谎话警告了他们一番,顺便强行走了盖房剩下的两千五百块钱。   然后从此他时不时就上门为难一下李家人,尤其是逢年过节必来敲打。   第一年还没这么迫切,这都第三年了,罗玉柱才觉得陈茶可能不回来了。   他年纪这么大总不能无限期等下去,于是给李家的压力越来越大,三天两头登门,每次都是好吃好喝临走还拿着他觉得值钱的。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   主要罗玉柱还时不时把孔慈跟李长青的亲生儿子女儿接走呆几天。   不打招呼的那种。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李长青跟孔慈悔不当初,可卖陈茶的钱都花了能怎么办?   孔慈埋怨李长青生个不靠谱的女儿,她好吃好喝当千金小姐养了陈茶两年,陈茶却一走了之祸害他们一家。   李长青本就是个没主意的,由着孔慈打骂。   这眼看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陈茶竟然自己回来了。   这对孔慈来说无异于救命。   她不敢得罪罗玉柱也怕一句话说不对付再把陈茶惹恼拍屁.股走人,连忙哄劝着罗玉柱先离开。   “小罗啊!你看茶茶都三年没回家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先让我们一家人说说体己话。毕竟今天守岁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不,过两天再说?”   罗玉柱瞟了陈茶一眼,不为所动。   孔慈知道他想什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茶茶都回来了!我这当娘的还能再让她四处流浪不成?那人家岂不是都骂我这后妈心狠?”   这是在跟罗玉柱保证会看好陈茶不让她再跑了。   罗玉柱思量了下,那两千五的帐看样子陈茶是不认的。若来硬的自己跟李长青俩人绑在一起估计也不是程樘的对手,硬杠怕是得吃亏。   权衡了下利弊,只能选择相信孔慈,故作大度的起身告辞:“那我明天再来给叔和婶拜年。”   拜年嘛!多带点人是应该的。   程樘听得嘴角直抽,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管个四五十岁的人叫叔?   重点是这个老头惦记他的妻子,程樘舌尖抵着上牙,想也不想就要起身跟着。   陈茶一把拉住他,朝他摇摇头。   程樘咬了咬舌尖,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等送走罗玉柱,孔慈松了口气,对着陈茶换上笑脸:“茶茶……”   陈茶却懒得听她装,直白道:“我们这几天坐车很累,想休息了!我睡哪间屋?”   李长青下意识皱眉,问孔慈:“咱们家哪还有房间?”   孔慈:“……”真是当初瞎了眼嫁这么个窝囊男人。   家里几间房子自己还不知道?   看着很气派的二层小楼其实上下就六间房,一楼堂屋占了两间,还有一间充当了杂物间和厨房。   他俩跟孩子们都住在二楼。   跟陈茶同父同母的两个哥哥一个叫李天佑一个叫李天佐。   李天佑已经结婚有娃了肯定要一间。李天佐不在家。   陈茶同父异母还一个半大的弟弟叫李天正,也占了一间。   孔慈跟李长青还有小女儿也得占一间,哪里还有空房?   陈茶冷笑,对李长青道:“所以你拿着卖了我的五千块盖了二层楼,却连一间房都没给我留?!你可真是我亲爹!”   李长青被陈茶一句话挤兑的脸通红,低垂着头,“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陈茶二话不说拉着程樘往外走。   虽说早就对这个父亲失望了,但他总能让她在绝望的时候发现还是绝望的太早了。   孔慈哪敢真让陈茶离开,连忙拦在他们前面,“你看你这孩子,又想多了吧?有房间,怎么没房间?好不容易回家了,哪能说走就走?你跟你爸聊会儿天我去给你换床干净被褥。”   说完朝李长青使了个眼色,转身上了楼。   李长青很局促,不停地搓手,半晌挤出一句:“你在外面这两年还好吗?”   “挺好的”陈茶点头。   李长青刚松了一口气,又听陈茶接着道:“但凡我命小一点,现在死八回了。”   李长青:“……”   他闭闭眼,一脸苦涩,“是爸对不起你!”   “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是,你确实对不起我。但这不是过去,而是一直。哪怕你现在口口声声对不起我,心里还是盘算着想让我嫁给那姓罗的老头吧?!”陈茶对李长青早已不抱半点希望了。   李长青被揭穿心事,一张脸臊得发热,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我不是人!可,你要不嫁给罗玉柱,我们就得赔八千块钱!丫头啊,我们哪来的八千块啊?我也没办法。”   “不是五千块?怎么又是八千块了?这是彩礼还是高利贷啊?”陈茶怒声质问。   李长青一脸痛苦:“那罗玉根说现在什么都涨钱,之前他是给了五千彩礼不假,但是三年过去现如今原来的五千块得值八千块了。”   “你活该!谁让你卖女儿!你自己收的钱你自己还!”   “我……”李长青的声音被楼上的声音淹没。   先是男孩气急败坏地吼声:“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那个小贱人?就她不肯嫁给罗老头,罗老头总是叫人抓我!他还要剁我手!”   接着是孔慈刻意压低的训斥声:“你小点声!那是你茶茶姐……”   陈茶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户口本!户口本!户口本!   作者有话说:   好奇怪,自从三合一以后,几乎不涨收藏了,这是让我分割成一章章的更?   那还是老规矩,两更的话,6点12点。三更:6点,12点,18点感谢在2022-04-29 10:20:41~2022-04-30 21:3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宗罪之~懒 18瓶;泱了个泱 10瓶;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又是除夕   一直念到能心平气和, 才睁开眼。   但是她拒绝再跟李长青对话,无论他说什么陈茶都不再回应。   倒是程樘几次想张口,都被陈茶制止了。   过了会儿, 孔慈下来,想拉陈茶的手, 被陈茶甩开。   孔慈脸一僵, 又重新挂上笑容:“房间我给你收拾出来了。要不你先去睡?”   陈茶牵着程樘就往楼上走。   孔慈连忙挡在楼梯口, “那房间里就一张单人床。睡不开两个人, 要不你让他……”孔慈指了指程樘,“跟天正一起睡楼下?两张桌子拼一下将就一晚。”   陈茶似笑非笑地盯着孔慈, 现在想分开她跟程樘是不是晚了点?若是她身子争气一点儿,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孔慈心虚地干笑两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真睡不开。”   “没事,离开他我更睡不着。”说完肩膀撞开孔慈,直接上了楼梯。   房间很好找, 二楼就一间开着门的。   但是,并不像孔慈说的那样,这房间里不是单人床, 最起码是张加宽的单人床。   被褥都是新换的。   等程樘跟进来,陈茶关上门,重重地落了插销。   程樘从背后搂着她, 在她头顶轻轻落了一吻。   原来她的至亲也这样凉薄。   陈茶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跟程樘做。   陈茶抱着程樘的脸,胡乱的亲了会儿, 一睁眼见程樘黑眸清冷不似往常那样带着情.欲, 莫名有些不安, 开口:“抱我!”   程樘低叹一声, 如她所愿,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不一会儿房间里只剩吱吱悠悠的木床晃动声以及陈茶并没有刻意压低的轻吟。   外面假借送水果之名想探虚实的孔慈脸一下绿了,低骂一声:“小贱人!”   就知道这陈茶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就不是个好的。   她要自己回来的话,孔慈说什么也把她绑起来送到罗玉柱的床上。   大家都传那罗玉柱年轻时纵欲过度伤了身,年纪大了根本不行,只有打女人的时候才能有点反应。   他手里都占了两条人命了,但是他有钱,买的女方都闭了嘴。   可惜,陈茶不光自己回来,带着的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跟陈茶一样妖里妖气,还戴着个耳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想了半天,反正陈茶已经不干净了,多这一回少这一回的,到时候自由罗玉柱收拾她。   这么一想,孔慈心里舒坦了点,牵着小女儿重新下了楼。   ******   陈茶仰着头,大口喘息,眼中的一切都被撞到支离破碎。   她抓着床单,听着外面连续不断的鞭炮声,艰难地开口:“程樘,新年快乐!”   程樘顿了下,额头上的汗恰好滴了下来落在陈茶的鼻尖上,他低头吻去,哑声道:“新年快乐!”   两个人同时想起,去年的除夕他们也是这样在新年的鞭炮声中完成了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没想到今年又是同样的方式跨年。   这似乎也是另一种方式的相依为命。天下之大,只有她和他最契合。   但是,程樘还是不满陈茶在这种时候分心,重重落下身子,以示惩罚。   陈茶呀了一声,脖子扬起,难耐地在他背上抓了一下。   ……   云.雨初歇。   陈茶靠在程樘怀里,听着窗外鞭炮轰鸣,跟他讲自己以前的事。   陈茶妈妈是兄妹中最漂亮的一个,但也深受外公暴力荼毒。   她原本自己谈了个对象,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外公不认同,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陈茶妈妈最终还是听从外公安排嫁给了懦弱老实的李长青。   那时李长青家家境在他们那片算相当不错的,后来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李长青家道中落,父母双亡。   可李长青之前一直活在父母的庇佑下,衣食无忧。突逢大难也不能让他一下子顶天立地,相反,一个大男人反而整天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那时候陈茶妈妈恰好怀了陈茶,挺着个大肚子,偷摸上街卖东西。却依旧一家四口吃饭都难,只能去找外公求助。   外公一听拎着扁担就来教训李长青。   李长青又不是外公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幼又娇生惯养哪被人这么打过?绵软了三四十年攒的火气都被外公打出来了,他被打得恼了当场要反抗。   陈茶妈妈想拉架,一直被供着的外公更觉得权威受到了侵犯,习惯性要打陈茶妈妈,一扁担横过去打在陈茶妈妈的肚子上。   当场见了红,送到医院却只救了陈茶的命。   陈茶妈妈临闭眼前,只对外公说了一句:“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就是当你的女儿。痛苦到恨你都累,下辈子希望我们再也不要成为一家人!”   可想而知,这事对外公来说打击多大。   李长青失去了妻子,一个人要带两儿一女。他根本没能力养不活这一大家子。恰逢有人出主意让他把陈茶送人,这样还能换点钱先过渡一下。   李长青犹豫了下,还是去见买主了。   这事被外公知道,他打上门去,打走了买家带走了陈茶并且给她改了姓。   从那以后只专心做小买卖养陈茶,一改之前的脾性不再动辄打骂发火。   然而大错已经铸成,就像农民地里的庄稼,一样的种子种进地里,到收秋看收获饱满的谷粒还是瘪瘪的壳全看怎么照料。   那时除了二舅和么舅,其他三个姨跟大舅早已经成家。   尤其是大舅,在歪路上走远了哪还能回头。   他不知道从哪领了个女人回来算是成了家,但是依旧不务正业,不种地不做小买卖,只靠偷鸡摸狗过火。后来赶上严打还进去过,出来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变得更混。只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小错不断大罪不敢犯,实在没钱了就来外公家里□□。   即使外公脾气没改也打不过正值青壮年的大舅了,每每攒些钱粮就都被大舅刮走了。   说起来外公和外婆日子能过下去还是因为陈茶。   她从小人美嘴甜惯会哄人,大舅仅剩不多的良心都给了陈茶。所以每次划拉光外公家底的时候会给陈茶留一点钱。   那时候二舅和小舅年纪也小,两个人合起伙来都打不过大舅,反而经常被大舅揍,也是结了仇。   就这样在一地鸡毛中,陈茶长到了十六岁。   李长青虽然懦弱但是皮相好,又娶了一个续弦,就是陈茶的后妈孔慈。   这孔慈嫁给李长青后又生了一子。   一家五口连个正儿八经的落脚地都没有,眼见陈茶大哥李天佑到了该说亲的时候。   虽然孔慈不关心李天佑能不能娶到老婆,但是她得为自己跟亲生的儿子李天正做打算。   她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陈茶身上。   陈茶长相集了李长青跟陈茶妈妈陈秀的优点,越大越漂亮,十里八乡都有名气。   孔慈便撺掇李长青把陈茶接回来养两年再给她张罗一门亲事。就凭陈茶这长相绝对能讨个大彩礼,这样李天佑结婚的问题解决了,他们的住处也能解决。   李长青一想确实可行,便跑到陈正信家要人,被陈正信指使二舅和么舅打了出来。   可是没过多久,大舅来家里闹的时候一把把外公推倒在地,头磕到家里储水用的大瓮上。   当时看着没什么事,谁知道半夜人就走了。   当时二舅和小舅没成家。其他舅舅和姨们虽然宠着陈茶但是各自生活也困难实在无法收留她。   主要也没法收留,人家亲爹来接自己女儿,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拦?   又不是人人都像陈正信那么霸道。   于是陈茶回到了李家。   那两年过得也还好,李家最好的都给了陈茶。让陈茶一度觉得这家人真的喜欢自己。   外人见了也都夸孔慈这后妈心善待陈茶比亲闺女都好。   结果离十八岁还差几个月,孔慈就开始托媒人给陈茶说亲。   就陈茶这长相,家里媒人几乎都踏破门槛。   但孔慈都找理由拒绝了,一直到罗玉根和他五千块彩礼出现。   虽然村里也会有人觉得孔慈这样太过,但是养女儿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李家还有三个男娃,牺牲陈茶一个幸福一大家也是情理之中。   陈茶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后妈心机有多深。   名孔慈赚了,钱她也要。   程樘紧紧地搂着她,心疼地直皱眉,半晌轻叹一声:“我们不该回来。”   他们俩明明在钱榆村生活地好好的,如今已经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万元户。   陈茶也不想回来,“咱们不登记没办法生孩子。”   今日不同以往。   以前人们不领证就能过一辈子。现在计划生育管得严,婚生子女都要严格控制数量何况是非婚生子女。   如果他俩现在这样不领证生孩子直接就是黑户。而且还得东躲西藏以往计划生育来抓人。   程樘跟陈茶都不想自己的孩子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再难这户口本也得拿。   “要不,咱们出了这八千块钱?”程樘提议。花钱买断这些破事早点离开。   陈茶摇头:“凭什么?那钱又不是我收我花的。”陈茶转过身跟程樘面对面,葱白的指尖直戳程樘胸口:“程樘,你这态度就不对!你只想着花钱息事宁人,可这是助纣为虐!他们都是坏人!再说,你以为这钱给出去就天下太平了?你信不信你把钱给了罗玉柱,孔慈也不会给我们户口本?她只会捏着户口本坐地起价!”   程樘咬着唇,弯曲食指蹭了下眼角,十分头疼。   这事明显不好办。   他还一个办法没说就是打上门,分别把李长青跟罗玉柱打服了。   但,别说陈茶铁定不会同意,同意了估计也行不通。   罗玉柱年纪大不抗揍,打死了还得坐牢不划算。   打李长青没用,孔慈虽然说得算,但她是女人。   程樘不可能打女人。 第96章 、她好算计   大年初一还是得早起。   程樘跟陈茶刚睡着就被敲门声叫醒。   他俩起床下楼, 偌大的桌子前坐满了人。   桌上摆满了极其丰盛的饭菜。   除了昨晚见过的李长青跟孔慈以及他们一双儿女以外,饭桌上又多了三口人。   男的跟陈茶长相有几分相似,女的抱着一个奶娃娃在轻哄。   那年轻男人看见陈茶, 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十分惊喜:“茶茶?你回来了?!”   他昨天下午去岳丈家里送年, 吃过晚饭回来的, 回来的有点晚。   陈茶淡淡地笑了笑, “大哥, 过年好。”   陈茶牵着程樘落了座,李长青就招呼大家开饭。   陈茶目光扫了一圈, 皱眉,“我二哥呢?”这家里她跟李天佐感情最好。   李长青低头扒饭。   孔慈也专心喂女儿假装没听见。   只有李天佑左看看右瞧瞧, 眉眼添了几分冷意,语气有些无奈:“天佐跟着二舅出去找你了。现在下落不明。”   陈茶不算很意外,但是心事也不会跟这桌人多说, 只道:“你若有二哥消息跟我说一声。”   李天佑点头,看了孔慈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茶茶, 你去哪了?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陈茶依旧是那句回复:“命大,死不了。”   吃过饭,李长青一家都要出去拜年, 陈茶不想去,借口推掉,拉着程樘补觉。   等他们醒来已经是快到晚饭时间了。   孔慈在准备晚饭, 李长青跟李天佑一家不知道又去哪了。   堂屋只剩那个自己玩的小姑娘李佳琪。   陈茶听见这名字的时候笑了笑。   这是她娘给她起的名字。   外公不喜欢她姓李, 连名字都舍弃了。   陈茶看了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会儿,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奶糖朝她招招手:“想不想要吃奶糖?”   过年虽然不缺糖块, 但是奶糖还是很稀罕的。这是路上程樘专门给她买的,挺贵的。   小姑娘眨眨眼,猛点头,晃晃悠悠地朝她跑过来。   等她到了跟前,陈茶伸长胳膊把奶糖举高。   小姑娘想了想,双手抱拳给陈茶作揖:“过年好!”   陈茶摇摇头:“给我拜年可不好使。你想要吃糖得拿东西来换。”   小姑娘想也不想连连点头。   ******   吃过晚饭,白天睡饱的陈茶表示想带程樘去逛逛庙会。   跟半封闭只能在村里打打扑克牌自娱自乐的钱榆村不一样,这里过年很是热闹。   镇上跟县里有不同规模的庙会。   庙会上除了各种小吃摊,还有些杂技,魔术,耍猴等观赏类杂耍,以及一些诸如弹弓打气球或者抽奖一类的娱乐游戏。   县里的庙会规模更大,有露天电影还有街头游戏机。   陈茶这提议合情合理,可孔慈还是皱起眉,问道:“要不然我陪你们一去吧?”   “一晚上没睡,你不困?”对着孔慈这种比自己还表里不一的人陈茶反而懒得演戏,直白地呛她:“你别怕。咱们都清楚我回来干什么的,不达目的你轰我我都不会走。”   被拆穿心思的孔慈面上有些讪讪,“你这丫头说得哪里话?我真得只是怕你迷路想给你带带路。”   “你放心,你走丢了我都不会丢。”陈茶翻个白眼,半点懒得客套。这是她土生土长的故乡,怎么可能走丢了?   孔慈被噎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又没更好的理由阻止,只能放他们走人。   等陈茶一走,孔慈恨恨地把碗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骂道:“小贱人!”   瓷碗瞬间四分五裂,里面汤水四溅。   其中一部分溅到了张天佑女儿的胳膊上。   小女孩哇一声哭了出来。   张天佑老婆心疼到不行,连忙给女儿擦拭。   张天佑皱眉质问孔慈:“妈,你这是干什么?”   孔慈这一天受了陈茶无数挤兑还只能忍着,但她对张天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怒哼一声,“你说干什么?我要不是为了给你凑钱讨老婆,我用得着得罪陈茶那小狐狸精?!我供你们一家三口吃喝,现在连你都翅膀硬了敢来跟我来摆脸子了?”   张天佑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双拳攥的咯咯响。   孔慈嗤笑一声,两手环抱在胸.前,满眼嫌弃,“怎么?想打我?借你个胆子你都不敢!你们兄妹三人,顶数你最像你那窝囊废爹!还男人呢!我呸!”   重重一口淬在张天佑脸上。   “你够了!”张天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用得着你卖我妹妹给我娶媳妇吗?我忍着你让着你是希望这个家能像个家。可现在呢?我们兄妹三个人让你逼走了两个!今天我也走!我整天忍气吞声跟个窝囊废一样让你呼来喝去,连带老婆孩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我弟弟妹妹离家出去,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刚刚进门又被你盘算上!你放心,以后就是我张天佑渴死饿死在街头也不会再吃你一粒米。”   他们娘死的时候,张天佑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既不能让李长青不再娶,也不能独自一人养活弟弟妹妹,只能在孔慈面前伏低做小,只希望弟妹能活得好些。   只是再凶猛的狼被驯养久了也会失去狼性。   孔慈这么多年的磋磨已经让当初的少年没了反抗的胆量和魄力。   所以陈茶被孔慈做主卖给罗玉柱的时候,他明明很愤怒,出声抗争被孔慈以“我就愿意当恶人吗?当个后妈多不容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你讨老婆?连你都说我,果然后妈难当,我一心为你们,你们却把我当外人!”等言论迷惑,且堵了嘴。   等他回过神,鼓起勇气想带弟弟妹妹一直离开这里的时候,陈茶已经一个人走了。   后来二弟也走了。   他只能留下,因为走远了怕得不到弟弟妹妹的消息。   这会儿见陈茶安然无恙的回来,偏领着那么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他昨晚一.夜未睡,这会儿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勇气终于被引爆,跟孔慈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孔慈才不怕他,这些年她唯一能拿捏的除了李长青这个窝囊废也就是张天佑了。   她伸手指着门口:“好啊!那你给我滚!出了这个门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李天佑咬咬牙,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我们走!”   出了门,李天佑的妻子宋苗苗小声啜泣,拉了拉李天佑的衣服:“咱们能去哪啊?”   她娘家也不富裕,两间茅屋里住着一家六口,哪有他们的位置?   要是娘家能指望,说什么她也不愿跟着男人带着女儿受孔慈的气。   李天佑停住脚步,先跟她道歉:“对不起,这些年跟着我委屈你了。以后怕是日子更难过。”   宋苗苗摇头。   李天佑也是一冲动出来的,根本没提前准备,一家人连件换洗衣裳都没带,也没钱住店。   沉默半晌,李天佑开口:“我们先去外婆家吧!”   ******   陈茶跟程樘回来到后半夜,只有李长青坐在门口等他们,其他人都睡了。   李长青呵欠不断,见她回来连忙站起来,近乎讨好地问:“回来了?”   陈茶瞥他一眼,冷笑:“就这么不放心我?我要真跑上次你们拦不住,这次你们更拦不住。”   李长青搓着手,小声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真就是担心你!”   “你若真担心我,不会我走了三年都没找过我。”陈茶冷声反驳。   所以么舅才不愿意她回来。用么舅的话是:“他们李家人就没良心!你走那么久连一个找你的都没有!”   李长青默了会儿小声道:“我找过的。”偷偷找的,谁也没告诉。   可陈茶已经拉着程樘上楼了,压根没听见。   第二天陈茶见饭桌上少了大哥一家人,犹豫了下到底没张口。   倒不是她凉薄,只怕她跟大哥走近了,等她再离开,孔慈为难她大哥。   “今天我得去看外婆。”   “不行!”孔慈下意识反驳。   “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了?”陈茶冷眼斜孔慈。   孔慈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咱这不兴大年初二走外婆家。要不你明天再去?”   主要是一会儿罗玉柱就来要人了。他要是见不着陈茶又得折腾她。   那个糟老头子真正是坏透了!黑心黑肺连血都是黑的!孔慈真得是一次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生病不分大年初一还是大年三十。我外婆腿摔断了,身为被她养大的外孙女我去陪床难道不是应该的?我若不去才会让人骂我没良心吧?!”陈茶理直气壮道。   李长青啊了一声:“娘……你外婆摔断腿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得着吗?你跟我外婆有一分钱关系吗?”陈茶半分面子都不给他,拍拍手,就要跟程樘走人。   孔慈忍了两天,耐性耗尽,实在装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陈茶!你跟罗玉柱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指着程樘,“你最好跟这男人划清界限。你还小不知道罗玉柱的厉害!他家有钱认识人多,又是靠道上混发家致富的,惹恼了他咱们一家人谁也别想好过。”   “是你们一家人!”陈茶纠正她,“跟我无关。你要是害怕,那就把你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陈茶指了指李佳琪。   “你说得是人话吗?佳琪才三岁半!”   “那你办的是人事吗?我才十六岁你让我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陈茶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道:“孔慈,我真庆幸我生在了好时候。”   如今鼓励自由恋爱,父母强行包办婚姻犯法了。   孔慈小跑到他们前面拦到门口,见说服不了陈茶干脆跟她谈条件:“陈茶,没有户口和身份证你俩就不能登记领证!以后生的孩子也是黑户口。你给我一万块钱,我把户口本拿给你。以后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定错时了,才看见 第97章 、将计就计   陈茶不屑一顾, 讥讽地看着孔慈道:“一个破户口本而已,你自己留着吧!我有一万块钱可以给我孩子买个城里户口了!再说我就是钱再多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先不说合不合法,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铁律几千年都不过时。   程樘本还有些犹豫,听完陈茶这些话, 二话不说抬手拎着孔慈的衣领把人提到一边。   孔慈胡乱地挥着手臂挣扎, 对着程樘又踢又咬。   可惜程樘人高腿长胳膊也长, 孔慈个子矮, 伸长了胳膊和腿也够不到程樘,只能挂在程樘的手里像个小丑一样扭来扭曲。   孔慈见打不到程樘, 扭头去骂李长青:“李长青你是个死人吗?看不见这男人打你老婆。”   李长青犹豫了下,孔慈跟程樘他一个也惹不起, 但是明显孔慈于他而言更恐怖一些,他掂量了一下,咬着牙朝着程樘扑过去。   程樘分心对付李长青被孔慈抓着空子在脸上挠了一道。   陈茶目光一变, 从程樘手里夺过孔慈,劈手给了孔慈两耳光。   “我男人也是你能动的?我真给你脸了是吗?”陈茶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到孔慈小腹上, 直接把一米五几的孔慈踹到门板上,又被门板反弹回来摔在陈茶脚下。   陈茶一脚踩在孔慈脸上,用力碾了碾,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黑色矮粗跟皮鞋,即使不如细高跟鞋威力大,也踩得孔慈哀嚎挣扎。   任孔慈如何用力挣扎, 陈茶的脚都纹丝不动, 语气又冷又狠:“我本打算好好跟你商量, 尽量皆大欢喜。没想到你竟然敢动我男人?!我都不舍得动他一指头!你猜我敢不敢弄死你?”   程樘:“……”   他后背现在还火.辣辣得疼。   她昨晚抓的可不止一手指头。   不过程樘还是默默在心里发誓, 以后在炕上,他尽量克制一点。   李长青缩了缩脖子,连忙跳离了程樘身边。   就连孔慈也没想到陈茶爆发起来这么可怕,登时被吓破了胆。   她眼睁睁地看着陈茶跟程樘牵着手离开却一句制止的话也说不出口。   半晌想起什么,连滚带爬上了楼,从床头后面暗格里取出包裹严严实实的户口本,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这户口本在,她不怕陈茶不回来。   陈茶找的男人是外省的,按照他们这的规矩,想要结婚需要拿着身份证或者户口本以及村里开的介绍信还得到镇上盖章才行。   陈茶身份证丢了,补身份证也要户口本。   所以这户口本就是她唯一能拿捏陈茶的。   孔慈抹去嘴角的血,恨恨咬牙发誓:“陈茶,我一定会让你跪下来求我嫁给罗玉柱的!”   她想了想,重新梳洗打扮了下,带着户口本直奔罗玉柱家。   ******   陈茶跟程樘从李家出来,先去街上买了些水果糖和一些适合老人的礼品,到医院看望了外婆。   外婆现如今相当于半瘫,腰以下几乎不能动,拉屎撒尿都要人伺候。   陈茶跟程樘进病房,见轮到脾气不好的三姨陪床。   三姨一边给外婆擦洗一边训她:“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拉尿不晓得说一声来?可恶心死个人了!你再这样就让你儿媳妇伺候你吧!我可不管了。”   外婆眼睛含泪,看见陈茶进门哇地哭了出来。   陈茶:“……”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她只是个晚辈。   长辈们都对她很好,但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却轮不到她来插手。   外婆没穿裤子,程樘一大男人进来不便,留在了门外。   陈茶只能去接三姨手中的盆:“三姨,我来吧!你歇歇。”   三姨躲过陈茶的手,摇头拒绝:“这么脏的事哪适合你干?你去门外等着,我给你外婆擦洗完喊你。”   陈茶无法只得退到一边,怕争来抢去,盆里的那些玩意再撒出来,那可就……   想想那画面,陈茶心里一阵翻腾,干呕了一声。   外婆哭得更委屈了。   陈茶不好意思地回过头,这是生理反应,她控制不住。   三姨不好再当着陈茶的面说什么,麻利地给外婆收拾完,端出去倒了。   陈茶帮着外婆穿好裤子,打开门窗通风。   大约因为过年,隔壁床的病人比外婆伤的轻,都请了假临时回家呆两天。   程樘这才进来,陈茶拿了糖块剥掉糖纸给外婆放进嘴里,问她:“甜不甜!”   外婆立马不哭了,喜滋滋地点头:“甜。”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了跟孩子一样,好哄。   看过外婆,在三姨的坚持下陈茶跟程樘离开医院回外婆家。   他们没打算在李家常住,换洗衣物都在外婆家。   老远看见外婆家门开着,陈茶眉头一皱,道:“坏了!”   程樘不明所以,跟着突然加速的陈茶小跑回外婆家。   陈茶进门直奔自己的房间。一眼望去房间里其他东西都没动,只有他们带来的行李被人翻的乱七八糟。   听见动静的李天佑从另外一间房里出来,问道:“茶茶,是你回来了吗? ”   陈茶扭头看见李天佑十分纳闷:“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李天佑也走到了房门口,看着地上凌乱的行李,急了,解释:“不是我弄的!我没来过你房间。”   陈茶点点头,没说什么,追问他:“你怎么跑到外婆家来了?”   为了不惹孔慈生气,李天佑除了逢年过节很少来外婆家。   李天佑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便把这些年李家发生的事捡着重要的都说了说。   “当大哥的对不起你跟天佐。”李天佑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   陈茶摇头:“我不怪你。”   她不觉得就因为是哥哥,李天佑就有牺牲自己照顾他们的义务。   他只是个哥哥,不是父母。   陈茶对李天佑的感情也比较淡,谈不上亲厚。   不过到底是血缘至亲,陈茶还是问了句:“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李天佑摇摇头:“还没想好。我一个大男人,有一身力气,只要踏实肯干,养活他们娘俩总不成问题。”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程樘突然开口:“我们包了一片工地,过了年开工,正缺人手。”   李天佑第一反应是看陈茶,随即摇头:“我根在这里,先不远去了。”主要怕陈茶不开心。   陈茶想了想,道:“你住外婆家也可以,外婆如今需要人照顾。你跟嫂子住着这房子养着外婆种着她的地做点小买卖,日子不会比在李家差。”   工地上确实缺人手,李天佑过去是好事。但是外婆处境也不太好,舅舅和姨们都嫌她是累赘。   李天佑种外婆的地,住外婆的家,给她养老送终也是应当。再说李天佑跟嫂子宋苗苗的亲朋好友都在这,一下子背井离乡他们也难接受。   到底是兄妹,李天佑瞬间明白了陈茶的意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兄妹俩又闲聊了几句往事,就听见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离正门很近的地方,然后响起一道粗狂的男声。   “陈茶,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出来!”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动作,李天佑已经眉头一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程樘牵着陈茶落后一步,等李天佑探探情况。   罗玉柱领着几个年轻李壮的男人站在门口。各个手里都拎着棍子锄头镰刀,一看就来者不善。   李天佑皱眉开口:“罗天佑,你们来我外婆家干什么?”   罗玉柱没把李天佑放在眼里,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一脸蔑视,“我跟你说不着,你叫陈茶出来。”   陈茶跟程樘正好到门口,陈茶先示意程樘稍安勿躁,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往外探头挑衅:“罗老狗,叫你姑奶奶做什么?”   罗玉柱身边那几个人一听,顿时急了,拿着棍子指着陈茶骂:“小蹄子,你怎么跟我罗叔说话呢?!是不是欠艹?!”   还没等陈茶说话,罗玉柱回头朝着那人就是一巴掌,“这是你罗婶!怎么跟长辈说话?”   那人连忙自打嘴巴。   罗玉柱这才回过头来,“茶茶,咱俩都订婚三年了。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就跟我回家吧。”   程樘忍不下去要揍他,被陈茶按住,陈茶也不说话就看着罗玉柱,很好奇他哪来的底气敢送上门找揍。笑眯眯道:“老年痴呆发作了得去医院!跑到我家门口来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男人,我么舅脾气可都不怎么好。”   罗玉柱并不理会陈茶的冷嘲热讽,从怀里掏出孔慈给的户口本举了举,言语颇为得意:“茶茶,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我聘礼三年前就下过了。如今你娘把户口本也给我了。这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是我的人了!放心,别看我年纪大,但绝对不会输这个小伙子……”他指了想程樘,“晚上我一定让你快活个够!”   程樘再也忍不下去,从门口跳了出去,直接飞起一脚踢在罗玉柱下巴上,把人踹了个倒仰。   罗玉柱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   那罗玉柱这些孝子贤孙能干吗?拎着家伙事就对着程樘冲了过来。   李天佑也连忙抄起门边的扁担冲了上去。   么舅家就在前面,听见动静一看,二话不说撸着袖子也加入了战局。   别看罗玉柱带来的人多,却半点便宜都不占。   程樘一个人打他们一片。   再加上么舅跟李天佑,他们只能捂着头缩在地上被打。   “别打了!哎呦!”罗玉柱横行霸道惯了,多少年没被人打过了,吃不得疼连忙求饶,“别打了!留我一条命吧!我不娶了不娶了!”。   “滚!再让我看见一回,我就打一回。”么舅发话。   程樘还不肯停手,逮着罗玉柱猛踢了两脚。   陈茶听见一声清脆的骨裂声,轻叹一声,抓着程樘的手。   罗玉柱带着人连滚带爬。   程樘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对陈茶也没了好脸色。   陈茶知道他是怪自己拦着他,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不是帮着他们,我是怕咱们中了计。”   那罗玉柱怎么看都不像这么没城府,送上门来挑衅找揍的。指不定跟孔慈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憋什么坏呢!   程樘冷静了些,也觉得陈茶有理,但心里依旧不爽:“我管他呢!来一次我打一次。”   “对!”李天佑也附和。   么舅更气:“他敢再来,老子放狗咬死罗老不死的!”   三个大男人站在屋门口,都气到不行。   唯独陈茶还能冷静地思索,这罗玉柱来这一趟到底图什么?   真得只是为了抢她?   可陈茶总觉得罗玉柱还在憋着其他的坏。   “行了!罗玉柱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陈茶开口劝这些为她打架的男人,“他还会来的。”   “我等着他。”程樘冷笑一声。   么舅撸袖子,“我回去拿刀!他再来我就活剐了他。”   然而他们没等到罗玉柱再登门,只等到了大盖帽。   大盖帽是公安的意思。   大盖帽是请陈茶跟程樘去了解情况的。   罗玉柱报了案,说陈茶骗婚,还伙同陈家其他人殴打他。   陈茶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到了派出所,才知道罗玉柱跟孔慈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坏。   罗玉柱说他跟陈茶谈婚论嫁,陈茶收了他五千块彩礼钱,却转头要跟小白脸私奔,他上前制止,还被小白脸打伤了。   程·小白脸·樘:“……”   孔慈在一边作证,说确有其事。陈茶确实骗婚罗玉柱在先。   他们三年前就收了罗玉柱的彩礼,陈茶却跟程樘私奔了。如今罗玉柱见陈茶回来自然上前讨要说法,却被程樘给打了。   罗玉柱同时还要告程樘故意伤害。   他甚至还弄来了验伤报告。   坦白说,这年头法律还不是那么完善,连律师都少见,难为罗玉柱这么短时间准备齐全这么多东西。   但是大盖帽办案可不是只听一方说辞,又把陈茶和程樘一一请到审讯室问了口供,记了笔录。   陈茶把孔慈买卖她婚姻,然后她离家出走,到嫁给程樘的事都如实说了。   程樘把村里的电话以及他当初救陈茶后报案那个派出所的地址都提供给大盖帽联系核实。   审程樘的大盖帽出去打电话核实信息的时候,陈茶那边也差不多同步。   比起程樘,她还多提供了一样证据。   “麻烦公安同志,把我随身物品取过来,里面还有相关证据。”陈茶请求,进审讯室前,随身物品都要上交搜身的。   大盖帽从柜子里取来了陈茶的随身背的小包,当着陈茶的面打开。   从里面掏出了村里盖章的证明,镇上盖章的证明,以及领证日期在大年初一的结婚证。   大盖帽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98章 、谁是麻雀   最后, 孔慈被拘留,罗玉柱因为有伤在大盖帽的陪同兼监视下去医院了。   陈茶跟程樘被释放出来之前不甘心的孔慈也问了陈茶同一句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明明都算计好了。   只要罗玉柱死咬着程樘是故意伤害罪,要让他坐牢。陈茶为了救程樘肯定会求他们和解。   到时候还不是让陈茶赔钱就赔钱让她嫁给罗玉柱她就嫁给罗玉柱。   就算陈茶不管程樘死活不肯出钱。那没了程樘的保护, 罗玉柱也可以找人直接绑了陈茶回去。   可程樘怎么就变成正当防卫了呢?   最重要的是陈茶怎么拿到户口本领出结婚证的?   陈茶见罗玉柱一脸灰败,孔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心情大好, 特别好心地给他们俩解惑。   “首先, 不懂法就不要来妄图借法律来达成你们罪恶的目的。这只会让你们显得更蠢。”陈茶不客气地嘲笑因为报假案做伪证被狠狠教育并罚了款而且拘留的两个人。   “其次, 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是花钱,我为什么拿一万块钱给你们来让自己添堵?”陈茶笑地愈发灿烂, “两瓶好酒就能让村长给我开介绍信,并且领着我到镇上。一人五百的辛苦钱, 足够管开结婚证的工作人员为了我在大年初一加一小会的班。”   大年初一加班的人比比皆是,只要钱到位,不犯法不犯罪都可以。   孔慈身子晃了晃, 一屁.股做在地上,想起什么猛摇头:“不对!人你可以收买,户口本你是怎么拿到的?我明明藏的很好。”没有户口本一切都白搭。   “这个啊!”陈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一块奶糖,你的宝贝女儿李佳琪就拿户口本跟我换了。”   李佳琪年纪小十分好糊弄,但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孔慈往床头后面藏东西又从不背着她。   所以当陈茶描述清楚户口本的样子, 李佳琪就知道那是孔慈藏起来的本本。   她知道娘很宝贝那个本本,可是她更想吃奶糖。   “我就看看,不告诉你娘。我看完你再放回去。”   李佳琪立马就屁颠屁颠牵着陈茶额手带她去找户口本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一拿到户口本, 陈茶跟程樘借口去庙会, 实则就是跑结婚领证的手续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 又哄着李佳琪把户口本放回去。   只一句话就够:“别让你娘知道,否则会打你屁屁!”   李佳琪当然不想挨揍,又领着陈茶把户口本放回去。   孔慈怎么也没想到,千算计百百防着,最后在不懂事的女儿这功亏一篑。   她顿时气急攻心觉得喉头一甜,当场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罗玉柱一听事情是孔慈坏的,拿拐棍打她:“你别装死!要不把五千块还我,我就真弄死你!”   陈茶才不管他们狗咬狗,何况他们当着大盖帽的面作不了妖。   陈茶哼着小曲,牵着程樘的手真逛庙会去了。   “我们去看电影吧?”陈茶提议。   除了在炕上,程樘很少会反对陈茶的意愿,当场点头。   过年想到庙会上看电影得去县里。   他们到县城的时候时间还有点早。放电影的还没开始营业。   白天投射影像十分不清楚,得等晚上。   两个人在小摊上买了些吃的,看了会儿杂技,又闲逛了会儿。   陈茶在一个套圈的摊子前站了许久。   程樘以为她想玩,买了一些圈给她。   陈茶眨眨眼,拒绝:“我扔不准的。”   “那你看什么?”   “我感觉这个应该挺赚钱。我们明天也来摆个摊子吧?”   程樘:“……”   对于陈茶随时随地想做生意这事他已经很习惯了。   只是提醒她:“不回家了?”   “那也得等我身份证补完我们才能回去啊!”即使加急,最起码也得半月,说什么也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往回走。   “行!”程樘没意见。   他看了看手里的圈,买都买了总得套下试试。   十个圈扔完,陈茶手里多了个洋娃娃。   红色的衣服,粉.嫩的脸,红彤彤的嘴巴都很假,唯独一双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是可以活动的。   眼睛还是蓝色的,十分逼真。   见天色不早,两个人又去吃了几个小吃摊,再回到放电影的地方,电影正好要开始放映。   陈茶花了一块钱,特意买了两张前排坐票。   电影票按位置不同,分为两毛,三毛和五毛的。   五毛是前排坐票,三毛是后排坐票,两毛只能站着。   “小时候来看电影,个子矮,踮着脚都看不见,总想着将来一定要坐着看一回。”陈茶感慨,“现在终于实现了。”   但,好像也没小时候想象的那样舒服,看得也没比后面清晰更多。   最大的幸福是来自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给的。   过年的电影也是喜剧片,就图个热闹。   程樘全程牵着陈茶的手,看陈茶比看幕布上电影的时间还多。偶尔见她像个孩子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时,也会跟着笑一笑。   电影一个多小时,等散场就快九点了。   好在春节期间,还有很多三蹦子拉客。   两个人打了个三蹦子回了三文村。   他们到家发现李天佑一家都还没睡。   陈茶回家把布娃娃送给了小侄女。她没有喜欢布娃娃的癖好。   李天佑看着陈茶三番两次张了张嘴又闭上,一脸纠结的模样陈茶看着都难受。   “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我睡觉去了?!”陈茶打了个呵欠,昨晚后半夜才睡,有些困。   李天佑这才一为难地开口:“茶茶,你都丢了什么东西啊?”   “你要赔?你不是说不是你拿的?”陈茶不答反问。   李天佑苦笑:“我们才搬来你东西就丢了,不是我们还能有谁?!你先说说看,能赔得起就我就赔,赔不起我先给你打个欠条以后慢慢还。”   陈茶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到底是一脉相承,还是有几分心软。   这大哥人其实不坏,只是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李长青的懦弱老实。   东西明明就不是他偷的,就为了怕她不高兴,来认赔。身为一个男人实在缺点血性。   “不是你偷的为什么要赔?大哥,以前你自己的时候你做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无所谓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可你如今还是个丈夫是个爸爸,你这种退让不光为难你自己,你还连累了你老婆孩子跟着你一起受委屈!”   李天佑还想说什么,陈茶摆摆手,“我只是不想我侄女将来长大了也会让人按斤称按两卖才提醒你而已。听不听在你。行了,我睡觉去了。”   陈茶拉着程樘起身回房间。   李天佑神色复杂地追了几步:“那东西……”   真是个死心眼!   陈茶在心里低叹一声,头也不回地道:“没什么贵重东西。大舅拿的,我没生你气。”   李天佑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后,陈茶依旧噘着嘴。   程樘坐在床边,敞着腿,把人拉进怀里,仰头看着她:“这还没生气呢?”   陈茶不说话。   “怒大哥不争?”   陈茶点点头,“大哥总想着委曲求全,能忍就忍,以前他不光自己忍还总想让我跟我二哥一起忍。   我二哥是个暴脾气哪忍得了?经常是跟孔慈打完再跟大哥打。   孔慈要要把我嫁给罗玉柱的时候,我二哥是拼命闹,我大哥就生闷气。我知道大哥也在乎我,他只是这种性格,所以我不怪他。   今天回来看见他突然血性了一回,带着老婆孩子从孔慈那儿搬了出来我还挺高兴的。结果东西明明不是他偷的又往自己身上揽。”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是怕你不高兴。”程樘生平头一次给人当说客,业务不是很熟练,干脆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东西是大舅偷的?看着他很疼你啊!”   “他疼我跟他偷我又不冲突。”   程樘:“……”这什么逻辑?   陈茶见程樘因为诧异微微瞪圆了眼,眼尾张开,双眼皮褶皱更明显,脸上的表情却更像无语,被他难得丰富的表情逗乐了。咯咯的笑着去掐程樘的腮。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好人也有坏的一面,坏人也有好的一面这不正常?我大舅在外人包括家人眼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只是对我好而已。   但对我好不代表不祸祸我,在不影响我正常生活的情况下,他也会贪图我的财。咱俩刚来那天在饭桌上,他一直围着你打问咱们赚多少钱我就知道他惦记上我了。只是当时你还算机灵,没有说实话。他摸不准所以趁我们不在来偷翻行李了。”   程樘:“……”   他倒也不是防着大舅,只是觉得大家生活水平都刚过温饱线,他如果说自己赚了不少钱怕会被陈家众人觉得他在显摆。   他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当然反复权衡才敢开口。没想到阴差阳错说对了。   半晌程樘一脸无语地感叹:“难怪来之前你坚持不带现金非带存折。”他们跨省跨市取款的话,手续费很高的。按照陈茶平时的算计劲,这种冤枉钱是不愿意掏的。   陈茶点头,“我们随身带太多钱也不安全。再说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忘了就是这后果。”陈茶拍了拍程樘的胳膊,示意他放开,弯腰捡起一件之前换下来的外套,把口袋翻给程樘看。   之前她口袋里装了五百块钱,结果那天走得急换了衣服忘记拿了。   现如今还剩二百块。   程樘:“……”   “所以大舅只拿了三百?这是给你剩点路费?”   “约莫是这个意思。”   “他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要?”   “他张不开口也不习惯,还是这种明偷暗抢更适合他。”   程樘:“……”只能说长见识了。   他们今天又是不着家的一天,房间里还是那一地凌乱的衣物。程樘也起身跟陈茶一起收拾规整利索。   “既然大舅还给剩了二百,咱明天去扯上电吧?”程樘提议。   “为什么?”   “大哥以后不要常住?再说,晚上也挺冷,扯上电能用电褥子。”陈茶是畏冷体质。   陈茶犹豫,“那大舅还得来。”   程樘:“……”   “一直靠偷抢也不是个办法,给他找个工作行不行?”   陈茶摇头:“好吃懒做久了谁愿意卖力气?再说他家在这里哪能跟你去北方?”   程樘没说话,在心里琢磨怎么解决这事。   ******   大年初三,陈茶一大早把程樘叫起来去赶庙会。   程樘卖了半晚上力气,不太想动:“你还真去摆摊啊?”   陈茶毫不犹豫地点头。   程樘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娘子。   盘个套圈的摊子十分简单。   砍几根细长的青竹,削成细条在水里泡会儿就能完成圆圈。   再批发点小玩意,交上摊位费,拿绳子沿着摊子周边围一圈,把批发来的玩具什么的往地上一摆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陈茶研究过,这套圈看起来容易,实则十投九不中。   稳赚不赔的小买卖。   但是奇怪地是,她周边摊子都有游客光顾,唯独她的摊子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短暂停留后很快就离开。   陈茶:“……”   她就算不是庙会西施最起码也能凭个套圈西施,为什么吸引不到人?   嫁了人美貌失效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茶才找到原因。   没顾客上门大约是因为人形赶客·程樘。   么舅形容程樘是可以被原地抓走的坏人,那其他人看见程樘第一反应肯定也是害怕。   尤其是庙会上,大家都是领着孩子来的。   程樘那脸长得可不只是不讨小孩子喜欢那么简单。   胆小的小孩看见他会直接哭。   为了生意陈茶决定委屈程樘一会儿,摆摆手让程樘往远处挪挪。   程樘:“……”   嫌弃他??   行!他正好抽根烟去。   程樘一走,果然立马有游客围了上来。   陈茶人长得漂亮,嘴又甜,本来只想看一眼的游客也被她三言两语哄得掏了钱。   圈也不贵,一毛钱五个。但是,奖品里有十块钱一个的,也有一分钱一个的。   越贵的奖品摆的位置越远越难套。最好套的当然是一分钱一个的。一分钱的奖品几乎就在绳子底下,特别容易套到。   多数人花一毛钱,最多也就套到一两分钱的东西,还有些直接空手而归,花一毛钱图个热闹。   但是人都赌徒心性,即使是套圈也总想着这次套不中下次能套中。   陈茶的摊位上人越来越多。   程樘抽完烟走回来,不远不近地看着陈茶。   等收摊,程樘收拾没被套走的玩具,陈茶蹲在一边数钱。   大多数钱都是一毛两毛或者成分的散票,数起来挺麻烦。   但是陈茶就爱好数钱,不但不嫌麻烦还数得很开心。   “净赚三十六块两毛钱!”陈茶举着一堆毛票在程樘面前晃了晃:“我是不是很厉害?!”   程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夸她。   倒是回家后聊起天来陈茶顺嘴一说。   李天佑跟宋苗苗来了兴趣,对视一眼,问陈茶:“真这么赚钱?”   陈茶点点头,“你要想做的话,这些奖品先借你。”   亲兄妹明算账。   李天佑一口应下,连连道谢。   初四,两家人一起去赶会。   但是过年最热闹的就是大年三十到初三这几天,初四开始人就少了很多。   陈茶一天就赚了十来块。   李天佑不如她只赚了七八块,但还是很知足,开心到不行。   到初五,陈茶懒得再去摆摊,把摆摊用品和摊子一起都给了李天佑。   她带着程樘到医院看外婆。   过年的关系,大家都高兴,连带对外婆态度好了不少。   外婆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只是外婆发呆的时候变多了,谁叫也不理,偶尔对着陈茶会叫秀秀。   陈茶跟妈妈长得像。   除了在医院陪外婆之外,陈茶就领着程樘游山玩水。   小镇上有很多名胜古迹,也有很漂亮的风景。   只是多数地方都得坐船才能到,对程樘来说不像游玩更像受罪。   所以只挑了几个特别好的景点去转了转。   不出门的时候就一大家聚在一起玩耍。   几个舅舅姨都离得不远,自从走完亲戚除去陪床的人之外,老老少少都来陪着陈茶。   跟年前刚回来那会儿差不多,轮番叫着她跟程樘到家里吃饭。剩下的人都作陪   今天在大姨家吃,明天到么舅家吃。   就这么轮着伺候陈茶,无论到谁家都是满满一大桌子酒菜。   而且这次明令禁止陈茶再偷留红包。   可是这么吃,别说陈茶,程樘都有点吃不消。   大鱼大肉虽好,天天吃也会腻。   往往吃过饭陈茶就跟几个舅舅和姨打麻将。   程樘不会玩这个,他只会打扑克牌。   有时候他会坐在陈茶边上看,有时候无聊了就叫上李天佑往后山上跑。   这天程樘跟李天佑从山上溜达回来,陈茶他们的麻将局恰好刚散。   陈茶抓着一把子散钱朝程樘显摆:“看我厉不厉害!”   程樘:“……”   委婉地问了句:“你这是变相找舅舅姨要压岁钱呢?”   年前陈茶各种送钱,年后各种赢钱,赢的不大,打半天也没十块钱,就是图个热闹。   陈茶懂他意思,笑着摇头:“舅舅和姨是给你这个新女婿送钱呢!你不表示一下?”   程樘不懂怎么表示,想了下,他问:“那咱们一起去吃饭?我请。”   于是一行人到镇上挑了家新年后开始营业的海鲜饭店。   这次程樘点的菜,点了些海鲜,解释:”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清淡的。”   几个舅舅舅妈还有姨姨夫们一直喊贵要拦他。倒是平辈反而不计较这么多,十分雀跃得表示想吃。   他们这里临水但是并非临海,并不盛产海鲜也不能以捕鱼为生,所以往往海鲜比肉还贵。   海鲜做法往往很简单,除了蒸就是煮,上菜特别快。   长辈们看着一桌子螃蟹爬虾类,就像看见一桌子菜,谁都不好意思弄筷子。   他们自己舍不得吃,还不许家里的孩子吃。   一直说够了让程樘退掉剩下的。   程樘当然不可能退。   他在桌下找到陈茶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道:“没事,这饭不白吃,我有个事正好想请教各位长辈。顺利的话,可能还要麻烦大家帮忙。”   这下连陈茶都诧异地看向程樘。他口风可够紧的,这显然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可他竟然连她都没透露半点。   程樘朝陈茶讨好地笑笑,握着她的手,看着各位长辈问:“我看咱们这些村子后面有一片荒山。我想问的是这山是村集体的还是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   分开更似乎意义也不大。明天继续三合一   今天分了两更,没了哈   -----------------------   后面一章锁掉的章节是103章,原本应该定时在5月8号晚上18点的,我也知道为啥今天就给抽出去了,所以联系编辑锁掉了,等8号再申请解锁 第99章 、疑似怀孕   这事姨夫们都没发言权, 晚辈们更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陈姓这几位。   么舅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应该是无主的吧?你打听这做什么?那山上又不能种庄稼。除了杂草和树啥都没有。”   大姨也点头,陈家七兄妹里她最年长。她道:“从我记事起, 那山就荒在那。平时谁都可以上山砍柴伐树。没见有人管。”   虽然山上树木不少,可这方圆几十公里, 哪里都有山有树, 费半天功夫砍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够搭上功夫的。   基本都是自用才会来砍树。   陈茶秒懂程樘的意思, 换了个问法:“如果我们想买下或者承包这片荒山, 应该找谁?”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满脸不相信。   么舅作为代表开口,一出口也不是好话:“你钱多烧得慌哦?”   在本地人眼里, 那山就是荒山,不能种地不能盖房没什么利用价值。虽说有些野生树, 但也不是什么珍贵品种,除去盖房子的时候能弄个横梁,平时根本也用不上。   真不知道程樘要买它们的价值在哪。   大舅眼睛转了转, 问程樘:“你们想买这山做什么?”   还不等程樘回答,陈茶朝他甜甜一笑:“保密!”   大舅不死心地追问:“你们这次来带了多少钱?你这丫头是不是做什么买卖发财了?你要发财了可别忘记你大舅。”   “唉!大舅你想多了。只是前几天家里遭了贼,我带来的路费都被偷了。我们这不寻思再赚一点钱好回家嘛!”陈茶一脸愁云惨淡。   大舅摸摸鼻子, 登时不说话了。   么舅一听,立即瞪了大舅一眼,大舅瑟缩了下。   风水轮流转, 苍天饶过谁?   当年外公打他们,后来大舅打外公二舅和么舅。   如今么舅成了青壮年,渐渐年迈的大舅又成了挨揍那个。   大舅如今怕么舅怕得很。   听表姐们说, 大舅跟么舅打架, 么舅都拿刀捅过大舅。   陈茶轻咳了两声, 在桌下用脚踢了踢么舅。   么舅看她, 陈茶摇摇头。   么舅犹豫了下,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陈家大家长也就是大姨夫出了个主意:“你们去找村长问问撒?别人都不知道他该知道。”   于是等吃过饭,陈茶和程樘还有么舅跟大哥一起回到村里找村长。   三文村的村长姓文,叫文远。   他前几天刚跟陈茶打过交道,对这个出手大方的姑娘印象很深,自然也很热情。   听完陈茶他们的来意,文村长也摇头:“那些山算是咱们村的吧?一直就在那又不能种,所以荒着,几代人传下来也没记录了。”   “那如果我想承包或者想买呢?”陈茶开口,因为程樘语言不是很通。他呆了这半月能听懂基本的对话了,但是不会说。   文村长犹豫了下,道:“这事,得去镇上问问。”   第二天,文村长又带着陈茶两口子到了镇上。打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负责的部门。   给的答复是买肯定是不能买的。   这荒山就算不是村集体财产也有国有土地。但是可以承包。   程樘跟陈茶取了钱跟镇上签了三十年的合同,一年一付。   临走镇上的人再三嘱咐他们:“伐树不要紧,但是一定得种回去。要不然山神爷爷会发怒的。”   程樘跟陈茶都答应了。   山神发不发怒他们不知道,但是万一砍光树木弄个山体滑坡什么的就完了。   这山上都是石头,足够活埋了临近几个村子的人。   签完合同回家的路上。   陈茶问程樘:“虽然包山钱不多,但是这些树需要人砍,需要人简单处理还得发货运回去。你是不是想让大哥和么舅帮你?”   程樘点头,夸她:“还是我媳妇儿了解我。不过我想的是让其他的舅舅姨还有姨夫们,甚至表哥表弟他们也都有活干,有钱赚。”   自打程樘知道陈家这些事以后就想着为他们做点什么。   毕竟不管长辈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都是实打实对陈茶好。   几个舅舅姨对外婆不太好,说到底就是穷闹的。   那这次外婆手术来说,若几个长辈家里都是万元户还会舍不得给自己的娘花几百块钱动个手术?   他跟陈茶是有点钱,承担外婆余生的赡养费一点都不难。   但是像陈茶说的,隔着辈有些事他们不好插手。   再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赚钱要细水长流才好。   程樘心是有了,就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直到他无聊,自己去爬山,看着满山树突然有了主意。   等他们回去就得开始忙活北镇油田三千户的装修。   到时候不管装修还是打家具都需要木材。   在油城本地买木材太贵。   这里木材就便宜太多了,花点包山的钱基本等于白用木材。也就是运费贵点。   而且这样一来,陈家这些亲戚都有活干,有钱赚了。   他跟陈茶还能再省一点木材成本。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陈茶停下脚步,站在程樘面前,真心实意道:“谢谢!”   谢谢你默默为我做这么多!   程樘见不得她这样,逗她:“光嘴谢太没诚意了,要不晚上……”   最后几个字他贴着陈茶耳朵说的,炙热的呼吸烫得陈茶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   陈茶往他腰上拧,“程樘你是不是满脑子就没别的事!”   哪有人总把这种事挂嘴上的。   程樘揉着腰,只笑。   是啊!对她怎么都不够呢!   ******   陈茶先把么舅跟李天佑叫到一起,开了个小会,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帮着弄木材。   其实陈茶更愿意找大姨夫商量,比起么舅的急性子,李天佑的懦弱,大姨夫稳重靠谱。   但是大姨夫如今病入膏肓,深受病痛折磨,她不好再拿这事去打扰大姨夫一家。   二姨夫年纪偏大十分憨厚,让他干活没问题,但是让他领头干点什么怕是不好办。   三姨夫做生意倒是精明,但是为人有点小家子气。   思来想去,只能让么舅跟李天佑互补,看能不能撑起陈家这一摊子事。   么舅听完陈茶的计划,十分惊讶:“你想把木材运到北方去卖?”   “这么点山头的木头哪够卖?程樘想做家具用。”陈茶解释。   也不是不能卖,到时候再包几片山就是了。   么舅和李天佑一听,都点头表示愿意。   “先说好,伐木这些都是累活要吃苦的可能比种地还累。你们既然答应了就得一直做下去,谁也不能半途而废!”陈茶警告。   她不希望程樘给他们铺好路,他们却掉了链子。   到时候不光他们自己赚不到钱,还得连累程樘跟陈茶赔钱。   李天佑先表态:“我一定好好干!”   么舅咬了咬牙:“行!我也干。”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不希望一起合伙做生意最后闹得亲戚不是亲戚了。我们先说好,每个月我先给你俩一人开二百块的工资。到年底算完账还有分红!”   做生意合伙,往往到最后容易因为钱闹掰,这样的例子太多了。陈茶不想好心做坏事,所以一开始就得说好。   么舅和李天佑哪能有意见?!   一个月二百块呢!够一家子大半年的收入了。   “么舅,我觉得就你俩可能忙不过来。不农忙的时候,你可以让姨夫们也来帮忙,工钱按天算,一天六块钱。到时候你给记着。另外,砍完树还得种上,这活你找我姨们帮忙,按天按棵都行,你看着给。到时候我把钱汇给你。”   陈茶没说的是,如果真能做起来,她会回来开个厂子,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干。但,这刚开始不敢铺太大,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程樘和陈茶是一样的想法。   接下来几天,程樘带着么舅跟李天佑上山砍树,教他俩怎么把树处理成能运输的木材。   砍了几方木材,三个人运到火车站。   程樘又手把手教他们发了一次货。   忙起来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直到陈茶收到去取身份证的通知,他们才惊觉该回家了。   临走前,陈茶又把陈家老老少少聚到一起给大家包了一次水饺,算是告别宴。   不管长辈还是平辈们都舍不得他俩离开。   陈茶也想多留几天,但是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坐吃山空。   她跟程樘还有一摊子事要忙活。   只有有钱了,相聚才会变成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否则大家人天天围在一起啃咸菜就不是聚会而是抱怨会了,抱怨命运的不公。   这一晚,又举家喝到东倒西歪。   舅舅们拉着程樘训话,无非是让他回去以后好好待陈茶。   还威胁程樘说,如今他们都知道陈茶的地址了,程樘如果欺负陈茶,他们一定会打上门去!   程樘好脾气地听着,应着。   姨们拉着陈茶的手就开始抹眼,来来回回嘱咐她远在他乡不要委屈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写信,常回来看看。   晚上家远的姨和姨夫们都没回家,分别在三姨家和小舅家落了脚。   一大早几个姨就给陈茶准备好了早饭,又依依不舍地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   眼看到了发车时间,才恋恋不舍地送陈茶跟程樘出门。   来的时候只有陈茶跟程樘两个人。   走得时候浩浩荡荡一二十人送她俩。   陈茶跟大家一一拥抱。   姨们都红了眼,再三嘱咐她常回来看看。   程樘静静地立在一边,眉眼里倒是有点迫切想离开的不爽。   陈家人对陈茶的好是没得说,但,有事没事总想撺掇她留下不让陈茶跟自己走这事就让程樘十分不痛快了。   偏生他们都是陈茶的长辈,程樘还不好意思说什么,本来冷的脸,愈发冻人。   等看着陈茶跟程樘上了去火车站的大巴,大姨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想擦下眼泪,结果掉出一个大红包。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一千块钱。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摸自己的口袋。   凡是陈茶拥抱过的长辈口袋里都有一个红包,每个红包里面都是一千块崭新的现金。   唯独大舅掏出来的红包里是七百块和一张纸。   他不认字让儿子念给他听。   “大舅,你的红包已经自己拿走了一部分,这是剩下的。”   么舅气得踢他:“你连茶茶钱都偷?!”   还好陈茶从来都不吃亏。   大舅没闪开,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大舅:“……”   他不敢还手,又羞又囧,恼怒地伸手打自己儿子:“你作死念这么大声!”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大舅喃喃自语:“茶丫头到底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有钱?”   打小做生意的缘故,虽然他不识字但是算数还行。   他们兄妹五个人加起来要五千块呢!   大家听见顿时不笑了。   “茶丫头不会把钱都给咱们分了吧?”   “那丫头从小鬼精,可不会做这种事。不过,五千块可真不少了!”   “要不现在咱们追到火车站把钱还她?”   “等你再到火车站她都走到半路了。”   “……”   大家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一直看程樘不顺眼的么舅道:“一般的男人茶茶能看上吗?程樘那个男人板着脸不喜欢说话是个闷声做大事的。我估计他可能比那个罗玉柱有钱的多!”   李天佑望着汽车远去的影子,神色极其复杂。   半晌他轻声开口:“这不是陈茶给的,是程樘给你们的。作为娶陈茶的聘礼钱!”   还好,陈茶很幸福。   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自己当初自己没有勇敢一点。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么舅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罗玉柱出了五千块彩礼,所以程樘也出了五千块彩礼?”   李天佑摇头:“不是五千块是八千块。剩下三千块应该有二舅一千,外婆两千。程樘留给外婆了。”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三千块现在都在他这儿。   在外婆跟陈茶的坚持下,程樘把钱交给他代为保管。   比较传统的二姨问了一句:“可彩礼钱不是应该给父母吗?”   李长青还活着呢!哪能绕过李长青给他们。   大姨也点头,“不说给不给父母,主要咱们也没养过陈茶啊!”这钱拿得理亏。   李天佑苦笑:“程樘的意思是李长青量扣除卖女求荣不配收这彩礼钱!陈茶是外公养大的,按理说这彩礼钱该给外公,但是外公已经不在了,外婆以后可能不太能自理,需要各位舅舅舅妈姨还有姨夫们的照顾,所以他把钱都分给了你们。”   陈家长辈们,看着手里的钱,一时间五味陈杂。   这钱也是让他们好好尽赡养义务养外婆的。   良久,么舅感慨道:“陈茶自小眼光好,没想到挑的男人也不差!”   这话大家都同意,纷纷夸起程樘。   “这要让孔慈那个婆娘知道,还不气吐血!”大舅幸灾乐祸,并且已经想好要去上门去跟孔慈那坏婆娘炫耀一番了。   ******   陈茶他们到火车站的时候,木材也运到了。   虽然货运车走得慢,但是提前几天发出的。   谭新建开着货车来接木材的时候顺便也接了他们两口子。   陈茶坐在货车里一直打哆嗦。   从北到南越走越暖和,从南到北越走越冷。   在家乡呆了一段时间回来她又开始不适应了。   程樘把自己外套也给她披上,还握着她的手给她暖和。   谭新建咕哝道:“要这货车会自己开过来就好了。”他就不该来,觉得自己特碍眼。   程樘当着外人脸皮一向很薄,没说话。   陈茶正相反,两个人私底下放不开,怼人的时候却荤素不忌,张口就道:“你都孩子爹了装什么纯情?”   谭新建:“……”一直到回钱榆村,他再没说一个字。   他不若程樘嘴笨,但是也没好哪去,深知世界上最蠢的事就是跟陈茶斗嘴。   稳输不赢的事,干嘛想不开。   到了家,谭新建跟程樘卸木头,陈茶跑到小卖部暖和。   张晓萌见她裹得跟熊一样还喊冷,笑话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东北了。”   “真去东北回来指不定就觉得这里暖和了。”陈茶把程樘的外套脱下来,坐在炉子边烤手。   “知道你今天回来,你们屋的炉子我也给你点上了。”   “谢了!”陈茶瞟了眼张晓萌已经遮不住的肚子,“你这是不是快生了?”   “还有段时间呢!”张晓萌轻拍了下自己的肚子,她预产期6月份呢!这才2月。   “真好!”陈茶属实有点羡慕。   张晓萌看了看她,也凑过来一起烤火问她:“你呢?还没动静呢?”   陈茶点点头。   “你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   “跟大夫没关系。我例假已经来了。”   “啊!”张晓萌替她开心,“那这是好事呀!例假都来了怀孕就快了。”   陈茶抿了抿唇,“希望如此吧!”   她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可能人都一样,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她以前不觉得自己想要小孩,但是现在越怀不上越心心念念想怀孕生个小团子玩儿。   张晓萌安慰她:“我娘说这事不能一直惦记着。你越惦记越难怀。不惦记说不定就怀上了。”   陈茶点点头,“嗯。我尽量。”   其他都是事在人为。生孩子这件事虽然也算是事在人为,但人为了不一定有用。   他们做小人的频率够高了。   ******   程樘跟谭新建干完活把几个舅舅还有姨给带的土特产搬进堂屋,最占地方的还是一堆竹篾。   陈茶就说了一句想养蚕要一两个竹篾。结果陈姓家族老老少少连夜赶工,给她弄出了大大小小近百个竹篾。   “难怪你这么娇气!真是有人宠的孩子长不大。”程樘拍着这堆竹篾感叹。   等半天没等到陈茶反驳,一回头见她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樘往炉子里添了些炭,洗净手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问她:“想什么呢?”   陈茶双手摸着自己的小腹上,嘴角下拉,明显不开心。   程樘皱了下眉,把大掌盖在她的小手上,哭笑不得:“怎么又成林妹妹了?你这么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养小孩?”   陈茶瞪他:“那你可真是个牲口!连小孩都下得去手!”   程樘:“……”   陈茶唯一肯认输的时候也就是在床上的时候。   其他时候得谁怼谁,从来不带怕的。   他捏了捏眉心,“说真的,我觉得我们今年还是最好不要孩子。”见陈茶脸色更不好了,连忙解释:“你看北镇有三千户的房子要装,除去这三千户统一风格的,还有额外的十二套私人房子要装。还有三千多套家具要打。床垫和床的订单也都排到年底了。今年我多数时间都得在北镇。你要怀孕了我顾不上照顾你怎么办?”   “我可以照顾自己。”陈茶噘着嘴。   “你是可以。作为你男人我会于心不安。天天惦记你跟孩子就没心思干活了。等北镇的工程弄完了我们再说要孩子的事。你就好好养养身体。”   陈茶这会儿钻了牛角尖,程樘越说她越觉得程樘是安慰自己,就觉得自己根本怀不了孕。越想越难过,眼泪哗哗直流。   而程樘哄人往往来回就两句话。   “别哭了!”   “我们一定会有自己孩子的。”   第一句还好,第二句一说,陈茶眼泪流的更快了。   程樘也不知道陈茶怎么就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   除了这两句干巴巴的话,他就还会一样。   程樘低下头吻去她不断滚落的眼泪。   吻着吻着两个人的呼吸都渐重。   程樘的吻从陈茶眼角沿着鼻尖往下,两只手一上一下从她衣摆和裤腰探进去。   ……   完事后,程樘拿毛巾洗干净擦拭自己,一低头皱起眉,问陈茶:“你大姨妈还没走?”   陈茶让他问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程樘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除夕前就干净了。”   陈茶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毛巾上,上面一抹刺眼的殷红。   与此同时程樘的视线也落在陈茶腰下,脸色大变:“你怎么出血了?”   程樘不敢让陈茶再动,简单的为她擦洗干净之后,帮她穿好衣服,抱着她放到车上,就往医院冲。   大冬天程樘额头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脸如临大敌,却还一直干巴巴地安慰陈茶:“没事,你别怕!”   陈茶半躺在双人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程樘握着方向盘用力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慰他:“程樘,你别慌!我真没事。兴许就是例假来了。”   “你例假不是年前才走?现在有一个月了吗?不到吧?”程樘明显不信。   “我本来就不准,现在刚调理好,有异常也正常。再说好像就是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咱们腊月下旬回去的,现在正月也下旬了。”   程樘不懂女人的事,一时间分不清陈茶这是安慰他还是真这样。不过这一分心确实没那么害怕慌乱了。   到了医院医生问了问症状,以及上次来例假和同房时间。听见陈茶小声说刚才才做完,面对生死都波澜不惊的医生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中年女医生嘴巴几次开开合合,最终只是摇摇头,给陈茶开了个单子让她去验血验尿。   等结果出来,医生又开了一张B超单子。   陈茶不懂什么是B超,问医生:“大夫这是检查什么的?我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吗?”   “看血检和尿检结果,你疑似怀孕了。做个B超再确定一下情况。”以防宫外孕什么的。   陈茶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的晕晕乎乎,晃出门去找B超室。   程樘也懵了!先是狂喜,狂喜之后就是忐忑:“那……出血了孩子还能在吗?”   陈茶也是第一次怀孕,哪里懂这个。她摇摇头,下一秒开始掐程樘:“都怪你!大白天的竟干这荒唐事!害我被大夫笑话了不说,现在连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程樘嘶了一声,也不敢躲。   陈茶这次真生气了真掐。他理亏也有点冤,要不是陈茶一直哭他能出此下策吗?!   但这话他绝对不能说,只能暗暗祈祷孩子没事。   否则他跟陈茶这辈子行房都得有阴影。   ******   陈茶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做第二次B超了。   太尴尬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让程樘以外的人碰自己。   结果医生拿着个棒状体没表情的捅她最羞于见人的地方还让她放松点别夹那么紧。   虽然检查的大夫很专业没乱看而且也是个女的,但是陈茶尴尬地想就地埋了自己。   大夫对着黑漆漆的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淡声道:“你可能是宫内妊娠。不过你即使怀孕了,孕期也还太短,看不真切,只能说不是宫外孕。过两周你再来复查吧!”   陈茶拿着B超单出了诊室门,就见程樘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牙签叼着,面对墙站着,活像面壁思过。医院禁烟,这八成是烟瘾犯了。   他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陈茶,连忙迎上去,素来清冷的脸第一次表情这么明显,半紧张半期待:“怎么样?”   陈茶还生他气,也不说话,沉着脸往门诊走。   程樘:“……”他抬手曲起食指抠了下眼角,咬了咬舌尖长叹一声,跟上陈茶。   医生看完结果,脸色缓和不少,但看见陈茶一脸忐忑还是没忍住开口教育她:“你这十之八九就是怀孕了,但是现在时间太短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你一到两周后再来复查。年轻人既然想当妈妈就不要太……”虽然是医生有些话她也很难说出口,最终摇摇头嘱咐,“以后不能这样了!确诊前不要再同房,要真怀孕了前三个月禁房事。”   陈茶下意识问了一句:“三个月后呢?”   医生抬头,嘴张成O型,满脸写着:“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这事?!”   陈茶自打跟医生说完上次房事的时间之后,脸上的热度一直就没降下来,这会儿整个人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全部都通红一片。   她向来伶俐的口齿第一次结巴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我……不是……我没……我不是……”   她真不是不能没那事,只是医生说前三个月,她脑子向来快,就想着怀孕九个月,只说前三个月那后头还好几个月呢!   可恨的是脑子又不足够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这话代表了什么。   好在这女医生职业素养非常高,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所有脏话,尽量客观沉稳道:“按常理来说是可以。但是,我个人建议如果非要行房,尽量女上位,这样刺激小一点……”   陈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你现在各项数值都不明显,我给你开些□□,回去尽量休息。另外饮食上也要多注意……”   等出了门诊室,陈茶长长吐出一口气。   在等待中煎熬了许久的程樘连忙上前搀住她,忙问:“怎么样?到底怎么了?”   陈茶看程樘就来气,她觉得自己今天丢人的原因里他占了八成。   要不是程樘,她能跟大夫说上次房事时间是半小时之前吗?   要不是程樘,她能因为怀孕早早期必须做B超确认吗?还是那么羞人的方式!!   陈茶也不理他,就让他着急,转头大步往外走。   程樘看看陈茶,再看看门诊室,实在忍不下去,推门进了诊室。   再出来的时候他麦色的脸上也透着红,但是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他小跑追上刚下楼的陈茶,一把抱起她。   吓得陈茶惊呼一声,看清是他,捶他胸膛:“吓死我了!”   程樘也不说话,主要不知道说什么,就抱着她傻笑。   陈茶看着看着气散了,也跟着笑了,“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医生说还太早,检查结果只是疑似怀孕还不能确诊。”   对程樘来说,疑似二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二傻子程樘,喜不胜喜,小心翼翼地把陈茶抱上副驾驶座,才一蹦三尺高,凌空狠狠地挥了一拳,发泄自己的兴趣,低喊:“我要当爹了!”   陈茶摇摇头,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也带着笑,希望这次不要再空欢喜一场。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程二傻,激动了会儿略微冷静了些。   陈茶有些不是滋味:“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就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口口声声说没孩子也没事。这刚查出来怀孕都还没确定,待遇就立马不一样了?!”   程樘:“……”   他本就说不过陈茶,这会儿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只是担心她现在是两个人,身体会吃不消,想多给她补充点营养。   陈茶抱怨了半天。   程樘跟犯错似的,在副驾驶门口低着头站得板板正正。   陈茶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是为难他还是为难自己。翻个白眼喊他:“傻站着干什么?回家了!”   程樘这才动了,给她关好副驾驶的门,绕到另外一侧跳上驾驶座。   一路上更是现场表演了一个哑巴变话痨。   “快不快?会不会难受?要不我再慢一点?”   “想吐吗?要不我开点窗户?”   “你要哪不舒服你跟我说。”   “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   陈茶以前总是希望程樘能多说一点话,省得她每天一个人嘚吧嘚跟唱独角戏似的。可这一刻,她万分怀念惜字如金的程樘。   “你再慢牛车都超过你了。”   “大冬天开窗户,你想冻死我?”   “没有不舒服,什么也不想吃”   “……”   到后来,陈茶连回都懒得回,闭上眼休息。   回家了就装睡,等程樘哼着小曲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坐起身,下了炕拉开门,把张晓萌叫了进来。   张晓萌一脸担忧:“半下午看见你俩匆匆忙忙去医院吓死我了。你怎么了?”   陈茶咬了下唇,“我好像怀孕了!”   张晓萌眨了眨眼,尖叫一声。   陈茶连忙去捂她的嘴,“你小点声。”   张晓萌点头之后陈茶才松手。   “恭喜啊!我就说嘛!你怀孕是早晚的事!”张晓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神神秘秘的,还是配合的降低了声音。   陈茶眼神有点迷茫,今天情绪大起大落,折腾了半天,这会儿才回过味来总觉得特别不真实,“可要不是真怀孕岂不是更受打击?我真的怀孕了吗?”   张晓萌:“……”心说这事你不是告诉我的吗?你问我。   陈茶半躺在炕上,外面还能传来程樘宣布今天加餐的声音。她嘴角上扬,心道:程二傻子!   “不对啊!”   陈茶抬头。   张晓萌一脸疑惑道:“你不是回家那会儿才来例假?到现在好像也就才一个月?这么快就知道怀孕了?”   陈茶叹息一声:“所以才说疑似啊!”可不管程樘还是张晓萌都自动忽略疑似二字。   “那你出血会不会只是来例假了啊?毕竟你一年多没来例假,这调理了许久,刚开始频繁点也正常。”   “大夫说看血检和尿检确实像怀孕,但是去做B超又说时间太短不能确定。出血……”陈茶不好意思说自己跟程樘滚炕单的事,就说了医生另外一个猜测:“可能是因为胚胎着床出血。”   医生说胚胎着床出血一般是在排卵期同房后六到七天出现。   陈茶跟程樘做的频繁,也分不清具体哪天。   还有他们这一路舟车劳顿,出血也可能是先兆流产的前兆。   “这么吓人啊!”张晓萌拍拍胸口,“那你最近可得好好在炕上躺着养身体。”   陈茶也是这么想的,不管如何,在没确定是否怀孕之前,她都当自己怀孕来养。   ******   到晚上睡觉,陈茶以为程樘已经冷静下来了,最起码脸上看不出异样了。谁知道跟陈茶说话一开口就是要给孩子起名,买衣服,做婴儿床……   陈茶忍无可忍,泼他凉水:“程樘,万一我不是怀孕。你现在多开心到时候就多难过。”   程樘摇头,也不知道哪的自信道:“不会!直觉告诉我你这次是真怀孕了!”   陈茶:“……”   转身面对墙壁不想理他。   其实她也会忍不住想,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能平安长大吗?   但是她怕到最后还是乌龙,所以一直提醒自己,还没有确诊不能高兴太早。   程樘默了会儿,从身后抱着她,温暖的大手盖在她小腹上,“陈茶,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跟孩子。你俩都不会有事的!我这么坚强,你这么优秀,我们的儿子女儿也不会差!若没怀孕也就罢了!若真怀孕,他(她)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来我们身边。”   程樘声音惯来清冷,说这种话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格外有力量。   陈茶莫名有些委屈,转过身头埋进他怀里:“程樘,我害怕!害怕假怀孕,也害怕真怀孕!”   怕假怀孕程樘会失望,他现在越开心她就越怕。   真怀孕她也怕,她怕自己不能当一个好母亲。   程樘拍着她的背,只重复一句:“别怕!有我。” 第100章 、程鼓被逐   陈茶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炕上躺了一天就浑身难受。   再说一直躺着其实很累,她时不时上个厕所或者跑到小卖部跟张晓萌聊天。   张晓萌也开心有人跟自己作伴,叽叽喳喳地跟陈茶分享她离开钱榆村这一个来月村里的风吹草动。   “你今年没在家过年可太亏了!错过了一场跟你们有关的重头戏。”   “什么?”陈茶问, 竟然还是跟她跟程樘有关的?难得多了几分好奇。   “对!程鼓一家被程家除名了!”   陈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程鼓被程家除名?谁有这本事?   张晓萌摇摇头, “反正那人跟程鼓也长得有几分像, 比程鼓年纪大点。穿着一身军装!”   陈茶:????会是谁?   程家四兄弟就一个当兵的叫程锣。但是程锣自打程奶奶去世后从来没回过钱榆村。   “对!好像就是你说的这个人。我听见程鼓哭着喊他大哥。”   陈茶乐了, “程锣怎么回来了?”说完想起回外婆家前姑姑说的那句话。   姑姑说她管不了程鼓, 但是程锣可以。   所以是姑姑把程锣叫来的?   “你知道那阵势可大了!”张晓萌连说带比划,“你那个大伯一定是个大官。不光有给他开车的, 还有配枪保护他的。可拉风了!”   程鼓程宣刚收到消息到村口迎接的程锣的时候跟张晓萌一样的感觉,都想的是这个大哥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大哥这么威风, 当弟弟的脸上也有光。程鼓跟程宣在众围观村民羡慕的眼神中挺直了腰板迎向程锣。   谁知道两个人刚在程锣面前站定,程锣抬手就给了程鼓一耳光。   那巴掌不光听着响看着都疼。   程鼓哪里是程锣这种练家子的对手?何况他根本没防备,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他一侧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一张口就是一口血唾沫。   张红艳本还想着程锣回来,能给他们撑腰做主。   他们都快被陈茶那个小贱人逼得过不下去了。   谁承想,只一个照面程鼓就挨了一巴掌。   张红艳跑上前去扶程鼓, 仰头怒声质问程锣:“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来接你你怎么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动手打人?程鼓可是你弟弟!”   程锣终于开了口,沉声道:“我可没这样的弟弟!卑鄙无耻至极, 半点人性都没有!同一血脉的亲侄子都能伙同外人陷害出卖!程锣,你可有本事!”   他说这话时一脸怒气,说出来的话也颇为讽刺。   程鼓才刚站直身子, 一听程锣是为程樘抱不平, 跟张红艳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他们俩不说话, 但是不代表村民们不说。   刚收了陈茶五斤猪肉的村民们, 纷纷为陈茶跟程樘抱打不平。   小辈们没见过程锣,对他有些打怵,但是村里很多老人都是看着程锣长大的,能张开嘴。   “程锣,你回来的正好!可好好管管你这弟弟吧!他们这一家差点没把程樘养死,你都不知道……”   “对,张红艳天天不给小程樘饭吃,每次都打他。   “……”   程锣静静地听着村里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当年张红艳跟程鼓是怎么对程樘的。   他这些年多数时候在边疆极苦地区,连自家一双儿女都顾不上,都不算个好爹,更何况还是个隔了一层的侄子。他一直以为程锣跟程宣会好好养大程樘。   程樘是个男孩,又不需要娇养,饿不死就行。   但也不是这么个饿不死法。   “我记得我让你们大嫂每个月打钱给你了!”程锣问程鼓。他虽不能带着程樘,可没想不管他,生活费他还是出了的。   程鼓跟张红艳头垂的更低了。   哪有人嫌钱多?   程锣看他们这样便知道,给程樘的生活费也被这二人克扣了!一抬手又是一耳光。   程鼓这次有了防备,虽然没挡住程锣的胳膊但是好歹没被打倒在地,只是头被打歪到一侧。   程锣见他窝囊样更气,一脚踢过去,直接把程锣踹飞了。   村民们直呼解气。   程锣目光环绕一圈,问缩在一边的程宣:“程樘两口子呢?”大姐把他们俩夸成花,他想瞧瞧人。   程宣吓得一哆嗦:“他带着媳妇儿去老丈人家了。”   不是程宣怂,主要他虽然没怎么打骂程樘,但是也没管他死活。   程锣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大哥,去家里坐坐吗?”刘珍珠鼓起勇气邀请。   程锣摇摇头,“我还有事,得赶回去。你们去准备些烧纸,我给爹娘上个坟就走了。”   刘珍珠连忙去办。   “哦,对!烧纸在咱们这买的呢!”张晓萌十分得意。   陈茶:“……”就卖个烧纸,净赚一分钱,你得意个什么劲?   ******   上坟在钱榆村是件很程序化的事。就算程锣也一样。   但,钱榆村的村民们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纯粹凑热闹,竟然一路跟到程家祖坟上看程锣磕头烧纸。   程锣磕完头没直接起身,他跪得笔直:“爹,娘!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们。而且我要做一件更不孝的事。”   程锣指着跪在一边的程鼓对着坟头道:“我这弟弟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没半点人情味!我身为家中长子,做主把他们一家三口逐出程家,收回老宅!”   程锣当场白了脸,求饶:“大哥,我不敢了!你别这样,大哥!”   “别叫我大哥!从此以后你与我们程家无关了!我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好搬家。一天后你若还没收拾好,我便让人把你东西全部丢出去!”   程锣跟村里这些人不一样,他当兵习惯了雷风力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说完起身干脆利索的起身走人。   陈茶好奇地问:“那程鼓一家搬了吗?”   张晓萌连连点头,“当然搬了呀!他们一家连哭带闹当然不肯搬。张红艳还撒泼阻拦来着!没用!程锣根本没惯着她,让手下摁着她扔了出来。东西也给他们丢了出来,当场落了锁。”   说到这,张晓萌从柜台下方的抽屉里掏出一把崭新的钥匙,递给陈茶,“这是你那大伯让我转交给你……程樘的。他说老宅留给程樘处置。”   陈茶点点头,没什么兴趣的把钥匙扔到一边。   “程鼓一家呢?”   “在河西边搭了个窝棚。现在还住在那呢!”   这个答案让陈茶十分愉悦,“活该!”   “可不是么!”张晓萌也笑,翻出张纸条给她:“你那大伯还留了电话和给地址给你们,让你们去四九城的时候记得去找他。”   陈茶收了。这多少是人情,得还。   晚上陈茶把这事学给了程樘听。   程樘拨了上面留的电话。   然后陈茶又涨了个有生之年的见识。   一个说:“大伯谢谢!”   另外一个说:“应该的。还有事吗?”   “没有。”   “那挂了。”   对,阔别十多年没见的伯侄一人两句话完事了。   陈茶大呼惊奇。   对此程樘的解释是:“都是大男人,心里有就行了!难不成还让我哭哭啼啼道谢?”   陈茶:“……”好有道理的样子。   *******   第二天又是无聊到只能聊八卦的一天。   陈茶跟张晓萌两个人正说着话,左小四领着一个长着陌生面孔的女人来小卖部买了一个罐头。   等人走了,陈茶十分纳闷:“这女人是谁?”   钱榆村村小,来个陌生人实在打眼。   张晓萌摇摇头,“听我婆婆说,村里又娶了几个新媳妇,这左小四大约是其中一个。”   可钱榆村是个谁家有芝麻大点的事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的地方。陈茶这小卖部如今又是消息集散地,她回外婆家前也没听说谁家要正月订婚娶媳妇。   从找到娶没用一个月?这对方姑娘得多嫁不出?看长相可不像。   张晓萌摇头:“不是这个月,是年前!大年初一我跟谭新建出门拜年就碰上这两口子了,村中间就咱小卖部前面那个叫王……王什么秋的也娶了个新媳妇。”   陈茶皱起眉。   刚才左小四领的那个女人不是北方人。   南北方的人,地域相隔比较远的还是能在长相上看出来区别。   陈茶如果没猜错,那个左小四的老婆应该和她一样是南方人,但是具体哪个南方就不知道了。   “村里就没讨论这个的?”陈茶挑眉。   张晓萌点点头又摇摇头,“讨论的倒是有,但是目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些新媳妇儿从哪娶回来的。”   “会不会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陈茶疑惑。   “不能吧?”   陈茶没说话。没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看世间还是一片美好。   俩人说着话,村里的大喇叭响起了熟悉的国歌。   张晓萌掏了掏耳朵,“为什么每次广播总要先放国歌??”   陈茶耸耸肩,这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每天喇叭放十分钟左右就基本开始说正事,这会儿二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动静。   陈茶跟张晓萌作为两个女人,都有最基本的好奇心,互相搀扶着到小学校门口一探究竟。   学生们放寒假还没开学,校园里空荡荡的。   她们俩走到村委办公室门口,就看见程樘跟谭新建两个人站在桌子前。   程樘盯着裹着大红绸布的话筒看一会儿推给谭新建,谭新建摇摇头,再给程樘推回来。   反复循环。   陈茶跟张晓萌对视一眼,推开门走进去。   陈茶问程樘:“你俩在这干什么呢?”   程樘皱起眉:“你怎么起来了?医生不是说得多卧床?”   “医生只是说多,没说一直。躺累了起来休息一下。”陈茶辩解,“你干什么呢?”   “北镇项目得开始动工了。”   “所以呢?”   程樘指了指话筒,“招工!”   陈茶:“……”   懂了!程二傻想用广播在村里招工,偏不好意思说话,想让谭新建说,谭新建也不好意思。   所以全村跟着他俩听了二十多分钟国歌并且看架势还得一直听下去。   陈茶翻个白眼,上前拿起话筒,打开:“各位钱榆村的乡亲们!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是陈茶。是这样的,现在非农忙时节,如果有需要打工的请来小卖部找我。打工地点在北镇,在房间里工作不用喝西北风,管一顿饭,工资……”她看程樘,程樘比了个六的手势,陈茶点头接着道:“六元一天,管接送。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陈茶关上广播,张晓萌鼓掌,“太厉害了!”一口气说完连个磕巴都不打。   谭新建猛点头也跟着鼓掌,说话是挺简单,但是用广播说话就还挺不好意思的。   程樘竖起拇指,他媳妇儿就是厉害!输给自己媳妇儿一点都不丢人!   ******   像陈茶说的,非农忙时节,壮劳力都在家闲着,一听有钱赚,纷纷来小卖部报名。   全村三百来户,报名了一百多人。   可惜陈茶他们家那货车拉不开这么多人,撑死也只能拉二三十个人,还是坐在后面的车斗里。   好在陈茶跟程樘去年跟很多人打过交道,知道哪些人干活实在哪些人喜欢浑水摸鱼,从这百来人中挑出了二十个年轻力壮,手脚麻利,踏实肯干的人。   其实这些还不够,但是刚开始干活,大部分人得程樘手把手教,一下子带太多人他也顾不过来。   过阵子还得招一批木工。   张晓萌看着坐了一满后车厢的人,直咂舌:“陈茶,你这放以前简直妥妥的地主。”   陈茶嘶了一声,抬手敲她:“你小心说话!我这明明是先富带后富,大家共同富裕。”   张晓萌捂着被敲疼的额头,咕哝:“什么区别?不都是给你扛活。”   “说起扛活……”陈茶往车间边走边问:“王山父子是不是还在这里?”   张晓萌点头:“每天都来的。”   陈茶找到王山爹,把他叫到堂屋。   王山爹看了看干净的沙发,拿了一把马札,坐在了门口,忐忑地问陈茶:“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陈茶连忙摇头:“不是,您做的很好!”其实她都没看,木工她也不懂,“我找您是跟您商量个事。”   王山爹松了口气,连连摆手:“你直接吩咐就行!”   陈茶把报名打工的名单递给王山爹,“是这样的,我是想让您在这些人挑一些勤快踏实的人当徒弟。”   王山爹看了名单一眼,没接,他摇头:“我不识字。带徒弟干什么?”   “过几天我们家还需要三千套家具,就您跟程樘俩木工,忙不过来。”   王山爹想了想道:“你们家这活我看了没啥难度,多干干就熟能生巧。”   也不是他自夸,主要陈茶家需要的木工就是按尺寸下料钉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横平竖直几个钉子的事,没什么复杂工艺,也不需要往木头上雕花什么的技术活。   “所以这不是找您来商量这事?!您年纪大在村里生活的时间长,对村民的品性也有个了解。”   王山爹点点头,“那你念我听。”   “刘洪村。”   “这小伙儿憨厚老实,就是做活慢一点。”   “崔耀文。”   “这个不行。这孩子活泼,干别的可能是一把好手,做木工这种细致活他不行,他静不下来。”   “……”   陈茶一个个念,王山爹一个个分析,最后从里面挑出了十个。   现在木头有了,正一批批的从她外婆家运过来,人也有了。   那么问题来了:工作的地方不够怎么办?   所以挑好了人,陈茶还没通知人上工。   晚上等程樘回来,她跟程樘商量解决这个事。   当初这个对他们来说跟豪宅一样的小学校,如今变得拥挤不堪,每个房间都满满当当。   “要不,我们去北镇买一片地,自己盖厂房?!”程樘问。   现在北镇刚刚开始发展,随着石油开采,未来相关行业,各种商业都会进入。   而且北镇附近荒地很多,买块地就能盖房子。   “那如果等北镇这批活干完了没活怎么办?”陈茶犹豫,北镇是镇不是市,再繁华也有限。   “只杨春凯给的这俩小区就三千人,还那么多待建小区呢!再说,真以后没活了,咱把厂房卖了到别处去买地。或者直接在市去周边弄一块地盖厂房也行。”   陈茶想了想,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怕钱不够。”   陈茶把账本翻出来。   他们去年的收入主要来源于那些床垫和床的大订单。加上给杨春凯装修大约赚了五千块。   到过年回家的时候,有个三万来块。   车费;送礼;包山花了一大笔。最后又送了八千块的大礼。   陈茶手里边也就还二万块不到。   好在车间一直在出床垫和床,也还有新的订单补上,应付北镇装修和支付工人工资是没问题。   要盖新厂房的话,怕是有些困难。   陈茶算了半天,把本子一扔。   “以前穷的时候,手里天天有钱可以数。现在成万元户了,反而只有帐没有钱。”   账面上的数字一笔比一比金额大。一算帐他们家赚钱也不少,可是她手里能流动的现金根本没那么多。   或者说,现在赚的钱多野心大了。   以前几块几毛陈茶就数的很开心,现在一两万都算是没钱花。   也不是陈茶真这么贪心,只是买卖越做越大,投入就越多。   最初她跟程樘就一人十根手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不用多少本钱,辛苦几天赚个几十块都开心到不行。   现在每天赚几百,可是紧接着又要投进去。买设备,买卡车,如今还要建厂房。   程樘摇头:“你别管这些了,你先去睡觉!钱的事我来解决。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陈茶打个呵欠,张开胳膊:“你抱我!”   她最近嗜睡还犯懒。   程樘把人抱进里屋放到炕上,指着她道:“陈茶,你吃定了我现在不能把你怎么着你就可劲儿折腾我吧!”   虽然陈茶怀孕他很开心,但是直接利益是明显受损。   他以前想怎样便怎样,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说当和尚就得当和尚。   主要陈茶最近胸口疼,还娇气地非让他揉。她是舒服了,他得冬天半夜冲冷水。   陈茶最近体温还偏高,嫌他身上凉,闹着跟他分被窝睡。   迫于无奈,他就躲着陈茶,陈茶发现后还来劲了,故意撩拨他。   刚才让他抱进屋,手就不老实的在他衣服里摸来摸去。   看着程樘咬牙切齿却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陈茶笑地在炕上打滚,特别嚣张道:“求办!”   程樘:“……”   他扯过被子一把盖陈茶头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   程樘打听了一下,盖个简易车间一两万块也就够了。   他选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北镇附近。一个是市东区靠近双河县的一块荒地。   这两个地方各有优势和缺点。   北镇呢当然是离干活的地方近,缺点是离家略远,买地的话略贵一点,一亩地八十块钱。   市东区那块地优点就是便宜,二十块钱一亩,然后离市里和家差不多的距离,将来去哪都方便。缺点就是目前那地方很荒,周围什么都没有。而且是盐碱地满地泛着白色盐粒片,不说寸草不生也差不多。   这是程樘托关系打听到的能交易的两块土地。毕竟现在土地交易放开也没几年,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买卖。   “这么便宜?”陈茶十分意外,她按着计算器算了下,提了个贪心的提议:“要不,咱两处都买了?”   市东区那块地买一百亩才两千块钱。   拿工程的时候陈茶去看过,一百亩好大一片了盖厂房足够了。   北镇的地贵了点可以少买点比如买个二三十亩价格上也能接受。   程樘:“……”你哭穷的时候胃口可没这么大。   他不得不提醒陈茶一个事实:“买地确实不算贵,但大头是盖厂房。咱们手里钱不够。”   这话倒是也没毛病,重点是程樘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怀孕真会傻三年?”这几个大字。   陈茶:“……”拿起枕头扔他。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程樘接住枕头,笑了下又连忙忍住,腾出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调整好情绪以免触怒陈茶。   陈茶:“……”   程樘孤家寡人一个,目前唯二的家人一个是身为妻子的陈茶,一个是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孩子。   所以她骂了自己?   行吧!确实一孕傻三年。   陈茶傲娇地哼了一声,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我还是觉得可以两块地皮都买下来。现在我们可以先盖北镇那边的车间,等你把北镇三千户装修完,再拿赚了的钱去市东区盖车间。”   程樘没说话,咬着没点燃的烟在心里盘算。   陈茶是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怎么开心怎么来。程樘性子要稳重,做事会再三权衡。   陈茶继续说服他:“反正我挺看好装修这行的,总觉得以后会大有市场。即使不做这行了,咱们家具生意越做越大,也需要厂房呀!”   半晌后,程樘摇头:“我也看好装修。但是家具这块有点悬。如果打算一直做家具倒不如把厂建在外公家那一片。”   那里有木材优势能降低成本增加竞争力。   在油城不行。   这个城市祸福相依,靠石油发财也受石油所累,物价虚高,人工费也贵。   单在这个小城市混温饱没问题,但是想要做大做强就得面对全国同行的竞争,那就不够瞧了。   倒是这个装修,程樘越了解越觉得这行前途可观。   陈茶没说话,多少有点不高兴。   程樘见状道:“你喜欢就都买下来!一块盖厂房。一块咱留着以后给你盖大别墅!”   陈茶转怒为乐。   买地跟买菜不一样,不能付了钱就拿到手。需要走一系列繁琐的流程。   拿到地皮还得清理平整打地基盖厂房。   这些都需要时间。但是生意不能停。   程樘只好买了大大的防水布和遮阳布先把整个院子上方挡起来,供大家当临时车间。   好在院子够大,暂时能应付一段时间。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十天就过去了。   一大早起来,程樘先开着货车把工人送到北镇安排好当天的工作,紧接着又开车回来载着陈茶去县医院。   陈茶需要验血,不能吃早饭,程樘跟着挨饿。   “你要干体力活的,这种事不用你陪着。”陈茶又感动又心疼。   程樘并不会邀功,只理所当然道:“应该的。”   他们以前来不是挂急诊就是大半夜,还是第一次上午来医院,人有点多,两个二排了一会儿队。   排队都是陈茶坐着等,程樘拿了单子去排。   等排到医生,简单的交沟通后,又是验血验尿,以及陈茶万分排斥的B超。   这一次陈茶尴尬的时间很短,因为做B超的医生让她听到了胎心。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陈茶侧头望着那个黑漆漆的显示屏,心情十分激动,就顾不上那点尴尬了。   医生抽出仪器,递给陈茶一段纸让她擦拭,笑道:“恭喜你!当妈妈了!”   陈茶晕晕乎乎地出了检查室,飘进门诊室。   医生再次确定的告诉她:“你怀孕了!”   不过陈茶孕酮很低,医生建议她先打针后吃药。   只是陈茶没想到这所谓的保胎针竟然是屁.股针!   程樘看见陈茶含着泪捂着后腰下方从屏风后面出来,连忙跟上去:“很疼?”   “你试试?”陈茶直白地迁怒。   程樘:“……”他倒是真想替她,只是这事无能为力。   不过陈茶也只是撒个娇,更多的是喜悦!   她真的怀孕了!怀了她跟程樘的孩子。   程樘大约上次激动过了,这次还算平静,最起码不像上次那么傻气了。   就是嘴角快裂到耳朵根了。   晚上陈茶辗转睡不着,累了一天的程樘虽然极困还是强打起精神问她:“哪不舒服吗?怎么还不睡觉。”   陈茶有些难以启齿,小声道:“那保胎针好像有副作用。”   程樘顿时清醒了几分,支起身子关切道:“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陈茶说不出口,程樘一直追问,还坐起来打算去开灯。   她连忙制止,最后一狠心一咬牙,拉着程樘的手进被窝里……   白天医生倒是提了一句,说什么打了针会让体内激素增高,部分人可能会发生欲.望增强的现象。医生还嘱咐陈茶若真这样切记不要乱来。   因为这个医生恰好就是上次给陈茶检查那个医生,所以陈茶以为医生是故意吓唬她,没往心里去。   她平时不是个重欲的人,再加上程樘这方面一向有点过于满足她,所以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   程樘:“……”   他搓了下指尖的黏腻,低声笑了。   程樘声音平日里很清冽,这会儿黑夜里加上陈茶情动,越觉得这声音勾人,听得她心痒。   但这会儿本就臊地不行,程樘又笑她,她又羞又急,一下哭了。   “都是你!都怪你!你还笑我!”   程樘连忙认错:“都是我不好!我不对。我不笑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那针的错!等你把他(她)生出来,我好好揍他(她)一顿给你出气。”   陈茶哭得更大声了,“我怀个孕这么难!生了孩子你还要打他!”   程樘:“……”   第一次觉得,其实两个人没孩子也挺好的。   当然这话,万万不能说。   他耐着性子哄陈茶,亲她,手也在她肌肤上游走。   陈茶抽噎着拒绝:“医生说不可以。”   “只用手让你舒服些,我不动你。”   陈茶:“……”   ……   满足了的陈茶,沉沉睡去,时不时还抽噎一声。   程樘长长地叹息一声,披了衣服到门外抽烟。   一想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八.九个月,程樘就觉得比在西北那会儿更让人绝望。   ******   这针一共打了七天。   陈茶受了七天罪,脸色却比健康的程樘好了许多。   颇有种采阳补阴的既视感。   复查结果出来,医生说陈茶孕酮经高许多了,但是还需要吃段时间的□□。   程樘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他就得英年早逝了。   好在陈茶怀孕虽然比平时矫情了些,但是不像张晓萌刚怀孕那会儿吐得昏天黑地,都得扶墙走路。   陈茶不吐不忌口,除了早晚刷牙会有点恶心之外,整个人跟没怀孕时差不多。   张晓萌羡慕到不行,她孕吐到一直快五个月才不吐了,看见陈茶能吃能喝,酸道:“老天爷对你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长得漂亮,聪明能干,找的男人也靠谱,这怀个孕,多数女人都会受的罪陈茶竟然一点都没受!   太不公平了!好气!   陈茶扶着后腰,摇头:“好像也没那么不公平,我腰疼的厉害。”   才怀孕不过六周,她站久坐久了,腰带着整个后背都疼。   两个孕妇每天就相伴在这几十平方的小卖铺里闲聊。   聊男人聊家人聊未出世的孩子。   但两个人以及两个人各自的男人都在一起工作,天天在一起哪有什么新鲜事好说?   好在还有这个钱榆村消息集散地的小卖部。   课间,一堆小学生作伴来买零食。   其中一个小学生特别大方的花了一毛钱买了几块水果糖分给同来的小朋友。   张晓萌自打怀孕了格外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她可以看见孩子脖子上厚厚的皴不再干呕,还能面色正常的跟他们打招呼。   村里都没洗澡的条件,多数孩子从夏天结束到第二年夏天都不会洗澡,以至于脏兮兮的污垢堆成搓不掉的皴。   他们看习惯了还好,像张晓萌这种城里人,还是个有洁癖的城里人,实在接受不了。   最初张晓萌收他们钱都是戴着手套的。孩子摸过的东西,她都会戴着手套反复擦几遍。   如今她却能面不改色逗那个请客的孩子,“马金秀,你是不是有闯什么祸怕同学告到你爸那去才请同学吃糖的?”   俗话说吃人最短。   马金秀还没说话,另外一个叫谭吉娟的小姑娘就抢着开口:“才不是!她娘给生弟弟了!今天家里摆酒席,她娘才给她钱的!你看,她还分我们红鸡蛋了!”   谭吉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外壳被颜料染成红色的鸡蛋。   其他小朋友也纷纷点头附和,也掏出了自己的红鸡蛋。   “我也有!”   “我也是!”   “……”   张晓萌愣了下,又笑道:“是吗?那可恭喜你了!”   马金秀扯了下嘴角,脸上表情并不像高兴的。   等孩子们回去上课,陈茶疑惑道:“那小姑娘好像不是很开心多个弟弟?”   张晓萌到钱榆村的晚,但是比陈茶在小卖部的时间长多了,跟这帮孩子更熟,各家情况她都了解个差不多,闻言给陈茶普及:“她家姊妹三个全是女孩。一家子盼儿子都快盼疯了,这终于得偿所愿,以后马金秀在家更没地位了。放假还得看孩子!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陈茶唔了一声,默默在心里想马金秀是谁家孩子。   “我奇怪的是,马金秀她娘年根来买东西的时候肚子都不显,怎么就突然生孩子了呢?”   在钱榆村生孩子是好事,但是怀孕却像羞人的事。所以很多妇女都喜欢遮肚子,往往到遮不住才会承认怀孕。   陈茶道:“许是冬天穿太厚,你没看出来?”   “可能是吧!”张晓萌也不是很确定。   ******   又过了两天,晚上谭新建来接张晓萌的时候,跟陈茶请假:“明天小萌能不能中午跟我去吃个八丫碗?”   陈茶点头:“没问题。”反正她现在也不能乱跑可以自己看小卖部。   “谁家有喜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张晓萌一边穿外套一边问谭新建。   “我也是刚知道的。娘说三表姐家的龙凤胎明天摆十二日。”   在钱榆村生孩子不摆满月酒而是摆十二日,就是孩子出生的第十二天。   确切的说是女孩摆八日,男孩摆十二日。   “胡说八道啥呢?三表姐明明生了个闺女,年前生的,这都满月了一直没办酒倒是真的。但是哪来的龙凤胎?”   谭新建三表姐家里还有个大女儿,这一胎也是心心念念生男孩,没想到又是个闺女。   自打实行计划生育,农村一家最多只能生两个,也就是三表姐家跟男孩无缘了。   三表姐婆家为此没少嫌弃她,只是谭家在钱榆村人多势众,婆家不好做的太过火,天天给她甩脸子。   三表姐在月子里就一直哭。   张晓萌还跟着婆婆去看过她两回,怎么可能凭空成了龙凤胎?   陈茶一听也乐了,“难道龙凤胎还能隔一个月出生?”   谭新建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那哪能?!男孩是抱养的,怕说出去不好听,才对外声称龙凤胎。”   陈茶挑挑眉有些纳闷,包括钱榆村在内附近十里八乡都不算富裕,相对也偏封建,重男轻女思想挺严重。   所以什么样的人家会把男婴送人养?   她虽心里疑惑,到底事不关己便没多问。   ******   一直到耿春才来借钱,陈茶才意识到,钱榆村这一个个陌生新媳妇儿和突然多起来的男婴,都不是巧合。   耿家一门五兄弟,耿春才排行老四。   在吃大锅饭的时候人人羡慕他们家劳力多,能多赚工分。   可包产到户之后就弊大于利了。   五兄弟长大成人后都需要成亲娶媳妇儿。   老大结婚早,一包产到户就分家单过了。   老二倒是没单过,但是一家三口占据了家里唯二的两间东偏房。   没分家但是耕地却单独分了出来。   剩下五口人挤在三间正房里种着剩下的地。   一间充作堂屋和厨房,一间睡人还有一间堆放杂物和粮食。   就这样的家庭根本拿不出彩礼钱讨老婆,就算讨了来也没地方住。   “樘子!你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帮我一把吧?虽然我对你没什么恩但是我也没欺负过你对不对?”   陈茶挑眉看向程樘。   程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钱榆村三百余户人家于他而言有坏人也有好人,但是绝大多数村民是不好不坏。见他遭罪虽然嘴上怜悯却也不会多伸援手但也不会落井下石欺负他。   耿春才便是这样的人。说一起长大,耿春才年长他几岁,今年约莫小三十岁了。   他之前从来没来他们家打过工,也没偷过他家电。   这次来开口借钱,怕也是被逼到没法子了。   程樘没一口回绝,问耿春才:“你要借多少?”   耿春才伸出一只手比了比。   “五百?”程樘点头,刚想让陈茶去拿钱,就见耿春才摇头。   “我想借五千块。”   耿春才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明显不是说错了。   陈茶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心道:胃口不小!   不过她没开口,怕下程樘的面子。   程樘也不是傻子,皱眉问他:“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三千块盖五间砖瓦房都绰绰有余。   耿春才嘿嘿笑了两声,右手挠了下后脑勺,声音不红意思中透着几分喜悦:“我想娶个媳妇。”   陈茶没忍住啧了一声:“对方要五千块彩礼??”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敢要了吗?   耿春才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是彩礼吧?东杨村来了一伙儿南方人带着几个姑娘来,给钱就能领回家当媳妇。   左小四他们都贷了款来买了老婆。   我家早先贷过款,这次贷款就没批下来。这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开口。稍微便宜点的姑娘都让他们挑走了,剩下的姑娘可能更年轻更漂亮,价钱就高了些。重点是如果我再不交钱人家就走了。那我就讨不到老婆了。”   说到这耿春才一脸苦相,“樘子,你就帮我一回。你放心,钱我肯定还你。实在不行从明天起我来给你们打工还债!”   作者有话说:   关于地价,为了避免有小可爱有异议提前说一下。   地价这个比物价差距还大。   文中所参考的城市,曾经有人买地10块钱一亩。那地一片白盐寸草不生,对百姓来说没任何价值,所以特别特别便宜,几乎等于白送。   后来,随着时代发展,那地方规划了……   有人一夜之间成为千万富翁。   可惜不是我。 第101章 、被囚姑娘   陈茶磨了磨牙, 桃花眼少见的泛着冷意。   这哪是讨老婆这分明是要在人贩子手里买人家姑娘!   陈茶落在人贩子手里过,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听听说的这都什么畜生话?活生生的人像货物一样被明码标价!   “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程樘冷声道,他看了眼陈茶, 表情更冷了几分,“这钱我不能借!”   他们两口子都被人卖过, 没人比他们更恨自己被当货物交易的感觉。   耿春才没想到程樘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顿时有些急:“为什么啊?我真能还你!再不行我跟我家兄弟一起给你打工!反正媳妇也是给我俩娶的。”   “你说什么?”陈茶瞪圆了眼,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给你们兄弟俩买媳妇?你们俩买一个?”   耿春才点头,还奇怪地看了陈茶一眼:“对啊!怎么了?”   他们家穷, 五千块这么高的价钱只买一个老婆,那只能他们兄弟俩侍一妻了。   陈茶:“……”   一夫一妻制度都实行多少年了, 钱榆村竟然还有这种愚蠢的思想。   蠢到陈茶再也忍不下去了,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废话,指着门的方向对耿春才道:“滚!”   耿春才脸色变了变, 为了借钱还是忍了下来:“好端端的你怎么还骂人呢?”   “骂你都是轻的!跟畜生说人话我怕你听不懂!人家姑娘也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让你们这么糟蹋?!为什么会有人贩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就因为有你这种愚昧无知的蠢货!这钱我们不会借!你滚吧!”   没有需要就没有买卖。如果大家都不买妇女儿童了,那还会有人贩子这个职业吗?   耿春才也急眼了,沉下脸:“你不借就不借!怎么还骂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程樘斜跨一步挡在陈茶身前, 冷眼看着耿春才,他个子高得低头看人,“这不是钱的事!你这么做犯法了!会坐牢。”   耿春才压根不信:“笑话!我花钱买个老婆不偷不抢犯什么法?”   “你拿出五分之一的钱当聘礼, 都能在本地娶个好妻子了,为什么要干这违法的事?”陈茶不解。   耿春才翻个白眼,“要花一千能讨到媳妇儿谁愿意花五千?又不是钱多烧的慌!”   他们家这情况根本说不上老婆。   媒人一听他们家情况转身就走, 这种八面玲珑的人都一口拒绝, 可想而知根本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娶不到也不能从人贩子手里买人!这样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骂你畜生骂错了吗?”陈茶呸他。   耿春才被陈茶一句又一句骂地十分恼火, 见他们根本不会借给他钱直接翻脸了, 对着程樘讥讽地笑了一声:“不想借钱就不想借钱!少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要买女人犯法你第一个就该被抓进去!”   耿春才指着陈茶骂程樘:“你口口声声买女人犯法!那你这婆娘怎么来的?可别说你光明正大娶的!你去年才回来那会儿比我还穷根本没钱,这姑娘也是你在什么地方拐来的吧?这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觉得自己腚沟子干净了?笑死个人!”   他说完就往外走,不借钱就不借钱,还骂他,都什么东西?!   “站住!”程樘喊他。   耿春才回头,迎面就挨了一拳头。   他嚎了一声,猛地后退几步,鼻子酸疼到流眼泪,感觉鼻发痒,抬手一摸,一手血。登时恼地朝程樘踢过去。   程樘人比他高腿比他长,也抬腿踹他。   耿春才的腿还没够到程樘就被他一脚踹地倒飞出去撞在门板上。   堂屋的木门还是以前的旧木门,年久失修不结实。   耿春才这一撞,直接连人带门都飞了出去摔在门外的地上。   程樘追出来,蹲在耿春才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拉向自己,“我程樘再穷都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跟我媳妇儿是自由恋爱,经她家人点了头下了聘,办过婚礼扯了证的。”   虽然聘礼是后补的。   陈茶也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结婚证在耿春才面前打开让他看清楚:“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合法夫妻!别自己龌龊看谁都不干净!”   程樘重重地把他扔在地上:“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滚!”   耿春才见骂不过也打不过,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夹着尾巴滚了。   等他走了,程樘去拿工具回来把破门扇重新挂上。   “这门不值得换了,将就几天等过阵子天暖和了咱们盖房子去。”程樘修好门,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跟陈茶说话。   半晌不见回应,程樘一扭头就看见陈茶坐在沙发上板着一张小脸目视前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挑了下眉,把工具放回去,洗干净手坐在陈茶身边揽着她肩拉向自己:“还生气呢?”   陈茶摇摇头,“也不单是生气。我再想我能做点什么。”   她把头靠在程樘的肩膀上,“我当时落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是真的很害怕。应该也没哪个姑娘不害怕。他们会在饭菜里放让人没力气的东西,我都是吃完饭借上厕所的机会抠嗓子眼把东西吐掉!如果有谁侥幸逃跑了都会被抓回来再狠狠地打一顿。   被人贩子拐来的姑娘多数都是农村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们,被这么打一顿吓唬一回也就老实了。卖到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听不懂人家说话,只能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主要等卖到户里,人生地不熟,更逃不掉了。真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就像刚才耿春才说的那样,年纪大的长相不够漂亮的可能便宜点,漂亮的年轻的就贵一点。   如果买家相中同一个姑娘,还得竞价。出价高的得。   陈茶长得过于漂亮,人贩子总想着拿她卖个高价,找了几个有钱的主让他们公开竞价,谁出钱多谁就能带走陈茶。   只是那些人给的价格一直不太如人贩子的意,拖来拖去才给她逃了的机会。   陈茶顿了下接着道:“那时候我晚上都不敢闭眼,做梦都想着谁能来救救我!”   程樘想起自己在去西北那一路上的挣扎和折磨,感同身受。他搂紧了陈茶,在她背上轻拍,问她:“你想怎么做?”   夫妻这么久,程樘知道陈茶不单是给他讲陈年往事。   刚相识那会儿陈茶还会时不时卖点惨,彼此有感情后反而不会说过去的事了。   她说这些给自己听,肯定是想救那些姑娘或者惩治人贩子了。   陈茶仰起头,跟他商量:“我想去报案!”   她跟程樘力量有限,总不能挨家挨户打上门去让人家放人。   再说愚昧的村民们虽然有错,但是真正的祸患还是那些人贩子。   程樘咬了下舌尖,眉眼里有几分为难。   陈茶坐直了身子,声音添了几分冷意:“你不想管?”   程樘忙摇头,“怎么会?”他轻叹一声:“你这么做,怕是会惹恼村民引起众怒。”   陈茶不解:“他们做错事怪我什么?”   程樘抿了下唇,无法解释,也不愿因此跟陈茶生了嫌隙,只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陈茶这才缓和了表情。   但报案也不能只凭空口白牙一张嘴。他们需要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能提供足够的证据。   这样才能帮助公安同志节省一部分调查的时间,能迅速破案,以免人贩子他们听见动静跑掉。   毕竟这些人都狡兔三窟,大本营也不在这边。   陈茶联想起最近村里莫名其妙多的陌生媳妇和凭空出现的男婴们,猜测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一个村三百户人同时抱养六七个男婴,娶了三四个新媳妇。   陈茶想摸查打探一下,再去报案。   程樘也觉得陈茶猜的对,点头道:“行。那咱们分头行动。明天你去村里摸底,我去耿春才说的地方去打探一下人贩子那边的情况。”   ******   话好说,事不好做。   陈茶自打来钱榆村虽然跟左邻右舍处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平时很少串门。   尤其是开小卖部以及跟程樘做床垫之后根本没时间四处串门。   如今想打探消息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临时抱佛脚。   也不知道能去敲谁家的门。   “这好办呀!”张晓萌道:“全村都知道你不能生孩子!你去跟他们请教孩子怎么抱养不就行了?”   陈茶:“……”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但陈茶得承认,这还真是个办法。   “可我现在怀孕了啊!”陈茶摸着自己的小腹。   “但是没人知道啊!”张晓萌说完,觉得这话也不对,又更正,“就我们几个知道而已。又没传出去。”   陈茶十分意外:“你跟谭新建这么能保守秘密的?你婆婆家也都不知道?”   张晓萌摇头:“本来她们背后说你不能生的时候我想替你正名来着,但是谭新建不让。他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四处乱说,孩子容易保不住。反正你都背那么久骂名了也不差这几天我就忍了。”   陈茶:“……”   我可太谢谢你了。   她又想起一事,“我检查出怀孕那天,程樘兴冲冲给车间加餐来着。”   那岂不是公之于众她怀孕的事了?   “哦!当时你躲他可能没听清楚。他只说加餐没说为什么加餐。”   陈茶想了想,程樘跟谭新建一个村的,谭新建知道的程樘大约也知道,所以才低调没宣扬她怀孕的事吧?!何况那天也还没确定是不是真怀孕。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都认为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   而且陈茶没有常见的孕期反应,又不吐,只是嗜睡了点。月份还小肚子也没起来,装正常人完全不会穿帮。   陈茶跟外面干活的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帮忙看下小卖部,跟着张晓萌去谭新建表嫂家串门去了。   路过王秋收家,陈茶从低矮的院子里看见一个年轻陌生的女人正要去厕所,身后跟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姑娘。   她两只脚上拴着一截铁链,很短。走路没问题,跑起来一定会摔倒。   张晓萌注意到她的目光道:“这个姑娘是也王家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怕人跑了,天天关在院里,姑娘上茅房也跟着人监视!”   陈茶抿紧了唇,双手握成拳。   太过分了!   这姑娘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没有违法犯罪只是倒霉的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如今更倒霉的落在王家人手里。   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王家敢这么对人家吗?   说到底,不过就是花了钱就把人不当人了!   她一定要救这些姑娘!陈茶暗暗发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四更。   虽说艺术源于现实,最近这几章关于拐卖妇女儿童的,属于艺术加工的部分,就是他们命好遇见了陈茶和程樘。   现实中真实例子就是这些孩子大部分都长大了。而那些被明码标价的女人有些在声还后跑掉了,有些为了孩子在村里安家落户了。   希望以后对人贩子的惩罚力度再大一点。 第102章 、男婴出处   谭新建表嫂姓李, 叫李如月。   李如月是个爽快人,对张晓萌跟陈茶都很信任,三言两语就被陈茶套出了话。   再加上坐月子本就是件无聊透顶的事, 好不容易有两个人来陪她聊天,开心到不行, 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把知道的都说了。   她家这俩孩子摆在一起确实差不多大。但是女娃真是自己生的, 男娃确实是抱养的。   抱养是好听的说法, 其实就是花钱买来的。   “光我知道的, 和我家新龙一起来村里的大约有七八个孩子。三个黑头发的,剩下的都头发有点发黄, 皮肤还特别白,也不知道父母是哪里人。”   李如月怜爱地在她嘴里的新龙, 也就是买来的男婴脸上轻摸了一下。   一脸的幸福,活像这孩子真是她生的一样。   相反自己生的女儿在一边,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像捡来的一样。   坐在炕边上的陈茶往前探了一下头, 才看清这男婴确实和他们这里的人长得特别不一样。   陈茶已经够白了,但是这个男婴皮肤比她还白,但是似乎不是很正常的那种白, 像是长时间不见阳光?   当然,听说外国人也很白,但陈茶还没见过。   “表嫂, 那陈茶要也领养一个孩子能找谁帮忙啊?”张晓萌向来直爽,等不及陈茶迂回开口抢着问出口。   李如月看了陈茶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没开口。   陈茶去年从夏天开始吃中药调理身体这事, 被在她家打工的村民们传的满村风言风语。   有些不喜欢陈茶的经常在背后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李如月也是女人, 深知这世道如果女人怀不了孩子会一直抬不起头。   她自己就饱受婆家人刁难和时不时的言语羞辱。   李如月犹豫了一会儿, 一咬牙开了口:“我们也是托了关系才打听到的。人家再三嘱咐不能把事告诉别人,咱都一个村的,你也跟小萌关系好,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一定不能说是我说的。”   陈茶点头应承:“好。”   “村东头的孙婶你们知道吧?她介绍的。”   张晓萌茫然地摇头,村里姓孙的也不少,她一时间对不上号哪个是表嫂嘴里的孙婶。   倒是陈茶对这个孙婶印象挺深刻。   陈茶去年有一次想买她家棉花来着,孙婶不光坐地涨价还打她喜服的主意。   还是程樘解决了问题,没让陈茶的喜服外借。   “那行!一会儿我们去问问。你还在月子里需要静养,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陈茶拉着张晓萌起身告辞。   从李如月家出来,陈茶就开始揉腰,她坐了这么一会儿,腰就痛到像针扎。   张晓萌一手撑在腰后,一手托着肚子笑话她:“你这才怀孕的比我这怀孕六七个月的还痛苦。也太娇气了!”   陈茶一手揉腰,一手遮嘴打了个呵欠,十分无奈:“谁说不是呢?!”难怪程樘总笑她娇气。   陈茶叹息一声,“才开始就这样,后期我还能活吗?”   两个边说边往回走。   张晓萌问陈茶:“那你现在去找孙婶不?”   陈茶犹豫了下,摇摇头:“我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那孙婶不是个好对付的,想让她松口不容易。   陈茶如今容易犯困,得先养养精神再去跟孙婶斗智斗勇。   ******   陈茶这一觉睡到下午,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在小卖部里挑了两封饼干两个罐头装起来拎着往外走。   张晓萌不放心,“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万一人家打你怎么办?”   陈茶回头斜睨她,“那你说打起来,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   张晓萌:“……”   大小姐特别干脆地挥挥手:“你自己去吧!”好歹陈茶跑地比她快。   她现在月份大,跑也跑不动,干架人家轻轻一推她就得和乌龟一样摔个四脚朝天。   孙婶见陈茶上门十分纳闷,“吆!你可是个稀客。这什么风把咱们村的万元户吹到我们家来了?快进来让我沾沾喜气。”   她打开门,迎出来,站在门边把门拉开,示意陈茶先进。   陈茶知道这是礼节也就没客气,笑着进了门,自动自发地把伴手礼放在方桌上。   孙婶眼珠转了转,一个村串门还拎东西必然是有求于她。   这陈茶如今不差钱,能求她什么。   孙婶坐在陈茶对面,先大喘了一口气,自嘲道:“我这胖的一坐下就憋得难受。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小媳妇儿好!身材苗条穿什么都好看。”   说这话时,孙婶看着陈茶眼中确实有几分艳羡。陈茶长得漂亮,人瘦,穿麻袋都好看。何况陈茶穿的可不是麻袋,身上衣服一看就不便宜,特别板正。   陈茶往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看了眼,笑道:“这说明您是个有福气的人。人家都说心宽才能丰腴。”   虽然实在有点糟蹋丰腴这两个字。   “咱娘俩也是老熟人了,你来找我啥事就直说吧?时间久了我可真坐不住。”   陈茶心道:那可巧了!我也坐不住。   她低下头坐娇羞状,内急似的在板凳上扭了两下。   孙婶愈发肯定心里的猜测,但是陈茶越这样她越不着急开口,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还不忘给陈茶倒一杯。   陈茶扭了会儿才声如蚊蝇道:“孙婶,村里人在背后说我什么相信您也有所耳闻。唉!”陈茶长长叹息一声,眼看就快哭出来了,“不瞒您说,我去年没少去医院,大家都只看见我吃中药,实际上我还吃西药了。可是我这肚子……”   陈茶手放在小腹上,又是一声悲切的长叹:“它不争气啊!”   这些孙婶当然都知道,但她装作不知,只一脸同情:“你还年轻,以后还是有可能的。”   陈茶见孙婶死活不肯松口只得把话挑明:“孙婶,我今天求上门就是希望你帮帮我。”   孙婶笑了,“你这丫头……是不是求错人了?我不是大夫也不懂怎么让你生孩子。”   潜台词这事你得去找医生。   “我知道您不是大夫,但是最近我可听人说您是活的送子观音呐!您放心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您要让我当了妈我一定会重谢!毕竟观音也得受香火不是?”   孙婶目光闪了闪,嘴上还是道:“这都谁胡说八道呢?我就一个小老百姓哪当得起什么活菩萨?”   却没否认送子两个字。   陈茶低头抬手抹了抹眼,再抬头眼圈都是红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孙婶,我把您当亲人也跟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程樘穷对我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现在你也知道我俩做小买卖多少赚了点小钱。这男人有了钱容易学坏。我听村里给我们家干活的人说还看见他跟一个年轻姑娘单独吃过饭……”   说着陈茶哭出了声音,两手捂着脸,“我娘家又远,自己肚子又不争气。到时候程樘不要我了我可怎么办?孙婶你就帮帮我吧!”   在北镇砸墙落一脸灰的程樘突然连打几个喷嚏。   孙婶面露犹豫,沉默了会儿终于松了口:“你既然找了来想必也听说了些什么。不瞒你说我是有点门路能让你马上当娘。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有句话我得说到头里。我得要二百块的介绍费,还是先付钱。”   陈茶怔了下,随即点头,一脸喜色:“好。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   她回到家找出两张连号的钱,把号码抄了下来,想了想又拿笔在不起眼的地方做了个小记号,这才把钱给孙婶送了过去。   孙婶收了钱,只说了一句:“回家等信吧!我得先问问人家,定好时间我再通知你,咱们再一起过去。”   ******   这天晚上程樘回来的比平时更晚一些,到家都十点了。   却见陈茶盖着被子靠在沙发上等他,只是已经睡着了。   程樘黑眸渡了一层暖意,先轻手轻脚添了些炭,又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在炉子边把冰凉的手烤暖了才到沙发上来抱陈茶。   陈茶睡得不实,他一抱她就醒了,睁开眼看见是他往他怀里靠了靠,带着浓浓睡意咕哝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程樘声音很低,柔声道:“下次我回来晚别等了!”   “那不行。”   程樘嘴角笑意越深,以为陈茶不放心自己,就听她接着来了一句:“万一你再被哪个狐狸精勾了魂晚上不回家怎么办?”   程樘:“……”   行吧!好歹也是不放心。   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放心!我只让你这个狐狸精勾了魂,只要我活着爬我也得爬回来。”   陈茶皱了下眉,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瞪他:“快呸!不许说这样的话!”   程樘笑。   陈茶拍他,自己连呸好几声还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神特么童言无忌!程樘心想,自己都快奔三张的人了哪来的童言。   不信归不信,一天的疲惫就这么被陈茶几句话逗得一扫而空。   程樘笑起来无声,但是胸膛会震动。   陈茶脸就靠在他胸.前,听着也咧嘴笑了。   程樘把她放在炕上,自己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搂着她,主动开口解释:“白天还是先去了工地,忙完了又回来绕去东杨村打探消息的。那帮人很狡猾,废了些功夫才打探到他们住处。”   陈茶一听顿时彻底清醒了,腾一下坐了起来,“你找到那些人贩子了?他们在哪?还有多少姑娘?我们现在去报警吧?”   程樘:“……”   “你现在是要当娘的人了别这么莽撞!”程樘拉着她重新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哪有那么容易?打听到他们的落脚地了,但是我贸然上门他们肯定不能让我见那些姑娘。”   程樘长相特别吃亏。   人贩子宁愿不赚他钱也不愿意跟他打交道。尤其现在程樘还是地头蛇,人贩子生怕他黑吃黑到时候人才两空。   陈茶听得咯咯笑,抱起程樘的脸左瞧又看,“我爷们明明这么帅!他们眼神得多不好才总把你当坏人?”   程樘斜眼看她,大约也只能陈茶睁眼说瞎话,安慰人安慰的这么不走心了。   “嗯!”程樘脸皮也厚,点点头:“大约因为你情.人眼里出潘安!”   陈茶:“……”   这男人越来越不好玩了。   脸皮越来越厚还会反过来逗弄她了。   不过凭良心说,程樘五官其实特别耐看,而且线条分明确实很帅很男人,就是匪气过重显得不像好人。   越看越觉得程樘好看,眼睛很大眼珠很黑总显得目光特别深沉,睫毛又长又翘,唇很薄很性.感,尤其是他吻她的时候。   看着看着陈茶就开始上手,摸他唇也就罢了,嫉妒他睫毛长下黑手。   程樘嘶了一声,拉下她作乱的手,威胁她:“你是不是又欠收拾?”   陈茶现在恃孕而娇,一挺肚子,“来呀!你要不敢你……”   程樘低头吻住她,不让她说出后半句能气死人的话,生怕一个冲动就做出点后悔莫及的事。   吻着吻着程樘声音哑了几分,大手在她小腹上摸了摸,“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那还得忍个把月。   陈茶也难受,他们以前这事做的频繁,如今说不做就不做了,时间长了陈茶也想。而且她觉得怀孕后那方面需求反而更旺盛了?   陈茶喘息着,桃花眼春.光泛滥,嘟着嘴几分委屈:“三个月后也不行。”   程樘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一言不发往陈茶裤腰探去。   陈茶连忙两手拽住,哎哎叫唤,“不行,不行!”   “放心,只让你舒服下。”他自己忍着。   陈茶羞得闭上眼。 第103章 、深入虎穴   事后。   程樘去洗了洗手, 顺便拧了条热毛巾回来给陈茶擦洗身子。   昏黄的灯光下,陈茶因为平躺的原因,曾经平坦紧实的小腹如今明显的隆起。   好神奇, 明明穿着衣服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程樘忍不住把大掌覆在上面,里面此刻有一个流着他跟陈茶血液的孩子在一点点长大。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一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辜负这个叫陈茶的女人!   毛巾温热, 程樘的掌心也温度偏高, 暖得陈茶哼哼唧唧。   叫的程樘直磨牙, “再叫真办你了啊!”   陈茶果断闭了嘴,但是一安静更容易放大触觉, 她只好开口说话:“那几个男婴的事也有眉目了,东头孙婶牵的线, 我想等到孙婶消息就报案。”   程樘警告她:“你别以身犯险就行。”   他把毛巾扔到盆里,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干,犹豫了下还是又张了嘴, “那几个人贩子我觉着眼熟,有点像去年追你那几个。”   不过他没把握,毕竟那会儿不走心, 接触时间也短,过了一年都没什么印象了。   陈茶顿时不淡定了,也顾不上羞涩, 自己抢过毛巾胡乱擦了两把提上裤子坐了起来,“你是说那几个畜生?”陈茶咬牙撸袖子,“要真是他们我非送他们进去呆几年。”   程樘按倒她, “你别着凉了!怀孕感冒了很麻烦。”孕妇不能乱吃药, 她又娇气。   陈茶撇撇嘴, “我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程樘好笑地摇摇头。   这要是钱榆村那些被买来的姑娘说这些话是真没毛病, 但是陈茶作为一个转手卖过人贩子的人,这不共戴天的仇怕是双向的。   闹归闹,仇还是要报的。   程樘打个呵欠,躺回被窝抱着她:“睡吧!明天再说。”   ******   程樘一大早先去工地上把活安排下去之后,他让谭新建盯着工地,自己又开车到火车站附近的派出所咨询了下。   去年被他打的那几个人只拘留了几天就因为证据不足放了人。   毕竟说是人贩子,除了陈茶的口供之外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们是人贩子。   他们都一口咬定只是对陈茶见色起意,耍流.氓没成反被程樘揍了。   程樘觉得这样的话,那八.九不离十还真是那些人,便把钱榆村有人非法买卖人口的事说了。   公安同志十分重视,表示会跟双河县的兄弟部门联系一起配合。   程樘交代清楚就回钱榆村了。   他到家,陈茶正准备出门,跟他打招呼:“孙婶来信了,让我过去一趟。”   “你等我下,我跟你一起去。”程樘把车停下,换了身干净衣裳,换了自行车载着她一起。   虽然有车,但是太扎眼。何况村里都是细窄的胡同,回头拐弯十分不方便。   孙婶见程樘来皱了下眉,有些犹疑。   陈茶往孙婶手里塞了十块钱,给程樘求情:“孙婶,孩子毕竟是我俩的事,总得也带着他相看一下吧?”   孙婶犹豫了下,捏了下手里的钱,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她骑了自行车在前面带路,程樘载着陈茶跟在后边。   路上,孙婶透露了下孩子的来处。   孙婶女儿去年嫁到了苍水村,村里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在山河省的远亲帮村里一个结婚十多年还没孩子的人家淘换了个儿子回来,虽说花了一千块钱,但是买个儿子值!   那小男婴不过两三个月,这么小就养大跟亲生的什么区别?   本来呢,这事只是孙婶闺女回家给她拉家常闲说话提了一嘴,孙婶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她这人闲不住,没事了就喜欢东家跑西家蹿的串门玩儿。那天赶巧碰见几个村里的媳妇儿站在村子里的大道上闲拉呱。   其中一个就是谭新建那表嫂。   这几个媳妇儿年纪小的也就二十七八,年纪大的都四十出头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生不出孩子或者只生出了女儿。   有个四十来岁的,说起这事就抹眼,她都生了四个女儿了,在婆家根本抬不起头。   以前还好,大不了拼了命地生。   如今计划生育管得严,头胎是女儿的就只能再赌一回,要是再生个女儿那就没机会了。   管计划生育上的人等产妇出了月子直接带走去做绝育手术。   她们越说越委屈,越是这样越是渴望有个男孩。   当时谭新建那表嫂还怀着孕,摸着肚子说了句:“我最近还去拜了菩萨。只要我肚子里这个是男娃,我发誓我一辈子供着他不打他不骂他!让我折寿十年都成!”   陈茶有点听不下去了,当场反驳道:“女儿怎么了?也不比男孩差哪里。”   “你当城里人呢?闺女一个也行。他们都是坐办公室的,再不济车间里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男孩女孩没多大区别。咱都是种地的,家里没个男丁那力气活谁干?再说家里没个男娃怎么传宗接代?”孙婶瞥陈茶一眼,哼了一声,“再说村里的媳妇儿们有几个你这么有福气的?刚开始你跟程樘日子过得是难。现在熬出头有钱又不用伺候公婆自然不像她们那样得看公婆男人脸色过日子。”   再说你不也是为了栓着男人才来求我给你弄个儿子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茶摇头依旧不认同,刚想继续跟孙婶辩论,只听程樘突然开口:“后来呢?”   陈茶偷偷吐了下舌头,光顾着跟孙婶争辩,差点忘了正事,还好她家程樘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孙婶本来都有点生陈茶气了,谁让陈茶老跟她唱反调?!   程樘这一问,孙婶立马忘了这点不痛快,继续跟他们讲她的光辉事迹。   孙婶是有个大儿子的,那几个妇女小媳妇儿的聊这种话题她本来插不上嘴都想走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上次闺女说的事,又倒回头来加入到她们的聊天中,并表示哪怕不能生也不代表这辈子就没儿子摔火盆了。   钱榆村有很多特别封建的习俗。比如死了人,捧骨灰盒,喊起灵摔火盆的都是儿子。   计划生育以前,再怎么也能拼个儿子,就怕将来百年之后没儿子披麻戴孝。   那几个媳妇都觉得孙婶在说风凉话。   “孙婶,你是有儿子孝顺的人,不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吧?结扎手术都做了还怎么生孩子?”其中一个媳妇儿当场怼孙婶。   孙婶是有备而来当然不生气,“生不了可以抱养啊!”孙婶笑眯眯地说完,又跟她们讲了自家女儿那个村里抱养男娃的人家。   “你们也都是当过妈的人。那两三个月甚至刚出月子的奶娃娃养大了跟自己生的什么区别?何况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也不怕将来孩子父母找过来抢孩子。还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多好?”   几个媳妇儿纷纷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尤其是那个已经生了四个闺女的中年妇女,巴巴地问孙婶:“那这样的男孩怎么领养?”   孙婶一脸傲娇,“这我可不知道。”   那中年妇女跟孙婶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连忙道:“孙家姐姐你放心,你要是给我当了送子观音,我还能亏着你不成?”   孙婶连连摇头,“庙里的菩萨吃香火就行,我就是个吃五谷杂粮的俗人!”说着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另外一个比较有眼力价的媳妇儿连忙接茬:“媒人说亲都有媒人礼!您帮我们送子肯定也少不了你的‘干娘’礼。我们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孙婶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说帮她们打听一下,转身就回家骑上自行车去女儿婆家村里打问去了。   一开始那户人家神神秘秘还不愿意说。孙婶接连送了几次礼之后,那家也就松口帮孙婶牵线搭桥了。   北河省经济条件还不如他们东省,很多人家穷到快人吃人的地步,哪有能力养孩子?   别看北河省名字带河却没有河,离外国很近通婚的多,所以部分孩子有几分混血。   他们买卖孩子跟买卖姑娘不一样,基本一口价。   上次那个孩子是亲戚要所以没多加钱只要了一千块路费加辛苦钱。但是钱榆村要买的孩子多风险大,所以他们说会涨钱,差不多得两千一个。   孙婶跟他们讨价还价到一千八百,剩下二百她抽成了。   孙婶说这些的时候很是骄傲,却没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两口子都很久没出声了。   程樘还好,他本来就冷着脸看不太明显,只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后座上的陈茶脸埋在程樘背上,一口贝牙咬的咯咯作响,两手紧紧地扯着程樘的衣角。   听听,这都什么人?不,就不配为人!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成了谋财的工具。   这些婴儿如果都是被父母遗弃的也就罢了!如果是被人贩子从各个途径拐来的,那得有多少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这些人贩子固然可恶,像孙婶这种见钱眼开什么昧良心的钱都敢赚的人更可恶,他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至于李如月那些女人,她们虽说可怜。但是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她们买了这些孩子回来,倒是不用因为无子再被人唾弃了。却没想过这些孩子的爸妈亲人呢?   李如月她们嫁坐月子的时候,肯定不会想,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才刚为人父人母就因为她们饱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可能是终生的。   陈茶抬手用食指在程樘背上写:   我一定要把孩子都救出来!也一定要把孙婶跟人贩子都送进监狱。   作者有话说:   虽然钱榆村的人让人不是很愉快,但这才是真实的模样。   茶茶和程樘会离开的,但是不能这么离开。 第104章 、全村为敌   到了苍河村, 孙婶直接把陈茶他们带去了人贩子的落脚地,就是这个村第一个买孩子的那户人家。   毕竟人贩子跟这户人家是亲戚关系,人贩子当然更相信自己人。   人贩子也是河省的, 本就是个做生意的,很会说话。   不过之前做的不是人贩子生意, 只是和孙婶一样, 从这里面闻到了金钱的诱.惑, 哪怕明知道犯法还是硬着头皮干了。   孙婶是真无知, 但是这人贩子不是。   这户人家里还有三四个男婴,最大的不超过三岁, 最小的六个来月。   再小的都被人买走了。   陈茶指着那个正在哭着要爹要娘的三岁男孩问:“这么大父母还舍得往外送?”   人贩子目光闪了闪,答非所问:“放心!三岁的小孩记性也不好。养养还是能把你们当亲爹娘的!大了省心带着不耽误干活。你想要这个话我还能给你优惠点。”   陈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心里恨不得拿把刀砍了他。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那是个孩子呀!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件,还能再优惠点???   那人贩子看了程樘一眼, 把孙婶拉倒一边嘀咕了几句。   孙婶回头看了程樘一眼,点头道:“他真是我们村的。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就长那样。”   陈茶:“……”   孙婶你声音真的可以再小点。   还好这种话程樘早就免疫了没什么表情, 仿佛孙婶和人贩子当面讨论的不是他一样。   那人贩子这才脸色稍好了些,对陈茶道:“这还有一个六个月的小男孩。我个人觉得这个最适合你们。为什么呢?听孙姐说你俩没生过娃?没有经验的话太小的你俩带不了,太大的一时半会不好培养感情。这六个月的孩子最适合, 能吃奶粉了,也好养活了还不记事,最完美不过。”   陈茶表现地还是有点不情愿:“那别人能借机坐月子对外宣告自己亲生的, 我能一下生个半年大的?”   孙婶也帮腔:“话不能这么说!那龙凤胎坐月子都是骗小孩子的。就钱榆村那几个孩子, 哪有大人不知道他们不是亲生的?只要将来孩子长大了没人嚼舌根就行。几个月的都没差。你要想坐月子, 回去门一关也一样。这事大家心知肚明, 不会有人嚼舌头的。”   当面肯定不会,背地里就不一定了。   陈茶纠结再三,还是表示两个人还得再回去商量一下。   人贩子跟孙婶对视一眼,纷纷劝她现在抱走孩子,并且表示价格上可以再适当优惠一点。   陈茶依旧坚持下次再说。   见陈茶油盐不进孙婶急了,“程樘家的,你不能这么做事啊!你说真要付钱我才带你来的!你耍我玩呢?”   “孙婶,我再有钱也不能拿二百块耍你玩吧?再说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就因为是认真的,所以我才小心。”   孙婶不说话了,但是那个人贩子依旧不乐意,“大妹子,不能这么做人吧?你就这么空手走了让我很不踏实啊!我们干这行的本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为了给你们这些生不了孩子的人家圆梦。你要这么空手出了门,去公安那里摆我一道怎么办?”   呵!陈茶在心里讥讽,把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说的这么伟大也是脸皮够厚的。   陈茶见他起了警惕,生怕他再挪了窝,安抚道:“您多心了不是?”她掏出钱包数了一千块递给人贩子:“那我先给你一千块当定金,明天我来抱孩子付剩下的,这总可以了吧?我跟你无仇无怨地还能豁出一千块去害你不成?”   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   人贩子接过钱,数了一遍,仔细辨认了下真假。   他不知道陈茶是万元户,只想着这附近的村里也都是穷人,很多人家几年都攒不够一千块钱的巨款。   人贩子掂量了下手里的钱,思来想去觉着这小两口应该舍得拿一千块耍他,这才点头同意了。   ******   从贩卖男婴的人贩子这里离开,陈茶跟着程樘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到东杨村。   东杨村就一个又破又小的招待所,平时根本没人住店。   陈茶下了自行车想到小招待所里打探。还没等进门就看见一个熟人出来,陈茶连忙拉着程樘藏到了拐角处。   因为出来的正好是那个人陈茶认识,恰好就是当初那伙人贩子的头头。   他就是化成灰陈茶也不会忘记他。   等那人离开,陈茶拉着程樘往回走,“不用再去看了!就是那帮人贩子。我们去报案!”   他们一到家立马拨打了报警电话,简明扼要的阐述了事情的经过,以及提供了两拨人贩子的落脚地。   报警电话不是110,是城里派出所的电话。   陈茶看过新闻,知道110如今已经明确为全国统一的报警电话,但是目前只有几十大城市联网了,小城市像钱榆村这样的县城,只能打派出所电话。   挂了电话陈茶有些纳闷:“你说贩卖男婴的事有孙婶接头,那拐卖妇女这波人呢?他们怎么摸到钱榆村的?”   程樘回答不了她,他也不知道。   有了陈茶跟程樘提供的直接或者间接人证物证,公安迅速地抓捕了相关人员。   当天警车呼啸而至,把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带走了。   孙婶拒不认账,人贩子也说从来没买卖过孩子,那都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陈茶指出,自己给孙婶的钱上是做了记号的,人贩子那一千块也是。   这下孙婶跟人贩子无法抵赖,被带走的时候对着陈茶破口大骂。   陈茶才不在乎她骂什么,只开心她救了这些无辜的姑娘和孩子们。   ******   陈茶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钱榆村,好似数家人一起哭丧,整个村从西到东一片哭嚎声。   她再一次见识了这个村里部分村民的愚昧。   竟然有一堆人追着警车跑,质问公安为什么抓人?还口口声声喊冤,说他们只是老实的农民又没犯法。   在他们眼里,花钱买来的孩子和姑娘都是正常交易。   陈茶摇摇头,奔波了一天,后腰连着整个背都疼起来,顾不上看热闹早早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小卖部那边传来争吵声。   ……   初春的太阳透过窗帘照了进来,虽然不够暖和,但是绝对够亮。   陈茶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程樘已经不在房间了。她爬起来洗漱了下走到灶台跟前摸了摸锅盖,触手冰凉。   陈茶皱了皱眉,往日里程樘都会给她做好饭放在锅里的。   她转身进了小卖部寻觅吃食,却见张晓萌鼓着腮帮子噘着嘴一脸不开心。   陈茶拿了根火腿和一包饼干,一边拆包装一边逗张晓萌:“吆!这谁家的驴忘记栓绳子就跑出来了?看这小.嘴撅的!怎么?你家谭新建又惹着你了?”   张晓萌瞪了陈茶一眼,摇摇头,又瞪了陈茶一眼。   陈茶挑眉,调转胳膊食指虚指着自己心口,十分诧异:“我惹得你?”   张晓萌长长叹息一声,摇头道:“不是你惹得我。但是你好像惹祸了!”   陈茶乐了,“我惹祸你不高兴什么?”再说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可以称之为祸患的事吧?相反她明明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张晓萌一脸欲言又止。   陈茶挑起眉,“有话你就直说!”又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磨磨唧唧的看着难受。   “谭新建表哥家昨晚来人到我家闹了。”   “他到你家闹什么?”陈茶十分不解,随即反应过来,“你表哥表嫂也被带走了?”   虽是问话,但语气肯定。   他们家也买了一个孩子,如果那孩子真是被拐卖来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获刑。   张晓萌点点头咬了下唇,接着道:“昨天孙婶被带走的时候,一路都在破口大骂你跟程樘。说你俩这是报复村里把大家都送进去还让大家断子绝孙。”   陈茶嘁了一声:“我道什么事呢!她骂她的我问心无愧就行。”奇怪地看了张晓萌一眼,“她骂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家里去你家闹?”   张晓萌苦笑,“谭新建表大爷听见孙婶的骂声了,也知道是我带你去他家的。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跟你们一起害他断子绝孙!昨晚上好一通闹!拿了根麻绳非要在我们家门前吊死不行!   我公公婆婆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人劝走。劝走了表大爷又开始训我跟谭新建。要不是我怀了孕能得让我罚跪请家法了。今天早晨一大早就拦着不让我跟谭新建来你们家打工。说你跟程樘……”   张晓萌后面的话没说,陈茶猜着应当是骂了他们什么难听的脏话,张晓萌实在学不出口。   “那你还敢来?”   张晓萌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是来跟你请几天假的。”   陈茶愣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倒是张晓萌十分过意不去,一再解释:“真不是我怕事!是怕他们真来你家闹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别说我,你也躲躲吧!我公婆说这事现在村里还没传开,等大家都知道是你跟程樘把村里那么多人送进局子里去,恐怕会引起民愤!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陈茶耸耸肩,笑了,“做错事的是他们我为什么要躲?买卖妇女儿童是犯法的!他们犯了错还来讨伐我?”谁给他们的勇气?   “我当然知道你没错。但是他们人太多了,你跟程樘在这个村孤立无援,我怕你们会出事。”   “没事!我相信法律!相信这世界自有公道在。”陈茶一脸无所畏惧。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信自己这个做好事的还能被做坏事的吓到?   张晓萌见劝不动陈茶,又是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跟陈茶交接完工作就走了。   走到门口她又退了回来。   “陈茶,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年那会儿,王家,就是咱们南边那户人家的媳妇儿找了个机会逃跑来着。那天晚上九点来钟,我跟谭新建关了小卖部往回走正好碰见她。那姑娘说话虽然我们听不懂。但是她抓着我的衣服给我跪下。我知道她是希望我们救救她。我跑不快就让谭新建带她先走。想着倒回小卖部开你们的卡车帮她逃跑。”   陈茶想起了那天跟张晓萌去谭新建表姐家,路过王秋收家时他家院子里看见的那个拴着脚链一脸绝望的姑娘。   “然后呢?”陈茶问。   作者有话说:   因为那天更出去一章,所以今天四更!我帅不帅? 第105章 、黑白对错   张晓萌吸了吸鼻子, 接着道:“我们前脚到小卖部后脚王家人就追了过来。是全部王家的人。什么王麦秋王小红反正姓王那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追来了。我跟谭新建一看人多势众就拉着那姑娘藏在车间床垫后面。寻思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   因为知道你们去了外地,倒是没人来小卖部敲门。但是他们就在小卖部周围转悠。   而且王家的人不但没走,还满村喊人帮忙找那姑娘。不多时候来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咱们这附近的街坊邻居全部都开着院里的灯,打着手电筒来找人。那光比过年都还亮, 根本跑不了。   我们躲了一会儿, 村长也来了, 他用广播喊全村人帮忙找这姑娘。王家也挨家挨户的敲门问。   我跟谭新建我俩没你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接傻眼了。那姑娘看了看我们,转头跑了出去。”   陈茶闭了闭眼, 轻叹一声,猜测道:“她长时间活在恐惧中, 不太轻信人,大约怕你们没办法了会出卖她。”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让谭新建赶紧去追她。等我挺着大肚子慢腾腾的追出去,那姑娘已经被发现了。她一个人在前面跑, 后面半个村的人在追。她前面还时不时出来人堵她。那姑娘也是个不轻易认命的,被堵了就换一条胡同继续跑。   可咱们村就这么这么大点地方。那姑娘又对路不熟能跑哪去?最后她被带走是从我们面前路过的。”   “当时我跟谭新建站在小卖部这边的十字路口上,王家以为我们也来帮忙, 还对我说‘这么大肚子还出来帮忙?’,那姑娘似乎听清这句了,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张晓萌哽咽了一声, “我这两天半夜都会梦见那一眼。像你说的,她确实以为我跟谭新建也是村里人的同伙。她后悔跟我们求救了。那一眼没有恨只有悔,我会难受到哭醒, 这辈子我也忘不了。晚上睡不着我就一直在想, 那姑娘会不会想如果没跟我们求救, 她直接跑的话可能就跑出村了?!”   张晓萌崩溃到哭出声:“可我也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当时我们也不敢跟全村为敌去保护那个姑娘。”   陈茶没说话。张晓萌跟谭新建两个人确实都不算聪明而且胆子也不大, 能救那姑娘一次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努力了,指望他们俩从全村人手里抢那姑娘纯属强人所难。   张晓萌擦了擦眼泪,“我不后悔因为帮你被婆家骂。大不了我跟谭新建就搬到城里去生活。可是,陈茶,你做好跟全村为敌的准备了吗?不对,你已经跟全村为敌了,所以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应对了吗?”   ******   程樘跟着公安到派出所录完口供就已经半下午了。他又开着卡车去了趟北镇把工人都接回来。   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却只小卖部的灯亮着,程樘皱了下眉。   陈茶怕黑,如果她自己在家一般会把车间和仓库以外的灯全都打开。   程樘快步走向小卖部。   到了跟前,借着屋内的灯光看见门上的玻璃碎掉了,门板以及两边的墙上不知道是泼了什么动物的血,一股子腥味。   程樘脸色一变,就想推门进去,却没推开。门被反锁了。   “陈茶?是我。”程樘拍门,剩余带着几分急切。   过了几秒,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陈茶拉开门直接扑进程樘怀里,哇地哭出了声。   “怎么回事?”程樘问,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进屋,外面太冷。   昏黄的灯光下,陈茶一脸苍白,被程樘握住的手还在轻抖。   张晓萌离开后陈茶只能自己看店。   她有些纳闷的是今天是上学时间,课间却没什么小孩子来买东西。   不过因为思考人贩子的事,陈茶也没心思多想。而且她最近越来越嗜睡,见无人上门,便栓了门回里屋躺了会儿。   如果有人来买东西,敲门她就能听见。   迷迷糊糊中,只听小卖部的门被拍地咣咣响,伴随着一阵叫骂声。   陈茶醒过来刚进小卖部就见小卖部西门上的玻璃被砸破,玻璃碎渣四处飞,有一块差点划破她的脸。   外面的人看见陈茶进了小卖部,拍着门骂她。   “陈茶你自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就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我们就想要个儿子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报警?”   “小贱人,被人艹烂的玩意!不让别人买媳妇儿留着光棍都来钻你的被窝?”   “狐狸精!小女表子!怪不得生不了孩子,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都在罚你!”   “你自己都来路不明好意思管别人的事?当初就不该收留你这个祸害!”   “你跟程樘不也是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你怎么不告程樘?程樘活好把你嘴堵了呗!”   “……”   陈茶被不堪入耳的辱骂声钉在房间里一动也动不了。   若只是一个人骂她,她肯定骂回去了,打嘴架她没怕过。   可小卖部门外站着一二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这些人一个接一个轮着番骂她。   陈茶试图辩驳说自己没错,可外面的人只骂自己想骂的压根不听她说的,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后来碎石头土坷垃不停的从门板的破洞砸进来。   陈茶不想被扔到,只能往后退。   也不知道谁端了一盆血哗地泼在了小卖部的门上,屋内也溅了一些。   浓稠得血腥味让陈茶胃里直翻腾,她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不堪入耳的骂声中又加入了放肆的嘲笑声。   “呦!程樘不在家你是不是在里面偷汉子呢?□□吐了?”   “许是怀孕了?听说这小贱人从去年夏天就开始吃药调理身子了!”   “她想的美!把我们孩子弄没了她还想当娘?怀孕了我也给踹没了让她尝尝这种滋味!”   “对,就是!出来!贱人你出来!”   陈茶下意识捂着小腹,她不怕自己挨打,但是绝对不能让孩子出事。   陈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柜台前拨打了派出所电话。   跟派出所打过几次交道,早把电话背了下来。   她刻意拔高了声音让外面人听见:“你好,这里是双河县钱榆村,有人来我家□□……”   外面的人也不是真听不见她说话,听见她报警骂骂咧咧吓跑了。   陈茶松了一口气,虚脱地蹲在地上。   “都有谁?”程樘问她。   他声音很淡显得有些轻飘飘,陈茶却知道程樘这是气极了。   陈茶摇摇头,“公安把领头那几个带走了。”   程樘寒着一张脸不言语,成年之后他第一次这么生气,想杀人的那种。   小时候刚记事那会儿,每次被欺凌程樘也会怒冲冲地反抗,跟人打架。   在一群人面前,他一个人的愤怒反而更像取悦大家的小丑。   小孩也好,大人也罢,看小程樘愤怒地张牙舞爪试图反抗,就像看一只被驯兽人逗弄的猴。   无论他再愤怒再反抗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家了,程樘还会再被程鼓跟张红艳揍一顿。理由是程樘在外面惹是生非,或者是他把衣服弄破了张红艳还得给他补。   一次又一次,时间久了,程樘发现自己越无所谓不搭理他们,他们就越跳脚。   再后来,被伤多了也就真无所谓了,骂几句而已不疼不痒,还没饿肚子让他难忍。   随着年龄的增长,程樘就愈发不在乎别人的言语,连生气都懒得。   可这些辱骂发生在陈茶和他们的孩子身上,程樘忍不了,他有所谓。   所以程樘低头看着陈茶,轻声重复问她:“都有谁?”   陈茶抬头,程樘眼珠本来就很黑,这会儿更幽深了,像是墨中起了旋涡,会吞噬人的那种。   陈茶抬手抱着他的腰,发现他的身体特别僵硬紧绷,她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下,“程樘,你这样,我会害怕。”   程樘默了会儿,紧绷的身体慢慢缓和下来,回手抱着陈茶,低声道:“我更怕。”   怕你跟孩子出事!   他不敢想,如果那些村民真冲进来会是什么后果。   陈茶听见他声音发颤反而松了口气。   “我没事!”陈茶安慰他,“我能保护自己的。”   以前她确实可以,现在好日子过久了,加上有孕在身,反而畏手畏脚了。   程樘摇头,“对不起!”保护她是他的责任。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陈茶始终没说来闹事的是谁,程樘也不再问。   一个怕对方冲动再犯了法。   一个想着明天去村里打问,不外乎就那么几家人。   陈茶白天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程樘回来了,她又开始犯困。   程樘把她抱回房间,房间里一片冰凉,他又把人抱回小卖部,“你坚持一会儿,我去点炉子烧炕。”   ……   陈茶睡得极其不安稳,程樘只要一动,陈茶就会醒,但也不完全清醒,拉着他的衣摆哼唧。   程樘只能搂着她不敢动,人却睡不着。   到了半夜,只听咣当一声,炕边窗户上的玻璃被石头砸破,程樘下意识搂着陈茶一翻身,整个人护在她上方。   碎玻璃和石头落了一炕,其中一块玻璃划过程樘的额角。   陈茶惊醒,睁开眼就看见程樘额角的血滴落,正好落在她嘴角。   陈茶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咸涩的血腥味。   她眯起眼,坐了起来,一脸寒意。   这帮村民蠢到极致了!实在欠教训。   程樘见她醒了,连人带被子一块抱下了炕,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嘱咐陈茶:“你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   说完抽了闩门用的木棍,冲了出去。   陈茶刚醒反应慢,等她回过神程樘已经跑了出去,她一咬牙里面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披着被子就跟着跑了出去。   推开门,只程樘站在院子里。   微薄的月光下,程樘宛若一座人形雕像,立在北方凌冽的寒风中,却又比这寒风更冷。   他周身透着一种陈茶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有些愤怒有些苍凉有些孤独更多的是一种坚定。   就像冬天耕地里的小麦苗一样,赖以生存的土地是结冰的冻土,阳光和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冷,身上落的是压弯背脊的厚雪。   却偏偏生命力旺盛,冻不死压不垮,咬着牙熬过深冬,在初春野蛮生长。   明明是极其弱小单薄的存在,一脚就能踩死一片。却偏偏如此坚韧。   如同此刻的程樘。   陈茶又是难过又是欣慰,走上前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轻声道:“我们回屋吧?人早跑了。”   两人衣服都很单,程樘后背上一片温暖,他转过身,皱眉,“你怎么出来了?”再一低头看见陈茶还光着脚,嘶了一声,抱起她往屋里走,还安慰她:“我在,别怕!”顿了下又补了句,“估计谁家熊孩子睡不着恶作剧。”   陈茶嗯了一声。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恶作剧,更不是孩子干的。   这不知道是哪个大人想来祸害他们,又怕他们报警,所以砸这一下又跑了。   回了屋,程樘在靠墙的炕上给陈茶收拾出了一块地方,把被褥挪了过去,“先在这将就一晚上。”   他又找了一大块塑料布重新把窗户封上,还弄了块木板盖在上面,这才上炕搂着陈茶,“睡吧!放心,我在。”   陈茶纵使万般焦虑也抵不过身体的本能,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也还会听到点动静,只是每次不等醒来就能听见程樘低声道,“没事。”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夜格外短又格外长。   ******   早上陈茶起来,程樘正在打扫一片狼藉的院子。   他们家除了卧室那扇窗户之外,其余的都还是那种小小的木格子窗户,所以反而没受什么损伤。   只是篱笆被砸得稀巴烂,院子上空用来遮风挡雨的防水布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些过于尖利穿透两层防水布落在地上。   外墙上和地上到处是人和动物新鲜的粪便混合物。   怀孕都没妊娠反应的陈茶,一出门就被熏到作呕。   程樘连忙放下扫把,把她拉进房间,给她兑了一杯温水,“先别出去,我快点扫。”   陈茶一手接过水杯,另外一只手拉着程樘,喝了口水压下胃里翻腾的呕意,摇摇头,“不用,别扫!就放那!”   程樘挑眉,明显不认同,“那你连门都出不了的。”她这么娇气哪受的了这个?   陈茶放下水杯,拉着程樘坐下,冷哼一声:“他们犯的错凭什么我们收拾?”   程樘默了会儿,“我们没抓到人。”   如果他蹲守在院子里,肯定能抓到人打一顿。但是陈茶睡得不安稳,他得陪着,等哄睡陈茶再出来人早就跑远了。   陈茶一张小脸也绷着,她昨天突逢变故还有点害怕,但是这种害怕在村民们不依不饶得骚扰中已经变成了熊熊怒火。   “会抓着的!”她语气十分坚定。   然而一向她做什么都支持的程樘,却摇头,开口道:“陈茶,我们搬家吧?”   陈茶愣了下,狭长的眼尾微因为错愕微微张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问他:“你说什么?”   程樘握住她的手,跟她面对面对视,“咱们现在有钱了,可以去城里买一套房子,也可以去买块地盖一套房子。总之,我们离开钱榆村。这里本就没什么需要我们留恋的。”   虽然油城还没有能交易的新楼房,但是二手的还是能买到。   很多油田职工名下不只一套房子,虽然不允许交易,但是以租赁的名义租个几十年问题也不大。   “他们犯了错凭我们搬走?”陈茶坚决不同意。平时都可以搬走,唯独现在不行。   现在走了岂不是向恶势力低头?那更助长这些刁民的无知和愚蠢的作为。   “钱榆村三百余户,一千多人。我们只有你跟我。”   不是程樘胆小,这是一个客观事实。再说,陈茶还怀着身孕。万一打起来推搡中再伤到孩子怎么办?   他跟陈茶都会更伤心的。   陈茶还是摇头,“那又怎么样?我就不信老老少少一千多人就没一个懂事的!”   没等陈茶回答,家里就来了人,是李仁枝。   李仁枝看见程樘有些发怵,说话都不太利索。   程樘说了声“我去盛饭。”就给她们腾了地方。   这时候能来他们家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不算是他们的敌人。   “嫂子,有事坐下说。”陈茶招呼李仁枝。   李仁枝摇摇头,“我是偷偷过来的,说完就走了。”   “那你说。”陈茶表示理解。   “家里不让我来给你们打工了。”李仁枝低着头垂着眼,一脸内疚。   陈茶有些意外,“为什么?”   李仁枝苦笑,“我们家老三也抱养了个孩子,这会儿也在局子里。”   陈茶懂了,李仁枝夫家姓闫,她嘴里的老三是闫小三亲叔。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合伙对付她跟程樘。   陈茶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人之常情,虽不认同但是可以理解。   她答应了,李仁枝却没立即走,咬着唇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陈茶想了想,道:“放心,工钱我会都结算给你。”   李仁枝摇摇头,“我不是这意思。”她闭了闭眼,开口:“陈茶,你们还是赶紧搬走吧!不光我,这些打工的今天恐怕都不会来了。以后你们家这买卖在钱榆村怕是干不了了。”   李仁枝说不干的时候,陈茶就想到这一点了,并不意外,笑道:“那不能因为大家不来打工了我就搬家啊!凭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李仁枝有些急:“不是!村里这些买过媳妇儿和孩子的人家都集合起来商量要对付你们!你跟程樘就两个人怎么斗得过半村人?”   “不至于吧?”陈茶不信,“买媳妇的就三四个,孩子多些也不过七八个。钱榆村三百户人家呢怎么就到半村人了?”   “是,这十几户人家不算多。但他们的家族呢?拿前面王家来说,买姑娘的就王老二自己。但是他亲兄妹三个,堂兄弟加起来七八个。这就是十几家吧?还有王老二老丈人一家以及他们的亲戚们,都要来找你。这就多少人家了?   只一户买了姑娘的人家就能凑齐几十个人。你想想王家这还是小户,这其中还有谭家的人。谭家可是大户,不说占村里一半最起码也得四分之一以上吧?   再加上其他的,说半个村的人真一点都没有夸张。你跟程樘两个人怎么可能斗的得过这么多人?”李仁枝越说越激动。   陈茶给她倒了杯水,不太信钱榆村的人能这么团结,“理是这么个理,但也不是所有的亲戚都相处的这么好吧?”   拿程家来说,张红艳跟刘珍珠就差势不两立了,也就大事上能团结一致。   好吧,他们这也算大事!   那估计也只是面子工程多半就虚张声势跟着凑个热闹而已。   李仁枝见陈茶不当回事更急了,都恨不得上手来拉着她走,“你别不当回事啊!这跟办红白事不一样,涉及到钱跟命的!你不想想,就咱们村穷成这样,谁家能一把拿出两千块买孩子?买媳妇更贵三四千呢!他们个个都是借了钱的。”   陈茶瞬间明白过来,脸更沉了几分。都是穷人,借钱能跟谁借?自家亲戚呗。   如果这些买妇女儿童的无知村民都坐了牢,那他们的亲戚们借给他们的钱就打水漂了。   这么一向,大家能团结起来讨伐她也很有可能。   另外,如果壮劳力坐了牢,家里都无人干农活,也是麻烦事。   上次耿春才来借钱的时候还提过,村里人买妇女是借过贷款的,如果是高利贷的话,那些涉案的人家估计能提着刀来砍她。   陈茶把李仁枝的工钱给了她还多给了她十块钱,谢谢她来提醒自己。   等李仁枝走了,程樘端着早饭进来。   他怕李仁枝也来闹事,一直就在隔壁屋门后,准备随时冲出来,所以李仁枝的话他都听见了。   “吃完饭,我载你去城里找个住处吧?”程樘跟陈茶商量。   陈茶摇头拒绝:“我不走!我走了岂不是承认咱们做错了?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就颠倒黑白!如果咱们就这么走了,以后人贩子就会更猖獗!在村里的女孩子们就更不敢出门涨见识。程樘,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程樘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劝她:“你别激动。你知道我不是害怕跟他们为敌,我就是怕……”   “怕我跟孩子受到伤害。”陈茶打断他,“程樘,我知道你在乎我们,但这不应该是我们忍气吞声向他们屈服的理由。我知道你心里也不是真想搬走。”   程樘也是被卖过的人,他小半生几乎一直都在委屈求全,哪怕再愤怒也会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委屈自己向恶势力低头。   而这一次,程樘的软肋是她跟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陈茶目光坚定,“程樘,这辈子我都不愿你再这么委屈自己。”她手移到自己的小腹上,“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让这些愚昧的村民付出该付的代价。”   是的,钱榆村以及附近村里所有买卖过妇女儿童觉得妄想迁怒她的人,在陈茶心里不算是坏人,但绝对愚昧。   有时候愚昧比坏人更气人。   陈茶一个都不会放过。   能送去坐牢的就送去坐牢,谈不上犯法的也没关系,法律管不到也不代表就对的。   想欺负她?光人多可不行,也得看看他们长没长脑子。   程樘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坚定的点点头。   “我有个想法……”   “我想……”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对视一眼,又都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00:00:00~2022-05-0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绝地反击   所以, 比起搬家躲避,程樘跟陈茶都更想有始有终的面对这件事。   只是在程樘心里,陈茶跟孩子比出气更重要一点。   “你先说。”陈茶比了个请的手势。   “村长跟我说过几次, 城里电视台想采访我们。之前我都拒了,这次我……”   “等等!”陈茶打断他, “电视台为什么想采访我们, 他们想采访我们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程樘摸了下鼻子, 有些心虚:“据说咱们是全市第一个十万元农民,之前城里市里电视台都说过想采访咱们。我忘告诉你了。”   陈茶盯着他也不说话。   程樘摊手, “真忘了。”   陈茶呵了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程樘不说话了。   “再说就算是忘了跟我说你也不该是直接拒绝。”按照往常, 最起码得跟她商量一下吧?陈茶默默的心里盘算了一下几个可能性,试探道:“程樘,你该不会是怕我上了电视惹桃花吧?”   她想了下, 如果电视台真来采访,那么依照程樘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接受采访的, 那么对着镜头说话这事必然是她。   到时候她就全市出名了。   凭她的美貌,说不定就会吸引些男人关注。如果陈茶再自恋一点,会把说不定三个字都去掉。   “没有。”程樘否认, 就是语气特别虚完全不像他平时说话的样子。   陈茶翻个白眼,用筷子尾轻点了下他额头,“程樘, 看把你出息的!这种没发生的飞醋也吃。那你干脆拿个麻袋把我套起来走哪都装着算了!”   “我倒是想。”程樘小声道, 这不是不现实么?!   陈茶:“……”   “你一个大男人, 吃这种飞醋还藏着掖着, 有意思吗?”   “也不只是因为吃醋。”程樘轻叹一声,“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了是非多,麻烦也多。”   他只想跟陈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这点陈茶倒是认同,“那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想接受电视台采访了?”不想他就不会坦白这事了。   “招工。我估计不只是做床垫和家具的工人都不来了,去北镇跟着我装修那些人应该也不来了。”   程樘这是说的委婉了。应该是肯定不来了。   往常这个点他们都已经在北镇干活了,今天连一个工人都没来。   陈茶听得眼睛一亮,朝程樘竖起拇指,“这个主意好。”   北镇三千户的装修是有交工期限的耽误不起。   估计村里人那为数不多的脑子都用在这些算计上了。   这些打工的村民除了因为买卖妇女儿童的事跟他们对着干以外,应该是还想着罢工通过这事来拿捏他们。   不排除其中有部分人还存了想借这茬长工钱的私心。   陈茶猜那些村民们很快会来跟他们谈判,让陈茶他们承担买妇女儿童的人家的经济损失。   如果真这样确实有些麻烦,毕竟延误工期要赔钱。就他们这点家底不够赔的。   可是如果按照程樘的建议通过电视台采访顺道招工的话,那附近各个村子里跟这些买妇女儿童的人家没任何亲戚关系的人都会报名来打工。这样最起码工程不会停工,更不会陷入被动了。   程樘补充道:“我们还可以通过电视台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村民们轮这番的上门捣乱,他们报警也没用,毕竟公安来了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村民们能集结亲戚朋友来讨伐他们小两口,他们也可以借助电视台让全市人民来评论谁对谁错。   全市那么多人不能都像钱榆村这些人一样愚昧无知吧?!   再说电视台人人都能看,如果引起相关部门的关注那可就更好了。   “那电视台当时怎么联系你的?你还能找到他们吗?”陈茶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让这些蠢货折腾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真当她没脾气?!   程樘摇摇头,“当时电视台是通过村里联系我的。”打电话打到村里的。   陈茶闻言有几分失望,现在村里怎么可能还帮他们联系电视台。   “我知道市电视台在哪里,我们可以主动找电视台。”这问题程樘昨晚就想好了。   他内心也不想纵容这些村民们,只是怕陈茶跟孩子受到伤害。但是也清楚陈茶是个执拗性子,不会愿意这么委屈离开钱榆村的。   陈茶当然没有异议,“一会儿吃了饭咱俩一起去。”   “嗯。”程樘拿起筷子,问她,“你刚才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陈茶云淡风轻道,她眨眨眼一脸坦诚,“我可想的没你这么周全。你知道我这人特别大度不记仇。”   程樘一口稀饭汤呛在嗓子眼里直咳嗽,结果又听见陈茶接着道:“一般惹了我,我都是当场打回去不需要记仇。”   程樘:“……”你但凡不这么大喘气我都呛不到。   昨天突然被一群人堵着门又砸又骂还兜头一盆不知道什么血泼过来,即使没泼到陈茶身上,也足够她吓个不轻。   但陈茶是谁?是个被人贩子忽悠了还敢反算计一把人贩子,被追到绝境还挣扎求生的女战士。   昨天被吓到了是真,但是再害怕也不妨碍陈茶一边发抖一边在心里想怎么反击。   “那你怎么打算怎么以牙还牙?”程樘从善如流地问。   陈茶眨眨眼,“我大约得需要你青梅帮我一把。”   程樘瞪她一眼。   “我没开玩笑,我真需要李芳芳帮忙。”   程樘见陈茶神色认真不像玩笑,犹豫了下,道:“我去找她。不过,人家不一会帮。”   一来之前闹得不是很愉快。二来这次李芳芳家的亲戚也有参与买卖妇女儿童的。   “不用你。”陈茶摇头,“我自己去找她就行。我的事不急!还是说你想借机去见见她?”   最后一句陈茶眯着说得,语气警告。   程樘:“……”他学刚才陈茶的样子,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吃过饭两个人换了衣服准备开车去市里,一打开房门看见有三个人一脸扭曲的站在院子里,还有一个在车上。   站着的三个人分别是王山父子还有孙志远。车上的是谭新建。   王山父子还好,孙志远鼻青脸肿有些狼狈。   “你们怎么来了?”陈茶很意外。   程樘倒不怎意外,只挑了挑眉。   王山爹先开口,“别人怎么样我们爷俩管不着。我们家欠你们恩欠你们钱,都得还。”   “我也是。说好给你们打三年工的。”谭新建也跟着点头。   人得感恩,他结婚多亏了陈茶帮忙,所以他来了。   他父母还是会帮谭家,一家人也是闹得不是很愉快。   陈茶点点头没说什么,目光转向孙志远,“你呢?”   孙志远一不欠他们钱二不欠他们情。   “你们没做错什么!也从来不拖欠工资,我没不来的理由。”孙志远淡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的伤绝对不是磕着碰着弄的,明显是被人打的。   孙志远见陈茶不信,有点着急:“真的!我真这么认为的。”   “你别急,我信你!只是你来,家里人让吗?”据陈茶所知,那个肯定会坐牢的孙婶可是孙志远亲姑。   孙志远默了会儿,只道:“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可以做自己的主。”   见他坚持,陈茶也没多说什么。   程樘只开口说了两个字:“谢谢。”   患难见真情也见人心。   陈茶跟程樘商量:“既然这样,你跟谭新建去市里,我留在家里。”   程樘皱眉。   “你不愿意也没办法,我不会开车。”陈茶摊手。   程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你放心,这不还有他们呢么?三个大男人还能看着我被人打不成?”陈茶指了指孙志远他们。   “对,有我们呢!”孙志远点头承诺。   程樘其实也不是不信他们,只是更相信自己。何况半村人来打架的话,他们三个摞起来也没用。   “相信我!人越多越动不起手来!”陈茶肯定道,就算来半个村的人心也不齐,都想着多分利益少出头。   到时候指不定谁吃亏呢?!   程樘拗不过陈茶,只能妥协,他把谭新建也留下来,只想着快去快回。   临出发前,陈茶拉着程樘在他耳边道:“别偷偷接受采访啊?要不然我会吃醋。”   程樘失笑,“你直说你连电视台的人也想一起算计得了。”   陈茶也不否认,笑了笑,在他额角吻了一下,嘱咐他:“路上一定小心!”   等程樘离开,陈茶让他们都先去小卖部休息一会儿。   现在院里连落脚都困难也干不了活。   “我去出去一趟。”陈茶指了指小卖部里的货架,“你们随便吃。但是千万别去打扫院子,好吧?”   三个人都点点头。   “我陪你去吧?”孙志远站起来,有些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门。   “放心,我不会把自己往危险的地方送。”陈茶拒绝,“我找女孩子说话,你跟着不方便。”   孙志远虽然很纳闷这种时候能找什么女孩子说话?但,他也不好意思问,只能任陈茶自己离开了。   陈茶去找了李芳芳。   李芳芳如今在城里打工,工作是陈茶让张晓萌帮着介绍的。   李芳芳听完她的来意,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你这女人胆子是有多大?你干的这事相当于跟全村为敌!”   陈茶摆摆手,“都已经为敌了就别说这没用的了。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帮忙?”   李芳芳犹豫了下,一咬牙:“帮!”   陈茶道了谢,又去找了回娘家住的张晓萌。   张晓萌一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要帮她。   陈茶这才又回了钱榆村。老远就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围了他们家。 第107章 、拜见女皇   陈茶到了跟前, 听见这些找不到她跟程樘的村民们正对着谭新建孙志远他们破口大骂。   无非骂他们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这类的。   他们三个的亲戚还有跳着脚要跟他们断绝关系的。   陈茶观望了一会儿,发现人太多怕是挤不进不去。她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学校, 熟门熟路的找到广播室,打开村里的大喇叭, 破了钱榆村一个例。   钱榆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喊话前没放国歌。   陈茶连最基本的客套都免了, 直接用广播喊道:“你们要找我算账, 倒是给我留条道啊!堵那么严实我怎么回家?”   全村没有人不认识陈茶的声音。   别看陈茶来钱榆村的时间短, 除了村长,这广播就数她用的最多。   围着谭新建他们吵闹的村民们, 安静了一分钟,又骂骂咧咧呼呼啦啦涌向了学校门口。   陈茶跟来讨伐她的村民们隔着学校的铁大门会了面。   看起来是陈茶被全村人堵在校园里, 实则是她占据主动权。   这学校的房子是全村最高的。院墙是纯砖的而且为了防止熊孩子们翻墙出去院墙垒的特别高,顶上还叉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   别说孩子,成年人徒手都爬不上来。   大门是铁的, 同样特别高大。虽然是镂空的,但栏杆之间的缝隙孩子都钻不过去,大人就更钻不了, 大门最上方,是一片由矮及高的铁箭头造型。   这样看起来陈茶被困实际上反而能最大化保证陈茶的安全,还不妨碍她跟村民们对话。并且大门口宽度有限, 真正能跟陈茶对话的不超过十人,剩下的人只能一层又一层站在外面台阶上往里面张望。   但是台阶是逐渐向下的,越后面越看不见她, 想骂陈茶都接不上话。   村长打头在大门正中央, 两边一次排开站着所有的村干部, 再往旁边就是村里说话比较有威信的长者。   陈茶眉头挑了挑, 莫名想起了电视上皇帝上朝那画面。而且她就是那个女皇,面前这些从前往后是官位排的朝臣们。   这个想法顿时让陈茶心情好了很多。   为了更配合女皇的形象,陈茶还回村委办公室拖了一把木椅子来,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大门前,跟站在门外的“朝臣”们大眼瞪小眼。   “陈茶,你……”村长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手往背后全村人指了指,“这次的事你是真的办得不地道。咱们村的人都让你害惨了。”   这话陈茶可不认,“村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办什么不地道的事了?又害到谁了?公安都夸我见义勇为,还说会给我发奖章呢!怎么到你们嘴里我就是祸害了?!”   一句话像是水滴滴入沸油,油星子霹雳吧啦四溅。   不过试图溅陈茶的不是油星子是唾沫星子。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见不得别人好!我们抱养个儿子关你P事!你凭什么告我们?”   “你自己都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什么脸告别人买媳妇?又没花你家钱!贱人!”   “她就是个欠艹的浪货!还告人家买媳妇?你自己上赶着倒贴程樘就不许人家收钱了?”   “去年一见她我就说她妖里妖气的不是好东西。”   这声音听着耳熟,陈茶往外探了下头,果然从人群缝隙里看见跳脚的李兰。   一个年龄大点的老太太,仗着年龄优势挤到大门口,哭着怒声质问陈茶:“程樘媳妇儿,老婆子我没得罪你跟程樘吧?他小时候我们家或多或少还帮了他点。他大了你们在钱榆村落脚,我们也没反对过。你俩结婚我们也随了礼钱。我就想问问我们家哪碍你眼了你这么对我们?就因为你这一告,我们家几千块钱打了水漂不说,我两个儿子都进去了。你让我们家里剩下这几个女人家家的可怎么活?”   这老太太两个儿子,一个买了被拐卖的姑娘当老婆,一个买了小小的婴儿。   “宋婶,你别怕!她把你小宋送进去,你让她给你养老!”人群里立马有人给老太太出主意。   “就是!早知道这样我们去年就该把这贱人轰出村去!”   “现在让他们滚也来得及,要不然以后还指不定霍霍咱们呢!让贱人滚出钱榆村!”   “贱人滚出钱榆村!”   “滚出钱榆村!”   “……”   陈茶起身站到椅子上。   他们一人一句她插不上嘴,但是统一喊口号反而好办了。   “人多声大不代表有理!”陈茶拔高嗓门,“你们觉得买女人买孩子都没错为什么不敢去派出所闹?你们这么理直气壮怎么不敢去问公安要人?说明你们知道这事不对!你们不检讨自己也就罢了,往我身上泼脏水倒是越泼越来劲!想轰我走,你们有资格吗?”   “我有资格。”村长用烟袋锅子重重敲了一下栏杆,“我作为这个村的村长,我很后悔去年冬天一时心软把你留在了钱榆村。现在我代表全钱榆村村民要求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从此你们不再是钱榆村的村民!”   陈茶很失望也越愤怒,“我以为你身为一村之长,虽然年龄大偶尔糊涂但是这种大事上能不含糊,没想到你也这么糊涂!”   村长摇摇头,一脸悲愤:“就是大事上才不能含糊,我今天才过来。你跟程樘做买卖我还很高兴,想着咱们钱榆村的百姓们都能跟你们沾沾光过上富裕的日子。谁承想你们自己过好了却害的全村人要活不下去了!   你口口声声他们有错,他们错哪了?就错在太穷了!穷得十里八乡一听是钱榆村的人家姑娘都不愿意跟。村里姑娘好嫁,哪个小伙娶媳妇容易?大家又不是傻子,能花五百块讨个正儿八经的老婆谁愿意花五千块买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知道……”五千块对一户人家意味着什么吗?   陈茶从椅子上下来,奔波了一上午,她腰又疼了。手边没抹布,干脆用袖子擦了下自己踩过的地方,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姿势舒服惬意。   所有能看见陈茶的村民们:“……”   知道的,这是全村人围攻陈茶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茶垂帘听政,全村人在门外给她汇报工作。   村长被她这样的行为跟态度,气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陈茶见村长不吭声了,挑了下眉,问他:“村长你说完了?那轮到我了?行!你说钱榆村穷,这个我不跟你犟。但,穷是犯错的理由吗?之前王山就因为穷用粗制滥造的床垫去卖钱,结果不光连累了我们家的名声,还被人家告了!你们敢围着我闹你们敢围着派出所闹吗?敢围着告王山的工人闹吗?”   陈茶目光一一扫过门外的村民们,讥讽地勾了勾唇:“你们不敢!因为你们不光穷你们还欺软怕硬!目光短浅!好吃懒做!愚昧无知!总而言之就是穷且蠢!只会窝里横。”   门外的村民们一听又急了,开始叫嚷怒骂喊陈茶滚出钱榆村。   “我说实话你们觉得刺耳听不下去了是吗?听不了别做丧尽天良的事啊!在钱榆村你们穷横穷横的,走出去试试看谁惯着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花自己的钱,倾家荡产买姑娘买孩子你们做没错什么。   那我问你们,人家姑娘做错什么了?那些还在吃奶的孩子又做错什么了?被人贩子拐离家乡离开父母失去家人已经够惨了!被你们像牲口一样买回来拴着,你们良心不会不安吗?你们就没想过人家姑娘的父母家人此刻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那些男婴不是被父母遗弃的而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你们想没想过人家那些孩子的父母家人此刻也是家不成家?   当然,你们不会想这些。你们这些人只允许自己对不起别人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你们!我跟程樘穷的时候你们狗眼看人低,少见伸手帮忙的多见落井下石的。我们富了以后上门来巴结的倒是不少。   我们俩刚到钱榆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不瞎都看得见!比你们这里所有人都难。我们因为穷偷了还是抢了?没钱就赚,别丧良心。   一群成年人倒是惯会装聋作哑!整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说到底,你们就是贪心!知道穷不好好赚钱整天一门心思娶什么媳妇儿?养得起人家姑娘吗?家里有闺女的怎么了?生个儿子你家有家财万贯给他继承还是能有皇位继承?”   陈茶句句如刀,直戳村民们心窝子。   “再说,想轰我们走?!不好意思,你们没这个权利。我跟程樘的户口就落在钱榆村,除非我们想离开,否则你们任何人……”陈茶目光在村长脸上落了落,讥讽地勾了勾唇:“都没有权利轰我们离开!哦,你们都是法盲!没事,你们尽可以到派出所或者到镇上去闹,看看能不能开除我跟程樘的村籍!”   村籍陈茶不稀罕,但是被人轰出去跟自己离开可是两码事。   钱榆村的村民们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真不懂事。大门外让陈茶滚出村的叫嚷声越来越大!   如果杀人不犯法,这些人大约早就冲进来把陈茶绑在柱子上烧死她了。   陈茶见跟他们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嗤笑一声,懒得在再开口。骂有个屁用,伤不到她分毫。   “行了!”村长回头怒喊一声,“都闭嘴!骂能解决事情吗?”   村民们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村长看着陈茶,“你这丫头嘴皮子厉害的很。我说不过你!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不过你。但是这事得解决!”   陈茶靠的累了,又换了个姿势坐着。今天在外面时间太长,腰背疼得跟针扎一样。她也想速战速决了,于是顺着村长的话问:“你想怎么解决?”   事情过了一天,村长才带着人来,想必他们已经商量出他们满意的解决办法了。   “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得负责解决!第一,你跟程樘得赔村里人买老婆孩子的钱。第二,你跟程樘人脉光,由你们负责去找关系想办法把进去的男人都捞出来。捞不出来的话,你跟程樘得养着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直到他们刑满释放!第三,你们现在的房子是村里租给你们的,我们商议过,不再组给你们了!你们搬走!”   陈茶直接被这么无耻的要求气笑了,“我要不答应呢?”   “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我们地方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而且,你的工地也得停工,我们村不会再有人帮你们干活。”就不信你们不怕。   村长说得直白,陈茶也极为不客气:“别看你是一村之长,这事你说的真不算!”   与此同时,不远处走来几个陌生人,试图挤进人群。   “让一让!借过一下,请问哪位是陈茶?”   最外圈的人一听来找陈茶的,扭头看过去。   只见三男一女,扛着一堆奇怪的家伙事,都是陌生脸孔。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想采访下陈茶。”   周边的村民一听,连忙让开路。   如陈茶所说,这些村民们也就敢窝里横。他们知道电视台是公家的,不敢惹。   后面的人让开,前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见大家都让开,也跟着让开了路。   终于挤到最前面的记者:“……”   这画面过于诡异,以至于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陈茶当然知道他们会来,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你们是电视台的同志吧?大老远让你们跑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你跟程同志实在太励志了!是咱们整个市的致富状元。”   陈茶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下,没忍住开口问:“那个……我爱人没和你们一起来?”   “哦,他去停车了,一会儿过来。你是要等他一起接受采访还是现在我们就能开始?或者你也可以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打扮一下也可以,我们等你。”女记者见陈茶衣袖上有土,怕她觉得自己形象不够好。身为女人她了解女人爱美的心。   谁知道陈茶摇摇头,“咱们就在这采访吧!要不然我怕你们一会儿采访不到我了。”   “啊?”记者十分惊讶,“为什么?”   陈茶目光往村长以及他身后围着的村民身上落了落,“因为我们村现在在闹着赶我跟程樘离开村子呢!”   村长:“……”   村民们:“……”   确实如此没有错,但感觉就像两个孩子打架,结果老师来了,受委屈那个当面跟老师告状。   他们都有些心虚。   尤其是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陈茶跟他们在这里废话这么久也不是真要跟他们争辩出谁对谁错。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记者来。   村长以及几个村干部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电视台这时候来采访对钱榆村的人没好处。可他们现在也不能走,走了更不知道陈茶会对记者说什么。   村长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又输了!   这陈茶可真是个祸害!   村长还有个不详的预感,钱榆村怕是要毁在陈茶手里。   其他村民们就没这觉悟了,甚至还有人主动朝记者喊话诉冤,气得村长脱了鞋扔他们。   他觉得陈茶有句话说的对,钱榆村这些人是真的蠢!   女记者见状连忙给同事使了个眼色。新闻标题她都想好了:市农民致富状元竟被全村驱离?原因竟是这般!   等工作人员调试好设备,女记者就开始采访。   第一个问题当然就是问陈茶被驱逐的原因。   陈茶知道胶卷很珍贵,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说了。   女记者以及电视台其他工作人员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向村民们的目光也渐渐变了,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谴责的意味。   但是身为新闻工作者,在采访过程中,她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阐述事实,推进采访。   中途休息,陈茶还带着电视台的人来到了自己家。   程樘也过来了,站在陈茶身边牵起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回来晚了。”   陈茶摇头。   女记者看着惨不忍睹的院子闻着作呕的味道,没忍住干呕出声,忍不住谴责道:“村里的人怎么这么过分?”   随即意识到主观情绪过于浓烈,连忙补救,追问陈茶:“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全村人误解针对,你后悔救了那些姑娘和孩子,以及把自己村的人送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吗?”   陈茶摇头,“不后悔。去年在我遇见我爱人之前我也曾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过。我理解那些姑娘的绝望和痛苦,尤其是我看见其中一个姑娘,被人像牲口一样拴着铁链在院子里干活时,我就决定不管全村村民们怎么误解和冤枉,我都想救她们。   我也坚信我们钱榆村的人只是一时糊涂。毕竟大家都有女儿和孩子,如果他们的女儿和孩子也遭遇这样的事,我相信他们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将心比心,我相信大家只是一时糊涂,早晚都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女记者皱了下眉,话是没错,总觉得哪怪怪的。似乎有点像威胁???   村长:“……”   眉头皱起,他就比女记者自信多了,觉得陈茶就是在威胁他们。   想了想,村长脸色一变,低声吩咐身边的年轻人,“你去问问家里有村里男娃子的人家和有待许人家的大姑娘的人家,问问他们孩子还在家不?”   年轻人一头雾水,还是照办,小跑离开了。   女记者觉得作为一个客观公正的新闻记者,不能只听陈茶一面之词,于是又采访了村长以及随机抽取了几个村民一起采访。   村长虽然一把年纪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但是被电视台采访还是头一回。重点是要上电视的原因还这么不光彩。   他虽然有心拒绝,但是陈茶话都说了,他为了找补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为村民们辩护几句。   他一紧张说话有些磕巴,前言不搭后语。   让人听着更像心虚。   被抽到村民大多数是真不懂法,天真地对着话筒一阵喊冤诉苦怒骂陈茶。   最后女记者才采访了下程樘跟陈茶是如何致富的。   陈茶简单的介绍了下经过,朝车间指了指,“本该请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工作的地方,但是现在……”   一院狼藉,满墙污血和秽物。   “你们会因为被钱榆村的村民抵制而搬家吗?毕竟作为全市第一个十万元农民,你们有足够的钱可以搬到城里生活。”   陈茶摇头,“当然不会。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搬家?再说,我相信钱榆村的村民们都是善良的,他们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过两天想通之后,会来跟我们道歉,跟我们重新做好街坊好邻居的。”   “没想到你人这么漂亮心也这么善良!”女记者忍不住目露赞赏,“谢谢你的配合。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我很遗憾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但是如果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像我们村长所说村民们误入歧途做了这些错事归根结底是因为贫穷导致的。   因为穷,大多数人上不起学都没有文化不懂法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跟程樘本想尽绵薄之力帮助大家。本来我爱人程樘领着全村几十个青年在北镇揽了个装修的工程,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我也想着等天暖和一天,领着村里的妇女们养养蚕赚点生活费补贴一下家里。   可没想到如今我跟程樘成了全村的公敌,大家也都罢工了。   但是我们家的工程和家具生意都是有交工或者交货日期限制的。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咨询一下,有没有咱老百姓愿意来给我们搭把手的?如果有愿意的,来钱榆村找我们。放心,帮忙归帮忙,工钱一分都不会少!”   村长踉跄一步,摇摇头,黯然离开,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钱榆村这次真完了。   之前给陈茶打工的那群人一听都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没有不想打工,只是想借此威胁她跟程樘而已。   女记者他们一边收拾设备一边不停地夸奖陈茶人美心善,夸她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   陈茶还还听见女记者小声嘱咐同事,“尽快剪出片子,我去跟领导申请这则新闻提前播出。”   内容太劲爆了,又是拐卖妇女儿童,又是一年赚十万块,还有弱村姑一人单挑全村几百人的壮观场面,收视率一定很可观!而且特别有也会意义。   这新闻要播出了一定会引起很大的社会反响。   陈茶家现如今这模样也不适合待客,只能连饭都不管就把电视台的同志们都送走了。   等他们一离开视线,陈茶立马垮了小脸,扶着腰委屈地跟程樘抱怨:“程樘,我腰疼。肚子也有点疼。”   程樘见她小脸煞白,忙把她抱起来,“我们去医院。”   陈茶没反对。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有点肚子疼。她本来就□□偏低,医生说容易流产。   “别怕,没事的!咱们都这么勇敢,孩子也不会是怂包,不至于就这么离开。”   陈茶哭笑不得,抬手拍他:“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程樘开着车载着陈茶到了医院,人家门诊医生差点就下班走人被他们抓着加了个班。   还好,检查完,医生说孩子没事。   “你这是劳累过度!怀孕前三个月多卧床少活动。”医生再三嘱咐陈茶,又转身训程樘:“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活干不了让你老婆忙一整个白天?她子宫后置,容易腰疼。月份越大越严重。多心疼点人!”   程樘连连称是。   陈茶倒是想帮他辩解几句,被医生怼了回来,“你都这样了还护着他?男人不能这么惯的!女人怀孕生孩子遭这么大的罪,他有义务对你好一点。”   陈茶:“……”   也不是不能再解释几句,只是今天说太多话,脑子有点缺氧,反应比平时慢了些。   程樘也不愿她再护着自己,陈茶越是护着他,这医生训得越厉害。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到药房取了些保胎的药,两个人才往外走。   “累一天,别做饭了,咱们在城里吃点再回家。”陈茶建议。   “行!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烧鸡。”   程樘二话不说带着她去买,结果陈茶咬了一口,摇头:“吃不下了,我想吃凉皮。”   程樘又绕了大半个县城给她买凉皮。人家摊主都还没做好,陈茶又不想吃了,说想吃面。   程樘默了会儿问她:“我做错什么了?”这是惩罚他?   陈茶也委屈,“我不是故意整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很想吃的东西,等买到了又不想吃了。”   程樘挑眉。   陈茶嘴角下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程樘忙摇头,果断道:“咱们去买面。”   陈茶又是只尝了一口就把面推到程樘面前。   程樘:“……”   “要不,你想好了咱再去买?”   陈茶摇头,“不想吃了,咱们回家吧!”   见她明显情绪不高,程樘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吃不下了。”   他这是一顿吃了一天的饭。   “可我这次想吃西瓜。”陈茶难为情的说出口。   程樘:“……”   这个季节,他上哪儿给她变出给西瓜?   陈茶也知道这是为难人,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就突然特别想吃一样东西,但是真吃到了好像又不想吃了。   程樘思索了下,“是不是怀孕的关系?”   陈茶摇头:“不知道。”反正她以前不这样。   陈茶今天也只吃了个早饭,她怀着孕这样可不行。程樘拉着她开着车跑到市里。   市里有大型超市,说不定能买到西瓜。   最后西瓜没买到,不过陈茶又不想吃了,最后挑了个山楂罐头,抱着吃了一路。   程樘看着都牙酸。   吃完陈茶擦了擦嘴,突然来了一句:“都说酸儿辣女!我这会儿这么喜欢吃酸,你跟你上辈子的小情.人怕是无缘了。”   程樘嗯了一声,不是很在意,“我跟你有缘就行!”再说酸儿辣女就是一句百姓间流传的闲话,做不得准。   陈茶想了想,“我也想第一个是女孩。”   “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能生两个孩子了。”   按规定,他们农村户口的,第一胎是女孩的还能再生一个。但是第一个是男孩就不能再生了。   程樘:“……”一个他都快不想要了,还第二个?   ******   等他们开车回到钱榆村,天已经黑透了。   两个人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们院子跟前。   程樘脸又寒了几分,“还没完没了了!”转脸嘱咐陈茶,“一会儿我去对付他们,你回屋休息。”她今天都累坏了。   陈茶从前挡风玻璃探头看了看,笑了,“没事,他们应该是来道歉的。”   程樘:????   道歉?是他听错还是陈茶说错了?   他们车到了跟前,程樘刚一熄火,村民们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打头的几个气急败坏地质问。   “陈茶你个毒妇,你把我儿子藏在哪里了?”   “还有我闺女!你把人交出来。”   陈茶推车门,程樘拦她,“我去。”   陈茶摇摇头,“放心,他们真是来求我的。”   程樘:“……”你看我像傻子吗?   陈茶趁他分神,已经推开车门。   几只手伸过来。   “来,尽管动手!我就看看谁敢动我。”陈茶拨开程樘,对着窗外恨不得生吃了她的人群笑得弯了眼睛,态度极其豪横,明显有恃无恐。   程樘:“……”   村民们手僵在半空,脸有些扭曲,到底还是让开了路。   程樘连忙从另外一侧跳下车护着陈茶也下了车。   陈茶施施然走到院子门口停住,抬手在鼻子下面扇了扇风,声音不低地自言自语道:“这味道冲的我头疼,都没办法想事情了!”   几个村妇哭着扑过来,“我求求你还不行吗?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他才五岁没得罪过你。”   陈茶轻飘飘地躲开,“这味真挺冲!你儿子是谁?我认识吗?”   这些人里有之前跟着陈茶打工的,对她脾性有几分了解,一挥手招呼众人:“快快快!先把这院子收拾干净!”   他一无权二无势,哪有几个人肯听他招呼,不仅如此还有人说风凉话。   “凭什么给她打扫院子?钱亮,你是不是给她当长工当习惯了,她一开口你就一副奴才样!”   陈茶抱着胳膊看他们吵。   程樘心里十分诧异,面上不显,见确实没危险,松了口气,依旧挡在陈茶跟前,呈保护的姿势。   那钱亮冷哼一声:“你要不想要你女儿了你就继续说风凉话!希望你闺女被卖到山沟里让人糟蹋的时候你还能这么硬气!”   那人噎住,恨恨瞪了陈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也去干活了。   其他人一听知道没别的选择也纷纷加入到给陈茶家打扫院子的行列。   甚至一小部分人还在心里偷偷骂祸害陈茶家的人也不得好死,弄这么恶心,太难打扫了。   陈茶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扔下众人回房间补觉去了。   程樘跟进去,把熄灭的炉子重新点上,火炕也重新烧起来。   他一边塞柴火,一边看陈茶。   陈茶大约累坏了,很快睡着了。   睡得也不是很安稳,眉头微皱着,一脸疲色。   程樘拧了条温热的毛巾给她擦净了小脸,轻声道:“安心睡吧!我在呢!”   陈茶脸往他掌心蹭了蹭,眉头竟然真的松开了。   程樘没忍住勾了下唇,再一次感恩上天让他遇见陈茶。   房间里虽岁月静好一片祥和,窗外却叽叽喳喳骂声一片。   外面的人一边咒骂程樘跟陈茶,一边动作迅速麻利的给他们收拾院子。   程樘倒不在乎他们骂什么,只是很纳闷陈茶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憋屈。而且打扫的速度相当快,似乎在赶时间?!   看样子跟孩子有关。   只是那些村民之前是真的想往死里整他们,所以霍霍的时候怎么恶心人怎么来。即使没来霍霍的人们看见程樘和陈茶家里这么狼藉一片也没少幸灾乐祸。   谁都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轮到自己恶心了。一边连连作呕一边还得咬牙打扫。   霍霍的时候很简单,一股脑往程樘他们家院子里倒就是了。但收拾起来可太难了。   地面还好,用铁锨锵起一层薄土,把粪便污渍都弄出去,然后推点沙土来垫上就行。   顶上的防雨布也容易,大不了大家凑钱给她换块新的,这个不算贵。   窗户玻璃,篱笆都不难维修,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唯独墙面最棘手。   房子是土坯砖垒起来的,表层只有一层泥,想把血迹粪便清理掉就得把墙皮铲掉。   只是这旧学校是老房子,土坯砖年代过久一动就碎。   几个大男人忍着粪便冲鼻的味道,还得像女人绣花似的小心翼翼一点点的铲墙皮,否则就会弄破土坯砖。   万一陈茶再让他们赔一栋房子就麻烦了!   虽然大家都还不承认,但是心底已经开始害怕陈茶了。   冬末的天气里,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大男人脸憋的发紫,额头上一层薄汗,艰难地铲着墙皮,进度却十分感人。   其他人也没闲着,有人去黄河边上推土回来的,有人去弄碎麦秆,还有人负责和泥。   就等着墙皮铲完,往土坯砖上面补泥。   五间屋,从东到西十八米,墙面无一幸免,工程量浩大。   程樘若有所思地眯着眼。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遭受的不公平多了去了。虽然没有这么大规模但是语言和行动上给他的伤害比这还可怕。   毕竟这次村里人再怨恨他们都还没有动手。   确切地说是没敢动手。   以前程樘觉得骂几句不疼不痒,如果势单力薄打不过的时候,不还手忍着还能少挨几下。   他一直觉得这样没哪不对,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   然而今天他突然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指腹轻轻在陈茶脸上蹭了下。这个他心爱的姑娘用行动告诉他,忍一时换不了永久的风平浪静,退一步也没有那么广阔的天空。   反倒是陈茶这样不闪不避正面硬刚,效果好的多。   近似于恶人自有恶人磨?   虽然这形容不太好听,但事实差不多也就这么个事!   等外面的人历经千辛万苦把院子清理干净,篱笆恢复如初已经是后半夜了。陈茶也已经一觉睡醒了。   怀孕后她似乎有些尿频,容易起夜。   钱亮敲门的时候,陈茶在吃夜宵,她最近饭量虽然不大,吃什么都够但是容易饿,幸好家里是开小卖部的,零食点心比较多。   “程樘,你这方便面煮的真不错!”   程樘并不领情,挑眉问陈茶:“你还能尝出面的味道?”   他亲眼看见她往碗里加了半瓶子醋。   “能啊!可香了。”   程樘看着她都觉得牙酸,“你不觉得酸?”   陈茶摇头,“这醋一点都不酸!你说我是不是进到假货了?”   程樘呵了一声,几天之前她吃饺子还不是这么说的。那次她说她进的醋是对了酸精的,酸死人!   陈茶味轻,不喜欢味道浓烈的食物,麻辣除外。   他现在信陈茶口味多变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了。   “程樘,陈茶。”钱亮推门进来喊了人,赔着笑到陈茶道:“你们看看这样行了吗?”   程樘给陈茶披上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拿了顶毛线织的帽子给她戴上,“外面天冷,别感冒了!”   陈茶翻个白眼,“知道了,程……爹!”   最后两个字音拖的长长的。   程樘眯了眯眼,在陈茶腮上轻捏了下,附耳道:“早晚我会让你叫一晚上爹!”   陈茶:“……”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了 第108章 、当女村长   陈茶红着脸假装没听见, 跟在钱亮身后出了门。   这些村民们已经跟刚才堵他们车门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了,最起码不再骂骂咧咧。   一个个直挺挺地杵在刚打扫好的院子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包模样。   陈茶目光扫了一圈, 打扫的还算干净!   她转头看向程樘,程樘点了点头。   陈茶这才拍拍手, 心里还算满意, 脸上表情却淡淡的开口道:“打扫的很干净!你们可以回去了!”   钱亮:!!!   村民们:????   “不是, 你还没告诉我们孩子的下落呢!”一个村里的妇女直接急哭了, 明明一脸恨不得吃了陈茶的表情,却只能憋屈地望着她。   陈茶奇怪地看了问话的妇女一眼, 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知道你们孩子的下落?我从上午到现在一直被你们围着,你们觉得我有时间偷你们的孩子?”   众人:“……”   陈茶好像确实没说过知道孩子去向。   村里人也确实一大早就来堵门, 虽然陈茶早晨出去了晌午才回来,但她一个人也没法悄悄地带走全村这么多孩子和姑娘。   钱亮顿时也急眼了,跳脚道:“你不知道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这不是浪费我们时间吗?”   “我装?我以为你们是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来我家打扫卫生弥补过失的。原来还是另有所图啊?那不好意思,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们觉得委屈……”陈茶嘴角讥讽地勾了勾,“那你们再给弄成打扫前的样子?”   程樘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别过头轻咳一声。   钱亮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总不能真再当着陈茶的面把赃物再泼回去。到时,陈茶再来句“我突然想起来见过你们的孩子,你们打扫干净我就告诉你们。”或者直接报警, 那他们就真傻眼了。   他瞪着陈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跺跺脚,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是一脸焦急中夹杂着愤怒, 面面相觑, 所有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打也打不得, 骂也骂不得。进退两难。   自从村长让人去找自家孩子开始, 村里的人才陆陆续续发现自己家孩子不见了。   小到牙牙学语的稚童,大到待嫁的闺中姑娘,加起来几十口子人全部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钱榆村,一般家村民家里,平时年纪小的孩子都是由哥哥姐姐或者爷爷奶奶照看。   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凑一起玩上半天不回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若不是村长提醒,孩子的父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注意自家孩子不见了。   待嫁的姑娘那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整个一天不回家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互相一打问,大家才发现村里所有的孩子和姑娘全部都不见了。   大家这才意识到不对。   既然村长让找的,他们肯定先去请教村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本就年迈,听完他们的告状,竟然身子一晃直挺挺地躺下了,颇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等村里的李大夫检查完,只道村长是气急攻心,思虑过重才晕倒的暂时无大碍。   李大夫开了药并且嘱咐村长,说他年纪大了得静养,不能再这么操心了。   面对满满一屋子担忧着急不断询问的村民们,村长只闭着眼认命地说了一句:“去找陈茶吧!记住,态度一定要好一点莫要再惹怒她。”   ******   村里这些人只好又来陈茶家堵人。   看见陈茶村民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碍于村长的话却又只能赔笑哄她。   一个个明明心急如焚还得在这里给陈茶清理肮脏的院子,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他们做这一切只为了打探孩子下落,可陈茶竟然说不知道?   当场就有人气得破口大骂,但是也有人依旧相信村长的话认为陈茶可能知道什么。   比如小青龙的母亲。   “樘子,茶茶,我求求你们跟我说下小青龙的下落好不好?即使我们做了什么惹你们生气的事,你冲我们来把孩子还给我们好不好?茶茶,小青龙平时跟你关系好,你不会伤害她的对不对?”小青龙母亲殷切地看着陈茶,一脸焦急,满脸都是泪水。   陈茶审视得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因为焦急和愤恨都有些扭曲的脸,笑了。   她右脚脚尖点了点地,冷声道:“今天早晨就在这里,也是你们这群人对着我破口大骂。质问我,你们花了自己的钱买姑娘买孩子有什么错?当时我也问过你们,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会多难过。你们是怎么回答我来着?”   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随即面露愧色。   不管当时怎么回答的,意思差不多都类似:他们怎么样关我屁事?人又不是我偷的,反正我花了钱。   “你们现在多痛苦多崩溃,被村里买来的那些姑娘男婴的父母就同样多痛苦!如果你们的孩子像这些被你们买来的姑娘孩子一样落到人贩子手里被卖到穷山沟里的话,你们会不会希望有一个像我跟程樘这样的人站出来去救他们?”   众人忙不是跌地点头,肯定想。   陈茶讥讽地嘁了一声,不客气地骂他们:“一个个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谁救你们的孩子岂不是跟我一个下场?被你们砸了家还要驱逐出村?人家凭什么救你们的孩子?救了有什么好处?”   有人反应快,双.腿一弯跪在陈茶面前,双手合十求陈茶:“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还回来。我把我们钱都给你!地也都给你!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他真怕了。这么得罪陈茶,真把他们家孩子卖了怎么办?   程樘附耳对陈茶道:“磕头这个,家里三代单传。丢了独苗可能会全家吊死在你面前。”   陈茶瞪他。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扑通扑通跪在陈茶面前。   纷纷求着陈茶。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一时猪油蒙了心来祸害你!”   “求求你,别卖我家姑娘!求你了!想买个男孩回来养着是我们不对!但是孩子已经被公安带走了,我们就这一个女孩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给你打工!不,我给你干活我不要工钱!求求你!”   “……”   求饶声认错声交织成一片。   不知情的光看这一幕,绝对以为陈茶两口子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程樘和陈茶作为院子里唯二站着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出了一口恶气,惩治了这些刁民,应该是开心的。但是陈茶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约就因为这些人只是愚昧无知吧。说他们坏吧?他们并不坏。说他们好吧?他们有时候做的事真是人神共愤。   “我不需要你们给我打工。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此刻的感受。以后别再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还理直气壮的!”   众人纷纷点头发誓再也不会买卖妇女儿童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赌咒发誓,陈茶终于松了口:“放心!买卖孩子是犯法的。我不会这么做!你们的儿女只是去城里玩了。明天就会给你们送回来,都散了吧!”   ……   陈茶费尽口舌才打发走各种不放心的村民们。   回了房间,陈茶上了炕,程樘往灶眼里加了柴火,也跟着上炕。   “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你怎么瞒过他们弄走的?”程樘十分纳闷,陈茶是怎么做到不惊动孩子父母做到这些的?   陈茶打了个呵欠,背对程樘往他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解释:“小孩子是张晓萌跟谭新建接走的。就说带他们去城里的游乐城玩一天,但是不能告诉父母,谁告诉就不带谁。哦,就是小青龙牵的线。姑娘们都是李芳芳出面说服的。她在村里长这么大总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发小。能说服的就说服,说不服的就收买,我让李芳芳告诉她们,配合的人一人送一条裙子,得自己去市里挑,还得在招待所住一晚,吃玩穿住都我出钱,唯一条件不许告诉父母。”   程樘:“……”   无非就是用钱砸呗?可真是简单粗暴。   不过,陈茶什么时候吃亏了?平白无故花陈茶的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人花陈茶的钱坑的是自己父母,想必明天回来后会被狠狠教育一顿,尤其是小孩子少不了得一顿皮肉之苦。   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这些孩子的父母以后在陈茶面前会再也抬不起头。   丢的面子大约比去一次游乐场,买一件裙子贵得多。   程樘想了会儿,失笑摇头,胳膊搭在熟睡的陈茶腰上,也闭上眼。   他的姑娘确实真不需要记仇。   ******   经陈茶这么一折腾,村里再没人敢来找陈茶跟程樘的麻烦。但是事情却还没结束。   即使村里大部分批判陈茶的声音都消失了,也还有几个不依不饶的。   比如肯定会判刑的孙婶。她直接参与了买卖儿童,跑不了的。   其他村民,涉及买卖妇女并且圈养起来不许人逃走的怕是也会获刑。   但是收养男婴那些村民,是实打实想当父母的,又确实不懂法,只要认错态度好,估计罚不很重。   家里人蹲了大牢的还是会想找陈茶麻烦,但是村长下了死命令不许再拿这事到陈茶家闹,否则一律交到镇上去。   然而这些村民们还不知道即使他们已经觉得百般委屈,破了财丢了人,但真正属于这个村的惩罚却还在路上。   村里有些家里既没有孩子没陈茶拐走,自己也没有买卖妇女儿童的,又找到程樘求情想继续给他们打工。   毕竟程樘给开的工资比城里很多工地上大方的多,中午管一顿饭,来回车接车送。干的活也是在房间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发工资也及时。   之前因为亲戚的关系不得不跟程樘为敌。但是停工根本没能威胁到这小两口,被陈茶拿捏的死死的。   几个人凑在一起,拎着点礼物到陈茶家,说明来意。   程樘冷眼看着他们,只问了一句:“我哪里看着像好人?”   前工人们:“……”   陈茶:“……”   确实哪也不像。   但,这是骂他们还是骂自己呢?   程樘跟陈茶不一样,话少,打击极其精准,三五分钟就把人打发走了。   那就是不会再用他们。   他不喜欢跟他们计较,不代表没脾气。   陈茶摸着下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话痨了以至于浪费时间了?看程樘这叫一个干净利落脆!   危机解除,张晓萌也就回来上班了。   陈茶跟程樘都又开始忙。   陈茶忙着从其他村报名得人里挑人,程樘忙着带人继续去工地施工。   除了油田三千户的集体批量装修工程,还有九户管理层的私人住房要处理。   陈茶挑的工人是看见电视台新闻后从其他村子专程来找他们的。   她那则采访新闻第三天晚上就播出了,反响极其大。   社会上舆论一边倒,全部都是谴责钱榆村的村民以及支持陈茶的声音。   村里的电话每天都被打到爆,无一例外全是骂村长跟村民的。   陈茶家电话也是响个不停,除去各种夸奖之外,就是应聘和下单的。   有想给他们打工的,还有想买家具和想请他们装修的。   最后这一点确实不在陈茶意料之中,算是小惊喜。   村里和陈茶每天还会收到络绎不绝的信件。   同样是两种极端的风格。   陈茶的信件全是夸她的,下单的,应聘的。   村里接到的信都是怒骂指责的。   不止这样。   这则新闻还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镇上把村长叫去狠狠批了一顿,撤了他的职。   公安部门专程抽了一队人来钱榆村给全村人民普及相关法律法规。   钱榆村的村民们最近过得是苦不堪言。   村里的大喇叭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广播关于买卖妇女儿童相关的法律法规,间歇插播各地指责他们的来信。   最让他们受不了的是,钱榆村这三个字就像低人一等一样印在了每个村民头上。   他们去赶集,摊贩会坐地起价,明确表示轰人:不想买就走。   钱榆村的小伙本就娶妻难,现在更难了。连带姑娘们都受影响,有些许了婆家的都被退了婚。   唯一的例外就是程樘两口子。   他们也在钱榆村,过得却是另外一种生活。   镇上专门来人嘉奖他们,送了奖状和奖金。   那些获救婴儿和姑娘的家人们,也都纷纷寄来感谢信。   公安部门也专门嘉奖了他们的见义勇为,给他们颁发了奖状。   对比过于明显,以至于钱榆村现在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比起村里其他人赶集买菜都要多花钱,陈茶则光荣多了。   买菜打折。   去城里买衣服打折。   就是去医院产检,医院都免除了检查费用,还给陈茶安排最好的医生。   ……   总而言之,陈茶跟程樘就是行走的光荣,另类的英雄。   但是,陈茶和程樘还没来得及庆祝,各种甜蜜的负就担蜂拥而至。   首先,是工人问题。   他们家是需要工人是不错,可离家太远的来打工也不太方便。   再来北镇三千户都是一个装修模板,当然是熟练工效率更高也省心。   所以陈茶只能暂时挑一部分离钱榆村相对近一些村子的村民们,最好是去北镇顺路好接送的。   “要不,再从村里挑几个?”程樘建议,“毕竟他们跟着干了那么久都熟了。”   这真是客观建议,村里有几个工人从去年就跟着他干,业务确实很熟练了,根本不用盯着了。   陈茶不说话,明显还不愿意原谅他们。   这次若不是她跟程樘机灵,恰好有电视台采访他们,否则他们现在大约还住在那个满是粪便的院子里。说不定情况更糟糕。   程樘也恼村里人吓到陈茶了,这只是个旁观者立场的建议。   其次订单问题。   华樘家具本来订单就完不成,如今各地飞来这许多散单。   接吧?生产跟不上。   不接吧?开门做生意还有拒买卖的?   所以陈茶也得承认,重新启用村里之前打工的人是个最优选择但不是必须的选择。   区别只在于她看重钱还是更看重心情。   程樘摸摸陈茶发顶,“没事,再过几天,北镇地下来咱就开工盖车间。到时候让工人都住在那里就没有用工顾虑了。”   但,这个几天,可能是十天半月也可能是一年半载,谁知道多久呢?   陈茶有点犹豫。   没等陈茶纠结完就被迫赶鸭子上架了。   ******   村长被撤职,但是村里还是得有村长,如今也不是换届选举时间只好特事特办。   镇上让村干部们先推选一名临时村长出来。   要换以前,大约村干部打破头想争这一村之长。   现如今钱榆村三个字跟过街老鼠差不多,当了村长去镇上开会除了时不时被领导敲打一顿就是被其他村的村长各种讥讽挖苦,所以根本没人愿意当。   最后几个村干部苦着脸到老村长家里请教。   “谭叔,你看这事咋办?咱选谁?”   老村长卸任之后反而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精神也好了些。   听见他们的话连想都没想就回道:“程樘。”   “啊?”几个干部都傻了眼。   “他合适吗?”   “没有比他还合适的。只看你们能不能说服他。”村长道,见几个村干部一脸不认同,笑着摇头,“你们呀!也老了。这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喽!”   村会计道:“可是咱村刚把程樘小两口给得罪了个彻底。让他当村长会不会给咱们穿小鞋?”   老村长摇头,“绝对不会。程樘是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是这种人。”   陈茶就不一定了!这姑娘可从来不吃亏。但,这话他不会告诉这些人。   几个村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还是不太能理解老村长的想法。   老村长摇头:“说你们都上了年纪,你们还不服。你们不就是怕程樘当了村长你们工作不好干吗?那如今他不当村长你们工作好干了?”   村干部们纷纷摇头,现在村里工作可是前所未有的难。   “我也是这被撤了职,才有时间想清楚的。程樘两口子都是能人,他们现在家里有钱。如果不是因为不愿意受委屈非跟村里较劲让咱们村的人认错的话,人家两口子早拍拍屁.股都城里买房去了。恐怕他们小两口现在就在商量搬家的事。到那时,咱们想请人家留下都难了!”   有村干部不服气:“全村这么多人,比程樘资历老的多了去了,为什么非得用他?”   “因为他能救咱们全村的命!”村长斩钉截铁道,“自从程樘两口子做买卖,村里人都去他家打工是不是日子好过多了?”   几个村干部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部分人在程樘家赚的钱比种地还多。   最惹眼的一个就是谭新建。   谭新建家在钱榆村一直是普通家庭,当初穷得出不起彩礼才会偷东西。   这在程樘家干了半年一千块的彩礼都出的起了。   谭新建媳妇娶了,大件买了还不算,如今还要盖瓦房。他们家砖都买回来了,就等过几天化了冻开始施工。   “现在村里人得罪了他们两口子,人家不用咱们打工了。等他们两口子搬走,村里人上哪再去找这种不耽误种地,工钱不低还按时发工钱的活?”   村干部们集体沉默。   他们都知道,很难,可以说几乎没有。不,是根本没有。   平时出去打工,工钱不低的累。往往顶着月亮出门披着星星回来。还不能随便请假,忙个秋回去就得重新找活。   工钱低的倒是好请假,但是钱少啊。   重要的是,出去打工一般到年底才给结算工钱。时不时碰上黑心老板还不给结工资,白白干上一年。   在程樘家打工,每月一发工资,农忙给放假。   村长见他们都默认,继续道:“如果程樘当了村长,他就有义务带领整个村子发家致富。到时候咱们村大家伙就有盼头了。再说,经过这次的事,大家也看见了。这两口子人品正,钱榆村在他们带领下差不了。最重要的是,咱们村现在名声臭了,姑娘找不到婆家,小伙娶不到媳妇。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也只有程樘当村长。”   ******   镇上领导开会讨论后,得出跟老村长一样得结论。   专门来人找程樘做思想工作就希望程樘接手钱榆村临时村长一职。   程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镇上领导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当了村长,是不是就能着手改变这个村里不好的那一面?你年轻,有能力又聪明。我们都希望你再考虑考虑。确切地说,比起上头给你强下任职命令,我们更愿意你自愿接管钱榆村村长一职。”   这话说得明白,程樘愿意当村长更好,不愿意的话,组织上也不介意一纸调令强制任命。   因为对目前的钱榆村来说,已经没有更好得选择了。   送走镇上的人,陈茶啧了一声,“我估摸八成是村长那老狐狸推荐的你。要不说姜是老的辣!”   程樘也这么想,他摇头,“我不想当村长。”   他这些年都一直无牵无挂,独来独往。而且性子沉闷无趣,不善言辞怎么可能愿意管一村人。   更别说他现在对这个村子也很失望。失望到不想再留在这个村里了。   陈茶把程樘按在椅子上坐下,她站着在他头顶上轻拍了下,像哄小孩一样:“别怕,还有我呢!想算计我爷们也得看看我同不同意呀?”   程樘很受用,一抬头没看见陈茶的脸,视线被波涛汹涌挡住了。他抬手抓了一把,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几周了?”   陈茶哎了一声,打掉他的手,“跟你说正事呢!”   程樘委屈,“我也说正事。”他都憋好久了。   陈茶翻个白眼,“这就受不了了?那你后头有的熬!如今还不到六周呢!”   程樘想了想,也站起来,拉着陈茶的手往下:“这样也行。”   陈茶用力往回抽手,又羞又窘:“你想的美!”   “我不光想的美,行动也想美。”程樘一把抱起她往里屋走。   ……   陈茶去洗手的时候,程樘到门外抽事后烟。   他本就很少当着陈茶的面抽烟,如今她怀孕,他更是都躲着抽,抽完还得散了烟味才敢靠近她。   回来后,程樘从背后抱着陈茶问:“你刚才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陈茶回头,用湿漉漉的手捧程樘的脸,冰得他一激灵,才咯咯笑着开口:“秘密!”   程樘:“……”   他挑眉威胁:“欠收拾?”   陈茶轻拍自己的小腹,“你敢吗?”   程樘摸了下鼻子,轻哼了声威胁她:“你等着!等你卸货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都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陈茶怎么会怕他?挑衅得扬起眉头,“有本事现在来啊!”   “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程樘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勾了勾,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茶。   陈茶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嗯?”   程樘不答,眼神往她腰下落了落。   陈茶腾地红了脸,娇嗔:“流.氓!”   “这叫心疼媳妇儿!”程樘拦腰抱起陈茶又往里屋走。   陈茶又羞又急,连忙讨饶:“我错了!不敢了!你放我下来。”   程樘只回了俩字:“晚了。”   大老爷们,也就这么点夫纲可以振了。   ******   程樘没把当村长的事放在心上,一大早就去其他村接着工人干活去了。   倒是陈茶起床吃过饭,往镇上跑了一趟。   等她回来,张晓萌已经到了。   张晓萌一看见陈茶立马迎了上来,一脸急切:“你又干什么了?怎么村干部全部来找你了?”   虽然村干部们说的是找程樘,但是在张晓萌眼里找程樘等于找陈茶。   陈茶一听停住脚步,不答反问:“他们现在在哪呢?”   她还正想找他们呢!   “我说程樘不在他们就走了啊?!”张晓萌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让我跟你说,你回来了等他们一会儿,他们过会儿再来。”   陈茶:“……”   过了会儿,还真来人了。   不过不是那几个村干部,而是干部家属。   陈茶只要想起第一次交电费那点破事就对这几个村官太太喜欢不起来。   陈茶靠坐在沙发上,占据了大半沙发,几个官太太只能拿马札坐在茶几前。   挺像丫鬟伺候主子的。   几个村干部老婆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开心。   陈茶连水都不给她们倒一碗,实在太没礼数了。   可惜如今是她们求陈茶,不是陈茶求她们,再不开心也得憋着。   不但憋着,还得讨好陈茶。   会计老婆拿出一个崭新的锦囊放在茶几上,笑道:“茶茶,这是我去庙里祈福时在送子观音那给你求来的,可灵验了!”   陈茶还没等说话,剩下几个人跟比赛一样,从口袋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有送婴儿胎毛的。有送婴儿穿过小衣服的。还有一个直接把药方抄来给她。   无一例外,寓意都是求子送子沾喜气的。   会计老婆见陈茶脸色似乎有点不好,连忙打圆场解释:“也不是我们抠,不舍得送好东西。主要你跟程樘都这么有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点心零食吧?你们家里又开着小卖部,都不缺。所以我们……”   她笑了笑,剩下的话没有说。   陈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他们想了半天就觉得她缺孩子?   跟这样的人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陈茶支起身子,摇摇头:“谢谢各位大娘婶子和嫂子的好意。但是这些礼物你们还是带回去吧!我今天肚子有点疼,你们有话直说?”   几个官太太脸沉了下,竟然没说两句话就当面逐客?这陈茶也忒不识好歹了吧?!   文书媳妇儿年轻,倒不觉有什么,痛快道:“也没什么大事。咱们村现在不是暂时没村长了吗?大家伙儿都觉得你家程樘很适合,想推选程樘当村长,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陈茶也回地干脆:“他不当。”   官太太们:“……”   倒也不用拒绝的这么干脆。弄得她们都不知道还怎么开口了。   陈茶坐直了身子,“如果真有诚意的话,建议你们回家叫自己男人来。告诉他们答应我几个条件,这事还有可能谈谈。”   几个官太太最后还是走了,陈茶态度过于干脆都没有周旋的余地。她们也确实做不了主,只能离开。   几个村官大约就在外面等着,来的很快。   陈茶改在小卖部接待的他们。   张晓萌特别有眼力价地缩在柜台最里头。   让陈茶意外地是村长,不,前村长也来了。   老村长的面子陈茶还是多少给一点,给他们拿了小马扎,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就倚老卖老一次,不跟你绕弯子了,想让程樘当村长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说。”老村长开口。   他知道这些村干部们加起来也不是陈茶的对手,何况他们也不是来跟陈茶做对的,是求她办事,姿态放低是应该的。   “第一,全村是不是欠我们一个道歉?”   老村长点头,“一会儿我带着他们……”他指了指几个村干部,“去拿大喇叭你们赔礼道歉。”   他清楚,陈茶绝对不是只要他们几个一句对不起,而是要村里的态度。   “哦!倒也不必这么急,我爷们得晚上才回来。”   意思是你们晚上再道歉。   其他村干部脸色都有点不好,唯独村长跟陈茶打过太多次交道了,知道这才刚开始而已,语气很平静:“好,第二个条件呢?”   “我当村长!并且只当一年。这一年里你们必须选出新的村长。”   陈茶说得云淡风轻,连同老村长在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村会计嘴快,斥道:“胡来!哪有女人家家当村长的?就算有也不是你。你又不是我们钱榆村土生土长的人!”   村里现在的局面就是陈茶作出来的,怎么可能让她当村长?!   老村长没说话,明显也不认同陈茶要当村长这事。   “我还不想当呢!爱答应不答应!反正程樘性子你们都知道他是不会当的。别再试图拿小时候那点破事来摆布程樘!你们这次已经把程樘惹急了!我们俩去市里买套房子把户口迁走就是了!不当你们钱榆村的村民总可以。”   陈茶一脸不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以为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余地。   村干部们:“……”   张晓萌:“……”   默默给陈茶竖起拇指,不愧是我茶姐,就这么霸气!   开口直接绝杀!   村干部们有反对的余地吗?   没有。   钱榆村被他们自己弄得名声臭出了市。   谁都没勇气当现在的村长。   老村长长叹息一声,求道:“让程樘当一年村长,行吗?   陈茶摇头:“谭叔。我叫您一声叔是看在我来钱榆村这一年你帮衬我们几次的份上。实话告诉你,这村里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至于你们小时候对程樘那点恩情也早让你们自己一遍遍消耗干净了。如今你们欠程樘的,但是他不欠你们了!   你们别忘了,前两天你们还喊着要轰我出村的。现在见钱榆村臭名昭彰了又想起来找我们?真当我们没脾气跟泥巴似的任你们捏着玩?   我愿意出头来当这个村长并不是我想当官,而是想彻底断了你们想当水蛭的念想!我只当一年,但我保证这一年里钱榆村人均收入翻一番。” 第109章 、生日惊喜   翻一番??!!   几个村干部互相对视一眼, 明显动心了。   老村长却一脸苦涩,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几个村干部不依不饶。   村会计追问道:“你要做不到呢?”   “做不到我自己掏钱补给你们!”陈茶保证得干脆利索。   村长闻言长长地叹息一声, 率先出了小卖部的门。   几个干部都很满意,眉飞色舞地去追老村长了。   “谭哥, 你说这陈茶真能让大家收入翻一倍吗?”   “这还有假?她都说了如果做不到就把缺口补上。”   “反正这陈茶跟程樘是两口子, 谁当村长区别不大吧?能让咱们村洗刷掉臭名, 发家致富就行!”文书还年轻, 心思活泛。   他想着陈茶只当一年更好,等陈茶退了他就能竞选村长了。   老村长回头瞪了文书一眼, 文书是他侄子,跟谭新建一辈的。   “你们呀!一个个眼睛里就能看见脚底下这巴掌大的地方。不怪人家看不起咱, 也不要觉得占了莫大便宜。听说过破财消灾这句话吗?”   会计相对有文化一些,不敢置信道:“谭哥,你是说, 陈茶拿我们当灾?”   老村长哼了一声:“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这两口子野心大着呢!将来别说咱们钱榆村恐怕咱们市都留不住他们。陈茶是怕他们买卖做大了,我们这帮穷亲戚找上门。她是给程樘断尾巴呢!”   ******   陈茶家小卖部。   张晓萌很纳闷地问陈茶:“你为什么要帮村里?明明他们都那么欺负你们?”   “我只是帮我们自己而已。”陈茶不予多说,打着呵欠回里屋睡觉去了。她如今越来越嗜睡了, 才起来一会又困了。   晚上程樘刚到家,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响。   老规矩,先十分钟国歌热场。   程樘正喝汤, 就听见老村长在喇叭里代表全村向他们道歉,突然的他差点被呛着。   “什么情况?”他问陈茶。   陈茶想了想道:“大约他们良心发现了?”   程樘仔细听了听,村长不光道歉, 还写了一份长长的非常深刻的检讨在广播里念。   大意就是他们愚昧无知, 不懂法, 犯了错, 还差点把程樘跟陈茶误当坏人给驱逐出村。所以代表全村给程樘和陈茶道歉。   程樘似笑非笑地看陈茶。   这事要跟她没关系,他把碗吃了。   到最后,听见村长说,陈茶将担任为期一年的村长时,程樘脸色瞬间变了!   程樘一腔心里话都堵在喉咙里,半晌干巴巴说了句:“我不欠他们的!”   他知道陈茶一定是为了他才这么做,可他真不欠钱榆村离任何人的。   这辈子,他唯一亏欠的一个人只是陈茶。   “我知道呀!是我自己想当村长。当官才好收拾他们!”陈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又吐出来,小脸皱成一团,嫌弃:“好酸!”   程樘:“……”   明明是你让我炒菜多放醋的。炒一回菜要加约莫半瓶醋。   以至于这两天吃饭,程樘都一种菜分成两份炒,一盘重醋,一盘不放醋。   程樘默默把没放醋的菜推到陈茶面前,“尝尝这个?”   陈茶尝了一口,又推回来,摇头:“这个都没什么味道,我想吃炒辣椒。”   程樘:“……”   所以,这是口味又变了?   程樘看了眼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是老老实实去炒青椒了。然而炒完菜回来,陈茶尝了一口后表示太油太咸,她只想吃白米饭。   陈茶扒着白米饭,看着程樘明明饱了怕浪费还在硬塞那几盘菜她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噘着嘴问程樘:“你会不会嫌我烦?”   程樘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会。”   陈茶放下筷子,小脸垮了下来,一脸不开心地嘟着嘴抱怨:“可是,我都觉得自己好烦。”   最近她太难伺候了。   明明上一秒还想吃苹果,下一秒就想吃梨了。   心心念念要吃蛋糕,程樘第二天给她带回来,却又一口都不想动了。   前两天还恨不得抱着醋瓶子当水喝,今天又一口醋都不能吃了。   程樘跟着放下筷子,绕过茶几,坐在陈茶身边,伸出胳膊抱着她,大掌在她背上轻拍,轻声哄:“不是你的错!医生不是说过了吗?你最近口味多变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也是。”都是受那个什么雌性激素影响的关系。   陈茶也知道,可还是闷闷不乐。   “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的。别说你这是特殊时期,就算真挑剔我也不会嫌你烦。”程樘低头在她额角上轻轻落了一吻,“傻媳妇儿,我爱你!”   陈茶仰起头望着程樘漆黑幽深的眼睛,回应他:“我也爱你。”   程樘嘴角含笑,抬手扣着她后脑勺低头吻上她,满足地轻叹:“你可终于说爱我了!”   陈茶爱他无疑,但很喜欢听他表达爱意,自己却很少说爱他。   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安,现在听见她说爱自己更开心,她不说自己也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   比如要当这个所谓的村长。   前几天晚上陈茶还跟他说等这事结束就搬到城里去。程樘还拜托油田上那几个客户帮自己寻摸合适的房子。现在她却要去当村长了。   程樘当然不信陈茶真心想当村长。   他知道她一直不喜欢这个村。   不喜欢这里是因为他,答应当村长留下还是因为他。   吻越来越深,眼看要擦枪走火,程樘喘息着抬起头,按着陈茶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心里,无奈地低叹:“三个月怎么这么长?”   陈茶:“……”   就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陈茶刚想挤兑程樘,就听他突然换了话题:“媳妇儿,除了你其他我都不在乎。小时候的恩情,这次买卖妇女儿童我也都还清了。咱们不当这个村长,我们搬去市里。”   他知道陈茶为什么要当村长。怕他还会念着年幼时那一饭一水之恩,良心上过不去。   可他真的还清了。   程樘了解陈茶,陈茶也了解他,知道他再怎么说扯平心里也还是扯不平。   毕竟他人的剩菜剩饭是他救命的饭。   他这人重义,所以哪怕钱榆村的人对他真算不上友好。他已经无父无母无牵挂却还是把这里当故乡一样。   他怀念的就是小时候,乡亲们那点点滴滴的温暖,哪怕早已物是人非。   但程樘说她最重要这话她还是很受用,双手勾着程樘的脖子头往后仰,桃花眼弯成月牙,逗他:“老公,你真好!但是除了你我还在乎别人怎么办?”   程樘上一秒还因为她这声突如其来的老公感动,下一秒就因为她后半句磨牙:“还有谁?”   陈茶咯咯的笑,摇头:“不告诉你。”   程樘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在她胸.前抓了一把,“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的话别怪我收拾你了。”   他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在她眼前弯了弯。   这次陈茶反应快,腾地就红了脸,娇嗔道:“程樘你不能老这样!”   自打她因为打那个保胎针被副作用弄的他经常用手帮她纾解,以至于她现在看见他的手都会脸红心跳。   程樘两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描绘,“怕就是老实说。”   “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弄死他?!”   陈茶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轻拍自己的小肚子,低头道:“宝宝,你好可怜!你还没出生你爹就要弄死你!”   程樘:“……”   白吃醋了!   又被摆了一道的程樘没好气地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你可以再皮一点儿!”   两个人闹了会儿,把剩下的饭吃完。   程樘洗碗回来,见陈茶拿了纸笔在写写画画。   “又在算账?”   陈茶摇头,“我许诺村里,明年让大家收入都翻一番。”   说话得算话。   作为等价交换,村里和镇上都各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她从来不做损己利人让自己不舒服的事,她跟程樘都对钱榆村没义务,想让他们帮村里只能是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   程樘惊了,“翻一番?”   虽然说钱榆村村民整体收入并不高。每户平均年毛收入都不到一千块,翻一番两千块听起来也不算多。   毕竟给他们家打工一个月也能有二百,一年两千块足够翻一番了。   可全村三百余户人家,一小半人家根本拿不出壮劳力出门打工,家里有老弱妇孺要照顾脱不开身。   这样的人家怎么实现收入翻一番?   陈茶点头,皱着眉在纸上又写了几笔,抱怨:“你们村这破地种啥啥都不行。”   盐碱地种农作物产量很低。有许多地直接寸草不生。大白天路过都被白色盐碱刺的眼难受。   她写了点什么又划掉,继续嫌弃:“位置还这么偏僻,村里连个集都没有,离城里又远交通也不便,做买卖也难。”   这些程樘比她还清楚,委婉地劝道:“所以咱就别当这村长了?”   程樘十分纳闷,陈茶这次为什么这么坚持。   陈茶想也不想就驳回:“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都跟村里签字画押了。”   程樘默了默,提醒她:“你是女人,还是怀孕的女人。”所以可以食言。   陈茶啪地把纸拍在茶几上,对程樘怒目而视:“女人怎么了?你看不起女人?女人也可以一口唾沫一根钉!”   程樘:“……”   这罪名他可不敢背连连摇头,讨饶:“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怕你太辛苦。”想了下他试图跟陈茶商量,“要不还是我当村长?大不了你垂帘听政。”   陈茶被垂帘听政四个字逗得小脸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确定要当吗?你们村的人什么德行你很清楚。说他们欺软怕硬不好听但确实就这么个事。咱不说远的,这天就要暖和了,村前面的水稻田就要分地了。就分地而言可不是皮尺一量你家两亩他家三亩这么简单。等分完了,往往这家说分少了那家嫌自己地不好。到时候一堆人来找你讨公道,你处理的了?”   程樘抿唇不说话,一脸抗拒。   陈茶再道:“你们钱榆村人不多事不少,鸡毛蒜皮的事也得哭着喊着找村长,往往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比如你家鸡吃了我家菜园里的菜或者他家狗咬了她家鸭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官司来让村长断,你能应付?”   程樘想象那画面,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果断摇头。   他不善交际,处理口舌纷争这事真不在他能力范围内。   陈茶在这些方面确实比他优秀太多了。   “可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程樘长叹一声,不情不愿。   “你也闲不着!”陈茶看他一眼,开始掰着指头给他数,“春天是装修好时候,你得带着人装修完北镇三千户,还得装修完那九户,不对,如今是十五户某总家的豪宅等着装修了。   除此之外,咱们买的那两块地这就要批下来了。然后你还得找建筑队来盖厂房车间。   如今家具床垫订单越来越多,还得安排人生产。   我们身边能信任能帮忙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时候还是得亲力亲为,你哪有时间管钱榆村这些破事?”   程樘苦笑:“确实没有时间。但是,过几个月你肚子就大了,会很累的。”   陈茶无所谓地摇头,“放心,我就动动嘴。”   现在村里人都怕她也欠她,不至于说低她一等,但是跟她说话还是得掂量一下。   “不过你刚说到点上了。我们生意铺的越来越大,确实需要信得过的帮手。要不然把么舅或者大哥叫过来一个?”程樘提议。   陈茶摇头,“我也考虑过这个事。但是外婆家那边现在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家里的人都去帮忙了。我让他们雇人他们又舍不得。等过阵子吧!到时候我们抽空过去一趟,把厂子的事再理一下,然后让么舅过来。大哥得照顾外婆跟嫂子和孩子。   现在给咱打工的人你挑一挑,看看有值得培养的你就着重带一带。”   程樘也是这么想的。目前来说就谭新建跟孙志远很值得信任。   孙志远没话说,谭新建那强迫症实在不出活,让他当小领导都差点事,估计也只能在车间干个领头的技工。   ******   眨眼就到了春耕时节。   张晓萌肚子已经大到走路都费劲,陈茶哪好意思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小卖部一坐一天?   陈茶在村里挑了两个念过初中但是没念完的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让张晓萌带了几天熟悉业务之后,开始在小卖部轮班。   一个早晨到下午,一个下午到晚上□□点。每个人也就八个小时左右。   陈茶这小卖部生意越来越好,每天收入平均得二三十块,给两个小姑娘开一人五块钱的工资也还有的剩。   张晓萌只负责每天来统计一下家具和床垫的生产情况,以及小卖部的流水账和库存核对。除此之外没事就挺着大肚子到自家新宅基地上视察砖瓦房盖的进度。   “我找人替你,是让你放假休息不是让你满村闲逛的。”陈茶有些酸,她累得跟狗似的,张晓萌却这么闲。   尤其是张晓萌家那砖瓦房虽然还没盖完,但绝对是目前全村最豪华的房子了。   程樘每次路过都一脸不爽。   他一直心心念念要盖个二层小楼。可惜天天忙得连晚上回来睡觉都是抽空,哪还有精力再盖房子?!   有次□□后,他问陈茶:“为什么我们明明赚到钱了却没时间花了?那我们赚钱图什么?”   给他们打工的都盖砖瓦房了,他们还住在租来的破旧学校里,上哪说理去?   这事陈茶也无奈。   别说程樘,她也忙。   首先就是分水稻田。   轻飘飘一个分字,却还是门大学问。   五百多亩新开垦的水稻田,分成东西两块。   东边三百余亩是一队的地,西边二百多亩是二队的地。   虽然公社制度废除了,但是生产小队的划分还留了下来,全村一共两个大队。   重点是这五百余亩水稻田,地势高低不一样,土质不一样。   甚至村民们连地里有没有坟,有几座坟也都是要计较的。   多数人计较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坟的地会难种一点。再者老坟占地方大,新坟占地方小,这也是争议点。   所以这地想要分下去也是个麻烦事。   晚上陈茶跟程樘两个人躺在炕上闲聊天。   程樘听完陈茶的烦恼,只感慨了一句:“幸亏我不是村长。”   气得陈茶踹他:“程樘,还没到大难临头呢你就想各自飞?不帮忙还说风凉话合适吗?”   “我错了!”程樘连忙端茶倒水,给陈茶揉腰,“那你有想法了吗?”把五百亩开荒水稻田公平公正的分到每个村民手里他能做到,但是要让每个村民都满意于他而言可就超纲了。   “我今天找老村长请教了一下之前小麦地的分法。之前村里是按照土质把耕地分成了三种,一级地二级地和三.级地。   每一种质量的土地从东到西一一标号,然后抓阄分地。   比如咱家只有两口人,大约一亩半地,谭新建家六口人有四五亩地。咱抓到了1号他们抓到了2号。那从最东边量出一亩半地给咱,紧挨着量出他家的地给他,以此类推三号四号地这样子。   人头分地原则是有户口的就有地,家里只一个男孩的算一个半人头。   我觉得这样挺好,想依照葫芦画瓢。”   程樘想了想摇头道:“小麦地里没坟。水稻田里坟头那么多,谁愿意要带坟的地?”   “本来抓阄就是看运气。谁抽到只能认。我只能保证在面积上不会亏了抽到坟地的。会按坟占地面积的两倍补偿。地里有两座以上坟的,直接划片两倍补偿耕地。”   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樘夸她:“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陈茶得意地哼了一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程樘打了个呵欠,“谭叔当了那么多年村长,在村里积攒了足够的威望,他说话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反对。你这么年轻漂亮,我怕你压不住他们。”   钱榆村本就封建,陈茶一个女村长很难让大家信服,她又这么年轻。   “如果是去年那会儿可能不会有人搭理我。今年他们得掂量掂量。”关于这一点陈茶相当自信,“再说,村里三分之一的人都在咱家打工呢!谁不配合我扣他工资!”   陈茶十分理直气壮了道。   “好!谁不听你话咱们就开除他!”程樘失笑,追问,“那不给咱打工的呢?”   “也好办。不是分一队和二队吗?各选一个队长负责分自己队里的地。我只监工。小队长要选有威望的或者平时在村里横行霸道能压人的。村里给小队长发工资。”   程樘啧了一声:“我何德何幸娶了你?!有貌又有财!”   ******   在老村长的帮助下,陈茶折腾了三五天,水稻田总算顺利分包到各户。   如今陈茶户口也挪了过来,当然也有她的地。   程樘属于二队,两个人一共分了一亩六分地,共三块水稻田。   除此之外,还有去年开荒那十来亩地。陈茶没工夫打理这些地,干脆全种成了桑树。主要种棉花怕收成很差。   水稻田分到户以后,需要平整土地,邻居之间还得拿地堑。   水稻田跟小麦不一样,小麦从种到收最多浇两回。水稻生长期间一大半时间泡在水里。所以如果不想自家的水和肥料跑进邻居地里,地堑就得拿得高大结实。   拿完地堑以后是翻耕水稻田,把地用犁耕一遍,再耙一遍。最后是找平。把地势高的地方用铁锨铲了土垫到地势低的地方。   以前干这种活都是以家里的男壮丁为主,妇女们辅助。   今年很多人家的男劳力都去给陈茶家打工了,地里的活计自然就都落到妇女们头上。   可大多数人家连牲口都没有。男女体力又有先天区别,妇女们累得苦哈哈的,进度却很缓慢。   有些人家男丁只能停工来干农活。   陈茶也是女人,还是个孕妇,地里的活她更干不了。而且自家的活,程樘说什么也得抽出空来干。   程樘回到家都漫天繁星了还要去地里干活,陈茶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咱不种了!把地让出去吧!”   又不差这一亩地的收成,没必要累死自己。   程樘却坚持要种,“你喜欢吃大米。”   所以无论如何我想亲手种给你吃。   陈茶:“……”   感动归感动,陈茶就是不同意程樘熬夜去耕地。   程樘想了想退了一步,“那我们去买台拖拉机吧?”   有拖拉机犁地也就起个早的事。   他俩去年去农技站打问过,一台拖拉机要八千块左右,那时候八千块对他们来说是天价,买不起。   如今有钱了只是有没有必要买的问题。   陈茶眼睛一亮,“这个可以!你再带个学徒。到时候免费给咱家工人们犁地当福利。其他人需要拖拉机犁地的按亩收费!”   程樘捏她鼻尖,笑她:“财迷!”   赚钱这种事于陈茶而言就像吃饭一样自然。什么时候她都能发现商机。   陈茶骄傲的一仰头,“谢谢夸奖!”   ******   张晓萌有亲戚在机械厂,陈茶找她帮忙,当天就跟程樘把拖拉机开了回来。   他们不光买了拖拉机,还买了一整套农具,比如耕犁,铁耙还有播种机收割机。   过阵子小麦也要收割了。   如今村里会开拖拉机的就是程樘跟谭新建还有孙志远。   为了送货方便,程樘出钱让这俩人都考出了驾照。   陈茶让孙志远停下工来开拖拉机。   因为谭新建干活细致是细致,主要太细致了。按照他那效率耕完全村的地大约都得到收水稻的季节了。   如今谭新建专职负责调衣柜橱柜的门扇。这是个细致活,需要对缝隙,还得横平竖直,特别适合他。   相对来说孙志远干活就麻利多了。   陈茶还让他带了个徒弟,因为孙志远也特别忙。   有了拖拉机这铁家伙,耕地效率陡然高了上去。   孙志远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陈茶家他自己家以及所有给陈茶打工的人家把水稻田全部翻了一遍。   这一波更让那些打工的村民对陈茶家死心塌地。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来找她问她还缺不缺工人。   陈茶一律拒绝:“暂时不缺。”   实际上还缺,但,她家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上次集体罢工之后,程樘他们在其他村子里也选了一部人,都是些比较拔尖的人。要么能干,要么会技术,比如木工什么的。   至于钱榆村的人,骂过陈茶的打砸过她家的一律不再录用。   再难陈茶也不会用这种喂不熟的工人。   但是像李仁枝这样,虽然也罢工了,但是纯属被家里人裹挟。本人实际上并没有做任何有损于陈茶的事。她都重新招了回来。   至于像孙志远这种,没受过她恩也不欠她情却自始至终站在她这边的,直接重用。   孙志远已经华樘家具除程樘两口子以外职位最高的管理者。虽然家庭作坊官不官意义不大,但是工资翻倍了啊。   钱对老百姓而言比什么奖励官职都来得实际。   村里其他人虽然很难,但是也不舍得轻易花钱来雇拖拉机,只能巴巴地羡慕陈茶以及陈茶家的工人们。   一时间,给程樘家打工在钱榆村成了一种荣耀的象征。   耕地翻完了,但是离种植还差一段时间。   陈茶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又开始折腾养蚕。   谭新建跟张晓萌结婚后就不住他们家的破土屋了,正好可以养蚕。   这一次陈茶召集了所有的妇女们,进行了一场从头至尾的免费教学。   不管小孩还是老人都可以参加。   话是这么说,最后来学的其实没多少人。   陈茶也无所谓来多少人。   她从采桑叶开始教。   忙碌中又到了陈茶生日这一天。   程樘特意抽了一天空,说给她庆生。   程樘开车载着陈茶一直开到市里。   陈茶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卖了你换包子吃去!”程樘逗她。   陈茶傲娇的一扭头:“我这么貌美你只换个包子可亏大发了!果然不是做买卖的料。”   程樘被她逗笑,摇头道:“我哪舍得?卖了我自己也不能卖你啊!”   “那你快说到底去哪儿啊?”   “秘密。”   程樘还神秘兮兮的。   陈茶哼唧了两声,知道他嘴严,说了秘密就不会告诉她,干脆不问了。反正他又不会真卖了她。   最后程樘把车停在了市里最繁华地段的一个新小区里。   看小区名字应该是油田某单位又新建的家属楼刚交了房。   陈茶眼睛亮了,兴冲冲地问他:“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区的装修工程也拿到手了?”   程樘:“……”   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陈茶,声音幽怨里透着无奈:“媳妇儿,你眼里是不是只能看见生意?”   陈茶啊了一声,摇头,“不呀!还能看见你!”   程樘:“……”   深感荣幸。   程樘领着陈茶走到其中一栋楼钱,牵着她手进了单元门上楼。   这是一栋平地起的四层楼。   程樘掏出钥匙打开二楼东户的门。   这还是一套毛坯房,到处灰扑扑的实在没参观价值。   陈茶不怎么感兴趣的逛了一圈。   入户门左手边是厨房跟餐厅,餐厅还带个无隔断的小阳台。右手边是大客厅,客厅跟阳台连着。   南北阳台都是大大的落地窗,采光无敌,视野相当好。   入户门对着走廊,走廊左手边是卫生间和一间客房,右边是主卧和一间略一小点的房间大约是书房。   “这房间得一百来平吧?挺大。”陈茶点评,“布局也很好。但是,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不是说给她过生日吗?陈茶有一点点不高兴,以为这是他新接的哪个油田领导待装修的新房。   “你喜欢吗?”   陈茶没什么诚意的点头,“喜欢。”   只是别人的东西再好她兴趣都不大。   “喜欢就好。”程樘松了一口气,“没白瞎我这么多天的折腾。”第一次瞒着陈茶干这么大事紧张死了。   “什么意思?”   “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们的新家!以后,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不是钱榆村那个小破土屋,也不是租来的旧学校。   陈茶惊了。惊完反应过来后尖叫一声,满脸激动地跟程樘确认:“你是说,这是你买的房子?”   程樘纠正她:“给你买的。你是户主。”   以后他要敢负她,会被扫地出门那种。   陈茶才没想这么多。她的还是他的都是他们的。   她兴奋地又重新开始参观这房间,但是心态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陈茶一边看一边比比划划。   “我们这里放冰箱,这是按橱柜,燃气灶放在这边,好不好?”   “这里放一张长餐桌,顶上装一盏那种垂下来的吊灯……”   “这间可以装成婴儿房,你觉得呢?”   “……”   程樘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喜欢和此刻的喜欢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跟在陈茶身后,听着她构思设计装修,默默在心里记下,嘴上时不时嗯了一声,表示在认真听。   陈茶细细地逛了两遍,终于从巨大的兴奋中缓了过来。   她掐着腰,后知后觉地开始跟程樘算账:“不对啊!家里的钱都是我在管,帐也是我在记。你哪来的钱买这房子?”   虽然是送她生日礼物,但是背着她私藏小金库这事不能忍。   程樘:“……”   他有些委屈:“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陈茶抬手,用食指戳他胸膛:“别转移话题!你还没交代钱哪里来的。”   程樘摸鼻子,“前阵子装完了一个小区。那个单位结尾款的时候我让人家给的现金。还没上交给你。”   陈茶:“……”   她抬手拧程樘的耳朵,“程樘你胆子大了!买房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   她没怎么用力,不算疼,不过程樘还是配合地求饶:“媳妇儿,我错了!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陈茶也不是真生气,嘴角一直是上扬的,矫情地哼了一声:“原谅你了。”她目光又扫了一圈:“这房子这么大不少钱吧?”   程樘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油田职工福利房,一平方也就百来块。这房子一百二十七平。”   陈茶默默算了下,也就一万五千块。不算便宜,但是对他们来说是个能接受的数字。   这房子最值钱的也不是价格。   “你怎么买到的?”陈茶十分好奇。   虽然油田职工够了资格的都能分到房子,但是福利也没好到这么好的楼层这么好的户型随便买卖的地步。   而且看这房子面积,应该是管理层才能分到的房子。   程樘走到陈茶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搭在她小腹上,拥着她走到落地窗前,这才开口:“最近跟这么多油田管理层打交道,想要套房子还不容易?”   陈茶嘁了一声,“说实话。”   程樘抬手摸鼻子,声音愈发地小,“额外加了五千块跟一个油田下属单位的经理买的。”怕陈茶生气,连忙又加了一句:“这不是那种只能租住的。我还请人帮忙,把房名改成到了你名下。”   陈茶见他这样,噗嗤被逗笑了:“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母老虎。看你吓得。”   “哪有这么漂亮的母老虎?”程樘顺杆往上爬,手顺着她微凸的小腹往下摸,“那,有奖励吗?”   她怀孕都过了三个月了。   陈茶从他怀里转过身,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要奖励?再说,我生日还是你生日?” 第110章 、你在上边   程樘无所谓道:“都一样, 你的就是我的。走,带你吃饭去!”吃完了才有力气经得住他折腾。   陈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单纯的以为去吃饭, 还挺开心:“去哪吃?”   自打过了怀孕前三个月,陈茶胃口好了, 也不再没完没了的挑食。   “听说市里新开了一家外国饭店, 咱们去尝尝。”   出来的路上陈茶还刻意观察了一下, 这房子地里位置是真的好。   出门步行十五分钟范围内, 学校,百货商店, 银行,菜市场全部都有。   离程樘说的新饭店, 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陈茶愈发地喜欢这套房子。   程樘看她喜欢,道:“那我马上装修,等完工晾下味道, 明年开春儿你村长任期一到,咱们就搬进来。不,今年冬天就搬。有暖气你冬天就不用怕冷了。反正村里冬天也没什么事。我明天就调两个人过来装修。”   陈茶哭笑不得:“要不然你变个戏法, 让我明天就能住进来吧!”再急也没这么夸张。   程樘叹息一声:“我倒是想,这不是不会?!”要是陈茶生日再晚两个月,他真能装修好再送给她。   不过, 那样就不确定装修风格是不是她喜欢的了。   “对了,媳妇儿,你也考个驾照吧?等北镇装修的钱都结算回来, 咱们去买辆小汽车给你开。”   “考驾照没问题。”陈茶最近也在考虑这事。她如今是村长, 三不五时得去镇上开会。现在还好她还能骑自行车来回。但是等卸货以后, 总不能一手抱孩子一手骑自行车。   她没这技术。主要孩子也受罪。   就是小汽车的价格也是个问题。   陈茶叹息一声, 一脸纠结:“一辆小汽车十多万呢!”确切地说小二十万。   他们北镇包的装修项目,刨去各种原材料、人工等成本,利润并不高。   每一户装修带家具也就赚个三五百块。   这是程樘第一次包装修工程,要价特别低,全靠走量赚钱。   “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程樘并不心疼钱,他只想给陈茶最好的。   “到时候再说吧!”陈茶还是有点舍不得。   ******   到了饭店陈茶才知道,程樘口中的外国饭店,名叫什么西餐厅。   那店名字是英文陈茶不认识。   这家餐厅装修风格十分奢华且与众不同,就是略微有点眼熟。   “这种装修好像在哪见过?”陈茶小声问道。   程樘提示她:“杨春凯。”   陈茶恍然地张大了嘴点头。难怪眼熟,杨春凯那房子装修的就偏欧式风格。   这餐厅虽然装修的跟他房子并不一样,但能感觉总体风格有点像。   只是这餐厅装修风格外国特色更浓烈,更洋气。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陈茶顺着扶梯到了二楼。   只一眼看过去,陈茶惊呼一声捂着嘴,瞪圆了眼。   二楼大厅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天花板上几条粉色白色和红色白色交织的绸带从四个角拉到中央吊灯处打结。打的不是普通的蝴蝶结,而是巧妙的绑成了一朵大大的稠花玫瑰。   天花板其他空白处用大大得彩色气球和彩带装饰。   每个气球上都用丝线绑了一张彩色纸条。   有一张正好垂落在陈茶头顶前上方,她踮着脚伸手够了下来,只见纸上写着:亲爱的,自从有了你我的世界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陈茶挑了下眉,走了几步,扯下了了另外一张,上面写着:“我人生前二十年在黑暗中行走,只为了等你到我身边。我爱你!   陈茶:“……”   她又摘下了几张纸,每张纸都几乎大同小异,上面写满了各种情话。   陈茶心情有点复杂。   感动和惊喜难免,只是这纸条上动辄就亲爱的,宝贝,什么的,实在不像程樘风格。   除了天花板连三面墙上一面落地窗的玻璃上都装饰的很漂亮。   墙上用彩色气球围了一道彩虹的弧形。里面贴了几张大白纸,白纸用彩笔上写了:老婆,生日快乐!这几个大字。   落地窗为了不影响视野倒没整得这么花里胡哨,只贴了点零散的小装饰品。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   长条桌中央还特别洋气地摆了大大的一束红玫瑰。   陈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喜悦和激动。   她做梦都没想到程樘这种木讷性子会给她准备这样梦幻的生日宴。   感动地她立刻想亲程樘一下。   结果陈茶一扭头看见程樘一脸被雷劈了表情,比她还震惊。   “这难道不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陈茶问,语气却极为肯定,还带了不小的失落。   程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地方是我订的。打电话的时候这里老板说没有包间,我就包场了。但这些……”程樘指了指那些彩带气球,“不是我弄的!”   陈茶:“……”   她第一反应是质问程樘:“包场??败家子!咱就两个人吃饭你包这么大地方干什么?”   第二反应才是,这种浪漫格调果然不是程樘作风。   第□□应依旧是质问程樘:“这得花多少钱?”   陈茶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她回头看见一个打扮十分洋气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烫着时髦的波浪大卷,上半身是紧身小毛衣露着细腰和肚脐眼,下半身微喇牛仔裤,脚上还蹬一双细跟尖头鞋。   程樘只瞄了这姑娘一眼就移开视线。   这姑娘注意到了,不高兴地控诉程樘:“你那什么反应?我丑得碍你眼了?”   程樘话少但不代表不会反击,只淡淡回了两个字:“确实。”不过不是因为丑而是因为穿着暴露。   那姑娘被激得顿时跳脚,指着程樘跟陈茶告状:“管管你男人!这是1990年不是1900年!这种迂腐木讷不解风情的男人是怎么娶到你么漂亮的仙女的?”   虽然这姑娘的夸奖确实让陈茶很受用,但是骂程樘就让她很不开心了。   陈茶挑了挑眉回她:“我喜欢他就行!其他闲杂人的看法不是那么重要。”   姑娘:“……”她就是那个其他闲杂人呗?!   姑娘撇撇嘴,小声咕哝:“还挺护短!”   “你谁呀?我们认识吗?”陈茶不客气地质问。   “不好意思,忘自我介绍了。”女孩不但没恼反而拍了拍自己怀里抱着的菜谱,认真自我介绍,“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我叫莫莉。因为你们是我们餐厅开业以来第一个包场的顾客,所以今天由我亲自为你们服务。”   陈茶还记恨她刚才说程樘不好,出口讥讽:“那你们餐厅生意可够差的!”   莫莉:“……”   看在这俩人是她上帝的份上,她忍了。   假装没听见陈茶的评价,十分热情地跟陈茶夸程樘:“寿星,你老公真的很爱你!”她指了指满满一大厅的装饰品:“这都是按照他吩咐弄的,他……”   程樘打断她:“我没有!”   莫莉:“……”   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是怎么娶到这么漂亮老婆的???!   狗.屎运!!   妈的!这些装饰不白送了一会儿都算在包场费用里!   陈茶看见莫莉一脸便秘的痛苦样,低头轻咳了一声,怕忍不住笑出声。   莫莉跟她这餐厅一样跟这座小城市有点格格不入。   陈茶猜她应该是受得西方教育,毕竟一般人说话都是你爱人你对象再土一点是你男人很少有人会说你老公这种称呼。   这姑娘虽然说话直爽了些,但是看得出来没什么恶意。   就是有恶意也得憋着,她们花钱的才是大爷。   陈茶还是给莫莉递了个台阶,问她:“他怎么嘱咐你的?”   莫莉顿时忘记被程樘噎的事,兴致勃勃地地夸奖程樘:“他跟我说要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让我好好布置现场,让你感受到他对你的爱意。”莫莉指了指大厅,“怎么样?还满意不?”   陈茶明白了,她这不是夸程樘是夸自己。这不是程樘风格,估计这姑娘自作主张布置的。   不管如何陈茶还是很开心,笑着道:“谢谢你!”   莫莉见陈茶这么聪明十分开心,心道,这布置还是免费送吧!   毕竟古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见啊!   莫莉热情地把陈茶让到餐桌前坐下,给她看自家菜谱。   这菜谱也不同于国内饭店里的,做得十分精致,纸质比相册用的照片纸还好。   就是菜谱上的东西贵得让人咂舌。   陈茶哪里吃过这么昂贵的西餐,看了会儿把菜谱递给程樘。   程樘翻了下,还给莫莉:“我记得菜是订好的。”就是她推荐的。   莫莉眨眨眼,“是呀!但我也得让你们看看。”主要想让陈茶看看。   她打个响指,“马上上菜。”   这所谓的马上,半小时过去了,才缓慢走来了一队人,手里拎着各种乐器,停在他们不远处开始奏乐。   先是一首欢快的生日快乐歌。   陈茶:“……”   程樘:“……”   终于,等梁祝奏起来的时候,第一道菜终于上来了。   莫莉跟着来的,简单给他们俩普及了一下刀叉的用法。   “你让他们下去吧!”陈茶指了指乐队。   “为什么呀?”莫莉不解,“这是我斥巨资重金聘请来的古典乐队!奏的不好?”   陈茶冷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过生日.你放梁祝合适吗?”   “梁祝不是寓意唯美的爱情?”莫莉一脸茫然,她记得是祝英台跟梁山伯感天动地的故事。   “洋文化虽好,也记得多学学中文。这是爱情故事没错,但,是个悲剧。这俩人死了才化成蝴蝶在一起的!”   “啊!”莫莉傻眼。   “所以你是在咒我们?”   “没有!”莫莉头摇成拨浪鼓,赶紧摆手让乐队都撤走,“相信我,真不是!我的疏忽十分抱歉。你别生气!这顿饭算我请你的!生日快乐!”   莫莉说完匆匆跑了,生怕陈茶追着她退钱。   陈茶:“……”她就是逗逗莫莉。   她跟程樘都不喜欢被人看着吃饭,不自在。但又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才这么说的。   乐队走了,程樘倒是松了一口气。   陈茶乐了,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程樘皱眉,一脸悔恨:“杨春凯他老婆推荐的!说这地方很浪漫,你一定会喜欢的。”   陈茶点头,“还行!挺喜欢的。”毕竟程樘也是用了心的。   “这地方生意一定不怎么样!”陈茶感慨:“巴掌大的牛肉煎一下就敢要这么贵。”   名字虽然很洋气叫牛排,那也改变不了这就是块牛肉的事实。   在这里吃饭,一顿饭下来怎么也百八十块,饭量大的根本吃不饱。   莫莉推荐那红酒更贵。   只是陈茶不喝酒,程樘要开车,就没点。   为此莫莉十分失望。倒不是因为没卖出去酒,就觉得不喝酒配不上她精心煎的牛排。   结账时陈茶跟莫莉讨价还价。   经过双方你来我往的谈判,被陈茶抓着乐队的事攻击,最后莫莉咬着牙给他们打了个五折,让他们以后别来了。   陈茶被逗笑了。   临出门想起那些纸条,她又倒回二楼。   虽然字不是程樘写的,但是按照莫莉的意思,那些话都是她根据采访程樘跟她的恋爱结婚经过写的。   只是程樘讲的过于简短还干巴巴的,她花了很大时间润色。   陈茶觉得,除了那些让人肉麻到起鸡皮疙瘩的称呼,大约还真是程樘的意思,所以她想把那些纸条收起来带走留着以后慢慢看。   这会儿二楼大厅里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真羡慕这个叫陈茶的女人!嫁了个有钱还知道疼人的男人。涛子,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给我过一回生日?”   “这酸酸唧唧的有什么好?等有钱了我给你买一大块猪头肉不比这实惠?!”   女服务员重重一拍桌子,怒道:“猪头肉跟牛排能一样吗?我看你就是不爱我!”说着就开始抹眼,“我可是为了你连家都回不去,全村人都在骂我,说我是小三勾引别人的男人!呜呜,明明是你追的我!我什么都没了,还得跟着你在这给人刷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又来了!我要不爱你能把李芳芳那么漂亮的新娘子踹了跟你私奔吗?要知道我给她家的聘礼加起来一千来块呢!都打水漂要不回来了。说起来,今天这男人名字跟李芳芳那姘头好像一样的发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啊?”女服务员顿时顾不上埋怨,“不会这么巧吧?”   陈茶眯起眼,冷哼一声,心道:可不就这么巧。   她没惊动这对狗男女,顺着楼梯原路返回,跟程樘说了这事。   程樘一听就要上去找人。   陈茶拉住他,“揍他一顿太轻了。”   程樘看她。   陈茶拉着他找莫莉。   莫莉看见陈茶就头疼。   “别跑,你帮我个忙,我就把你刚打折的钱还给你!”   莫莉眼睛亮了。   她算生在好时候,赶上高考恢复也赶上了前几年的出国潮。父母都是油田下属单位的管理层,有钱有关系,把她送出国留学了。   她回来有时候会馋西餐,但是全市都找不到一家西餐厅,就想自己开一家。   父母就她一个独生女,拗不过她,金钱支援她开了这家餐厅。   餐厅才开业不久,走得又是中高端路线,还是外国风格。国人接受度不高,到目前为止餐厅还是亏损未盈利状态。   程樘打电话说包场的时候,可把她激动坏了。   却没想到最后因为一曲梁祝,她又没赚到钱。   所以陈茶说还她打折钱对她诱.惑简直太大了。   莫莉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你说!只要不违反乱纪我就干。”   “楼上打扫卫生那两个服务员的家是哪的你知道吗?”   莫莉没想到陈茶竟然问这个,怔了下,不太确定道:“好像是什么双河县的两个农民。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收留他们是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了。这两个人一个叫张涛一个叫陈红。他们是自由恋爱,但是家里有父母定下的未婚夫和未婚妻。两个人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了才私奔出来,过年没地方住也不好找工作。我听得特别感动就收留了他们两个。”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也雇不起服务员了,唯独这两个任只需要管吃管住,工资很低都能接受。   陈茶啧了一声,“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也是跟他们的爱情有关,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版本。”   莫莉听完事情的经过,气得咬牙切齿,“这对狗男女!明明就是负心汉和小三!竟然骗我!”莫莉一撸袖子,“我这就去开了他们。”   “那倒也不必。”陈茶拦住莫莉,“我有个主意你先听听看。”   她在莫莉耳边耳语几句,莫莉越听眼睛越亮,连连点头,“好主意!”   只是……   莫莉有几分扭捏:“我这餐厅装修花的有点超预算,所以暂时有点囊中羞涩。”   真不是哭穷!她超预算说有点都是特别委婉了,实际上超了一倍不止。   “钱我出。”陈茶把刚才省下的钱还给她,“事情办好的话!我还有更大的好处给你!”   莫莉连连点头,义薄云天地拍着胸膛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   出了门,程樘问陈茶,“你撺掇那蠢老板干什么了?”   陈茶:“……”   “这话你提前说半小时,莫莉就敢在你饭菜里下毒你信吗?另外,什么叫我撺掇她什么?这不是给你青梅报仇?”   程樘:“……”   他果断换了话题:“时间还早,想去哪里玩?”   陈茶故意为难他:“我没看过海。想去海边看看。”   程樘有点犹豫:“你现在坐久了容易腰疼。到海边开车得个数小时,你受不了。”   陈茶眼睛亮了,“这里真有海??我想看。”   程樘还是不情愿。   “我真没事。现在怀孕都快四个月了!前几天去检查医生也说孩子很健康很好。”   程樘不想扫陈茶的兴致,还是妥协了。   尽管道路颠簸,路途遥远,陈茶半路就开始腰疼,但是想看大海的兴奋和期待让她觉得这些都能忍受。   程樘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海边。   只一眼,陈茶就失望了。   “这是海?”   电视里的海,是一望无际的蓝。有柔软的沙滩,海边有穿着清凉泳衣的游客躺在休闲长椅上休息 ,头顶还有大大的太阳伞。   美到让陈茶心驰神往。   然而这片海……   海面浑浊不堪也就罢了,岸边也一片淤泥和碎石头,荒芜人烟没有美感。   不适合观光,倒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程樘点头,理所当然:“真是海。”   陈茶:“……”   失望两个字已经完全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我想看的不是这种海,我想看那种蓝蓝的海面,带着沙滩的岸边。”   程樘想了想,“带沙滩的没有,带海鲜的倒是有。”   陈茶:“……”   所谓带海鲜的不过是适合渔民出海的地方。   这季节正是盛产海虹蛤蜊的好时候,有很多渔民在海边捡海虹。   “你要吃吗?我去给你抓。”程樘指了指下面那片烂泥。   陈茶并不想,但也不愿白来一趟,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程樘脱了鞋子,挽起裤腿也下了泥。   没多久就捞了许多上来。   但是他们没带装海鲜的工具,只能扔在卡车斗子里。   程樘一身干净的衣服都被淤泥弄的又臭又脏。   鱼腥味熏得陈茶忍不住想吐。   程樘:“……”   他把外套脱了也扔在后车斗里,但是裤子不能再脱。冷不冷先不说,主要只穿了单裤,再脱就内裤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又回到市里,程樘拉着连连作呕的陈茶找到他们刚才去吃饭的西餐厅。   “给她找个地方休息。”程樘对莫莉道,“另外帮忙把这些海虹做了。”   莫莉看着他用衣服兜的这一堆腥货,崩溃到想尖叫:“我这是西餐厅!!”又不是路边摊。   程樘斜睨她,一句话就让莫莉闭了嘴:“我记得我是今天包了场。”   谈的价格是一天的不是一顿饭的。   莫莉:“……”   行吧,有钱的是大爷。   “我去买套衣服,你在这等我会儿。”程樘没进门,说服莫莉后就转头嘱咐陈茶。   陈茶点点头,程樘这才离开。   莫莉见陈茶脸色实在不好,连忙把她扶上楼。   三楼是员工宿舍,还有她自留的一间房。   她带陈茶进的是自己房间。   房间装修挺符合她个人风格,特别张扬,很独特。   “谢谢。”陈茶着实难受了。   莫莉摇摇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让人处理你那木头男人给你抓的那堆腥气玩意!”   说到最后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莫莉表情太过狰狞,以至于陈茶都不好意思挤兑她了。   要不是身体着实不舒服,陈茶都想笑。   等陈茶睡醒一觉,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程樘换了身新衣裳,还坐在中午吃饭那桌上等她,看见陈茶第一句话就是:“你闻闻还有味吗?”   陈茶头靠近程樘闻见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她上次闻到类似的味道还是在省城那间豪华的招待所中。   “你去招待所洗澡了?”   “嗯,订了间房。今晚不回家了。”   陈茶:“……”   程樘这人你说他新潮吧?他往往比谁都古板。   你说他古板吧?他时不时干一件比谁都新潮的事。   正好陈茶肚子咕咕叫。程樘连忙招呼莫莉把菜上了。   来送菜的是女小三陈红。   陈茶“不小心”把热果汁撒到了陈红手上。   陈红被烫得尖叫一声,捂着手后退一步。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茶故意挺着肚子,一脸仓皇,“你别生气!要不然叫你们老板来,我跟她说给你放个假!”   陈红一句“你眼瞎吗?!”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咽了回去,红着眼,咬着牙挤出笑容:“我没事。真没事!你们吃,我先下去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了句:“不用跟我们老板说,真的不用。”   程樘诧异地挑眉,眼神询问地望着陈茶。   陈茶耸耸肩,“我让莫莉借口餐厅生意不好把张涛辞了。现阶段他们俩养家的重担就陈红身上了。陈茶不敢丢了工作,否则他们连住处都没有。”   程樘点点头,问她:“然后呢?”   就泼个热果汁,丢了其中一个的工作,可不像陈茶作风。   这报复太轻。   陈茶眨眨眼,“什么然后?就这样!我都当妈的人得为孩子行善积德。”   程樘往陈茶微凸的小腹上瞄了一眼,眼神有些深,但是嘴上却道:“惩治坏人也是行善积德。”   陈茶假装没听到,岔开话题:“没想到这海虹挺好吃!”   海鲜的烹饪其实很简单,不是蒸就是煮,吃的就是鲜美。   这海虹肉质相当肥嫩。   尤其,这还是程樘亲手抓的,更美味。   突然想起什么,陈茶放下筷子,“我去下洗手间。”   然而拐出隔断她就上了楼。   一到三楼就看见莫莉耳朵贴在某扇门上。   莫莉看见陈茶,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招呼陈茶下楼。   陈茶挑了下眉,还是跟着她走了。   一下楼莫莉就笑得前俯后仰,“她那手你烫的吧?你这女人太毒了!称你一声美女蛇都不为过。”   然后绘声绘色给陈茶讲了陈红如何在她面前忍气吞声,然后到张涛面前又如何哭诉抱怨的。   最乐的是,张涛刚丢了工作,正心烦没耐心哄陈红,还嫌弃她娇气。   陈红登时大哭大闹,说为了张涛付出这么多,张涛却都不知道心疼她,伤心到要抹脖子。   陈茶上楼那会儿,张涛正憋屈的在里面哄人呢!   “我猜,用不了多久,这俩狗男女就该各奔东西了。”莫莉摸着下巴道。   “那可不行!”陈茶摇头,“拆散他们可不叫折磨,那叫帮他们。我要的是他们一直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莫莉摩拳擦掌,“你还想怎么样?你说我去办。”   太刺激了!   陈茶这美女蛇太对她胃口了。   “先不急,你就管吃管住,养着张涛只让陈红打工。越这样陈红就越放不下张涛。因为她觉得自己为张涛付出这么多了,绝对是真爱,死活不会离开他的。”   人呢,都有惰性。   有句老话叫“学好要三年但是学坏只要三天就够。”   张涛在这里住着,不用干活就能蹭吃蹭喝,还有年轻的女朋友陪着,日子久了他就更不愿意出去工作了。但是,陈红会越来越委屈,时不时就会抱怨就会闹。这样呢就会让张涛越来越烦。   莫莉砸吧了嘴,皱起眉,“照你这么推算,那他们也不算受折磨啊!最多日子没那么痛快。”她还得搭上口粮有点不合算。   陈茶朝莫莉妖娆一笑。   笑得莫莉后背绷紧,莫名发冷。   谁要看见一条毒蛇朝自己吐信子谁都背脊发冷。   莫莉后退两步,“你别这么看着我,有话好好说话。”   “所以接下来,该大老板你上场了。”   莫莉弯曲胳膊,食指倒转指了指自己,“我?”   陈茶点点头。   莫莉:“……”   “要我做什么?”   “去勾.引张涛!”   莫莉:????   莫莉拢了下上衣,头摇成波浪鼓:“我卖艺不卖身。”   陈茶被她逗的噗嗤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给她解释了原因和具体做法。   莫莉竖起拇指,“你这人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要跟你为敌!”   陈茶当她是夸奖自己,而且还反问她:“那你要不要考虑下跟我合作?”   莫莉觉得,陈茶就像个捕食的狐狸,尽管她眼神十分真诚,莫莉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狐狸盯上的兔子,她摸了摸脖子,谨慎道:“合作什么?   “你这西餐厅,做那烤牛肉和蔬菜乱拌……”   莫莉忍无可忍地纠正她:“那叫牛排和沙拉!!”   陈茶哦了一声,十分敷衍,“你说的对。反正你做这些是不是得用牛肉和蔬菜?”   莫莉点头,“对啊!”   “是这样的!”陈茶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站久了她腰疼,“我是种地的农民。我寻思着种点蔬菜卖给你。给你便宜点你收不收?要行的话,我再养几头牛给你供肉。”   莫莉翻个白眼,“姐姐,你快饶了我吧!实话告诉你,你们就是不出包场费,我这也没什么客人。你们一个村都种蔬菜我哪收的了?”   陈茶目光四扫,点头表示认同:“我知道。”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跟她砍价。“放心,我为了卖出去菜也不会让你这里生意这么差。”   这次轮到莫莉惊讶,“你有办法让我这餐厅生意变好?”   “当然!要不然我跟你谈什么?指着你一天卖这二两牛排我去养头牛?”   莫莉:“……”   “六两!一份牛排是三两!”茉莉更正,她的餐厅才不偷工减料。   “重要吗?”   莫莉:“……”好像差别不大。   她老实认怂:“你有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陈茶摇头,“先谈好条件再说!你这餐厅算我入股,以后盈利了五五分!平时你负责经营我只管给你拉客户和分红。”   莫莉:“……”   口气杂那么大呢!   半晌,莫莉咬牙点头:“成交!”   这个月再赔钱就得关门了!   爸妈说等她把嫁妆赔光,就让她进他们负责的厂里拧螺丝。   莫莉喜欢自由不愿意进工厂。虽然陈茶只这么一句话,半点都不靠谱,她也愿意赌一把试试。   接下来两个人细细商讨了下合作细节。   那边久等等不到陈茶回来的程樘过来找人。   结果看见两个女人挤在收银台后面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程樘顿时有点头疼。   陈茶一拍后脑勺,十分内疚的跟程樘道歉:“对不起啊!聊起来把你忘了!”   被忘记的程樘:“……”十分不开心。   他黑着脸拉着陈茶就走。   莫莉在他们背后喊:“你们还没结账呢!”包场是包场,海鲜加工要另外算钱的。   程樘回头,挑眉看她:“我媳妇儿都让你拐走了你还想要钱?”   莫莉:“……”   就委屈,明明是你媳妇儿拐的我。   不过她跟陈茶聊天莫莉受益良多,而且意犹未尽。   行吧!不就一顿饭吗!她请了。看在未来合作伙伴的面上。   莫莉挥挥手跟他们告别。   出了餐厅门,程樘还冷着张脸,牵着陈茶的手往前走,也不说话。   陈茶屈指在他掌心抠了抠,“真生气了?我过生日呢!”是不是该你哄我才对?   程樘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你还记得你生日呢?我以为你只记得做生意了。”   最近两个人都忙,很多次晚上程樘到家陈茶都已经睡着了,早晨他走的时候她都没醒。   两个任经常很多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加上陈茶怀孕,他也不敢碰她。   两个任明明天天生活在一起,程樘却总觉得好久没见过她了。   本想趁陈茶过生日,他想好好跟她在一起腻歪一天。结果吃个饭的功夫她都跟人家餐厅老板谈上生合作的事了!   其实陈茶也没做错什么。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陈茶知道他委屈什么,眨眨眼,又在程樘掌心抠了抠,柔声哄他:“我今晚好好陪你!只陪你!”   这话暗示意味极浓。   程樘挑眉,不太相信的跟她确认:“真的?”   陈茶点头。桃花眼眨啊眨的,诚意或许不足,但是诱惑十足。   程樘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停卡车的地方走。   “放我下来,我能走!”陈茶拍打他,大白天让人看见她也会害羞的。   “力气留着待会用,医生不是说最好你在上边?”   陈茶:“……” 第111章 、举村欠债   早晨一睁眼陈茶就开始抱怨:“又没出市还住什么宾馆?我还养着蚕呢!饿死怎么办?”   她都出来一天了, 也不知道她的蚕宝宝们怎么样了。   “你不是带了个小徒弟?”程樘想了下,“叫李怀桑?”   “嗯,可她这是第一次养蚕, 又是个小姑娘,自己采桑喂蚕太难为她了。”陈茶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怀桑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还在上小学。是来跟陈茶学养蚕的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陈茶问她为什么想学这个?而且养蚕到后期晚上会睡不好, 特别辛苦。   李怀桑说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桑字, 所以她喜欢桑树。还因为养蚕不用花大力气, 是她能做到的事。当然更为了养蚕能赚钱。   如果能赚到学费李怀桑就不用辍学了。   李怀桑的弟弟李怀年今年该上一年级了,他上学李怀桑就得辍学。以她家的条件, 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上学。   像李怀桑这样喜欢上学成绩非常好却不一定能上学的孩子,村里并不少。可像李怀桑这样, 愿意为自己的命运奋斗一把的小姑娘却全村只有她一个。   其他女孩即使心中遗憾也只是温顺的接受父母的安排,小小年纪就辍学务农补贴家用供家里的男孩子继续上学。   所以陈茶答应李怀桑,让她好好学, 等她放暑假陈茶会送她一张蚕卵纸,让她自己养蚕。   钱榆村的小学,一年中有四个假期。麦秋假, 暑假,秋收假,以及寒假。   暑假最长, 四十多天恰好够养一批蚕。   李怀桑学的特别认真,也特别勤快。   每天一早就去采摘桑叶回来洗净,剪裁好, 有时候会回家给家里做早饭, 有时候能直接上学。   陈茶看她为了养蚕总饿肚子, 每次都从小卖部给她拿些吃的让她充饥。   晚上李怀桑放学忙完家里活, 做好饭再来跟着陈茶摘桑叶喂蚕。   陈茶什么都没说,但是默默记在心里。   她想着等李怀桑上初中的时候会把这些工钱连本带利给李怀桑当学费。   她没直接给李怀桑算工钱是怕这钱只是过过李怀桑的手,落到她父母口袋里再想要学费就难了。   程樘有些吃味,“感觉你现在对谁都比对我好。”   自打陈茶当了钱榆村的村长,处处牢记要带村民翻一番收入的诺言。   她怀孕后本就嗜睡,现在醒了就开始忙村里的工作。   程樘虽然知道陈茶是为了自己当的村长,但是见她这么忙,自己想跟她单独呆一会儿都排不上号,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陈茶好笑地戳了下程樘的大.腿:“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学得这么黏人了?”   程樘搂着她,低下头在埋在她胸口蹭了蹭,声音有些闷:“昨晚你跟莫莉谈合作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多漂亮!不光是长得好看而是那种感觉……”他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反正整个人发着光,特别耀眼,特别吸引人。”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将来陈茶身边会围着特别多特别多的人,而他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一不小心就会跟不上她,然后弄丢了她。   这感觉不是现在才有。   最近陈茶在钱榆村威望很高,每个人看见她都是信服的,极个别有恩怨的人除外。   陈茶有些好笑,张开手伸进他的短发里,逆向撸了两把,问他:“程樘,你不记账大约不知道。光北镇这三千户装完,最少也能赚百来万。作为全市第一个收入百万个体户大老板,你哪来的这么不自信?”   程樘摇头,“不是钱的事!”   具体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陈茶想了想,觉得最近大约沟通少了让他没了安全感,轻拍了下程樘头顶,“那你觉得怎么样你才能自信?”   程樘张嘴往一侧挪了下,挑了一点,咬了下,“这样!”   陈茶嘶了一声,在他背上拍了下。   又不疼,程樘直接忽略,手往下探,“这样!”   陈茶拱起背,闷哼一声。   ******   等程樘跟陈茶收拾好办了退房已经差不多到中午了。   他们两个人随便在路边小摊上吃了碗面,才回了钱榆村。   程樘把陈茶放到村口就开车走了,毕竟百万富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三千多套油田单位的家属房加上需要自盖一套厂房,还有零散的个人房子需要装修,程樘未来一年的时间都会挤得满满当当。   所以想跟陈茶多点时间在一起,他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等程樘离开后,陈茶先到了小破屋去看她养的蚕。   李怀桑正好在喂蚕。   陈茶检查了一遍,松了一口气,她不在的这两天,李怀桑把蚕喂的特别好,陈茶毫不吝啬地夸奖李怀桑:“你做的很好,特别棒!”   这小姑娘优秀的出乎陈茶的意料。   经此一遭,陈茶便把养蚕的事彻底托付给了李怀桑。只在早晨和傍晚的时候来转一圈指导她一下。   除此之外都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去年新开荒的水稻田上。   因为陈茶过完生日最多也就是半个月就又要到收小麦的农忙时节了。   在这之前需要完成水稻田泡碱。   钱榆村前面这片荒地里的盐碱特别重,如果直接种水稻,根本不可能种活。   陈茶春节回外婆家的时候,她还特地向大姨夫他们那些水稻种植好手讨教过经验。   当时陈茶想的是如何种好自己家的地,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要来指导全村种水稻。   泡碱需要大量的干净水。   钱榆村背靠黄河种植灌溉自然也需要黄河水。   但是这个黄河水还不能用护河堤坝北面三河滩地头上的黄河,得用村边这条河灌溉。   绕了大半个村的那条河,就是从南边穿过两个村引过来的,黄河水都是一样的水,只是护河堤北是真正的黄河,南边这些大约都是引流的,归当地的水务管。   现在不到汛期,如果想要水,得需要上游开闸放水。   陈茶为此特地跑了一趟水利局。但是人家不同意把水给她。   因为钱榆村还欠水利局的钱没有还。   水务上的人态度不太好,话说的直白且刺耳:“你们钱榆村还好意思来要水?就你们村我觉得用口水就能种地了。”   陈茶虽然不开心,但是不明所以也不好反驳人家。只好又一头雾水地跑回来问老村长。   老村长仔细想了想,告诉陈茶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钱榆村看见西边隔壁村开荒种水稻,那年收了水稻村民们相当于多了一份收成,收入比往年高了。   所以钱榆村也想跟着人家学种水稻。然而他们只有一腔热情,什么都不懂。   秧苗都没下秧床就全部死掉了。   那一年整个钱榆村所有村民都颗粒无收。村里人差点活活饿死。   因为种水稻,家家户户把地里那本就不富裕的收成都买了水稻种,还在公社赊了肥料。   当年想种水稻那会儿村里的公账上根本没有余钱,所以要水灌溉也是先向水利局打的欠条,想着等秋收了还给人家,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根本就没能种出水稻。   所以欠着人家水利局的钱就一直没有还。主要没钱还。   水利局来要过几次,还扬言要掐了到村里的水。钱榆村的人吃水都是自己去黄河边上弄。所以被停了水也无所谓。   再说也没有完全停他们的水,每年到了汛期黄河发大水的时候,还是要开闸泄洪。   所以钱榆村的合理才一直有活水。   陈茶不敢置信地问老村长:“失败过一次你还折腾着要开荒种水稻?”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老来古稀也这么无知无畏。   老村长又不是听不出陈茶话里隐藏的嘲讽,难得心虚,捋了下胡须没说话。   陈茶思索了一下,老村长退位这事是意外,要不然至今村长都是他,所以应该不存在刻意陷害她。   “村长,如果你还在任上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我就不信你真忘记还欠人家水利局的钱。就算忘了,又哪来的勇气来种水稻的?水稻离了水就该叫旱稻了。”   钱榆村可不是鱼米之乡。   老村长点了烟袋,长长叹息一声:“还能为啥?穷呗!你来村里都一年多了吧?!去年也跟着去交过公粮。你跟程樘这是有本事,会做买卖能发财。如果你们不会做生意,你算过你家地里的收成吗?够你们俩生活吗?”   陈茶当然算过,她记得刨除交公粮的,留出自己吃的,就卖了八十来块钱。   钱再值钱,一年到头两个大活人只花百来块,日子肯定也过得紧巴巴。一年到头不见点油水不说,买件衣服也得掂量再掂量。   万一家里再添个孩子,日子根本没法过。   在钱榆村像他们这样人口多地却少的并不是个例。   虽然去年她跟程樘只有一口人的地,但好在她跟程樘两个人都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能忍饿能抗冻。   其他村民家里往往上有老下有小。吃喝花费那是小数,大不了有钱多买点没钱少买点。   穷人家往往最怕的就是生病。一场小病都能让人倾家荡产。   万一查出什么不好治疗的病,基本上就回来等死了。   老村长知道陈茶聪明,一点就透,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村里很多人家可能也包括我在内。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愚昧无知,没人情味,是墙头草。可闺女啊!老话说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咱村里就些普通老百姓。生在这长在这,没文化没见识。为了省一毛钱能舔着脸跟医生讨价还价。若不是真没有,谁愿意这么做?”   陈茶没说话。   但是她知道钱榆村的人都信奉一句话:“什么都可以砍价!唯独大夫跟教书匠的钱不能欠也不能砍价。”   他们觉得,少交学费,老师不认真交了怎么办?少交医药费,医生给治不好怎么办?   如果被逼到跟大夫开口还价,那是真的被逼到份上了。   “我是村长。他们穷我有责任。但是我自己本事有限,只能跟人家条件好的村子学习。咱们东边的村跟咱差不多的穷,咱们西边的村就富裕很多。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西边的村除了人口地比咱们多之外也就是多村前头这片水稻田了。   他们地里的土是比咱村的土质好些。可就隔着这么几里地,能好到哪里去?我寻思人家能种水稻咱也能种。为了不像上次一样连秧床都育不活,前阵子我还专门找隔壁村村长问了些种植经验,一会儿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至于欠水务的帐,闺女你听我一句劝,再欠几天吧!等到收了秋再给。否则你现在去村里收钱你也收不上来。老百姓手里的钱每花一分都是带着血丝的。”   让村民们出力容易,吃苦也行。让他们出钱比登天还难。   交电费那事就是前车之鉴。   陈茶当然知道这个理,问:“那灌溉用水怎么办?”   “村里公账上还了你之后还剩点钱,是我之前特意留着买抽水泵的。你先买两台抽水泵,一个队一台。水就先用河里的这点存水将就将就?”   陈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村长,你打听怎么种水稻的时候就没问问水稻对水的需求量吗?就咱们村这五百亩地,这条河里的水全都抽干了也就能灌溉一回。种水稻不是种小麦。浇麦子地是一次性用水,从种到收一般也就浇个一两遍。水稻不一样,是天天要用水泡着的。”   这事老村长着实没想过,但这确实他任村长的时候出的纰漏,而且只有欠债没有余款。   “要不,组织村民大家把家里的牲口都赶上,去黄河边上往地里运水?”老村长见陈茶脸色不好,连忙又补了一句:“你别为难,我去跟他们说。”   “村长,下个月就要收割小麦了。你比谁都清楚收小麦那十天半月,村里的人都累成什么样。这种情况下你还让他们晚上熬夜再去黄河边往回运水?你也不怕他们掉黄河里。退一万步说,大家为了种水稻愿意受这个罪肯去运水。恕我直言,那未来这几个月,全村所有动干活的人就都长在水边上就行了。因为需要每天不停的往回运水。”   老村长傻眼了,问陈茶:“这也不行,那你说咋办?”   “我倒是真有个办法你真会照做吗?”   老村长连连点头:“你说,我一定想方设法的做到。”   “换个人当村长吧!”陈茶还是翻了白眼,给这个村当村长也不知道图啥。   村长没想到陈茶说的办法是这个,讪讪道:“你看你这闺女又说气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 第112章 、男儿情泪   程樘晚上回家进门的时候都快十点钟了。   难得见孕后十分嗜睡的陈茶还没上炕睡觉。   她正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摞作业本在看。   本是小学生管用的田字格本或者横线本, 但上面的字迹明显不是小学生的作业。   陈茶那小脸阴沉得活像别人欠了她八百块钱。   “这是怎么了?”   陈茶扔下作业本,指了指剩下那摞本子,冷哼一声:“这是你们村历年来的账本。”   “额……”程樘不用看都知道上面那些数字十之八.九是红色的。   村里会计习惯用红字表示负债。   陈茶把村里欠水务钱要不到灌溉水的事说了。   程樘听完直接问她:“你怎么打算的?不种水稻田了?还是咱们先借钱给村里?”   以前一直没有水稻田村民们也都活得好好的。   陈茶咬了下唇角, 心不甘情不愿道:“借钱吧?”   程樘乐了,“你这当村长以后, 变大方了?你不怕这回水稻再种不起来跟水务上一样收不回借款?”   “我怕什么?”陈茶一扬眉头, 十分自信:“半个村都给你打工呢!还能跑了他们不成?”   她只是不愿意而已。   倒是程樘眯了眯眼, 在陈茶身边坐下, 正色问她:“你答应村里当这个村长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条件?”   程樘越琢磨越不对。   陈茶可不是菩萨,她绝对不会因为他童年欠那点恩情花这么大精力跟这么多时间在村里的致富上。   他们都很清楚, 经过买卖妇女儿童一事,他再不欠这个村任何人了。   “没有呀!”陈茶否认的很快。   “陈茶, 你每次撒谎眨眼频率会高。”程樘揭穿她。   陈茶:“……”   所以说,人还是有点距离最美。枕边人最难糊弄。   “还是为了我?村里答应你什么条件了?”程樘追问。   陈茶见糊弄不过去,坦诚:“不是村里, 是镇上。”   “嗯?”   当村长是自愿的事,只要陈茶跟程樘坚持不松口,哪怕镇上也拿他们没办法。   只是陈茶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   那就是程樘的腿。   程樘这腿里如今都还有钢板钢钉。平时还好, 看着跟正常人无异,能走能跳能蹦。   可钱榆村所在的地方,夏季多雨, 冬季寒冷,春秋海风不断。   每逢阴雨天,程樘晚上就会辗转难眠。   到了冬天更严重, 农村没有暖气, 房间里温度往往达不到, 或者他外出回来, 小腿会像冰块一样刺骨凉。   程樘牙硬能忍,从未跟她诉过苦。还是陈茶有次不小心看见他半夜揉着腿坐在炉子跟前才知道他的痛苦,要不然她都没注意这事。   他总是把腿烤暖了,才会进被窝搂着她。   那天之后,陈茶跑去买了个一个昂贵的泡脚桶,是桶不是盆。   即使腿长如程樘也能到膝盖位置。   她每天睡前都会烧一锅热水给他泡脚确切地说是泡腿用。   每次看见程樘的腿,陈茶最恨得就是当初打断程樘那些腿的人。   至于谭新建,有他没他区别不大。   因为即使没有谭新建那次事故,如果想让程樘的腿恢复如初,还是得重新断骨一次。   医生说过程樘当初没好好治疗,又没好好休养,骨头愈合得不好,还歪了。   所以每当陈茶看见程樘撑着膝盖白着一脸流冷汗的时候就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活剐了。   虽然当时没抓到人,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来路,但是程樘去西北前只是钱榆村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就算那些人只是打家劫舍的歹徒也没理由抢程樘一个看起来就穷的单身青壮年。   所以陈茶跟程樘一样,都觉得这事是不想他回城的人做的。   那范围就小了。   基本上就是张红艳那个亲戚的领导所为。   张红艳肯定是不会出卖自己亲戚的,陈茶跟程樘也只是平头百姓,就目前而言她还没有能力查出那个人并且为程樘报仇。   但是官方可以。   所以陈茶找了镇上,希望他们能出面帮忙查清这事,还程樘一个公道,也能给坏人应有的惩罚。   镇上领导原话是:“陈茶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通报到相关部门进行查证。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不用你交换我们也一定对这种行为严惩不贷!国有企业里不允许有这种谋财害命,冒名顶替镀金换职的行为!”   但陈茶还是选择当了钱榆村的村长,她不愿意欠任何人情,哪怕是官方。   “前两天我去镇上开会,散会的时候,镇领导还跟我说他们已经收到西北那边的回函了,证实你说的都是实情。而且西北那边已经提供了你所顶替之人的单位以及相关材料。现在相关部门已经立案调查了。程樘,你快要沉冤得雪了!”   陈茶说完仰头去看程樘,恰好一滴泪落在她脸上。   程樘伸出手盖在她的眼上,“别看。”   陈茶摸着脸颊上的湿意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程樘抱着她,脸埋进她脖子里。   没一会儿她脖颈处一片温热的湿意,有些不舒服,陈茶忍着没动,只是伸手抱住程樘,在他背上轻拍。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程樘时不时的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从间歇的抽噎声变成了低吼的哭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于程樘来说,伤心处到了太多回反而不会让他再流泪。   无论身体上的折磨还是精神上的磋磨他都经历过太多太多了,多到近乎麻木。   年幼丧母,丧奶奶。寄人篱下,被打骂羞辱,被出卖。   在荒无人烟的西北像劳改犯一样劳作这些他都无动于衷。   甚至在火车站被人打断腿,他也眉头没皱一下,爬起来瘸着去找了招待所安顿好自己。   对自己冷漠地都像对陌生人。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流泪。   可怀里这个名叫陈茶的女人,给了他太多太多他承受不住的东西。   她给了他一个家。   让他在那个寒冷到绝望的冬天有家回。   她给了他爱。   她给了他新的家人,尽管他们都离得很远。   她还怀了他的孩子,即将给他新的血缘亲人。   今天,她告诉他,她当村长是为了帮他洗刷冤屈,是为了让那些欺负他的人受到惩罚。   满腔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多到程樘都承受不住。   从懂事起再没哭过的他这一刻绷不住了。   “陈茶,我爱你!”   埋在陈茶脖颈处的男人突然哑着声音开口。   陈茶顿了下,笑了,柔声道:“我知道。”   程樘却像没听见一样,执拗得重复:“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这么爱你,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陈茶回应他:“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程樘得到了回应终于不再执着于语言,他吻上陈茶的额头。   像个虔诚的信徒膜拜心中的信仰一样,一点点从额头向下。   吻里除了浓浓的爱意还有敬意和谢意。   只是吻着吻着难免又变了味道。   程樘松开陈茶,起身抱起她走回里屋,放到暖洋洋的炕上。   ******   等完事后程樘也平复了情绪。两个人依偎着躺在炕上。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便继续聊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关于种水稻的事。   “我翻了下村里这些陈年旧账。”陈茶揉了下眉心,“钱榆村水稻没种起来,只用过一茬水也没欠多少钱,村里账上的钱还能还得起。剩下的钱只能买一台抽水机器。”   程樘鼻音还是很重,提醒她:“全村五百亩水稻田同时抽水,一台远远不够。”   “嗯,所以我想把咱们家拖拉机先租给村里,等收水稻一起算账。反正拖拉机闲着也是闲着。”   程樘想了想问她:“那过几天收秋怎么办?”   家里的工人还指着家里的拖拉机给他们收秋呢!   “这事我也考虑了。理论上来说不冲突。先要来水把水稻田泡上。咱们村地太碱了,需要先泡个两三回。等泡好碱,组织村民们挑块好地把水稻种育在秧床上,再换上两遍水泡着就该到了收小麦的时候了。等小麦收完插秧正好。”   程樘没种过水稻,不懂这些,只抬手在她微凸的小腹上轻摸了下,“你现在有孕在身,别累着就行!”   说来也是奇怪,陈茶平时是一个特别娇气的人,但是在怀孕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她娇气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舍不得折腾她。   “你放心!我没那么无私为了村里人累着我自……呀,他(她)踢我!”陈茶惊呼。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太神奇了。   肚子里像是有条小鱼,轻轻在她肚子里蹭了下。   程樘手正好盖在她肚子上,薄唇上扬,也是一脸惊喜:“我也感觉到了。”   他低下头把脸耳朵也贴在她肚子上,仔细听了半天却什么动静都没了。   “怎么不动了?”   陈茶摇头:“不知道”她也第一次当妈。   程樘皱眉思索了会儿,皱眉问:“那他这是跟我打招呼还是怪我刚才一直敲他门?”   陈茶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樘嘴里的敲门是什么意思,脸腾地红了,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一巴掌拍在程樘头上:“你起开!什么人呐!”   敲门……敲门……   神他.妈敲门。   实在太有画面感,陈茶不争气地红了脸,有种教坏小朋友的内疚感。   陈茶背过身,不想搭理程樘了。   刚刚满足的身心,因为他这两个字平添了几分不自在。   就像刚才两个人是当着孩子的面那啥似的……   作者有话说:   还一更 第113章 、脱胎换骨   陈茶带上村会计一起到水利局还账。   本来他们只欠了一次灌溉的水费并没有几个钱, 对现在的钱榆村来说,还上钱压力也不算大。   可水务的工作人员坚持让陈茶他们先预交一年的水费才给开闸放水。   “凭什么?”村会计先急了,“其他村一直都是秋收了再收水费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理直气壮道:“确实如此!咱们这里的村子百姓普遍穷一些, 所以都是我们水务部门担着风险给先给各个村放水让老百姓们先安心种地。可你们钱榆村呢?欠债还钱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却跟滚刀肉似的!我们到你们村里去要账还跟我们耍无赖。虽然我们是公家部门,但各个村都跟你们一样, 我们部门就没办法运转了!”   陈茶以前还没经历过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事, 她脸皮薄, 火.辣辣的有点挂不住, 难得不开口反驳。   反驳什么,人家说的是大实话。   “可我们没钱啊!”村会计苦着脸求饶   两个人你来我往。村会计先是争辩后是求情。   总而言之, 水务上的人软硬不吃,一口咬死, 钱榆村的人不先交钱他们就不放水。   村会计也四五十的大老爷们,死皮赖脸跟人家水务上的同志掰扯。   陈茶听不下去了,招呼村会计离开。   出了水利局的大门, 陈茶让村会计先回村,自己想去找镇领导反应一下情况。   一进领导的办公室,陈茶特意挺起肚子, 恨不得走一步喘三喘那种架势。   领导连忙给她搬了椅子,“你这怀着孕还跑来做什么?虽然说你是村长,但你们村也不止你一个村干部, 有事你让他们来。”   陈茶眼圈倏得红了,“领导,这村长, 我不想干了。”   “你干得好好的, 怎么又不想干了?”领导皱眉。钱榆村买卖妇女儿童那事闹的臭名远扬, 害得他去县里开会到现在还动辄被县上的领导拎出来教训一顿。   按照县领导的说法, 他去市里开会也是被上面的领导训。   所以一级压一级,到他这就是落实好好整改治理钱榆村的死命令了。   让陈茶当村长这事总算给了上面一个交代,现在才稍微有点起色,陈茶就要闹罢工。   要是真有合适的人选,他哪里会让一个孕妇这么为难?   谁让她有本事又合适呢?   “您不知道,这钱榆村穷得叮当响也就罢了,还一村烂账,四处欠债……”陈茶一顿哭诉。   从开口就看起来要掉眼泪,话都说完了眼泪还含在眼中将掉未掉。   而且口齿伶俐,话语指向性十分明确。   镇上的领导都什么人?各个精得很。   他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问陈茶:“所以你来我这里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我去跟水利部门协调给你们开闸放水。”   陈茶点头,补了一句:“先欠钱,后放水。”   镇领导皱起眉,屈指敲击桌面,有些为难:“我十分理解你跟钱榆村的难处。但是这事水务上并没有错,所以就算我开口人家也不一定卖面子。”   每个部门有每个部门的职责,也不是说他是领导就能只手遮天。   他很愿意多支持陈茶的工作,但是有些事他确实办不了。   “我知道。”这事陈茶考虑过了,她眨眨眼,请求:“所以我希望镇上出面帮忙向水利局担保,等我们秋收了一定会还钱。”   “你要不还钱呢?”   陈茶笑了笑,“怎么会不还呢?”   “给你们钱榆村担保,你们要不还这笔账就得我们镇上出是不是?”   “领导你这话就不对了!对镇上来说,每个村子都是你们的孩子。别人不相信你的孩子,难道你自己也不相信?怎么能一口咬定我们就会赖账呢?你相信我,今年我们村一定能种出水稻的。”   在陈茶口灿莲花的巧舌攻击下,镇领导最后答应了陈茶一定会协调好灌溉用水这件事,并保证三天之内会让钱榆村用上水。   “有件事我挺好奇。”镇领导开口,“按说你们家现在这经济条件,拿出这点钱借给钱榆村,应该很轻松。而且看你态度是十分坚信这次钱榆村会种植好水稻,为什么你不借钱,反而来让我们镇上做担保。”   不等陈茶回答,他又补了一句,“纯属个人好奇,不代表职业态度。”   陈茶笑笑,“也没什么啊!就是想公私分明。公账是公账,我家钱再多是我家的。钱榆村又不是我家的,遇到难处当然先来找公家帮忙。”   镇领导抽了下嘴角,这话没毛病,确实合情合理。   ******   镇上念着陈茶是孕妇,尽量照顾她的工作,如约协调好了水务,给钱榆村放来了水。   陈茶在村里抓了几个不方便外出打工的壮丁,让他们帮忙新买的抽水泵架好,开始从河里抽水往水渠里送水。   等水渠里都见了水,陈茶用大喇叭招呼全村村们都地里上水。   上水就是把自家水稻田的地头用铁锨撅个二三十公分宽的口,往里放水。   每家每户田地里的水一直满到跟地堑持平才关了抽水泵停止抽水。   只过了一晚上,送进地里的水上飘满了黄褐色的泡沫。   两天后第一次排水。   水稻田两侧各有一道沟渠。一侧是进水渠,一侧是排水渠。   放掉水之后,陈茶安排了第二次上水。   这一次最好土质的一基地里的水已经清澈很多了。   下一步是集体育秧。   种子是在种子站统一采购的,要的是耐旱抗碱品种。   在第一次上水前陈茶已经组织村民进行泡种了。   泡种是用家里的大缸或者其他装水的大器具放满足够的水,连水稻种带着农药一起泡进去。   农药是为了防止水稻种在地里后,会被老鼠,以及各种水生害虫拖走吃掉。   这一步是为了尽可能的保证水稻种子的出芽率。   育秧是在水稻田内,先整理一出一块一米宽数米长的地块,称之为秧床。   秧床在育秧之前,还要进行反复整理。   首先要把平整好的秧床再一次用耙耙平,再用长条木板反复刮实。还不能太实,以免水稻种破不了土。   再在秧床上面撒上诸如鸡粪牛粪之后,最后把水稻种均匀的洒在秧床上。   这是育种的最后一步,但还需要给秧床穿件衣服。   就是用塑料布把整个秧床罩起来,上面用草绳交织压好。   用塑料布是为了保温,用草绳和木棍压实是为了防止风吹翻薄膜。   秧床的水也是一两天就得上一回。   村民们在陈茶的指挥下,时不时得打开塑料布一角查看水稻种的情况,等秧苗渐渐长大后,在正午阳光过于毒辣时,还得支起塑料布进行放风工作。   钱榆村是第二次种水稻,上一次种水稻失败,损失的是自家掏腰包买的种子,所以村民们这一次格外上心。   通知浇水什么的都是陈茶用村里大喇叭广播的。   钱榆村村民们对陈茶这个临时代理村长也是前所未有的配合。   陈茶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没有一户跟她唱反调的。   而且最让村民们惊喜的是,跟上一次闭着眼种水稻不一样,这一次陈茶是近乎手把手的教他们种水稻,哪一天该干什么都跟他们说的明明白白,让他们觉得心里有底。   等秧床上的塑料薄膜彻底揭下来,露出里面十公分左右的稻苗时,所有村民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钱榆村的老老少少谁见了陈茶都会恭恭敬敬喊一声村长,喊的那叫一个甜。   当然还有一户人家例外,如今这户人家只能算半户钱榆村的人。   那就是程鼓一家。   即使陈茶当了村长也没轰走他们的权利,他们在钱榆村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   尤其是程锣做主把程鼓一家从驱逐出程家之后,张红艳就没少被刘珍珠收拾。   他们家种水稻也种不安生。   明明刚上满了一地水,第二天莫名其妙就跑干净了。   要不然就是盖在秧床上的塑料布莫名其妙破了很多洞,四处漏风补都补不了那种。   以至于别人家秧苗都绿油油的,他们家秧苗黄了吧唧的不说还稀稀拉拉,出苗率很低。   张红艳每天坐在地头上骂骂咧咧。   可是哪怕她心里一万个觉得是陈茶做的也不敢再明着骂陈茶。   张红艳再蠢也明白陈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了。   生怕陈茶再让村里人收拾他们。   其实这事还真不是陈茶做的。   到底是谁陈茶也不知道,无非是钱榆村这些村民。   但是陈茶也不感激他们。   在陈茶眼里,这种墙头草行为不值得鼓励。   老村长说这个村大多数人都是好的,最起码不坏,只是得了穷病。   穷到连尊严都不在乎的人,哪里还顾得上要脸?   以前陈茶不同意,现在多少有点认同。   比如孙志远,比如李怀桑,还有很多以前她没打过交道的村民们,他们多数真的只是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当然也还是有些良心就坏的,比如张常来,张红艳这种。救都救不来。   不过对陈茶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她在钱榆村的任期只有一年。   ******   秧床上的塑料布揭开后,要晾田,上水频率放缓,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收小麦。   依旧是先饮场院,然后开始收割小麦。   不同的是,今年为了提高效率留出时间来种水稻,陈茶建议村民们少一个步骤。   以前收割小麦,都是先收割倒地之后,再捆成一捆一捆的运回家,运回家之后再用铡刀分开麦穗和麦秆。   陈茶觉得这一步十分没有必要。或者说以前有必要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因为他们有拖拉机和收割机了。   他们家的拖拉机依旧还是收割完自己家的以后,给全村服务。   他家工人的小麦,依旧是免费优先收割,其他村民按亩付费。   不得不说机械化作业确实厉害。   人工割一天的,拖拉机割一小时,甚至还用不上就能干完。   被收割机割倒在地的小麦,不用捆,运回家也不铡,直接往场院里一摊,晾晒好了直接打场。   打场也是用拖拉机拉着铁和石头做的碾子,效率也是高到喜人。   往年持续半月有余的秋收,硬生生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   唯一的缺点,大约就是陈茶的生意略微受了影响。   毕竟以往小卖部全村旺季约莫小一个月,今年只有半个来月。   但陈茶依旧开心,小卖部损失的钱,拖拉机都给她赚了回来。   程樘笑她:“再往前数个十几年,你就是妥妥会被拉去游街的万恶资本家!”   横竖都是她赚钱。   交完公粮第二天,陈茶就号召全村进入插秧环节。   一天下来,村民们才发现这插秧是他们干过的所有农活里最累的一种。   插秧第一步是锵苗运苗。   锵苗是个技术活,一般都是男劳力干。   要用铁锨沿着秧苗根部带着一层薄土铲起来。   看似挺容易,也是有门道的。   这秧苗锵好了应该是铁锨头大小一块,并且秧苗根部带的薄土厚度适中。   带的土厚了难掰也难缓苗。   带的土薄了,容易苗是苗土是土,插进地里漂了秧。   这一点感受最深的当属程樘。   本来按照陈茶的意思是雇人帮忙种就完了。   程樘不同意,坚持再忙也要亲自种水稻。就为了等秋天陈茶吃到的大米都是他亲手种的。   陈茶想帮忙程樘都不肯。   笑话,以前陈茶没怀孕的时候他都舍不得她干活,现在五六个月的身孕了,怎么可能让她干这种活。   哪怕村里其他人家里很多孕妇都下水插秧了他也不会让陈茶干这么活。   村里人都没那么娇气。但是谁也不觉得陈茶娇气,跟她是不是村长无关。毕竟陈茶一进钱榆村就这调调。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的陈茶就是全钱榆村女人崇拜的顶峰。   有钱又权有男人疼。   在她们眼里,陈茶这一胎要再生个儿子,那简直就是圆满人生。   当然陈茶和程樘都不这么想。   确切的说是程樘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睡一觉。   插一天秧,比在工地上干两天活都累。   秧苗运进几乎放空水的水稻田里只是第二步的开始。   这泡透的水稻田,踩进去水和泥直接没到膝盖位置。   虽然已经到了春末夏初,但是早晨和晚上,水还是挺凉。   尤其程樘腿里还有钢钉之类的家伙,那感觉才叫一个酸爽。   第一天他跟陈茶都忘记了这事。   程樘又是个能忍的,适应了下就开始插秧了。   而陈茶起不了那么早。   插秧前要先分线。   就是用很细的绿色尼龙线贯穿水稻田两侧,每两根尼龙线中间间隔一米宽。   两头用木棍固定在沟渠上。   远远看去跟游泳池异曲同工,被尼龙线切割成一米宽的长条。   等分割好水稻田,人站在地头,一手托着秧苗,另外一只手从秧苗块上掰下两三株水稻苗弯下腰插进地里。   不能深,深了不容易换苗。不能浅,浅了容易被水冲走。   每一米的格子里,顺着尼龙线的位置插成四排苗,每排苗间隔约二十五公分。   一边插秧一边往后挪。   眼光六路脑后长眼还得时不时把地里不均匀的秧苗再分散一下。   全程弯腰不说,那脚往往陷在泥里拔都拔不出来,极其痛苦。   最气人的是,明明很用心找平衡了,等插完一格,站起来一看,自己插的秧苗歪歪扭扭丑极了。   关于这一点,全村只有一个人做的最好,那就谭新建。   谭新建的强迫症在这种时候体现出了优势。   每一列秧苗跟分割用的尼龙线一样笔直笔直的。每措秧苗之间的距离也标准的像尺子量过一样。   谭新建家也是一亩半地,张晓萌虽然还没生,但是已经超预产期了随时会生也帮不上谭新建的忙。   同样是一个人插秧。程樘一天半时间插完了自家这一亩半地。而谭新建足足用了五天。   他的强迫症可不只在插秧上,锵苗也是。   所以干什么都慢。   一向不怕受累的程樘都差点屈服在插秧面前,晚上揉着腰一脸委屈地跟陈茶商量:“媳妇儿,要不然咱们明年买大米吃吧?”   他再也不想插秧了。   惹得陈茶咯咯笑。逗他:“你不是非要亲手给我种大米吃?”   程樘纠结了三秒钟,道:“我赚钱给你买也一样。”   闹归闹,陈茶是知道种水稻多累的,主动给他按摩腿。   按到大.腿的时候,程樘叹息一声:“媳妇儿你再往上捏也没用,今天真满足不了你了!”   陈茶:“……”   她狠狠地往他大.腿内侧掐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像又是一万二。   最后一章不太好断,干脆都发了 第114章 、失足落水   等全村都插完秧苗, 就要上水然后施肥。   这里需要的不是家里那些粪肥,是化学肥料。   钱榆村的地太碱,光清水泡肯定不够, 需要肥料辅助扛碱。   等小秧苗缓过劲儿,扎根以后, 基本上就会规律浇水了。   开始的时候, 每间隔一天浇一次水, 扩叉以后间隔两天, 等到打穗的时候就不怎么需要水反而要晾田了。   因为陈茶时不时会离开钱榆村,所以把这些知识都提前普及给了村民。   还在村里找了个五保户专门负责看管抽水泵。   在钱榆村五保户约等于孤寡老人。   一个月之后, 钱榆村所有水稻田里的稻苗肉眼可见的拔高了一节。   他们真的把水稻种活了!   这样今年就能多一笔收成了。   陈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次水稻种植如果再失败,真不是损失种子、水、肥料钱这么简单, 主要太打击士气了。而且开荒水稻田也是三年内不用交类似公粮提留这样的税,卖了粮食收入的钱都是自己的。   水稻田跟黄河边上的耕地差不多的面积,水稻产量不比小麦少, 重点是价格要比小麦高。   这样就能轻松实现全村人民的收入翻一番了。   一般在双河县,水稻的价格是小麦的一点五倍到两倍。   大约因为物以稀为贵,这里种水稻的地方太少了。   除此之外, 村民们种桑养蚕的意愿也高了许多。   因为陈茶全程教学,她那些土地们亲眼看着她只花了十块钱买来的蚕卵只过了四十来天就卖了二百来块钱。   大家伙觉得这个投入少产出高,都纷纷眼热要种桑树养蚕。   陈茶干脆把十亩开荒地的桑树都包给了她们。   那一亩黄河边耕地的桑树依旧交给李怀桑帮着养蚕。   她明面上只付了一小部分工钱给李怀桑拿回家交差, 私底下跟李怀桑说了她实际的工钱,并且告诉她等她能自立了再来找她领这笔钱。   李怀桑随便年纪不大,但思想挺成熟, 知道陈茶这么做的原因, 十分感激陈茶, 在养蚕的事上更用心了。   时间打马而过, 眨眼到了汛期。   陈茶每次到镇上开会,领导们都会强调防洪的必要性,要求每个村必须安排人在防汛屋值班。   防汛屋在护河堤上,每个五百米就一座小屋,供值班人休息用。   钱榆村小,从村头到村尾只有两个防汛屋,平时由村里两个老退伍军人看守。   现在应镇上的号召,陈茶安排了几个人有偿轮班值守。   所有人都以为今年会和往年一样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却没想到洪水这次真的来了。   以往每年春天,黄河里的水会变得很小。   少部分地方甚至会直接干涸,露出泥沙沉淀的河床。   等到雨季,黄河水又会慢慢变大,去年黄河水最大的时候能没过三河滩的地尾。   谁都没想到今年一到雨季,黄河水直接淹没了三河滩,而且每天都在涨。   来陈茶小卖部的村民们,最近都愁眉苦脸,也不像以往那样凑在一起聊些东家长西甲短了,现在每凑在一起就互相问这黄河水什么时候落回去,庄稼经不起这么泡,再泡几天就都涝死了。   百姓都如此着急,难怪镇上会这么重视。   镇上也好,县里也是,除了关心农民的耕地问题更在意的是百姓们的生命安全。   后来连市里都开始重视这事,每隔三两天就下来人组织护河提下游的村长们开会。还安排了相关工作人员往护河堤上运送石头运沙袋,以备不时之需。   可泛滥的黄河水并不会悲天悯人,无论村民们怎么唉声叹气,黄河水还是稳定的一点点上涨。 7月份一场暴雨过后,于钱榆村来说,整个护河堤以北全数被淹没,最高水位已经达到了护河堤高度的一半。   所有的耕地都消失在了浑浊的黄河水中。   原本在护河提底下还有一道人工造的河沟,就是为了泄洪用的,想在黄河大水时把河水引走。   可惜,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人造河沟根本不堪一击,短短数小时就被填满,整体水位继续上涨。   要知道从护河堤最低处到护河提最高处足足有三米高。可想而知,一旦水漫过护河堤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市里下了紧急撤退文件,要求护河堤下边各个村庄连夜撤离到黄河对岸的安全地区。   这黄河水除了西向东流之外,北岸和南岸也是有区别的。   河水南压,对北岸却没太大影响。   钱榆村也在全村撤离之列。   全村人心惶惶。   很多村民在这里住了快一辈子了也没见过这么大水。   让陈茶十分郁闷的是,村里很多人愚昧无知的固执劲又上来了。   一部分村民竟然不肯撤离。这其中以老年人为最。   陈茶上门去问原因,老人们说法十分一致:“木事哩!俺都在这生活一辈子了也木淹哩!这黄河水养人不会伤人。每次都是吓唬吓唬人们就又退回切了!”   陈茶:“……”   还有一部分不肯离开是舍不得离开舒适的家,不愿意去住地方上在河对岸给搭建的临时帐篷。   这其中以张晓萌为首,她洁癖严重,又是新盖的房子,自然舍不得离开。   但是张晓萌娘家在城里,又跟陈茶关系好,所以即使十分不情愿也没让陈茶为难。   陈茶挺着大肚子,先组织配合的村民有序撤离。   市里从港口协调了两艘半大不小的船过来帮忙。   先运老弱妇孺,再运各户人家的财产物件。   陈茶再一次见识了老村长那句“想让老百姓掉一分钱难呢!”这么危险的时刻,有些人逃难不如说是搬家,事无巨细都要运过去。   但是时间有限,形式紧迫,实在不能连酒瓶纸壳这种东西也带上。   为此陈茶跟村民不是斗智就是斗嘴。   “命重要还是这些东西重要?再说,船就这么大,你带这么多没必要的东西会占用其他人的空间。万一后面的人来不及转移怎么办?”陈茶试图跟乱带东西的人讲理。   水势越来越大,天上还下着雨,每耽误一分钟,留在河这边的人危险就多一分。   可这些乱带东西的人本就是自私的人,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不仅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当”还挤兑陈茶:“你是有钱人当然不在乎掉点东西!我们可没钱买新的。等回来了被人偷走怎么办?”   陈茶:“……”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偷这些不值钱的玩意。   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陈茶看了眼在呼和提边忙着修建防御的驻地官兵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和村民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跟愤怒。但语气还是控制不住得冷了几分。   “我有钱怎么了?我家小卖部里几千块钱的商品现在还在那一点都没动!我家里的家具我收拾一件了吗?”陈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干活的程樘,“我爷们放着家里成千上万的床垫不运跑来这里搬沙子,为什么?我们傻吗?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本该第一批就转走,可我还站在这里淋着雨跟你们废话,图什么?图你们气死人不偿命?还是图你们多活两天?”   可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别试图让自私的人去体谅别人的不容易。   那些村民就是不肯丢弃无用却占地方的东西。   黄河水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涨了,陈茶没时间再跟他们废话,直接指挥人把无用的东西挪开。   陈茶也不是说真就不给他们了,只是想着先运人和重要的财产,不重要的等到最后有时间再运。   这些人见陈茶让人动手抢,也急眼了,一边护着破破烂烂,一边骂骂咧咧。   陈茶就站在护河堤边上,也不知道是谁急眼了推了陈茶一把。   陈茶没防备,加上肚子月份大了行动不那么利索,整个人后仰栽进水里。   “不好了!村长落水了!”   “救人快!”   “水流这么快下去人就被冲走了!”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起了程樘的注意,他扔下手里的活赶了过来。   第一眼没看见陈茶,问岸边的人:“陈茶呢?她掉下去了?”   这里有给程樘打工的人,知道小两口感情十分好,连忙指着罪魁祸首道:“是她们把村长推下去的。”   程樘回头,只见李兰和另外两个女人瑟缩了下脖子,哭着求饶:“我们不是故意的!”   程樘喉结滚了滚,眯起眼,锋利的目光如寒冰利刃恨不得活剖了这几个女人,一字一句道:“你们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部丢下去!”   可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跟她们算账,而是先找陈茶。   程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到岸边观望了下水速,拿了件救生衣往下游跑去。   他是旱鸭子盲目跳下去救不了陈茶。   理智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手不受控的发抖,抖到连救生衣的带子都系不上。   程樘恶狠狠地把救生衣摔在地上,仰头长啸一声。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程樘完全不敢想后面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穿上救生衣。   镇上驻守的领导听见动静过来问清原委连忙派专业的人下水救援。   程樘跟着上了小艇,咬着牙一声不吭巡视水面。   过了会儿他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觉得自己这么无用!   早该学游泳的。   如果陈茶这次平安回到他身边,他一定学!   小艇上的人见状安慰他:“人刚掉下去,还有机会。”   程樘没说话,他要的不是还有机会,而是陈茶回来。   如果陈茶回不来呢?   那他就去找她吧!哪怕是阴曹地府。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感谢在2022-05-14 00:00:00~2022-05-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苹果冻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苹果冻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整村淹没   顶着雨在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找人, 不光危险效果也不大。   他们顺着河流下去二三十公里,把船靠了岸,岸上有提前等着接他们的人, 连人带船顺着护河堤拉回来。   顺水行舟容易,逆水太难了。   大家沉默的挤在卡车后车厢里, 谁都知道, 时间每过一分钟希望就会少一点。   半路碰见骑嘉陵来找他们的孙志远。   “程樘, 村长回来了!”   程樘倏地坐直了身子, 一直看似面无表情实际生无可恋的脸难得表情外露,一脸狂喜, 一开口却哑了嗓子:“真的?她在哪?”   “谭新建送她去医院了,我怕你担心来接你。”   ******   程樘赶到医院的时候, 陈茶已经做完检查等结果了。   她换了衣服,头发还带着湿意。   程樘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陈茶愣了下回抱他。   程樘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头埋在她脖子里一声不吭。没多久陈茶感觉脖颈处一片湿意。   陈茶的手顺着程樘的背脊来回捋, 轻声安抚。   “别怕!我回来了。”   “我水性这么好不会有事的!”   “我还没来得及生下你的孩子怎么会走呢?”   “真没事了!这是个意外。”   “……”   陈茶一句句的安慰总算让程樘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次确实是个意外。   王大军媳妇儿还有另外一个妇女上前去抢李兰护着的破烂。   她们推搡来推搡去最后扭打在一起了。   陈茶怀着孕当然不会自己上前拉架,回头喊人的功夫,也不知道谁的胳膊往后一抡, 赶巧把她打下水了。   陈茶自小在水边长大,水性十分了得。   虽然水流湍急,黄河水浑浊又下着雨陈茶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呛了两口水。   但是为母则刚, 她极快调整好了姿势,顺水而下,渐渐靠到岸边。   只是说起来几句话的功夫, 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等陈茶勉强上了岸脱力昏了过去。   好在呼和提沿岸现在都有各村的人守着, 很快有人发现她救了回来。   陈茶醒来生怕程樘担心, 拒绝了村民要送她去医院的提议, 请人帮忙把她送回钱榆村。   正好跟程樘错过了。   陈茶刚把前因后果交代完,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有点轻微见红,大约因为陈茶激烈运动并且过度劳累的关系,但是孩子和大人都没问题,连院都不用住,回家多休息就行。   程樘彻底放了心,也终于能分出心思收拾害陈茶落水的人了。   他在城里找了最好的招待所开了最贵的房间让陈茶先休息,哄睡陈茶以后赶回了钱榆村。   王大海知道李兰闯了祸早早等在村口的堤坝上。   现在的陈茶,全钱榆村谁敢惹。   程樘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一脚把王大海踹进水里。   好在岸边围了不少等消息的人,连忙把王大海又拉了回来。   因为陈茶落水又重新回来主持大局的老村长,拉着程樘,劝:“樘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现在陈茶没事,你若淹死人你就有事了!”   附近镇上的工作人员也过来拦着他劝。   程樘都不过耳,只冷冷地盯着钱榆村那几个人:“你们应该庆幸陈茶没事!否则我让全村给她陪葬!”   这话太过不客气,有些工作人员听得皱眉,又因为程樘长相觉得他像个村霸,不客气地怼了一句:“你敢!杀人要偿命的!”   程樘短促地呵了声,目光只在工作人员身上落了落又重新聚焦在钱榆村的人身上:“那又如何?我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唯独妻子怀了我的孩子还被你们弄到水里!你们试试我敢还是不敢!”   钱榆村的人集体沉默。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跟陈茶有工作上的往来,扯了一把说的话人,劝了句:“未经他人苦,默劝他人善!”(注)拉着他离开了。   程樘也不是来打嘴仗的,直接宣布自己的态度:“从现在起,所有过河的村民每人只能带一件手能提动的行李!不答应的可以自行想办法过河!村里老人不同意过河的,连孩子一起留下!什么时候走一家人一起走!”   当然有人不愿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程樘,老老实实按照他制定的规矩办。   程樘自己也懒得盯着,招呼了自家工人,用卡车把自己家的床垫家具运到新工厂去。并且宣布,工人们愿意的可以带着家人先在北镇车间挤挤。   车间条件再差也比透风漏雨的帐篷强。   说起来也是奇怪,人都贱皮子,程樘几句话,钱榆村人们老实了。   破烂也不非得运了,老人也肯搬了。   不搬也不行,儿媳妇指着鼻子骂呢!骂他们不怕死别拖累孩子!   ******   陈茶到底是钱榆村的村长,第二天一遭就重新赶到了防汛屋,村民们已经转移了一大半了。   她看人们那憋屈样就知道程樘定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程樘昨天回去后还是闹着陈茶卸任,他们一家一走了之。   这次程樘是真铁了心的要不管钱榆村了。   陈茶百般哄劝也没用,只得道:“程樘,咱们做生意的最将就诚信。我虽对钱榆村没好感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当一年的村长我得做好了。这是工作是承诺跟喜好无关。再说,我还没有等到害你的人落网,我不甘心!”   最后妥协的是程樘。   张晓萌的月子都还没做完就得转移了。   好在她还能回娘家继续坐月子。   就这样张晓萌还是哭成泪人,抱着陈茶不肯撒手:“茶茶!我家砖房才盖好!我刚住进去……呜呜!”   盖一栋砖瓦房,两千多块钱。   很大一笔巨款!张晓萌连聘礼钱都掏出来垫上了。   搬进去住了还不到两个月就得搬走,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陈茶也十分惋惜,但是在自然灾害面前,谁也无能为力。   如果黄河水一旦漫过护河堤,钱榆村注定一片汪洋。   这里都是土坯房,被洪水冲过的话,就没了。   所以很多人都是哭着离开,李兰他们才会依依不舍家里那些零零散散值钱的不值钱的。   滴滴答答的小雨还没停,又平地起了风。   护河提上碗口粗的杨树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下方的榆钱树大部分都已经看不见主树干了。   时间每过一个小时,水位都会涨一截,短短三天直接临近了护河堤的边缘线。   护河提下游的百姓们越来越焦虑,自动自发加入到运沙装沙袋的行列。   老弱妇孺们再也不作妖了,谁都意识到这一次怕是真要危险了。   陈茶更是把整个小卖部的食物和劳保用品全部捐给了一线的工作人员。   一线上里除了相关部门的防汛人员还有很大一部分当地驻军。   只可惜,人力在大自然面前实在渺小。   第六天,在一场暴雨的加持下黄河水终于还是漫过了护河堤。   数百公里的护河堤都是差不多的高度,已经是最高的位置了,实在没法再加防。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黄河水呼啸着扑过护河堤冲向下面数十个村庄。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灾。   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有心无力。   大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歇。   这三天里还有上游下游无数人在努力尽量减少这场洪水带来的损失。   只是作用微乎其微。   等雨过天晴,陈茶跟几个钱榆村的干部率先赶到了钱榆村后面的护河提上。   整个钱榆村都泡在水里,零星露出几个屋顶,其中就有小学校和谭新建家的新房。   至于其他人家,甚至都看不见房子了。   别说村民们,就连村干部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洪水并没有区别对待,临近几个村子也没好哪去,刚露出的护河提上每隔一段都站了一片人,对着被淹没的村庄哭天抹泪。   镇上这几天没少组织开会,大型的抽水泵早早就买来准备好,雨一停就开始泄洪。   连当地的消防人员也全部出动。   好在黄河县近海,从东到西,几十公里各个村依次架好大型抽水泵接力往海里抽水。   抽水用的管子比陈茶的人都粗一截。   等黄河水在多方努力之下泄掉露出村庄的时候,又是个把星期过去了。   陈茶跟程樘以及很多村民,再次站在钱榆村后面的堤坝上,望着两侧,都是一脸沉重。   入目之处,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曾经的钱榆村虽然穷破但好歹看着生机勃勃,如今房倒屋塌,四处是断垣残壁。   陈茶家那十余亩桑树看起来被泡的半死不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水稻田里的秧苗被冲得七零八落。   倒是还剩下一大半比较坚韧没被冲走的,奄奄一息,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整条护河堤上,各村百姓绝望的哭声飘出数十里。   他们的家没了。   他们的地也没了。   黄河水冲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虽然陈茶损失也很重,比起其他人她跟程樘不算伤筋动骨。   他们北镇的新厂房马上完工了,正好搬过去。他们家今年生意的重头戏是北镇那三千多户的集体装修。   可陈茶是一村之长,她得对这一村人负责。   但,这种全村毁灭性打击也不是她一个凡人能负责起的。   市县镇三天两头开会。   经过各方总和评估。   部分离海近泄洪及时,洪灾略轻的村庄进行重新规划原地新建村。   部分离镇上很近,受灾略轻的上游村庄,村里砖瓦房比较多的,进行集体修复。   唯独钱榆村这样的在地势最洼、屋子最破、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庄需要择址重新建村。   也就是说旧村直接不要了,到镇上给新划的村宅基地上重新盖房。   而这片土地最终选在了黄河以北。   作者有话说:   洪灾瞎编的,不是真实事件。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网络上看的,有知道出处的可以告诉一声。 第116章 、灾后重建   这已经是各级领导能想到的做到的给百姓造成损失最小的办法。   也是各镇各县区财政上还能勉强负担的办法。   以后在黄河两岸, 架一座浮桥。这样,百姓们离原耕地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能继续种地, 毕竟不是每年都有洪水。   同时乡镇上宣布今年明年免去受灾村庄的公粮以及提留款。   不过房子得村民们自己盖,镇上跟市里分别给拨一部分补助款。   这样的话相当于百姓们自己掏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钱就能盖房子了。   拿钱榆村来说, 新村的房子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盖, 这一次是统一规划统一施工。   按人头比例盖房, 宅基地统一大小, 房子只分三间和五间,但必须都是砖瓦房。房子的大小高矮还得统一。   之所以下这个文件, 倒不是领导层不知人间疾苦。   主要洪水过后,村里唯一矗立着的房子就是村里寥寥无几的砖瓦房。   像钱榆村东边的村子, 人家村里大半数都盖了砖瓦房,所以这次洪灾过后,除了小部分村民需要重新盖房, 其他人家只需要重新修补一下还能继续住,相对钱榆村来说,损失小很多。   所以为了未来的安全着想, 无论是市县财政还是重灾村的村民们,都勒紧下裤腰带,统一修成砖瓦房。   算下来, 每家只需要掏个千八百块就能盖一栋砖瓦房了。   吃低保的特困户不用自己掏钱。   这很划算的一件事。   陈茶跟程樘商量要不要盖五间砖瓦房。   程樘疑惑道:“我以为咱们以后不会回来住了。盖房子做什么?”   陈茶:“……”   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户口在这,祖坟在这儿, 即使搬走了一年到头总得回来几回吧?   程樘想了想, 也没反对。对他们来说千八百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了。   盖房的事由镇上统一组织施工, 也不用自己操心。   ******   七八月对陈茶跟程樘来说, 是忙到连睡觉都奢侈的两个月。   陈茶村务缠身,要组织修建屋舍,补种庄稼。   耕地里种的玉米或者黄豆是救不了了,到现在地里泥水都还没过膝盖。   但是水稻可以试试。   第一年种水稻,村民们心里都没有数,本着能多不能少的原则,把秧床弄的大大的,秧苗育的足足的。以至于全村所有人家秧苗都剩很多。不知道怎么处理剩下的秧苗一直就还在秧床上长着,这些水稻苗十分结实,完全没有被冲掉。   只是已经扩叉了,再插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只能说死马当活马医。   除此之外,陈茶跟程樘还要备考。   他们读了一年夜校,就是为了考夜大的。   马设计师还给他们推荐了几个不错的专业。   陈茶跟程樘商量了一下,深知文化的重要性,打算拿出点时间放在学习上,一人读一主一辅两个专业。   陈茶想学设计和财务两个专业。程樘要学工商管理以及建筑专业。   夜大也是统一考试,所以两个人百忙之余还得抽空复习。   经市政领导出面协调,各种建筑材料陆续进场地。   虽说统一施工,但是工人还得在村子里找。   这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壮丁。   护河堤坝以下受灾村子多达十几个,各个村都需要很多村民加入到盖房的队伍中。所以给程樘他们装修的工人们有半数得请假回家盖房。   这是突发重大灾难□□件,程樘也不能不给假。再说虽然盖的是自己家房子但是相当于给镇上打工,都是会给工钱的。   为了进度,程樘只能先让工人们轮流放假回家修房,顺便不停的招新工人补上。   油田管理鉴于这次灾情,组织工人们捐了款还特地多宽裕了程樘两个月交房时间。   原本说好国庆交房的,现在可以拖到供暖的月底。   让陈茶刮目相看的是,钱榆村这些村民的改变。   按照钱榆村村民以往的德行,得先放弃他们家的工作回来修自己家的房。   但这一次钱榆村没有一个人从程樘的工地上请假,家里的活都是熬夜干的。   陈茶十分惊奇,这实在不像钱榆村的作风。   程樘道:“这是因为他们的天塌了。”   陈茶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程樘细细给她普及。   钱榆村的村民们往往把两样东西看得比命重,一是房二是地。   尤其是地,对他们来说地在就能活下去。   然而这次,一场百年难遇的洪水,冲塌了他们的信念。   就目前来看,耕地里,今年注定颗粒无收。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安身立命的房子也没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种地不光是勤勤恳恳就能吃饱饭,也是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这次灾情,钱榆村多大半数人还不崩溃就是因为家里人在陈茶家打工。   地里收成没了,工资还有,他们还饿不死。   给镇上当建筑工人到底只是一时的,最多一两个月又得失业,但是程樘家的买卖是长久的,只要程樘家买卖不倒闭他们就不会失业。   所以今年地种不了无论如何工作不能再丢。   陈茶听完摇摇头啧了声:“我还道他们真转性了!”   原来还是为形势所迫。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总得让人吃饱穿暖了,才能考虑其他的。”程樘客观地评价。   ******   房子盖好的时候已经初秋了。   程樘跟陈茶都收到了夜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都报了油城本地的大学。   油城别看是一座新城市,却有一所重点大学。   程樘跟陈茶都考上了这所大学名下的夜大,教授也是这所大学里的。   每周二三晚上上课,周六周日白天也有课。   只是陈茶预产期在10月中旬,怕上不了多久就得请产假。 9月份,程樘跟陈茶搬到了市里新房中。   叫了谭新建张晓萌孙志远以及莫莉他们几个算是合作伙伴也算是朋友的人来温了个锅。   一堆人围在桌前热热闹闹吃了个火锅,算庆祝程樘跟陈茶的乔迁之喜。   “好羡慕你!”张晓萌抱着三个多月的女儿坐在沙发上,目光扫着房内的装修,“早知道我们就不花那么多钱盖房了!应该在城里买套房子。省得被水淹的家都没了。”   她跟谭新建刚盖好房子手里根本没余钱。   这次县市组织的统一盖房,他们家就没分家,两代人一起报了五间房。   没办法,虽说省一半钱,他们已经欠债了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   “没事,我们盖了五间房,而且已经跟镇上打好招呼多出几间偏房的位置来开小卖部了。到时候你帮我看着小卖部,先住着我们家的房子。反正我跟程樘也不怎么回去住了。”陈茶提议。   这样既解决了张晓萌的房子难题,陈茶家的房子也有人看着了。   这房子需要人养,即使是新房一直放着也容易坏的。   张晓萌眼睛一亮,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回头我可真往里搬。”   陈茶看向程樘,程樘没意见,点了点头。   张晓萌跟谭新建连连道谢。   莫莉也十分开心:“你搬到市里,离我近了,以后可以一起约着去逛街!”   ******   每天早晨,陈茶跟着程樘的车先到村里,晚上程樘再绕路到钱榆村接着她一起回家。   房子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也得解决。   黄河边上的耕地废了九成,还有一成不交公粮也解决不了温饱。   好在水稻生命力极其顽强,补种的竟然活了大半,加上之前剩的也勉强够糊口了。   目前多数水稻已经开始打苞,估计国庆过后就可以收水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因祸得福的事。   因为黄河发大水普遍淹过来,水虽然退了,但是带来的土留下来了。   这些土不是退海的盐碱土而是从上游带来的黄沙土,等秋收后,好好整理一番,明年都能变成好土质的耕地。   陈茶家那十亩开荒地,桑树苗被冲走了一半多。   陈茶当机立断,在所有荒地上撒了苜蓿草种子。然后买了几头牛回来,在村里雇了两个老头专门放牛。   这牛不是用来干活的,专门吃肉的牛。   农林牧副渔。   陈茶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村民们把脑袋栓到这一亩三分农田上。   陈茶思来想去,召集全村人开了个会。   “现在咱们有了新的宅基地,所以之前村庄旧址就都废弃了。只是这次黄河发大水留下了厚厚的淤泥,这些土还可以长几年不错的作物。我想问问大家,你们是想继续种庄稼还是咱们再淤一下旧村址,整改下土地种成温室大棚?”   有村民疑惑地提问:“村长,什么是温室大棚?”   “就是种植蔬菜的温室大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电视上看过?那种用竹子和木头搭起来的架子上用塑料布蒙起来的棚子。里面可以种水果蔬菜。重要的是冬天也能种。”   “我见过。”一个家里有点事的村民举手,“听说盖一个大棚老贵了!这刚修了房子大家伙可没钱盖。”   “就是!我也没钱。”   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村长,这也不光是有没有钱的事。就是有钱,咱盖上那么贵的大棚,种上那么精贵的蔬菜,往哪卖啊?卖不出去可就砸手里。那东西可不好保存着哩!”   “……”   众人七嘴八舌的提意见,却没有一个人直接说“我不想盖大棚,我就想种地。”这种话。   这就意味着他们是心动的,只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未知心生茫然和抵触而已,同时也对新的财富来源十分感兴趣。   陈茶坐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晒着秋天的太阳昏昏欲睡,艰难地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孕后期,每一天都是痛苦的。   肚子越来越突出,坐也累站也累。   不能仰躺,不能趴着,侧睡腰累。   这几天还好,前阵子最忙的时候,陈茶难得恶心顶胃。   吃几口东西胃就胀的难受,失眠到天亮。   这会儿虽然不失眠了,坐久了也受不了。   她打个呵欠打断众人的谈话:“你们商量好了吗?”   一听她开口,村民们突然想起来,这事是陈茶提的。   陈茶做过赔本的买卖吗?   没有。   所以村民们巴巴地围在她跟前,问她:“村长,那你觉得咱们种大棚合适吗?能种好吗?菜能卖出去吗?”   陈茶因为打呵欠的缘故,桃花眼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奇美无害,说出的话却像麦穗上最尖锐的刺。   “你不如干脆问我是不是弄这个蔬菜温室大棚稳赚不赔?如果赔了是不是我给你们承担损失?”   问话那人被挤兑地尴尬地笑了笑,“村长,你看你这话说的,哪能呢?”   “知道不能就还有救!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种蔬菜大棚跟你种小麦大豆一样,除了看每个人努力的程度和种植技术以外,也要看运气的。”陈茶揉揉腰,语速又快了些,“首先,别打我主意。我不会种大棚的。”   这一句话让很多人瞬间耷拉了脑袋。   他们虽然不聪明,但是知道一件事,村长干的就是好的。村长不干的就是赔钱的。   村长不做,那……这大棚怕是不行。   陈茶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他们想什么,摇摇头,懒得跟他们置气,直接挑明:“但是,我会入股。咱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谁家也没富裕钱盖大棚了。更别提淤土也要不少钱。所以我直接拿一万块入股村里的大棚种植。等收入了我来分红。具体的比例和事项回头我会跟会计签订好。想种大棚的到会计这报名。咱们村地方就这么大,先到先得。” 第117章 、变洪为宝   村民之中有些脑子反应慢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陈茶这什么意思。   这是看好大棚还是不看好大棚呢?   还有些脑子快的村民,张嘴就问:“那要是赔了呢?”   “赔了也是我赔大头。”   其实就是相当于陈茶出钱, 村里出地,想种大棚的村民出点力。   见陈茶这么说, 当场就有人报名。   “我报!”   报名的不是别人, 就是王山。   陈茶见是他, 挑了挑眉, 不是很意外。   王山比钱榆村其他人都要有商业眼光,只是格局有点小。点拨一下, 倒也还能用。   “行,你们先报名。我去镇上跑一趟, 看能不能再申请点扶贫款。”   万一报名的人多了,一万块盖大棚可不够。   镇上部分领导现在跟钱榆村的老村长一样,一看见陈茶就头疼。听完陈茶的来意, 直接拒绝:“没有扶持。”   不等陈茶开口,领导先开始哭穷:“陈村长啊,你也知道这次黄河发大水, 一下淹没了咱们镇上数十个村。虽然这些村受灾情况不一样,但是像你们钱榆村这样需要迁村的也有小十个村子。不说前后救灾的花费,单单给百姓盖房子一口气就掏光财政口袋了, 我上哪给你弄扶贫款去?”   这事不用领导哭,全市都知道。盖一栋砖瓦房得两千两块钱。像钱榆村小还有三百来户人家,大村得千八百户人家。   为每户按承担一千块算, 光钱榆村镇上就得支付三十万。   十个钱榆村就三百万。   光镇上肯定没这么多钱, 这钱是从省里或者更上面一层层申请批下来的。   “您看您说的!现在多难谁都清楚, 我怎么可能那么不懂事找您要钱?我就要点其他不值钱的。”陈茶义正严词。   “你想要什么?”领导还是一脸防备。   “前几天泄洪, 我看见有很多抽水泵接了这么粗……”陈茶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的管子往外抽水。现在洪水没了但是机器是不是就闲置了?”   镇上的领导也不能事事巨细,陈茶说的这事他有印象,但是机器什么的他还不清楚,便把秘书叫了进来让他去问相关负责人。   负责人说,机器确实还在,正想办法准备处理。   这些机器是镇上买了一部分,市县各批了一部分,还有本土企业和油田给捐了一部分。   不过因为抢洪的时候使用过于暴力,加上作业环境极其恶劣,现在能使用的大约就还剩一半。   陈茶一听立马道:“领导,要不您低价卖给我两台?都说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点再背也不能一年来一回。但是这机器都泡过水塞了泥,时间长了镇上也只能当废品卖。”   领导略一思量,点了头:“这个可以。一会儿你去找相关部门谈。”   这确实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可以答应。   “另外,我还想帮您个忙。”陈茶并不着急走。   镇上现在一堆事,领导头大的很,要不是因为陈茶是个女村长,还是个怀孕的女村长,他早把人轰出去了。   这不睁眼说瞎话呢吗?一个连村都快淹没的小村长能帮镇上什么忙?   所以领导捏了捏眉心,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去吧!肚子这么大多休息少乱跑。”   陈茶当没听见这明晃晃的逐客令,她来一趟不容易,想说的话还是得说出口的。“据我所知这两年咱们国营厂的生意都十分不好做。各个厂里积压了不少货物。比如双河塑料布厂?”   虽说大经济在发展,但是小地方有些行业受到的冲击相当大。   再加上大锅饭容易养懒人往往一个人的工作三个人干还干不好。   导致国营厂的工人越来越多,但是生意越来越差。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用在养闲人上,以至于没有钱革新技术和更换设备,生产出来的产品老旧,慢慢就被市场淘汰了。   越来越多的国营厂可谓是举步维艰。   领导长叹一声,点点头,纳闷道:“你问这做什么?”   “您帮我搭个线,让塑料布厂低价卖我一批塑料布呗?”   领导奇怪地看陈茶一眼,“这事你自己就能搞定吧?”   以陈茶这三寸不烂之舌,低价买库存塑料布哪里需要镇上帮忙?   再说镇上政务繁忙,哪有时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管?   陈茶搓搓手,难得有几分货真价实的不好意思:“这塑料布不是我个人要,是村里买。您也知道这洪灾刚过,今年百姓们颗粒无收,村里的帐上更是比我脸都干净。哪有钱买塑料布?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镇上做个担保,让塑料布厂先赊给我们一批塑料布?”   “你们村要那么多塑料布做什么?”   “盖大棚。”陈茶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领导沉吟了一下,“事是个好事。今年地里没什么收成。你这大棚要真能盖起来确实给老百姓带来不少收益。这一点镇上十分支持。但是,各个村都有各个村的困难。大家都尽量靠自己努力克服的嘛?你不能动辄就来镇上借钱,让镇上担保,对不对?”   全镇几十个村,都学陈茶,那镇上早破产了。   “这不特殊情况嘛!就一次,下不为例。”陈茶举手发誓。肯定没有下次了,还几个月她就卸任了。   最后领导还是答应了。   因为陈茶这要做的确实是对钱榆村村民十分有益的好事。钱榆村现在的状况人人都知道,确实再掏不出一分钱。   有镇上牵头,塑料布厂当然赊得十分痛快,还表示会按时给陈茶送货上门。   陈茶先让人开着拖拉机到镇上把抽水用的大机器给拉了回去。   买了两台还又软磨硬泡借了几台。   为了追求效率她先是雇了一辆挖掘机沿着水稻田以北,也就是原来钱榆村村界线边缘挖了一道特别高的堤坝,高到几乎跟护河堤持平。   然后组织村里以中青年妇女为主的剩余劳动力对堤坝进行夯实加高。   因为在家门口就能赚工钱,村民们参与性还是比较高。   没几天一个跟水库很相似的工程就弄好了。   有村民特别纳闷得问陈茶:“村长,咱们建个水库干啥?”   陈茶笑笑,回他:“装洪水。”   村民:“????”你说装啥?   陈茶一边组织人架好机器,把抽水用的塑料管从黄河边一直铺到这个新水库里。一边让人把村里原来的河岸加高,尤其是水稻田北侧,简直修的跟防洪堤似的。   村民们都纷纷好奇,陈茶说好了要种大棚,怎么还改干工程了,这一天天不是挖沟就是修堤坝。   陈茶哪有功夫解释这些,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必须争分夺秒。   要不然也不至于放着周边村这么多劳动力不用雇挖掘机了。这玩意一个小时就好多钱,够雇十个壮劳力还有剩。   不过钱没有白花的,挖掘机效率是真的高。   等把村里那条绕村半周的河改造的跟条大大的沟差不多,还是一条有着高高沟渠的河沟之后,陈茶一声令下开始往新建的水库里抽水。   浑浊的黄河水源源不断地被抽进水库里,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钱榆村原有地盘本就不算特别大,两台这么大的机器配着比家用水桶还粗的管子往里抽水,效率还是高到吓人,一两天就抽满了。   陈茶看着满满一水库的黄河水十分满意,不愧是泄洪用的机器,确实靠谱。   浑浊的黄河水不是一直浑浊,放着不动,过个一两天就会水和泥沙分离。   泥沙沉底,上层只剩清水。   等到水完全清澈了之后,陈茶安排人又架一台机器从这临时水库里往原来的河里抽水,把清水都抽进河里之后,再次从黄河里往水库里抽连泥带沙的黄河水。   同时陈茶还组织村民用刚抽出来清黄河水往水稻田里引。   村民们:“……”   他们的村长可真是个天才!   一点都不浪费啊!   这么反复几回,曾经的钱榆村旧址,后来又被陈茶挖成的水库被黄河水里的泥沙一点点填满。   最终高度跟堤坝持平。   村民们惊呆了。   原来黄河水还可以这么玩?!   这样相当于原来的钱榆村旧址彻底变成了新的耕地!   而且不是以前那种盐碱地。   这些被黄河水裹挟来的泥沙,是千里迢迢从黄土高坡过来的,土质相当好。   大家都十分开心,对陈茶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这个村长简直就是钱榆村的神!   等泥土干的时间,陈茶马不停蹄赶地到了市里。   她先去找了莫莉。   上次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基本都是电话交流,莫莉已经许久没见陈茶了。   一见面莫莉,她张口就是一声“卧槽!”   上次他们见面,陈茶虽然小腹已经明显凸起,但是身材的曲线还能看得出来。   这一次再见陈茶完全没了腰身,虽然人看起来还不算胖,但还是圆润了不少,似乎有些浮肿?   “生孩子这事果然对女人极其不友好。”莫莉啧啧摇头,连忙找了把最舒服的椅子给陈茶。   莫莉以为陈茶会反对,然后像其他本地妇女那样给她灌输一些当母亲多幸福的思想,谁知道陈茶轻叹一声,摸着肚子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卸货。”   虽然孕前期陈茶没有受罪,但是孕后期该受的罪她一样都没少。   肚子越来越大,腰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睡觉却越来越难。   睡梦中还会经常被孩子蹬醒。   陈茶现在对于睡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趴着睡和仰着睡。   奔波一天,严重的时候脚都肿到脱不了鞋。   程樘虽然心疼,但是怀孕这事他也替不了她,只天天喊着只生这一个,再也不生了。   “你什么时候生?”   陈茶眨眨眼,十分纳闷:“这是我可以决定的吗?”   莫莉:“……”   她翻个白眼,直白地嫌弃:“都说一孕傻三年,原来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不例外。你虽然不能确定具体哪天生但是总有个大概日子吧?难道产检的时候医生没告诉你?”   “哦,这个……医生说下个月。预期产10号左右。”陈茶低头下头看了眼跟别的孕妇比起来并不突出的小腹,好快,再一个月她就能跟肚子里的小宝宝见面了。   莫莉啧了一声,“那你这娃名字好起。生在月初就叫国庆或者中秋,生晚了就叫重阳。要是不介意外国节日还能叫万圣。”   这些节日恰好都在10月。   陈茶当然不能这么草率的给孩子起名,不过想起一事,叹道:“他(她)如果能比预产期晚个四天生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三更 第118章 、好戏登场   “啊?”莫莉眨眨眼, “为什么你会希望比预产期晚四天生?那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陈茶低头,一手托着小腹下边缘一手在小腹上轻轻拍了一下,眼神温柔, 含笑道:“那他(她)就能跟我爷们一天生日了。”   “父子一天生日?哇!那们家那冷面杀神还不开心死?!这是哪门子神仙礼物?”莫莉惊呼道,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孩子提前出生那还真没办法。如果孩子到那一天还没生就好办了, 你可以选择剖腹产。”   “剖腹产?”陈茶倒是听说过, “剖腹产是顺产不了的时候救命用的?好端端的也能选择剖腹产?”   “当然能呀!”莫莉道, “人家外国人很多都会选剖腹产好吧!这样可以自由选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而且剖腹产还不用经历阵痛什么的。将来如果我非得生孩子的话, 我就选剖腹产。   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在妇科医院当过助产士助理, 见多好多生孩子的女人……”   莫莉绘声绘色地描绘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在生产那一天除了三番两次内检确定宫口开放程度,还要剃毛。   生的时候坐在妇科椅子上, 一堆人围在一起看着产妇最隐私的地方。   最难接受的是,平时最隐私的地方会扩张变形都让人看着惊恐的地步。   这一切只为了当个妈妈。   陈茶成功得被莫莉吓到脸白了。   莫莉发现之后,生怕再给陈茶说抑郁了, 连忙道:“对不起!我说的只是自己的看法。你知道的我还是个单身,无法深入理解母亲这一行业,说的不客观, 你别往心里去。”   陈茶摇摇头,她知道莫莉说的都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前几次做B超,那种尴尬的体验。   陈茶想想问莫莉:“剖腹产是动手术, 术后肯定要休息。那如果没有老人帮忙带孩子,我一个人能行吗?”   她被莫莉说得更想剖腹产了。   陈茶只听长辈和张晓萌说,顺产恢复的特别快, 基本第二天就能行动自如。   她身边几乎没有剖腹产的人, 所以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事。不知道剖腹产手术的话, 要几天才能恢复到行动自如。   而且她跟程樘都特别忙, 如果剖腹产的话恐怕她自己会顾不过来,再拖着程樘照顾她的话怕延误工期。   今年意外频发,再加上装修这事本就有些不可控因素,导致工期特别紧,还有新的厂房也需要程樘兼着。   而陈茶一天到晚除了张罗钱榆新村的小卖部开业之外,就是忙钱榆村收水稻种蔬菜大棚这些事。   到时候若真剖腹产,怕会落个没人照顾的地步。   当然不至于真这么惨,毕竟程樘可以不要买卖了也不会弃她于不顾。但总不能眼看快到手的一百万不要了吧?   “这简单啊!你找个月嫂啊!”莫莉张口就来,“在国外大家特别注重个人边界。即使婆婆岳母还年轻,也是宁愿选择更专业的人来照顾自己。专门照顾月子的人就是月嫂。月嫂都经历过专业的培训,能很好的照顾产妇和孩子,还没有婆媳矛盾,简直再好不过了。”   婆媳矛盾这事,陈茶没经历过,但是着实没少听说。   包括张晓萌坐月子那会儿,每次陈茶去看她,全程都在跟她抱怨婆婆的种种奇葩行为。   好像当了母亲之后,她张晓萌就不是个人只是个奶牛了。   每天她听的最多的话都是跟孩子有关的。   “你要多喝汤这样才有奶!”   “你不能吃这个,孩子太小容易闹肚子!”   “……”   诸如此类的话引起的争执,让张晓萌气到经常抹眼泪。   一直到后来黄河水泛滥,她回娘家之后,才好了。   “你说的都是国外。咱们这里有这什么月嫂吗?”陈茶真心没听过。   这一点莫莉也不确定,挠挠头,“有吧?”想了想道:“没事!咱俩是朋友,没有我也给你弄来!这事包在我身上。”   莫莉拍着胸.脯保证。   陈茶知道莫莉家境好,父母是大小领导,肯定认识不少人,没跟她客气,只道了声谢。   想了想陈茶问她:“能不能不做月子啊?外国人是不是就不用做月子?”   这个莫莉知道,她点头:“对,外国人是不做月子的。我原来就吵吵着等我生孩子了也不做月子。但是我妈说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为什么?”陈茶挑眉。她也不想做月子。   莫莉耸肩,“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妈说咱们国家的女性坐月子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习俗。再说咱们跟外国人的环境啊饮食都不一样。我妈还说如果月子坐不好会落一身月子病,比关节炎风湿痛还折磨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做月子。”   陈茶有些失望,但是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再说就算她愿意程樘肯定也不会同意。于是点点头:“那你辛苦一下帮我找个靠谱的月嫂。”   “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莫莉点点头,问陈茶,“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干嘛的呢!”   “哦!差点忘了正事!”陈茶一拍脑门,“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们村的蔬菜大棚马上就要建了。你多招些服务员好好培训一下!从国庆开始你这里生意应该不会再差了!”   “你丫终于不给我画大饼了!”莫莉听见陈茶这句话,差点激动哭了。   说合作都是半年前的事了,这半年莫莉一直问陈茶要客户,陈茶总说不到时候,然后给她点钱让她继续维持着经营。   要不是店里还有两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她早就憋疯了。   想起那两个,莫莉笑得十分欠揍,“我跟你说,那对狗男女可太逗了。”   然后跟陈茶一一说了,这两个人在这半年过得如何越来越艰难。   如陈茶当初预料的,等开春了之后,涛子也没再去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在店里混吃等死。   好不容易出去溜达了几回还染上了打牌的毛病。   北方不流行打麻将不代表不能赌,扑克牌也能玩到倾家荡产。   什么炸金花,21点通通都可以赌钱。   莫莉店里生意虽然不好,但是工钱按时发,活又轻松。   哪怕工资低一点,陈红跟涛子也不肯换地方。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涛子学会打牌这事让两个人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两个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经常指着对方的鼻子对骂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然后过不了多久,涛子又开始赌咒发誓一定会改会好好对陈红。   可惜,陈红明知道涛子不再是良人,或者从来都不是良人也没有退路。   她在涛子第一次打她的时候,也萌生过退意,甚至还偷偷回去找过前对象。   可惜对方已经结婚了,前对象老婆一见陈红直接让她滚。   村里人看见陈红也都骂骂咧咧,自家父母也不让她进门,说没她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越是这样,陈红就越把涛子当成自己的唯一。   涛子越玩越野,慢慢开始嫌弃陈红赚钱不行,只知道哭闹。   最近还迷上了个新鲜事物,天天到新开的网吧里去打游戏。   这是个烧钱且更废人的新型娱乐项目。   因为包夜会便宜点,涛子连晚上都很少回来了。   那陈红白天上班看不见涛子也就罢了,连晚上都见不着涛子能干吗?   打架的频率已经从两三天一回进阶到一天三回了。   看这一对狗男女互相折磨是店里没生意的时候,莫莉唯一的乐趣。   为了让他们的矛盾再升级一点,莫莉时不时还会接济一下涛子。   以至于涛子误会莫莉对自己有意思,对陈红就更看不上眼了。   陈茶对涛子他们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只道:“一个月内务必打发走他们。不能让这么两个人影响店里的生意。”   莫莉点头,行了个宫廷礼,“遵命!茶茶女王。”   “到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带个人来看戏。”   莫莉:“……”   她顿时就觉得游戏不好玩了。   以为自己是主角,竟然只配当个猴?   莫莉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还带个人来看戏?拿我这当马戏团呢?”   “那倒没有。但是既然是□□的,总得让苦主看见这对狗男女的下场吧?”陈茶可不是雷锋,做好事得留名的。   莫莉想了想这话没毛病,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又闲话了几句,陈茶起身告辞。   莫莉送她出了门,突然想起来,又喊她:“你还没说客户从哪里来呢!”   “秘密。”陈茶摆摆手,头也不回朝来接她的程樘走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还一更 第119章 、牛吹大了   给合伙的西餐厅拉生意的最佳选择当然是借助电视台或者报纸。   如今在油城陈茶就是个行走的新闻。   她跟程樘是全市第一对收入过十万的农民夫妇。   陈茶自己还是全镇乃至全县最年轻的唯一的女村长。   不但是个女村长, 还是远近闻名最美最会赚钱的女村长。   陈茶还是市里点名表扬的见义勇为好青年。   她跟程樘协助公安部门端掉了一整个人贩子窝点。   因为陈茶获救的妇女儿童婴儿多大几十个。   至今还有受害者家属的感谢信从全国各地寄过来。   别说本地的电视台跟报社都想采访她,就连省电视台都邀请她到台里接受采访。来回车票跟伙食费都报销。   但是都被陈茶婉拒了。   一来她太忙抽不出空,二来就是为了等到现在。   电视台和报纸需要她的新闻, 她则需要电视台或者报纸来跟全市的人说她开了一家餐厅。   那会儿陈茶还不知道这种行为叫广告。   只知道第一次在钱榆村接受采访那次提完了他们家的华樘家具后,生意源源不断的送上门。   直觉告诉陈茶, 在采访的时候提西餐厅也可以。   所以第一次跟莫莉谈生意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个事了。   ******   又过了两天, 等淤好的沙土地干的差不多了。   陈茶让程樘带着人把建材运到这片新整改好的土地上。   程樘如今做装修, 对建材市场很熟, 能拿到的价格很低。   陈茶电话联系了上次来采访她的女记者,以及县电视台和市里其他几家报社一起到钱榆村来。   表示希望他们来帮忙宣传一下蔬菜大棚的事。   上次女记者报道的十万元户因举报人贩子被全村攻击的新闻, 引起了全市极大的反响跟关注。她本人还因此获了好几个大奖。   这次陈茶一说还有续集可以采访,女记者二话不说, 推掉其他采访先赶到了钱榆村。   “你说你跟钱榆村的故事有续集?什么续集?你这是又要进行什么大动作?”女记者兴冲冲地问。   问这话是私人问题,并没开始录像。   陈茶把所有的采访记者都领到了钱榆村刚刚开始动工的温室大棚前。   她先回答了女记者的问题:“上次你来,我跟村民发生了分歧, 闹了些不愉快的事。如今他们接受到了各界的教育,思想上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另外,上次的事情给我的感触特别深。让我明白, 只有我自己进步不算进步。和大家一起进步才是时代的需要。所以我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当了钱榆村的村长。”   女记者听得眼睛一亮,这反转!这波新闻收视率又稳了。   他们找了个适合取景的地方,架好机器。   录制前, 陈茶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个不情之请。大家也都看见了,我如今行动不便。站或坐时间久了都有些难受, 所以麻烦大家把问题整理一下, 去同存异。尽可能的缩短录制时间。当然, 如果我回答不全的, 可以请我们的村民帮忙补充。”   大家都知道陈茶下个月就要生了,都能理解纷纷表示配合。   多数记者想问的问题也都大差不差。   不外乎,举报拐卖妇女儿童后续,以及陈茶是怎么反转当村长的。   钱榆村在这次洪灾中的表现,受到的损失,灾后处理工作。   还有他们所在这片土地的情况,以及在施工的大棚问题。   最后一个环节是个人采访。   也是陈茶的主要目的。   “如今国家鼓励先富带后富,鼓励妇女走出家庭更独立更能独挡一面。   我觉得这是好事,也一直在响应号召。在钱榆村,我跟不少女同志有很多跳出家庭的合作。   比如茶茶小卖部是我跟村里一位刚生了孩子的母亲合伙开的。村里还有不少妇女跟我一起合伙养蚕。我最小的合作伙伴还在上小学,但是她做的非常好。我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成为新时代最需要的女性。   除此之外,一次偶然机会我还认识了一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年轻知识女性。跟她交流的过程中我受益匪浅,并且也已经跟她达成了合作意向。”   陈茶指了指身后在建的大棚,继续道:“号召村民们盖温室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就是我就是我跟那位女性合作后才有的想法。   那位女性朋友叫莫莉,才二十出头的她作为一个留学归来的高知识女性放弃了稳定体面的工作,冒着巨大风险开了咱们市里第一家西餐厅。并且她还是一位特别棒的西餐大厨。能让大家足不出户就尝到国外的食物。比起走出去,我觉得带回来对我们国家的发展,百姓的生活更为有意义。   我们走出去是为了学习其他国家先进的技术和经验,带回来是把学会他们的技术经验带回来。”   有的记者当场就反驳陈茶:“陈村长,不过是吃个西餐,不算是带回来吧?难道学外国人吃饭也算是什么技术经验吗?”   陈茶点头,看了问话的记者一眼并不恼,含笑道:“这位同志问的好。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对,单纯只是填饱肚子的学习肯定没有任何意义。说句妄自菲薄的话,最起码我们钱榆村的村民们不会去那家餐厅吃饭。为什么?   因为贵还吃不饱。连筷子都没有只提供刀叉。咱们农民的手扛的了锄头拿的起绣花针,还真搞不定这左手刀右手叉。确切地说根本不想搞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香!   可是咱们油城现在越来越多的干部、工人、学生需要出国进修、培训、念书。那这些人是不是得在国外生活?是不是得吃人家的饭?到人家的地盘说不利索人家的话,不懂人家吃饭的规矩礼仪,让我们艰难的国外求学之旅更是雪上加霜对不对?   有需求的人去西餐厅吃饭,可以提前适应外国的人饮食文化,这在将来出国时是不是就熟悉适应些?说不定连水土不服都免了。退一万步讲,在外国勤工俭学去西餐厅的话不会因为什么都不懂被老板训斥。   再来就是,新的行业会带来新的生产需求。   莫莉开的这家西餐厅,主菜以牛肉为主,各种蔬菜水果为辅。所以作为合伙人,我在钱榆村荒地里养了些肉食牛。还想到了建这个建蔬菜棚。到时候冬天也能有源源不断的蔬菜送到千家万户的饭桌上。”   说到这陈茶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这事,其实还有一点点私人情绪在里面。怀孕初期口味多变,有次想吃个西瓜,我爱人跑了大半个县城都没买到。我想着如果种好大棚,最起码像我一样馋嘴的孕妇就有口福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捧场没其他嘲笑的意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补充了些问题,见陈茶面露疲色,便放她离开。   后来孙志远他们出面又补足了剩下的采访。   陈茶跟钱榆村的恩怨,她说和解了,也得听听钱榆村村民的看法。   上一次肯定都是一水骂陈茶的。   这一次陈茶安排的村民都是她的人,自然毫无例外全部都是夸奖她的人。   ******   新闻播出当天,女记者通知陈茶记得收看,陈茶干脆到了西餐厅拉着莫莉一起看。   莫莉看见电视上大腹便便的孕妇陈茶侃侃而谈,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将一个新时代事业有成的独立女性塑造的十分成功。她还自带菩萨属性,宽大为怀,饶恕了愚昧的钱榆村村民们,并且带领他们一起走向致富路。   实打实一出催人泪下的年代感人大戏。   莫莉看看电视,再看看身边慵懒靠在沙发上,跟狐狸一样的陈茶,一会儿啧啧称陈茶太能演戏了!一会儿又一叠声卧槽。   这些感叹主要是因为陈茶不光自己演,还给她编瞎话,把她为了一己私欲开餐厅说得格局这么大。   要不是她还能照镜子,就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莫莉道行不如陈茶深,听着这些夸张的言辞都有点脸红不好意思。   陈茶也有点懵,她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虚的了,没想到剪辑过后的新闻更夸张。   她简直是活脱脱的女菩萨转世,还是特别励志,心胸特别宽广,眼界特别高的女菩萨,不光心怀钱榆村百姓,还心怀国家和世界。   陈茶听见莫莉骂脏话,抬脚踢了下她椅子,“文明点!别教坏我家宝宝!”   陈茶捂着肚子,侧过身,半背对莫莉。   莫莉:“……”一句妈妈.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茶想起一件事,又回过头来问莫莉,“那对狗男女怎么样了?这两天就要上客人了,你麻利地处理掉他们。”   莫莉哦了一声,“随时的事,你啥时候叫人来,我啥时候让陈红‘捉奸’在房。不是,就让我轰个人怎么让你说的跟让我杀人灭口似的这么惊悚呢?”   陈茶:“……”你有这想法也挺危险的。   陈茶把电话打到李芳芳厂里,问她要不要请假来市里看一出好戏。   李芳芳爽快的答应了。   莫莉指了指楼上自己的房间,“你累了就躺会儿。我去化个妆准备一下。”   陈茶:“……”   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莫莉虽然容貌不是很出众,但是个子很高,穿衣打扮走欧美风,本身又是高学历女性,加上从小富养,活脱脱的精贵大小姐。   总而言之,就是气势胜过容貌。   陈茶想了想,自觉上楼占了莫莉的床,“我先补个眠,你准备好了叫我起来看戏。”   莫莉:“……”   到了中午,莫莉给陈茶跟李芳芳做好了午餐,还给她俩挑了个VIP卡座。   “慢慢吃,好戏就要开场咯!”   安顿好这两位观众,莫莉打了个响指,去了二楼涛子跟陈红的房间。   此刻房间里当然只有涛子一个人。   陈茶笑了笑,扬声高喊:“服务员!服务员!”   目前餐厅里唯一的服务员陈红连忙应声跑过来。   李芳芳第一眼就认出了陈红,但是陈红没认出李芳芳,她只认出了陈茶。   陈红还在记恨上一次陈茶泼她开水的事,却因为自己的职业,只能扭曲着一张脸赔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陈茶懒洋洋地抬起葱白的指尖指了指李芳芳,“我朋友有事找你。”   李芳芳放下叉子,好心情地抬手朝陈红招了招:“好久不见!”   陈红只觉得李芳芳声音耳熟,仔细一看,脸刷地一下变了。   陈红是李芳芳姥娘家村里的,自然对李芳芳不陌生,更何况她还抢了李芳芳的未婚夫。   以前李芳芳算是村里的村花,但跟陈茶这种皮相和骨都美的人比起来,李芳芳的美透着一股子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   这才短短数月不见,李芳芳变化相当大。   容貌虽然变化不大,但是穿着打扮和气质变了相当多。   陈红如今在市里混了半年,虽然工作干得不咋样,但是眼界提高了许多,一眼就看出李芳芳身上的衣服都是今年的流行款。   重要的是李芳芳完全摆脱了以往村姑进城的那种卑微赶,坐在这里一颦一笑都十分自信。   反观自己,原先就不如李芳芳貌美,但胜在会打扮,身材好,要不然也不能蛊惑地涛子赔上那么多钱跟她私奔。   如今自己天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整个人气色差了许多。再加上天天洗碗刷盘子一双手整天跟碱面打交道,越来越粗糙。   最开始这餐厅里还洋气地用洗洁精洗碗,后来莫莉说要控制成本也学着一般饭店用碱面去油污了。   这东西特别烧手。   哦,这事好像是自从上次陈茶过完生日之后改的。   陈红怨毒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两个她最讨厌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操作失误,发错内容了,已替换!   为表歉意,所有留言的一律红包掉落!   唉! 第120章 、天道轮回   心中的委屈愤恨和后悔再也压制不住, 陈红怒声质问李芳芳:“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餐厅你开的?”李芳芳讥讽地看着陈红,不客气地反讽她,“还是西餐厅的服务员都这么牛?可以随意替老板赶客?把你们老板叫来我得问问她的服务员这么牛气她知道吗?”   陈红一噎, 当然不能,让莫莉知道非开除她不可。   李芳芳啧了一声, 拍了拍手上的蛋糕屑, 十分嫌弃:“陈红, 几天不见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你跟我未婚夫勾搭成奸, 两人私奔,我还没找你们要说法, 你哪来的勇气这么质问我?要不,我们去找你们村的人来评评礼?”   陈红一噎, 她冷哼一声:“怎么?被涛子抛弃的滋味你还想尝第二回 ?你若还对他念念不忘,我不介意带你去找他。他也在这里呢!”   李芳芳摆摆手,“别!看见你我已经饱了。再看见他, 我怕我隔夜饭都吐出来,对不起这一桌子好吃好喝的。你赶紧滚吧!”   这话李芳芳说的真心实意,她再大度或者说再不把涛子放在心里, 对那场婚礼也是真心实意期待过的。   新郎官被人拐跑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起耻辱。   李芳芳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今天看见陈红这样,她突然有一种放下的感觉。   不是善良, 那感觉大约就是跟这种人计较完全不值。   陈红不知道李芳芳的想法,单纯以为她在侮辱自己,恨恨地咬牙, 想破口大骂。   陈茶屈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 看着陈红似笑非笑道:“原来就是你勾搭了我朋友的未婚夫?”说完扭头转向李芳芳:“你看你是早说!我好歹也是这里的股东, 开除个把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陈红一听, 嚣张的气焰一下消失不见了,眼泪刷流了下来,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活像陈茶跟李芳芳是两个逼良为娼的老鸨一样。   还没等陈茶跟李芳芳说话,陈红扑通一下跪下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别再来逼我了!我不过是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这么难?”   陈茶:“……”   子宫猛然一缩,陈茶连忙安抚地轻拍自己的肚子,“妈妈不生气!不会跟狗男女一般见识的。乖!”   陈红:“……”   李芳芳见陈茶不像有事的,放下心来,嘲讽陈红:“这年头知三当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脸皮确实不一般厚。面对苦主还能倒打一耙!不过,说真的。我谢谢你为了爱把负心汉收了,解救了我也解救了明明。”   明明是陈红前男友。   陈红身子晃了晃。   陈茶忙警告她:“你可别晕哈!你要晕了我一定会泼开水的。”   吓得陈红白着脸,跪直了。   李芳芳接着道:“我上个月去我姥姥家看见明明老婆已经有身孕了。他让我转告你,从此以后可千万别回村里再恶心人。他过的很好,用不着你惦记。”   陈红哭出声,再也装不下去,爬起来跑了。   李芳芳摇头:“早让你滚不肯,非在这卖惨。”   竟然试图威胁陈茶?   陈茶看懂了她表情,笑了笑:“怎么样?出气了吗?”   李芳芳感激地朝她道谢:“谢谢你!”   “不急。”陈茶摆摆手,“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陈茶见陈红果然跑着上了楼,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和腿,“走,带你上楼看热闹。”   李芳芳扶着陈茶上了三楼。   还没等上楼梯,就听见陈红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涛子你就是个畜生!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我为了你家都没了,你竟然这么对我!你看看我这双手!我天天泡在碱水里刷碗洗盘子是为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两个能过好日子。你呢?你竟然背着我在这勾搭她!”陈红抬手指向莫莉。   莫莉一巴掌拍掉陈红的手:“发什么神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刚做完饭一声油烟来洗个澡,谁知道你男人来敲门借东西?自己的男人看不好怪别人?再说了,我肯收留他也是看在你是我员工的面上。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们,感情还伺候出毛病来了?都给我滚!”   涛子一听又急又羞又怒。   明明最近莫莉总是帮他,处处透着那么点对他有意思的想法他才动了心的。   莫莉是城里的大小姐,有钱有闲,他若勾搭上莫莉,岂不是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涛子知道莫莉在国外呆过,跟国内的女人不一样,十分开放。刚莫莉洗澡前明明就暗示他……还给他留了门。   他进屋后,莫莉还让他拿浴巾了。   谁知道这一切竟然被本该在楼下干活的陈红看见了。   涛子不想露宿街头,在莫莉和陈红之前,他迅速做出了选择,对着陈红斥道:“你发的哪门子神经?不好工作跑上来吃什么飞醋?一天天的跟个泼妇似的我受够你了!我们分手吧!”   陈红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跟我说分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上楼吗?因为我被你前未婚妻李芳芳羞辱了!”   涛子听见李芳芳的名字,下意识心虚地眉头一跳,“她怎么来了?”   陈红冷哼一声:“不用躲!她现在过得可比你好多了!”   涛子往楼梯口张望,正好看见李芳芳扶着陈茶上来,眼睛一下直了。   李芳芳之前就是个村花,要不然他们家也不会出那么高的彩礼钱。只是李芳芳心思不在他身上,美的像个木头,一点趣味都没有。   要不然他也不能移情别恋。现在看着佛若变了个人似的李芳芳,涛子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后悔。但是他更喜欢老板莫莉。   因为莫莉有钱。   为了防止李芳芳说出不该说的话,涛子先发制人:“李芳芳,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怎么还找到这里来闹?!也太不知羞耻了吧?”   李芳芳被涛子这倒打一耙的无耻言论气得直哆嗦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莉!”陈茶突然开口,“帮我找根你们店里最长的针,往你这二位房客脸上扎下看能不能扎透?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   莫莉忍笑,应道:“好!”   涛子:“……”   陈红:“……”   李芳芳感激地看向陈茶。   陈茶目光移向涛子,讥讽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算是个什么玩意!长得贼眉鼠眼丑的妨碍风化也就罢了!一个大男人天天吃软饭让女人养着还给你养出优越感了?轮得到你挑三拣四?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茶有骂人丑的资本,气势跟气质都远远超过李芳芳很陈红,她说谁丑谁都得忍着。   再加上陈茶一不开心了说话就会又急又快,一口气一长句抑扬顿挫,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涛子让她骂得脸皮发烫。   陈红可以自己骂涛子,却不允许陈茶骂涛子,回头朝着陈茶扑过去,“你敢骂我男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陈茶行动不便,但是李芳芳不能让陈茶因为自己挨这巴掌,她挡在陈茶身前,快速抬手一巴掌扇结结实实落在了陈红脸上。   李芳芳个子比陈红高,所以一巴掌打有快又狠,但是陈红的巴掌只打在了李芳芳脖子下方靠肩膀的位置。   “行了!我这开的是餐厅不是戏台子!你们俩要哭要闹滚出去打!半个小时内,你们若不搬走,我就报警!”莫莉开口轰人。   本来她还想看会儿热闹的。   但是刚才陈红这个疯女人扑向陈茶的时候,她吓出了一身汗。   万一陈茶在这里出点什么事她可赔不起。   重要的是陈茶那老公,她实在发憷。   李芳芳也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不是因为怕程樘,只是不想欠陈茶更多。   陈茶见她们俩坚持,耸耸肩,被她们两个扶着走下楼。   也没走远,在二楼大厅坐着,听热闹。   果然她们一走,三楼就开始打。   陈红歇斯底里的怒骂、尖叫、砸东西声。   涛子不耐烦的训斥。   还有清脆的巴掌声,也不知道谁打了谁。   李芳芳很是感慨:“没想到他竟然会打女人!”还好,她没嫁。   陈茶笑而不语。   倒是莫莉摇摇头:“咱们国家,妇女思想还是偏保守。这种男人就是让女人给惯出来的。”   李芳芳点头。之前有一段时间她还想过,如果一切顺利她跟涛子现在是不是过的也十分顺遂幸福?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谢谢你为我做这一切!”李芳芳再次朝陈茶道谢,目露感激。   陈茶摇头:“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程樘。”   李芳芳苦笑:“你放心,我不会再惦记他。”   “你惦记也没用!那是我爷们。我帮你不是怕你惦记,只是不想他愧疚。我这人性子霸道,不喜欢他心里因为任何原因惦记任何我以外的人。”   李芳芳:“……”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这样说出来,我很没面子还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莫莉:“……”   她往一边挪了挪,直白道:“你这女人太可怕了!”   楼上又是一顿叮铃咣当,然后伴随着新一轮的怒骂互咒声。   半年前抛弃未婚妻未婚夫,豁出一切的这对狗男女,此刻正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咒骂对方,并让对方去死。   三个人吃着甜点,喝着咖啡,听着热闹,十分惬意。   当然孕妇陈茶喝的是果汁。   李芳芳突然笑了。   “我好像真得释然了。”她道。为了这种男人还曾想离家出走真是不值啊!   陈茶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果汁。   莫莉也跟着举起手中的咖啡。   李芳芳端着咖啡跟她们俩都碰了碰,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对陈茶道:“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找对象了!”   陈茶不意外,只道:“恭喜。”   女为悦己者容,李芳芳总归不是打扮给她看的。   三个人听够了闹剧,莫莉一个电话报了警。   这时候报警还不是直接打110,大城市才刚刚能打,小城市只能打给当地派出所。   莫莉一个女孩子自己开一个餐厅难免会遇见惹事的,自然会提前留一个派出所的电话。   好在涛子和陈红那屋也没多少莫莉的东西,所以陈红的工资就够赔。   从派出所出来,莫莉回餐厅。   陈茶邀请李芳芳到自己新家做客。   如今程樘越来越懂装修,也越来越懂陈茶。   按照陈茶当初的布局,把房子装得十分简约温馨。   不像当初杨春凯家那么富贵气但是比样板间又显得精致了许多。   三室一厅,住他们一家三口十分宽敞舒适。   李芳芳羡慕却不嫉妒。   “程樘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李芳芳由衷道。   陈茶眨眨眼,“是我们相互遇见。” 第121章 、剖腹生子   蔬菜温室大棚建一个要五六千块, 村里人虽然都跃跃欲试,但是能掏这个钱敢掏这个钱的几乎没有,只有王山要贷款出资。   其他报名者都想着先给陈茶打工学习下经验。   陈茶出资的这一万块, 差不多能盖两个大棚。   所以一共三个温室大棚要建。   大棚构造简单,建起来十分快。   在建大棚之前, 陈茶就安排了王山以及其他几个有点文化并且踏实肯干努力上进的年轻人到关东一个沿海城市学习大棚种植技术。   大棚建成之时, 王山他们也学成归来, 而且还带来了黄瓜种子。   陈茶还专门高薪从关东请来了当地的大棚种植专家来现场指导王山他们种植大棚。   陈茶看着黄瓜种进了大棚, 自己就转身进了莫莉提前帮她联系好的医院。   真自己进的。   她超预产期四天了,孩子还没发动的迹象。   她想做剖腹产, 瞒着程樘自己去了医院。   这一天90年10月14号,农历八月二十六。   住院手续是四天前程樘来产检的时候办好的, 说什么时候发动什么时候再过来。并且在当天提前签好了剖腹产手术同意书。   这是医生按照惯例让他们签的,所以程樘也没多想,只当是孕妇顺产出现意外时用来急救的。   陈茶朋友不多, 来陪她待产的除了莫莉就是张晓萌,另外还有莫莉给她请的月嫂。   国内还不流行月嫂,尤其是油城这种小城市根本没地方找。   莫莉也是厉害, 从油田医院找了个刚退休的产科大夫又找了个利索能干的保姆搭配在一起照顾陈茶。   产科大夫负责指导,保姆负责做饭,洗尿片什么的。   两个人搭配起来也算是干了月嫂的活。   陈茶进产房的那一刻, 才让莫莉去给程樘打电话。   她进了手术室才知道又让莫莉坑了。   剖腹产也要剃毛,不光剃毛还得脱干净衣裳,一件也不留。   陈茶无奈地笑了笑, 笑自己怀孕后确实傻, 连一个未生育的单人女人的话也信以为真。   到了这一步, 也由不得她反悔。不管心里怎么打鼓只能硬着头皮上。   ******   手术室像一个教室那么大, 空空荡荡的,只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带轮子的小床。   离床半米高的上方架着一盏无影灯。   北方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凉了,手术室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陈茶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医生护士都是女的,她们都忙着整理手术器械同时说说笑笑都顾不上陈茶。   只有一个护士回头指了指床,“你先躺上去等着吧!”   陈茶爬上.床,直挺挺的躺着。   无言的屈辱和委屈莫名就涌上心头,有些想哭更想程樘。   又过了几分钟,医护人员才推着装满器械跟药品的小推车过来。   剖腹产手术之前要先打麻药。   麻药要往腰后脊椎那地方打,麻醉师让陈茶侧躺。   陈茶不小心看见了打麻药用的针头当场小脸就煞白煞白的。   这针头比她平时见过的都粗都长,看着就吓人。   以至于医护人员往她后腰上擦酒精时,她整个弯成虾状。   稍微一碰,陈茶就挺直背。   “你别紧张。”打麻药的医师再三安抚。   陈茶还是不可避免的恐惧紧张。   麻醉师无奈,只能暂时放弃,跟陈茶聊天,跟她聊孩子聊爱人。   时不时在她腰椎上轻按几下,每次陈茶都会紧绷身子,但是紧绷的时间越来越短。   折腾了几分钟,陈茶突然感觉到腰后一阵刺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麻药被一点点的推进自己的体内。   打好麻药陈茶又被命令成躺平的姿势。   一个护士先在陈茶身上盖了一层深绿色的防护布?在她胸.前又挡了一道小屏风似的同款布。。   陈茶完全看不见脖子以下。   护士又在她手指上夹了一个夹子,连接到仪器上。   随即,陈茶感觉到耻毛被刮了,又是一阵羞愤。   观察她心率血压的护士,哎了一声,“你心率怎么生这么快?你是不是紧张啊?别紧张啊!没关系的。”   陈茶没觉得紧张,就是冷。   医生动手前又跟她核实了下怀孕的具体时间。   问陈茶:“你这也没破羊水,也没发动的迹象,怎么还选择剖腹产了?”   这样的例子太少了。   陈茶想起程樘,紧绷的身子稍稍缓解了些,笑道:“想让孩子和他爸爸一天生日。”   医生啊了一声,只说了句:“你倒是勇气可嘉!”   很快麻药就起了作用。   陈茶能听见手术刀割破皮肤的声音,也能听见护士用仪器吸走血污的声音。   那感觉十分割裂。   明明是在自己身上动刀,却又感觉不到疼痛。   陈茶才刚想完,只见两个医生一左一右,握着刀口往两边撕裂。   有一点点刺痛。   奇怪的是那种感觉。   陈茶看不见自己小腹上发生的,只有一点感觉,还能看见一部分医生的动作。   感觉她们像再撕一块布一样。   而自己恰巧是这块布。   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太好。   监测陈茶血压心率的护士,又开始问陈茶:“你是不是冷啊?怎么心率这么高?”   这护士还贴心的拉着绿色的布往陈茶胳膊上盖了盖。   陈茶道了声谢。   只是这么一层比纸厚不了多少的布,实在没任何取暖的实际意义。   接着陈茶感觉到医生曲肘顶在她心口下方用力往下压。   那感觉很痛还有强烈的窒息感,陈茶被迫张大了嘴呼吸。   一脸痛苦。   旁边的护士一直安慰她:“快了!马上就好了!”   一左一右两个医生用这么大的力气大约也累,稍微停了下,一个对另外一个道:“来,再来一次,一二三!”   她们一起用力往下推压第二次的时候,陈茶要用力咬着牙才能不痛呼出声。   第三下,第四下。   每一次挤压都让陈茶觉得自己随时会过去。   随即又觉得小腹处传来拉扯的感觉。   她有感觉但是感觉不到痛。   然后听见了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陈茶努力的探头,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婴儿被护士倒提在手里。   护士见陈茶巴巴地看着,朝她笑了笑。   “恭喜你!是个男孩!”   陈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开始给她缝合,护士把婴儿抱到一边进行吸痰工作。   陈茶歪头。   那一个满身血污的小东西,被护士放在冰凉的台子上,拿着一个气囊反复从口腔中吸取积液和痰。   大约母子连心,陈茶虽然觉得他好丑,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几次想开口让护士再轻一点,但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必要的流程,所以强忍着没出口干预。   很快,护士处理完小婴儿,用陈茶带进来的包被把婴儿包好,放在陈茶头边。   陈茶一瞬间红了眼睛,歪着头含笑跟他打招呼:“小一一,我们终于见面了。”   可惜这被迫出生的孩子,一下还不能适应整个世界,正撕心裂肺的哭着。   大约他是用尽全身力气用哭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传到现场所有人的耳中,也不过是小猫叫一样的声音,不刺耳,奶萌奶萌的。   孩子的名字是陈茶跟程樘早就取好的。   他们商量好如果是女孩就叫暖暖,希望她可以在温暖的家庭种长大,有温暖的一生。   男孩叫一一,他虽然是10月份生的,但是1月份怀的。去年1月也是两个人结婚,互许终生的时候。   男孩大名程时遇。   程樘说他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陈茶。   陈茶也这么认为的,加上这名字还挺好听,就同意了。   女孩名字叫程爱茶。   这是程樘最初起的名字,说男孩女孩都这么叫。是陈茶不同意,程爱茶用来做男孩的名字会感觉少了点什么。   护士只是给陈茶这个母亲看了一眼孩子而已,随即就抱出手术室了。   其他护士往陈茶的手背上扎好针,把药瓶放在她怀里,把人推出手术室。   陈茶一出手术室,第一眼就看见了程樘。   他直挺挺地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张脸绷得像谁欠了他十万块钱,但呼吸还是急促的,大约是接到通知刚赶过来。   一看见被推出来的陈茶,程樘喉结滚了滚,眼睛当场就红了。   陈茶眼睛也酸,她眨了眨眼,轻声道:“生日快乐!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程樘嘴几次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猛点头。   他当然喜欢!喜欢她送的血缘亲情。但是更害怕,害怕失去她。   护士推来另外一张床,让张晓萌他们铺好被褥,垫好厚厚的月子纸,接着是过床。   几个人架起陈茶身下的床单把她过到另外一张床上。   稍微有点经验的张晓萌连忙用被子把陈茶从头裹到脚,蒙的严严实实,“先回病房再说,陈茶现在已经在月子里不能见风受凉。”   陈茶很虚弱,但总觉得从头到脚被蒙起来推着走的感觉很熟悉。   莫莉确实用了心,给陈茶准备的是单间。   她们几个知道这两口子肯定有话要说,简单的收拾完,把哭累了熟睡的一一安顿在一边的婴儿床上先离开了病房。   第一次来上岗的退休老大夫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跟莫莉她们一同退了出去。   程樘蹲在床边,握着陈茶没扎针的手,脸埋进她的手掌心。   不一会儿,掌心一片湿热。   “我没事!我们母子都平安回来了。”陈茶用另外一只手在他头上轻拍了下。   陈茶知道,他吓坏了。   她手背上有针,动作幅度不大。   “谢谢!”过了好一会儿,程樘哑着嗓子开口。   谢谢你给的这份生日礼物!永生难忘。   只是这份礼物差点让他吓破胆。   就程樘所知道的认识的人里,还没有健康的人主动选择剖腹产。   在手术室外,他问过莫莉,莫莉也说在这个医院,陈茶是寥寥无几主动选择剖腹产的。   虽说,现在剖腹产无论技术还是药物都相对成熟了,但是大家还是更习惯顺产。   但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无论顺产和剖腹产都伴随着很高的风险。   北镇赶回来的这一路,是程樘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路。   明明已经习惯了的路程变的陌生而长远,怎么走都回不来一样。   程樘赶到医院后,在手术室门口等了约莫两三分钟,但也是他这二十余年里最漫长的三分钟。   还好,陈茶平安,否则他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陈茶摇摇头,“为什么不去看看孩子?”   从她出来,程樘没看过一眼孩子。   程樘薄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也不动。   陈茶刚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脸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抖成筛糠一样。   程樘第一次后悔要这孩子。   陈茶:“……”   “程樘,你竟然迁怒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陈茶哭笑不得,又是气又是心疼。   “没迁怒。”程樘闷声道。   陈茶温声道:“程樘,要孩子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剖腹产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你让你受到了惊吓。我就是怕你担惊受怕才不让她们告诉你的。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把他抱过来好不好?我想看看他。”   程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她,去把小一一抱了过来,放在陈茶身边。   陈茶还不方便动,只能侧头去看。   她仔细打量了这个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婴儿,十分怀疑:“这是我们的孩子吗?”又黑又瘦,干巴巴得跟个小老头一样,好丑!   明明她跟程樘都很好看。   程樘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同样疑惑道:“抱错了?”   陈茶:“……”并不能够。手术室里可没第二个孩子。   嘴上嫌弃,陈茶的目光却温柔到要滴水。   当了母亲的人,身上自然的洋溢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程樘看着陈茶,嘴角慢慢上扬,一手圈着陈茶的头,一手搂着他们的儿子。   此生圆满。   ******   事实证明,生孩子这种事没有捷径。   陈茶没有体验十级阵痛,却饱受了术后的痛苦。   麻药劲过去之后,小腹刀口处是火.辣辣的疼。   这种疼不像被打一棍子挨一巴掌那样干脆利落而是像是钝刀反复在皮肤上割磨。在能忍受的范围,滋味极其酸爽。   重点是挨一巴掌三两分钟就不疼了,刀口处却十分平稳地保持着那种痛感,让人十分崩溃。   偏还不敢动,一动就疼,直挺挺地躺着保持一个姿势,特别痛苦。   并且还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因为没有通气。   陈茶这会儿倒是不抖了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只是痛得小脸皱成一团,跟旁边婴儿床上那个嘬手指的如出一辙。   “程樘。”   “我在。”程樘再心疼也替不了她受这份罪。   “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以后再也不生了!”   “好。”程樘也有这想法,“等你出院我去做结扎手术。”   “不要。”陈茶反对,“虽然我现在不想要,但是万一我以后想要了呢?岂不是都没反悔的机会了?”   做事这么绝不像陈茶风格。   程樘失笑,“傻瓜,就算我不结扎计划生育也不允许我们要两个孩子。”按规定,陈茶一出月子就得结扎,程樘舍不得她再受罪。   “不管!到时候再说!”   程樘自然不至于这时候跟她唱反调,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肯定都顺着她。   到了傍晚,陈茶终于排气了。   但是吃东西于她也是极其痛苦的事。   尤其是喝汤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只咳了一下伤口疼得像又挨了一刀。   陈茶脸上血色再次褪尽,一手捂着小腹,艰难地把咳嗽咽了回去。   这种违背生理意愿的举动,对谁都是种折磨。   程樘脸又开始沉,他焦躁得在病房里转圈,却束手无策。   他不能代替陈茶,也没有让陈茶伤口瞬间愈合的魔法。   身为一个男人,这一刻程樘觉得自己十分无能。   到了后半夜,陈茶开始发烧,整个人烧到迷糊的直哼哼。   程樘吓坏了,叫了值班医生过来,医生说这是术后正常现象,给她加了一点退烧药。   程樘做不了什么,只能拧了热毛巾给陈茶擦拭,按摩关节。   陈茶痛苦到一遍遍低喊:“程樘,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程樘也这么想的,但是再也不要,也是再的事,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   折腾到天蒙蒙亮,陈茶终于退了烧,睡了过去。   只是睡也睡不踏实,一会儿醒一次。   而程樘,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莫莉带着保姆过来,跟程樘换班。   程樘还不肯走。   “你不休息好?怎么照顾陈茶?”莫莉轰他。   程樘目光落在一旁的病床上。   房间是单间,但是有两张床。   陈茶也劝他:“你在这也休息不好。一会儿医生来查房,呼呼啦啦一帮人进进出出。你都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回家休息会儿。顺带去给孩子买点奶粉什么的带过来。”   其实也准备了,只是想支走程樘。   程樘犹豫。   莫莉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对灯发誓:“你放心回去休息,我一定好好照顾她!”这可是她的财神爷!可不得好好供着!   自从电视台和各大报纸报道了陈茶的事迹之后,全市呼吁支持女性走出家庭实现事业独立的声音越来越高。   一时间陈茶成了现象级人物,全市绝大部分年轻女孩的榜样。   还有一小部分思想依旧封建,认为陈茶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不过官方都发声支持陈茶了,这部分人叫唤也无关痛痒。   华樘家具,钱榆村,以及莫莉的西餐厅都是陈茶采访的直接受益者。   华樘家具算受益最小的。因为华樘家具如今口碑在外本来就不缺订单,加上孙志远他们前阵子去参加了家具展销会又拉回来一大批订单。陈茶的采访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但是钱榆村的村民们终于从一片骂声中抬起头。不过大家夸的也是陈茶,说钱榆村村民在陈茶的感化和带领下终于走上了正道。又给陈茶光辉的形象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茶的采访播出后,莫莉的西餐厅到了用餐时间直接满座。好在她有听陈茶的建议提前培训了一批服务生,还高价聘请来了一位真正的西餐大厨。   莫莉每天晚上盘点数钱的时候,都会恨不得把陈茶供起来。   程樘瞄了莫莉一眼,见她诚意十足,又看向陈茶。   陈茶坚定的点头,程樘抿了下唇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他在这里,陈茶不舍得他心疼,明明很娇气偏强忍着不出声。   感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使最相爱的人,也容易只报喜不报忧了。   程樘前脚离开,后脚医生来查房,让陈茶又体验了一把新的痛苦。   就是按压子宫排恶露。   那滋味也是极其酸爽,疼得陈茶龇牙咧嘴一个劲的叫唤。   等医生走了她第一句话是:“还好程樘走了,要不然他又该心疼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没了。 第122章 、18万豪车   莫莉:“……”   “我以为你会骂他狗男人让你受这种罪!”   陈茶摇头:“我自愿的。再说他跟我一样, 都是第一次当爸妈,谁也不知道生孩子会经历这些。”   之前都只是一门心思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哪里知道生个孩子要遭受这么多。   如果知道的话, 恐怕程樘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让她怀孕。比起血缘亲情,程樘还是更舍不得她受这份罪。   莫莉感叹一声, 很是羡慕:“在咱们国家, 多数夫妻那就是搭伙过日子, 你们俩这才叫爱情。你都不知道你在手术室里的时候程樘那表情。我觉得如果再过几分钟你还不出来, 他就直接砸门进去了!”   陈茶弯了弯唇,“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到了中午, 陈茶让护士把导尿管拔了,试探着想坐起身。刚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又躺了回去。   但是医生说要多活动才恢复得快,陈茶只能咬着牙坐了起来,小腹一阵抽痛, 缓了会儿陈茶坚持要下床。   她两手抱着小腹,保姆和莫莉一左一右架着她。   其实身体大部分得重量被保姆跟莫莉分担了,但陈茶脚落地疼到倒吸一口气根本站不起来。   “你还是慢慢来吧!”保姆把陈茶扶回床上, “生孩子都得遭罪。你十个月都忍了不差这两天。”   陈茶摇摇头,坐了一会儿,准备第二次尝试。   虽说不差时间, 但是比起她身体上的痛楚,程樘更受折磨。   为了不让他担心,只能努力让自己早点恢复。   到了傍晚, 陈茶终于能在大家的搀扶下, 下地缓慢走几步了。   又过了两天, 在医生的建议下, 程樘给陈茶办了出院手续。   陈茶已经是在坐月子了,在医院其实大人孩子都休息不好。   收拾好大歘,保姆抱着孩子。程樘抱着陈茶,她头上罩着程樘的外套,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   莫莉拎着大包小包,小跑先出去打开车门。   等程樘发动车子离开,陈茶才掀开罩在头上的外套。   这不是他们家那辆轻卡而是一辆小轿车。   明显这是辆新车,崭新崭新的,还带着新车特有的气味。   陈茶:“……”   “你买车了?”   程樘嗯了声。   “程樘,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   “你同意的。”莫莉小声为程樘作证。   “不可能!”陈茶否认,“我怎么可能同意!”   这车她之前跟程樘看过不止一次,要十八万块!   程樘摸摸鼻子没说话。   莫莉看了看程樘,又看看陈茶,提示她:“就是前天,你喂奶那会儿。”   陈茶:“……”   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陈茶第一次当妈当然什么都不懂。   前天早上,医生给她检查完刀口,听说她还没开奶,便把孩子抱到她怀里,直接掀开她的衣服让孩子吸吮。   吃奶是天性,小一一明明都还看不清东西,鼻子拱啊拱的,小嘴自动找到奶源。   陈茶低头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再加上医生还下手,给她挤压。   一时间又羞又惊奇又难受。   当时她隐约听见程樘问了句什么,便回了句好,其实没往心里去。   陈茶抬手拍驾驶座的后背,控诉程樘:“你故意的!”   确实。   但是程樘不会承认的。   陈茶也知道他们家需要一辆车,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孩子。   只是买这辆车就意味着几个月白忙活了。陈茶还是难免有些肉疼。   十八万块啊!   她家房子加装修和家具才多少钱?   这辆小轿车等于六套移动的房子。   所以真不能怪陈茶抠门。   但,赚钱来就是享受的。所以陈茶只念叨了两句就欣然接受了这辆奢侈的小轿车。   半路,陈茶突然道:“程樘,听说在豪门,女人生了孩子都会收到奖励。比如励多少个亿多少套房。你这算是奖励吗?”   莫莉:“……”   她也看向程樘,好奇他怎么回答。   程樘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轻飘飘道:“不,你的是奖励是我。”   人都是陈茶的,家里财产自然也都是陈茶的,哪来的奖励一说。   莫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震惊地看着程樘,这话跟他那脸实在太违和了。   陈茶倒是习以为常,满意地点点头,背着她买车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本来就商量很多次要买,计划之中的事。   ******   回到家就开启了陈茶真正的坐月子之旅。   莫莉临走还给陈茶丢下两大包鼓鼓囊囊看来软软的玩意。   “这是什么?   “这叫尿不湿。比尿布好用多了,一片能用几个小时,省的你经常起夜休息不好。我托国外的朋友给寄过来的,你试试,要用的好,回头我再给你买。”   陈茶当然不会跟莫莉客气,道了谢拿过来研究。   退休妇产科大夫,每天按时按点来给陈茶检查伤口,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刀口应该怎么护理才好的快落疤最浅。   保姆按照大夫教的,给陈茶炖各种汤和补品。   这些汤以清淡为主,搭配部分中药材,据说有排污养气补血的功效。毕竟陈茶是剖腹产出血不少还很伤元气。   其中一样就是鸽子汤。   据说喝了鸽子汤,手术刀口在下雨阴天就不会痒了。   程樘听说后二话不说亲自去抓了一只回来。   白天保姆跟产科大夫照顾陈茶跟孩子,晚上程樘照顾陈茶,保姆带孩子。   之前总听张晓萌抱怨坐月子多痛苦多煎熬,陈茶倒是没觉得坐月子有多难受。   她闲了就打电话给村里给莫莉问大棚跟餐厅的生意怎么样。   还会在阳台上晒太阳,补课。   夜大也是要上课要考试的,她只请了一个月假并没办休学,所以学业不能落下。   所以对陈茶来说,这段时间是难得的充电时间。   再无聊了她就看电视,看财经频道,看致富经什么的,了解现在的经济形势什么的。   只要程樘有空都会陪着她,他尽量提高工作效率好早点赶回家。   眨眼到了供暖气的日子,陈茶也坐完了月子。   一出月子陈茶把保姆和孩子送到莫莉那去玩。   其实就是不放心保姆自己带孩子,时间还短,陈茶还不能这么快信任保姆。   安顿好孩子她自己开车去了钱榆村。   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温室大棚。   三个大棚里的黄瓜都长势喜人。   “月底就能摘了。”王山喜滋滋地跟陈茶汇报。   很多黄瓜已然开花结了细细短短的果,只需要时间等它们长大。   陈茶逛了一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点头十分认可:“不错!看来你们真的很用心学了。”   她把王山叫到一边,“有个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让你来种大棚是权宜之计。只要这次赚了钱,后边想种大棚的人多的是。但是,我想跟你商量,你把大棚托付给家里人种,你跟我去干别的。”   王山啊了一声,“干什么?”   “去年我跟程樘把油城市场开发出来了,但是其他周边省市并没有。这个市场需要有人带头去开发。另外,我们的家具现在零售需求非常大,我想着开一家专门卖家具的店。只卖华樘家具。”   “这……”王山有些犹豫。   “舍不得这大棚?”陈茶指了下大棚,“觉得挺赚钱?”   王山知道跟陈茶耍心眼没意义,坦诚地点头:“这一棚黄瓜怕是能赚万把块。”   他去关东学习的时候,打问过了,在冬天一斤黄瓜能卖到肉价,甚至比肉还贵。   “所以你觉得我把你叫走是想坑你?”陈茶提醒他,“别忘了,你们去关东的学费是我出的。我为什么出了学费还坑你?”   王山也不懂,所以才犹豫。   “这个大棚未来一年内一定是暴利,这是肯定的。但是,你要知道像你这样脑子好使有眼光的人多着。只要这一次这三个大棚赚了钱,后面立马一堆人来盖大棚,你信吗?”   王山点头,这是肯定的。   “这一次,全市只有咱们这三个大棚,一个大棚你可以赚五万。下一次十个大棚,一百个大棚,大家都种的时候,你觉得到时候一个大棚能赚多少钱?”   收入势必会减少。   王山眼睛转了转,“那开拓市场呢?”   “恰好相反。”陈茶道:“开始应该会很难,赚的也不多。但是后期会越来越轻松,收入越来越高。我希望你能帮忙打理我们的专卖店。不过,这事你自己拿主意。觉得哪个划算干哪个。”   不等王山开口,陈茶又补了一句:“开拓市场是春节后的事,你可以先种这几批大棚赚个头茬钱。”也就是最暴利的这段时间。   王山连连道谢。   陈茶看完大棚之后又去了水稻田。   水稻在她坐月子期间已经都收回家了。   受过灾的关系,产量不算高,一亩地也就打五六百斤水稻。   虽然陈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她深知收割水稻比收小麦流程更繁琐更痛苦。   首先割水稻跟割小麦的区别。割小麦是在干爽的地里,天越来越暖和。割水稻要早潮湿甚至带水的地里,大清早往往还有露水,一圈下来,又湿又冷。   而且现在收割小麦都可以用收割机了,但是收割水稻还没有相应的机械,只能人工收割。   割倒的水稻都要用细细的稻草捆成双手正好能掐过来的把。   这个过程就会让人痛苦到发疯。插秧是要蹲在地里,捆水稻则是蹲在地里,频繁用拇指去塞草绳。一天下来腰跟腿都像借来的,常用手指也火辣辣得疼。   捆好的水稻运回家以后也要打场脱粒。水稻打场可不像小麦用石碾子碾那么轻松。   需要专门的打稻机。就是铁架上架一个木质镂空圆柱形滚子,这滚子上等距离布满弯成三角形的细铁条或者钢丝。也不是特别细,最起码要两毫米。每个三角形铁条之间间隔约十公分。   打稻机也是需要用发动机带,自然还是征用陈茶家的拖拉机。   打稻机运转起来速度非常快,也十分危险,手如果不小心蹭上,轻者会骨折,重的手就打没了。   但是给水稻脱粒就需要这种高速运转且危险的家伙事。   一个小打稻机最起码需要三个人,两个脱粒,一个用耙子耙碎稻草的。   大点的打稻机后面能并排站三四个人。   脱粒的时候一手握着稻草尾端,一手按住近稻穗处贴近高速转动的滚轮。   水稻粒瞬间四处飞,砸哪哪疼。   不过陈茶坐月子没能看见这翻忙碌的景象,只看见场院里堆地老高的水稻杆。   陈茶转了一圈,召集了几个种大棚的年轻人跟他们商量这些稻草废草利用的事。   “稻草太软,不太适合当柴火,烟气大难烧,堆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我们去买个机器回来,大家把稻草打成厚的那种草席,过两天盖在大棚上还能保温。”   打稻草席不光需要机器,还得要技术,所以得先派人去学习。   几个人都报了名,唯独王山没有。   “你这次怎么不报名了?”陈茶好奇地问。   王山摇摇头:“有他们就够了。”   “你是觉得打稻草席不赚钱吧?”   被拆穿的王山嘿嘿的笑,“也不都是为这。主要我现在更想去你说的那什么开拓市场。”   “行,你慢慢想。我得先走了。”   陈茶刚出月子,不能在外面久留,毕竟孩子每两三个小时就得吃一次奶,离开一一太久了,陈茶会涨奶。   更尴尬的是还会溢出。   所以她得定时定点就得找小家伙吃奶。   之所以没带小一一来钱榆村是因为村里没暖气太冷,怕他冻感冒了。   一个月,小一一从六斤六两长成了近十斤的小胖子。   胳膊腿肉嘟嘟的,连莲藕似的一节的。   人长开了也白了许多,但明显更像程樘,因为没陈茶白。   不过小男孩也不需要那么白。   陈茶回到家发现程樘竟然在家。   “你怎么回来了?”   “市里有套个人的房子装修完可以交房了,来陪业主看房。”   陈茶把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程樘上前抱她:“你去哪了?等你好久了。”好不容易早回家一天,陈茶还没在,“孩子呢?”   陈茶嘶了声,拍他的手:“松开!疼。孩子在莫莉那,正想着回来去接他。”   程樘松开手,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哪疼?我看看来。”   陈茶红了脸,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你看也没用。这事得找儿子。他的口粮堵的我疼。”   程樘懂了,但是在陈茶面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拉着陈茶坐到沙发上,让陈茶跨坐在自己腿上。   “这事不用儿子,我也可以帮你。”程樘毛遂自荐。   等陈茶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衣服已经被程樘掀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当是两更。 第123章 、双喜临门   陈茶:“……”   她下意识拒绝, 伸手去阻止他靠近的头,已然来不及,轻哼一声:“别闹……啊!”   陈茶轻叫一声,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止他还是抱着他的头让他继续。   孩子吃奶的时候,往往会嘬一会儿才会下一个奶阵, 那种感觉很奇特, 像是里面有个开关被打开, 人会麻一下。   但是孩子吃奶的时候陈茶没特别的想法, 程樘这样,会让她……很羞耻。   虽然很羞耻, 但是那种饱胀感解除后,还是让陈茶舒服了不少。   程樘也会有反应, 问她:“现在对不是还不能做?”   陈茶嗯了一声:“恶露都还没排干净。”   程樘掐了掐她的腰,“又细了不少。”   “痒。”陈茶抗议,突然想起一事, “咱们是不是还没给儿子办满月酒啊?”   按照钱榆村的风俗应该是在孩子十二天的时候办。   家里没有老人的弊端就出来了,没人提醒他们,他们就忙忘记了。   后来想起来就商量等满月了再给一一办半月酒。   现在已经满月了, 一忙又差点忘记。   “嗯,那就后天吧!后天正好周末。你挑个饭店。”程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补充道:“莫莉那餐厅不行。”   西餐厅贵得要死还吃不饱, 最起码不适合老百姓。   老百姓就喜欢实在的,五花肉,猪肘子, 猪头肉比什么都香。   “你这么嫌弃, 莫莉会哭的。”陈茶两手去捏程樘的脸。   程樘一脸:我管她呢?   “走, 接儿子去!”程樘拍了拍陈茶的屁.股, 示意她挪开。   陈茶脸又红了,“程樘,你都孩子爹了,怎么还这么……不知检点!”   程樘冤枉:“我跟我自己媳妇儿我总不能当和尚吧?再说我都当多久和尚了,我要真不知检点今天就办你了。”   陈茶:“……”   她也就这种时候说不过程樘。   瞪他一眼,不再自取其羞,张开胳膊让程樘服侍她穿衣服。   程樘倒是没意见,只是给她穿衣服也不好好穿,占够便宜惹得陈茶快恼了,才老实给她整理好衣服,牵着她手出门接娃。   ******   程樘跟陈茶商量了一下,把小一一的满月宴定在了市里最大的国营饭店举办。   毕竟有可能一一就是他们两个唯一的孩子,奢侈一把也不为过。   他们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还有合作伙伴过来参加。   主要程樘跟陈茶这边都没什么亲戚,无非就是刘珍珠程宣一家,还有李敏姑姑一家。   陈茶家倒是亲戚多,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把他们从两千公里开外叫过来。   那就不叫隆重了,那叫兴师动众。   程宣和刘珍珠自从程锣收拾了程鼓以后,再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尽量跟陈茶一家打好关系。   其实本来刘珍珠那性格就算八面玲珑,两家也没结什么仇,就是程燕飞那事刘珍珠有些不痛快而已。   现在不痛快只能憋着。   李敏姑姑一大家,包括程樘那几个表哥表姐几家人也一起来了。   几个表哥表姐原本以为程樘是个混不吝坐过牢的,后来确定都是张红艳诬陷他,还专门给程樘道了歉。   尤其是表嫂,被姑姑和表哥好一顿训,现在看见陈茶两口子都不好意思看他们。   这次来给小一一贺满月都带了很有诚意的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程樘跟陈茶把人都让到亲友席上坐着。   但小一一的生日宴不能就宴请这么几个人,总共坐一桌的生日宴稍微寒酸了点。所以程樘跟陈茶一合计把能叫的人都叫了,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   钱榆村也派了几个代表过来,其中一个就是老村长。   另外还有北镇,家具厂的工人代表也都来了。   油田上常打交道的几个管理层也都十分给面子的来捧场。   莫莉更是夸张,把人家饭店大厅像陈茶过生日那天一样,布置得花里胡哨的。   花里胡哨是程樘的形容词,陈茶倒是觉得很好看很喜庆。   陈茶抱着小一一,程樘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揽着陈茶的腰带着她穿梭在宾客之间。   “恭喜程总喜得贵子!”   “恭喜陈村长喜得贵子!”   “小一一真帅气!”   “这小家伙太可爱了!有这样的爸妈这孩子以后大了出息着呢!”   “……”   程樘跟陈茶听着一连串的祝福,笑着挨桌敬酒致谢。   小一一越长越可爱,虎头虎脑的,爱笑不爱哭。   看见谁都先眯起眼笑,哄得人心花怒放,红包一个劲得往他怀里塞,陈茶跟程樘拦都拦不住。   一圈酒敬下来,陈茶把一一交给程樘,牵着他的手站在大厅前方特意提前放置的木台上,打开了话筒。   “首先,替我们家一一感谢大家的祝福。”陈茶微微弯腰。   程樘也跟着她弯了弯腰。   其实按理,这话应该是一家之主的程樘来说,但是程樘不善言辞。   再说他们家也没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接着道:“我们两口子也十分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抽空过来。为了表达谢意,除了八丫碗之外,今天再请大家品尝两道新鲜菜。确切地说是因为冬天所以才叫新鲜菜。”   在整个油城一般红白事包括生孩子,基本都是摆八大碗。   八个蓝边大瓷碗,实实在在八个菜,四荤四素。   不过如今在饭店已经不兴再用碗装菜了换成了盘子。   众宾客都十分好奇,纷纷探头张望,互相讨论。   “这桌上都已经八个菜了还能有什么新鲜菜?”   “就是。有荤有素有鱼有虾,还能有什么?”   “……”   陈茶说完拍了拍手,服务员迅速给上了第一道菜。   众人一看,确实新鲜,凉拌黄瓜。   黄瓜谁都见过,夏天老百姓菜园子里都不缺。但是冬天太稀罕了,即使好不容易能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的也不会这么水灵,鲜嫩到像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   从钱榆村的大棚摘下来运到这里来一共不到一个小时能不新鲜嘛!   第二道菜是卤牛肉。   这个严格来讲就不算新鲜菜了,老百姓家摆宴席往往不会让牛肉上桌,不是因为贵而是不符合大众口味。   即使牛是陈茶是钱榆村养出来的,也只是普通的肉食牛没什么可稀罕的。   之所以会当新鲜菜上桌纯属因为程樘觉得九个菜不好听不如十个菜,十全十美图个吉利。   当时小两口商量,程樘提议的时候,陈茶还笑话他封建迷信,转头就把第十个菜安排上了。   桌子上剩下的荤菜都是酱肘子卤猪头肉炖鸡这种迎合大众的肥腻菜,大家吃了半天突然看见这么清淡鲜嫩的黄瓜,都特别感兴趣。   一口咬下去,鲜美多汁,一口清香。   “服务员,你们这黄瓜哪来的?能卖整根的不?我想买两支。”   “对,我也想要。家里媳妇怀孕了,就想吃点这样新鲜的蔬菜。”   “还有其他新鲜蔬菜吗?这在哪买的?”   “这黄瓜真的好新鲜!又脆又甜太好吃了,也给我来两支呗?”   “我也要!”   “……”   众宾客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这反季节的黄瓜,并且纷纷表达了想要的意愿。   服务员摇摇头,回答都很一致:“这黄瓜是今天摆宴席的客人自带的。”   于是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程樘跟陈茶。   陈茶等的就是这一刻。   “大家听我说!这黄瓜不是买来的,是我们钱榆村自己种的。不是我小气不肯送给大家,主要这头茬黄瓜刚开始采摘,量不大,全部上桌了,多了实在没有。”   宾客里立马有反应快见识广的追问陈茶,“你们村种温室大棚了?那黄瓜也不是只摘这一次,下次能不能给我多留一点?”   “温室大棚是干什么的?”   “管它干什么的,能种黄瓜就行!给我也留点。”   “我也要!”   “还有我。”   “……”   陈茶举高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黄瓜给大家留出来是没问题。不过要的少了怕是得麻烦大家自取。不是我拿架子,主要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钱榆村一半以上的年轻人跟着我爱人干工程。余下的人里一部分在我们家具厂做弹簧床垫,还有几个跟着养大棚了。村里还能闲在家只有老弱妇孺,实在腾不出人手给大家送货。”   众宾客跟他们两口子都算熟悉,知道陈茶所言属实,纷纷表示没问题。   负责送黄瓜过来的王山,由衷的佩服陈茶。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弹簧床垫,陈茶能卖出去,自己却卖不动了。   如今地里的黄瓜才刚开始摘,她已经预售出去大半了。   宾客虽然人多但是要的黄瓜量少,饭店才是需要黄瓜的大客户。   这家办酒席的饭店,一看见这么新鲜的黄瓜非要跟陈茶买,并且当场就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王山,当场有了抉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陈茶一一位大家讲解。   大厅里一片热闹,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饭店门口突如其来的动静。   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被保安拦在门口,“同志,你不能进!想要饭的话麻烦到后厨。”   瘦弱的乞丐根本敌不过保安,被结结实实的拦在门口,一脸急色:“我不是要饭的!我找人!”   保安不为所动,主要不信他的话。   他们只知道里面是有钱人家在办满月酒。还知道这人有钱了就容易有穷亲戚找上门。   但是穷到乞丐这份的人着实不多见。   “同志,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怎么还骗人呢?这里面哪个是你亲戚?”   饭店门是玻璃的,能看见大厅里面。   乞丐往里一指,“那个人是我妹妹!”   保安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乐了,“你倒是会指!那是今天办宴席的主人。人家可是我们市出名的十万元户!那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穷亲戚?”   不是保安狗眼看人低,实在是见多了来要饭蹭饭的,但是这借口的还是第一次见。   只有不愿意听大家恭维陈茶的程燕飞,想躲出来透口气,正好看见门口这番争执。   她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程燕飞自然也不信这个乞丐是陈茶的亲戚,但是把这样一个乞丐领进去对着陈茶喊妹妹,那一定会让陈茶很丢人吧?!   那画面程燕飞想想就觉得特别开心。   谁让上次去程樘家打工,陈茶故意针对她,害她还被刘珍珠好一顿训!   “哼!今天让你尝尝当众丢人的滋味。”程燕飞自言自语着走上前,对保安道:“同志,这位小同志确实是陈茶的哥哥,她让我过来接他。”   保安半信半疑地看向程燕飞,程燕飞确实是从大厅里出来的,按理说在里面的都是受邀宾客,应该都是认识宴会主人的。   只是这乞丐真是主家的亲戚?   这一点才是保安犹豫的原因。   程燕飞见保安不愿意放人,只好自报家门:“我叫程燕飞,今天办宴席的是我哥叫程樘。陈茶是我嫂子。”   保安只知道今天办宴席的确实是个叫程樘的人,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放行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拦,是程燕飞非要把人领进去的。真出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程燕飞生怕这乞丐刚领进门就被人拦下,还特意领着他围着大厅绕了个大圈,避开宾客贴着墙边往里走,尽量不引人注目。   她疑惑地看了乞丐一眼,自从她答应带乞丐进门开始,乞丐就不闹了只说了句谢谢便老老实实跟着她。   她弯腰避免人看见,乞丐也学着她,似乎更怕被别人看见。   他愈这样,程燕飞就愈觉得他只是个要饭的,怕被轰出去才这样,根本不是陈茶的亲戚,心里就愈发开心。   此刻陈茶正在台上侃侃而谈根本没注意到程燕飞。   一直快到陈茶跟前,程燕飞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声喊:“陈茶,你哥哥来找你了!”   程燕飞的嗓门随了刘珍珠,个子不高声音不小,一嗓子喊得所有宾客都朝他们望过来。   刘珍珠一看,脸刷就白了,狠狠瞪程宣:“你闺女是不是傻?你们俩也想出五服?”领个乞丐来寒碜陈茶,这梁子可结大发了。   她说完就起身想去拉程燕飞打圆场,说这就是个误会。   然而陈茶离的乞丐更近,几步就到了乞丐跟前。   那乞丐很激动,上前就要抱陈茶,被程樘眼疾手快地隔开。   “茶茶,是我!”乞丐嘴唇干裂,嗓子沙哑,尽管能看出来他是激动大喊,可声音很低,更听不出原来的嗓音。   程樘眉头一皱,“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   陈茶拨开程樘,把一一塞进保姆怀里,自己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乞丐。   乞丐似是想起什么,伸手从离他最近的酒席上抓了个茶壶,往另外一只手上倒水,也不嫌烫就往脸上抹。   吓得那桌上女宾客一阵尖叫。   乞丐脸上特别脏,这一抹也不过让脸更花了,倒是眼睛露的差不多了。   “二哥?”陈茶惊呼出声。   乞丐猛点头,一把撂下茶壶上来要拥抱陈茶。   程樘条件反射伸出胳膊还要拦,陈茶摇头阻止程樘,顾不上乞丐满身泥污,扑进他怀里。   程樘皱了皱眉,陈茶二哥?李天佐?   他动了下手,还是想分开他们,倒不是嫌弃李天佐怀脏,只是不爽李天佐抱着陈茶。   就算是亲兄妹,李天佐也是个男的。   想来打圆场的刘珍珠傻眼了愣在原地。   想看好戏的程燕飞更是目瞪口呆有点反应不过来。   竟然真的是陈茶的哥哥?   那她把这人领进来岂不是还助了陈茶一臂之力?帮她找到了自己的哥哥?   好气!程燕飞跺了跺脚,还想上前挑事,被刘珍珠一把拽着拖回座位上。   乞丐认亲太打眼,众宾客都看着他们小声议这到底什么情况。   程樘轻拍了下激动哭的陈茶,“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家再叙旧?”   陈茶点点头,她擦了把脸,找服务员要了条毛巾也给李天佐擦干净了脸和手。   “你是不是傻?那是热水!”陈茶埋怨。   李天佐的手和脸都烫得通红。   李天佐激动坏了,又说出话,只嘿嘿傻笑。   陈茶拉着李天佐走回台子上,她又不聋自然听见了那些宾客的议论,为李天佐正名:“我哥哥不是乞丐!或者说是为了我才变成乞丐的!我的事相信在坐的各位多少都听过些。之前我沦落到人贩子手里对家里人来说下落不明的时候,我二哥离家出来找我。他在全国各地找了我三年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所以,我才那么痛恨人贩子!人贩子毁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庭!我希望以后大家都不要再助纣为虐。都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没有买卖也同样就没有人贩子了!”   陈茶这话九分真一分假。   钱榆村过来吃酒席的人全部羞红了脸,低下头。他们还没忘记年初,村里买卖妇女儿童那会儿,他们是怎么对陈茶的。   陈茶十分开心地宣布:“不管怎样今天我二哥终于找到我了!我的家人失而复得对我来说是大大的喜事!也就是说今天我们家双喜临门!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   莫莉嘴快,抢白道:“本来就是你请客呀!”   陈茶:“……”   行吧!激动了。   李天佐看看陈茶,再看看程樘和保姆抱着的小婴儿,眼里也是含着泪。   终于找到妹妹了!   不知道陈茶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已经结婚生子了?   好在看起来过得不错。   妹妹过得很好,对李天佐来说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了,明天见 第124章 、我想结扎   程樘留在饭店善后, 陈茶带着保姆和孩子跟李天佐先回了市里的家中。   陈茶给李天佐放好洗澡水,又找了一身程樘的干净衣裳给他。   等李天佐捯饬干净自己出来,陈茶已经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在看见李天佐的时候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就身高而言, 南方人比起北方人确实不太占优势。   李天佐也就一米七多点, 而程樘有一米八六, 身材也高大些, 所以程樘的衣服穿在李天佐身上,就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差不多。   李天佐被陈茶笑得更不自在了, 拉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愤愤道:“笑什么笑?老子是为了谁混成这样的?”   陈茶笑得更大声了。   因为她知道李天佐只是恼羞成怒而不是真心抱怨。这个二哥就这样, 有话一定不会好好说的,还是个爆脾气,有点随外公。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李天佐原来虽然算不上胖, 但是绝对不像现在这么枯瘦。想也知道是在外面找她的这几年吃足了苦头。   李天佐见陈茶哭了,表情登时软了,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哭什么?我好好的。”   他转过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布局陈设又道,“看起来你也挺好的。”   这就够了!   就因为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 所以对李天佐来说,找到陈茶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何况这妹妹看起来确实过的不错。   虽然打照面的时间很短,但是该看见的李天佐都看见了。   看见陈茶能在那么大那么豪华的饭店办酒席。   看见桌上的菜很丰盛。   看见陈茶是真正是宴会的主人, 而那个不像好人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万般眷恋宠溺。   看见陈茶那个名为一一的儿子, 他的外甥。   她很幸福, 一切就都值了。   陈茶用衣袖擦了擦眼, 问李天佐:“二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天佐比二舅强一点的地方大约就是识字略多些,也更了解陈茶一些。   他猜测陈茶会北上。   因为当年外公服役的地方就在北边。   陈茶是外公带大的,言语间没少露出对以往的回忆以及一生的遗憾。   李天佐知道陈茶一直想去外公当年呆过的城市看看。   无论在陈家大家是怎么评断外公,于陈茶他都是最亲最信任的人。   所以李天佐直接北上找人。   他零花钱本就不如陈茶多,买火车票也买不了直达终点站的票。早早就下了火车,靠逃票什么的一路往北。   李天佐当然也会做生意,只是没本钱,开始还能卖卖苦力边赚钱边找陈茶。   但是有些地方欺生,他辛苦赚来的钱总会被一帮人抢走,他人生地不熟打也打不过,追不追不上。   后来干脆行乞为生,这样还省了打工的时间希望能更快的找到陈茶。   他妹子这么年轻漂亮,自己流落在外,跟块大肥肉掉在群狼之间没区别。   晚找到一天就多以分危险。   可是好不容易走到了外公嘴中的那个城市,也一样没有陈茶的消息。   即使只是一个小城市也有数百万人,从百万人中找一个人,太难了。   李天佐在这个城市一呆就是两年,几乎转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陈茶的消息。   直到几个月前,他在一家好心收留他给了他一碗热面吃的饭馆里看见了电视上的新闻。   尽管变化很大,尽管电视是黑白的,李天佐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是陈茶。   他努力地记下了那个钱榆村所在的城市,又开始往这里赶。   好不容易找到了钱榆村,人家告诉他陈茶已经很少回村了,一般都住市里。   因为他是个乞丐模样,人们不乐意跟他多说。   他在钱榆村外蹲守了好多天,还被很多小孩围攻。   更讽刺的是,最后就是在这些孩子口中他才打听到陈茶今天在市里设宴,又连忙一边问路一边赶到市里。   不过这些李天佐当然不会告诉陈茶,只轻飘飘说了一句:“在黑城看见你上新闻了,就按照你说的地址找来了。”   陈茶这大半年里上过不止一次电视。有县电视台的,市电视台的,还有省电视台的。   没想到这么巧会被李天佐看见。   陈茶也知道李天佐这轻飘飘一句话得付出多少。她那些采访都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了,李天佐从看见新闻找来都用了那么长时间可想而知一路上都吃了多少苦头。   她哭到眼睛都肿了。   李天佐还得一直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你好好的我无所谓。我又没损失什么。人贩子又不喜欢我。说说你吧!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陈茶则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事,主要描述跟程樘在一起后的生活。   也提了自己回过外公家,家里那一摊事。   兄妹俩叙了会儿旧,陈茶见李天佐脸色不太好,让他去休息。   “来日方长,你醒了我们再聊。”   等李天佐睡着,陈茶嘱咐保姆带好孩子,她自己去外面给李天佐买了两套换洗衣物。   再回来的时候,程樘也到家了。   “二哥还没醒?”   程樘摇头。看见陈茶一双眼肿得发亮,眉头皱起,“哭了?”   陈茶嗯了一声,抱着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终于见到二哥了,开心的!就是不知道二舅怎么样了?”   “迟早也会团聚的。”程樘干巴巴地安慰道。   陈茶跟程樘说了二哥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程樘思索了一会儿提议:“要不改天去电视台发布一则寻人启事?”   “电视台能给发吗?”陈茶不确定。   不是没想过登报找人,主要二舅他不识字。   “不知道。”程樘也没底,“可以去试试。花钱能播咱花钱也行!”   陈茶毫不犹豫点头,钱赚来就是花的。   这种时候不花什么时候花。   ******   钱榆村两个大棚里的第一茬黄瓜终于在钱榆村老弱妇孺的翘首以盼中迎来了大量采摘的时刻。   青壮年也不是不盼,只是都忙着打工没空。采摘这活只能靠老弱妇孺。   大家把黄瓜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摆放进铺着厚稻草的框子里。   这么大两棚黄瓜莫莉就那么大一个餐厅说什么消化不掉。   跟办宴席那家饭店谈的也是每天按量供应。   但是黄瓜又不听指挥,不会按需生长。成熟的高峰期时不时会剩下不少。   陈茶干脆雇了辆小货车,把摘下来的黄瓜运到市里去卖。   也不去集市上费那劲,直接送到各大饭店。   在北方冬天严重缺乏新鲜蔬菜水果。   日常百姓吃的多数就是抗冻耐放的那么几样菜。什么白菜冬瓜土豆。   百姓能将就,饭店为了营业得变着法的推陈出新,有时候就得高价从南方往回运菜。   但是往往因为路途遥远颠簸,要么蔫坏掉要么水分流失严重。   所有饭店的采买看见这么新鲜的黄瓜送上门时,二话不说留了大大的一筐,连价都没还。   从第一家饭店后门出来的时候,王山才惊呼一声:“卧槽!黄瓜十块钱一斤都有人买?”   说实话陈茶也有点懵,毕竟猪肉才三块左右一斤。   她报十块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也没想到直接能卖出去。   接下来他们去了第二家,第三家。   都很顺利的卖了出去,甚至陈茶在其中一个大饭店每一斤黄瓜试探性长了两块钱,还是卖光了。   王山眼睛都兴奋到充血,问陈茶:“村长,要不咱们干脆卖十五块或者二十块一斤吧?”   陈茶摇头,“或许也能卖出去,但是没这么容易。再说,做生意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咱们不能贪得无厌。现在是物以稀为贵。等大家看见大棚赚钱,一窝蜂的涌进来时,拼得就是可就是老客户了。所以现在少赚点,多积累点客户。一味抬高价格惹的客户不痛快了到时候一旦客户有第二个选择,第一个就是踹掉我们。”   贪图小便宜吃大亏就不合适了。做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尤其是种温室大棚这种,以后跟饭店的合作必然是长期的,积累客户比一时高价更重要。   王山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   “不过,我们可以说原价十五块,但是第一次上门送货做生意给个优惠价十块一斤。如果跟我们签订长期供货合同也能按十块钱一斤。而且保证后续不高于市场价供货。”陈茶说着皱了下眉。   她出来时间有点长,胸口又胀又疼。就让王山自己去跑剩下的饭店,谈好了,以后省事。只需要每天一大早摘下黄瓜送到每个饭店就行,反正顺路也不多麻烦。   陈茶安排好以后自己回家喂孩子去了。   可是这一次,右边的那啥,孩子刚一嘬,陈茶就疼得龇牙咧嘴。   而且一一嘬了半天还是胀得疼。   陈茶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是积奶太多孩子一顿吃不完。   到了晚上越来越严重,到了陈茶一抬胳膊,腋窝下都会扯的痛,她用手摸了下,里面有个硬块。   程樘一听就要带她去医院。   保姆说没必要,这是堵奶了。   她还说一般当娘的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慌,拿手顺着捋一下,再挤挤就行了。   要严重了就用木梳子顺着出奶的方向梳几下,奶结开了就好了。   陈茶信了,忍着疼又是捋又是梳,折腾了半晚上也不见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樘直接带着陈茶到了医院。   大夫的判断跟保姆一样,不过说法更专业叫什么急性乳腺炎。   按照保姆的方法折腾了半夜越来越疼,而大夫上手推拿了几下,不过几十秒,陈茶就不疼了。   就是有点丢人。那场面让陈茶想起了给奶牛挤奶。而自己就是那头牛。   “母亲真的太伟大了!看见的牺牲就不说了,看不见的牺牲无处不在。”陈茶很感慨。   这话程樘十分认同:“嗯。以后臭小子不孝顺你,我就教训他。”   “等他不孝顺再教训,那你估计也教训不动了。”陈茶不客气地怼他。   等需要人孝顺肯定就是老了。老了大约只能被子女打。   外公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陈茶等了半天没听见程樘回话,一回头见程樘远远落在后面,正盯着一个牌子不知道看什么。   她好奇地倒了回去,发现程樘正在看指示牌。   就是那种哪个科室在那栋楼几层的指示牌。   “你看这个做什么?”陈茶问。   “我想去结扎。”   陈茶惊得扭头,见程樘一脸认真不似玩笑。   她这才想起,如今已经坐完月子了,到了结扎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特殊,0点三章一次更新完。感谢在2022-05-18 00:00:00~2022-05-1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巴拉巴拉 53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iss.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了个泱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又欠收拾   一般为了避免影响壮劳力的工作, 往往都是要求女性结扎。   所以像程樘这样主动结扎的男人其实特别少。   陈茶二话不说拉着程樘就走,“不行!”   程樘纹丝不动。   陈茶知道他倔,真认准的事情她反对也没用, 尤其是在跟她利益有冲突的时候。   想了想,陈茶可怜兮兮地拉着程樘的袖子:“可是, 你要是结扎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生孩子的可能了。”   程樘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 又重新坚定了眼神。   反正男孩不管城里户口还是农村户口都只让要一个。   “可我还想生个女儿。”   程樘诧异地低头看陈茶, 见她也不是开玩笑很认真的模样, 程樘满脸满眼地不敢置信。   陈茶是剖腹产,术后一周还不敢大动作, 一动就疼得直喊这辈子再也不生了。   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告诉他还想生个女孩?   “真的。”陈茶强调,“我特意打听过了。现在不像你几年前知道的那样只能做结扎手术了, 还有种办法就是上节育环。”   程樘皱眉,“什么是节育环?”   “我也不清楚,反正放在身体里的, 不影响正常生活,也不会留下不可逆的伤害。”她只是听张晓萌提过一嘴。   张晓萌生了个女儿,倒是能要二胎。但是也不是想生就生, 得到张晓萌三十岁以后才能生二胎,这期间就得上节育环。   只生一胎的能不能上节育环陈茶并不清楚,这会儿就想打消程樘要结扎的念头才这么说。   程樘半信半疑地跟着陈茶走了。   ******   钱榆村温室大棚黄瓜的名声很快在油城传开, 很多城里的人开着小汽车或者骑着摩托车一大早就来排队买黄瓜。   生意好到钱榆村其他人都开始眼红,纷纷来找陈茶也想盖大棚。   陈茶当然鼓励,但是有个问题, 一个大棚就要五六千块。   这些钱不会因为村民们想盖大棚就凭空出现。   钱榆村自从迁了新址, 家家是都是气派的大瓦房, 只是屋子里还没几样家具。家底都被掏空了, 添置不起,还有很多人家都负债盖房的。   这在钱榆村是普遍现象,所以拿什么来盖大棚?   总不可能陈茶把这钱全部掏了。   陈茶他们家目前赚的钱,一部分投入到新车间的生产中了,一部分借给村里以及给她家打工的工人们盖房了,还有一部分换了陈茶开的这辆小轿车,而且占的比例还挺大。   村里目前报名的就有十七户人家,按一个棚五千块算,也要八万五千块。   这个钱,现在陈茶倒是也能拿出来,但是凭什么她出?她只是村长又不是钱榆村全体村民的妈。   再说了,现在有十七户报名的,等下次说不定得七十户报名的。   她可没有三十五万掏。   如果帮了这十七户人家盖棚,不帮下一次报名的人盖棚,那大家又该骂陈茶偏心眼了。   费力不讨好的事陈茶肯定不干的。   “贷款。”程樘建议。   聊这事的时候,两人都在沙发上,陈茶躺在程樘的腿上。   就他们俩,保姆带着孩子在卧室里,李天佐去北镇车间那边了。   他说不愿意跟程樘一个屋檐下,总想跟程樘打架。   就因为大家都没在,陈茶才敢做出这么“不知检点”的行为。   陈茶听见程樘的话,眨了眨眼,一脸顿悟:“对哦!”   以前因为没有贷款资格,后来资金能周转开,也就不需要贷款了,陈茶就把这事忘了。   “可是贷款也需要抵押和担保。”陈茶皱起眉,兴奋消散了些。   钱榆新村现在整体修建的都十分漂亮,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富裕村。   可惜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除了亮堂的砖瓦房钱榆村的村民们依旧穷到叮当响,哪里拿的出什么抵押物?   程樘想了想,“可以把你刚淤好的那片地抵押出去,但是担保的话……”程樘没说,只是低头看了看陈茶。   陈茶:“……”   她抬手,虚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担保?程樘你看我像冤大头吗?”   程樘:“……”   陈茶要是冤大头那冤大头就真冤死了。   “其实担保倒好说,村委担保就是了。就是抵押地的话,得需要经过全体村民同意。毕竟地是村集体的财产。”   程樘眼神慢慢变深,握住陈茶在他大.腿上戳戳点点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真收拾你啊!”   程樘习惯性的口头威胁。   陈茶咯咯笑了笑,换另外一只手在他腿上作乱,并且越来越往上,直逼危险地带。   程樘身子崩直了,呼吸有些乱,低头问她:“可以?”   陈茶眨眨眼:“那就不可以!”   程樘:“……”   他曲起腿把陈茶头垫高,高到他低下头就能吻到她。   “我看你真是欠收拾了!”撩拨他多少回了?!   陈茶媚眼如丝,只这么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就是无声的勾.引加邀请。   禁欲几个月的程樘哪经得起这么刻意的撩拨,哑着嗓子问她:“在这还是回卧室?”   明明是征询陈茶的意见,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就做主选择了沙发。   “别……不行……保姆……”陈茶艰难得挤出声音,在客厅里太没安全感,时刻得绷着神经,生怕保姆会看见。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保姆来上厕所就能看见,去厨房喝水更是会路过客厅。   “这样才刺激。”程樘闷声道,“你放松点。”   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后会变松,但是陈茶是剖腹产,加上这会儿过度紧张,让他几乎动弹不了。   市里比村子里繁华太多。阳台上的窗帘没拉上,因为灯光的关系,偌大的落地窗玻璃反而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同时映着外面的灯光街景以及他们两个交缠的身影。   虽然知道对面的楼还没人搬进来,但陈茶还是觉得太羞耻了!   陈茶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闭上眼。   倒是程樘注意到陈茶的动作,也跟着看了眼。但是他没着急收回目光,反而调整了下姿势,看得更清楚。   陈茶气得咬他,却被他捏着脖子掰过脸看向玻璃:“看看,你多美!”   陈茶拒绝了,程樘就刻意磋磨她。   陈茶既不敢叫不声又不敢太大动作,只得从了他。   太过刺激,又加上许久没做,两个人到的都很快。   等洗过澡,回了卧室,陈茶眉眼含春,语气却恶狠狠地:“程樘你就是个禽.兽!”   程樘刚换上睡衣,闻言停下迹系扣子的手,想了下把刚穿上的睡衣又脱掉,“看来是没喂饱你!本来还想着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让你休息一下。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身为你男人,自然得满足你!”   陈茶:“……”   她仓皇要逃下床,被程樘握着脚拉回来,压在身下。   陈茶可怜兮兮地求饶:“老公,我错了!”   “晚了!”   ******   陈茶特意回了一趟钱榆村,就再建大棚的事专门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   新的学校暂时还没建好,所以全村会议是在大棚这边开的,因为大棚里面暖和。   陈茶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站好,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现在咱们村的大棚大家都看得见,是很赚钱的。我粗略的算了下,等这一棚黄瓜全部摘完,一个蔬菜棚纯收入怎么也会突破两万块。”   黄瓜豆角这种蔬菜不是一次性长完的,而是一茬一茬的。一直到整棵秧子生命到尽头才算完。所以陈茶只能粗略估计,给不了准确的数字。   但一个棚,种这么一两个月就能赚两万块还是足够吸引人了。   “这俩温室棚因为地是村集体的,钱是我掏的,棚是几个年轻人种的。所以这个收益会分成三份。但是,这之后新建的棚就属于个人自负盈亏了。也就是说需要自己掏建大棚的钱,还有包地的钱。”陈茶道。   “那没钱怎么办?”有个想建大棚的人急了,“村长,你能不能再给垫一下?等赚了钱我一定还你。赔了也算我们的。”   陈茶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垫。第一次我会垫钱盖棚是因为大家没见过大棚,不知道能不能赚钱,没有人愿意盖大棚。我身为村长愿意带这个头。但是这一次报名的有十七户人家。首先钱太多了我垫不起。其次就算我这次垫了,我相信下一次还会有更多的村民想建大棚。总不能全村谁盖大棚我都垫付吧?就是我想我也没那么多钱对不对?”   村民们这一年还是有不小变化的,不像以前只听自己想听的,这次都听进了陈茶的话,互相对视一眼,一脸愁眉苦脸的点点头,都十分后悔第一次的时候没抢着盖大棚。   但是做生意赚钱这事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总想着先观望,等别人赚钱了再来加入。   可往往机会不等人。   陈茶目光扫过一张张不甘心的愁眉苦脸,笑了笑,“大家倒也不必这么丧。我只是说我不能再垫钱给你们,可没说不帮你们盖大棚。”   “村长你又开玩笑。咱们村这些人钱都盖了房。现在剩下的人家把钱都拿出来凑在一起也盖不起房了。”   “没开玩笑。没钱咱们可以贷款。”陈茶正色道。   “贷款?”   钱榆村村民们其实对这个词不陌生。   但是他们知道的贷款不是从银行里贷款,而是从个人手里贷款。   俗称高利贷。   所以一听要贷款,很多村民当场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尤其是村里那几个从人贩子手里买过女人孩子的,个个身上背着贷款。   本来还想着建大棚赚钱还债,一听陈茶说还得贷款,立马打了退堂鼓。   “不贷了,不贷。还不起。”   利息太高了。   之前贷款的人家都是鸡飞蛋打。   老婆没讨着,孩子也没落下,只剩一身高利贷得还。   没进去蹲几年还是因为他们对孩子好。   像王家,那么打骂买来的女人直接被拘进去了。   人都进去了,债也得一分不少的还。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能怪谁呢?   以前还怪陈茶。   可普法课上过了。   陈茶也把他们女儿孩子藏起来吓唬过。   再加上亲眼目睹陈茶的二哥为了找陈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更是惭愧。   谁心不是肉长的?   连陈茶也没法怪了,只能怪自己当初愚昧无知。   “别怕!不让你们借高利贷。”陈茶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是这样的。我这两天特意去银行问过。如今国家扶持贷款创业。所以咱们村这种情况是可以贷款的。利息很低,最起码比高利贷低了不是一点半点。”   “银行贷款我也问过。”其中一个曾经买过孩子的人家道,“批不下来的。人家要抵押要担保。咱拿啥抵押?就一个房子人家银行还不认。”   因为村里的房子没有变现价值。   他在城里打过几天工,知道银行贷款便宜,真特意去问过,没批下来。   陈茶点头,“我知道。我今天既然召集大家来开会,自然是把问题给大家都解决了。担保的话村集体做保。抵押物就是大家脚下站的这片土地。这块地是原来钱榆村的旧址,如今淤成耕地之后,已经不再是废土地。所以抵押也没问题。”   村民们又活过来了,水头丧气换成了期待。   “真的吗?那我先报名!”   “那我也想报名!”   “我也想盖温室大棚!”   “……”   很多之前不曾报名的村民纯粹因为没钱,一听都是村里担保,各个当然纷纷报名。   陈茶等他们激动了会儿,才开口:“村集体担保,村集体土地抵押就意味着风险都是村里的担着的。再说我们就这么一片土地,能盖的大棚也是有限的。所以也不能谁报名都可以。等散了会,我们几个村干部会再讨论一下,确定最终报名名单。”   大家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是这么个理,也能接受。   有人问:“那你们确定谁能报名的标准是啥?”   “这个也需要开会讨论,但是我可以先说一下我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先帮穷后帮富。谁家揭不开锅,或者孤儿寡母日子特别难的,会优先考虑。”   陈茶这个提议大家也没法反对。   毕竟有饭吃的人跟没饭吃的人抢也不合适。再说这温室大棚只好建造好了,确实老人孩子都能种。   “还有一点就是,既然村里抵押担保把风险担了,虽然大棚是个人的,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到前头。赚了钱你们还完银行的利息,还得拿出一成收入交给村集体。如果赔了还要你们自己承担损失。这点不能接受的可以现在退出报名。”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 第126章 、我求罢免   众人有些犹豫。   其中一个看了看这一棚葱绿色, 一咬牙先表态:“我愿意!”   食物是抢着吃才香。   一看有报名的,都又纷纷开始抢:“我也愿意!”   “我也报名!”   “……”   开完全体村民会,陈茶又留下几个村干部开小会, 想从中选取了十五户人家,扶持他们盖大棚。   为此陈茶得罪了两个村干部。一个是老书记, 一个是村会计。   他们一个想以权谋私让自己的子侄来建大棚, 另外一个是为自己谋福利, 想自己来建大棚。   全都被陈茶一票否决。   老书记姓周, 叫周吉增,平时特别低调, 每次村干部开会什么的他也很少发言。   以前都是老村长主持大局,周吉增配合。   后来陈茶当了钱榆村的村长, 周吉增更低调了,一般会议不出席,偶尔必须列席的存在感也极低, 往往一句“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放开手脚干,我支持你!”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还是第一次周吉增跟陈茶唱反调, 而且反得特别彻底。   “陈代村长,在村集体中,我这个书记才是一把手。”周吉增直白道。   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陈茶留, 基本相当于跟陈茶说:“你不过是一个临时村长,官也没我大,你说的不算。”   村会计虽然没老书记这样能倚老卖老的资历, 但也觉得陈茶过于霸道, 附和道:“就是, 就是!这是钱榆村的干部开会, 又不是你陈茶的一言堂,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   村文书和妇女主任都恨不得把头埋到椅子底下。   村文书纯属人微言轻,可有可无的官职,基本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哪有资格参与这样的斗争。   妇女主任呢?叫张蓉。她个人是支持陈茶的,但是她男人跟老书记是堂亲。帮那边都不合适。   陈茶庆幸这次把保姆跟一一带了过来,刚才开完村民会还抽空喂了个奶,要不然这会一生气又得堵成乳腺炎。   陈茶点头,“你说的对,我这个村长确实是代的。但是我当村长这半年干了什么?您这一把手又做了什么造福村民的事?”   几个村干部都心虚的低下头。   黄河发大水冲垮的村子可不止钱榆村一个村。   各受灾重村都是搬到了新址,盖了砖瓦房。   但其他几个受灾村的村民们现在虽然住的是砖瓦房但是绝大部分人连温饱都成问题。   因为赖以为生的耕地被水泡了,下半年根本没粮食收成。   虽然不交提留款也得吃饭啊!几乎又倒退回了二十多年前,一家几口穿一条裤子,一天只吃一顿饭的苦时候。   唯独钱榆村,在陈茶跟程樘的帮衬下,有工打,有蚕养。即使不打工不养蚕的人家也还有水稻可以果腹。尤其今年不用交提留款,水稻又比小麦贵一点,落在手里的钱比往年还多些。   这些,再昧着良心也不能否认。   如今陈茶组织盖的这个温室蔬菜大棚更是直接让村里多了几个万元户。   但就是因为种大棚能赚大钱,大家才都眼红,就连一心退居二线挂名不管事的周吉增都动了心。   钱财最考验人心,也是最诱惑人的。往往能人利欲熏心,蒙蔽双眼做出一些昧良心的事。   周吉增噎了一下,很快反驳道:“我带着全村度过□□的时候还没你呢!一个女人家家的行事不要这么独断!再说了,周如山也是钱榆村的村民,他怎么就不能建大棚了?”   “全村怎么度过的□□我是不知道,但是怎么度过的黄河水灾我还是知道的。周书记您趁机把部分村里的物资拉回家倒是真‘一心为民’啊!至于周如山,他确实是钱榆村的村民。但是钱榆村村民多了,我们能贷下来的款项就这么多。刚才在村民大会上我也说了,优先紧着老弱妇孺,家庭实实在在有困难的村民。你们全都是点过头的!这会儿就自掌嘴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那周如山才三十来岁,父母能自理,家境在村里是中上,哪里轮到他?就因为是你侄子?哦,不对,应该是你亲儿子吧?”   钱榆村的人家最忌讳无儿送终。以前人口又多不缺男丁,大家族里若谁没儿子就会过继。把侄子什么的过到自己名下给自己养老。   周如山就是这种情况。   周吉增有三个儿子,他大哥家一个都没有,便把老二周如山过继给他大哥当儿子了。   周吉增被挤兑的老脸通红,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半晌憋出一句:“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到镇上要求罢免了你?不过一个代村长而已。”   以前他不争不抢是钱榆村实在没油水可捞,村集体的公账上永远是负数。   现在不一样了,村集体的账上已经四位数了,并且还在涨。   以后有这个大棚了肯定还会更有钱。他得重新支棱起来,帮帮几个儿子,尤其是得给混不吝的小儿子攒点聘礼好娶媳妇。   陈茶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不用明天,你现在给镇上打电话。我求罢免!”   她本就不愿意管钱榆村这烂摊子,都是为了程樘被冤的事。说起来这阵子太忙她没空到镇上问问当初程樘被恶意打断腿的事有结果了没。   周吉增没动,他又不傻,罢免陈茶这事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就是想威胁一下陈茶。没想到陈茶直接这么将他。   陈茶见他不动,熟练的用大棚里的电话机,拨打了镇上的电话。   周吉增急了,连忙一把夺过电话,“知道你跟镇上领导关系好!也不用开个会就找上边吧?再说这不是开会讨论嘛?又没说就这么定下来。”   这算是变相妥协。   其他人更不敢声张了,村会计也学着文书和妇女主任把头低下。   陈茶不为所动:“你刚说了我一个代村长搞一言堂不合适。我也觉得不合适。你不告我那我自求下台总可以。”   周吉增:“……”   其他村干部:“……”   周吉增眼睛转了转,松开手:“你自请下台?可不是我们逼你?”   陈茶笑着点头,拨了镇上领导办公室的电话,说了自己想卸任村长的事!   绝对不是气话,那叫一个言辞恳切。   “胡闹!当初说好了你代一年村长,这可还有小半年呢!”   陈茶弹了弹指甲,目光扫过几个村干部,“那没办法!我一个代村长管事太多遭人嫌弃!我还是回家奶孩子吧!”   她重重地在代字上落了落。   周吉增:“……”   不是说好了不告状?   其他村干部:“……”还好,我没开口。   最后,镇上领导发话,让他们村干部们一起到镇上去开会。   陈茶一脚油门拉着孩子和保姆走了。   留下几个想蹭车的村干部灌了一嘴东北风,只能蹬着自行车逆着风吭哧吭哧地往城里蹬。   被西北风一刮,几个村干部也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要跟陈茶过不去?她输过吗?顺着她的有吃亏的吗?   谭新建两口子今年新盖的砖瓦房被水泡了,迁新村后又盖了三间。哪来的钱?除了补贴那部分不还是陈茶借给他们的?   其他村里的媳妇儿面朝黄土背朝天,谭新建媳妇儿守着陈茶家新盖的砖瓦房小卖部,每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耽误带孩子还有钱拿。   孙志远如今一个月工资都有三百块了,是个什么经理,反正就管着陈茶家那家具厂。   就连王山一家都成万元户了。   他们为什么要执拗的来喝这东北风?   唯独周吉增哼了一声:“你们这点出息!能吃肉为什么喝汤?”   然而周吉增不知道,他顶着西北风到镇上开完这个会,别说汤连水都喝不上了。   镇上领导严肃批评了几个村干部,尤其是周吉增。说要不是看在他以前的功劳上,这次就把他开除党籍了。还以周吉增年纪大了该休息为由,让他卸任了村委书记一职。   周吉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然据理力争。   “咱们有些同志,年轻时确实是好的。这年纪大了脑子就不过弯了,不但不为百姓办事,还总想从百姓口袋里往外掏。比如把自己的电接到公家?”   被点破的周吉增面色如土,悔不当初。   领导让其他干部先回,留下陈茶:“你呀!半点委屈都不受!”   陈茶皮笑肉不笑道:“我下台,皆大欢喜,多好?”   “还有几个月,你得站好最后一班岗。”领导摇头,“对了。最近太忙一直忘了告诉你,程樘腿被打断那事有结果了。”   作者有话说:   快要离开钱榆村了哦!我知道很多小可爱们很不喜欢钱榆村,我也不喜欢,但是这文参加的征文主题就是带领村民致富的,我得讲完整的故事。   再忍忍哈! 第127章 、坏人伏法   张红艳亲戚领导在的厂是一家国营机械加工厂, 如今已经升为厂长,名叫林峰。   程樘当初顶替的就是林峰的儿子林青海。   在程樘去西北的这五年,林峰想发设法把林青海送出了国, 程樘回来林青海也回来了,这一回来直接就成了最年轻的副厂长, 等林峰退休直接接替林峰的职位。   本来就一个小厂倒也不至于杀人灭口那么严重, 但是恰好赶上他们厂被油田机械厂合并了, 以后就是油田单位。   那意义就不一样了。以前撑死就是个小厂厂长, 合并后,升职空间就大了去了。   而且以前只是地方的厂, 以后却是国字头厂。背调什么的就比较严格了。   所以林峰怕关键时候程樘坏事,就想着让他消失。   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见陈茶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副随手拿刀去砍人的表情,镇领导连忙道:“别激动!等后天就开庭宣判了。你要想去的话我可以说下让你们去旁听。你放心,那几个人都判不轻。”   这个结果让陈茶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她点头:“那就麻烦领导了。”   陈茶回家跟程樘说了这个事。   “程樘,那些欺负过你的坏人,如今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程樘紧紧地抱着陈茶, 一肚子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半晌,挤出两句话,五个字。   “谢谢!”   “我爱你!”   到了开庭那天, 程樘开着车载着陈茶到县法院。   原本程樘不愿意来,对他来说来看这些人有点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他宁愿跟陈茶窝在一起腻歪。   是陈茶坚持要来, 她要亲眼看见这些人锒铛入狱。   林峰父子已经被拘留了半年左右, 发型什么都换过了。   陈茶看着这对父子依旧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在这么庄严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层层武装,陈茶早上前抽他们耳光了。   林峰父子赎罪并罚,一个判了二十年,一个判了五年。   法官落下锤子的那一刻,陈茶感觉到了一阵快慰。   终于报仇了!   更让她开心的是,张红艳也在其列。   她久不回钱榆村也懒得理张红艳,竟不知道她坐月子那会儿张红艳就被带走拘留了。   张红艳判了三年。   出了法院,陈茶问一直沉默的程樘:“你现在什么感觉?”   程樘转身跟她面对面,“感激!感激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陈茶:“……”   虽然是很感动,但她问的不是这个。   程樘想了想:“很畅快!很欢喜。”   沉冤得雪,大仇得报,谁不开心?   ******   陈茶到镇上申请辞职不久,镇上就来了一队人,重新组织钱榆村进行村委选拔。   毕竟陈茶任期都快结束了,如今村书记也退休了。钱榆村选拔新的干部势在必行。   本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要求钱榆村年满十八岁以上的村民进行公开投票。   现场投票现场唱票。   第一轮投票结果,程樘被选为村长,陈茶被选为村委书记。   镇领导:“……”   虽然这两个人的确是最佳人选。但是……   程樘先不说了,村委书记要求就是党员的,陈茶是吗?不是!   陈茶:“……”对不起,不当,谢谢!   程樘:“……”拒绝!   所有人都有些失望,但是程樘陈茶态度很明确,不会再当钱榆村的村干部。   如果镇上要强制下命令的话,他们就迁走户口。   反正他们在市里买了房,本就打算迁走户口。   因为农村户口就算不种地也要交公粮跟拿工程。   他们不差那点公粮款,但是拿工程得人到场不能用钱抵。   程樘忙成这样,哪有空干劳什子工程?!只   所以两个人商量着要迁走户口。   见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镇上来的人只好宣布本次投票作废,并且把陈茶跟程樘的名字从候选人划掉,然后重新投票。   程樘夫妇退出,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目光长远点的人摇头叹气,钱榆村如今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富裕村,功劳都在这两口子身上。他们要走了,这村就没钱途咯!   可总有些目光短浅,只盯着眼前利益的人。   他们觉得程樘两口子不当村官他们的机会就来了。等他们当了村官得先自己建一个温室大棚。   钱榆村所有村民都知道,现在一个温室大棚就赚两三万块。   再说村里账上有钱了,当村官能发工资了,一天到晚也不用干什么就能拿工资,多好。   所以投票前,一个大家族的,关系好的赶紧凑到一起商量选谁。   陈茶嗤笑一声,拉着程樘离得远远的。   钱榆村有些人是真把利己主义执行到底。他们绝对不敢杀人放火,但那种小心眼小算计看多了着实让人反感。   陈茶心愿得偿,许诺让村民们收入翻一番的事她做到了。   等过完春节,这个村就跟她和程樘再没什么关系了。   好在多数村民还不蠢,最后选举结果也算差强人意。   妇女主任换成了李仁枝。   村委书记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谭姓人。陈茶跟他打交道不多,只知道这人人缘不错。   村长姓王,四十多岁。陈茶跟他也不熟悉。   会计没换,村里有文化会记账的人着实不多。   倒是文书人选让陈茶十分诧异,竟然是张晓萌。   张晓萌自己都呆了。   不过也不难理解,张晓萌在村里文化水平算高的,她还写的一手字。   陈茶虽然迫切地想甩掉钱榆村这个包袱,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离卸任还几个月,得把该做的事做完。   在镇领导的支持下,陈茶和新领导班子选出了十五户符合条件的村民来建第二轮的大棚。   陈茶带着这十五户跑完贷款手续拿到钱之后,立马开始建新棚。   建棚期间,陈茶又组织这十五户人家的户主到关东学习人家的种植技术。   这次不只学黄瓜,还有其他各种蔬菜。什么菠菜油菜,西红柿,茄子等等。   每家学一样,十五家学十五种。   十五个新大棚开始种植的时候,北镇油田三千户终于装修完毕全部交房。   很多工人都迫不及待的搬进了新房。   陈茶给每家都准备了些小礼物,诸如对联红灯笼来祝大家乔迁之喜。   结清尾款那天,程樘拉着陈茶到市里卖金银珠宝的地方。   陈茶:“……”   她哭笑不得扯了扯程樘的衣袖,“爷们,我就想问问你,你这一有钱就想给我买首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程樘抓了下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为难:“那你想要什么?”   以前穷,在程樘印象里最贵最值钱的就是金子。   现在有钱了,好像能买的都给陈茶买了。金银首饰,玉镯子……   和他同款的女士手表也配上了。   十八万的小汽车也配上了。   楼房买了。   洗衣机电冰箱大彩电都安排上了。   除了首饰还能买什么?   程·暴发户·樘迷茫了。   陈茶拉着程樘走出金店,“非要败家的话,我倒是有个稀罕东西想买。”   陈茶领着程樘到了全市唯一一家卖大哥大的地方。   “你想要?”程樘垂头看着陈茶。   这东西他见过。油田上几个大领导都有。比如杨春凯。   虽然长的不好看,但是就像随身带一部电话,别人随时能找到他,他也能随时找到别人。   确实很方便。   陈茶点头,“我们都需要。现在家具的客户全国各地都有。你也经常要跟么舅他们沟通。有个这玩意方便一些。”   程樘点头,指着摆在柜台上的大哥大对导购员道:“来两个!”   陈茶:“……”   导购:“……”   好一个财大气粗!   “不好意思,没有。”导购员微笑摇头。   程樘:“……”   陈茶也纳闷指着柜台上的几部大哥大:“这不是?难道你们开店不卖货?还是你们卖东西还看脸?”   导购员连忙摇头解释:“您别误会!这几部大哥大,有别人提前预定的。也有客户送来维修的。这大哥大现在在全国都还属于紧俏东西。虽然我们卖东西不看脸,但得看购买资格……”   陈茶跟程樘听着导购员叭叭了半天懂总算明白了。   这大哥大呢,首先很贵。一部要两万零九百九十九块。买来不能直接用还得入网,入网费六千块。还得再预存一千块话费总共在两万八千块左右。   这还只是价格上的贵,另外一贵则是潜在的。   想买大哥大不是有钱就行,还是潜在的地位象征,有购买指标才能买。   所谓购买资格就是需要单位开证明。   有了购买指标,交了钱,还那不到手,得排队等。   最快半年左右能到货。   程樘:“……”   原来有些时候有钱也花不出去。   最后陈茶他们只能遗憾的离开,钱好说,排队也能等,就是这个单位证明有些麻烦。   程樘他们是个体户,提供的单位证明跟公职人员或者国营厂的员工不一样。跟人家的单位证明比他们需要提交的证明更像是资产证明,还必须加盖相关单位的公章。   比如他们存钱的银行,或者纳税凭证类的。   这些陈茶他们当然不缺,只是需要时间办理。   他们从卖大哥大店里出来就回了家。   ******   在钱榆村,养牛的人家到了春夏就会把牛放到荒草地里吃草。但是又不能一直看着牛,毕竟要干活。不看着又怕牛跑了。   也不知道谁想了个主意,弄一段长长的绳子,一端系到牛的缰绳上,另外一端绑在削尖的木棍或者铁棍上,然后把木棍或者铁棍插在土里。   这个木棍或者铁棍就叫木橛子或者铁橛子。   牛只能在以橛子为圆心,以绳长为半径的圆内活动。   一一小朋友就像那个橛子,而陈茶就像那头牛。   虽然比喻不太好听,但真就这么个事。   有一一在家,陈茶必不能走太远还得限时回到一一身边。   一一饿了会闹,陈茶也会十分难受。   为此程樘没要提议给一一小朋友断奶,只是都被陈茶拒了。理由是一一小朋友还太小。   陈茶一进门发现李天佐竟然也在。   “二哥,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陈茶有点惊讶,低头看见李天佐脚边的行李更惊讶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天佐见他们回来,立马起身,“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得回家一趟。”   这个家当然是指三文村所在的申江县,李长青家也在申江县内。   “出什么事了?”陈茶见李天佐一脸急切,追问。   李天佐看了眼程樘,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是大姨家出大事了。你也知道他们家没男娃。我得回去一趟,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出什么事??有我能帮上的吗?”   李天佐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人命关天的大事。电话里只说大表姐把表姐夫杀了,让我赶紧回去。” 第128章 、陈家祸事   陈茶倒吸一口气, 那这事确实不小。当机立断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程樘点头:“我也和你们一起。”   李天佐摇头:“这事可能三五天处理不完,你们两个都一身的事,离不开。”   他这阵子也在帮忙, 所以十分清楚陈茶两口子生意有多忙。   北镇第一批工装房虽然交付了,但是还有第二批。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散单。   很多油田职工看过工装房以后, 也想装修一下自己其他的房子。   比如市里的, 或者其他县区的。   想北镇三千户这样的集装房还好, 都一个模式一个干法, 只要施工质量到位就行。   但是私人的房子装修起来有些麻烦,虽然赚钱多, 但是个人的要求往往更高。这个事必须得程樘坐镇。   至于陈茶,钱榆村暂时倒是没什么脱不开手的活要做。   她就是想开拓其他市区的家具市场, 这个可以放到明年再说。毕竟大棚如今还在红利期,王山肯定舍不得他那大棚。   陈茶想了想跟程樘商量:“这样,我先跟二哥回去, 你这边安顿好了再走?”   程樘板着脸不说话,明显不情愿。   自打把陈茶捡回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   程樘在外面工作, 无论多晚都会回家。   他不想跟陈茶分开,一天都不想。   可再不情愿,也不能扔下一大摊子就走人。   就算他可以不赚钱, 还有那么多跟着他们打工的农民呢!大家都指着工钱养家糊口。   程樘咕哝了句:“还是一个人自在。”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想赚钱了就不赚。买卖做大了瞻前顾后反而没自由了。   陈茶点头:“这次也算是个提醒。咱们生意越做越大,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我们需要培养几个合适还得能信得过的帮手了。”   话是这么说, 找这样的人谈何容易?   按理说亲人最靠谱, 可程家哪有能顶事的?这事也急不得得慢慢来。   陈茶哄他:“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一处理好我立马就回来。”   程樘依旧不怎么情愿:“我就晚上能守在电话机前。你来回路上都一周多。你还带着孩子我真不放心。”   李天佐左看看右看看, 举手示意自己的存在:“其实, 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下轮到陈茶不同意:“不行!”   李天佐之前是边要饭边一路问过来的,也没有一个人坐火车走这么远的路。   再说即使李天佐回去了,能干什么?   这么棘手的事,少不得花钱。   三个人商量了半天,在陈茶的坚持下,程樘黑着脸不情不愿的同意陈茶跟李天佐先回他后回的提议。   不过程樘提了个要求,“你们明天再走。一会儿去商场买些路上吃的用的。”主要是一一用的。   陈茶知道这已经是程樘最大的让步了,只能同意。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是人命关天的事,由司法部门调查,他们回去了能做的也不多。   去商场的时候,只李天佐跟陈茶去的,程樘说有事自己单独走了。   “这么大一男人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你走一步他跟一步!”李天佐一脸嫌弃,并且半点都没有在人背后说坏话的心虚。   因为当面他也没少说,只是程樘不搭理他。   陈茶翻个白眼,反问李天佐:“难道二哥觉得他对我不理不睬你会更高兴?”   李天佐想了下,不情愿道:“那还是这样吧!”最起码程樘这样是真心在意陈茶。   两个人逛商场,陈茶给小一一买了些适合申江县那气候的衣服。以及奶粉玩具。   除此之外,还给外婆买了几身衣服。   至于其他人的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这次是回去办事的。   他们回去以后程樘还没回来。   等到半夜,程樘才裹着一身凉意回来。   “你去哪了?”陈茶揉着眼打着呵欠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程樘脱了外套,把手在暖气片上烤了会儿才过来抱她,皱眉道:“说过多少次,太晚就别等我了!”   陈茶勾着他的脖子,闭上眼任他抱着往卧室走,闻言往他胸口蹭了蹭:“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毕竟他都是开车赶夜路,多不安全。   “少哄我!这么离不开我还不带我。”程樘趁机抱怨。   陈茶:“……”   她好笑地睁开眼,伸出食指在程樘脸颊上戳了戳:“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小媳妇似的?一一都没你这么黏人。”   程樘把她放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边很认真的想了想,“我当小媳妇儿你就带着我吗?”   陈茶:“……”   她勾勾手指,“来,妞,给大爷笑一个!”   程樘兰花指一勾,“爷,您就带着奴家吧!”   陈茶:“……”   她先是一脸被雷劈过的震惊,然后就是忍不住的捧腹大笑,笑到一直捶床。   程樘那脸长得特别阳刚,但是有些匪气,挺像港片里那种酷帅的黑老大。   黑老大捏着兰花指抛媚眼的画面……已经不是能用语言描述的了。   程樘斜眼看着陈茶笑到在床上打滚。   在老婆面前丢人不叫丢人,只要带着他,当众表演一次都成。   但是很遗憾,陈茶还是摇头,一边擦眼角,一边笑道:“老公,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这次事发突然对不对?而且你现在已经是程总了,你得对下面的工人负责,对客户负责。”   这话她是发自内心认真说的,只是笑到实在停不下来。   程樘自己也清楚,他就是不想跟陈茶分开而已。   见事情实在没转机了,程樘看着笑出眼泪还停不下来的陈茶,转身走出了卧室。   陈茶以为他还闹情绪连忙敛了笑,下床跟了出去。   只见程樘从包里拿出两部大哥大。   陈茶惊了:“你哪来的?”   不是得预定?   “你不常说吗?有钱能使鬼推磨。”程樘把其中一部大哥大递给陈茶,问她:“会用吗?”   陈茶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大哥大,研究着摆弄了下,追问程樘:“这东西到底哪来的?”   “你还记得油城最大那个二手市场吗?”   陈茶当然记得,他们家那辆二手自行车还健在呢,想到这陈茶举着大哥大,挑眉问:“二手的?”   程樘摇头:“不是。大哥大是一手的,就是开了封而已。非要算的话,应该是黑市上的。”   “走私货啊?”陈茶猜测。   “不清楚。”   肯定是查不到来源的。   要不是时间紧,程樘也不会出此下策。   “多少钱一部?”   “五万。”   “呀?那还不贵。在店里买都两万八一部。买两部五万的话还挺合算的。如果这真是正品新机的话。”陈茶有点小惊讶。   程樘掀起眼皮看了陈茶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说实话:“五万,一部。”   陈茶:“……”   顿时觉得手里的大哥大有点烫手。   她抬手拧程樘的耳朵:“你个败家老爷们!两万八一部的大哥大,你五万也敢买?”   程樘揉揉耳朵,有些委屈:“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那钱赚来是让你这么花的吗?败家!”陈茶掐着腰,“今年是赚了点钱。那你也不能这么上赶着给人送钱啊!”   好像也能说一点。今年到现在都赚了一百多万了。最起码账面上是这个数。   但是今年开支也是真大,买地买车买房装修,盖房子。光一辆小轿车花掉了十八万块。还在买的地皮盖了厂房。装修还需要往里面垫付钱。还有家具压着的本钱。   真正的现金流其实不算太多。   两部大哥大十万块着实是个大数。   “就不该让你经手钱!”陈茶撅起嘴,还是有点肉疼。   十万啊!   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清楚再怎么也不能跟去年似的。   那时候就他们两口子,程樘身上有没有钱无所谓,但是现在程樘装修的时候动辄要买这材料买那材料,还要给工人发工资,偶尔请客户吃饭。这些哪样离了钱也不行。   工程偶尔结算款项付现金也是经过他的手。   慢慢陈茶也就不管他拿钱了。反正程樘上交钱她就收着,程樘不给她也不问。   要不然凭陈茶的精明劲那小汽车程樘哪能瞒着她买?   这次又十万没了!   败家玩意!   不是陈茶小气抠门,主要这些都是血汗钱!每一分都赚来的不容易。是程樘天天起早贪黑,满嘴水泥灰赚来的辛苦钱,他怎么就花起来这么大方?   程樘见陈茶不高兴,上前抱着她,轻声道:“我真受不了跟你分开这么久!有这大哥大,我好歹每天能听见你的声音。想你了就能给你打电话。”   陈茶心里的气一下就散了,只剩一片柔软。   行吧!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的。   她也舍不得程樘,有大哥大确实方便许多。   程樘见陈茶同意了,得寸进尺道:“我去送你好不好?”   “嗯。”陈茶点头。   第二天天还不亮,大家就起来收拾着准备出发。   毕竟人命官司,离的远消息不够灵通,心里十分着急。   事出突然,陈茶带的行李不算多,主要就是小一一吃穿用度。李天佐行李更少,就来这边后添置的几身衣裳。   程樘开着车载着他们出发。   “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陈茶看着窗外的风景,肯定道,“你不会想直接送我去隔壁市火车站吧?”   程樘摇头。   陈茶松了口气。   “我送你们到外婆家。”   陈茶:!!!   她一口气都还没吐完,就被程樘这么一句又噎着了。   李天佐:!!!   这妹夫怕是个疯子。   陈茶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自己,“你知道要开多久吗?”   程樘点头,之前跟跑长途的货车司机聊过这事,“大约二三十个小时吧!”   陈茶:“……”   陈茶闭了闭眼,“你路边把我们放下,自己回去。”   “你答应过让我送你们的!”   “那你也没说要送几千里地啊!”   “那你也没说不能送几千里。”   陈茶:“……”   气归气,但是感动也真感动。   行吧!   想想离开程樘她也觉得难受。   陈茶最后地倔强就是指着程樘的鼻子警告他:“把我们送到地头,你就得回来!”   程樘点头。   李天佐撇撇嘴,陈茶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信。   不过自己开车确实比火车快上许多。   而且陈茶跟程樘两个人轮换着开车,一路上不停歇,只一天一.夜就到了外婆家。   一下车,李天佐就把一一扔给陈茶。   他不会抱孩子,尤其是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好像大力气一点就能捏碎的样子。   一路上,每到陈茶开车程樘闭目养神的时候,他就得正襟危坐,双手平伸,陈茶把一一放在他胳膊上,再帮他凹好造型。   他就着那个姿势一动都不敢动,僵硬着身体几个小时,直到程樘再跟陈茶换班开车,陈茶把孩子接过去他才敢活动一下发麻的半边身子。   这二十多个小时过得比他行乞的时候还难。   李天佐暗暗咬牙发誓以后再不跟这一家人一路同行了!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全都是折磨人的行家。   ******   因为有大哥大可以随时通报自己的行程。   所以刚到三文村村口,陈家那群人哗啦就围了上来。   长辈们抢着抱一一,慰问陈茶。   平辈和小辈们兴冲冲地围着小汽车转。   他们都只在电视上见过四个轮子的,那叫一个新奇。   不过这种兴奋和开心只维持了几分钟。   简短的寒暄过后,陈茶只问了一句“大姨怎么样了?”   刚还久别重逢一副热热闹闹的村口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换上了一脸愁容。   “你大姨没来接你。这会儿在医院陪你大姨夫呢!你大姨夫急火攻心,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三姨拉着陈茶的手忍不住抹眼。   陈茶心里一抽,焦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先回家再说吧。”   如同三姨所说的,这事虽然是突然发生的,但是祸根是早早就埋下的。   大表姐夫叫任景辉,外表看起来很精神的小伙儿,能说会道爱笑。   就是他每次看陈茶的时候总会让她有几分不舒服。   到底是表姐夫,关系略远,平时也少打交道。   任景辉跟大表姐是外婆做的媒。   任景辉是外婆娘家村里的,跟外婆还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当时相亲,陈家这一大家人也都去了,都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表姐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她就是个传统的姑娘,既然长辈都满意她也就没意见了。   当年年底两个人就结了婚。那时候陈茶才多大?好像小学还没毕业还是刚上初中。她记不太清了。   因为大姨夫家只有两个女孩,所以任景辉还是倒插门,就是所谓的上门女婿。   大姨夫跟大姨并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看不起女婿,反而拿任景辉当亲儿子待。   甚至任景辉跟大表姐刘金凤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就让任景辉当家了。   谁知道任景辉当家没两年就暴露了本性。   原本很勤奋的小伙子开始好吃懒做,酗酒。   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开始家暴。一丁点不如意就开始打大表姐。   最初大表姐也试图反抗,任景辉拿了菜刀要杀大姨夫一家。   身体一向瘦弱的大姨夫哪里是任景辉的对手,一下就被任景辉推倒,头磕到砖头上当场就流了血。   大姨气不过,叫了二舅和么舅去。   任景辉哪里是两个舅舅的对手,被揍的连连认错,赌咒发誓表示再也不敢这样。   可等舅舅一走,任景辉回头就打大表姐出气,一直打到大表姐承诺不会再告状为止。   最让人绝望的是,大姨夫这一摔头虽然没什么事却查出了很严重的胃病。   小地方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建议大姨夫到大城市再检查一下。但是家里的钱都被任景辉把持着,他不肯给大姨夫看病。   不光不给大姨夫看病,还不让小表姐刘小凤继续上学。   口口声声道刘小凤是个女娃子将来是要嫁人的,上那么多学也没什么用。   刘小凤跟陈茶差不多大,陈茶念完初中种种原因没法继续念了。   但是刘小凤可以,大姨夫和大姨特别明事理,一直说即使砸锅卖铁也会支持她继续念书的。   而且在陈茶记忆里,当初刘小凤是考上高中却没上。   当时陈茶被李家接走了也没过多关注,因为孔慈不喜欢她跟外婆家来往,总是想方设法的拦。   竟没想到刘小凤辍学竟然还有任景辉的功劳。   “为什么大表姐不离婚?”陈茶听着都觉得这样的婚姻窒息。   二姨叹息一声,“离婚受伤害最大的可是女人啊!他们还有个孩子……”   陈茶寒着脸打断二姨:“封建思想害死人!不离婚大表姐受到的伤害就小了吗?大姨夫一家都被任景辉操控着。一味的忍气吞声有用吗?还不是……”落得如今家破人亡。   二姨没说话,摇着头长叹,一脸苦涩。   倒是三姨恨恨道:“哪里是不想离婚?金凤提了,你大姨夫也做主。就连村委都愿意给他们出证明。可是任景辉那个畜生他不同意!咱们这一大家子也都上门去闹过。他当着我们的面磕头下跪悔恨求饶,并且把家里的财政大权还给了你大姨夫。   也怪我们都识人不清,被他那一通表演给唬住了真心以为他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且从那以后确实没听到金凤抱怨,你大姨夫和大姨也不再提小两口的事。我们都以为任景辉真的洗心革面了。谁知道……”   三姨说不下去,摇头长叹,一脸悔恨。   么舅接着道:“谁知道任景辉真能混蛋到这地步!我们走了之后,他关起门来不光打金凤,连大姐和大哥一起打!打到他们赌咒发誓再不敢‘家丑外扬’为止。所以我们才不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那么糟糕。”   大哥指的是大姨夫。   程樘一个少言的人都听不下去了,问:“虽说老弱妇孺,但是四个打不过一个?”   么舅冷笑一声:“大哥生病体弱用不上劲,剩下三个女人本来胆子就小。任景辉拿着菜刀要当她们面砍死大哥,三个女人当场就吓破胆,哪里还敢反抗?”   李天佐听得咬牙切齿:“任景辉可真是个畜生!他活着我也弄死他!”   陈茶想了会儿,还是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这地步了,她疑惑道:“我们过年回来那会儿,不说大表姐二胎生了个男牙子。看着一家人还挺高兴的,怎么才大半年就闹到了这地步。财政大权不是还给大姨夫了?大姨夫没去检查?怎么最后还是癌症?大表姐已经忍气吞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   大姨家事件这整个部分,根据现实改编,谢绝碰瓷。   也许很多人觉得夸张,只能说艺术确实来源于现实。 第129章 、惨遭玷污   陈茶一口气问出了心中诸多疑问。   这么多问题么舅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大哥的胃病本来就严重。医生一直嘱咐他要多休养少生气。你想想那样的家庭里哪能少生气?整天愁眉苦脸, 病情一天天更重,最后是癌了。本来医生说做个手术也还能保命。那手术要好多钱,咱们凑不出来。任景辉早就跟大哥他们分家了。大哥和大姐就种那点地, 农忙干不了活还得看任景辉脸色,哪有钱看病?拖着拖着就晚期了。”   消息最灵通的三姨也是一知半解:“你大姨说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新盖的房子是二层楼。你大姨夫和大姨住一楼, 他们一家三口住二楼。你大姨和大姨夫半夜听见争吵声来, 但是也不敢上去劝。任景辉那人不听劝, 越劝越打金凤。过了会儿楼上消停了, 你大姨夫和大姨以为和平常一样就睡了。谁知道过了会儿,金凤一身血的跑下来说她杀人了。”   ……   几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外婆家。   表嫂宋苗苗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回来了?!”李天佑有些激动, 捶了李天佐的肩膀一下。   李天佐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挺看不上自家大哥整天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   直到闲聊时听说李天佑从孔慈家搬出来才十分惊讶地看向李天佑。   外婆如今走路还不是很利索, 需要拄拐,一直巴巴地坐在正对大门的桌前望着门外,直到看见陈茶远远走来才露出笑容。   等陈茶到了跟前, 外婆迫切地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坐。   三姨在陈茶耳边嘱咐了一句:“大姨家的事还瞒着你外婆,别穿帮。”   陈茶点头表示理解。外婆年纪这么大了哪能受得了这么大刺激。   程樘在陈茶身边落座,多看了外婆一眼, 轻笑了一下。   陈茶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瞬间了然,收回目光跟程樘对了下视线。   春节回来那次, 陈家这些长辈十多个人围着外婆的病床打架,说到底无非就为了那点手术费。   程樘临走时给舅舅和姨们每人留了四位数的彩礼钱,加上这大半年所有人都在木材厂帮忙也是打工, 家家都有很大一笔额外收入生活上不那么拮据了。   陈家这些长辈对外婆的态度比之前明显好了许多。   再加上跟大哥一家住, 被照料的很好, 外婆虽然还是偏瘦, 但是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外婆拉着陈茶絮絮叨叨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听着陈茶意识到不对了,外婆喊她名字十次只有两次是喊茶茶,剩下都是喊秀秀。   陈秀,陈茶妈妈的名字。   外婆明明是跟她聊天,不一会儿问了三遍她生了孩子没,但是更多的是在说几个舅舅的事,还都是舅舅小时候的事。   陈茶错愕地看向其他人。   么舅轻叹一声:“老糊涂了。”   “去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么舅点头:“叫阿……梅……”眉头皱起,半天也没说出来。   三姨性子急,不耐烦等了,摆摆手:“就是老年痴呆。好不了了。倒是不影响吃喝,只是身边不能离人。之前苗苗去给我们送饭的功夫她就走丢了,我们一堆人找了好久才找到她。”   陈茶点点头,鼻子有点酸。   陈茶实在没胃口吃东西,但是为了一一小朋友有口粮,还是勉强喝了一碗汤。   喂饱一一,把他交给宋苗苗照顾,陈茶和程樘跟着一行人到医院去看大姨夫。   大姨夫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一堆密密麻麻的仪器和管子。   陈茶跟大姨寒暄了几句,程樘直接去找医生打听情况。   过了会儿,陈茶看见他在病房外朝她招手。   陈茶知道他有话说,从病房出来直接问:“医生怎么说?”   程樘摇摇头,“小医院医疗条件实在有限,大夫建议转去省城医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陈茶跟程樘重新回了病房,跟大姨商量转院的事。   大姨哭得昏昏沉沉半点主意都没有,陈茶说转院她也没意见。   能什么意见?   她这辈子前半生听外公的,后半生听大姨夫的。   现在大女儿坐了牢,男人命在旦夕,兄弟姐妹们只能帮衬她又不能替她。   倒是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小表姐问:“去省城是不是得要好多钱?”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明天给大姨夫转院。”陈茶在她肩头拍了下,“这时候就别想钱的事了!钱我有。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一起过去。”   小表姐摇头,低声道:“我不敢回去。”   让她一个人住在刚出过人命的房子里实在是难为她。   陈茶想了想,“那我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给你开一间房,你先休息一下。”   三姨点头劝道:“茶茶你赶路也没休息好,陪她一起去吧!”   么舅也道:“你们做个伴省的小凤害怕。”   陈茶下意识看向程樘。   程樘还没等说话,么舅就打趣她:“哎呦!至于吗?就分开一会儿又不是让你俩永别!”说完想起程樘也是一路开车来的,又补了一句:“那你也跟着去睡会吧!”   程樘顺坡下驴,点头道:“谢谢么舅。”   么舅:“……”说得跟我不提议你就不跟陈茶走一样。   李天佐更是翻个白眼,“可真对不起你这长相!一个硬汉长相的大男人腻腻歪歪的!”没出息!   别人的辱骂程樘都不在意,更何况是么舅和李天佐这种不带恶意的调侃。   他们说归说,还是很认可他跟陈茶的感情。   所以程樘只掀了掀眼皮,回了句:“等你们结婚就懂了!”   么舅:“……”   李天佐:“……”   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单身怎么了?单身吃你家大米了吗?   行吧,确实吃了。   李天佐腹诽的功夫,程樘陈茶还有小表姐都离开了病房。   三姨也领着大姨回自己家歇息了。   ******   县医院周边不缺小旅馆。   程樘开车多走了一段距离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高档的招待所。   程樘拿着证件开了两间房。   刘小凤局促地站在大厅,忐忑不安地扯了扯陈茶的衣袖:“不用住这么好的地方,能睡觉的就行!这里很贵吧?”   陈茶摇摇头,“没事。在这里你还能洗个澡。”   房间在三楼,程樘开了两间最好最贵的房,都是套间。   “有事喊我。”程樘把她们送进门,回了隔壁。   套间里两个卧室都带着浴室,陈茶跟刘小凤各自洗完澡,挤到了一张床上。   刘小凤不敢独处。   她很困可是睡不着,小声叫陈茶:“茶茶,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天?”   陈茶正好有事问她,拿了枕头放在床头和自己之间,靠在上面,点点头,问刘小凤:“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刘小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脸哭出声:“都是因为我!”   房间不是很隔音,程樘大约听见了动静过来敲门喊陈茶的名字。   陈茶想了下征求刘小凤的意见,“能让他一起听吗?”   两个人都穿着衣服。   刘小凤抽噎着点头,人多也好。否则她怕自己说着害怕陈茶听着也害怕,有个男人在这里陪着能壮胆。   “那你穿好衣服,咱们去客厅说。”   程樘到底是个男人来卧室不太合适。   等陈茶给程樘开了门,刘小凤也出来了。   陈茶烧了一壶水,给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又拿了干净的毛巾放在刘小凤手边上。   刘小凤其实早就在崩溃的边缘了,姐姐杀了人,自首被刑拘了。爸爸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自己的娘也随时不想活的状态,所以她才一直努力撑着。   哭了会儿,刘小凤心里终于稍微舒服了一点,最起码能开口说话了。   只是陈茶没想到她一句话就是另外一个悲剧。   “其实,七年前我就被任景辉强·奸了。”   陈茶错愕地瞪大眼,被惊到不知道说什么。   程樘下意识想回避:“我出去抽根烟。”   刘小凤摇头:“你不用走。早晚都要说出来的,要不然怎么帮我姐争取减刑?”   刘金凤跟任景辉结婚的时候刘小凤刚刚上初一。   开始几年还好,到任景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之后,才是刘小凤噩梦的开始。   因为刘小凤想上学就得找任景辉要学费。   任景辉不愿意给,每次都借故刁难她还说自己赚钱如何如何的难。   那会儿任景辉已经开始打刘金凤了,所以刘小凤也不愿去跟姐姐抱怨,也不敢跟父母诉苦。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了,父母和姐姐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更为难更内疚。   她只能委屈求全,为了几块钱的学费对着任景辉低声下气地哀求。   甚至为了能继续上学,她不止一次给任景辉跪下过。   可是任景辉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反而刁难一次比一次过分。   直到有次,任景辉半夜喝完酒回来撬开了她的门。   刘小凤惊醒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任景辉,第一反应肯定是想尖叫,却被任景辉捂着嘴。   他威胁她:“你叫也没用!你爹娘和你姐又管不了我。早晚我也会把你办了!你好好顺着我,以后我就给你交学费。要不然我让你们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男女体力悬殊,瘦弱幼小的刘小凤哪里是任景辉的对手,生生被强了。   完事后,任景辉还警告刘小凤:“你要敢说出去我就告诉别人是你勾.引我的。到时候看大家笑话你还是笑话我。再说,你就是闹了也没用。你阿爸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打的过我吗?你姐跟你.妈更不是我对手。你说了他们只会糟心。你们家过得越难,我就越开心。”   当时刘小凤又怕又恨,质问任景辉:“我们家人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作者有话说:   别质疑事情的合理性!问就是根据事实改编   今天三更 第130章 、被逼行凶   任景辉讥讽地勾了勾唇, “不薄?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对一个男人来说当上门女婿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我的孩子还要跟着你们刘家姓!我的脸就已经被你们踩在地上了!你们刘家谁也别想好过。”   刘小凤说到这里崩溃出声:“我那时候才十三四岁!我什么都不懂,我害怕爸妈真管不了他!害怕被人知道他糟蹋我笑话我,害怕我姐伤心, 害怕我上不了学。”   那种仓皇和绝望对刘小凤来说,毁灭是打击性的。   陈茶那会儿已经回李长青家了, 只逢年过节才能跟刘小凤见面, 有段时间觉得刘小凤沉默了许多, 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这事。   任景辉第一次玷污刘小凤其实更多的是酒精作祟, 后来见刘小凤真得不敢声张,顿时恶向胆边生, 愈发变本加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刘小凤无论是要学费还是买衣服或者其他必要开支,都得去给任景辉要钱, 每一次都会被任景辉借机弄上.床。   甚至一度在任景辉的威逼下,她睡觉连门都不能锁。   “那会儿我唯一的信念就是考高中。因为高中是住校,考上我就能逃离那个家了。”刘小凤回忆起那段噩梦, 更是痛哭出声。   “那你考上了怎么没去上学?”   “因为任景辉不让。”刘小凤苦笑,“那个畜生说我离家远了他会想我。他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了!我当时受不了跟他厮打在一起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任景辉摧毁了刘小凤最后的希望, 当然惹得刘小凤跟他拼命。   闹起来自然无可避免地惊动了爸爸妈妈和姐姐。   一家人听见任景辉对刘小凤做这么无耻的事,也是都想跟他拼命。   四个人厮打在一起。   可有什么用呢?   一家四口,老弱妇孺还都是本分的的农民, 哪里敌的过穷横且年轻力壮的任景辉?   她爸爸气到拿了刀要砍任景辉,却被任景辉抓着手夺了刀反过来砍了一下。   最后闹到人仰马翻,惊动了全村。   报了警, 叫了救护车。   村委会都来人劝说了也没用。   那一次刘小凤唯一的希望被掐灭, 也是彻底疯了。   “我去派出所报案, 说被任景辉强.奸了。”刘小凤拿着毛巾擦了擦脸。   可是任景辉不承认, 他说就因为自己没钱供刘小凤读书她才污蔑自己的。还跟公安说自己一个上门女婿有多不容易,供了三年小姨子读书竟然还这么祸害他的名声。   公安也没更好的办法,这种事需要证据。   可刘小凤哪懂的留证据?何况距离任景辉上次糟蹋她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身上半点痕迹都没有。   至于任景辉砍伤她爸爸的事,首先验伤是轻伤,再来说是她爸爸先动手,任景辉只是正当防卫。   在任景辉停止支付医疗费的威胁下,他们一家只能选择私了。   最后也只能各个部门来人他们家协调处理。   村里能做的也就是让他们分家。   大姨夫大姨小表姐一家,任景辉大表姐和他们的孩子一家。   可是地能分开,房子不行。   大姨夫家这二层小楼是大表姐结婚的时候掏光家底盖的,家里哪有余钱再盖一栋房子?   所以就一楼归大姨夫他们,二楼归任景辉他们。   说是分家,可还是一个锅里摸勺子。唯一好点的就是地里的收成总算大姨夫能拿到手了。   可又怎么样呢?   他们这里本就不能靠种地为生,那点收成连温饱都解决的勉强又怎么能供起刘小凤上学?   大姨夫和大姨也试着去借过钱,但是想借钱的人家无一例外遭到了任景辉的威胁。   刘小凤不想全村人受自己牵连就不肯再念书就跑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了。   除了逢年过节她也很少回来,但是家里人跟任景辉勉强算是维持一个平衡状态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直到今年。   说到这,刘小凤再次崩溃大哭。   程樘起身去洗了一条新毛巾递给陈茶,陈茶接过来给刘小凤擦了擦手跟脸。   谁都没催她,静静地等她哭完。   刘小凤缓过劲接着开口:“我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夫。他对我特别好,甚至知道我不干净了也没有嫌弃我。”   陈茶忍不住纠正她:“为什么要嫌弃你?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能先贬低自己了。”   刘小凤苦笑:“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大家都知道我才是受害那个,可是村里的人看我那眼神……”刘小凤摇摇头,“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陈茶也沉默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所以很多像刘小凤一样的女生明明是受害者,反而会被坏人拿自己被害的事来威胁。   好在几年过去了,加上村里的人都同情刘家的遭遇,很少会拿他们家的事嚼舌头。   刘小凤带对象回家见父母的时候,村长还特意嘱咐村里人不许再提过去那些事,以免刘小凤婆家对她有意见。   后来她跟那个男朋友顺理成章的就订了婚,本来想今年结婚的。   家里出事那天,未婚夫一家带了人到大姨夫家商量日子,顺便送一些小聘礼。   比如女方做被褥用的棉花,新娘的衣服,还有其他一些提前商量好的小物件。   家里来人难免得摆酒席。都还在一个家里生活总不能不让任景辉上桌。   何况就算不在一个家里,像刘小凤商量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会把亲朋好友叫来。   怎么也摆脱不了任景辉这个姐夫的。   所以那天家里格外热闹,陈家人本来就多,整整坐了两大桌,吃了特别热闹的一顿饭。   那天所有的人都很开心,除了任景辉。   饭桌上他倒也没说什么,晚上还去打牌了。   大约那天输了钱回来又是骂骂咧咧,先上楼把熟睡的表姐拖起来一顿打骂。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所有的人都已经麻木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楼上乒乒乓乓以及我姐压抑的求饶哭声,我甚至没出息的想,我终于熬出头能离开这个家了。可是……”刘小凤再次崩溃大哭。   希望的曙光还是毁在了任景辉手里。   任景辉打完刘金凤下楼来找刘小凤,逼着刘小凤再跟他发生关系。   刘小凤当然不从。   “你以为结婚了就能摆脱我?你做梦吧!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的配合我,否则我就在你结婚的时候当着你婆家人以及所有宾客的面说出你是个让我艹·烂的破鞋!到时候我看你那个男人还会不会娶你?!”   就像人临死前会回光返照一样,刘小凤在绝望前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来反抗任景辉,对他又踢又掐,抓了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打他。   她住的屋里父母比较远,倒是跟任景辉他们的卧室只上下隔了一层墙,所以最先听见动静的是姐姐刘金凤。   刘金凤匆忙赶下来一把推开任景辉,却被任景辉一巴掌就扇倒在地。   刘金凤跪在地上哀求任景辉放过刘小凤。   最后任景辉抓着刘金凤的头发拖着她上了楼。   刘小凤不放心,偷偷跟了上去,站在楼梯边上偷听。   刘金凤自然又被打了一顿,任景辉依旧边打边骂,说话极其难听恶毒。   “让我当上门女婿?你们刘家算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刘小凤早就让我睡烂了,你拦得了我这一次,你拦不了下一次。你们再不配合,我就上门当着他男人的面睡了她!”   “还有你刘金凤,你最好消停点别再想着再闹出幺蛾子,否则我先弄死你家那老头和老太婆!”   “……”   刘小凤听着那些不敢入耳的辱骂,慢慢一脸麻木地坐在台阶上,满脑子都是逃不出这个家了!逃不出任景辉的魔掌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渐渐姐姐屋内的动静小了,刘小凤知道这一晚又算熬过去了。   可明天呢?后天呢?任景辉就像恶魔一样。   刘小凤失魂落魄的下了楼,换上了喜服。   她想去跳河。   刚一打开卧室门却看见刘金凤提着菜刀上了楼。   刘小凤一惊,顾不上寻死,连忙往楼上追去。   快到房间就听见了一种刀剁骨头的声音。   那一刹那刘小凤脑子都是空白的,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房门前的。   只记得看见刘金凤一下又一的砍任景辉的头和脖子上。   甚至她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刘金凤的表情,冷静到近乎冷酷,麻木中又透着一种即将解脱的癫狂感。   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而刘小凤脑子一片恐怕,浑身发抖,一动也动不了。   刘金凤砍第一下的任景辉还没死,他试图反抗。   但是刘金凤早拿了绳子把他绑在床上了,他根本动弹不了。   刘小凤说到这浑身发抖,眼睛发直目光空洞,声音发颤,几乎字不成句:“人的血竟然能溅那么远。”刘小凤无意识地抬手摸自己脸,“都溅到我脸上了。原来任景辉这样的坏人,血也是红的。”   当时刘小凤觉得像做梦一样。一直到小外甥哭醒。   那么大的动静把孩子吵醒了。孩子就睡在那张床上。   刘金凤的动作也被孩子的哭声惊停。   她扔了菜刀后退两步,听见孩子一直哭着喊妈妈,又胡乱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过来抱起孩子轻哄。   一回头,姐妹俩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睛一样的茫然,一样的惊慌失措。   谁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过了会儿,刘金凤把哄睡的孩子放到刘小凤手里,“以后帮我照顾好他。我去自首。”   刘小凤这才终于清醒过来,哭着喊了声:“姐!”   刘金凤还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别怕!以后你好好照顾爸妈!再也不用心惊担颤地过日子了。”   她说完,换了衣服下楼。   刘小凤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抱着孩子傻傻地跟在刘金凤身后,看着她敲开父母的门,跪在地上给睡眼惺忪的父母磕了三个头。   “爸,妈,女儿不孝,怕是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   说完起身跑了,头一次都没回。   大姨夫和大姨一头雾水,问刘小凤:“你姐这是怎么了?”   刘小凤终于哭出了声:“我姐把任景辉杀了!”   二老一听,一个去追刘金凤,一个上了楼。   上楼的是大姨夫,他看见任景辉的死状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那一晚对他们家来说注定是兵荒马乱的。   大姨夫被送医院抢救。   刘金凤自首后,公安法医都迅速赶到现场,还带走了唯一的目击证人刘小凤。 第131章 、强人所难   刘小凤都说完, 反而不哭了。   她摇摇头苦笑:“坦白说,我都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到今天的。一切都像梦一样。噩梦!”   可这并不是噩梦,而是真实的人间地狱。   陈茶听得也是五味陈杂, 悲愤交加,一时间没有头绪, 让刘小凤洗把脸去睡觉。   也不知道是陈茶的到来让她有了主心骨, 还是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出来心里轻松了些, 总之刘小凤很快睡熟了。   陈茶却睡不着了。   离开一一好几个小时, 她又开始涨奶涨到疼了。   她躲进卫生间,自己挤了半天也不怎么见效, 相反,刺激了奶阵都止不住的喷。   浴巾都被打湿了, 实在很无奈。   陈茶只好垫了些卫生纸,到隔壁敲程樘的门。   程樘刚洗完澡,也没睡, 拉开门看见是陈茶还打趣她:“这么快想我了?”   陈茶哪有心情跟他说笑,为难道:“你能不能去把一一接过来?”   程樘下意识往她胸.前看了一眼,便知道为什么了, 伸手把陈茶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不用一一,我帮你。”说着去卷她的上衣下摆。   陈茶哭笑不得, 双手抵住他凑近的头:“我今天没心情。”   程樘也没有,谁能刚听完这么沉重的故事还有心思做别的?   “去接一一来回太麻烦了,明天去医院带着他也不方便。”程樘保证, “放心, 只让你舒服些, 不干别的。”   陈茶:“……”可这样本就是别的啊!   还好是老夫老妻了, 陈茶也没那么羞囧。   完事后,陈茶穿好衣服对他道:“你睡醒后回去吧?家里的活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了。”   程樘斜睨她一眼,挑了挑一侧眉毛,有点不爽:“过河拆桥?用完就轰?!”   “程樘!”   “嗯。”程樘点头,不太情愿道,“明天送你们到省城我就走。”   ******   申江县所在的省,省会有个特别梦幻的名字,叫雾市。   雾市特别大也特别繁华,在陈茶跟程樘去过的寥寥无几几个大城市里,雾市的繁荣也就仅次于四九城。   程樘开车载着陈茶和刘小凤还有么舅以及李天佐跟在转运大姨夫的救护车后面到了雾市最大的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大姨夫才被推进病房。   在众人忐忑和期待的目光中,医生摇摇头,有些惋惜:“送来太晚了!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大家虽然有些失望,却都不意外。   生死不由人。   陈茶点点头,问医生:“我大姨夫还能有多长时间?”   医生犹豫了下开口:“若动手术把大部分胃以及转移到其他内脏器官的癌细胞部分切除的话,最多还能活个一两年。不过,病人年纪大,动手术受的罪可能跟被癌细胞折腾的罪差不多。另外,这注定是个大手术,风险也大。还有就是得需要进口设备和药物,这个费用可能很高。即使手术十分成功,余下的日子里也还是得受疾病折磨。”   所以你们权衡一下,这手术是否有做的必要。   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告知病人的情况是他的义务,但是权衡手术利弊尤其是经济方面的,这要家属拿主意。   陈茶点点头,“那我们先商量一下?”   医生点点头,“尽快做决定,再拖下去恐怕就没机会了。”   几个人站在楼梯间。   大姨的意思是放弃,因他们根本掏不起五位数的医疗费。   程樘跟陈茶对视一眼,程樘点头。   陈茶道:“大姨,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有我呢!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这个手术要不要做?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换平时这个手术我就不建议做了。因为大夫都说了做手术开膛剖腹太痛苦还不如让大姨夫早点解脱。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大表姐的事如今都还没解决,大姨夫……他不能瞑目吧?”   大姨叹息一声,又开始抹眼:“谁说不是呢?这样他走不安心啊!”   么舅跟李天佐也点头。   “那我们就做手术?”   大姨面露犹疑。   程樘开口:“大姨,别担心!这钱我跟陈茶出。”   刘小凤远开口:“妈,没事。这钱算我借茶茶的,以后我还。咱们不能让我爸闭不上眼!”   大姨想了想点头,“那就让你爸多受点活罪吧!”又对程樘跟陈茶道谢:“谢谢你们!”   “大姨,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生分了。”   手术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但是专家还要会诊评估确定手术到底能不能做以及怎么做,这个过程还需要几天时间。   留下陪床的人之后,陈茶把不情不愿的程樘送到火车站。   程樘说陈茶要两地奔走,有辆车方便,执意把车留给她自己回去。   陈茶想着大姨夫如今在省城离申江有些远,来回确实有车才方便些,便同意了。   她刚把程樘送上火车,打算开车回申江县,才刚上车都没点着火,程樘的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了?”陈茶问。   程樘不说话。   陈茶:“……”   她轻叹一声,柔声哄他:“你也看见了,这边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完。你回去赶紧处理下手头的事。马上三九了,工地要停工了。你给工人放了假再赶过来咱们一起在外婆家过年好不好?”   程樘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   陈茶也没办法,油城的家业是他们两个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总不能就这么扔了。   “对了,你抽空去趟钱榆村。我订的机器应该到了。你让种大棚的人都跟发货的厂家学学怎打草席。快下雪了大棚得保温……”   陈茶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堆。   说到底她又何尝愿意离开程樘?   才刚分开一会儿而已,她已经开始想程樘了。   两个人一直打到彼此的大哥大都没有电为止。   这大哥大充满电一次只够不间断的使用半小时。   陈茶有些懊恼说那么久的闲话。这样路途中好几天就收不到程樘的电话了。   回到申江,陈茶先喂饱了一直闹着要找妈妈的一一,然后去拘留所看大表姐。   但是拘留所有规定的探视时间,不是想看就能看。   这一天恰好不是探视时间。   陈茶只好先回家,跟陈家众人转述了命案的经过。   二姨最容易哭,一边哭一边骂:“任景辉这个杀千刀的!”   三姨愤愤地拍了拍桌子:“这哪是招了个女婿,这是招了个煞星啊!”   么舅撸袖子咬牙切齿:“当初我就该弄死这畜生!”   李天佐大约在外面游历久了见惯了人性的黑暗面,相对冷静一些,建议道:“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如今任景辉已经死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怎么给金凤争取减刑最好能争取到免刑。”   陈茶也是这意思,她轻拍了下往她怀里拱的一一示意他安分点,开口道:“我跟程樘商量了下。咱们都是老百姓也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我的意见是咱们先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三姨一脸茫然,“什么是律师?”   “律师是这几年刚从南方兴起的职业。他们都是学法律的,专门帮我们这种不懂法的人发言。这行业才发展没几年,也不知道咱们这边有没有干这个的。”   见几个长辈还是一脸猛然,陈茶换了个解释:“就是类似于你们看的那个古装电视剧里的状师。替犯人打官司的。古代叫状师现代叫律师。”   这下长辈们都懂了,懂是懂了,但是他们都不认识干这行的人。   申江肯定是没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省城雾市。那么大的都市总该有律所吧?!   正当陈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程樘电话打来了。   陈茶十分惊喜,两天没联系,她实在太想他了。   “你电话不是没电了吗?”   程樘嗯了一声:“转火车的时候,空的时间长,我跑到附近找人家借的电。”说是借,其实就是花钱买。   “先说正事。买咱们家床垫的客户里有在雾市的,我已经打电话联系过让他们帮着打探律师的消息了,还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他了,让他一有消息联系你。”   陈茶忍不住弯起唇角,这个男人至今依旧是做的多说的少,之前一点都没露,现在却把能做的都做了才告诉她。她拿着大哥大走到门外,“嗯。你还有多久能到家?”   “大约明天吧!”程樘道,“行了,先不说了。再说一会儿又没电了。”   陈茶:“……”躲出来就为了说几句思念的话,结果还没等开口换来这么一句。   “行吧!”轮到陈茶不情愿了。   可不情愿能怎么样?时不时说两句总比一连两三天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强。那可太折磨人了。   话是这么说,理智上也觉得该这样,可两个人当天晚上还是一口气把大哥大打没电了。   问就是忍不住。   陈茶还好在家随时能充电,程樘只能回油城再充电了。   ******   做生意的人往往消息比较灵通,他们雾市的合作商很快给了陈茶电话,给她推荐了一位叫秦毅的年轻律师。   陈茶二话不说,拉着李天佐跟么舅去拜访这个秦毅。   秦毅在雾市开了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   律所规模很小,就两三个人。   用他自己的说法是他跟他一个同学合伙开的,外加一个助理兼行政同时还兼着他同学的女朋友。   “你真幽默。”陈茶失笑。   秦毅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干我们这行整天跟违法犯罪打交道,够压抑的了!再不说点让自己和跟客户开心的话那不得憋出毛病?”   好在秦毅言谈虽然浮夸,但知识学得扎实,法律法规的条条框框全部铭记于心三句不离嘴边。   但听完陈茶他们的叙述之后,他还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   “是这样的,也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转述!但是具体的情况我必须得先和当事人先聊聊看。”秦毅诚恳道。毕竟到陈茶这里都已经是第三手消息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律师他不能偏听偏信。   陈茶表示理解,问他:“那现在有我们能做的吗?总不能干巴巴的等着吧?”   等待才是最煎熬的。实在着急死人。   秦毅屈指在茶几上敲了几下,思索了会儿才开口:“就我听完你们说的这些情况且情况如实的话,我能给出的建议是:第一,让我当事人,就是你大表姐的妹妹刘小凤去验伤,虽然提供不了被强……的罪名,但是好歹能判个强.奸未遂。第二,去联合他们村的村民签个请愿书。都一个村的对他们家情况肯定也了解,有村民作证平时任景辉是怎样家庭暴力的话,法官在量刑时也会酌情考虑。第三……”   秦毅顿了一下,目光在陈茶么舅和李天佐的脸上一一划过,接着道:“第三可能有点为难你们。那就是取得任景辉直系亲属的谅解。”   作者有话说:   因为某些客观原因,截止周四前,不再按照6点,12点,18点更了。   今天三更全部上午了。 第132章 、三个条件   么舅没听清, 追问秦毅:“你说什么?谅解书是什么书?”   陈茶解释:“就是让我们去任景辉家求他父母原谅。”   李天佐直接呸了一声:“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生出任景辉这样的儿子他父母能是什么好鸟?还求他们原谅?我就算死也不会去求任家人!”   么舅也不同意:“自打任景辉死了,他爹妈哥哥弟弟都来大哥家打砸几次了!别说咱们就不愿意求他们。就算咱们愿意为了金凤去求他们,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何必上赶着去找挨骂?”   陈茶十分头疼, 问秦毅:“这个谅解书在量刑时很重要吗?”   秦毅毫不犹豫地点头:“十分重要!哪怕刘小凤验伤能确定是强.奸未遂也没这个重要。”   陈茶拍板:“那就这么办!我去想办法。”   秦毅目光先是扫过么舅跟李天佐,又赞赏地看向陈茶。   意思很明显:两个大男人还没个姑娘能屈能伸顾大局。   秦毅眼神不算隐晦, 么舅跟李天佐都看见了。   不过他们无所谓, 陈茶厉害他们只骄傲不丢脸!   秦毅:“……”陈家家风有点奇特。   ******   最后秦毅跟着陈茶的车到申江县去看刘金凤。   秦毅看见陈茶开着小汽车的时候, 啧了一声, 十分羡慕:“哇!这车可不便宜。”   他立志要自己赚钱买一辆开。就是有点贵要十七八万。   陈茶道:“你要能让我表姐无罪释放,这车我送你。”   秦毅听得眼睛一亮, 随即摇头:“确实很诱人,但是我做不到。”   刘金凤连过度防卫都算不上。她把人绑在床上杀的, 已经算是故意杀人了。   他说什么也争取不到无罪,最多争取有期徒刑少判几年,最好结果服刑年限低于两位数。   陈茶也知道这个既定事实, 被直接拒绝也不算太遗憾。   一行人又启程赶回申江县。   陈茶陪着秦毅一起去看刘金凤。   么舅李天佐去找刘小凤,商量验伤和组织村民签请愿书的事。   晚上回来后,陈茶在县里给秦毅找了家招待所, 还在附近要了个包间组织大家开会。   大家都巴巴地看着秦毅。希望跟刘金凤沟通过后,能有个好的结果。   秦毅面对一屋子殷切的眼神,摸摸鼻尖摊手苦笑:“很不幸, 你们是诚实的。刘金凤跟你们说的情况差不多,所以想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一个情况你们没告诉我,那就是她还有一个正在吃奶的儿子。不过孩子快一岁了, 意义也不是很大。多少能管点用。或许能争取一段时间的庭外羁押。”   大家其实都做好了心里准备, 只是对律师的职业还不够了解有点期望过高。   一时间屋子内, 只听见杂乱沉闷的呼吸声。   秦毅有点难受, 试图打破这种沉默,问陈茶:“哪个是你小表姐?伤验了吗?”   刘小凤被任景辉糟蹋的事一直藏着掖着,但如今这事关姐姐判刑的事,她再为难也得做,她道:“出事当天,我被带去派出所做笔录就已经验过伤了。公安说能判定是任景辉□□未遂。”   事实上这两天刘小凤甚至后悔自己反抗了,如果那天她不反抗让任景辉得逞,那就能判他强.奸了。这样姐姐就能少判点。   甚至,如果她不反抗,也许任景辉得逞后就不会那么打骂姐姐了。   也许姐姐就不会杀人了。   反正任景辉也不是第一次糟蹋她,不差这一次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反而是陈茶不甘心:“任景辉明明犯了不止一次,最后只落个未遂?”   秦毅点头:“所以说这就是法盲的危害。你们明明是受害者,可你们却选择忍气吞声不去报警,也不懂得验伤留证据来保护自己。法律是讲证据的,空口白牙定不了任何人的罪,哪怕你们说的是事实。”   “如果……”刘小凤咬了咬唇,小声问:“如果,有人证呢?”   陈茶豁然扭头看着她。   其他人还没想明白,但是秦毅是律师一下子就点出关键:“你是说他对你……进行犯罪行为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刘小凤闭上眼,面如死水,点了点头。   陈茶目光寒如冰,一口贝牙咬得咯咯响,声调更冷了几分:“真是个畜生!”   么舅跟李天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骂道:   “我弄死丫的!”   “把他弄死!”   舅甥两个人对视一眼,低骂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们再愤怒又能怎么样呢?任景辉已经死了。   秦毅是律师,也是个局外人,相对冷静,继续问刘小凤:“这第三者是谁?是跟任景辉一起对你……还是只是旁观?”   这个太过残忍的假设,即使是个律师,秦毅也难问出口。   刘小凤低下头,身子开始抖,她双手捂着耳朵尖叫一声。   陈茶连忙起身抱住她,轻声安抚:“都过去了!不说了,你也不要想了。没事了,有我在。”   刘小凤反手抱住陈茶,趴在她肩膀上小声嚎叫痛苦。   就像走到绝路的野兽,无法发泄内心的悲愤,只能通过呐喊来宣泄。   说到底,刘小凤如今都是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女孩。这十年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过来的。   么舅鼻子有些酸,起身往外走:“我出去抽根烟。”   李天佐也跟了出去。这样的话他一个男人听得都觉得心里喘不过来气。   秦毅也起身,嘱咐陈茶:“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但,这事很重要。”   陈茶听懂了这是让她务必问出来,点了点头。   刘小凤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眼泪还流着,人却笑了:“茶茶,我以为这件事我会藏一辈子的。”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恶心的一件事,也是她放弃继续上学的真正原因。   任景辉在外面打牌输了很多钱,借了高利贷。人家打他威胁他要弄死他,任景辉就把刘小凤出卖了。   但是刘小凤既不是美女又不是处,放高利贷的也不是人贩子不愿意沾刘小凤这个麻烦。说只要钱不要人。   可是任景辉实在还不起钱,那帮人就给任景辉出了个馊主意,让他跟刘小凤录像,做成录像带出去卖。   那时候录像厅刚兴起,尤其是那种限制级录像带简直供不应求。   任景辉虽然不情愿自己出境,但是被逼无奈也只能答应。   任景辉让人提前藏在刘小凤屋子里的衣柜中,自己半夜登门。   刘小凤那时候已经习惯被他侵犯,直挺挺地躺着等他完事。   谁知道等任景辉结束,衣柜里突然出来个人。   刘小凤下意识想尖叫,却被任景辉捂着嘴。   “别叫!反正你都不干净了,陪他一次怎么了?给我掉链子我就弄死你。”   刘小凤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胡乱的挥着,在任景辉胳膊上划了下。   任景辉又痛又觉得丢了面子,狠狠给了刘小凤一巴掌,“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刘小凤自知打不过任景辉,剪刀抵在脖子上:“你再逼我我就自杀!”   那来录像的见闹成这样,那点子旁观引起的冲动迅速消散。   他不愿惹麻烦,便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先走了。”   任景辉又给了刘小凤一巴掌,警告她:“你若敢报警,我就把这些录像带放给你父母看!”   刘小凤虽然没进过录像厅,但是知道那个录像带能和电影一样在幕布上放出来。   那会儿她就动了自杀的念头,但是任景辉不让她死,说她要敢死就把她这段录像播给全村人看。   但刘小凤想着死都不怕了还怕村里人看?回头去跳了河,被村里人救了起来。   可怎么问她都说不出口原因。   整个人一度如惊弓之鸟,害怕所有靠近她一米之内的异性。   任何男性,哪怕小孩靠近,她也会抱着头尖叫。   家里人隐约猜出跟任景辉有关,但是刘小凤只哭不说话,任景辉不承认,其他人也没办法。   那段时间大姨一直陪她睡。熬过了那段时间也就不想死了。   后来任景辉也不敢再逼她了,怕她出了人命自己偿命。   刘小凤就把这事藏在心里了。   陈茶闭了闭眼,咽下一腔愤怒,尽量柔和了语气:“那个人……就是录像那个你认识吗?”   刘小凤摇摇头,“我听任景辉喊他财哥。”   ******   陈茶把事情都转述给了秦毅。   “除了去找到那个财哥之外,我还有个小小的建议。”秦毅拇指和食指捏成一条小小的缝隙。   “你说。”   “带你这个小表姐去精神病医院看看吧!”   陈茶挑眉,冷哼一声:“我花钱请你来不是听你污蔑我家里人的。”   秦毅连忙摆手:“别误会!我不是说她有精神病。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以及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她确实有点心理问题了。在你大表姐这个案子结束前,她会经常被人反复去问任景辉对她做的那些事。这会给她非常大的精神压力。”   就像刚才那样,刘小凤捂着耳朵尖叫是触动了心底的防御机制。   “我怕在开庭前她受不住会彻底疯了,到时候如果被判为精神异常的话,她的证词就不具备法律效力了。”秦毅见陈茶脸色十分难看,连忙举手:“当然,这只是一个律师的个人建议,你可以选择不听。”毕竟他也只是做最坏的推测。   陈茶闭了闭眼,再睁开就冷静下来了,点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她刚才也感受到了,刘小凤再次到了崩溃边缘。   要让她再当众把这事说出来,真怕她会承受不住。   秦毅提出的三件事里,最容易办到的一件事是让全村村民签署请愿书。   大姨家村里的人尤其是邻居们都愿意出庭作证来指证任景辉平时都是怎么打骂刘家一家老老少少的。   所有的人自发到村委来给他们签字按手印。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也都赶了回来   短短两天时间这事就完成了。   陈茶感激大家,把外地务工村民的往返车票都报销了。   本来她还想买点诸如猪肉类的礼物给大家分发一下,但是秦毅阻止了。   秦毅说这样会有贿赂嫌疑,那样请愿书可能就没用了。   陈茶只能作罢,想着等这事过去再答谢大家。   陈茶也听取秦毅的意见,去见了他推荐的一位精神康复科的大夫,让他给刘小凤做心理疏导。   第一次评测完后,医生对陈茶道:“你们送来的算早,再晚她恐怕真的就扛不住了。经过我跟她刚才的谈话,我发现她心里还有一点点求生的希望,就是结婚离开这里。所以……”医生顿了顿,提醒陈茶:“这时候千万别让她夫家来退婚。”   陈茶听得一阵后怕。   么舅昨晚还跟她说,男方那边想等大姨回来就来跟刘小凤退婚。   虽然刘小凤没做错任何事,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但是世道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   不管再怎么清楚刘小凤无辜,也不管再怎么同情她,都还是不愿意让刘小凤这样受过伤害的女孩进自己的家门。   陈茶谢过医生,带着刘小凤回了家。   李天佐去县里打探“财哥”的消息还没回来。   陈茶跟么舅带了丰厚的伴手礼去张家也就是刘小凤的婆家拜访。   说拜访无非是上门求人家别退婚。   张家一听陈茶说完来意,当场就拒绝了。   张母话说得委婉:“小凤呢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也是真心想娶她当儿媳妇的。但是,咱们镇上一共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能传遍十里八乡。也不是我们不仗义,主要小凤……唉!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但是,就算我们不在乎,也扛不住别人说三道四啊!你们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都不敢出门了。一出门都是来打问的。当面还好,背后都不知道怎么嚼舌根。我们也……”   张母没说完,重重叹息一声。   这姐夫强了小姨子本就骇人听闻。偏他们家还要娶这个小姨子。   人家在背后都说他家捡破鞋,那些言语实在不堪入耳。   刀剑伤人,人言诛心。   陈茶虽然不认同,但是能理解。   张父重重叹息一声道:“这事算我们张家对不住刘家。你们回去替我们赔个不是。另外,彩礼钱不用还了。算是我们的赔礼吧!”   么舅脸色很难看,陈茶见么舅憋屈得嘴巴几次开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家说了自己的难处,也不要聘礼了,字里行间只道自己是扛不住可畏的人言,没提一句自家看不上刘小凤的话,他能说什么?   陈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倒还好,遗憾地表示很理解:“既然做不成亲家,而且归根结底因我们家起的因,彩礼钱我们一分不少的会退回来。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晚几天上门退婚。你们放心,我们没有赖着你们的意思。在我眼里我小表姐十分优秀,用不着求人婚嫁。只是你们也知道最近我们家情况特殊,所以希望你们能给我小表姐一点接受的时间。等我大表姐的事情一过,我立马登门……或者你们上门退婚也行。”   “这……”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俱有些为难。也不是他们不仁义,只是这流言蜚语中的日子实在难过。   陈茶打开包,掏出五百块放在桌子上推到张母手边,“这是我一点心意。我知道你们为难,但我小表姐突逢变故,我大姨夫人在医院也危在旦夕,这时候你们要再退婚,我怕她承受不住。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你们也会过意不去对吧?咱们有缘无分成不了亲家,总不能成仇人吧?”   张父张母看见五张大钞愣了下。   他们给的彩礼钱才三百块,陈茶这一出手就是五百块。   张母连忙把钱推给陈茶:“孩子,我们真不是为了钱。你们现在有难处正花钱的时候,这钱我们不能收。”   张父一咬牙拍了板:“行!我们等你们来退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陈茶目光扫了一圈,没看见张成,“张成大哥在吗?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张父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走到里屋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陈茶:“……”   她眯了眯眼,勾了下唇。   张成被锁起来是因为放不下小表姐吗?那证明小表姐眼光还不错。   张成蓬头垢面从屋里走出来,他们的对话他在里屋都听见了。   他跑到陈茶面前,脸上一片悲愤地质问她:“你们凭什么做主分开我们?小凤的事我知道。她没有瞒过我!她是个好姑娘,我愿意跟她在一起。”   陈茶挑挑眉,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的态度对待反而不生气。   张父一把把张成从陈茶面前拉开,训道:“外面人怎么戳你脊梁骨的你又不是没听见!你现在头脑一热跟小凤在一起。日子久了你还能保持现在的态度吗?到那时候你再闹分开,对小凤也是二次伤害!同情不能当饭吃!过日子也不是就这几个月。”   陈茶诧异地打量了张父一眼。   这对父子都出乎她的意料。   陈茶想冲张成这几句话小表姐就没喜欢错人,但是张父说的也对。   “你们的事,轮不到我来插手。”陈茶摇头,算起来她只是个妹妹,还是表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小表姐现在状态不是很好,麻烦你上门帮着劝一劝。”   张成早就想见刘小凤了,二话不说就应了。   “不行!”张母立即反对,“你们这时候不适合再见面了。   么舅没忍住开口道:“你们这样跟那些嚼舌根的人有什么区别?”更是伤人。   陈茶叹息一声,朝他们鞠了一躬:“这事确实是让你们为难了,但是人命关天,还麻烦通融一下。”   张成扶陈茶:“你不用求他们。我跟你去!”   张父瞪了张成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陈茶道了谢,跟么舅带着张成离开了张家。   “你们先回大姨家,我想去任家看看。”陈茶对么舅道。   如今请愿书签署好了,小表姐这边虽然很痛苦,但是好歹有了很大的进展,只要找到那个财哥,事情就好办了。   唯独这个谅解书,怕是十分难办。   不管任景辉多混账,让他父母给杀自己儿子的人签谅解书都算是强人所难。   要运气不好,再遇见不明事理的父母,说不定陈茶这一上门都等被打出来。   么舅想都没想就拒绝:“谁都能去你不能去!”   陈茶原本都转过身了,听见么舅的话回过头,纳闷地问他:“为什么?”   “先回家再说吧!此事说来话长。”么舅叹息一声。   陈茶竟从中听出一丝绝望。 第133章 、没好东西   从任家出来, 陈茶开车把么舅和张成送到招待所,让张成上楼去找小表姐。   她自己拉着么舅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   陈茶摆出一个适合听故事的姿势,朝么舅道:“说说吧!这任家又是什么情况?”   么舅身子前倾, 两胳膊肘顶在膝盖上,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这才苦笑摇头, 直白道:“罗玉柱跟任家也是亲家。”   陈茶:“……”   这倒是十分意外。还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么舅接着道:“而且咱们跟罗玉柱结怨已经不是你拒绝跟他结婚这么简单了。你跟程樘临走闹那一出可把罗玉柱气到差点直接翘辫子。本来你们走了罗玉柱找不到人也就罢了, 但是你大舅……”   过年那会儿, 程樘跟陈茶离开之后。   大舅因为偷陈茶的钱被陈家众人嘲笑,还被么舅给收拾了一顿, 一时间十分憋屈还无处发泄,干脆跑到李长青家大闹一场。   一是陈茶户口都迁走了, 从此跟李家再无关系,大舅可以放心的闹。   二是他纯粹想上门显摆。孔慈巴巴地问罗玉柱要五千彩礼钱,如今弄得现在惹上罗玉柱这么个麻烦, 甩都甩不掉。可程樘一次就给了八千块的彩礼!   八千块啊!   孔慈听得脸都扭曲了。   大舅从年轻就是个破皮无赖,老了也是坏人变老了。   折腾起李长青一家简直称的上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版的教科书。   孔慈一家那边被憋了一肚子气的罗玉柱吓得整天魂不守舍,二层小楼住出了鬼屋的感觉, 天天提心吊胆。   这边又添了个大舅。闹得李长青跟孔慈天天哭天天吵架。   孔慈明明还不到四十岁,被大舅和罗玉柱两边夹击,折磨的竟然几天就多了不少白发。   大哭一场后, 她咬咬牙把一双子女扔给李长青,自己跑了。   反正人人都知道李长青懦弱无用,自己逃走对谁都好。   但是罗玉柱从陈茶这里吃了这么大亏, 总不能再赔一栋房子给孔慈, 所以一直让人盯着她。   孔慈连镇上都没跑出去就被罗玉柱抓回来。   这孔慈也是个狠人, 见实在没办法了, 干脆一扭头把自己赔给罗玉柱了。   这罗玉柱起初不愿意,别看他近古稀的年纪却还嫌弃小他两旬的孔慈是个徐娘半老。   恨得孔慈牙都快咬碎了,却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可她最恨的还不是罗玉柱而是陈茶。   她觉得当初就不应该对陈茶那么好,早早就该拿出后妈的做派,好好把陈茶收拾的服服帖帖,一到十八岁直接绑了嫁人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可再恨,她也够不着陈茶的衣角,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伏低做小哄着罗玉柱。   后来罗玉柱大约尝到了孔慈的妙处,竟然同意了这事。   虽说以前的人都不打结婚证,但是像孔慈这样,李长青活得好好的转身就嫁给个糟老头子给他戴一顶绿帽子的女人,也是瞬间臭名远扬。   而且从老一辈就有流传一句话“娶为妻,奔为妾。”   这孔慈倒贴罗玉柱连个酒席都没办,就这么住在一起,在街坊邻居眼里就是下贱的代名词。   整个申江县都听说了孔慈的光荣事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孔慈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长青虽然一向懦弱,但再懦弱的男人也受不了这种屈辱,难得血性一回冲上门去甩了一封休书给孔慈,还被罗玉柱让人打了出来。   也是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笑资之一。   陈茶听得十分开心,笑得牙不见眼,问么舅:“那关咱们什么事?”   “孔慈觉得落到如此下场都是你害的。但是你走了她找不到,可陈家走不了。尤其是你大舅时不时就恶心她一把。那孔慈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她既然委身于罗玉柱,当然不甘心咽下这口气,经常吹枕边风撺掇罗玉柱来陈家闹。我们都跟他们干过好几次架了!”   陈茶外公是弟兄十个,陈茶妈妈是姊妹七个,堂兄堂弟,表哥表弟的加起来那更是几十口子人。   没事的时候,除了逢年过节是不怎么走动,但在罗玉柱打上门都要挖陈家祖坟的时候也是空前团结。   所以即使罗玉柱横行乡里,一时间跟陈家只能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一直到刘金凤出事前不久才歇战。   行吧!陈茶点点头,那这梁子确实结大了。   “可是……”陈茶想了想,还是没明白:“那关任家什么事?即使他跟罗玉柱是亲家也没什么吧?毕竟如今陈家和任家已经是杀子仇人了,并不比得罪罗玉柱的轻。事情还能糟糕到哪去?”   “就怕两家联手对付咱们啊!”么舅长长叹息了一声:“因为任景辉的妹妹是罗玉柱的儿媳妇。任家刚得知任景辉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带人来闹过了。其中就有罗玉柱那些打手们。”   只可惜大姨夫命在旦夕,大表姐已经被拘了。家里也没几个钱,就剩老弱妇孺,能闹出来什么?   罗玉柱的人见闹不出水花只能散了。   “但是你回来就不一样了!”么舅捏着太阳穴很是头疼,“那罗玉柱本就惦记你。你若去了肯定就是羊入虎口。而且,你还有钱。罗玉柱跟任家人联合起来还不讹到你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能救出大表姐我也愿意。”陈茶也有些头疼,跟着叹了口气,“就怕再多钱他们也不松口。”   而且恐怕不止是要钱,万一罗玉柱对她再贼心不死,那就麻烦大了!   陈茶万万是不可能把自己赔给罗玉柱的。先不说她受不了那个糟老头子,就算她愿意,程樘也能提刀砍了罗玉柱。   代价太大,不值得。   这事确实有些麻烦。陈茶往后一躺,头枕在沙发倚背上闭上了眼。   么舅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左手搓右手。   这谅解书实在不好拿。   陈茶想了会儿,坐了起来,问么舅:“么舅,你跟我说说任家的情况。就是家境,家庭成员什么的。把知道的都说说,我们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么舅点点头,“任景辉一家八口人……”   任景辉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也算是个大户人家。   可这种大户人家跟钱榆村姓左那一家差不多的情况,都是吃大锅饭的时候很得意,但是土地分包到户后反而越过越穷。   任家家里四个儿子各个都要结婚,一共就三间房,怎么也分不过来。   所以到了任景辉这只能考虑倒插门给人当上门女婿。   听到这里陈茶指尖敲击桌面,思索了会跟么舅商量:“穷,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钱砸?”   么舅不同意:“你跟程樘赚点钱不容易哪能白白送给他们?再说了,看任景辉就知道,他们姓任的不比罗玉柱善良,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陈茶倒是无所谓赔钱,但得确保任家的胃口自己能填瞒。如果是无底洞那就麻烦了。   “他们家谁当家?任景辉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的脾性,你知道多少?”   么舅摇头:“知道的不算多。任家是任景辉他爹当家,他跟任景辉一样,喜欢喝酒打牌打老婆。当初把女儿嫁到罗玉柱家里也是因为欠了罗玉柱钱。说好听的是嫁,其实就是卖闺女。”   陈茶更头疼了,典型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人根本不讲理,还特别膈应人。   “任家四个兄弟也不是啥好鸟。不对,老么可以。听说学习特别好,全县数一数二,明年就指着这个老么考大学光宗耀祖。”   么舅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任父在牌桌上没少跟人吹牛。   任老大叫任景光,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里。   任老二叫任景阳,一家三口跟人任家老两口挤在一个炕上。   任老三就是任景辉。   任老四叫任景行,早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却因为没房给不起彩礼才一直娶不上媳妇儿。   任家老五叫任景亮,高三生。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钱也都在他身上。   么舅只知道这么多。   陈茶点点头:“么舅,再辛苦你跑一趟,再多去探听一点细节。”   么舅点点头,起身走了。   陈茶刚想上楼,程樘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茶眉眼霎时柔和,一脸忧色瞬间消失,柔声问:“你到家了?”   “嗯。”程樘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还夹杂着一点委屈:“家里空荡荡的,就我自己。你跟儿子都不在。”   明明还是那个房子,却瞬间没了家味。   陈茶以前遇见烦心的事在程樘怀里靠,闻着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都会心情好很多。而且程樘话虽少,出的主意却总在点子上,轻飘飘几句,让她有了思路。   这两天她自己奔波,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   再加上自打认识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都不习惯。   陈茶叹息一声,轻喃道:“我也很想你啊!”   “我想了一路。”刚洗完澡的程樘,身上的水都还没擦就迫不及待地跟陈茶打电话,他扯过毛巾擦了擦头发,裹着浴巾走回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媳妇儿,咱把公司迁到雾市去吧?”   陈茶啊了一声:“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迁工厂公司可不是闹着玩。   “也不是很突然,前阵子就在考虑了。”程樘闭着眼一手搭在自己额头上,一手把大哥大放在耳边,细细地跟陈茶说自己的想法。   虽说他家在这里,但是亲人寥寥无几,如今更是没任何值得留恋的。   但是陈茶不一样,陈茶有那么多亲人,如今也是他的亲人了。   既然他们有选择的余地为什么不把家按在亲人身边?   再说,这次大姨家突发的事也让程樘跟陈茶都意识到,生意越做越大,光靠他们两个亲力亲为已经会出现忙不过来的情况。   平时只觉得很忙,这次家里突发情况才深觉,他们两个都被生意拴着,有事的话竟然腾不出手。   幸亏陈茶把村长的职务交出去了,虽然还有几个月任期,但是基本上不管村里的事务了。   但,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就越需要信得过的帮手。   陈家人那么多,大家都能帮衬他们,靠谱的亲人比外人强。   陈茶听完却不同意:“话是这么说。但是咱们根基在油城。我们的客户我们的资源都在那边,哪能说迁过来就迁过来?尤其是装修这块,已经是咱们收入最大的一部分了。咱们的客户如今主要就是油田的工人,你换到这边来人生地不熟上哪找客户?再说雾市虽然说是省城,就房子这块远不如油城。工人待遇跟油田工人完全没法比。市场很难开拓。”   像以前钱榆村老村长说的那样,老百姓赚钱太难了,跟他们要钱得用针从指缝里往外挑。但是油田上的工人们赚钱多花钱的地方少,所以他们的钱好赚。   舍弃他们来雾市重新开始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程樘没说话。   陈茶知道程樘一旦下了决心很难说服他,想了想,退了一步跟他商量:“你要非想迁过来也不是不行,只是一下子都迁过来不现实。我们可以慢慢往这边迁,先从家具厂开始。做家具和床垫在哪里都能做。在这边的话还能省下木材运输费。而且这边的人工费比油城便宜,迁过来倒是很可行。   但装修公司的事还得从长计议。你最近可以多带带孙志远他们,我觉得这个小青年不错。等时机成熟了我们油城的生意托付给他,来雾市这边再开一家装修公司。这样既不会丢了油城的生意,这边也好有个打开市场的缓冲期。”   总而言之,即使要迁厂,也得从长计议,不可能说今天把油城的厂都关门了,明天就搬过来。   这不现实。   程樘这才嗯了声:“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陈茶:“……”   所以你刚才说那些是为了试探我?还是因为想我打算烽火戏钱榆?   听出程樘声音里的困倦,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路上奔波累坏了,让他早点休息。   “你那边怎么样了?律师怎么说?还顺利吗?”程樘明明困到不行了,却还是放心不下她。   陈茶抿了下唇,捡着好的部分说了。   程樘却了解她:“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陈茶我警告你,不要报喜不报忧,否则我明天就杀过去。”   陈茶:“……”   好吧!这事程樘干的出来。   陈茶只能把得要谅解书的事说了。   程樘听完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许自己去跟任家谈。”   陈茶点头。却没听见程樘说话,这才想起自己点头他也看不见。只得应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   唉!这就是见不着的坏处,说个话还这么多顾虑。   忍不住又追加了一句:“你那边得什么时候能忙完?”   “还得过几天。等上大冻才能停工。到时候我去找你们娘俩,咱们一起在外婆家过年。”   陈茶嗯了一声:“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陈茶上楼。   她敲开房间的门,发现刘小凤哭得满脸都是泪,还特别激动。   张成脸色也不是很好,两个人似乎争吵过。   “这是怎么了?”不怪陈茶八卦,她人都进来了总不能装看不见再退出去。   张成绷着脸明显不想说。   但是刘小凤早把陈茶当主心骨了,想也没想就开口:“张成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找个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样就没有人对她的过去说三道四了。   陈茶没表达自己的看法,只问她:“你不同意?”   刘小凤咬了下唇:“我不能现在就走。我爸还在医院里。我姐的事也没判。”   陈茶点点头,不客气道:“还行!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被含沙射影的张成朝陈茶怒目而视。   陈茶冷冷地瞪回去:“一个大男人遇到事做不了主,只会夹着尾巴做人,让心爱的女人舍弃病床上的爹,扔下年迈的母亲,不管坐牢的姐姐和年幼的外甥,跟着你到异地他乡。你有什么资格瞪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合二了 第134章 、蛇鼠一窝   张成目光变得痛苦, 垂下头,“我也不愿意这样。我总不能真看着我娘吊死在我面前。”   “所以就能看着我大姨吊死在我表姐面前?”   刘小凤:“……”虽然但是,我娘真没这么说。   不过她不是傻子, 不可能拆陈茶的台,垂头默默听着。   张成:“我……”他不是这意思, 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半晌低吼一声, 抱着头蹲在地上:“那我能怎么办啊?我是真心喜欢小凤。”   陈茶也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她还着急回去给小一一喂奶, 也懒得管他俩的破事,只道:“你们可以走!但是得等我姐出庭做完证才能走。”   如果刘小凤本人都走了, 那任景辉强.奸这事怎么处理?虽然有秦毅,但当事人肯有说服力。   好在刘小凤不糊涂, 连连点头:“我不会不管我姐的。”   陈茶点头:“等这事过去,你们要想换给地方生活我来安排。”   刘小凤眼睛一亮。   她知道陈茶如今就在很远的北方生活。   陈茶肯帮他们,那他们就真能远走高飞了。   张成虽然不是很信陈茶, 但是也知道刘金凤这事不结束,刘小凤是不会跟他走的。   陈茶带张成来的目的就是不让刘小凤崩溃,目前看来很有效果。   想了想, 陈茶转身往外走:“你们聊。我回去看下一一。”   ******   陈茶到家的时候,一一闹得三姨一身汗。   看见陈茶回来,一一才停止哭闹, 张开小胳膊要陈茶抱。   在陈茶怀里还委屈的一抽一抽的。   陈茶心疼到不行,在他背上轻拍:“对不起啊!这两天妈妈有点忙,没顾上你。”   平时小一一虽然由保姆带着, 但是基本都会跟在陈茶左右, 所以母子俩也算基本没分开。   可来这边人家保姆不愿意跟, 陈茶总不能强迫人家丢下自己的家跟她到这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所以只能自己带他。   偏到这边以后,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一一有时候连奶都吃不到只能吃奶粉。   对小一一来说,二姨三姨也好,苗苗嫂子也罢都是陌生人。入耳的也都是不熟悉的声音,呆了这一天多终于崩溃了。   不过到底只是小小的婴儿,吃饱奶,抽噎着打了个嗝沉沉睡去。   陈茶本想把他放到床上,结果一放一一就开始哭。只好抱着他,回到堂屋坐在方桌前跟大家开会。   二姨三姨,李天佑两口子都纷纷追问她怎么样。   陈茶简单的转达了下秦毅的话,以及目前他们在做的努力。   李天佑皱起眉,“财哥这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陈茶忙道:“你好好想想。”   李天佑拍着自己的头。可惜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行了!一会儿该拍傻了。”宋苗苗心疼,拉住李天佑的手。   二姨和三姨一听得要任家的谅解书,也是十分憋屈。   “明明是他们家做的孽养出这么个畜生玩意!害得大姐一家如今家破人亡,凭什么还得去求他们原谅?”三姨愤愤不平。   陈茶叹息一声:“大约只因为,大表姐还活着,任景辉死了吧!”   说到底杀人犯法。   虐待妇女儿童也犯法,可大表姐她们不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和钱榆村那些村民一样,大多数百姓不光是文盲还是法盲。大约也就知道杀人放火犯法。   何止是大表姐,这年头,哪个村没有家暴的?女人不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即使是外嫁的媳妇儿回娘家哭诉,最多娘家出人去教训男方一顿,多数还是回头劝女的为了孩子为了名声忍一忍。   虽说近年来一直提倡自由恋爱,自愿结婚离婚。但,结婚还好,有几个女的敢于真离婚?   所以大表姐一家才这一而再再而三受制于任景辉。   陈茶也有些后悔,过年的时候多问几句就好了,说不定能撺掇大表姐跟任景辉离婚。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把大表姐的刑法降到最低。   陈茶又问了问二姨和三姨对任家的事知道多少,想着查缺补漏,多探听点消息。   知己知彼才能……算了,不求百胜,一胜就赢了。   一家人坐这聊了会儿天,李天佐领着秦毅进门了。   陈茶抱着一一起身,十分惊讶地问秦毅:“秦律师,你怎么来了?”   秦毅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先特别嘴甜的对着一屋子人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喊了一圈才回答陈茶:“搜集证据也是律师的职责。”   收了钱得办事,他跟李天佐去找证据了。   李天佐苦着脸往桌前一坐,倒了一碗水一口干了,“渴死我了!”   陈茶看见秦毅巴巴地望着李天佐,失笑,对宋苗苗道:“嫂子,也给秦律师倒碗水吧?”她抱着孩子手不是很方便。   宋苗苗应了连忙也给秦毅倒水,有些拘谨道:“秦律师,小地方就井水烧的白开水,您别嫌弃。”   三姨则在李天佐脑袋上拍了一下,训他:“你这小子也不知道给人家秦律师来一碗。”   这次秦律师没开口,一是忙着喝水,二嘛!   陈茶觉得这秦律师也挺记仇的。   李天佐揉着被拍疼的后脑勺嘿嘿了几声,十分不好意思先跟秦毅道了歉,又换成了苦瓜脸:“咱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一个发财音像店谈何容易!”   他跟秦毅跑了一天,问了一圈根本没人知道。   李天佑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陈茶只说财哥他还没想起来,李天佐一提音像店,他记起来了。   宋苗苗喜欢唱歌。有次李天佑捡到一个小录音机,寻思买盘磁带试试录音机行不行,进的那家音像店就是发财音像。   李天佑恨恨道:“那发财哥也不是个东西。他弄盘空白磁带骗我说录音机坏了,让我留下修。等我攒够钱去拿,他说没修好扔了。可我都看见他摆在桌面上了。”   李天佑当然试图据理力争,结果被发财哥带着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他怕孔慈知道又要发脾气,回家只说是磕到了。   陈茶:“……”   李天佐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出息!”   就十分瞧不上大哥这性子。   不过,他能搬出李家还是让李天佐十分刮目相看。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孔慈卖陈茶这事实在过分了。   吃过饭略一休息,几个人先去派出所提交了新的线索。   一名公安一听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动了。   么舅说这公安也姓陈,叫陈福安,算是家里七拐八拐的亲戚之一。   陈茶心想,家族庞大的优势也就体现在这种时候了。   李天佑带着大家找上门,财哥还穷横穷横的,但是陈福安亮出手铐他立马老实了。   “我们得回去审他!等有了结果通知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陈福安在派出所门口跟大家道别。   陈家众人又都回了家。   晚上陈茶带着一一去招待所陪刘小凤,刘小凤情绪已经好了许多。   “茶茶,我想明天去省城陪我爸。光麻烦几个姨夫也不好意思。”   申江到省城走高速还要两个小时,但是坐大巴,司机为了拉客往往绕下道,弯弯绕绕的得走大约五个来小时。   最近都是陈茶两边跑的时候顺带拉着姨夫或者其他人去换班陪床大姨夫。   陈茶想大表姐的事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就同意了:“你再等一两天,办完任家的事我再送你去。”   她说完仔细打量了下刘小凤的眼睛。之前近乎空洞绝望的眼神这会儿隐约了有了光。   陈茶在心中感慨:爱情的力量可真强大!   她套话性质的跟刘小凤聊了会儿,确定她最近没有轻生的念头,一心奔着等刘金凤的事结束后跟张成远走高飞,暗暗松了口气。   ******   过了两天陈福安通知他们有结果了。   陈茶,么舅,秦毅一起到派出所。   陈福安脸色有点不好。   么舅连忙掏出提前准备的好烟递给他,客套道:“表弟,辛苦了!”   陈福安摆摆手,叹息一声:“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么舅打断他:“录像带没找到?”   陈福安摇头:“那个找到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个阿财是个怂包,一听涉及人命案,一下全招了。只是他说,那晚在现场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人。”   陈茶脸沉了下去。   么舅一瞪眼:“什么?!”   只有秦毅问的是:“第四个人是谁?有无犯罪?有证据吗?”   陈福安摇头:“没证据。就是任景辉的小弟弟叫任景亮。任景亮在窗外把风根本没进房间里。”   陈茶在心里默算了下,算起来这事发生最起码得是四五年之前。   就算现在的孩子普遍上学晚,那会儿任景亮才多大?不到十六岁吧?   ******   等么舅召集好陈家众人,大家一起去任家要谅解书。   除了过年那会儿,陈家少见的人这么多。   陈茶仔细看了看,除去大姨一家以及换班去陪床的二姨夫之外,基本都到了。   大舅一家三口。   二姨和她儿子。   三姨一家四口。   么舅。   李天佑李天佐。   以及陈茶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各路亲戚。   陈茶:“……”   她觉得真用不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去任家要谅解书又不是去打架。   为了怕误伤一一,陈茶喂饱一一后把他交给嫂子宋苗苗暂时代看。   “等等!”   陈茶回头,秦大律师也颠颠的赶来了。   “你们律师都这么喜欢凑热闹?”   秦毅辩驳道:“我这是对被告负责。”   陈茶点头,行吧!你说的算!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任家。   任家一看这声势,扛着铁锨锄头就冲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我儿子都让你们姓陈的杀了你们还想干什么?”任父拿着铁锨上下挥舞,恨不得捅到大舅脸上。   主要其他人他也不怎么认识。   “你儿子做了什么混账事你们自己不知道?还有脸在这喊打喊杀的?你把我大妹妹一家害成什么样?”大舅仗着身后有人,气势半点不输。   “……”   不一会儿,任家跟陈家就对着骂了起来。   陈茶眼尖看见有个孩子溜出去往外跑了。估计是去搬救兵。   能搬的救兵还能有谁?无非是罗玉柱。   陈茶心道不好,这事得在罗玉柱赶来之前解决。   陈茶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凳子站了上去,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别吵了!”   可惜她声音十分绵软,在这种场合十分不具有威慑力,效果不大。   秦毅见状把她拉下来,自己站到凳子上喊:“我是公安!谁再打就拷上了!”   陈茶看见现场快打起来的两拨人迅速安静下来。   她:“……”   行吧!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陈茶走到任父和大舅之间,直面任父。   任父张口就想淬她,被陈茶躲开了。   “就你们陈家这态度还想要谅解书?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让刘金凤那个毒妇把牢底坐穿才好!不对,杀人偿命!应该判她死刑。”   大舅嘿了一声,开始撸袖子。   陈茶抬手拦住大舅,又摆手示意陈家人先安静下来。   她问任父:“你想任景亮坐牢还是希望他考上大学?”   陈茶语气不悲不喜,像是在十分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任父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以为她也是公安,道:“你这什么意思?”   “人多太吵说话更不方便。你们家谁能说话算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握着能让任景亮身败名裂的证据!”   陈茶眉眼过于自信,以至于任父越来越不自信,狐疑地打量了陈茶一会儿,道:“到屋里说吧!”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对陈茶道,“只许你自己进来。”   陈家人当然不同意。纷纷骂任父不要脸。让陈茶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进屋到底安的什么心?   任父咬牙:“只能来两个人。”   么舅:“我去!”   李天佐和李天佑也要跟着。   陈茶摇摇头,指着秦毅道:“麻烦了,秦同志。”   秦毅摇摇头,和陈茶肩并肩跟着任父一起进了房间。   其余人还在院子门口对峙。   任父关了屋门,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茶看了秦毅一眼,秦毅把准备好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谅解书从桌面上推到任父面前。   “谈个交易,你把谅解书签了,我放过任景亮。”   任父眯起眼:“我们家小亮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做坏事!你们休想诈我!”   陈茶掏出一盘录像带往桌上一拍,添油加醋把任景辉跟财哥对刘小凤做的事做了。   当然她的描述中也有任景亮的存在。   “强.奸罪得判几年?就算你们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等明年任景亮考上大学后。我拿着这些证据交到任景亮考上的大学里……你猜他大学能上吗?”   任父脸皮抽搐了一下,怒道:“你敢!”   “我大姨夫命不久矣!我大表姐人在大牢里。我小表姐让任景辉糟蹋的如今被婆家嫌弃也要活不下去了。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任父瑟缩了一下。   任父自己品行不端,也知道任景辉不是个好东西,可那怎么了?死的还是他儿子。   他打定主意要讹陈家一笔狠的,罗玉柱说了,陈家人刚得了陈茶八千彩礼,各个都很有钱。   如果这八千给他,他三儿子就能娶上媳妇儿,还能盖上大砖房。再等小儿子考个大学光宗耀祖,那他就是十里八乡最牛的人。   却不想这年纪轻轻,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一出口就拿了他七寸。   陈茶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笑得任父越发心里没底,把小儿子叫了进来。   任景亮一听问当年的事,一下慌了。   知子莫如父。任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陈茶说的是真的,尽管任景亮一直说自己没有进屋子没有偷看,是任景辉非拉他去的。   陈茶其实信他说的,不信他的是任父。   任父觉得小儿子这是害怕下意识撒谎。   这小儿子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   任家几代人才出这么个读书的苗子。   任景辉不管怎么样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小儿子的前途。   他有四个儿子不差任景辉一个,何况任景辉这小畜生活着也不孝顺他。   即使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任父还是不甘心,想了想试图跟陈茶谈条件:“你们再给我五千块钱我就把这谅解书签了。毕竟我家辉子那是一条人命!”   陈茶摇头:“一分钱我也不会给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家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秦毅推了推眼镜道:“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论,从重处罚。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有以下情形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其中包括二人以上□□的。对于未遂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注)   任父脸刷地白了,“亮子还只是个孩子。”   秦毅一板一眼道:“十六岁就已经负完全刑事责任了。你儿子当时已经年满十六 。”   任父并不知道这事哪年犯的。   任景亮听见要判三到十年就傻眼了,后面的没听清,拉着任父的衣袖一直喃喃重复:“阿爸,我不能坐牢!我想上大学!我得上大学!”   他目光落在桌子上,抓起笔签上了任父的名字,“我阿爸不识字,我代他签。”   秦毅摇摇头:“代签可需要按手印的。”   任景亮跪在任父脚下,求他:“阿爸,你答应让我上大学的!”他不想生活在泥潭般的家庭里。他想考出去。   何况他真的没有进屋没有看。他的人生不能被三哥毁掉。   那天要交学费,家里没有钱,他去找三哥任景辉借钱,他知道三哥在刘家当家。   任景辉不愿意给他,还说他书呆子。   任景亮为了上学不顾脸面跟在任景辉身后求他。   任景辉便说带他见见世面,尝过女人的滋味成了真正的男人就不想那劳什子读书了。   可他没想到任景辉要干这样的事!他跑掉了真的没有看。   任景亮当时知道刘家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女孩要被这么糟蹋,也十分惊恐,很怕很良心不安,但他更知道三哥有多不是东西,没敢去报警自己逃了。   回家后他做了许久的噩梦,这两年才稍稍好些,还以为这是一个永远没人知道的秘密。   没想到陈家人竟然知道了。   任景亮多少有点文化,知道这事是犯法的。   他不能坐牢!   他跪在任父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穷:“阿爸,你就签了吧!我三哥死了可我们还得活着啊!我不想坐牢!我想上大学。”   任父还指着小儿子光宗耀祖,没办法只得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陈茶松了一口气,心道:污泥出荷花可能容易,但任家这样的家庭里出一个好人就别指望了!这任景亮也是个自私的,他若真有了出息,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跟任家断绝关系。   秦毅眼疾手快把谅解书收了起来,坚决不给任父反悔的机会。   陈茶跟秦毅对视一眼,两个人互相点点头,转身就走。   陈茶才拉开屋门,就看见了罗玉柱。   作者有话说:   注:法律法规这几句是百度搜来的。   法律部分我不是很懂,在我所知道的现实案例里,那家人并没有给谅解书。   所以就当我写的没瑕疵吧。   因为榜单问题,我蹭不了三小时的榜,一直到周四更新时间会有些不稳定,但,只提前不推后。 第135章 、身陷险境   陈茶看见罗玉柱拄着拐杖脚步匆匆领着身后乌泱泱百十号人马上就到任家门口, 心道不好,推了秦毅一把:“他们不认识你,你从屋子后面往外跑。”   秦毅不明所以还不想走。   “快走!等罗玉柱来了谅解书就带不走了。”陈茶厉声道, “你带着谅解书去报警。”   秦毅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嘱咐了一句:“小心!”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李天佐嘶了声, 咕哝了一句:“这买卖关系就是水!大难还没临头就飞那么远了!”   陈茶好笑:“怎么?你还指望他对你生不离死不弃?”   李天佐倒也不是那意思, 只是随口调侃。   “他会回来的。”陈茶斩钉截铁道。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罗玉柱带着人已然到了跟前。   陈茶啧了一声。一把年纪拄个拐杖能跑这么快!   罗玉柱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要没有拐棍他此刻就瘫倒在地了。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拄拐棍的手用力到发抖,浑浊阴森的目光一一掠过陈家众人最后落在院中陈茶的身上, 咬着牙喊她:“陈茶!”   陈茶听着罗玉柱这恨不得吃了她的语气,目光往他身边的孔慈身上落了落, 挑了下眉,反唇相讥:“啧!没想到你对我这小后妈这么情深义重!难怪之前总是来我家骚扰,我明明都不在家你还能拿五千聘礼给她。原以为你对我真有几分喜欢没想到原来我那小后妈才是你心头好!你早说呀!早说我劝我爹把她让给你, 咱不就皆大欢喜了?”   罗玉柱老脸上的皱纹都被她这话气得抽了抽。   孔慈更是一双眼睛淬了毒似的望着陈茶。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陈茶。   如果不是陈茶,她又何必落到如此境地?跟子女分开,被村里人笑话, 最难以启齿的是在罗玉柱这里受到的屈辱。别看她现在衣着光鲜,衣服下面伤痕累累,都是罗玉柱这个糟老头子打的。   可即使恨到咬碎一口牙, 孔慈此刻也不敢开口说话,说什么都是给罗玉柱回去收拾她的理由。   罗玉柱到底一把年纪,比孔慈淡定的多, 闻言掀了掀耷拉的眼皮, 玩味道:“你这是吃醋吗?你要跟我的话, 我就把她轰走怎么样?”   “可别!你们狼狈为奸就是天生一对!你们绑在一起互相霍霍就算是普度众生了。”陈茶敬谢不敏, 罗玉柱跟孔慈才是绝配。   任父跟任景亮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看见罗玉柱连忙迎过来打招呼:“我的老哥哥你可终于来了!”   罗玉柱见他们父子从里屋来,而陈茶站的位置明显也是刚从屋子里出来,顿时顾不上跟陈茶打嘴仗,指着她问任父:“她来找你干什么?”   任父一毛钱的便宜都没讨到,此刻委屈到不行,闻言愤愤瞪了陈茶一眼转脸朝罗玉柱告状:“这个小贱人来找我签谅解书!他们打死了我儿子还威胁我……”   罗玉柱垂头看见任父指尖那一抹殷红,脸色一变打断任父的话:“你给她了?”   任父不情愿地点点头,咕哝道:“我也不愿意啊!”   罗玉柱着人强行分开人群,走到院里抬手就给了任父一巴掌,打的任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任父捂着脸怒声质问罗玉柱:“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任父一直都挺怕罗玉柱,但是当着这么几百口子人被罗玉柱甩一耳光他脸上也挂不住。   一掐腰大有跟罗玉柱大干一场的架势。   刚被陈茶威胁了一番,这会儿又被任父打一巴掌,一个个的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罗玉柱压根不把任父放在眼里,他比任父还生气指着陈茶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任父还真不知道,他看了陈茶一眼,狐疑地问罗玉柱:“不就是刘家人吗?”   气得罗玉柱抬起光棍又狠狠地敲了他一下,不等任父跳脚开口就抢先骂道:“蠢货!她就是陈茶!”   “啊!”任父眨了眨眼,傻眼。   陈茶?罗玉柱惦记了三年那个陈茶,难怪这么漂亮!   随即想起什么错愕瞪圆了眼,一出手给陈家几兄妹一人一千彩礼的陈茶??   任父一脸懊恼,早知道是陈茶这小蹄子他死活得要点钱再签。   罗玉柱气得拐棍连戳几下地,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此刻就是打死任父这个蠢货也没用。   好在陈茶还没走。   罗玉柱眯着眼看着陈茶,笑了笑:“陈茶,你是自己把谅解书交出来呢?还是我亲自搜身?”他更希望陈茶选后者。   李天佐重重一口呸向罗玉柱:“你个老狗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凭你也配?!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赶紧撒泡尿溺死自己别祸害人了!”   陈茶摇头,反驳李天佐:“二哥,你别侮辱了狗!狗以忠义护主出名,你觉得他配吗?”   李天佐摇摇头,果断认错:“我向狗道歉!”   罗玉柱被陈茶跟李天佐一唱一和气得直翻白眼。   只是跟陈茶打过这几次交道他深知陈茶牙尖嘴利,再加上一个混不吝的李天佐,打嘴仗自己真不是他俩的对手。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程樘的身影,罗玉柱静下心来。   陈茶回申江县的事他早早收到了消息,也一直让人盯着。之所以这么沉得住气就是他害怕程樘。   他只跟那个叫程樘的男人短短打过两次交道,话不少,但真的是狠人。   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罗玉柱算横人的话,程樘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人。   所以哪怕盯梢的人说只陈茶一个人在申江没见程樘他也迟迟没敢动作,今日听说陈茶来任家要谅解书,他觉得有机会了才敢来,出门前把所有能叫上的人全部都叫上了。   还好,真的就光陈茶自己自己。   顿时罗玉柱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板。   他色眯眯地往陈茶因为哺乳愈发鼓囊的胸.前看了眼,虽然让别的男人玩过了有点晦气,但是如今更多了几分成熟的美,玩起来想必比孔慈这个老女人更有感觉。   想到这他假装没听见陈茶兄妹俩的话,转问任父:“他们给你多少钱你就把你儿子卖了?”   任父一拍大.腿,又悔恨又委屈:“她一个子都没给我!”   罗玉柱挑了下眉头,其实也不很意外,陈茶这小娘们聪明着呢!   不过据他所知任父也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即使不知道是陈茶跟他谈,不讹个千八百的也不该松口,倒真有些好奇陈茶是怎么做到空手套白狼的。   “为什么?”罗玉柱问任父,他可不觉得任父突然菩萨心肠慈悲为怀了。   任父本就气陈茶坑他,又畏惧罗玉柱,眼睛转了转,附耳把陈茶跟秦毅威胁他的话告诉了罗玉柱。   “她骗你的!你是不是傻?那时候亮子哪有十六岁?即使有十六岁他们也没证据!亮子没进屋也没碰那小丫头,你个傻叉心虚个什么劲?”   任父愣了。这样吗?他看看陈茶又看看罗玉柱不太相信地问:“真的吗?”   罗玉柱闻言又想用拐杖抽打任父,嘴上也骂道:“没脑子的玩意!说你蠢都是客气的!你脖子上顶着的那就个粪桶!”   任父:“……”   他上了陈茶的当,又被罗玉柱骂,憋屈到不行,不敢惹罗玉柱,转身指着陈茶开始骂:“好你个小娘皮!你竟然骗我!把我谅解书还回来!要不然我今天就撕了你!”骂完又转头朝罗玉柱告状:“都是她跟她男人一唱一和吓唬我的!”   罗玉柱迅速抓到重点:“她男人?”陈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即刻左右张望,一脸警惕,生怕程樘突然从哪冒出来。   任父点头:“就是他那个男人背了一堆这法规那法规的吓唬我!”   罗玉柱一听,挥手立刻让人围了任父家,把陈家众人也全部都堵在院子里。   “陈茶,你男人呢?”   陈茶眨眨眼,难得很配合他:“我男人在家呢!”   任父东张西望看了会儿也没看见秦毅的身影,纳闷道:“刚才还和她一起进屋的,这会儿怎么看不见人了?”   罗玉柱十分不想搭理他,骂道:“蠢货!一定是搬救兵去了!赶紧先把谅解书要回来!”   有谅解书,才能拿捏陈家人。到时候才能想要人要人想要钱要钱。   “陈茶,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配合的!”罗玉柱把拐杖交给身边的人,狞笑着朝陈茶走过来:“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天佐跟李天佑还有么舅三个人背对陈茶把她护在中间。   “老匹夫你敢动我妹妹一下试试?!”李天佐撸袖子。   罗玉柱此刻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招呼身后的人:“把他们三个给我拖走!”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虽然陈家人多,罗玉柱带来的人更多。   一伙人拦着陈家其他人,另外一伙人上来直接拖李天佐他们。   李天佐么舅他们三个人和罗玉柱这些人一样都是只会种地的庄稼人,三个人也许能打六个人但是打不过十个人,很快被强行拖到一边。   罗玉柱搓着手狞笑着逼近陈茶。   陈茶心里也不是不怕,只是怕也没用,她指甲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一步步向后退。   如果只有罗玉柱自己她也就找机会跑出去了。   可不大的院子让罗玉柱的人围的严严实实,她压根没逃跑的可能。   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任父。   任父现在知道自己被陈茶耍了当然也是一肚子怨恨,跟罗玉柱一左一右慢慢向陈茶逼近。   陈茶深吸一口气,面上佯装平静,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怎么办?   没等想出办法,背后已经靠在了屋墙上,避无可避。   眼看罗玉柱的手已经超自己伸过来。   陈茶咬牙一巴掌抽向罗玉柱,却被罗玉柱趁机抓住了手。   罗玉柱握着陈茶的手,手指搓了下,啧了一声:“瞧瞧这手真滑!”   陈茶顿时被恶心到了,抬起一脚踢向罗玉柱的□□。   罗玉柱没想到陈茶明明已经抖得跟筛糠似的还有胆量踢他,他年纪到底大了反应没那么快,被踢个正着,顿时疼得弯下腰,双手捂着□□处。   陈茶趁机越过他往一侧逃跑。   罗玉柱咬着咬牙,腾出一只手指着陈茶,喊人:“给我拦住这个小贱人!一会儿大家一起尝尝她的滋味!”   立刻出来两个壮实的男人一左一右钳制住陈茶。   罗玉柱缓了会儿站起身,走到陈茶跟前扬起手就要抽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   陈茶闭上眼,无意识尖叫:“程樘!” 第136章 、天降英雄   “我在!”   第一个字的时候, 声音还在上方,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来到了耳畔。   陈茶惊诧地睁开眼恰巧看见程樘从屋顶上跳下来,没落地就伸腿踹飞了罗玉柱, 同时出拳一左一右把钳制陈茶的人打倒,这才把陈茶揽在怀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快到陈茶都没反应过来。   陈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程樘:“你怎么来了?”有点像做梦。   程樘不答反道:“回去再收拾你!”   话说得凶, 扣着陈茶腰的手却很紧。   陈茶见他额上有汗, 此刻头贴在他胸.前又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便知道他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也许大约还被吓到了。   虽然现在的形势对他们依旧不乐观, 可陈茶突然就安心了。   地上的罗玉柱被程樘一脚踹倒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看见程樘跟陈茶抱在一起,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罗玉柱看见程樘来了,下意识往后挪了几下, 随即觉得自己人多势众,他就一个人还怕他干什么?咬牙指着程樘对还围在四周还没参战的人道:“给我打他!往死里打!”   那些人一听就想围上来。   有程樘在陈茶心里不慌脑子就灵活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举着大喊:“谁帮我拿下罗玉柱我给他一千块钱!”   一千块对村里的百姓来说是笔巨款!够普通人家娶俩媳妇了。   顿时那群人动作缓了许多。看看陈茶手里的钱在看看罗玉柱。   他们跟罗玉柱一半是亲戚一半是雇佣关系, 立场当然不那么坚定。   罗玉柱一指陈茶跟程樘:“拿下他们,我给你们两千!”   “我出三千!”陈茶十分霸气。   程樘:“……”   “四千!”罗玉柱恨毒了这两口子,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五千!”   “公安来了!快跑!”   人群外突然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男声。   陈家人, 任家人和罗家人同时开始慌里慌张的四处张望。   程樘当机立断拿过陈茶手里的钱往人群中一撒,顺便招呼陈家人:“跑!”   “给我追!”罗玉柱见他们要跑,连声喊。   只有几个亲信听他的话追了出去, 其他人都忙着捡钱了。   陈家人见状, 毫不恋战, 连忙跟着跑。   等罗玉柱的人捡完钱, 陈家众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罗玉柱气得直翻白眼,呼吸浑浊粗重,抖着手指着一群人骂:“废物!”   可惜,大家虽然都没反驳,心里却不以为然。   骂两句不疼不痒,捡到的钱却是货真价实的。   等跑出任家所在的村子,众人才松了口气。   陈茶两手撑在膝盖上,问程樘:“公安来了你跑什么?”   程樘身体素质好,恢复的快,已经平稳了呼吸,站在陈茶身边抬手在她背上捋给她顺气,闻言摇头:“没公安。”   陈茶往后看了眼,问同样撑着膝盖喘粗气的秦毅:“公安呢?不是让你去搬救兵了吗?”   秦毅推了下快跑掉的眼镜指着程樘道:“他不让我报警。”   陈茶又看程樘:“怎么回事?”   “谅解书得自愿签的才有用。闹到派出所去闹大了到时候万一再判谅解书失效你们不就白忙活了?”   秦毅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陈茶嗯了声,当时情形对他们不利,一着急忘这事了。   大多数村里人都是法盲,反正谅解书只要在手里,就有办法让任家是自愿。   她平缓了呼吸,招呼陈家几十口人:“各位亲人们,今天十分感谢大家!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一行人欢呼。   还有人问去哪吃。   陈茶笑道:“去县里最大的饭店包场!”   ******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吃完饭,陈茶就把秦毅送回雾市。   之后两个人,不,一家三口到医院看了看大姨夫。   医生说大姨夫的手术定在后天。   程樘和陈茶便决定留在雾市等手术结束。   为了陪床方便轮休,陈茶在附近一家规格比较高的招待所开了间月租房,供大姨还有其他几个轮流来陪床的人休息。   这次又开了一个套间,供他们一家三口休息。   陈茶把小一一哄睡,放在床上,到了客厅。   程樘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茶走到他身边坐下,头靠近他怀里:“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程樘短促地呵了一声,抬手在陈茶脸上掐了下,没好气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你先给我一个惊吓!”   他在家想陈茶跟孩子想到失眠,便让工人分成两班倒,几乎是日夜赶工,就为了早点来跟陈茶汇合。   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就忍着没提前告诉她。谁知道一到外婆家只看见宋苗苗抱着小一一。   他在宋苗苗的指路下赶到了任家正好碰见跑出来要去报警的秦毅。   程樘本来只是想问个路,结果还没等他开口,秦毅先问他哪有公用电话。   程樘顿时猜到他不是这个村的人问他是不是认识陈茶。自爆身份后,秦毅才说陈茶被一帮人给围住了。   吓得程樘肝胆破裂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任家,见院子实在被围得水泄不通便饶到屋后,踩着砖头徒手抓着瓦沿攀爬到了屋顶上。   结果刚上屋顶就看见陈茶要被罗玉柱打,又急又气不管不顾跳了下来。   他这次真有点生气,手劲稍微有点重,陈茶有点疼,捂着脸颊嘶了声,有几分心虚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主要她也没想到罗玉柱能带这么多人来。失算了!   程樘还是后怕,又敲了她一个爆栗子,训道:“我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不是说过会好好保护自己,你就这么保护的?”   陈茶理亏,垂下头。目光正好落在程樘腿上,又抬起头反训程樘:“你还训我!你自己就爱惜身体了吗?你腿里的钢钉还没取你是不是忘记了?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还想当瘸子是不是?”   如果在被打一巴掌和程樘再摔断腿里选,陈茶宁愿挨一巴掌。   幸好任家穷,盖的房子低矮,程樘这才没事。   程樘听她还倒打一耙,嘶了一声,低头吻住她的唇。   本是惩罚性质的吻,渐渐变了味道,慢慢被无边的思念和小别重逢后的惊喜所替代。   两个人呼吸渐重。   尤其是陈茶。她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程樘才放开她。   他先是低笑了一声,随即又喟叹一声:“我好想你。”   陈茶的心瞬间跟身体一样软,搂着他的脖子回道:“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虽然都很忙,可是忙碌中总会有那么一个间隙会想到他。   得到回应的程樘满意地重新吻住她,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另外一只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   先在陈茶腰上摸了一把,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细了!”手又往上捏了捏,唇齿不清道:“这里似乎变大了?”   陈茶:“……”   平时省下来的话都这会说了?   ……   两个人洗完澡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小一一。   程樘低头打量了下才短短数天不见就变了许多的儿子,有些嫌弃:“不是说这是爱情的结晶?怎么感觉你给我生了个情敌出来?”   天天占着陈茶的怀,他都没这待遇。   程樘越想越不爽,在小一一稚嫩的脸上掐了一把。   他没用力,但是一一的皮肤实在太嫩,瞬间红了一片。   陈茶一巴掌拍掉程樘的手:“怎么还跟个吃奶的孩子争风吃醋?羞不羞?他那么小,你下手轻点。”   说着还怜惜地在一一脸上轻摸了摸。   一一倒是没醒,小.嘴努了努,头歪向陈茶。   程樘:“……”   就更憋屈!特别想把这小东西扔出去。   “你对其他女人的男人比对自己男人还好?”   陈茶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哭笑不得地翻个白眼:“程樘你够了啊!一一才三个月,你多大了?三岁?”   程樘哼了一声,支起身子跨过小一一和陈茶,到了陈茶身后紧贴着她搂着。   陈茶:“……”   她连忙往里让了让,扭头看程樘,娇嗔道:“你别掉下去!”   这床没那么大,现在相当于三个人挤在半张床上。   程樘右胳膊曲起,胳膊肘顶在枕头上,手掌托着自己的头,另外一只手搭在陈茶的腰窝上轻抚,嘴上却道:“掉下去就掉下去,你又不心疼我了。”   陈茶:“……”三岁都说多了。   她把一一往旁边挪了挪,三个月的孩子还不会翻身,不怕他掉下去。又转了个身往后挪了挪,给程樘留出点空间,这才曲起食指往他鼻尖上刮了下,调侃道:“程三岁,你怎么自己回了趟家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以前程樘话尤其少,只是在做亲密的事时会说些羞人的话。但也只是单刀直入特别直白。像今天这么黏人腻腻歪歪确实罕见。   程樘点头,嗯了一声:“确实对不起你。”   陈茶挑眉,眼神询问。   程樘搭在她腰上的手上下摩挲,“说好一直保护你,今天差点让你被打。”   陈茶:“……”   目光软了软,额头跟程樘的额头抵在一起:“傻不傻?这算哪门子对不起?再说你不还是赶来保护我了吗?”   程樘摇头,“你若真被伤到,我一定先弄死罗玉柱再弄死我自己。”   陈茶见昏黄的灯光下,程樘的黑眼圈都十分清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拇指在他脸上蹭了蹭:“这几天赶工赶路累坏了把?快睡吧!”   程樘皱了下眉头,他手掌此刻在陈茶的小腹上,摸到一条凸起,抽出手推倒陈茶,撩起她的睡衣。   陈茶原本白皙紧致的小腹下方,隆起一条触目惊心的粉红色疤痕。   大约十公分多点,凹凸不平,像条蜈蚣一样。   陈茶下意识伸手去挡,“丑!”她照过镜子,如果这不是她的身体,她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第一次看见,还偷偷落泪过,真得有些吓人。   程樘强行拉开她遮挡的手,目光落在这条刀疤上,眉头拧起,神色有些复杂。   感动,内疚,感激,更多的是爱。   程樘食指轻轻擦过疤痕,“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陈茶摇头,小一一都快一百天了,除了这道疤之外连当初痛不欲生的感觉都忘得差不多了。   程樘低下头,轻轻沿着疤痕吻过,不带一丝欲念。   这个为他生儿育女,名为的女人,值得他用命守护!   被强行破坏过的皮肤,愈合落疤的地方皮肤比之前更嫩了些感觉上却迟钝了许多。   程樘吻在上面,陈茶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点痒加一点点轻微的刺痛,更多的是温热的暖意。   她的手不自觉地拢在程樘后脑勺上。 第137章 、户口迁走   大姨夫的手术很顺利, 但是到底是癌症晚期,医生说他们也不确定大姨夫到底能撑多久。   而且大姨夫的胃几乎全切,还需要在医院里住很长一段时间。   秦毅说大表姐的案子已经开始走司法程序了, 不过涉及人命,相关部门会反复核实确定不出错案冤案, 所以这个官司大约得明年春天才能宣判。   虽然都还没有结果, 但陈茶都算尽了力。她还押着程樘去医院复查了一遍腿。   医生说程樘腿恢复的很好, 可以择日把固定用的钢钉钢板都取出来了。   于是陈茶又给程樘办了住院手续。   他们打算在这边过年, 所以取钢板的手术也打算在雾市做。   才刚刚入院,王山电话就打来了。   “村长, 出事了!咱们大棚里的作物都冻死了!”   程樘跟陈茶开车连夜往油城赶。   不管如何,陈茶的任期还没到也没正式卸任。目前而言她还是现任村长, 她还是得对钱榆村负责。   何况抵押担保上面也有陈茶的签字,她不能不管。   程樘不愿意跟陈茶分开,便跟医生商量手术延到春节过后。   两个人开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到家简单的冲了个澡, 吃了点东西,眯了会儿把孩子交给保姆之后就又往钱榆村赶。   远远就看见一片白哗哗的塑料布大棚。   陈茶皱眉问程樘:“怎么没看见草苫子?你没跟他们说要打草苫子的事?”   “说了。”程樘也纳闷,“我打电话说的。”   陈茶抿了抿唇, 心里大约有数了。   程樘停下车,陈茶谁都没告诉先围着蔬菜大棚转了一圈。   棚边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可大棚上什么防护都没有。   陈茶转圈回来, 程樘正在跟王山在蔬菜大棚门口说话。   “村长,先进去看看吧!”王山苦着脸邀请陈茶。   陈茶跟程樘依次查看了所有的温室大棚,种棚的人都慢慢汇聚到一起跟在陈茶身后。   等她看完最后一个棚, 王山先开口问:“村长, 这怎么回事?我们真没偷懒, 好心照料着呢!”   另外一个人连连点头:“就按专家教的种, 一点都没敢省。”   陈茶冷眼扫过他们,冷笑一声:“那专家有没有教过你们这大棚全称应该是温室大棚?”她抬手指了指脚边的水桶,水桶里有半桶水,上面结了一层薄冰,“水都能结冰了还能叫温室?温度达不到蔬菜都冻死也不稀奇。”   王山一脸无奈摊手辩解:“我们有点炉子。可村长你也知道这炭炉子就旺一会儿,过一会儿就不那么热了。后半夜又那么冷……”   他的话消失在陈茶讥讽的目光下。   这么大的温室大棚,最起码要三个炭炉子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烧才能保持一定的温度。   村民们节约习惯了,即使种大棚也改变不了抠抠搜搜的本性,舍不得放那么多炭。   陈茶知道他们这德行,她点点头:“知道你们为什么穷吗?”   村民们摇摇头。   “因为你们眼光就能看这么远!”陈茶掐着腰,冷声道:“一个个都喜欢算小帐是吧?那我今天也跟你们算一算这笔帐。这个大棚盖起来就五千块出头,每个月还要支付一定的利息,再看着炭炉子跟烧钱一样,所以你们觉得压力大了对不对?”   大家连连点头,一个个苦着脸,尤其是新盖的这十七个大棚的主人,都快悔青肠子了。   “那你们想过因为省这点炭钱,你们种的瓜果蔬菜死掉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按照计划,这批菜出棚以后你们都应该能还清贷款的!可如今蔬菜瓜果都死掉了,那就意味着这两个月你们要白干,即使下一棚种好了,也要额外支付四个月的利息。四个月的利息买多少炭你们算过吗?”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他们还真没想过。   被陈茶这么一提醒,算起来省炭竟然是最不划算的?费钱又费时。   “另外,这些水果可比地里的庄稼娇贵过了!你们别为了省炭钱动不动闷炉子。植物也是要呼吸的,会被烟呛死。”   村里人自己烧炭炉子取暖就喜欢这样,为了省钱在中午不太冷的时候,就往煤炭上浇些水,这样因为潮湿炭往往一时半会不会着火苗只冒烟。   或者干脆把碎末炭弄些泥水混合在一起,晒成炭饼子。   这些炭跟土掺半的炭饼子也是冒烟多火焰小,往往房间里烟熏火燎。   陈茶好歹学过植物靠光合作用呼吸。   种大棚的村民们都垂着头听她训。   陈茶却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吩咐王山:“去给专家打电话,重金聘请他再过来一趟,看这些水果蔬菜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   王山应了声连忙去打电话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炉子都去点燃了烧旺了,迅速把温度提上去。”   村里人难得见陈茶发火,吓得一个个寒蝉若禁,转身就走。   “等等!”   陈茶出口喊住众人。   大家回头茫然地看着陈茶。   “我让你们打的后草席呢?”   陈茶说的后草席不是那种薄薄一层遮挡苍蝇蚊子的。而是用稻草跟尼龙绳经过专业的机器加工压制成一米宽左右十公分厚长度可自定的厚草席。   在钱榆村,村民们管这种草席叫草苫子。   一二十个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陈茶不耐烦地点名:“你说!”   被点名的人小声开口:“我们想弄来着,但是你不在村里头,我们只能去找新村长。新村长说太麻烦没必要。我们见借不出机器就算了。”   打草苫子的机器是陈茶用村里公账上的钱买来的。主要目的也是想给村民们创收。   她原本计划的是村里做主花点钱把村民们家里闲置的稻草全部打成草苫子。   打草苫子也需要工人,正好可以供闲赋在家想赚钱还不能出远门的人多点外快补贴家用。   打成的草苫子一部分卖给自家村里这些种温室大棚的,剩下的卖到外边去。   盈利的钱留在村公账上。   当时大姨夫家出事出的急,陈茶没来得及安顿好就走了。   没想到新村官们竟然这么不给力。   陈茶拉着程樘扭头就走。   “去哪?”程樘跟上她。   “去广播骂人。”   ******   钱榆村新址在黄河以北,跟旧址只隔着黄河。   别看只隔了一条河,学问大着呢。   夏天发大水,是北岸的水往南冲,所以北边一点事都没有。   这一条河虽然只有几十米宽,但是过来过去还真不是太方便。   夏天靠船和临时修建的浮桥,冬天直接过冰。   陈茶还是很喜欢冰的,拒绝了程樘开车绕路过去的提议,往黄河上跑。   她上次滑冰还是跟着程樘去割柴草。那会儿真的苦啊!   一晃都两年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   陈茶一边在冰上打出溜,一边回忆。   那会儿虽然知道程樘能信得过,但是跟程樘到底也不算很熟,生怕他会丢下自己,神经也是紧绷着。   那时候做梦都不会想到能跟程樘走到今天。   “别摔了!”程樘警告她,只是语气很眼神都宠溺到不行。   陈茶嘿嘿地笑。   程樘步伐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眼神不离陈茶左右,做好随时上前接着她的准备。   今天陈茶戴了一顶红色的毛线针织帽子,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   羽绒服不是那么修身,越发显得陈茶娇.小。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直筒裤,脚上蹬着一双棉皮鞋。   在冰上乐呵呵的像个坠.落凡间的仙子。只是仙子这会儿有点娇憨看起来不是很精明。   程樘眼中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过了河就是新钱榆村,陈茶先到小卖部跟张晓萌打了个招呼,拿了点零食垫垫肚子,随手还塞了根火腿给程樘。   火腿在村里属于奢侈品,卖的不多。一般都是需要奖励和安慰小孩子,或者农忙的时候,才会有村民舍得买。   所以陈茶在小卖部挑零食吃的时候都挑贵的吃,要不然过期多浪费。   陈茶不光自己吃还随手拿了根递给张晓萌的闺女:“她应该能吃东西了吧?”   张晓萌点点头,她跟陈茶即是朋友也是合伙人,没那么矫情,道了谢接过火腿剥开皮,哄闺女:“说,谢谢姨姨。”   陈茶翻个白眼:“你快别为难孩子了。”才几个月大的娃,妈都叫不利索还姨呢!   见陈茶说着往外开始走,张晓萌连忙追问:“你中午在这村里吃饭不?我做好饭等着你。”   “不一定。”陈茶的声音消失在门外,“我得看看事情能不能处理完。”   “那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张晓萌抱着孩子往婆家走,打算让婆婆看会儿孩子她去找陈茶。   新村委现在不跟学校在一处了,不过离得也不远,还在村子中央。   陈茶打开办公室的门,直接打开广播:“各位钱榆村的村民们,我是陈茶。有点急事需要大家帮忙,请尽快赶到村委来。重复一遍……”   说完就摁断了广播。   放话筒的办公桌是张晓萌的,她爱美,在桌子上还放了一面带支架可以两边转动的方镜。   陈茶拨弄了下方镜,目光突然凝住。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程樘正在弯着腰揉腿。   北方天冷,程樘腿里有钢钉,应当是又不舒服了。   她倏地回头。   程樘已经装作不经意地直起身子。   明显他不想让她发现他腿不舒服。   陈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开口:“程樘,等这批大棚里的蔬菜卖了,村里的贷款还完,我们把户口迁走吧!以后我们去雾市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告别钱榆村了 第138章 、商量个事   程樘当然没意见, 点头。   但是迁户口容易,把生意迁到雾市有点麻烦。   迁户口过去,只需要去相关部门开好介绍信以及办理好相关手续就行。   再买套房子就算把家按过去了。   但是生意不行。   两个人商量怎么一步步把生意迁到雾市。   还是那个问题, 迁家具床垫厂容易,迁装修公司难。   他们可以把厂址把走, 反正木料厂本就按在外婆家那边。但是客户和工人都不会跟他们走。   工人的家都在双河县, 怎么可能为了给他们家打工拖家带口搬迁到人生地不熟的雾市?   钱榆村发大水, 搬到河对岸他们都不愿意。这事不现实。   客户就更不可能跟他们走了, 人家装新房子就为了安家过日子,跟他们走那叫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   一时间程樘跟陈茶都没什么好办法。   没说几句就听见外面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陈茶摆摆手, 示意话题结束:“总而言之,先离开钱榆村再说。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   这一年来钱榆村绝大部分村民被陈茶棒子加糖连威慑带哄驯化得十分听话。   她一句广播, 村民们几乎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从全村各个方向往小学校这里赶。   有些离的近,一两分钟就到了。   “村长, 你啥时候回来的?吃饭没?到我们家吃个午饭吧?你这冷锅冷灶的不值得开火。”离学校最近的一户人家招呼陈茶。   另外一个人连忙抢道:“村长,你们来我家!我中午给你们杀鸡吃。我家老婆子养的鸡可肥了!”   “村长,我昨天刚从黄河里抓了几条鱼, 你来我家吃鱼吧!”   “……”   一时间大家争相邀请陈茶到自己家吃饭。   陈茶心里那股子郁结稍微散了些。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村民质朴的脸和诚挚的邀请嘴角弯起弧度。   还好,喂不熟的白眼狼到底是少数!只知道争权不知道办事的村干部更是极少数。   等全村人到齐怎么也需要一会儿时间,陈茶把程樘推进办公室去炉子边暖和腿。她自己站在门边跟村民们聊天。   “大狗哥, 你家那鸡不是养着卖鸡蛋的?怎么舍得炖给我吃?”陈茶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逗第一个邀请她吃饭的人。   这家人姓王,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王大狗一个人要养老娘老婆还有孩子。除了地里那点收成就指着老婆养点猪鸡鸭等过年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王大狗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是以前。现在俺农闲跟着你打工赚了点钱。俺家老婆子闲时跟着你养了两波蚕。虽然还有点饥荒没还完, 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再说, 你来吃饭别说家里有, 就是没有俺也愿意去买!”   饥荒是土话, 指欠的外债。   “就是!我们家也是沾了村长你的光。我家姐姐嫁到邻村这些年条件一直比我们家好很多。夏天一场大水把家和地都冲没了,虽说国家给帮着盖了新房,但咱百姓都是地里刨食吃的。地都没了光有房也还是饿着,我姐他们一家今年冬天连炭炉子都舍不得点。反倒是我们跟着你种了能吃饱肚子的水稻,有按时拿钱的工打……总之,得谢谢你。你中午说什么也得到我家吃饭。我做鱼可好吃了。”   “不行!村长你得来我家。之前我也做了些混账事,这次你得给我个机会给你赔礼道歉!”   “……”   办公室里听媳妇儿话烤手的程樘也扬起嘴角,还好他媳妇的付出都没白费。   办公室外的陈茶委婉的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陈茶当初愿意当村长的两个目的一是驱逐程鼓一家出村,二是找到打断程樘腿的真凶。   这俩目的第二个在镇上领导的帮忙下已经完成了。   第一个是当了村长之后才知道即使全村一致请愿也无法合规把程鼓一家开除村籍。   虽然村长的权利无效,但是以目前程鼓一家的处境来说好歹也算完成了。   钱榆村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义务,这会儿听着这些感恩的话,还是有点心暖。   跟村民们闲聊了几句,村民们和村干部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前阵子选出的村长叫王吉庆。   这人平时里挺低调陈茶对他不太熟。   王家在村里也是大户人家,要不然王吉庆也不能当选村长。   陈茶特意看了他一眼,王吉庆跟她对视了一眼就先移开了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   陈茶眯了眯眼。   见人都到齐了,陈茶也不废话直接宣布:“今天来是因为温室大棚的事。如今是三九时节,天寒地冻,人在屋里都觉得冷何况是只有一层薄塑料布遮挡的蔬菜!温室大棚菜快冻死的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召集大家来,是有两件事找大家。   第一,家里谁家稻草要卖的一会儿到张晓萌那报个数。按亩算钱。   第二,最近有空的人可以来搭把手一起打草苫子。按天算工钱,男女都可以,小孩老人不行。想来的也到张晓萌那报个名!”   王吉庆前几天才驳回了王山他们想打草苫子的请求,陈茶一回来直接宣布开工,无异于直接打王吉庆的脸。   王吉庆没想到陈茶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直接就宣布村里开会,顿时忍不住,开口反驳:“也没必要这么浪费人力物力吧?盖大棚哪用打草苫子?用稻草在上面盖下就可以了,大家都省事。再说,我现在是村长,你宣布之前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吧?”   “最后一句才是你心里话吧?”陈茶斜眼看着王吉庆冷笑一声,“第一,我任期还没到,即使我只是个代村长,在我任期结束前,我依旧在这个村里有一票否决权。都还没轮到你上任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不服你到镇上告我去啊?!”   “第二,温室大棚种植户跟你没关系,但是跟村集体是有利益关联的。村集体包括我在内是在他们贷款担保书上签了字的。他们赔钱就是村里赔钱。哦,你心里可能想跟你没关系反正签字的也不是你。不好意思,那是村集体担保不是个人担保。所以即使我卸任了,你这个新村长也是要接着承担这个责任的。如果这些种植户赔了钱还不起贷款,不光要村集体来还,你身为一村之长怕是也难逃干系。”   王吉庆听到这,眼神闪了闪,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是真以为种植户欠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还想着他们这些种大棚的都赔本后,他们王家人能捡便宜低价把大棚买过来。   陈茶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嗤笑一声,接着道:“第三,省钱远远不如赚钱。你只想着怕麻烦怕花钱怕……算了,懒得跟你废话。鼠目寸光的人也就这样了。你放心,等这事处理完,我会跟你把村务交接清楚的。你把村长一职看得这么重要,我还真不稀罕。”   王吉庆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一时间进退两难。   陈茶宣布的事对村民们来说两头有钱赚是大好事。才不管王吉庆想什么,纷纷要报名。   有要卖稻草的,有要打工的。   这其中也不乏王家的人,王吉庆要是再反对,势必就会引起众怒。   他能当选村长自然不是傻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好再反对,只能悻悻离开。   张晓萌拿了纸笔,让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报名登记。   等统计完,陈茶直接宣布下午就开工。   那些大棚不能再冻了,再冻真得赔本。   中午,陈茶跟程樘在小卖部吃的饭。   谭新建跟张晓萌就住在小卖部这边的房子里。   都是新房,反正程樘跟陈茶也不住在这,他们来吃饭主要有事跟张晓萌夫妇商量。   否则陈茶还真不愿意跟张晓萌一桌吃饭。   人都喜欢干净,但是干净到洁癖就成折磨了。   张晓萌家里的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拿白手套都抹不下一点油污。   碗跟盘子更是洗得铮亮能当镜子使。   陈茶他们进门就看见桌子摆在堂屋正中央。   是真的正,半点不带偏的那种。   方桌旁摆着四把小凳子,每一把凳子跟桌子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凳子之间还呈对称关系,距离也是一模一样。   陈茶啧啧称奇,怀疑他们家摆个凳子还得用尺子量。   其他家具当然都一样。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跟碗盘。   全部都摆的横平竖直,对称。一看就是谭新建的功劳。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好笑地摇摇头,一人一边落了座。   “跟你们商量个事。”陈茶开口。   “不用商量,你直接说我们照办。”张晓萌特别没立场的道。   “这个确实得商量。”陈茶开口,“我们想把房子跟小卖部都卖给你们。” 第139章 、辞旧迎新   张晓萌啊了一声, 一张嘴嘴里的肉都掉在了桌子上。   谭新建连忙起身收拾,不光把肉扔了,拿了抹布擦完桌子, 又换了干净毛巾擦了两遍。   最后一次是白毛巾擦的,擦完白毛巾上不见半点污渍。   陈茶:“……”   这桌子上掉的东西应该能直接捡起来吃吧?   “什么意思?这房子跟小卖部你们都不要了?”张晓萌这次顾不上洁癖了, 问陈茶。   陈茶跟程樘对视了一眼, 点点头:“我们打算搬走。往后没什么事的话应该很少再回来。所以这房子跟小卖部我们都顾不上。你俩的房子不是被水淹了吗?这房子也是新的从一开始都是你们在住也省的麻烦。小卖部也是你在经营, 收入什么的你也都清楚, 你应该清楚不会赔本。”   就是清楚才惊讶。   张晓萌皱眉看了眼谭新建又看着陈茶摇头:“可我们现在没钱呀!再说,我不想你走。这个村我就喜欢跟你玩, 你走了我怎么办?”   感觉这个村就陈茶能跟她算半个同类,她看不上村里其他人, 村里其他人也看不上她。   就跟当初在厂里一样。   “没钱先赊着。慢慢还我。我就是不走,你看我有空跟你玩吗?”陈茶十分理智客观地打破她的多愁善感。   张晓萌:“……”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是你这么说显得我很闲而且你跟我关系特别不好的样子。   谭新建皱了下眉, 问程樘:“那家具厂什么也不开了吗?”   “开。以后北镇这边就是华樘家具的分厂了。装修公司一时半会搬不走,所以我们未来一段时间会经常回油城,但是不会再回钱榆村了。”   谭新建点了点头, 叹息一声。   张晓萌也不舍得陈茶他们走,可她知道陈茶既然说了就是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再改。   这顿饭就这么成了散伙饭。   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伙,心里是恨不得明天就离开, 实际上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   下午陈茶看着打草苫子的机器开始正常运转,成功做好了一床草苫子才跟程樘离开钱榆村。   接下来几天,程樘跟陈茶陷入空前忙碌。   程樘组织厂里的家具和床垫进行年终大促, 打算把剩余库存家具清一请。   陈茶先是在钱榆村等着大棚专家过来检查了下大棚的情况。   专家跟陈茶一样的看法, 蔬菜就是受冻了, 不过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赶紧做好保温最起码还能救活一半。   村民们日夜赶工,赶出了温室大棚够用的草苫子。   等这批蔬菜采摘之前,陈茶带着王山到周边城市跑市场。   不是为了卖出多少东西,只是为了让王山看市场的潜力,以及熟悉周边城市。   跑了有十来天,王山十分兴奋。   “只要肯干,在周边一年能挖掘不少客户。”   陈茶点头:“明年初,我会在油城开一家华樘家具专卖店,到时候你当店长。整个省的销售我就交给你了?!除了工资以外还有提成和年终奖。”   王山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现在相信,只要做好了,这个要比种蔬菜大棚赚钱多的多。   如陈茶所说,周边的村看见钱榆村村民建了第二批大棚,都纷纷过来打探消息   等村里新建这十七个大棚一旦卖出菜,周边肯定会起一片大棚跟着种植,到时候收入肯定没现在好了。   另外,王山现在也坚信一点,跟着陈茶才有肉吃。   忙碌中温室大棚里的菜终于可以采摘了。   城里的人得到消息,开车的开车,骑着摩托车的骑摩托车,纷纷来钱榆村买菜。   一大早就排了很长的队伍。   从村口一字排开,比浮桥还长。   各大饭店也不等着村里送货上门,也跟着来钱榆村抢菜。   来晚了都抢不到别说坐在店里等了,肯定等不到。   虽然大棚里的蔬菜瓜果被冻死了一部分,但是收入还是相当可观。   最起码所有的种植户都把欠银行的贷款还上了。   草苫子钱也结给了村里。   会计一算账,光大棚的分红村里账上都有五位数。   就连这不起眼的草苫子,扣除各种成本也有四位数收入。   村会计十分佩服:“这陈茶是真厉害!不服不行!”   说完一抬头见对面的新村长脸黑得跟墨似的,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她跟程樘这就搬走了,以后还得王村长你带着村民们发家致富。”   王吉庆半点都没被安慰到。   陈茶一年时间真让全体村民收入翻番,感觉所有能想到的点子陈茶都想到了,他还有能做的?   后来这事传到陈茶耳朵里,陈茶讥讽道:“没本事就说没本事!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要是他,我还敢一年内让钱榆村村民们收入再翻一番。   不过这都是后话。   陈茶花了两天时间拢了下账。   华樘家具一年盈利六十来万,除去货物积压的成本钱,大约是四十万出头。   装修公司这一年净利润一百六十来万。   就是今年花了不少,又买车买房装修盖厂房,还给大姨夫出钱手术什么的。   满打满算还有个一百来万,加上华樘家具的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左右。   这些钱就是明年她跟程樘在雾市安家立业的本钱。   陈茶算账的时候,程樘给工人们发了年终福利,奖金和其他物质□□利都有。   送福利的时候他顺便跟几个平时表现挺好的工人聊了聊。   比如,让谭新建跟王山负责华樘家具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互相帮衬,也是互相监督。   暂时让孙志远负责华樘装修公司,不过因为这边还有未完的项目,所以程樘明年还能带带他。   陈茶还跟程樘商量明年让李天佐以及刘小凤两口子也过来帮忙,到时候慢慢把这边的装修公司交给李天佐跟孙志远他们。   如果那个张成是个靠谱的人,那么李天佐就不用过来了。   陈茶雇人养殖的肉牛是专供莫莉餐厅的。两个人是合伙生意,陈茶离开了只能莫莉多费点心时不时来钱榆村看看那些牛。   莫莉知道她要走倒是没像张晓萌那样哭哭啼啼,反而兴致勃勃道:“姐妹,你先去踩点。等你那边立住脚了,我去找你开分店!”   陈茶:“……”还踩点又不是做贼的。   那点离愁硬生生被莫莉闹成了喜剧。   家里的拖拉机和配套农具,陈茶卖给了村集体。   反正村里现在也是财大气粗。再说,种庄稼也离不开拖拉机。   陈茶和程樘临走专门去跟姑姑打了个招呼,提前拜了年送了年货。   姑姑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支持他们,毕竟程樘跟陈茶在这边实在没什么留恋的。   只让陈茶夫妇得空了来看她一眼。   ******   一直到腊月下旬,这些琐事才堪堪忙活完。   陈茶跟程樘终于能启程回外婆家过年。   走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程樘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上坟。   陈茶跟程樘手牵手一起。   “娘,我要离开这里了。你放心,我以后每年都回来看你。”程樘跪在坟边,他从陈茶手里接过小一一,“娘,这是一一。你的孙子。早应该带他来看你,但是他太小了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这次来是为了跟你告别的……”   陈茶静静地听着。   程樘一向话不多,在自己娘坟前难得能说这么多。   拜别了娘又给爷爷奶奶添纸磕了头。   两个人从坟地出来却见钱榆村村民们都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把路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不希望陈茶走,可也知道这个村以前伤透了这两口子的心,完全没立场让人家留下,只能依依不舍的来送他们。   “陈村长,这是自家养的鸡下的鸡蛋,你带着路上给一一吃。”   “陈村长,这是我做的小棉袄跟虎头鞋,你给一一试试,不合适我再改。”   “我晒的地瓜干,你们带着路上充饥。”   “我手笨,第一次织毛衣,茶茶,你试试合身不?”   “……”   等一步步挪到村口,陈茶手里抱满了,胳膊上搭着的,脖子上挂着的,头上戴着的,满满当当。   程樘开着车蜗牛速度跟在她身后,连后备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村民们一直追着他们跑出很远很远。   陈茶看着后视镜里朝他们挥手的村民,欣慰的红了眼。   人心都是肉长得,没白瞎她这一年的付出。   陈茶眼睛也有些湿,抱着一一,贴着他的脸轻声道:“小一一,新的一年,新的地方,新的开始。明年,咱们就要换个地方安家了!”   程樘闻言,勾了下唇,右手在一一脸上捏了下:“真羡慕这小子!”在亲人的关爱中长大。   但,他也无憾了。   因为从此,有他们母子!   她们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   大年三十这天是91年的2月14日,情.人节。   程樘跟陈茶把小灯泡一一小朋友留在家里请苗苗嫂子帮忙照看,两个人手牵手到县里逛庙会。   庙会上依旧热闹非凡。   程樘牵着陈茶的手,提前警告:“先说好,咱们今年不能再做小买卖。”   他只想好好跟她一起放松一下。   陈茶被程樘严肃警惕的模样逗得咯咯笑。   程樘伸手咯吱她,“让你笑我。”   陈茶哪是程樘的对手?闹了会儿投降:“我错了!不笑你了!今年真不做生意了。”   两个人逛了一圈,发现手里拎的都是给小一一的礼物。   不是玩具就是小衣服。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摇摇头。   当父母的大约都这样吧?!孩子虽然没带出来,但是他们的心也落在家里跟孩子一起。   这样的认知让两个人失去了兴致,看完这场露天电影就回家吃饭了。   程樘有些不爽,嫌弃道:“为什么情.人节要在大年三十?”招待所都不营业没法像油城那样开房过一晚二人世界。还得要回去守岁。   “都是孩子的爹了,还整天想这些,你羞不羞?”陈茶笑他。   程樘更不开心,用鼻音哼了一声:“就是当孩子的爹才后悔!他什么都跟我争。不但能天天赖在你怀里,还能……”程樘目光往陈茶胸.前落了落,咕哝了一句,“我都没这待遇。”   陈茶:“……”你可真出息。   他们两个这次临时住在么舅家。   因为外婆家就两间屋子,李天佑一家一间,外婆一家一间,没他们俩的房间了。   反正么舅家到外婆家就几步路而已。   等过了十五,他们会去雾市买套自己的房子。   睡觉在么舅家,饭还是得在外婆家吃。   人太多,房间里放不开,干脆在门外摆了几张桌子。   三文村这边在吃食上本就有点铺张,今年更是夸张。   么舅跟李天佑准备的年夜饭特别丰盛,大鱼大肉摆了三大桌。   所有的陈家人齐聚一堂。   就连三姨家和二姨家都没去婆家破例来外婆家守岁。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大姨夫过得最后一个年。   大姨夫被接回来过个年,但是他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进食。   以流食为主,少吃多次。   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提这茬。   年夜饭按照陈家以往的风俗,长辈一桌,小辈一桌,再小辈还一桌,围坐在一起。   外婆跟大姨夫他们坐在一桌。   热热闹闹的说笑着。   “你们两口子舍得回来了呀!”敏敏表姐老远看见陈茶就开始挤兑。   李天佐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孩子都会坐了,至于还这么黏糊?走哪都跟连体婴似的?”   李天佑拍了李天佐一下,训他:“你好还意思说!茶茶比你小都抱孩子了你还单着呢!”   李天佐撇撇嘴,没还口。   自从知道李天佑这么血性的离开李家,李天佐对他态度好了许多。   程樘不喜欢口舌之争,也不说话,牵着陈茶坐在留给他们俩的位置上。   “人到齐了!开吃!”   “等等!”外婆摇头不同意,她巴巴地望着大门口:“老二还没回来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00:00:00~2022-05-2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格兮i、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买房受挫   外婆说的是二舅。   院子里突然一片寂静。   陈家除夕团聚唯独还缺了二舅。   除夕夜家家户户这么热闹, 二舅去哪了呢?   尤其是陈茶,垂下头,眼睛有些酸。   二舅是出去找她。   现在二哥都回了家, 可是二舅还杳无音讯。   大姨夫率先开口打圆场:“老二出远门了,暂时回不来, 等明年就回来给你过八十大寿!”   “就是。你好好活!看你养的丫头多争气!”大舅指着陈茶道, “等明年好好给你做个大寿。”   众人一言我一语, 劝说着外婆。   只有程樘在桌下握住陈茶的手, 小声道:“等过完年,咱们就想法把二舅找回来。”   陈茶点了点头。   再心急也不差这两天。   主要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陈茶也试过登报寻人, 但二舅他不识字。   也去过省台接受采访,还跟程樘花钱播过寻人启事。   广播和电台都买过寻人启事。却一直没回音。   当然也是他们目前的能力还有限, 只能上上市电台,连省里电视台都只去过一次。更别说最大的国家电视台,他们连门都不知道朝哪开。   万一二舅到的地方没电视没广播那更难找到人了。   除夕团圆夜, 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也不愿意破坏了这一家团圆的氛围。   一家人重新开始说说笑笑。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   吃饱喝足之后,桌面一换就成了麻将桌。   小孩子们不打麻将, 拿了烟花爆竹在旁边空地上放。   小一一最开始还会被鞭炮声吓到,这会儿习惯过来站在程樘怀里看着他的表哥表姐们放烟花呲着只有两颗牙的嘴笑得看不见眼,手脚不停的蹬。   程樘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你好好看, 老实点。”   心疼的宋苗苗连忙从程樘怀里抱走小一一。   最近小一一都是宋苗苗帮着带,培养出了感情。   空了手的程樘搬了把椅子坐在陈茶边上看她打牌。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小两口!”二姨一边码牌一边感慨,“多亏了你俩, 我们日子都好过多了!我们家今年还盖了新房。茶茶忙完这两天一定得来我家看看。”   陈茶留的一千块, 二姨跟二姨夫拿着盖了房, 本来想着一千块修三间屋就行。后来么舅喊着他们一起弄木材, 两个人每个月都有工资,钱宽松些就盖了五间石头房。   毕竟二姨夫也有个儿子,二姨也有一个儿子,都要娶媳妇的。   三姨晃了晃手上的金手镯:“我也是跟着我们茶茶沾大光。”   三姨家本来条件就不差,陈茶给添了一千块,如今三姨和三姨夫也帮着弄木材,算是村里的富裕户,想倒插门的男娃多的是。   三姨在家里的地位也高上来了,虽然不至于说一不二,但是三姨夫看见陈家人态度好了许多。   换以往,三姨夫说什么也不可能陪着三姨到陈家来守岁。   “你们这么说的话,那我还能说什么?”大姨抬手在陈茶胳膊上轻拍了两下,“我这都不是沾光的事了,是被茶茶救了命啊!”   这次她家里出事。男人医药费茶茶出的。大女儿的事茶茶张罗的,小女儿也是茶茶劝的。   没有陈茶,她等男人死了,也就一瓶农药随了去了。   这些哪是一句沾光就能抹平的。   陈茶摇摇头,笑道:“姨们,你们这就折煞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程樘含笑听着。   想起春天那会儿看见谭新建盖房子的时候,他还抱怨问陈茶说赚这么多钱没空花赚来做什么?!   现在有答案了。   没必要的时候可以没空花钱。有必要的时候,分分钟能拿出救命钱。   还有,能让曾经因为穷推诿不肯赡养老人的家人们和睦的相处。   唯一不痛快的是,兜兜转转一整年,他跟陈茶反而没房子可住。   程樘想,过完年开市之后,第一件事就得去买房。   “程樘!”   程樘听见大舅喊他,抬头看过去。   大舅、么舅、二姨夫、三姨夫凑了一桌麻将就在他们旁边。   大姨夫坐久了累先去里屋休息。   大舅朝程樘招招手:“你过来,我教你打牌。咱们陈家人哪有不会打牌的?”   么舅撇撇嘴,朝大舅翻个白眼,不客气的拆穿他:“你少说那么好听!你不就想赢程樘的钱?!”   大舅见心思被识破,讪讪道:“玩嘛!总有输有赢。”   程樘不会打牌,上牌桌肯定是来送钱的。   程樘想了想点点头,站起来走过去:“好。”   么舅抢着起身让地方:“你坐我这里打。”   李天佐也跟过来,跟么舅一左一右站在程樘身后,跟左右护法似的教程樘出牌,目的一致赢大舅的钱。   虽然有人指导扛不住程樘菜,连输三局。   到第四局,程樘就不听么舅跟李天佐指挥了,按照自己的思路出牌。   虽然还是输了,但是明显输的少了。   到第五局程樘就开始赢牌。   连赢五局后程樘似乎找到了打麻将的趣味。   大舅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愤愤地看着程樘:“你真是第一次打麻将?”   程樘点点,“去年看陈茶玩过几回。”   么舅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问程樘:“你是不是会记牌?”   就李天佐乐得拍手:“大舅,你想坑人自己掉坑里了吧?你们也是想想陈茶什么德行?她找的男人能是善茬?”   李天佐这阵子跟程樘打交道多,虽然没见过程樘打牌,但是跟着程樘干过装修。   一间屋子,程樘转一圈就能精准的估量出房间的长宽,并且口算出水泥沙子的用料,以及成本价格。   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干多了有经验,但是李天佐觉得更多的是因为程樘能力强眼睛毒心算快。   他一直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这会儿他算是确定了。   程樘的强大跟陈茶从来都不一样。   陈茶就属于所谓的聪明外露,俗称小聪明。   她脑子快,心思活络,鬼主意又多。所以能想到各种赚钱的办法,整人的主意。   程樘跟她互补,不能说大智若愚,只能说程樘很低调,沉稳。他属于一步一个脚印,选好了一行能踏实干下去,做精做强,跟陈茶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完全不一样。   陈茶把钱榆村收拾的服服帖帖,让村里人收入都翻了倍。一年养几批蚕。开个小卖部火遍十里八乡。跟人合伙开餐厅,借电视台打广告,生意也红火。包括出资建大棚都能赚不少钱。   可这些钱加起来对她家来说也就是个日常开支。   家里的钱大头都是程樘赚来的,当然里面也少不了陈茶的功劳。   相比起来,程樘才是他们家的定海神针,陈茶充其量就是他们家的风筝。   上蹿下跳各种折腾,不过是仗着程樘给她兜底。   到现在大部分人都还觉得,陈茶跟程樘在一起,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倒是李天佐觉得,陈茶这是运气好,遇到了最适合她的男人。给她最大的空间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也因为看透这点,所以李天佐虽然嘴上总挤兑程樘,心里早就认可了这个妹夫。   ******   大年初一,无论在哪都要拜年。   陈茶自己穿了一身比较喜庆的衣服,红色连衣裙外面是红色的风衣。   她皮肤白,穿这种亮眼的红色只会显得愈发妖娆。   小一一被打扮的更喜庆。头上带着虎头帽,穿着红色连体薄棉衣,还有钱榆村村民送绣着龙凤的虎头鞋。   只有程樘,破天荒拒绝跟陈茶穿情侣装,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   他没这对母子那么白,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穿那么红实在有点别扭。   惹得陈茶好一顿笑。   陈茶抱着小一一先去给外婆拜了年。   外婆给了小一一一个大红包,一一抱着红包就开始啃。   他才四个月,坐都坐不住,哪懂什么是红包。   蠢萌蠢萌的模样,逗得一家老少笑个不停。   陈家人把对陈茶的感谢似乎都回报在了一一身上,每个人都十分宠他。   小一一拜了一圈年,收的红包他都抱不动。   ******   正月初七,陈茶跟程樘就启程到雾市了。   陈茶坚持先把程樘腿里固定用的钢板钢钉先取出来。   每到冬天他都十分受罪。   程樘拍完片,医生指着片子告诉他们,程樘腿里是用钢钉固定的,需要部分切开取出来,也就是需要动个小手术。   “钢钉取出来,程樘是不是就能正常生活了?”   医生摇头:“最后结果是这样,但是取出来之后还是需要一段恢复时间。需要配合一阵子的物理治疗……”   医生说了一堆,陈茶总结了下,意思就是程樘想要恢复还是得受一遍罪。   办完住院手续,陈茶还抿着唇一脸不开心。   程樘把医院发的住院用品放下,坐在病床上抱着陈茶的腰,哄她:“没事,最大的罪都受完了。这是最后一回了!”   陈茶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凭什么啊?!这都三回了!”   程樘腿刚被打断是第一回 ,那时候他没看医生,也没休养好,腿骨没长好,还瘸了许久。   第二次虽说是被谭新建害的,但是按照医生的说法,即使程樘腿没被打断,想重新恢复正常还是得二次断骨,一样要受一次罪。   陈茶以为好不容易结束了,现在才知道还有第三回 。   程樘是真不怎么在乎,这点疼对他确实真不算什么,反倒是陈茶这么一哭他更心疼。   抬手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柔声哄劝:“真最后一次了!再说你不是都给我报仇了?买凶的人你都找到了。”   要不然陈茶也不会多再钱榆村留这一年。   陈茶还是不怎么开心,声音有些闷:“判的太轻了!”该判他们死刑。   程樘搂着她没说话。   法律自然是公正的,只是在陈茶这里他最重要,所以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拉去枪毙。   “陈茶,对我来说,即使真成了瘸子能换来遇见你,这辈子也值了!”   陈茶破涕为笑,在程樘头上拍了一下:“说什么胡话!程二傻。”   程樘顺势躺下,还顺手拉了陈茶一把。   陈茶惊呼一声,趴倒在程樘上方,抬手拍了他一下,娇嗔道:“被人看见!”   “这不是我百万富婆媳妇儿给开的单间?”程樘取笑她。   就一个小小的手术,陈茶非得豪气的弄了个VIP病房。   “单间也是病房,护士就来查房了。”   说曹操曹操到,陈茶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不忘瞪程樘一眼。   ******   不管陈茶怎么评价这次手术,在医生眼里,程樘这确实是小手术,前后只半小时就完事了。   只是还得住个几天院。   即使是VIP病房,也不可能像家里那么舒服自在。   只要人在医院,医生护士一定会按时按点的查房。   不过三天程樘就受不了了,想出院。   “你还得配合恢复治疗呢!我们回外婆家开车要两三个小时,太不方便了。”   “那去找房子?”   陈茶眨眨眼,点了下头。   两个人偷溜出医院,陈茶开着车载着程樘满大街找房子。   近几年除了各个单位的福利房,也开始有专门的公司买地皮建房子来卖,俗称地产开发商。   陈茶打听了几处,跟程樘挨家去看。   雾市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的大城市,他们想着怎么也能买套比油城那房子更宽敞舒适的。   结果两个人越转越失望。   陈茶这才知道原来即使是内陆的大城市在很多时候也比不上沿海的小城市,更比上油城这种资源型城市。   雾市的福利分房和宿舍远没有油田单位那么阔绰,经常会出现几代人挤在巴掌大的房子里。   所以雾市商品房倒是早有了但是开发商建的房子实在不太敢恭维,几乎不考虑空间布局这些,户型有些都可以用奇葩来形容。   最让程樘跟陈茶无法接受的是房子面积都好小。   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住习惯了那种南北通透三房两厅一百余平方米的大房子,现在再来看这种一室一厅三十到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接受度实在太低。   低到两个人现在即使没落脚处都不想买房的地步。   从他们打听到的最后一个楼盘出来,已经暮色四合。   程樘坐在副驾驶座上,顺口问在发动车子的陈茶:“要不,咱们买块地皮自己盖房?”   陈茶逛这一天实在是累坏了,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不现实。”   他们对雾市不熟悉,想买商品房自然得先知道有哪些房地产在什么地方盖了房子卖。   所以程樘跟陈茶早晨第一站就是先去工商部门打问。   目前雾市已经注册了二十余家房地产公司,当然注册了不代表有实力造房子。   陈茶呢又是“见钱眼开”的生意人,自然会多打问几句房地产公司的事,比如从注册公司到能合法卖房整个流程是怎么样的。万一有赚钱的门路呢?   结果光听到拿地皮的价格,陈茶就放弃了。   “雾市不比油城。这里多山多水,供人居住的适宜土地其实很少。在油城郊区买地跟白送差不多。在这里买地不光价格高还得……”陈茶眯着眼想工作人员说得那个比较专业的词叫什么来着。   程樘扭头看了她一眼,自动自发给她补齐:“竞标。”   虽然他们还没弄懂这竞标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听工作人员的描述大约等于出卖方要货比三家,然后价高者得。   陈茶嗯了声:“对,就这个词。我还多问了一句,现在买地的话大概多少钱。”   这个问题程樘还真没听见,问陈茶:“多少钱?”   “一百块起步。”   “嗯?那也不算贵。北镇不都一百块一亩?”   陈茶掀了掀眼皮,短促地了呵了一声:“一平方一百块!一百块一亩怎么可能?这是雾市!”   程樘:“……”   一亩地大约是六百七十平方米。也就是想买一亩地得七万块?还是起步价。   他们手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万块,满打满算能买二十亩地。   可是不能光买地,盖房子也得要钱。   这么一算,程樘低低地笑了一声,自嘲道:“来雾市前,还觉得咱们已经算是有钱人了。现在才知道离真正的有钱人差得远呢!”   这年头万元户稀缺程度虽然比不上八十年代初但一个村也没一个两个的。   十万元更是全镇全县都没几个。   百万元户那更是全市能排上号的个体户。   如今他们揣着这一百五十万巨款来雾市想着来安家立业,却发现真想做大生意,一百五十万跟他们当初做床垫起步的几百块区别不大。   当初做床垫就是买了钢丝买不起棉花,买齐材料买不起设备。   现在想盖房也是一样。   倾家荡产也只够紧巴巴买块地,买来地之后就进不起料也雇不起工人盖不房子。   同时也没钱再经营其他买卖。   陈茶安慰他:“倒也不能这么说。在普通百姓里咱们确实已经算有钱人。但是对生意人来说咱们也就刚入门。有句老话说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有钱人咱们怕是还没见过。”   世界那么大,总让人容易觉得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程樘默了会儿,右手覆在陈茶握档把的手背上,承诺道:“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真正的有钱人!”   陈茶含笑嗯了一声。   “还记得结婚前咱俩吵架那次吗?”陈茶侧头看着程樘,“当时咱俩就约好了一定要努力出人头地。现在咱们也算做到了。”   “还不够。我想给你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 第141章 、雾市之难   陈茶夫妇这一出去看房就是几个小时, 自然瞒不过查房的护士,被好顿训,再三勒令程樘出院前不能再乱跑。   “好想出院。”程樘躺在床上仰天长叹。   “再住两天吧!出去也是住招待所。”区别不是很大, 这里虽然不够自由但是好歹有医护人员的保障。   程樘想了半天,侧过身看着躺在隔壁病床上的陈茶, 跟她商量:“我还是想买块地自己盖房。”   “哥, 你不是算过了?咱们钱不够呀!”   陈茶声音本就软绵绵的, 这会儿累的不轻, 说话都是闭着眼说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反而更添几分娇软。   尤其是那个哥字, 拉长了音听得程樘眼神深了深。   他起身挤到陈茶身边,胳膊搭在她腰上, “再叫声听听?”   陈茶握住他不规矩的手,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他:“这是在医院呢!”   “那出院?”   “出去住哪?”   “……”   得,这是个死问题。   好半晌, 程樘悻悻地翻过身,仰躺在陈茶身边:“那我们先买一亩地,盖栋小楼……就那么别墅。”   陈茶哭笑不得, 实在不知道程樘竟然会这么执着买地,提醒他:“地不是咱们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这个要看雾市地方上的政策想怎么卖。你也知道在油城往往是划出一整块地来卖。哪能跟买豆腐似的让你东切一块,西挑一块的买?”还买一亩地, 当在村里买宅基地呢?!   程樘还是不死心:“那我们想办法买一整块地?到时候自己盖的楼自己装好了再卖。咱不就有装修的活干了?”   陈茶眼睛一亮,坐了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还能拿我们装修的房间当样板间,去争取其他的生意。”   程樘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十分幽怨地望着陈茶。   刚才她还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现在一听能做生意这么兴奋。   陈茶看见他控诉的眼神, 嘿嘿笑了两声, 重新躺下跟他面对面躺着。   “我是真觉得这想法不错。”   “嗯,想法挺好就是没钱。再说,时间也不允许。”   他们在油城买那两块地,不用竞拍,他们付全款,流程算简单的还走了三个来月。   如果在雾市,恐怕半年才能走完买地流程吧?   买完地再找好施工队盖房子。楼房可不比平房,再怎么快也得花个一年半载盖一栋吧?   房子装好能住人得明年的明年。   那这两年他们住哪?   程樘比陈茶务实。   陈茶听完程樘的分析,摸摸鼻子,叹息一声:“不想了,睡醒再说。”   可惜睡醒了房子也不会凭空出现。   第二天陈茶自己又去逛了一圈,只能提议:“要不,咱们先买个小房子将就一下?然后一边寻找合适的土地一边慢慢把生意迁过来?”   程樘没意见,因为没有更好更快的办法。   他们俩最终挑了一个采光布局楼层各方面相对好的房子。   三百块一平方米,总面积三十三平方,办完手续花了一万来块。   等房子买好,程樘也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他们还是得暂住在招待所里,新房也需要时间装修。   程樘带着李天佐和李天佑忙着装新房。   陈茶跟么舅忙着开华樘家具的专门店。   家具店对地理位置的要求没那么高但是需要很大的空间。   最后陈茶在城区偏南的位置租下了一整栋二层楼。   家具店也不怎么需要装修,大白一刷简单布置一下就完事。   这事么舅负责,陈茶在三文村附近又承包了几座山,还租了山下一大块荒地来建厂房。   陈茶跟程樘商量着要盖三个大车间。   一间用来下木料,一间用来打家具,还有一间用来做床垫。   说起来容易,但是整个过程又得个把月,还是盖简易车间的前提下。   想盖房,首先得把第弄平整了,荒草杂树得清理掉,地面反复夯实后才能动工。   好在外婆家这边也不缺壮劳力。   什么表哥表弟的全上阵,再不够还有村里的乡亲们。   眨眼两个多月就过去了。   新房装修好了等着入住。   新车间也盖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开工。   家具店的样品已经全部摆放好,只差择日开业。   但是程樘得回油城一趟。   又得要异地一段时间,陈茶很不舍得。   程樘比她还不舍得,自打买了火车票一整天那脸都跟冰块似的。   晚上陈茶把一一哄睡,从卧室出来看见程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个遥控器,看着电视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我们早点在雾市站稳脚,油城那边才能早早脱开手。”陈茶在程樘身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   目前他们家的收入大头依旧是装修。   这开了春儿又到了装修的好时节。北镇上油田某范围又一个小区把精装修和家具包给了他们。   再怎么不情愿,程樘也得回去盯几天。   何况还有几个大豪宅要装修,这些需要程樘去量尺寸跟设计。   “我们是不是得一起回去?”程樘想起来,“咱们还得去夜大报到。”   “说起这个事。咱们现在挪到雾市来,是不是得在这边重新报个学校?夜大一周要上三次课。周末白天也有课。咱们总不能一直请假。”   “可那边的课上到一大半了。”   “那剩下的自学。然后来这边换个专业重新考,艺多又不压身。”   程樘想了想,同意:“那行。我回去办个退学。这半年咱先自学,等夏天我们重新考个大学。”   陈茶嗯了一声。   程樘侧头,喊她:“媳妇儿。”   “嗯?”   “我这一来一回最起码得一个来月。”   “对呀!”   “那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陈茶无辜的眨眨眼。   程樘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陈茶闭上眼努力回应他。   虽然一直在安慰程樘,但是一想到要分开一个来月,她也很难受。   这种还没分开就开始滋生的思念说不清道不明,也十分折磨人。   情到浓处,程樘忽然低低地笑了。他垂下头哑着嗓子问陈茶:“你比平时热情的多。这是舍不得我走呢还是希望我走呢?”   他问完就吻住她的唇,她根本开不了口。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男人!   ******   大表姐的判决终于下来了。八年。   可惜从拘押到开庭的时间有点长,长到大表姐已经不在哺乳期的范围,申请不了特殊照顾。   开庭那天陈茶陪着大姨还有小表姐一起去的。   法官锤子落下的那一刻,大姨直接哭晕过去了。   大表姐跟着预警离开前,转过身给大姨夫磕了三个头。   一家人泪流满面。   而大姨夫在第一次探监后,彻底倒下没几天就去世了。   按照医生的说法是,生理上大姨夫应该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可是心理上的崩溃让他自己内心放弃了剩下的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求生欲了。   三文村白事不像钱榆村那么铺张,只一天整个丧葬就能完成。   陈家众人都很难过却不悲伤。活着对大姨夫来说才是种折磨。   只是大姨夫解脱了,大姨还有小表姐,以及大表姐的一双儿女都还得继续生活。   程樘送小表姐跟张成回了油城,让他们暂住在自己油城的房子里,顺便手把手带着张成干装修,到时候让他跟孙志远一个盯工地,一个盯厂区。   因为家具厂迁到了雾市,程樘把北镇空下来的厂房改成了存储装修材料的库房,连带也生产一部分装修材料。   油城的家具生意也好,装修生意也罢,都算蒸蒸日上节节高。   但是雾市这边却没想象的好。   论发展,也许雾市甩油城几条街。   但是论有钱人的数量和有钱程度,油城得甩雾市八十条街。   光看商品房就知道,雾市的百姓对居住的要求实在不算高。   再加上文化地域差异,在衣食住行中,雾市的人往往把食放在第一位。   他们把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花在家庭三餐的开支上,其他地方能将就就将就了。   所以即使是油城周边的城市,家具市场也开拓的相对胜利,在王山的努力下每个月家具的出货量越来越大。   论起推销,陈茶比王山厉害的多,可在雾市却寸步难行。   家具店开业也差不多满一个月了,目前都还是亏本状态。   倒是三文村建的华樘家具厂生意不错。   毕竟厂里生产出来的家具是销往全国各地的。市场和客户都是早开发出来的,只是换了个生产和发货的地址而已。   到把程樘从火车站接回来,陈茶还一脸愁容。   程樘开着车,扭头看了眼陈茶,逗她:“媳妇儿,你这是已经到了看见我就不开心的地步了吗?”   陈茶哼了一声,回他:“一年见十回的男人,不要也罢!”   程樘嘶了一声,拧眉瞪陈茶:“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换以前陈茶早红了脸,这次只撇了下嘴没说话。   “跟你说个好消息。”程樘报喜,“你还记得油城那机场吧?终于可以飞了。到时候来回就方便多了。”   最起码来回路途就省下一周。   “真的吗?”陈茶倒真有些惊喜,“那可太好了。”   他们最初想从油城搬过来但是放不下油城生意的时候就打听过飞机的事。   现在坐飞机管的越来越松,有钱就能买飞机票,不像以前,只有大人物才能坐飞机。   油城的机场建的很早,五六年前就建好了,但是种种原因一直没飞。   前年还说要开始有航班来着,后来就没消息了。   拖了这么多年,油城的飞机场终于要运行了。   程樘点头:“我打听了下,暂时没有直达雾市的航班,但是能转机。这样一天就能到。”   “真好。”陈茶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   虽然有大哥大,两个人能随时联系。但是隔着这个黑漆漆笨拙的玩意,听着彼此的声音其实更催生思念。   见陈茶终于有了笑意,程樘才开口询问她:“还在为家具店的生意发愁?”   陈茶脸上的笑容又垮了,不情愿地点点头:“对。”   也不是说雾市真对家具没需求。只是他们来的晚,已知的富裕地区已经早被其他的家具厂占领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陈茶他们又不是前年只赚几百块也能开心好几天的创业初期,对赚钱的标准已经高上许多。再说,店里还雇佣着那么多工人,一直赔钱也不是个事。   对于推销这事,程樘并不是很擅长给不了太多有效性的建议,想了想问陈茶:“要不再去家具展销会试试?”   “北方的展销会是国庆那会儿。南方的展销会也得七八月。要等好久呢!”这事陈茶倒也想过。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办个展销会。”程樘提议。   “对哦!”陈茶一拍手,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们为什么要等着?我们可以自己举办一场雾市的家具展销会。”   程樘:“……”   ******   动嘴往往是最容易的。   家具展销会说起来很容易,办起来就费劲了。   首先场地问题。除了要找到足够大的地方,还要经相关部门的批准。   光拉拉杂杂的手续就能跑断腿。   好不容易借到了场地,各个相关部门也都签字批准了。   第二个难题又来了。   既然是家具展销会总不能就只展示他们华樘一家的家具吧?   怎么联系其他家具厂过来参加?   南省和京城一个是改革开放先锋地,一个是重要的行政和经济中心,无论经济还是交通方便程度都远胜于雾市。   有钱人当然也就比雾市多了许多。   “要不我们去登报或者去电视台宣传一下?”陈茶提议。   程樘正忙着参观新居。房子虽然是他装修的,但是家具家电都是陈茶安排的。   跟他走的时候判若两房。   一室一厅的房子显然不大,好在暂时就他们一家三口住,也不算太挤。   好在户型算可以的,一进门就是客厅,右手边是卧房。   客厅的阳台虽然不算小,也算朝阳,但是能看见两侧的楼体像个夹缝一样,倒是卧室窗户更大一些,采光也更好。   阳台右边有个小拐角,里面是厨房厨房里面是洗手间。   这是陈茶之前最难接受的一点。   在北方卫生间跟厨房是完全独立分割互不相见的,在雾市很多房子厨房跟卫生间只隔着一道门。   因为不打算长住,只刮了白瓷,就因为陈茶听说油漆有什么甲醛,吸多了小孩容易得白血病。   一一还这么小,身为一个母亲,哪怕只是道听途说也会信以为真。   家具都是自己家的,白色为主,沙发是浅绿色,跟窗帘一样的颜色。   程樘边打量边回陈茶的问话:“倒是个办法,只是咱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雾市电视台的大门朝哪边开,你怎么去?”   “鼻子底下有嘴,问问看。总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陈茶追在程樘身后。   参观完自家陈设的程樘最后坐在床边一把拉住陈茶一起摔倒在床上。   程樘压着陈茶,在她眉眼亲吻了下,瞳色变得有些深:“那些明天再说。先让我解一下相思的毒。”   月余没见,早就思念泛滥。   陈茶被他胡茬弄的有些痒,缩了下脖子,问他:“那你这是想我还是想干……我?”   程樘装模作样想了一下,又在她唇角吻了下,低声回:“都想!”   陈茶本来还想再挤兑他几句,话没出口就被他舌尖撬开牙关,未出口的话散在唇齿间。   陈茶被亲到缺氧时,听见程樘哼了一声,不满道:“你路上说什么来着?不需要我?”   陈茶心虚,挺起脖子吻他,想转移程樘的注意力,却被程樘捏了一把。   惹得她惊呼一声,娇声抱怨:“疼!”   只是声音软软的不似喊疼倒像诱.惑。   “一会儿再喊疼!”程樘跪在陈茶身体两侧,支起身子脱掉自己的衣服,解皮带上的扣子:“我说了,会好好收拾你!”   陈茶闭着眼认输:“我错了!”   “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00:00:00~2022-05-2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951898 10瓶;蓝、格兮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再哭揍你   陈茶是个行动派, 有了想法就会去做。   程樘当然得支持她。   他除了当司机还得当奶爸。只是父子俩月余没见,小一一似乎跟他生分了许多,一到他怀里就开始哭。   程樘:“……”   程樘哪里是会哄孩子的跟一一大眼瞪小眼, 吓唬他:“再哭揍你!”   小一一瞬间安静。   程樘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小一一啊一声, 哭得更响了。   程樘:“……”   这臭小子越大越不可爱。   陈茶从电视台回来, 一开车门就看见程樘臭着个脸, 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但是还在抽噎的小一一, 脸上泪痕都还没干。   “这是怎么了?”陈茶十分好奇。   程樘哼了一声,告状:“人不大, 倒是挺能哭!”   陈茶:“……”   “你喂他了没?看过是不是拉尿了吗?”   程樘点头,继续告状:“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陈茶摇头:“他还小, 只是许久没见你了眼生吧?”   “呵!”程樘不信,“我觉得他就是怕我抢走你。”说着抬手在一一脸上轻掐了下。   他觉得没用力,但是一一到底只几个月大, 哇一声闭着眼开始哭。   程樘:“……”   陈茶:“……”   陈茶翻个白眼,从程樘怀里接过小一一,训程樘:“你们这是父子还是仇人?你也是这么大的人跟几个月的孩子置气!开车!”   程樘:“……”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委屈巴巴地看了陈茶一眼:“媳妇儿, 你为了他凶我?”   陈茶:“……”   她掀起衣服堵住一一的嘴,懒得搭理程樘。   都说男人越大越稳重。这话在程樘身上根本不适用。   最起码在陈茶眼里程樘越年长倒越幼稚,奔三的人跟几个月的孩子争风吃醋。   “你可真出息!”陈茶还是没忍住, 挤兑了程樘一句。   程樘见程时遇吃完奶,吧唧吧唧小.嘴又睡熟了,哼了一声。   心想他这么大个人要还斗不过几个月的孩子那还要不要在商场上混?   程樘提议:“现在这么忙, 你老这么带着他不是个办法, 咱们再找个保姆吧?再说他都六个月了可以断奶了吧?要不然你天天白天累回家了半夜还得奶他, 太辛苦了。”   这样晚上的话熊孩子就不会跟他抢陈茶了。   陈茶不知道程樘这些小算盘, 只当他是真关心自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想找个保姆。但是咱们初来乍到,对雾市也不熟,更没有知根知底的人。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当保姆,你放心吗?”   在油城,那保姆是莫莉介绍的。莫莉算地头蛇,找的人肯定靠谱。   陈茶虽说也勉强算本地人,到底她不是在这个城市长大,只是一个小县城下边一个小村子里长大的,县城里都去的不多何况是市里。   这省城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程樘沉默了,嘴上再抱怨他也不可能真在一一的事上草率。   保姆肯定不能随便找。除了认真负责之外最好还是知根知底,要不然把一一拐走卖掉怎么办?   想了半天,程樘也没好办法,只好换了话题:“你去电视台打问的怎么样?”   “还不确定,等晚上大概能有结果。”   陈茶在油城跟电视台打过几次交道,对电视台各个部门也稍微有些了解。   到电视台后,她本来的意思是去广告部直接去买个广告投放,但是广告部说近期广告商已经排满了,暂时没空闲时间。   陈茶被拒后也不算意外,只是多少有点丧气,慢慢悠悠往外走。   “陈茶?”   陈茶闻声抬头,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姑娘,一身工装一看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陈茶:???   她转头看了看,这附近似乎就她们俩,不像是叫重名的人。   陈茶指了指自己,纳闷地问姑娘:“同志,你认识我?”   她在电视台有熟人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姑娘点点头,快步走到陈茶跟前,十分喜悦,确切地说是过分喜悦,就跟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抱住陈茶:“真是你啊!好巧啊!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陈茶:“……”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陈茶还是直白地问了句:“你谁啊?”   这姑娘倒是没有不被尊重的觉悟,松开陈茶站直了身子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谢雯雯是个记者。我之前在油城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还跟着我师父去采访过你。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记得你!我还立志要成为你这样新时代的女性呢!”   几句话聊下来,陈茶才知道这个谢雯雯是雾市人但是在油城唯一一所重点大学里念的书。   去年春天在被分到油城电视台实习了几个月恰好跟过陈茶的采访,后来毕业就被安排到了雾市电视台。   陈茶听完也十分惊讶,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又遇见。”   “可不是嘛!所以才很开心啊!离开油城半年多我还挺想念那小城市。”毕竟呆了四年,谢雯雯问陈茶:“你怎么来雾市了?来谈生意?”   陈茶摇头:“我以后大约也会在这边定居了。刚来这边做生意人生地不熟想打个广告来着。”陈茶指了指身后的广告部耸了耸肩膀:“可是得排队,一时半会儿轮不到我。”   谢雯雯在电视台工作,并不意外,道:“现在大老板们都比较认可广告的效力,纷纷来送钱。广告部可是我们电视台创收最大的部门了,他们部门的人在我们电视台现在都横着走。不过,我倒是在广告部门有个比较好的同事。你打什么广告呀?我看能不能问问给你插个队。”   陈茶便把想在雾市举办家具展销会的事说了。   谢雯雯想了想,“这事的话我不建议你打广告。有点浪费钱。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   谢雯雯的意思是推荐陈茶去新闻部或者经济部做个采访。   一来陈茶跟程樘的经历本就很励志,如今带着百万资金来雾市投资创业本就是个新闻。   二来陈茶要做这事对雾市整体经济也是有帮助的。   这要在经济频道播出,说不定引来经济部门的关注还能扶持他们一把。   重点还给陈茶省下不少的广告费。   并且主动提出去给陈茶询问这些事。   陈茶当然没意见,再三道谢,并且表示等谢雯雯下班请她一起吃饭。   程樘听完也感慨:“那还真有缘!”   这时,陈茶的大哥大响了。   电话是秦毅打来的。   “陈总,你在哪呢?你看□□我是给你寄过去还是你什么时候来雾城的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之前给大表姐打官司,请秦毅还花了一笔钱。   因为是私人掏钱,陈茶也没说要□□,倒没想到秦毅还挺自觉。   “真是巧了,我就在雾市。”   “啊?”秦毅很意外,“你在哪?我请你吃饭,答谢下你对我们律所的支持。”   这年头律师这行可不好干。   陈茶可是他寥寥无几的客户之一,必须认真对待。   陈茶看向程樘。   程樘点点头,用口型道:我们请。   “我们在电视台这边办点事,等晚上得请一个朋友吃饭,你要不介意的话,一起?”   陈茶只是客气一下,意在告诉秦毅,晚上有安排,不是不给他面子。   谁知道秦毅说不介意,还推荐了一家饭店,说他去过还不错。   陈茶:“……”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允外加道谢。   程樘跟陈茶回家休息了会儿,等到下午那些上班族下班的点,又开车到了秦毅推荐的那家饭店。   “啧!还挺会挑地方。”陈茶看着店里的布局,感慨了一句。   这家饭店光看装修就不是个便宜地儿。   不过谢雯雯帮他们这么大个忙,请顿好的也是应该。   陈茶本来还愁去哪找一家能显示出他们有诚意的饭店。   这下省心了。   至于秦毅,对陈茶跟程樘来说,算是蹭饭的。   程樘跟陈茶先挑了两个贵点的招牌菜点了,剩下的想让谢雯雯跟秦毅点。   谢雯雯来的早。   陈茶请她坐下后,道:“正好有个合作伙伴一会儿过来给我们送个文件,不介意一起吃个饭吧?”   谢雯雯要介意的话,就让程樘再单独去开一桌跟秦毅一起吃。   谢雯雯摇头。   她们干记者这行的整天跟人打交道,一起吃个饭怕什么。   “跟你说个好消息。”谢雯雯一边看菜单一边报喜:“我们主管答应了我的请求,还让我务必好好为你服务。”一抬头看见陈茶疑惑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歉,“不好意思,下午忘记说了,我现在就是财经频道的记者。也就是说将由我来采访你。”   “啊?那太好了!”陈茶指了指她手中的菜单:“我更得请客了,你可别跟我客气。”   没等多久秦毅也到了。   他离得远,过来需要时间。   不算是迟到,一进门看见陈茶还是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   陈茶定的是个包间,这房间的桌子不是常见的方桌而是圆桌。   程樘跟陈茶挨着,秦毅落座后跟谢雯雯近了点。   陈茶互相给他们做了介绍。   这俩人的工作都是惯常跟人打交道,略带自来熟属性,彼此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   秦毅又点了几道菜。   陈茶发现秦毅十分会吃。就字面意思的会吃。   四个人都点过菜,但是,陈茶点的招牌菜都没秦毅挑的那两道好吃。   工作的部分没什么好谈的,一个约好了明天采访,一个就是来送□□。   点完菜便开始闲聊起来。   听见陈茶说想找个保姆,秦毅张开就来了一句:“我给你介绍个保姆。”   程樘看了他眼:“靠谱吗?”   秦毅仿若受到了侮辱,一挺胸膛:“怎么不靠谱?在我家干好几年……”   话说到一半,看见三脸震惊,又把嘴闭上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陈茶受到了惊吓。   秦毅的律所是在不起眼的旧楼上,就那么两间不起眼的办公室。   跟着她回申江县时,住得就是普通标间,也没见他提什么意见。   在村里搜集证据时,东家串了西家串,帮人干过农活,也喝过没烧的生井水。   完全没看出来是个需要人伺候的大少爷。   “也不是很有钱。”秦毅摸摸鼻子,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解释道:“我家那阿姨真特别靠谱,她还帮我哥带过孩子,可喜欢小孩了。”   程樘没说话,陈茶也似笑非笑地看他。   秦毅急了:“我不骗你们!要不是我妈非让宋姨来照顾我,我也不会把她推给你们的。”他都二十多的人了哪还用人照顾?!   “别急!”陈茶失笑,“我没说不信你。十分感谢。为了表达谢意……要不,你再加两个菜?”   秦毅:“……”   ******   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   陈茶在谢雯雯的配合下,不光树立了一个衣锦还乡,自己富了还想带故乡一起富的良心女企业家形象。除此之外,陈茶还顺势委婉的表达了找二舅的事。   希望二舅能像李天佐那样恰好看见她的采访。   家具展销会定在了6月6日。为期半个月。   其实陈茶更中意五一劳动节,虽然劳动节只放一天假,但是气氛很足。而且接连有青年节还有周末。   只可惜时间上来不及。现如今信息传播速度不够快,交通运输更慢。   等各大家具商得到消息再把大宗家具从全国运过来也需要不少时间。   再往后到中秋节国庆节等的时间就太久了,而且京城每年国庆前后也会有家具展销会。   没合适的日子那就创造合适的日子。   老百姓们也好,做生意的老板们也罢,都喜欢图吉利瞎讲究。不管结婚乔迁都喜欢选黄道吉日。   就连过了年营业也喜欢选初六初八初九这种讨彩头的日子。   六六大顺,八八发,长长久久等等。   所以陈茶选择了6月6日,不选8月8号主要怕跟南方的家具展销会撞期。   虽然没去过,但是陈茶听说每年的7,8月份南方也会举办一场家具展销会,这两年南方家具展销会无论从规模还是成交量势头都逐渐压过京城家具展销会的规模了。   第一次举办展销会,需要准备的事太多,陈茶跟程樘都忙到有些焦头烂额。   除去电视台打广告,还登报,发传单。   幸好有秦毅推荐的保姆解决了他们家的大难题。   这保姆陈茶相当满意,除了会照顾孩子,普通话也说的很好,还会讲早教故事。   有人帮着带一一就省却陈茶一大块心病,能专心投入到事业中去。   程樘不太擅长这些宣传推广的事,回到华樘木材厂跟木工们一起准备展销会上要用的家具。   陈茶每天忙着登记报名的家具厂具店以及跟当地政府有关部门沟通协调。   雾市跟京城和花城都比不了。在地理位置和经济上都不占优势,虽然改革的春风已经刮了小十年,但是雾市多山,把绝大部分春风隔绝在了山外。   好在雾市本身文化底蕴深厚,是一座有着几千历史的古都。   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在陈茶眼里雾市本身就挺硬的。   再加上为了吸引人,陈茶对外宣布,活动期间,华樘家具的折扣是全年最低。   她不光自己给最大的优惠,还要求来参会的家具厂都把价格给到全年最低。   到报名截止前夕,报名的客户堪堪能到总名额的八成。   谢雯雯来会馆找陈茶的时候,陈茶开心地跟她说起这事。   谢雯雯犹豫了下道:“姐,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这报名都才八成,实际来的可能也就五成多一点。我去过很多这样的大场合跟过新闻,很多人可能一时兴起就报了名,但是最后这样那样的原因就不来了。给原因的都是好的,很多人就是一时兴起报了名,后来就干脆不想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了 第143章 、心有灵犀   陈茶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 经验确实不够。她仔细想了想,谢雯雯的话说的特别有道理。   再有道理她也没途径挖掘新的家具商来参加展会,还怎么办呢?   陈茶冥思苦想, 把自己弄得几乎失眠。   程樘见她都魔怔了,哭笑不得, 半闭着眼安慰她:“实在不行你弄点家具相关。咱上次去京城参加展销会不还有家电?”   “可是我把能邀请到的家电也算在内了呀!”   “那就床垫沙发垫都加上。”程樘人困到不行, 纯粹是潜意识答话, 接近胡言乱语。   陈茶却听得眼睛一亮, 往程樘脸上吧唧了一下:“这是个好主意。”   为了避免家具展销会太过冷清,陈茶又联系了一些家电, 日用品,床上用品等一起参加展销会, 甚至她还把一些比较小的空间利用起来展示雾市的土特产等。   这样来参展的人还可以顺道买些地方特色商品。   谢雯雯觉得陈茶的点子特别棒,知道她初来乍到对很多东西不熟,时不时还来帮帮忙。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眨眼就到了展销会的开幕前两天。   全国各地的家具商陆陆续续到场。   陈茶提前联合起周边的招待所出租车等组织了接站活动。   有人到火车站接家具商,有人负责把客户送到酒店。   陈茶组织的这场展销会相对京城和南方花城的展销会而言,规模小了许多。   只是她第一次办, 难免手忙脚乱。   陈茶左手大哥大,右手对讲机,从早晨睁眼到晚上睡觉就很少有住嘴的时候。   早早把家具运来的程樘以及几个表姐表妹也都来帮着陈茶跑跑腿打打杂。   晚上回家, 程樘看见瘫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陈茶,十分心疼,“早知道张罗一场家具展销会这么费劲, 咱就不折腾了。还不如在等两个月去南方参加人家的。“   陈茶摇摇头, 闭着眼哑声道:“不一样。我们缺的不是客户, 我们办家具展销会目的是在雾市打开市场站住脚。最起码也得让雾市的人记住华樘家具这四个字。   再说, 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不管这次家具展销会能不能办成功,反正我都收获不少。”   像家具展销会这种大型活动,地方上的相关部门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   比如派出所。为了维护雾市安全,这么多外地人涌入雾市肯定会加强治安。   没几天陈茶就跟附近公安们都混熟了,他们还说以后再需要办公家具就找陈茶。   接触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客户,即使不是客户,这些人认识多了,以后也会方便些。   还有一些诸如旅游管理局等部门都纷纷来找陈茶,一是想支持一下陈茶的工作,二是希望陈茶也支持一下他们的工作。   陈茶本就是个会来事的性子,一来而去跟很多个部门的人都相处的很好,一见面哥哥长姐姐短,又从不空手求人,哄得那些吃皇粮的工作人员都十分喜欢她。   这对他们以后在雾市立业十分有帮助。   陈茶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显然累到直接睡了过去。   程樘把大哥大和对讲机从陈茶枕边拿走关掉。再给她脱掉外面的衣服鞋子,给她盖了一层薄毯,又去拧了湿毛巾给她擦洗了身体。   阿姨暂住在原先被程樘间隔出来充当杂物间的小房间里。   房间虽然小,但是勉强能放一张双人床,墙上也有一个不算大的窗户通风散气。   关于这一点,陈茶一再跟阿姨解释,这只是临时住所,等忙完这阵子会想办法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而且她已经在跟隔壁沟通想把房子买过来,这样把客厅相邻的墙打掉,两户合一就会宽敞许多,还能再多个卧室。   只要价格到位房子并不难买,就是手续相对麻烦。   但再麻烦,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到自己盖的房子里,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毕竟听秦毅的意思,宋阿姨在他家待遇很不错。   宋阿姨则说没关系,她开始确实有点委屈,见陈茶跟程樘两口子也不是故意苛待于她,虽说住的环境不是太好,但是都在工资里表示了。   对打工的人来说,钱才是王道。   程樘没有睡意,躺在陈茶身边,心想还是得先买块地皮把房子盖好。   ******   之前陈茶他们京城参加家具展销会是双向票制。   家具商交一份报名费,来买家具的买家也需要买门票。   但是陈茶跟地方的政府部门经过沟通以后,把来展览会的个人门票取消了,略微抬高了一点家具商的报名费。   这报名费抬的不显山不露水。   虽然报名费贵了,但是提供的服务相当好。   比如包食宿。按人头提供标准房间以及两荤一素加以汤的标准餐。   陈茶虽然只去过一次京城的家具展销会,但是想必这里也差不多。   当时住宿自理,去晚了场馆周围连车都停不下更别说找到住宿的地方。   吃饭对大部分外地人来说,也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吃。   有时候展位生意太火爆根本离不开人,便只能饿着肚子。   陈茶跟雾市会馆周围够标准的招待所不管国营还是私人的都谈好了条件。   陈茶负责给他们提供客户,但是他们必须给最低的折扣。   招待所当然也十分愿意,权当薄利多销,这又不是住宿旺季。   一圈下来,相当于羊毛出在羊身上,但结果是多方都满意。   家具商省心省力,招待所以及饭店老板赚了钱,陈茶呢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终于,迎来了家具展销会的开幕!   功夫不负有心人,会馆的展位基本上都被沾满了,陈茶视察了一圈松了一口气。   如谢雯雯所说,部分厂家报了名最后却没来。毕竟真正的大老板不差那点报名费。   陈茶及时安排当地跟家具相关的行业补位。   比如他们家的装修公司展位。   他们家的装修公司在雾市注册的名字叫时遇装修。就是一一小朋友的大名。   本来最初是没有把装修公司算在展销商之内,毕竟展位空间有限,不能把房子搬来。   程樘之前回外婆家那边的建材厂赶家具时,换了陌生地方加上没有陈茶娘俩在身边经常会因为想他们母子想到失眠。   陈茶在雾市则累的沾枕就睡。   经常两个人打着电话说不了几分钟陈茶那边就没了动静。   开始程樘还会担心陈茶出什么意外,连夜开车赶回去。   后来习惯了,会一直听着陈茶的呼吸声直到陈茶的大哥大没电。   再后来连这点权利都被陈茶剥夺了。   因为这样陈茶第二天早晨会因为偶尔起晚了电池没电错过客户的电话。就勒令程樘不许浪费电和钱,等她睡着了就得挂电话。   无电话可打的程樘闲着无聊,晚上会一个人到车间转转。   有次心血来潮用木材下脚料搭了个二层小楼。   等回雾市拿去给陈茶看,问她以后盖这样的房子好不好。   陈茶十分喜欢,程樘这个可以称之为别墅的二层小楼做的活灵活现,所有的门窗都可以打开,为了好看,他还做了些家具放里面。   不过这房子没颜色,就是个纯粹的木头小房子,家具也是原木色。   陈茶爱不释手的摆弄半天,突然有了让他弄个缩小版样板间摆放到会馆的想法。   “程樘,你说咱们能不能把装修公司也搬到会馆去?”   彼时程樘正在逗弄小一一,闻言疑惑地看向陈茶:“装修公司怎么展示?”   “可是展示样板间啊!”陈茶举了举手中的小木头屋,“按比例做个移动的木头房间,里面摆上真的家具?”   因为是家具展销会所以往往给每个展位的空间都还算大,大厅也足够高,每个展位怎么也有个四五十平方米。   只是展位和展位之间没有隔断,最多以支撑大厅的柱子为界。   程樘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把一一交给阿姨之后,过来跟陈茶商量细节。   这需要先按比例搭建好木屋。   装修完毕后,再拆开分成好运输的单块木板运到会馆后再拼接好,把家具摆进去。   “除了这个主样板间之外,你再让阿公他们做几个像这个小房子……”陈茶举了举手里的小木屋,“比这个模型略大一点的小房子。不要门窗或者不要房顶,能让人一眼就看清里面的布局和陈设。”   程樘很快听明白了陈的意思,点点头,用笔记在本子上,“正好,我这次来带了些咱们在油城装修用的效果图和装修完的实景照片过来。也可以挂在展位上。”   “对,你把底片拿给我,我去洗些大尺寸的照片贴在展位上。”   他们一直头疼装修公司的广告怎么打,这样就算解决大难题了。   陈茶一开心主动投怀送抱:“老公你可真太聪明了!”   “不如我媳妇儿聪明。”   “那你可真幸福!”陈茶特别骄傲的一仰头,半点不谦虚。   “嗯,确实挺□□!”程樘长腿一抬关上卧室的门,把陈茶推倒在床上。   陈茶很少叫老公这两个字,程樘当然得好好表现。   ******   虽说补位的装修公司只他们一家,但是还有其他行业的厂商过来补位,比如地板砖,五金件。   大约因为免门票的关系,展销会十分火爆。   不过也因为免门票,成交率比收费的展销会略低了些。   还好整体影响不大,不买家具也是买别的。   陈茶观察了下,很少有人会空手进空手出,即使不买家具最起码也会买些吃食。   虽然整个家具会展大部分都是陈茶跑前跑后组织起来的,但是主办方到底还是当地政府。   陈茶时不时还得向上汇报,主办方相当满意,每次开会都夸奖陈茶一番。   谢雯雯也经常会过来凑热闹。   这是雾市难得一见的大活动,还是全国性质,他们电视台少不了会来跟踪报道。   谢雯雯一直夸陈茶上镜,劝她不要做生意了,改行去做演员。   谢雯雯经常来展销会算是情理之中,但是秦毅隔三差五往这里跑就有点在陈茶的意料之外了。   这大少爷也是个狠人,高考偷摸改了志愿选了自己喜欢的法律系,以至于家里一生气断了他的口粮。   秦毅半工半读就是不向家里妥协,毕业后跟几个师兄弟一起合伙开了那家小律所。   但是他不妥协,他.妈妈受不了了,时不时偷着接济他也就罢了,上次他回家就因为听见他有点咳嗽,把打小照顾他的阿姨硬派过来照顾他。   秦毅怎么拒绝都不好使,可他都还跟人合租,哪有地方安顿阿姨?   赶巧上次陈茶找阿姨,算是帮了秦毅一个大忙,跟阿姨商量让她保密。   阿姨当然愿意,她相当于拿两份工资,而且两个主家都特别大方,何乐而不为。   展销会第七天,秦毅又双来了。   恰好陈茶没什么事,看见秦毅就把他拦在会馆门口。   “秦律师,你律所快倒闭了吗?这么闲?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不用打官司的?”   “呸呸呸!”秦毅侧过头连呸三声,翻个白眼:“你盼我点好成不?我们律所蒸蒸日上好着呢!再说……”   秦毅瞄了陈茶一眼,换上一副殷勤的笑脸,“我来这就是为了工作。我这不是在讨好我的潜在客户?我天天给你跑腿帮忙难道只为了学雷锋做好事吗?”   陈茶才不信他,别有所指的看了谢雯雯一眼,道:“我还以为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即使两个人年龄差不多,秦毅一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少爷跟陈茶比人情世故实在不够看。   自打上次四个人一起吃过饭之后,秦毅就若有若无的跟陈茶打探谢雯雯。   他那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心思在陈茶这里基本等于昭然若揭。   所以陈茶最忙的时候很理直气壮地拉秦毅当壮丁。   秦毅被陈茶拆穿后羞囧了三秒钟,干脆摊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个适婚男青年有这种想法也合理合情。陈总,要不你帮个忙给牵个线保个媒?事成之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媒人礼!”   陈茶虽然对当红娘没什么兴趣,但是客观评价,秦毅跟谢雯雯还是挺般配。   两个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谢雯雯是标准的体制内饭碗。秦毅虽然选择了自己创业,先不说前途如何,最起码有富裕的家庭托底。   随手帮一把倒也不是不行,反正能不能成还要看他们自己。   只是陈茶骨子里就是个生意人,虽然不至于雁过拔毛,但是适时为自己谋求利益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她不答反问:“你之前说给我们公司当法律顾问打几折来着?”   像秦毅自己说的,他来这里也算是工作,为了让陈茶跟程樘成为他律所的客户。   一开始秦毅以为只是代理一个小小的民事案件,却没想到程樘跟陈茶竟然有两家公司。   更没想到这俩人年纪轻轻竟然还是百万富翁。   秦毅的律所现在生意这么少,当然不能放过陈茶跟程樘这两条大鱼。   程樘太过生人勿近,秦毅只敢来跟陈茶谈,哪怕清楚陈茶才是黑芝麻馅的主,要比程樘难说话的多。   谁让他是个看脸的人呢?   “啊?”秦毅被她跳跃的话题晃了下,反应过来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八折!”   “五折,两个公司,三年合同。”陈茶寸步不让。   秦毅:“……”   委屈巴巴求饶:“陈总,你得给我留口饭吃。”   知道陈茶会压价,可没想到她这么狠!   五折的话,那他相当于给陈茶白打工。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且恢复之前的更新时间,6点、12点。 第144章 、娇气媳妇   “我跟程樘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目前的业务来说, 还没有用到律师的情况。给我们当律师你省心还能赚钱,双赢的事!”   “话不能这么说。”秦毅好歹是个律师,没这么快被陈茶绕进去, “不是说你们违法犯纪了才需要律师给你们打官司。你看像这次展销会,有很多买家跟你们谈合作, 批发你们的家具或者弹簧床垫。这样你得跟人签协议吧?这种事你就该找我了。我们律所能给你们起草专业的合同, 最大范围内保证你们公司的合法利益。”   这些陈茶还是第一次听, 挺新鲜, 若有所思。   说起自己的专业,秦毅就严肃起来, 话也更多了,滔滔不绝:“其实你们家具建材厂还好, 一般常见的纠纷最多的无非就是你们能不能按时发货,发货的质量能不能打到买家的要求。以及买家能不能及时结清尾款。或者会不会收到货后拒收毁约等等。但是装修公司不一样,这个就容易起纠纷了……”   陈茶打断他, “来我办公室喝口水吧!坐下聊。”   陈茶穿着高跟鞋,站久了有点累,也怕秦毅这么说话会口渴。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嘴皮子够利索了, 如今跟秦毅打交道才知道什么叫专业耍嘴皮子的。   陈茶在会馆二楼有一间临时办公室,空间不大采光挺好,也很干净。   办公桌, 沙发和茶几都是她们自己家的。   陈茶烧好水给秦毅泡上茶。   主动开口:“实不相瞒,你说的问题我们确实都遇到过。像这种情况怎么能避免?”   在油城的时候,她跟程樘就遇见过三两回秦毅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拖拖拉拉不肯付尾款就是莫名其妙单方面毁约的客户。   遇上单方面毁约的买家还稍微好点, 最起码货没损失, 最多损失点运费。   但是遇上迟迟不打款的商家, 真心上火。   大家具都压本钱很多, 其中有一个很过分的,程樘亲自开车跑了几百公里上门要回来货款后,把对方列为拒绝来往户。   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客户越来越多,这样的问题客户也越来越多。   如果秦毅真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律师费就花得值。   秦毅摇头:“避免肯定是避免不了,但是能把损失降到最大。如果出现上述情况,我们可以按照合同像对方索赔。如果对方拒不支付,我们还可以跟对方打官司,让法院向对方施压,勒令对方按时还款。”   陈茶好笑地看了秦毅一眼,一口一个我们,入戏倒是挺快。   秦毅注意到陈茶调侃的眼神,嘿嘿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陈茶不明白一个富二代怎么做到比她一个生意人还厚脸皮。摇头拒绝他套近乎,“别,你姓秦我姓陈,咱可不是一家人!”   闹归闹,对秦毅的提议倒是十分感兴趣。   “那装修公司呢?”   秦毅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微皱起眉:“这两年咱们雾市装修公司也是越来越多……”他看了陈茶一眼,“不过跟你们竞争不大,咱们雾市的装修公司主要接工装的多。”   陈茶不懂就问:“什么是工装?”   “公共场合、公司或者公家的装修?比如酒店啊办公楼之类的,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秦毅舔了下唇接着道:“装修行业的纠纷这两年越来越多。甲方嫌弃乙方装修种存在各种问题拒不付款或者拒不付全款的。乙方苦于甲方货款拖拉故意找茬甚至拒不支付装修款的。我去年一年接了三起这样的官司。我们还是新律所,其他国营律所肯定更多。还有……”   陈茶手指无意识的敲击桌面,但是想法早已经脱离秦毅的话。   她满脑子都是工装这两个字。   之前程樘在油城开拓的市场里接触的都是家装。也就是住宅装修。   这样的房子装起来虽然利润看起来高但实际上更麻烦,更容易引起秦毅所谓的装修纠纷。   工装的话面积大,装修简单,听起来也是个很大的市场等着开拓。   最后聊到差不多了,以再考虑一下是否给他当媒人为借口打发走了秦毅。   陈茶到一楼时遇装修的展位上找程樘。   程樘远远在一旁看着,似乎在沉思。   他很少到台前,尽管他总能三言两语就把重点讲出来,可他面相实在不占便宜。   陈茶饶到他背后,双手蒙着他的眼睛,捏着嗓子道:“你猜猜我是谁?”   程樘低低的笑了声,十分不给面子的拉下她的手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皮?”   陈茶撅起嘴,绕到他前面质问:“你怎么猜到是我的?”半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好玩。   “早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盯着我了!再说……”程樘微低了头在陈茶脖子下方闻了闻,“你现在奶香味太重,我想闻不见都难。”   陈茶:“……”   “谁鬼鬼祟祟了?”她没好气地推开程樘的头:“你就色吧!”   程樘不以为意,眼神宠溺,嘴角含笑,握着她的手问:“来找我有事?”   “对,刚才跟秦毅谈法律顾问的事聊起来装修的事,他提到了工装,就是……”   陈茶转述了秦毅的话,跟他商量:“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工装。家具什么的也再加些办公桌什么的,你觉得呢?”   程樘没直接回答她,指了指此刻在在听敏敏讲解的两个男人,对陈茶道:“刚才我去卫生间恰好遇见这两个人。那个胖子似乎是一个雾市新建的大厦负责人。瘦子呢大约就是干公装的。他想接这个大厦的装修所以跑来缠着胖子。”   陈茶咂摸了下这句话,问程樘:“你想截胡?”   两口子这么久,一句话就能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   程樘在陈茶发顶摸了摸,“还是我媳妇儿了解我。”   他在卫生间听见两个人的对话时就对那个什么大厦装修动了心,不动声色跟了过来,谁承想这俩人在他们家装修展位上看起来了。   陈茶没想到自己跟程樘通过不同的途径都对工装感了兴趣。   正在这时,陈茶听见胖子问:“你们这里只有住宅的装修模板和设计图就没有类似酒店办公室这种装修吗?”   敏敏一愣,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程樘,却见陈茶也在,连忙招手。   陈茶低声嘱咐程樘:“你去跟油城那边开个会,说下开拓工装市场的事,这里交给我。”   说完大步走向胖子。   “同志您好,我叫陈茶。是时遇装修公司的负责人。您能告诉我您想装修的是什么样的办公场所吗?我们可以为您量身设定装修方案,具体的设计图可以一周之内送到您手里……”   敏敏听得十分敬佩,不愧是陈茶,一句话变被动为主动。   程樘目光黏着在陈茶身上。   这就是做生意时的陈茶,美到发光,但是会让他觉得有些远。   程樘轻叹一声,还能怎么办?只能更努力一些去配合她的步伐,满足她的喜好。   等陈茶走远才掏出大哥大,找安静的地方去给孙志远打电话。   等程樘再回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陈茶也没在。   他走到展位上问敏敏:“陈茶呢?”   “她说跟那位胖先生一见如故,请人家吃饭去了。”   程樘:“……”   这女人,一分钟不看着就不安分。   “知道去哪了吗?”   “就十字路口那家饭店。”   程樘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到了饭店见陈茶跟胖子坐在大厅靠窗的卡座上,他松了一口气。也没上前打扰,在他们相邻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这女人真是傻大胆!孤身一人就敢跟陌生人出来,也不怕被人卖了!程樘腹诽且暗下决心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陈茶顺便振振夫纲!   陈茶跟胖子还真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钟头,才惺惺相惜的一起离开。   程樘没动,脸黑如锅底的坐在座位上。   不一会儿陈茶走了回来,坐在他对面,直接拿了他的筷子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程樘皱了下眉,招呼服务员:“再拿双筷子。”又看着陈茶,“你点了一桌子菜怎么还饿成这样?”   他看见两个人点的菜那桌上都快放不下了。   “别提了!光顾吹牛哪有空吃饭?”   程樘:“……”   顿时好气又好笑。   他把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又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别呛着。”   服务员送来筷子,程樘接过来,跟陈茶一起吃饭。   “你怎么也没吃饭?”陈茶明知故问,桌上的明显就不像动过的。   “我看某个没良心的女人什么时候能想起我?”程樘明示地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大哥大。   陈茶这才想起自己从离开到现在都还没跟程樘打招呼,平时两个人都一起吃午饭的,今天完全把他忘了。   “你这不是跟了过来嘛!”   他刚一进店,她就看见他了。   “所以你忘了我,我也得忘了你?”   陈茶眨眨眼,深觉这个话题不能深聊容易,打个哈哈自顾自换了话题:“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知道。敏敏说你跟人家一见如故!”   陈茶:“……”   她自动忽略了这句酸里酸气绵里藏针的话,接着道:“雾市最近盖了一栋商厦叫新星大厦。足足一百二十米高,可谓是本地的地标建筑了。这大厦一到四楼用作商厦,五楼到二十五楼用作办公楼,二十五楼到顶楼是五星级酒店。现在都马上要竣工交房,地方上正在找靠谱的装修公司。”   陈茶打问过了,虽然不少装修公司都盯上新星大厦的装修,但是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整体项目还是要对外招标。   胖子说他就是这次新星大厦装修项目招标的负责人之一。   已经报名投标的公司其实挺多,包括白天一直围着他转的那个瘦子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胖子总觉得他们资历不够,设计也不够亮眼。   用胖子的原话是:“他们的装修还一直停留在原地。说办公室动辄就是大白墙蓝墙裙,笨重的原木写字台。说酒店就是一张床配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毫无新意!我们新星大厦是要跟国际接轨的,整个建造设计都是按照国际标准来的,外观设计也十分高大上。这样的酒店配陈旧老土装修那也就太不合适了吧?”   本来他们也想招外国设计师再给设计装修一下,怎奈新星大厦在盖的过程中已经严重超了预算,实在没有多余的经费来请外国设计师来搞装修。   这才不得已想在国内试试。   国内的装修报价到底要便宜不少。   只是以目前他收到的装修方案来看,根本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会在时遇的展台驻足是觉得他们的家装挺新潮,这才想问问有没有工装。   陈茶当然说有,并且问明白了招标流程和参与的条件。   程樘见她说正事,也跟着正经了起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可咱们确实没做过这种装修。也没参与过招标。”   坦白说程樘都不知道什么是招标。   陈茶也不知道,所以才跟胖子聊这么久,主要就是咨询这事。现学现卖的给程樘普及。   “虽然流程很繁琐,又是弄标书,又是投标竞标唱标。说到底无非就是货比三家。不单单是比价格还有装修设计方案,用的装修材料等等综合考量。最后综合比,性价比最高的那家就是所谓的中标单位。”   虽然这么一讲,通俗易懂,但是没解决半分难题。   他们初来乍到,对雾市完全不了解,对建材市场的价格质量完全都摸不上头绪。   重点是他们根本没干过工装,哪里知道什么叫能配得上新星大厦的装修?   “这好办!”陈茶擦擦嘴,放下筷子,“鼻子底下有嘴,咱们去问呗!”   ******   行动派陈茶给自己夜大的教授打了个电话,咨询工装的事。   程樘也联系他们认识的马设计师。   两个人又想方设法去买了许多国外的装修杂志来参考。   这还不算完,陈茶拉着程樘找到新星大厦亲自到现场勘查。   新星大厦外观确实十分亮眼,远不同于老式的写字楼,大面大面的单向深色玻璃显得时尚大气又漂亮。   不过目前还没交接,大门都是锁着的,根本没办法进去。   陈茶跟程樘买了烟酒,拎着找到保安,请他通融一下放他们进去看看。   新星大厦的门是自动的旋转门,一进门就是偌大的二层挑高大厅。   保安带着他们坐电梯上去一层层的参观。   电梯一共两种。   一种是观光电梯,主要用于一至四层的商场。   另外一种就是普通的载客电梯。   程樘对电梯十分感兴趣。   陈茶很好奇:“你喜欢这玩意?”   程樘摇摇头又点点头:“感觉挺省事,不用爬楼梯,适合你这么娇气的人。”   陈茶:“……”   她抗议:“我怎么就娇气了?”   最多也就爬楼的时候喊个累。   她抱着一一,有时候还得拎着他的玩具,喊个累怎么了?也不算娇气吧?   “我娇气。”程樘认错,“所以我想着等咱自己盖房子的时候也装个这玩意。”   这样陈茶就不用怕楼受累。   “可把你厉害的!”陈茶翻个白眼,没当真,“盖个二层楼还装个电梯?”用钱榆村那句话叫烧包!   程樘没反驳,但是暗暗记下了电梯上标注的生产厂商。   五楼到二十五楼被间隔成了大小不等的办公室。   其实就是一间房带个窗。   就连陈茶都纳闷,这样的办公室能装出什么新意? 第145章 、竞标前会   二十七楼及以上是酒店房间。   二十六楼是一间超级大的旋转餐厅, 据说能同时容纳上千人用餐。   保安在这时间久了对各层楼的用处略知一二,给他们介绍:“这餐厅可牛着哩!不过你们要真装修还不太好弄。上面是夹着包的老板要吃饭,下面是打工的要吃饭。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坐一个桌上他们都不开心的。”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都觉得保安这话有理。   这就意味着不同的分区得作不同的装修风格。   二十七楼起先是标间, 再是大床房, 最后是VIP房跟所谓的总统套间。   整个新星大厦几乎全都是陈茶跟程樘陌生的领域。   两个人谢过保安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 陈茶问程樘:“怎么样?你觉得有谱吗?”   程樘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改水电这些肯定没问题。木工类的活, 我也能保证质量。但是国际化装修设计……”   他没说完,但是陈茶懂, 这超出他们目前的知识范围。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做设计除了有灵感也需要足够多的知识储备。   陈茶感慨:“所以,还是得继续学习。等夜大毕业了咱们还得继续考。”   上次程樘去油城时, 去学校问过。学校说夜大本就是自学性质的继续教育,程樘跟陈茶已经上了一年,退学很可惜。如果他们能自学并且在期末考试时及格, 还会给他们毕业证书。   等毕业了可以再到雾市接着考本科,考研究生。   不管如何现学是肯定来不及,他们也还是想接下这个工程。   那怎么办?   自然是找人帮忙。   陈茶打电话给莫莉, 让她联系以前的同学或者外国友人帮忙拍些外国知名建筑或者最近获过设计大奖的装修设计照片过来。要彩色的,所有费用陈茶掏。   莫莉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陈茶还去找了秦毅, 问他有没有相关的人脉。   为此陈茶跟秦毅签了五年法律顾问的合同,还退了一步,六折签的。并且同意帮他到谢雯雯那里说媒。   秦毅也没掉链子, 给陈茶推荐了几个业内知名设计师, 帮她出谋划策。   程樘则开始跑雾市以及周边城市的装修建材市场。   了解市场上现有建材的种类及价格。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等展销会结束没几天就是投标最后截止日期。   好在展销会后面几天一直很顺利, 就不怎么需要陈茶来回奔波协调了。   他们自己的家具和装修的展位都有陈家人帮忙盯着。   陈茶跟程樘这才能分出心思全心全意准备竞标的事。   白天,陈茶负责研究设计杂志看国外获奖设计作品找灵感。程樘负责四处跑着研究装修建材和报价。   晚上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装修方案。   陈茶学了一两年的装修设计终于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天晚上两个人商量到办公区的部分。   陈茶趴在床上,翘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咬着笔杆,皱着眉跟程樘商量:“虽说如今主张向国外学习,但是我觉得我们也得有自己的风格,你说呢?”   程樘本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就着小桌子写写算算,听见陈茶的声音转头,眉头一拧,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子,训道:“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能咬铅笔杆,脏!”   陈茶哎呦一声,吐了吐舌头,没好气道:“知道了,程爹!”   程樘放下本子跟笔,起身坐在床沿上,大掌隔着丝料的睡衣在她后背摩挲,语气似警告又似诱哄:“再叫一遍?”   陈茶拒绝,身子一滚,离开程樘的掌下,哼唧了两声:“我跟你说正事呢!”   程樘眯了眯眼,似乎在权衡,并且很快有了决定,他翻身上了床,摁住已经滚到床边无路可退的陈茶:“振夫纲也是正事!”   最近实在太忙,被家具展销会跟竞标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便顾不上了。   程樘大掌在陈茶身上带起一片战栗。   陈茶嘤咛一声,软了身子。   ……   以往□□后,陈茶往往被折腾到直接睡过去,这次心里有事,洗完澡揉着眼重新拿起本子和笔。   程樘要夺,“先睡觉,明天再画。”   陈茶护着本子不给他抢:“我好不容易有灵感,你别捣乱。”   程樘这才想起刚才事前陈茶的话,问她:“你想怎么弄?”   陈茶下意识又想咬笔杆,看见程樘警告的眼神把笔放下,盘腿坐了起来,“你看莫莉托人寄来的录像带跟照片,外国人跟咱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程樘仔细想了想,道:“空间布局和造型很有特点。”   陈茶点头,认可:“对!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国内的办公室基本都是中规中矩的。哪怕是新星大厦也是这样。房间就那么大,又是办公室,在墙壁造型和漆面颜色上我们显然几乎没什么改进空间,无非就是把或蓝或绿的墙裙去掉。办公场所局限性太大。但是家具和陈设上我们可以下点功夫……”   她说着从搜集的中外办公装修里扒拉出几张照片,指给程樘看:“你看,咱们国内的办公室往往就是深色窗帘,中规中矩的写字台配上中规中矩的木椅子。再看人家外国人,这办公桌椅的造型虽然简单但是看起来很独特很新潮。看人家窗帘往往选薄而透的纱,或者这种百叶窗,透光又遮阳。咱们可以学学,根据不同的要求选择相应的方案。比如朝阳的窗户我们可以用薄纱,比如走廊这边的窗户主要为了防止过路人看见可以用这种磨砂玻璃或者百叶窗。   至于办公家具,你看看他们的文件柜,办公桌椅。”   程樘点点头,指了指外国装修照片上的办公桌:“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用这类的办公桌。我去逛装修市场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找电脑桌。我特地打听了下,现在很多大单位都在组织人学习电脑。说是以后用电脑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所以做办公桌的时候得把这块考虑进去。”   陈茶十分认同:“我也这么想,以前情况特殊,干部们可能普遍文化不是很高。但是现在各个单位分配的毕业生越来越年轻越来洋气。他们也越来越不喜欢那种过于成熟的实木色。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再在办公桌椅的样式颜色上多些变化,你觉得呢?”   “另外,这里,你看人家……”   ******   为期半月的展销会终于结束了。   陈茶只能放下竞标的准备工作,再次组织安排工作人员送各地客商到火车站、长途客车站、以及小部分到飞机场。   等各方人员全部离场后,陈茶还要安排人善后。   诸如把拉拉杂杂的归位,卫生清理干净,以及把相关数据整理好分送到地方各单位。   之后,陈茶跟程樘组织陈家的人连夜开会,汇总复盘家具展销会的销售情况。   华樘家具本来就外地客户多,整体销售额度只能说略有小升。   让陈茶惊喜的是零售这块。   这场家具展销会给华樘家具专卖店带来了大量散户。   办公家具这块算是意外之喜。地方上很多部门都跟他们签订了合同,预定了一批新办公家具。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都笑了笑。   陈茶目前负责雾市家具的市场开拓,压力一直挺大,这下算是松了一口气。   最意外的是时遇装修。仅仅凭这次的展销会,接到了数十单散户装修。   只是雾市这边,房子普遍偏小,按面积算也赚不了几个钱。   但总归是好的开始,也算是他们成功踏进雾市的第一步。   等会开完,程樘拍板:“走!我请大家伙吃宵夜去,咱们边吃边聊!”   陈家众人一起从会馆出来转移到附近的夜市上吃烧烤。   他们人太多,依旧是分几桌坐的。   程樘作为一家之主,率先提酒。   他是北方人,习惯性按照北方人饭桌习俗来提酒。   在油城,像这种场合,是要提酒,所谓提酒就是带酒,由当天坐主位的人一般也就是请客的人,率先举杯,每一杯都要说一句祝酒词,然后大家共同举杯。   程樘第一杯表示了对亲人们付出的认可和感谢。   第二杯宣布了要发奖金。   亲兄弟明算账,帮忙是帮忙,工作是工作。   第三杯提了想竞标新星大厦装修的事,希望能成功中标。   前两杯自然是一团和气。   第三杯提酒词一说,陈家众人一脸迷茫。   “新星大厦是哪?”   “什么叫竞标?”   陈茶三言两语介绍了下新星大厦,又顺便解释了下他们想要参加招标装修的事。   听完之后,陈家众人脸上的迷茫变成了惊疑最后是彷徨。   “那么大工程轮得到咱们吗?”   “咱们能拿下来吗?我可听说像这种项目都是内定的,得有关系才能拿下来!”   “光拿下项目也不行,咱们都没干过这行,能不能行?”   “……”   陈茶端着酒杯跟程樘站在中央,手牵着手,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说是议论其实就一边倒的认为这事不可能不现实。   话里话外都是劝陈茶跟程樘放弃。   就连贪财的大舅都直摇头,开口劝他们:“知道你们两口子野心大赚钱多!但是有句话叫多大肚子吃多大碗饭。那是公家的活,还是个大活,哪里轮到咱这种小老百姓?”   见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陈茶这才开口:“各位舅舅舅妈姨姨夫们,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我知道大家的顾虑,这事我跟程樘也确实权衡过利弊。坦白说,别说你们觉得不现实,我俩都觉得难度相当大。但是行不行总得试过才知道呀?!这跟种地一样,总得先种下种子用心培育,等秋收了再看是丰收还是颗粒无收吧?   也没人听说今年会大旱或者大涝,就连地都不种了吧?   如果能竞标成功,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竞标成功,那大家就当学经验了嘛!最多丢个买标书钱。”   投标是免费的,但是标书需要花钱买。当然,也不多,也是为了避免无关公司也来插一脚浪费时间。   陈家众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道理,不由有些犹豫。   “是哦!那就试试看嘛!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呗!”三姨道。   三姨夫摇摇头有不同的意见:“这事能乱试吗?那我问你,真中标了怎么办?人家这种工程都是要交工期限跟验工要求的。咱们就是种地的百姓,最多会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做个小买卖,哪里会劳什子装修?到时候干不好怎么办?更别说根本就不会干。”   三姨夫说完又转脸看着程樘问:“程樘你以前做过这种装修没?”   程樘当然不会撒谎,特别实在的摇头承认:“没做过。”他只干过家装。   三姨夫摊手:“那就是咯!”   三姨反驳三姨夫:“以前你还没做过木工咧!你现在都会打桌椅了!不学什么时候都不会。”   “三姨这话说的对。”陈茶接口道:“不学我们永远都不会,不试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   程樘想了想开口:“今天刚有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领导’汇报,正好大家都在给参谋一下。”   陈·领导·茶:“……”   她狐疑地看了程樘一眼,看他这模样,似乎很有把握一样。   程樘捏了捏陈茶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仔细研究了下标书,像三姨夫说的,工期给的不是很充裕略有些紧张,对工程质量要求也确实很高。   客观来说我们确实不是个正轨的装修公司只是个零散小作坊,接新星大厦这样的项目对咱们大家来说是有点自不量力。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我觉得我们可以跟其他装修公司合伙一起拿下这个项目。这样我们压力就没那么大了,能赚点钱还能跟人家学点东西。   最重要的是,新星大厦是一座综合性大楼。有商场有办公区有酒店。到时候形形色色的人都会看见我们的装修。到时候,咱们时遇装修就一炮而红!以后就不用再愁订单的事了。”   陈茶讶异地看了程樘一眼,知道他昨晚睡得晚,确切地说新星这个工程给程樘的压力十分大,他最近经常失眠。有时候陈茶半夜醒了还能看见他在写写算算。昨晚也是,她一觉睡醒,程樘还在客厅就着台灯皱眉算东西,脚边的烟灰缸里是密密麻麻的烟蒂。   当时程樘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大约见她太困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嫌她光脚出来,把人又抱回卧室。   现在想来,那会儿大约就想跟她说这事。   陈家众人就这事展开新一轮讨论的时候,陈茶也在思考,她想了一会儿,用胳膊肘捅了下程樘:“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我是说跟其他公司合伙竞标这事。” 第146章 、意外偶遇   程樘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半一半。”   “什么意思?”   “装修跟人合伙的事多少有点想法, 但是合伙人还没有。”   陈茶一听拉着他坐下,“说来听听。”   程樘从随身拿的文件袋里掏出新星大厦的设计图。   李天佑连忙把桌子的一角清理出来给他放图纸。   新星大厦,高达百米。   办公楼按层算都二十层, 酒店层数更多。   像这么大的工程,以目前程樘跟陈茶的能力跟资历来说, 就算中标了也吞不下。   别说的不说, 上哪找这么多装修工人去?不能从村里抓点临时工来干专业的活。   再来, 官方项目有个毛病, 付款的时候需要走流程,相对来说有些繁琐会很慢。这就意味着装修期间需要先垫付大量资金。   不是程樘妄自菲薄, 他们家这点钱在这么大的项目面前,有点不够看。   程樘仔细想了想, 他跟陈茶最主要的目的是让他们时遇装修在雾市打出名号,赚钱倒是其次。   这样的话,可以考虑把新星大厦从一个整天拆解成好几块来看。   从下往上数, 首先是大厅以及商厦。   这一部分对主体装修要求倒不是很高,重点是每个商铺怎么在统一的大环境中谋求小不同。   不过程樘他们没从事过相关装修,暂时跳过。   从五楼起就是办公楼, 办公室都是间隔好的,没太大的发挥空间,主体风格和色调基本上都是早就定好的, 变化最大的是办公家具。   家具这一点,程樘觉得他们很有竞争力。   所以他用笔在这一块上写了个只要家具。   然后是餐厅。   餐厅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这个发挥空间很大。   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餐桌椅都能加入很多的个人特色。   所以程樘建议保留。   然后是酒店。酒店的定位就是四星级商务酒店, 如果顺利的话这将会是雾市第一家四星级酒店。   这种酒店说白了, 就是招待所, 一般只有高端的商务精英才会喜欢住这种地方。   关于酒店的装修程樘跟陈茶讨论许多次了。   程樘的意思, 商务酒店就该有商务的感觉,总体要正式一些。   陈茶不同意,她的意思是,再商务的人白天谈了一整天的工作,晚上回到宾馆还住那么沉闷压抑的房间也会烦。   她建议标间是商务,但是大床房可以弄成主题样式的适用于各种客人。   随着改革开放,大家的生活条件也是越来越好,说不定以后普通人也能住起这么好的酒店。   要个这种可能性留出一部分空间。   至于套房,就弄成杨春凯家那种比较奢华的风格。   也是一套一个风格。让客人自己选择住什么样的。   陈茶看他把酒店区域一分为二,高端的打了勾,标间打了个叉,问他:“你这什么意思?”   程樘食指点了点旋转餐厅的位置,又点了点酒店VIP和套房的位置,“我的意思是我们只争取这两块的装修。”   “你想要高端市场?”   程樘点头:“对,但也不完全是这样,这是无奈的选择,能保证我们的利润最大化。如果这是在油城我肯定就想着拿下整个工程。”   可惜这是雾市,他们还没有自己的装修团队。工装也是他们陌生的领域。   李天佐听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主办方会听你的?你说干哪块就干哪块?”   陈茶比李天佐了解程樘,脑子也转得更快些,已经明白了程樘的意思,抢答道:“所以,我们的设计图要特别有亮点,亮到新星的负责人无法舍弃我们。这样我们才能有谈判的资格。否则,恐怕连汤都喝不到。”   李天佐啧了一声,摩挲了下下巴,道:“那你俩努力吧!这可不在我努力范围内!我只能干点苦力!”   “说起这事……”陈茶重新站了起来,手指先指了指几个还在读书的娃:“你们要好好努力读书。等你们长大没文化可就行不通咯!”她又回头点了点几个同辈:“各位表哥表姐表弟,通知你们一下,我自作主张都给你们报了夜大,谁也不许像小时候那样逃学了。丑话我说到前头,不好好上夜校考学的,等以后公司做大了只能干苦力,好好上学的才能干管理层。”   生意每大一点,感悟就多一点。   最开始陈茶他们也没觉得文化有什么用,后来开公司了发现文化不够用了,赶紧努力提升自己。   如今公司做得更大了又发现光自己提升还不行。她跟程樘作为领头羊在前面冲,后面的人也不能掉队,所以年轻一点的平辈也得赶紧把东西学起来。   要不然公司再做大一点,光靠她跟程樘事事亲力亲为累死也不赶趟。   可惜,以前不流行念书,几个平辈一听就苦了脸,女孩还好些,男孩眉头皱得最狠。他们从小就讨厌上学,没想到大了也得补上。   几个长辈幸灾乐祸:“该!让你们小时候不好好学习!”   陈茶听见回头朝几个长辈笑眯眯道:“各位舅舅舅妈姨姨夫们,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即使各位年纪大了一点,学东西慢了一点,但是多学多会,所以我也给你们报班了。”   不指望他们学多少,扫盲班总得毕业吧?   几个长辈顿时不笑了。   尤其是讨厌上学的么舅,连忙转移话题,指着桌子上的烤串道:“烧烤都要凉了!先吃饭!”   ……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到后半夜,大家才吃饱喝足,三五成群一前一后的往陈茶包下的招待所走。   走到半路,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商务人士,但是半夜这种时候看起来平添几分鬼鬼祟祟。   大家不由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见了他们,活像看见了救星,朝他们小跑过来。   中年男人明明也是黑眼睛黄皮肤一张嘴却是外国话。   众人傻眼,跟中年男人大眼瞪小眼。   陈茶跟程樘好歹也算上了两年多的夜校,勉强能听懂几个单词。   合作、迷路、酒店、求助。   两个人拼凑了一下,猜测中年男人应当是为了什么合作项目,迷路找不到自己住的酒店了需要人帮助。   陈茶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加上手势比划,让中年男人稍安勿躁,她会帮忙。   她示意程樘跟中年男人再多说几句,自己走到一边用大哥大给秦毅打电话。   秦毅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并且有国外留学经历,外语应当不在话下。   程樘十分听媳妇儿的话,对中年人招招手,“大哥,来聊五毛钱的?”   中年人虽然听不懂,但是程樘的脸在路灯下还是挺清晰的。   在世界各地都有这么一种人,手下跟着很多弟兄,专干些打家劫舍的事。   人们给这种人的职业定义为“□□”。   而程樘挺像种人里的头目,俗称老大。   中年人顿时苦了脸,看看来时的路,再看看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二三十口人,直接哭了。   一边哭一边掏口袋,把口袋翻给程樘看的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的。   程樘只听清楚没钱。   别说他听懂了关键词,陈家众人关键词都没听懂也猜出了这个中年男人想表达什么。   大家乐不可支。   论经典,想必也不会超过么舅那句“你往这里一站,警察就能立案!”。   所以即使被众人看笑话,程樘也无所谓,用不是很流利的英语对中间男人道:“不要钱,聊会儿天。”   中年人见他们确实不像有恶意的样子,这才挪到程樘跟前,问他:“你想聊什么?”   这句程樘能听懂,在绝无仅有的外语词库里翻了下,勉强拼凑出一句:“你说你来我们国家干什么?盖房子?”   中年人猛点头,一顿叽里呱啦。   程樘认真倾听。   李天佐曲起胳膊肘拐了么舅一下,下巴朝程樘的方向点了点:“你说他真能听懂不?”   么舅摇头:“不好说。看架势像能听懂。但,据了解应当是听不懂。”   李天佐:“……”   程樘确实听不懂,连听带琢磨,大概拼凑出来,这中年男人似乎是房地产商,来盖房子参加竞标的。但是翻译似乎出了什么情况进了医院,他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了。   两个人就这么鸡同鸭讲,连比划带猜竟然聊了有半小时。   陈家众人十分惊奇。   程樘素来话少,除了陈茶跟别人往往说不了几句话。   当然一般人也没勇气跟他聊这么久的天,有事说事,没事自己干自己的也比跟程樘聊天体验好。   所以这外国人是被逼无奈还是跟程樘真这么投机?亦或,仅仅因为陈茶那一句轻飘飘的命令?   “他可真听茶茶话。”敏敏.感慨。   李天佐翻个白眼:“听话不假,但这么听话就假了。八成不知道憋什么坏呢!”   这些问题一直到秦毅睡眼惺忪地被陈茶接过来充当临时翻译才得到答案。   中年男人叫项镭,是个新加坡籍华人。   他祖籍就是雾市的,父亲去世前强烈要求要落叶归根,所以项镭就带着父亲的骨灰千里迢迢回了雾市。   本来安顿好父亲也就走了,恰巧祖宅所在的村子有一块地被规划到了市开发区。   他家就在城南方向,原本属于其他乡镇,市区这一规划,他们就有可能被划到市区来。   生意人的商业嗅觉往往比普通人灵敏,项镭觉得这事有钱途便动了心,临时改变主意留了下来。   他想为父老乡亲做点什么。   当然,商人逐利,他也是为了赚钱。   项镭原本是带了个翻译过来。   晚上项镭跟地方上的负责人吃饭,还是翻译陪同的。   谁知道在回来的路上翻译开始上吐下泻,项镭只好把人送去医院。   医生说翻译是水土不服需要住院。   那项镭得回宾馆拿钱给他付药费,就打了个车回来。   也是点背,选了个黑车,司机把项镭身上的钱搜□□净,还把他丢在了这么个陌生地方。   大半夜的,本就没什么行人,他还语言不通。   问路也问不明白,派出所也找不到。   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再遇见个抢劫犯,又累又困又饿,还求助无门。   幸好遇见了陈茶跟程樘他们。   弄清楚事情原委,陈茶跟众人先回去休息。毕竟小一一还在家等着,他还吃夜奶呢!   程樘开着车载着秦毅,把项镭先送到派出所报了案,等他录完口供,又把人送回酒店。   到了酒店说明原委,重新在前台拿了钥匙之后,项镭对着程樘跟秦毅千恩万谢。   秦毅这时候十分高风亮节,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倒是程樘开口来了一句:“真想谢的话!你那房地产项目带我一个?”   秦毅:??!!   “不是,兄弟,这时候难道不该体现咱们泱泱大国助人为乐的精神?怎么还主动开口索取谢礼?”   程樘听见秦毅跟做贼似的轻言轻语,眉毛一挑问他:“冲突吗?”   秦毅:“……”   不冲突吗?   你这算不算挟恩报复?   秦毅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就见“苦主”项镭十分开心道:“你想怎么合作?”   秦毅:“……”   什么叫狗拿耗子?请看我。   于是程樘跟项镭一见如故借着秦毅的嘴谈得十分投机,就差直接跪地拜把子了。   弄得秦毅感觉自己就像个高瓦灯泡或者用完可以抛过墙的红娘。   偏他这个高瓦灯泡还不能回去睡觉,得尽职尽责的当现场传话筒。   最后在再他的牵线搭桥下,程樘跟项镭终于达成初步合作意向。   两个人各出资一半合作买地盖房。前提是如果他们能顺利拍下土地。   后期建设问题,项镭出绝大部分的设计图,出优秀的工程师。   程樘出工人。   我泱泱大国最不缺的就是工人,但是项镭初来乍到,语言都不通去哪找工人去?   而程樘没接触过房地产,不懂盖房子,这一点需要跟专业的项镭学习。   秦毅对他俩的话题没兴趣,一个劲的打呵欠。   酒店提供的免费茶包都泡的没色了这两位大老板还在继续。   尤其是程樘,一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聊?   好吧,也不是聊。可以称之为虚心请教。   看得出来程樘在努力学习房地产相关的知识,像极了雨天的小树苗,好不容易天降甘露,努力吸收。   这一聊聊到天光乍亮,秦毅打呵欠打的泪眼汪汪,项镭突然想起他光顾聊天还没给翻译兼秘书送医疗费。   程樘这才起身告辞。临走还借秦毅的嘴提了个条件。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成功拍下你说的地皮。我希望能给我一套独栋别墅的设计施工以及周边绿化的权利。利润上我可以让出一部分。”   项镭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地产的老板想在自己的地皮上盖栋房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   无论陈茶跟程樘再怎么觉得时间不够用,时间还是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挪到了竞标那天。   把小一一托付给阿姨后,陈茶换了身比较商务点的白衬衫和黑西裤。   程樘也是西装革履。   两个人开着车带着各种文件直奔招标现场。   比起人家一个团队十几二十个人,他们两个抱着一堆资料显得有些寒酸。   陈茶咕哝:“早知道把么舅他们叫来撑场面了。”   程樘把文件随手放在桌上,握住陈茶的手,低声问她:“紧张?”   陈茶点头。   第一次参加招标,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能不紧张吗?   陈茶狐疑地打量着看起来十分淡定从容的程樘,纳闷道:“你不紧张?”   “还好。”他这几天特意找项镭请教过招标的事。   项镭做房地产项目的,参与招投标跟吃饭一样都是日常。   所以经过项镭的辅导,关于流程上程樘是有把握不会出差错。   但是到底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到底会有些因为陌生引起的紧张和拘谨。   这是地方工程,每一道流程都十分正规。   陈茶的紧张只是一会儿,她人美嘴甜,很快跟周围人打成一片。   程樘坐在休息区,视线没离开过陈茶。   陈茶再回到程樘身边的时候,小脸垮了下来。   程樘把自带的水杯递给陈茶:“怎么了?”   陈茶喝了口水,长长叹息一声。放回水杯,指着他们附近的一个团队给程樘介绍:“这个国营单位,承接过国家级大项目的装修。”   又换了个方向指:“那个也是国营单位,确切地说跟新星项目属于同一家母公司。资质也十分过硬,我看过他们的装修案例,最起码也是省字开头的工程。”   陈茶手指指向正前方,“看见那几个人了没?”   程樘点点头,这几个人比到会场的其他人都从容,似乎十分胸有成竹。   “那家装修公司来头更大了。他们不是本地人,从九江那边过来的。人家之前干的都是国际项目。这次是他们公司为了打开本地市场才过来的。说句难听的,人家接这个装修基本算是纡尊降贵了。”   程樘看了陈茶一眼,十分纳闷:“所以呢?”   陈茶:“……”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所以我们中标的可能性很小,十分小,特别小,小到跟你再生个女儿一样的几率。”   “那不小。”程樘道,“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呢!”   陈茶冷哼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按计划生育你这辈子怕是有且只能有小一一一个儿子,女儿是不可能有了。”   哦!这个意思。程樘点点头,还是有点不理解陈茶的丧气,“这些,咱们不是早就知道?”   陈茶:“……”   早在决定参加新星这个项目之初,他们就知道人家有什么自己没有什么。   基本相当于什么都没有。   能中标自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不中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陈茶撅起嘴,“可我们努力这么久,这么拼,要真中不了,也还是会难过呀!”   哪有学生认真学习一学期愿意接受自己注定不及格?   程樘拍了拍陈茶的发顶,轻笑:“媳妇儿,放松点。咱们当来学经验的!”   “也只能这样了。”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负持招投标流程的主持人,终于到了大家等待的大厅。   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新星大厦的情况之后,就宣布正式开始竞标。   “本次我们新星项目招标主要考察两个大项,第一个当然就是装修方案,第二项自然就工程是报价。大家的标书我们项目相关的负责人都认真仔细研读过了。现在请念到名字的装修公司代表,依次到我们的会议室讲提交解你们的装修方案。”   陈茶看着各家公司依次进入会议室,慢慢竟然平静下来了。   像程樘说的,他们参加这个工程招标本来就不占优势。   别人都是闻风而动,八成新星大厦还没盖起来就开始为这个项目做准备了。   虽说陈茶跟程樘每天忙到只睡四五个小时,但是他们得知新星大厦这个项目的时候本就已经很晚,准备时间比别的企业少了许多。   他们又刚从油城迁过来,人生地不熟。   不中标才是情理之中,中标才是意料之外吧?   参与竞标的公司虽然也不算太多,但到底新星是个大项目,公司一个接一个的演讲,每一家都占用了不算短的时间。   陈茶跟程樘从上午九点等到了下午还没轮到他们。   中午是招标单位请大家在食堂吃的饭。   到了半下午陈茶的雄心壮志早被消耗干净,只想着早点结束回家陪孩子。   他们的时遇装修是参与竞标公司中最后一家,轮到他们讲解装修方案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了。 第147章 、竞标体验   会议室里所有新星项目的负责人已经明显面露疲惫, 看起来十分不在工作状态。   陈茶跟程樘进入会议室后,程樘先摆弄幻灯机。陈茶先把时遇装修的效果图介绍文稿一起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参会人员。   发完文件,陈茶没着急落座, 把她跟程樘刚提来的暖壶拿来给大家一一重新倒了手,给每个人倒满水杯之后, 还人手一块巧克力。   “这是什么?”第一个被陈茶服务的负责人看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问, 入鼻还一股焦香味。   “这是咖啡。我一个在外国留学的朋友很喜欢喝, 这是她自己研磨的。我们来油城的时候, 带了些,想给大家尝尝。”陈茶指着桌上的巧克力, “这巧克力也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大家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有些是喝过咖啡的, 有些没喝过。闻言纷纷端起自己的杯子品尝。   陈茶知道国人不喜苦,特意多加了奶和糖。   大家纷纷对这咖啡赞不绝口。   也有的负责人忙活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忍不住拆开陈茶送的巧克力。   巧克力其实不是莫莉给的, 是她中午绕道去百货大楼买的。   他们排在最后一名,到那时候定是人困马乏,大家都只想着早点下班, 谁还愿意听他们仔细讲解?   陈茶这算是未雨绸缪。   咖啡跟巧克力,一样提神一样补充体力。   果然,短暂的吃喝之后, 各个负责人都又精神了些。   陈茶借机走到程樘身边,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微笑着开口:“其实我们时遇装修就跟大家手里的巧克力和咖啡一样都算是‘外来物种’。看见各位领导对咖啡跟巧克力都接受良好我就放心了!这说明各位领导是开明的, 想必对我们也能接受良好。”   刚刚恢复了体力跟精神的招标领导们都被她幽默中隐藏着的恭维取悦了。   会议室里严肃正经中透着困倦的气氛霎时变得一团欢乐。   有人还特别配合地问陈茶:“外来?你们是从哪里来?难不成你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   陈茶连忙道:“虽然不是大唐来的, 但确实是从东边来。我们是东省过来的。”   “那是沿海城市可比咱们经济发达多了, 你们怎么还来雾市了?”   “因为我是本地人啊!”陈茶从普通话切回地方话, “我爱人父母双亡,心疼我想家,就想着把公司也给迁过来。好让我能跟家人在一起生活。”   比起干巴巴的公事,大家自然对这样美好的爱情故事更感兴趣一点。   再加上有句老话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然都会配合地恭维陈茶跟程樘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陈茶朝程樘使了个眼色,程樘点点头找出油城自家装修的幻灯片放上。   陈茶立马道:“谢谢大家的祝福!这房子就是我们在油城的家。是我爱人亲自装修设计送给我的礼物。”   甲方负责人们看了一整天的白墙蓝裙木家具,难得看见这么亮眼温馨的图,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有人当场就夸好看。   陈茶接着道:“我们来雾市,不,回雾市是为了找家的感觉。我相信以后来新星住宿的客人们,需要的也是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我们时遇在设计的时候,大胆尝试了一些异于平时的风格……”   程樘跟陈茶配合十分默契,陈茶负责讲解,程樘负责更换幻灯片。   陈茶只一个眼神,程樘就知道她需要什么,会实时把她要的幻灯片换上。   同样,程樘手才动,陈茶就知道说话的节奏该怎么控制才能跟幻灯片配合的天衣无缝。   别家装修公司都是从下往上介绍,他们俩相反,从VIP套房开始介绍。   更不同于其他装修公司的是,其他公司关于酒店这块,讲究的是风格统一,标准间,大床房,跟套房的整体风格一样,只在细节处有变化。而时遇的设计图,每一套房间都是不同的风格。   有基本商务风,有奢华的欧美风,有温馨的家庭风,还有浪漫的异域风情,以及供情侣幽会用的浪漫风格。   浪漫风格的灵感来自于莫莉。   她是个浪漫派,总吵吵着酒店装修太死板了,跟医院似的,一进去虽然不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但也是标准的檀香味种夹杂着一股子霉味。让陈茶设计的时候弄一个适合情侣的,或者弄个公主风格。   这样等她来雾市看陈茶的时候一定会入住。   其他风格的灵感来自于全世界其他国家的装修方案。   陈茶一一讲述了不同风格房间的特点,寓意。   甲方所有的参会人员,全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看着,眼神向往。   招标小组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相关部门的管理层,平日里少不了出差。   大家出门在外住的也都是陈茶口中一个模板的商务风。他们互相交头接耳讨论了下,纷纷认为如果出差住的酒店换成陈茶他们装修图上这种房间,那谁也愿意住。   出差能住各种各样的房间,跟旅游一样,谁也心动。   毕竟在做的也都是大企业的管理层,出差住个五星酒店也是常事。   陈茶接下来讲解的是餐厅。   餐厅陈茶跟程樘确实没装修过,本来完全没概念,但是莫莉那家餐厅就很别具一格,十分奢华出挑了。   所以征求了莫莉的同意之后,陈茶在借鉴了莫莉西餐厅的装修基础上,又做了改进。   她画完设计图之后拿给莫莉看,莫莉又挑了几个地方进行完善。   关于餐厅就四个字形容:高端奢华。   介绍完餐厅就是办公区和商场。   等陈茶他们的装修方案全部讲解完,已经暮色四合,早过了下班时间。但是甲方这些负责人没有一个催促他们的,反而听得意犹未尽。   陈茶讲完了之后,才简单的介绍了下时遇公司。   “时遇的意思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我希望我们时遇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新星”   这是陈茶的结束语。   在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陈茶提出请大家吃饭来补偿占用大家的下班时间。   理所当然被拒。理由是特殊时候需要避嫌。   陈茶当然不会强人所难,想着等招标结束后,给大家送点小礼物以表心意。   他们离开招标现场的时候,白天人满为患的大厅已经空荡荡的,只余白亮的灯光。   陈茶只想回家睡觉,程樘不同意硬拉着她去吃了点夜宵,说陈茶已经这么累了,晚上还得奶小一一,不补充点食物哪里行。   吃过东西,回到家喂完小一一之后,陈茶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   程樘也累,但还是把陈茶抱进浴室,给她洗澡。“臭小子这么大该断奶了。”看给他媳妇儿累的。   陈茶眯着眼,任程樘上下其手,反正这种时候程樘不会欺负她,说洗澡就是洗澡。   只是心理上再困,生理上也难免会有些反应。   陈茶哼唧了声,“他快一周岁了。等过了周岁生日就给他断奶。”   小家伙现在已经不靠母乳生存了,一天见不到陈茶除了想念之外不影响正常吃饭。   他不挑食,体格也很好,站得稳稳当当,偶尔还能扶着茶几走那么一两步。   但也只有一两步。   被摔了也不哭,露着上下共三颗牙齿,笑呵呵的。   每次都会换来程樘一句:“傻!”   每次陈茶也都怼一句:“随他爹!”   “嗯。”程樘拿过沐浴露给陈茶涂抹,顺口问她:“这边周岁宴得大办?”   陈茶点头,“对!相当隆重。”   地域不同风俗不同,在钱榆村只刚出生那时候会大办宴席,宴请亲朋好友,其实就旨在宣布家里添人口了。   但是三文村不一样。   动辄就喜欢扎堆聚会。芝麻大的事都能摆宴席。   像小孩子周岁宴这种盛事,得摆流水席,怎么热闹怎么来。   程樘又嗯了一声:”那你想回三文村办还是在雾市?”   陈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有心思想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到时候再说吧!还好几个月呢!”随即皱起眉不情愿地催促程樘:“你快点洗!我想睡觉!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程樘嘶了声,“真拿我当佣人使唤?”   “你想的美!我的身体才不会给佣人看。”   程樘被她逗笑了,“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免礼。”   换来程樘在她颤颤巍巍那一点上轻拧了一下。   陈茶惊呼一声,撩起水扬他一脸。   程樘摸了把脸,没再折腾她。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明天的报价,他们报价不算低也绝对不算高,给自己留的利润空间不大。   之所以没压倒最低,就是怕合伙的时候实在没利润空间。毕竟不管国营还是私企大家开公司也不是为了做慈善。   他扯过浴巾,包起陈茶,把她抱上.床,自己重新返回浴室。   洗完澡之后,程樘又把报价表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番,皱眉细算了下,重新改了一部分。   早晨陈茶比程樘醒的早,小一一醒的更早,宋姨带着他在客厅玩耍。   现在他们家算是十分宽敞,隔壁的房子早买过来,把原来两间屋子中间非承重墙打掉,又简单装修了一遍。   如今家里是二房并一房,客厅十分宽敞,还给小一一弄了个游戏角。   家里卫生间也保留了两个,只是靠近卧室的一个厨房被程樘改成了衣帽间给陈茶用。   见陈茶醒来,宋姨让她带着小一一,自己去做早饭。   做饭不在她最初跟陈茶签的合同里,只是她看这小两口实在太忙了,忙到时常顾不上吃饭,便自动自发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他们做做饭。   宋姨体谅陈茶夫妇,陈茶夫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除了会送宋姨礼物之外,工资也是额外涨了一部分。   小一一早晨精神头好,在自己的地盘上抓抓啃啃,时不时还朝陈茶笑得牙不见眼。   陈茶拿块干净帕子,时不时给他擦个口水。   长牙前后,小一一特别喜欢留口水。   等程樘起床的间隙里,陈茶一边陪一一玩耍,一边翻了下报价表做最后的确认。   报价表不像装修方案,装修方案有点小瑕疵还能临场发挥及时补救,报价表跟上学考试的试卷差不多,交上去就没后悔的余地。   陈茶看着几个关键数据都被程樘划掉,皱起眉。   这种时候改报价?!   程樘起床简单洗漱了下,来餐厅吃饭,就看见陈茶对着报价表皱眉。   陈茶见程樘过来,举了下手中的报价表:“这什么意思?部分价格你怎么还调高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 第148章 、你认识我   程樘闻言从餐厅走到他们娘俩跟前, 先伸手掐了一下小一一的脸,“叫爸爸!”   被打扰的小一一迫于武力威胁,不情不愿地张口, 含糊不清道:“哒哒”   “乖儿子!”程樘大掌在一一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陈茶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这是父子还是仇人。   程樘跟小一一的互动, 总是从暴力开始。   父子俩打完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样, 各忙各的, 小的玩游戏, 大的坐在陈茶身边,接过报表。   陈茶皱眉指着几处数据:“你这样改咱们利润空间倒是高了些, 但,跟其他企业的报价估计拉不开距离了。”就意味着价格上他们不占优势。   程樘点点头, “我知道这有些风险。如果这项目只考虑中标,我们之前的报价确实最合适。咱们自己准备好薄利扬名,这样是没问题。可咱们不是打算跟人家合作?”   陈茶秒懂, 一脸恍然:“对哦!这样的话,咱们除了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对方的利润。让人家跟咱们一样基本白忙活不现实。万一人家用工成本再高一点就赔本了。”   谁会愿意做赔本的买卖,为了不赔本肯定就会在用料上降低成本, 到时候工程质量就是新的问题。   万一真出工程质量问题,那不是扬名立万而是臭名远扬。   那可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樘点头,“所以我想了很久, 宁愿舍一部分竞争优势也不能后患无穷。”   陈茶同意,搂着他脖子亲了一口夸奖:“我爷们可真聪明!”   ******   第二天竞标现场就冷清了许多。   因为很多企业被刷了下去。只有方案被选中的公司才有资格参加报价环节。   剩下的这些企业都算是一方霸主,分散在大厅各个地方, 颇有种王不见王的既视感。   就是王有点多。   而陈茶个程樘两个人外貌本就出众, 往那一站很有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但是他们外貌虽然出众, 公司却名不经传,以至于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非常耐人寻味。   大约就纳闷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吧?!   最难的一关过去,陈茶跟程樘也就无所畏惧了,只剩下报价,成不成听天由命。   他们刚到不久,主持人就过来了。   这一次倒不用一一进入会议室了,而是拿了一个封闭的箱子,上面只留了一道狭窄的长孔,让大家把报价表塞进去。   之后,他报走了箱子让大家静待消息。   等待总是煎熬的。   好在这次不用陈茶跟程樘一等就是一天。   快到中午的时候,主持人重新返回会场,没宣布结果,照例邀请大家去食堂用餐,但是留下了陈茶跟程樘。   “我们新星招标小组的负责人想见见二位。所以得耽搁二位的用餐时间了。”   程樘跟陈茶对视一眼,这种时候被留下,最起码算是好消息。   陈茶忙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这边走。”主持人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走。   陈茶跟程樘到了负责人办公室,看见坐在沙发上等他们的人,意外也不意外。   惊得是那天他们在家具展销会上见过的那位胖子,陈茶还请他吃过饭。   上次交谈,只知道这胖子姓王,也知道他是个官,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官。   见陈茶跟程樘进来,胖子起身,伸手一一跟他们两个握过之后,示意二人落座。   先朝陈茶点点头,“上次一见如故,还没跟你聊够。这两天一直想跟你聊聊。为了避嫌,一直等到现在。可把我憋死了!上次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王国良,这次新星项目招标的总负责人。”   程樘收回回握的手,点点头,言简意赅道:“程樘。”   “王……总。”陈茶不知道王国良职务,只好挑了个比较通俗的称呼。   王国良摆摆手,“可不敢当。我算哪门子总?”   陈茶跟程樘自然都不会把这种客气的话当真。   后来才知道,在国营企业里,总字确实不一定是最大的。而王国良也确实不算总。新星的一把手,称呼起来姓后面要跟书记的那种。   只是那时候,陈茶已经习惯称呼他王总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王国良话音刚落,秘书敲门,后面跟了三个人,一人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分格的餐盘。   得到王国良的允许后,三个人鱼贯而入,把餐盘一一摆在三个人面前。   两荤一素还有一碗汤。主食是米饭。   “上次你请我吃大餐,我却得委屈你们二位陪我吃工作餐了。”王国良笑道,言语间真心有几分不好意思。   “您太客气了!大餐随时都能吃到,这工作餐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你这丫头总是这么会说话。”王国良笑笑,率先拆了筷子,“来,咱们边吃边聊。请二位过来呢是有件事想跟二位商量一下。”   “您说。”程樘先把筷子拆了递给陈茶,自己才拿起剩下那双筷子拆开。   都说细节看人。   王国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接着道:“是这样的。经过我们招标小组综合比对之后,发现你们的情况最为特殊。其他企业综合评分很均衡,基本可以按打分来确定中标还是不中标。唯独你们时遇装修的得分十分极端。你们的装修设计方案十分亮眼,获得了整个招标小组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陈茶跟程樘都没说话。   因为这样的话后面往往跟着一个但是。   “但是呢!你们报价不算低,公司的基本配置却是所有参加投标的企业里最低的。你们没有工装案例,员工很少,没有自己长期合作的建材商。我们新星大厦不算是个小项目。说句两位不太愿意听的。这么大的项目交到你们这样的小公司手里,风险过大。而且我们工期很紧,没有时间让你们慢慢干。”   “您的意思是……”陈茶没说完,略有些掩饰不住的希望,这是没戏了?   “我希望能用你们能跟我们的兄弟单位合作,一起竞标新星大厦的装修工程。”   其实王国良最先找的是那家国字开头的装修公司,但是人家一听要跟时遇这样名不经传的小装修公司合作,听起来还要以时遇为主,当场拂袖走人。   王国良也知道这事是为难这些大企业,这太丢面了。   所以他思来想去,花了点时间做通了兄弟单位的工作,让他们一看在钱的份上二看在人的面上,权当帮个忙。搞定了兄弟单位就到了午饭时间,这才来找陈茶跟程樘商量。   程樘微皱了下眉没说话。   陈茶只一眼就明白程樘为什么有点不痛快。   王国良其实已经说话十分委婉,话里话外也努力尊重程樘跟陈茶了。但是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轻视还是让他们听着很刺耳。   他先去跟大单位商量再来找他们,无非就是觉得他们小公司没有话语权,肯定不会反对。   事实上陈茶跟程樘也确实没法反对,而且之前就计划好了要跟其他单位合作。   事是这么个事,被别人这么点出来,总有几分憋屈。   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怪他们还不够强大。   如果有一天他们也是国字开头的装修公司,还用得着跟其他企业合伙?   陈茶心平气和的等王国良说完,只说了句:“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儿给你答案。”   王国良点头应允。   陈茶拉着程樘出门,双手抱着他的脸捏了捏,“不爽?”   程樘拉下她作乱的手,轻哼一声:“有点。”   “那就努力把我们的公司做大做强。强到人家来求我们!而不是像菜市场待价而沽的白菜一样任人挑选。”   程樘点点头,在陈茶头顶揉了一把:“进去吧!我没事。”   他还没那么娇气。   以前受的屈辱多了,这算什么?   不过很享受她安慰自己的样子。   两个人故意拖了会时间,才进门。   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必要的态度得有。   负责谈条件的依旧是陈茶。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我们同意跟其他公司合作。但是,我们有两个条件。”   王国良倒是没想到陈茶他们还会有条件,有些诧异,但是素质涵养让他表现的十分不明显,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你说。”   “第一,合作可以,但是设计方案是我们的,得以我们为主。”   王国良有些犹豫。   “要不然,我们可以放弃竞标。”陈茶半步不让。   王国良一咬牙:“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他们有经验,你们还是多尊重一下人家的意见。”   “这是应该的。”陈茶不反对,“第二点是,既然是合作还是要分好工的。为了避免争夺工程,我希望提前划分好。我们时遇负责酒店的VIP房和总统套房装修,以及旋转餐厅的装修,其他部分都由贵兄弟单位负责。可以吗?”   王国良盘算了下,这就意味着时遇其实只占三分之一甚至是四分之一的工程。大头都是兄弟单位的。   王国良点点头,但是没说死:“这事我尽量协助你们双方沟通。毕竟你们同意了我还得做其他单位的合作。”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客套话。   程樘点头:“好。”   下午是唱标。   唱标就是公开招标结果,宣布中标企业。   时遇公司跟雾恒工程双中标。   其他企业十分不解,却也是只能悻悻离开。   晚上由新星集团做东,宴请陈茶程樘以及兄弟单位的负责人吃饭。   目的很明显,一是让双方认识,二就是划分装修工程。   程樘跟陈茶连忙表示这顿饭该由他们请。   雾恒工程来了三个人,新星集团来了五个人,时遇依旧是程樘跟陈茶。   雾恒工程的一把手姓江,叫江营,大约五十来岁。   他一见陈茶食指就指着陈茶,哎哎了好几声,“你是那个……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上,怎么都叫不出来,急的他孟拍自己脑门。   陈茶连忙上前,主动伸出自己的手,顺便自我介绍:“江总您好,我叫陈茶!”   “对!对!陈茶。看我这记性。”江营拉着陈茶的手猛晃两下。   陈茶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看得出来江营只是单纯激动,她早翻脸打人了。   不过,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江营,所以他这么激动是为哪般?   程樘皱了下眉,上前一步把陈茶揽进怀里,顺势强行把江营的手从陈茶手上拿开,强迫他跟自己握手,“你好,我是程樘。”   江营也不知道是激动过度没反应过来还是真不在意,又跟程樘介绍了一遍自己,然后还是看着陈茶一脸激动。   陈茶不由有些好奇,纳闷道:“您认识我?”   作者有话说:   还一更,18点 第149章 、头号铁粉   江营连连点头又摇摇头:“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尤其是我女儿特别喜欢你。你不知道啊!我有多想当面感谢你!”   陈茶:“……”反正就一头雾水。   王国良适时过来打断江营的话:“老江, 有话到招待所再说。都忙一天了,饿不饿?”   宴席定在招待所,需要开车过去。   虽然程樘跟陈茶开车过来的, 但是江营力邀程樘跟陈茶坐自己的车。   陈茶跟程樘实在盛情难却只好上了江营的车。   这是一辆七座的车,程樘跟陈茶坐在后排, 江营坐在中间。   这会儿江营也冷静了下来, 不像刚才那么激动, 给程樘跟陈茶讲了前因后果。   江营是二婚, 前妻跟孩子都死于难产。   二婚老婆也是九死一生才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可想而知,一家人对这个女儿宠成什么样。   女儿小时候最多算个娇.小姐, 这大了就成混世魔王。习成绩不好,又不肯出国, 去年要升高三了还经常旷课逃学。   动辄就请长假,这里跑那里蹿,四处旅游, 美名其曰趁年轻想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前年最过分,本来说放寒假出去玩到过年就回来,结果一直到开学了都没回来, 两口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报警都没法报。好在后来自己又回来了。   一开始江营还拿出大家长的威严训斥,可惜娇惯了十七八年怎么可能一下管过来。   两口子软硬兼施, 苦口婆心,都没用。愁的两口子天天掉头发,各种办法用尽了始终效果不好。   要搁以前, 女孩抽高中毕业也算高学历, 找个好工作不难。可如今高中不包分配, 只有中专跟大专以上才分配。   所以两口子无奈只得从给她找对象的事上下功夫。   谁知道自打去年某天, 江营这闺女突然开始发愤图强。   江营跟老婆自然喜不胜喜,也好奇,她怎么还突然转性了呢?   闺女说:“我要向陈茶学习!要当一个新时代独立的女性。她那么优秀还让夜校,我也要努力学习。”   江营还没欣慰完,听见闺女又来了一句:“等我大学毕业去给她打工!”   江营:“……”   生平头一次,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对一个人有了好奇之心。   后来跟女儿一打听,她说陈茶是东省的百万富翁,还是个女的。经常接受采访。又是带领村民们发家致富,又是捣毁人贩子的窝点,做生意还是一把好手。   江营人脉广,想方设法要来了陈茶采访的拷贝带,看了看。   确实挺励志,但江营可没女儿那么单纯,知道陈茶的采访都带有一定的商业目的。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女儿能好好学习就行。   江营的欣慰仅仅维持到高考过后。   现在女儿闹着要去东省找陈茶。   一个女孩子家,要跑那么远的地方,江营怎么放心?   自打高考结束,江营雇了两个保镖两个保姆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着女儿,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女儿一冲动就跑出去。   她平时说旅游也只是小打小闹,一般不会出去很远,这要真去东省可千里迢迢远着呢!   所以看见陈茶本人出现在雾市,江营怎么可能不激动?   陈茶没忍住插了句嘴:“问个不礼貌的问题。您家千金这么关注我难道没看我上个月的采访?我说了会搬来雾市。”   江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打她快高考就不让她看电视了。你一年就上那么两三回电视,她倒不怎么闹着看电视。何况我们家看电视也是看东省台,还真不看地方台。”   陈茶:“……”   江营想起一事,又回头问她:“我女儿倒是经常给你写信,你收到了吗?”   陈茶:“……”   她不太确定道:“可能收到了吧?!”   见江营想变脸,连忙补充道:“自从我们钱榆村出了买卖妇女儿童的事之后,全国各地是有很多朋友给我写信,开始我都一一回复过,只是我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您的女儿。但是后来,因为我们太忙了,又搬了两次家。中间还因为发洪水冲毁过村子,丢失了很多信件。”   江营啊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想了想道:“我女儿叫江如月,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陈茶苦思冥想状,其实只是不好意思说,江如月有没有她不知道,叫月月的大约有十几个。   有些实话说出来伤人还是不说为好。   好在陈茶没装多久,他们就到了市招待所。   ******   若大的包间里摆着一张大红木圆桌。坐他们十个人还绰绰有余。   陈茶是他们中唯一的女性,虽然没有人觉得她多余,但是说话什么的明显有些放不开。   毕竟男人多的场合,除了喝酒还能聊一些沾颜色的事。   陈茶等了会儿见他们也不说正事,便主动提出离开。   程樘拉着陈茶的手不放。   “谢雯雯就住这附近,我去找她玩会儿。等你吃饱了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你。”   程樘还是不情愿。   陈茶小声哄他:“我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我走了他们说话也方便一些。再说你们都抽烟这房间里烟雾缭绕,味道也不好闻。”   程樘听见最后一句,舌尖抵了下后槽牙,这才放人。嘱咐陈茶:“别乱跑!”   陈茶点头,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   一出门肚子饿的咕咕叫,陈茶抬腕看了眼手表,想了想先给秦毅打了个电话,然后直奔谢雯雯住处。   谢雯雯住在电视台分的宿舍里。条件还不错,两人间。   陈茶来过几回,轻车熟路就找到了。   谢雯雯也是刚下班回宿舍。   电视台记者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也很有面子,但是又跟一般坐办公室的白领不一样,加班是家常便饭。   “茶茶姐?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看我了?”谢雯雯十分惊喜。   “在附近办事路过你这儿。”陈茶摸了摸肚子,也不客套:“咱俩去吃点东西?”   “好呀!我也很饿。”谢雯雯一边换下工装一边对陈茶道,“我还打算等你忙完这两天再约你,我在附近发现一家鲁菜馆,做的特别正宗!咱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陈茶含笑点头,“你这是怀念大学生活了?”   谢雯雯长叹一声:“是呀!上班了才知道上大学的日子是多么珍贵!”   等陈茶跟谢雯雯到了约好的鲁菜馆,秦毅也赶到了。   他骑自行车来的,看他喘气的困难程度,陈茶合理怀疑秦毅把自行车踩出了摩托车的速度。   谢雯雯不明所以,纳闷道:“秦大律师?你怎么也来了?”   秦毅指了指陈茶,自己喘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茶好笑地摇摇头,还是年轻好!为了爱情什么真是冲动啊!   “我叫他来的。前阵子有点事请秦律师帮了点小忙,所以想着顺道一起请他吃个饭聊表谢意。”   谢雯雯狐疑地打量依旧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毅,打趣他:“秦律师,你们律所是开不下去了吗?还是你经济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秦毅:???   大约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他有点缺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连陈茶都啊了一声,好奇地问谢雯雯:“为什么这么问?”   谢雯雯瞟了秦毅一眼,小声对陈茶解释:“不过是吃个饭,至于这么激动?骑个自行车穿越小半个市区,还骑这么猛。”   陈茶:“……”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毅也听见了。   他:“……”   陈茶又好笑又觉得任重道远,谢雯雯这姑娘在感情上似乎还没开窍,她这红娘不好当,秦毅这追妻怕也是遥遥无期!   三个人在大堂落了座。   桌子是长条桌,两侧各配一条长凳,陈茶自觉得跟谢雯雯面对面坐下。   秦毅自然地坐在了谢雯雯身边。   谢雯雯:???   她特意坐在了桌子内首就是为了把外侧留给陈茶。   可陈茶坐到了对面?   谢雯雯眨眨眼看看一脸坦然且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专心看菜单的陈茶,再扭头看了眼脱外套的秦毅。   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不太自在。   陈茶货真价实的饿,点了两个想吃的菜把菜单推给谢雯雯。   谢雯雯推给秦毅。   陈茶跟秦毅都看向谢雯雯。   谢雯雯:“……”   她无辜的问陈茶:“你不是说请秦毅吃饭?”   陈茶啊了一声。她只是找个让秦毅合理出现的理由,倒也没想到谢雯雯这么自觉地把自己当蹭饭人。   秦毅笑着把菜单推会谢雯雯跟前:“我不懂鲁菜,你帮我选吧!”   陈茶抽了抽嘴角,原来当电灯泡这种感觉!就是多余。   话是这么说,但是三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冷落谁,莫名一团和气。   这大约归功于三个人都是靠嘴吃饭。   陈茶是做生意的,买卖成不成还得靠嘴谈。   秦毅是律师,职业靠嘴皮子吃饭。   谢雯雯是记者,也是个考验嘴皮子的工作。   不过陈茶作为红娘,自然会选择性的遗忘自己,装作惊讶道:“说起来,你们两个的职业都是靠嘴吃饭的!还挺有缘?而且都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们要不互相考虑下?”   谢雯雯倏地红了脸,没防备陈茶突然来这么一句。   秦毅倒是有准备陈茶会给他撮合,但是也没想到素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陈茶当起媒人来这么没经验,直白到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脸皮发烫。   他摘下眼镜放在桌上,短短几秒做好了心理建设。   毕竟对簿公堂,谁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来打乱他的计划,临场应变能力也是必须的。   秦毅轻了轻嗓子,佯装惊讶:“还真是!这么巧?!”   谢雯雯:“……”   “靠嘴吃饭的光棍就算有缘的话,那半个中国的人都系着月老的红线。”这句话在谢雯雯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没想到秦毅会顺着陈茶的提议说,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就有点不懂事了。   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低下头。   本来和谐的饭桌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和窘迫。   罪魁祸首陈茶活像饿了几天,只顾闷头吃饭全然不顾那两位都巴巴地盯着她指望她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陈茶心里翻个白眼,嫌弃秦毅:还律师!梯子给他搭好了难道还要她扶着才能爬?   她吃饱喝足放下饭碗,尽一个红娘最好的义务,给他们制造独处空间:“我得去接我爷们回家。天黑雯雯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秦律师你一会儿帮忙送一下。”   说完都不给他们挽留她的机会,到前台把帐结了撒腿就跑生怕秦毅跟谢雯雯两个人来追她。   陈茶发誓,这辈子她都不要当第二次红娘了! 第150章 、善有善报   两个人躺在床上, 陈茶把这事学给程樘听。   程樘喝了酒有些微醺。   他每次喝了酒话多些,情绪也会丰富一些。   闻言低声笑了笑,“原来还有你搞不定的事?”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两年多, 在程樘的认知里,关于人际关系这一块, 陈茶一直都是所向披靡无敌手。   无论是打架、斗嘴、哄人亦或是推销床垫哪怕到现在招投标跟甲方说话, 陈茶也是如鱼得水, 做的十分妥帖。   没想到当媒婆这么没天赋。   陈茶哼哼了两声, 伸手去掐程樘的脸,“我丢人你还笑。”   手伸到一半被程樘的眼神蛊惑, 改去摸他的眼。   程樘眼睛特别好看,尤其是在情浓时或者醉酒时, 眼睛会像旋涡一样吸引人。   眼睛这么敏.感的地方,当然不能摸,程樘扣住她的手, 往下带,“比起眼睛,我更喜欢你摸这里。”   触手滚烫, 陈茶红着脸往回缩手:“我要睡觉了!”   “这不是在睡觉?”程樘闷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陈茶自知在这种时候是说不过程樘的,用力抽回手, 趴在床上,闭着眼装睡。   程樘也不急,侧身对着她, 一手撑着头, 另外一只手从陈茶的头发开始往下捋。   到了脖子下方, 只余食指沿着陈茶背脊往下。   她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触手光滑, 他指腹上却有一层薄茧,指腹擦过之处引起轻微战栗伴随着一片鸡皮疙瘩。   “还睡?嗯?”这一个嗯字不光拖长了音,还是特意含着陈茶耳垂说的。   她耳垂对金银等金属十分敏.感,对程樘炙热的呼吸反应更敏丨感。   绯红色沿着耳唇迅速扩散,蔓延至整个脖颈,就连背脊上都像度了一层粉色。   平日里陈茶放不开,总让他关了灯才肯做这事。   今日她只顾把头埋在枕头里当鸵鸟,一时间大约忘了灯还亮着。   程樘自然不会提醒她。   指腹移动到腰际时,程樘再次张开手掌,横向丈量陈茶的腰,啧了一声:“好细!”   这腰也就堪堪能放开他一巴掌。难怪每次他双手都能掐过来。   再往下触感十分圆润,程樘使坏捏一把,顺手轻拍了一下。   陈茶轻呼一声,弹坐了起来,桃花眼瞪得溜圆控诉他:“程樘,你竟然打我?”屁.股……   “打了吗?”程樘一脸无辜,“我只是拍了拍!”   陈茶嘟起嘴,“都红了!”   “是吗?我看看!”说着,程樘就要摁倒她。   陈茶连忙用手挡住,但遮的了后面就挡不了前面,程樘被拒也不恼,含笑看着眼前的风景。   陈茶:“……”   又羞又急干脆扑过来捂程樘的眼。   程樘低低的笑,显然十分愉悦。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嗓子暗哑了几分,“不睡了?”   陈茶又不是真的木头,他这一顿摸她还能睡着?   愤愤命令他:“你关灯!”   程樘有些惋惜的关了灯。   月光和微风争相从窗子里探进来品这一室温情。   ******   竞标第二天,陈茶夫妇应邀到江营家做客。   江营请求陈茶上门帮忙做做女儿的思想工作。   双方未来要合作一段时间,而且势必会有求于江营,这面子陈茶得给,所以痛快应了。   江营家位于市中心,家里虽然不是别墅但也十分宽敞。   光客厅最起码也得有一百平方。   陈茶两口子自打来了雾市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宽阔的房间,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江太太忙道:“家里阿姨上午张罗着买菜做菜还没来得及打扫房间,有些乱,你们别介意。”   “您太谦虚了!”陈茶恭维道:“你这房间布置的真好!很大气。”就是大约装修了有些年数了,有些老旧。   “单位分的房子,将就住吧。”江太太说着抬腕看了眼表,“我闺女一听你们要来,非闹着她爹去商场给你选礼物。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她声音刚落,就听见门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江如月大小姐人未到声先至:“妈!陈茶姐姐来了吗?”   江太太先一脸郝然地对陈茶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这丫头自小让我们惯坏了。”说完才回头朝着门口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跟你说了姑娘家家要稳重淑女一点。正好,你陈茶姐姐坐在这呢!看她笑不笑话你!”   江如月已经进门了,两脚互相一蹬脱掉鞋就往客厅蹿,停在茶几前弯腰瞪着黑溜溜的眼仔细打量陈茶,嘴里还问着:“你就是茶茶姐?”   陈茶抽了抽嘴角,心道这大小姐跟张晓萌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如此放荡不羁……好吧,放荡不羁过于委婉这都能称之为邋遢。一个就干净到令人发指。   不管心里怎么想,人站了起来面上笑得十分真诚,率先伸出手:“月月你好。”   程樘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如月连忙伸出双手握着陈茶的手:“茶茶姐,你本人比在电视上还漂亮!你不知道我爸说你来我有多开心!我……”   江太太皱着眉打断江如月的话,警告她:“月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进门要换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好脏的,再说这么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的。”   嘴上凶巴巴地念叨着,人却走到门边从鞋柜上拿了拖鞋给江如月送到脚边,命令她:“穿上。”   江如月这才松开陈茶的手,嘿嘿笑着把拖鞋穿上,嘴上还反驳:“哎呀呀!就一会儿又没事。你不要一直念叨好不好?”   江太太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陈茶把话咽了回去,只轻叹一声,无奈道:“让你们见笑了。”   “不会。月月很活泼!看得出来你们一家很幸福。”陈茶笑着打圆场。   江营也把外套挂到了门后的衣架上,过来打招呼:“吆!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你们一步。坐,都坐,站着干什么?”   江太太忙道:“你们回来咱们就开饭吧!宋婶忙活一上午,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呢!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一行五人移步到餐厅。   方餐桌上如江太太所说,摆满了鸡鸭鱼肉时令蔬菜。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多准备了点。”江太太十分热情地往陈茶碗里布菜。   陈茶连连道谢:“江太太您真太客气了!”   “比起你对我们家的大恩,一顿饭算什么?”   陈茶到最后也没能吃完江太太给她添置的一满碗菜,趁江太太不注意跟程樘换了碗。   程樘勾着唇角睨她一眼,手藏在桌下往陈茶大.腿上轻捏了一下。   陈茶倏地站起了身。   江家三口齐刷刷地看向陈茶。   陈茶抿了下唇,道:“江太太太热情好客我有点吃撑了,你们慢慢吃,我去客厅坐会儿。”   临走还不忘偷偷瞪了程樘一眼,无声道:“回家我再跟你算账。”   程樘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陈茶到客厅才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江营跟江太太都是热情到让人很难招架的主,不愧是夫妻。   话又说回来,这大概也从侧面表明了江如月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被宠大的小公主才能那么无忧无虑。   过了会儿,江太太跟江如月也跟了过来。   “你们俩聊,我去给你们弄点水果。”江太太刚坐到沙发上又站了起来。   江如月朝江太太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拉起陈茶的手,“茶茶姐,我们去我屋聊天好不好?”   她手上的力气显然没给陈茶留拒绝的余地,陈茶只能从善如流地跟着江如月穿过客厅到她的房间。   路过餐厅时,陈茶忍不住往餐厅瞄了眼。   江如月回头恰好看见,笑道:“茶茶姐你放心!我爸跟程樘哥在那喝酒聊工程的事呢!再说我爸酒量不好,你别怕程樘哥会被灌醉。”   陈茶这次是真笑了,“你这丫头人不大倒是什么都懂!”   江如月推开门,等陈茶进来把门关上还从里面反锁了。   陈茶:“……”   一时间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笑,这是防她呢?还是防自己妈妈呢?   江如月一进自己房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倒着跳起来把自己摔倒在大床上,还不忘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陈茶:“茶茶姐,你也来躺会儿。”   陈茶虽然没洁癖,但是也不太喜欢坐别人的床,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四扫打量了下江如月的房间。   标准的公主房,入目一片粉.嫩。粉窗帘,粉被套粉床单。   她坐的这把椅子上面的垫子都是粉色。   就连面前书桌上铺的桌布也是粉色,粉色桌布上还有一层厚实的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些奖状和照片。   大部分照片都是陈茶的。   不止是书桌上,就连书桌对面的墙上,也是陈茶的照片。   陈茶倒吸一口气,坦白说,如果不是江营先给她普及过江如月崇拜她的原因,单看这个房间,她会误以为江如月是个变态。   江如月注意到陈茶的目光,又从床上跳了下来,似乎想遮挡,但是照片过多实在挡不过来,就又收回手在后脑勺上摸了摸,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未经你允许偷偷洗了些你的照片。但是我真的太崇拜你了!我还给你写过信,可惜你只回了一封信……”   被江如月一提醒,陈茶才想起来给自己写信的人里确实有来自雾市的一个月月。但,那个月月也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女孩之一。   想到这,陈茶错愕地看向江如月,“你……”   江如月吸了吸鼻子,眼睛含泪,嘴角含笑点头:“对,我也是其中一个。”   陈茶:“……”可江营并没有说啊!随即反应过来,问江如月:“你父母不知道?”   江如月点点头,“他们以为我又跑出去跟同学玩了。”   江如月算是含着金汤匙出身,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从小没什么愿望自然也不愿意吃学习的苦,又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没见过什么世面。   直到有一次被人骗了。   像江如月这种天真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最容易招惹一些混混的注意。偏她这样的大小姐还最容易受那种痞坏的年轻男人诱.惑。觉得那种坏男孩特别帅特别有魅力。   江如月那个男朋友恰好就是这么个玩意。他哄得江如月晕头转向,不光把零花钱都花在他身上,还隔三差五地哄骗江如月想方设法偷拿家里钱。   江如月从小受的教养让她实在干不出偷钱这样的事,只好骗父母说要买这个买那个,参加这补习班那培训班。   江营夫妇以为她终于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然要多少给多少。   江如月要了钱转头给痞坏的校外男朋友。   那畜生打牌打的欠了一屁.股赌债,还借了高利贷,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江如月身上。   最开始的计划是绑架江如月来勒索江营,恰逢江营那会儿出差去其他城市带团队弄工程,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高利贷又催的紧,所以江如月那畜生男友,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江如月兜兜转转被带到了东省,是人贩子最后砸在手里为数不多几个没卖出去的姑娘之一。   江如月算不上漂亮,大约家庭条件优渥的关系,可能饮食上有些过于丰盛导致她身材有些圆润,再加上她是娃娃脸特别显小。   那些人贩子的主要目标客户都是穷乡僻壤的糙汉子们,但这些汉子们需要的是能生养能干活的姑娘,而不是买个女儿,所以江如月才被剩下。   当然所谓的剩下只是相对而言,只要价格到位,还是能出手的。   人贩子被抓那天,江如月已经被“许”了人家,约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谁承想被陈茶这个程咬金破坏了。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村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江如月捂着着脸蹲在地上,想起那段日子还瑟瑟发抖。   陈茶起身刚想起身去抱下江如月,只听门外一声青瓷掉在地上摔碎的脆响。 第151章 、厚此薄彼   陈茶看了江如月一眼, 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脸眼泪的江太太,她脚边是四散的水果切块和四分五裂的果盘。   她身后站着听见动静从餐厅匆匆跑过来的江营跟程樘。   江太太满脸惊恐和不敢置信,看看陈茶, 又看看蹲在地上哭的江如月,心存侥幸地问陈茶:“你们在讲故事吗?”   陈茶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江太太崩溃大哭。   江家保姆连忙上前来收拾一地狼藉。   江营上前扶着江太太的肩, 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程樘也看向陈茶,   陈茶轻叹一声, 往江如月蹲着的方向看了眼, 对巴巴看着她的江太太坦诚道:“月月说的恐怕都是真的。”   她都听见了,自己说谎也没意义。   江太太两眼一翻, 直挺挺往后躺过去。   好在她只是一时惊吓过度暂时昏迷。   江营掐了掐她的人中就醒了过来。   江营揽着江太太追问陈茶:“到底怎么回事?”   五个人围坐在茶几前。   陈茶三言两语把月月的经历,和程樘在钱榆村跟人贩子斗智斗勇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江太太抱着江如月痛哭, 一边哭一边念。   “月月,我的好闺女,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   “天呀!难怪你回来瘦了那么多!这得遭了多大罪!”   “阿弥陀佛!幸好你没事!”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报警的!”   “……”   江营瞪了江太太一眼, “谢菩萨有什么用,你该谢谢这两位活菩萨!”说着起身朝陈茶弯腰鞠了一躬。   江太太也拉着江如月起来。   江如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给陈茶磕了一个头:“茶茶姐, 谢谢你救了我。”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绝望的日子有多难熬。   所以回来后她才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就想着要做陈茶这样的女性。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 双双起身上前。   一个去扶江营,一个去拉江如月跟江太太。   “以后你们两口子就是我们江家的救命恩人!大恩无以回报,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江营重重许诺。   知道这一家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陈茶跟程樘客套了几句就携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 陈茶感慨:“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好大, 在一个城市死活也遇不到。有时候又觉得这世界好小。咱们明明出来了一两千公里, 却还能遇到谢雯雯跟月月这样有过交集的人。”   程樘抽空看了陈茶一眼,见她有些不开心,问她:“想二舅了?”   陈茶点点头,“嗯,也不知道二舅在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原本陈茶跟程樘很是头疼跟雾恒工程合伙装修新星大厦。   陈茶特意打听过,国营大厂人虽然多,但是并不出活。   而且大厂里的人官不定一大但是架子不一定小。   为此跟程樘还有些愁,生怕合作期间被刁难。   没想到当初随手一救,给自己救了这么个缘分。   有江营在中间,两家公司在合作过程中完全没有沟通的难度。   不仅如此,已经是装修公司一把手许多年不亲自跟项目的江营天天蹲在工地上手把手带程樘。   程樘才干装修不过一年时间,而且之前都是从事的家装,对工装相对陌生。   江营则是从年轻就干这行,只不过以前没装修公司这一说,反正就是分派着给公家的新房子刷个漆什么的。   装修这个词才流行起来没几年。   雾市这边一成立了装修公司就把江营调过来当一把手。   他的装修经验比程樘丰富的多,只是年龄原因在设计上没有程樘理念那么赶时髦。   他教程樘怎么干活最漂亮最结实还省力。带着程樘亲自跑建材市场教他挑装修建材。   总而言之,把自己所会的都对程樘倾囊相授。但是他不建议程樘用自己公司的工人。   “唉!不是我小气。其实现在国营大厂的弊端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僧多粥少,人多不出活。但是等着分劳动成果的却不少。”江营苦笑,“所以,你们做的对!在工程范围上跟我们划分的清清楚楚是对的。”   这样大厂百来个人干是十个人的活也不会影响程樘他们的利润。   这对双方都是一个好选择,只是程樘也有点愁,他还没施工队呢!   程樘在油城倒是有一队为数不少的装修工人,但在雾市还真没有。   但是陈家缺人吗?   不缺。   虽然陈茶最亲的这些亲人都各司其职,也就李天佐跟几个表哥表弟还能有空闲时间帮程樘。但这只是外公的子女和孙子外孙。   外公还有九个兄弟姐妹。   外公的兄弟姐妹还有子女还有孙辈。   这些亲戚中除了极少一部分入了仕途,或者发了小财之外,其他多数还都是普通百姓。   有打工赚钱的靠谱机会当然不会拒绝。   么舅一圈电话打完,几十个工人齐活了。   据么舅自己说这还是只挑了干活麻利人勤快的。   程樘再次见识到了陈家的“人脉”。   至于陈茶也没闲着,家具展销会带火了他们的程樘家具。   最让陈茶惊喜的是,这次通过组织家具展销会,她跟地方上很多部门都搭上了关系。   众所周知,这些单位每年都有采购办公桌椅文件柜等额度。   这些额度今年都给陈茶了,并且大部分部门表示等元旦过后会再申请集体更换办公桌椅,都用华樘家具的。   人家给了生意,陈茶当然得表达下谢意,隔三差五,提点水果点心送到各个办公室,或者买些不惹眼的礼物送给大家。   就这样,他们华樘家具专卖店算是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   陈茶在陈家大家族里挑了几个女孩帮着看店,又挑了几个壮劳力负责开着新买的货车送货。   她自己还没等忙完松口气,眨眼就到了南方的家具展销会。   他们的华樘家具自然是报了名的。   晚上吃饭,陈茶犹豫了下开始开口:“我想给一一断奶,反正他也快一岁了。”   程樘筷子顿住,纳闷地问:“为什么?”   事实上他提过好几次让陈茶断奶了,陈茶总不愿意,说要喂到一一周岁。   这离周岁还三个来月,怎么还突然改主意了?   陈茶咬了下筷子尖,有些忐忑道:“我想带队去南省参加家具展销会。”   程樘放下碗筷,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手习惯性往外套口袋里摸,掏到一半看了眼一一,又把手放了回去,从桌上拿了根牙签咬在嘴里不说话。   阿姨见气氛有点不对,喂饱一一带着他下楼去玩了。   陈茶哭笑不得:“你都把阿姨吓跑了。”   程樘起身打开餐厅的窗户,这才吐掉牙签换上烟。他拿了烟灰缸立在窗边点燃了烟,才开口:“不能让其他人去?”   陈茶轻叹一声:“你知道我去是最好的选择。这两年北方的家具展销会明显落败了,但是南方家具展销会越来越发达。前阵子王山跟我打电话也提到过,最近家具市场有点不是很乐观。大批南方来的家具靠着低价在迅速蚕食着我们北方的家具市场。”   最初陈茶也不是很相信。她倒是没觉得王山在推卸责任,只是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南方来的家具连点水土不服都没有吗?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   因为前几天陈茶特意在雾市跑了跑市场做了个调研,总算弄明白了最初为什么华樘家具专门店迟迟不能开张。   雾市跟油城不一样,或者说油城跟全国绝大多数城市都不一样。   油城是资源型城市,油田职工福利特别好,日常所需几乎不用花钱,所以对他们来说,在买东西的时候更注重的是商品的质量。   但雾市以及其他城市,大部分的普通人,工资也就堪堪能养家糊口,住的房子也是单位发的福利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收回去。   普通百姓在买家具的时候往往首先考虑的就是价格。   南方过来的这些家具,恰恰满足了普通百姓物美价廉的要求。   陈茶亲自去几个小区走访过,也见过那些家具。   “坦白说,单看外观,有很多家具比咱们家的还漂亮。款式很新潮,价格……”陈茶轻叹,“只有我们差不多款式的二分之一。”   程樘听得眉心拧起,食指指腹在眼尾处轻轻摩挲了两下,追问:“那质量呢?”   “质量很不咋样。”陈茶摇头,“做工相对粗糙,木材质量很差。大概跟咱俩第一年干木工时,第一次去买到的坑木材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咱们上当的木材质量好。不过这不重要,咱们都清楚,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家具往往不是用坏的而是因为过时等原因被市场淘换掉。花这么少的钱买那么洋气的家具性价比很高。”   程樘吐出悠长的烟圈,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没说话。   陈茶继续劝:“咱们开始市场迟迟打不开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然咱们刚从油城来水土不服也有一定关系。幸好我们现在打开了地方上的市场,最起码靠办公家具,我们未来一段时间也会盈利。但是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人家南方家具都打上门了,而且直打七寸,我们总得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做到把价格控制在这份上的吧?”   “给我几天时间,我陪你一起去。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程樘以前的工友里有不少南省人,区域文化的原因,很多行为习惯确实不一样。但最大的原因是,越往南越天高皇帝远,治安相对混乱。   就陈茶这长相,往治安不好的地方跑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去,他怎么都不放心。   陈茶当然愿意他陪自己去,但是还有新星大厦的工程呢!轻叹一声:“工地怎么办?”   程樘咬了下舌尖,也有些为难。虽说工地上干活的都是自家亲朋好友。但毕竟是两家公司一起合作,设计图整体用的是他们的。所以他跟陈茶最起码得留一个坐镇的。   “程樘……”陈茶起身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腰靠近他怀里,“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之前因为大表姐的事分开过几天,那滋味确实煎熬。但是,生意越做越大,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会分让咱们两个暂时分开几天。我们得习惯!”   程樘一手勾着陈茶的腰,另外一只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一声轻叹:“不只是舍不得跟你分开。那边太危险。”   “我以前自己在外面漂泊一两年都没事,现在也一定可以的。我保证保护好我自己。”陈茶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程樘直接摇头,“不一样!你现在有我,我不可能明知道可能有危险还让你去。”   陈茶:“……”   虽然有点恼程樘如此固执,但是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先吃饭!菜都凉了。”陈茶拉着程樘坐回餐桌旁。   等饭吃完,两个人勉强达成了一致。   程樘先去跟江营商量看能不能给程樘这边让出一点时间,要实在不行的话,就去雇两个保镖陪着陈茶一起去。   ******   陈茶到了花城,第一反应就是热。   这种热跟雾市和油城都不一样。   油城的夏天,站在太阳底下是那种被火烤着的炙热。   雾市的夏天,是有点让人发闷的热。   花城的夏天则像蒸笼一样。   陈茶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笼屉里的包子,随时可以热气腾腾的出锅。   在油城,一个馒头放在外面一天之后,会硬干硬到跟石头一样可以直接砸人,就像她跟程樘结婚那会儿,从房顶扔下来的火烧一样。像陈茶这么水.嫩的皮肤,一砸一块青紫。   花城则恰好相反,一个干馒头放外面过半天都会变得松软。   总之,这是个湿度很大的城市,但是风景真得很好。   宽阔的马路边是高.耸的棕榈树,来往的车辆明显比雾市跟油城都多,甚至感觉比四九城也多些。不愧是经济大省的省会城市。   程樘见陈茶脸都晒红了,小跑到路边买了把伞回来,还顺手带了个椰子给她。   陈茶撑开伞,程樘已经把开好的椰子递到她手边,等她接过椰子,程樘又从她手里拿过伞举在她头顶。   跟在旁边的李天佐翻个白眼嗤了一声,就说不想来的。一天到晚看着这个妹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毅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对程樘道:“你们两口子腻歪我们管不着,但是好歹我们也是来给你们打工的,你……”他指了下陈茶手中的椰子,“这么厚此薄彼好吗?”   不是他馋,这么大热天,真渴啊!   程樘指了指椰子摊,“我已经付过钱了,你们过去拿就行。”   李天佐:“……”   秦毅:“……”   他们也没别的想法,感觉下辈子投胎变个女的其实也挺好,最好的是再找一个程樘这样的男人宠着。   两个人一边酸溜溜地嫌弃程樘跟陈茶腻歪,一边认命地自行移步到椰子摊那取回程樘付过钱的椰子。   秦毅把程樘那个也带了过来,“诺!我比你仗义,也给你带了回来。”   程樘接过椰子只给了他一个“这也好意思说!”的眼神。   秦毅:“……”   得,花钱的是大爷!谁让他现在是给他们家打工。   “你憋屈什么?”李天佐翻个白眼,“我是他二舅哥呢!你看我待遇有比你好吗?”   秦毅思索了下,点点头:“你这么说的话,我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   李天佐:“……”就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重点他为什么选择用自己的痛苦来取悦秦毅?   傻!   陈茶失笑摇头,喝着清凉爽口的椰子汁,听着亲朋好友嬉闹,身边陪着最爱的男人,感觉人生好圆满。   几个人边往提前预定的酒店走,一边闲聊天。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一行人回头,见一个黑衣黑裤还戴着个黑色头盔的人骑着摩托车快速从人群中穿过。   一个中年女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跟脖子道:“救命啊!抢劫了!”   程樘二话不说,拿着手里的椰子朝迎面而来的摩托车骑手砸了过去。   李天佐有样学样,不过他砸的方向是摩托车车轮。   程樘扔的十分精准,正中头盔护目镜部分,骑摩托车的人视线受阻,瞬间慌了神。   李天佐的椰子虽然没砸到车轮上,但是重重击打在车把下方。   两相结合,摩托车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滑出去很远。   摩托车手跟摩托车被迫分开了,痛苦地抱着膝盖□□。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只见摩托车手抱着膝盖的右手中还握着金灿灿的二环和项链。   秦毅扶了扶眼镜,弯下腰,笑眯眯道:“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以暴力抢劫他人财物者,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他指了指被抢的妇女以及周边被他摩托车撞到的几个人,“如果大家验伤结果构成重伤的话,那你下半辈子只怕在牢里待着了!”   在91年,文盲都一抓一大把,法盲更多。   抢劫犯本来就撞的不轻,被秦毅这么一吓唬直接晕了过去。   秦毅起身,朝程樘跟李天佐挑了下眉,训他们:“粗鲁!和平年代,能口不要动手!”   程樘:“……”   李天佐:“……”   程樘还好,他本就不爱跟人争是非,只抽了下嘴角,权当没听见。   李天佐则冷哼一声:“要不是我们动手把他摔的七荤八素,你猜你这么磨磨唧唧念法律法规的时候,他能撞你几回?”   陈茶:“……”   幼稚鬼!   都说男人不管多大心里都装着一个孩子。   果然是真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合二,没了。 第152章 、当街抢劫   见义勇为是要付出时间成本的。   几个人跟着公安到派出所录完笔供再出来, 天已经彻底黑透。   秦毅虽然思想上很独立自强,但到底从小娇生惯养有些事情不能忍,一出门就喊嗷嗷喊饿闹着要吃饭。   于是一行人就近原则找吃饭的地方。   本来他们看见卖粉的还以为是他们雾市常嗦的粉, 结果老板端上来才知道这是当地特色小吃肠粉。   一个个路上折腾了半天又在派出所呆了半天,又累又饿实在懒得换地方。   饿极了的秦毅一咬牙拆开筷子, 满脸慷慨就义的表情闭着眼咬下第一口。   几秒钟后, 眼睛瞪得溜圆, 竖起拇指:“好吃!”   其他几个人这才开始动筷子。   秦毅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合着我来给你们试毒的?”   李天佐凉凉道:“要不然你一个律师跟着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法律还教人卖家具?”   秦毅一噎, 咽下口中的肠粉,才回怼:“这你就不懂了!花城是个国际大都市, 来参加展销会的商人最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外国商人!我来当翻译的。”   李天佐呵了一声,“我信你个鬼!”   倒是程樘一边从陈茶的盘子里往外挑她不喜欢吃的肥肉沫, 一边帮秦毅解围:“我请他来的。”   李天佐对程樘也不感冒,挑眉反问他:“那你又跟着来干什么?你不该在新星大厦盯着?一个大男人媳妇儿走到哪就跟到哪,不嫌丢人?!”   程樘以两字回之, “愿意!”   李天佐:“……”   登时哑口无言。   有钱难买人家愿意。   他一个小舅哥真管不着。   倒是陈茶听不下去,三个大男人跟个小孩一样斗嘴。她摇摇头,感觉自己像带小朋友的幼儿园阿姨, 太心累。   她放下筷子解释:“程樘过来是办正事的。江营说在花城下面某个县区有个地方做陶瓷类特别牛。最近恰好也要举办国际会展,他来是参观考察寻找供货商的。”   陈茶说完指了下秦毅,“秦律师说的虽然夸张了些, 但是这个会展确实不少外国客商,得需要他翻译。”   李天佐当然知道程樘他们不是贪玩误事的人,就是单纯开玩笑贫嘴而已, 但是陈茶这么护着程樘, 他还真有几分酸了, 轻哼一声:“你就护着他吧!唉!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啊!”   陈茶:“……”   “不过确实没想到花城治安这么乱, 乱到竟然会有人当街骑摩托车从人身上往下拽金饰。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李天佐说着看了眼金银首饰齐全戴在身上的陈茶,“幸好大家都跟来了,否则真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程樘点头,也看了陈茶一眼,“回去先把首饰摘下来吧!”   他们家虽然不缺这点首饰钱,但是这帮歹徒太凶狠了,那个被抢的女人耳朵直接被拽豁了。   陈茶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她可接受不了耳朵或者脖子被人生拉硬拽。   首饰丢了是小事。   耳朵豁了还能活,要脖子被割断,人就没了。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起下午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程樘在她背上轻拍了下:“别怕!我在!”   换来秦毅跟李天佐一双白眼。   ******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回到预定的酒店。   有京城那次在展销会附近找不到招待所的经验,陈茶他们来之前就先打电话预订了酒店。   酒店是秦毅挑的,他说之前来出差的时候住过,体验感不错就留了个电话。   陈茶看见酒店后觉得这不是出差来体验过,应当是少爷出游时来玩过。   一家上星的酒店,位置也挺好,附近就是海景。   虽然贵了点,但是最起码不担心治安问题。   程樘跟陈茶也不是抠门的人,都一致同意。   大家从前台拿了自己房门的钥匙各回各屋。   陈茶推开房门,有点惊喜。   他们俩的房间是大床房,房间很大,床也超级大。特别干净,床单什么都是新换的,电视也是大彩电。地上铺着深色的地毯,窗户很大。   窗外就能看见海,陈茶兴奋地趴在窗边往外看:“哇!好漂亮的海!”   程樘跟进来,反锁了门,从背后抱着陈茶的腰,下巴枕在她肩膀上,喟叹:“好久没过过二人世界了!一一那个小跟屁虫不在可真好。”   陈茶回过头,食指轻戳了下他额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儿子的?再说等咱安顿好他也就跟过来了。你还是过不成二人世界。”   如今飞机票管控没那么严格了,稍微找点关系就能花钱买飞机票从雾市飞来花城。   他们来是办正事的,但陈茶离开一一久了又想他,只好商量着,他们先来安顿,等办好展销会的事再让阿姨带着一一坐飞机过来玩几天。   展销会结束前再让他们先飞回去。   坐飞机特别快,两个小时以内就能从雾市到花城。   程樘哼了一声:“他来了再说,现在不是还没来呢嘛!”   说着又就开始不老实的隔着衣服在陈茶身上游移。   陈茶连忙抓住他作乱的手,制止他:“别别别!出了这么多汗,先洗个澡?”   程樘往浴室方向看了眼,浴室门开着,一眼看见里面的白瓷浴缸。   他打横抱起陈茶往浴室走:“一起洗!”   陈茶:“……”   跟他一起怎么可能会好好洗澡?   摇头拒绝:“不要,你放我下来……啊!”   突然的失重感让陈茶惊呼一声,随即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而前面则是刚贴过来的体温比她还高半度的程樘。   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   第二天,陈茶是在急促的敲门声中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才稍微一动,身体立马提出抗议。腰和腿尤其大.腿酸疼到她闷哼一声,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   程樘听见动静,眼睛没睁开手已经自动自发伸手过来给她按摩,不情不愿地回了外面的人一句:“谁啊?”   声音明显是还没睡醒的暗哑。   外面敲门的声音听了一瞬,随即响起李天佐跟秦毅相声式的叫喊声。   李天佐先开口:“我去!说好了十点去接货,现在九点半了你俩还没起?”   秦毅反驳道:“你这种没对象的人就不懂了吧?人家好不容易摆脱了小拖油瓶,肯定是春宵苦短……”   “呸!说的跟你有对象似的!”   “怎么没有?”秦毅理直气壮道,“等再回去我一定抱得美人归!到时候别说九点,就是晚上九点我也不会下床的?”   李天佐讥讽地呵了一声:“那你这小身子板可够差劲的!一次得休息一天?”   “老子是一次干一天!”   “……”   陈茶:“……”   酒店房间似乎都有不隔音的通病,两个人说话内容越来越没边。   不仅如此,事关秦毅身为男人的尊严,他越说声音越大。   李天佐也来劲儿的很,寸步不肯让!秦毅声音大他声音也跟着大。   知道的是两个人闹着玩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在吵架。几乎快构成扰民的程度。   陈茶捏起程樘一侧腰间软肉狠狠一拧。   程樘嘶了声,吃痛睁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陈茶指着门外:“你惹的麻烦,你去处理!”   程樘:“……”   他揉着腰穿了裤衩下床,心道明明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起舒坦,怎么就都成了他的错?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   他拉开一条门缝,整个人堵在门缝中,训外面那俩:“吵什么吵?这是你们该吵的事吗?连个对象都没有争一.夜几次有意义吗?”   陈茶:“……”这是劝架吗?这是火上浇油。   果然,李天佐跟秦毅沉默一瞬之后齐齐把炮火对准了程樘。   “有对象什么了不起?你不还得叫我一声哥?”   “呵!你行,不过一晚上你不也还是起不来了?!我告诉你,我身为未来的精英律师没按秒跟你们算翻译费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痴心妄想我会去帮你们卸货!”   程樘点头,“去照照镜子看看你们嫉妒的嘴脸多丑陋!”   陈茶:“……”   忍无可忍,坐起身甩手一个枕头重重地砸在程樘背上,骂程樘:“给我滚!”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   李天佐跟秦毅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程樘:“……”   他把枕头捡回来,洗了把脸也跟着出门。   秦毅说得对,生意他们家的不能不管。   临走不忘嘱咐陈茶:“昨晚累着了吧?你再睡会儿?”   说完眼疾手快带上门。   随即听见有东西砸到门板上的声音,还伴随着陈茶略带恼意的一声:“滚!”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到南方某城时,朋友接我,路上看见摩托车就把我往里拉,说他们那骑摩托的特别猖獗,会直接从人身上拽首饰。   有感而发。 第153章 、天价海鲜   陈茶再醒来是下午时分   她入乡随俗换了件沙滩风长袖过膝连衣裙。   虽然稍微捂一点, 总好过被太阳晒着。   洗漱时,陈茶厚厚在身上涂了一层防晒,这太阳比油城跟雾市的都毒。   收拾好自己, 陈茶打算去会场看看。   刚到大厅被前台服务员叫住。   “同志您好,您爱人给您在我们这订了餐, 让我们提醒你起来后记得吃。”服务员指了指旋转扶梯, 示意陈茶:“麻烦您自行上二楼的餐厅!我的同事会接待您。”   陈茶确实有点饿, 顺着扶梯上了二楼。   大厅里开着空调十分凉爽。   这是酒店自带的餐厅, 大约为了服务不同时间用餐的客户,所以是比较新潮的自助餐。   随吃随取。   陈茶被程樘折腾了大半晚上, 又一觉睡到现在,大约是饿的关系, 竟然看着展台上摆放的食物觉得味道都还不错。   她吃完饭溜达到家具展销会会馆发现会馆里已经很多人了。   这里的展销会跟京城比起来更热闹规模更大,但是管理上稍显敷衍,最起码安全问题的防护上跟京城不能比。   展位也不像京城那么整齐划一, 每个展位都有自己的特色。   说是家具展销会,跟陈茶在雾市的谋划有点类似的是,其实很多家具相关行业也都在这买了展位的票来展览自家商品。   比如卖床上用品的。这种床单被套枕头花里胡哨的在一堆色彩单一的家具中还挺引人注目。   买了床的人顺手买四件套的不在少数。   就连厨具卫浴等五金商品的展位也不在少数。   陈茶还看见几个卖瓷砖的展位, 特意到人家展位上逛了一圈。   老板还在往展位上铺货,见她进来用地方话招呼她,让她随便看。   这里的地方话就是所谓的粤语, 陈茶听不懂,但是结合老板的眼神跟手势不难猜到什么意思。   陈茶转了一圈,发现江营确实不是给程樘找借口让他来陪自己。   这里的瓷砖和其他瓷制品确实很漂亮, 价格也十分美丽。   如果从这边进货回去的话, 新星项目上, 他们的利润最起码再多两个点。   前提是质量也得靠谱。   陈茶不懂瓷砖好坏, 只觉得花纹挺漂亮,价格很便宜。   等她绕了大半个会场走到自己家展位上的时候,程樘他们已经都卸完车开始往展位上铺货。   这次华樘家具一共来了两辆货车,一辆只装床垫,一辆装家具。   随车来的几个人,陈茶就认识两个。   一个是店里的负责人小何,跟送货的老张。   其他对陈茶来说都是生面孔。   但是李天佐都认识。   陈茶跟他们打过招呼。   跟货车过来的四五个人还好,只是单纯的打招呼,但是李天佐跟秦毅看她那眼神就有点一言难尽。   说不出是调侃还是其他。   陈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不想理他们,转对刚来的几个人道:“大家一路辛苦了!一会儿弄好了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咱也尝尝粤菜的味道!昨天我们尝了样叫肠粉的地方小吃感觉还不错。”   大家群呼喊好。   码放整齐货物以后,差不多晚上九点钟。   雾市的人夜生活跟油城比已经算丰富了,毕竟油城没有夜生活。   没想到在花城入夜才是这里一天的开始。   花城经济十分发达又和雾市一样,在吃的方面比较讲究。   在秦毅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了一条夜市小吃街上。   才到路口,各种食物的味道就争相入鼻。   其中有昨天他们吃的过肠粉。   最多的算是烤生蚝,不要钱似的一堆堆往外摆。   大家基本都算内陆长大的,很少到海边,看着各色海鲜直吞口水。最后干脆挑了家做海鲜的路边摊。   说是路边摊,不过是桌椅还放在路边,厨房还是在室内。   大约比雾市高档的地方在于,这里的老板舍得花钱,电线拉到路边,一张桌子配一台风扇。   都是初次到这种近海城市,大家十分新鲜,坐在桌边说说笑笑,边吃边聊。   唯一的憋闷大约就是当地人的语言过于特色,他们都听不懂。   以至于结账的时候傻眼了。   开始去结账的陈茶按照菜单上的标价算好后准备了正好的钱。   谁知道老板连连摇头摆手,同时嘴里叽里咕噜。   陈茶茫然的看着他,纳闷难道桌上的茶水也算钱?   想了想,陈茶又多掏了十块钱出来,心道我多给你点,你找给我总可以吧?   结果老板还是摆手,而且脸色明显有点不太好。   程樘眼睛一直没离开陈茶,见势不对跟了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不知道。”陈茶摇头,“看这意思,老板似乎是嫌钱少。”   程樘挑了下眉,指了指老板用绳子穿了挂在胸钱的纸笔,命令道:“写!”   李天佐秦毅他们几个人见状也围了过来。   老板总算不比划了,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1024。   然后把1024划掉,又写了个999,。   一手示意陈茶他们看本子,一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捻了捻。   陈茶惊了,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他:“你是说这顿饭是一千零二十四块?但是,你给我们点优惠,要九百九十九块?”   老板连连点头。   陈茶倒吸一口气!她活这么大,吃过最贵的饭也就是莫莉餐厅那牛排了。   程樘给她过生日包场也才花了二百块钱。   油城还是出名的物价高。   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试图从同伴那里证实自己听错,可惜均未能如愿。   程樘冷哼一声,对老板道:“你们这是敲诈!”   陈茶点头符合:“对,按照你们菜单上的价格根本算不出这个数。”   尤其是秦毅,他是个律师特别注重细节,还特意看了一眼菜单。   老板满脸怒色又叽里呱啦吵吵了一堆。   可惜就算是秦毅也没听懂他的话。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但是双方对峙的意味十分明显,附近的客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有这家店的客人,也有其他店的客人。   陈茶眼尖,恰巧看见隔壁店一桌的客人对着他们露出怜悯之色。   她心道不好,这家怕真的是黑店。   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桥段还真被他们赶了。   可惜见陈茶看过来,那人立马又转移了视线,明显是不想管闲事。   不管怎么样,总得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能解决问题。   陈茶转过身,目光扫过附近的食客们,“有没有人懂粤语也懂普通话的?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明显有人听懂了陈茶的话,或移开视线,或埋头吃饭。   总而言之就是不想管闲事。   有意思的是,这些听懂的人都是其他店的客人,而这家店的客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明显也都不是本地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就是黑店无疑。   陈茶踮起脚小声跟程樘说了下自己的发现。   程樘点了点头,从陈茶手里接过钱,随即不动声色地把陈茶护在身后把钱拍到老板面前,冷声道:“按你们的菜单,就是这些钱。我不赖账,但也不会多给。”   他说话时特意放慢了速度,以便老板能听清楚。   老板当即拉下脸,嚎了一嗓子。当即从后厨出来一队人。   各个手提菜刀,一脸凶相,把他们几个围在了一起。   附近吃饭的人们见状都吓跑了,只剩他们这店的几桌客人。   这店其他客人也想跑,被人强行摁住。   跟陈茶他们一样,每一桌都是天价。   有人不愿意惹麻烦,咬牙吃了闷亏按老板的要价把钱付了走人。   其中一个付完钱走的时候,还劝陈茶他们:“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权当破财免灾,忍了吧!”   陈茶手悄悄伸进包里,摸索着摁下了报警电话。   这是大城市,报警电话已经联网,很好记,110。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睡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吃个饭,还在这里上演武侠片呢?”   陈茶扭头,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烫到乱七八糟的年轻人打着呵欠从路边停车的轿车上走下来。   她还注意到,这人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是地方口音很重,应当是本地人。   李天佐他们几个男人在被打手兼厨子围起来的时候,就很默契的把陈茶以及小何还有另外一个同行的姑娘围在了中间。   陈茶从他们肩膀处探出头,指了指老板的方向对走过来的花衬衫请求:“靓仔,帮个忙翻译一下?”   靓仔是刚学的,这边人喜欢这么称呼人。   花衬衫眯起眼看了看陈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人突然完全清醒了似的,也不懒散了,站直了身子,轻咳一声,捏着调调道:“乐意至极。”   陈茶:“……”你还是刚才的样子让人更顺眼一点。   程樘不爽地把陈茶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昨天当街抢劫,今天吃饭遇见黑店,这个也不知道是救星还是老板同伙儿的玩意看陈茶那眼神更是让他火大。   花衬衫走到跟前,恍若没看见这些提着菜刀的厨子,跟老板用粤语聊了两句之后转过身,用一种陈茶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他们的语气道:“恭喜你们!吃到了天价海鲜!”   李天佐向来嘴比脑子快,终于听见一句能听懂的赶紧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被讹诈了。”   李天佐:“……”   其他人:“……”   那你恭喜个什么劲儿?也不是好鸟。   不等陈茶他们说话,花衬衫又补了一句:“你们几个外地来的吧?是不是没看菜单?”   作者有话说:   三更,还一更 第154章 、再遇打击   秦毅轻推了下眼镜, 反驳:“我都仔仔细细看过的。”不是他吹,他记忆力特别好,那菜单上的价格他差不多都能背下来。   花衬衫表示不认同:“你或许看了, 但一定不是仔仔细细看过!”他随手抓了收银台上的菜谱走到秦毅面前,指着某处问他:“这个看见了?”   戴着眼镜的秦毅眯起眼, 看了看他指的的地方,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随即爆了粗口:“艹!”   陈茶真惊了。   秦毅从小所收到的教养跟文化注定他是个特别斯文的人。   把一个高素质的斯文人逼到骂粗口?   秦毅看完回头愤愤跟程樘他们控诉:“他们用跟菜单背景同色的字在计量单位上做手脚。”   程樘瞥了眼陈茶, 见她抻着脖子好奇地想看,便仗着身高腿长从花衬衫手里拿过了菜单。   花衬衫:“……”你礼貌呢?   陈茶仔细看了看, 才注意到坑人的点在哪。   比如烤串,正常都是一块钱五串或者六串这样子。   但是这家店的菜单在标价后面, 用特别小的跟底图近乎同色的字标的单位是块。   在这家店,一块钱只能买五块,也就是一块钱一串。   他们六七个人点了百来串, 就是百来块钱。   这种暗坑不只在烤串上,一如菜单上标了白水虾五毛。   正常人都会以为是一盘,但这家店也还是论只。   当时他们几个还觉得不愧是沿海城市, 海鲜真便宜。   一盘虾十只,是五块。   蛤蜊,生蚝, 通通是这样。   最夸张的是酒。   所有人误以为是一瓶的价格,结果是一杯的价格。   当时程樘他们几个喝的时候还纳闷,为什么喝啤酒还给配这么小的杯子。   他们在北方喝白酒都嫌这杯子小。   一瓶啤酒最起码也得倒个五杯。   这一千块里有一大半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秦毅探头看完, 一张白皙斯文的脸气到有些扭曲, 指着老板道:“你这是欺诈消费!”   花衬衫也不知道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单纯心善喜欢助人为乐, 也不走, 就懒散的站在一边充当实时翻译。   老板闻言冷笑一声,把身上的围裙解开往收银台上一扔。他就穿个白色老头衫大裤衩,一手指着自己“我欺诈?”又指了指被陈茶他们几个拿在手里的菜单,“我写得清清楚楚,你们不看仔细赖我?亏你们还有戴眼镜的文化人!”   文化人秦毅:“……”   就憋屈!   不管老板再怎么刁难,陈茶他们也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当然不肯付这个钱。   争执间附近的公安赶到了,把人都带回派出所问口供录笔录。   包括看热闹的花衬衫。   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但是公安也很难处理。   负责给他们调解的同志也十分头疼,捏着眉心对陈茶他们道:“你们打架斗殴我们可以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处理。但是关于物价这个不归我们处理。事实上这几年每到有大型全国性的或者国际性的活动,总会出现这种本地商家丧着良心讹诈外地或者外国人。   但是每次处理这种案子还得协调其他部门,一来二去要十天半月甚至更久。   大部分外地客商都是来办事的,谁能耗得起?多数不了了之,这些人就越发猖獗。”   秦毅不认同:“我承认因为经济增长过快,地方上很多部门工作都在查缺补漏,经济方面相关的法律也还在逐步完善。那也不能放任他们做这么缺德的事吧?”   这事如果都能忍气吞声那是对他职业的侮辱。   陈茶也不肯:“公安同志,我知道物价的事确实不归你们管。这钱我也不是出不起,但是当冤大头这事我不愿意!这是法治社会不应该助长这种风气。越不管他们就越变本加厉!”   程樘点头。   “我理解。但是现在是半夜,相关部门上班得明天早上了。那今晚得委屈你们留在这里。”公安同志也十分无奈。   另外一边的公安跟海鲜饭馆老板沟通也是以失败告终。对方坚持要程樘按店里的标价付款。   程樘舍不得陈茶在这里受罪,对花衬衫道:“兄弟,再帮个忙,跟公安说下,让我爱人以及这两位女同志先回酒店。我们留下,可以吗?”   花衬衫目光往陈茶身上落了落,似乎犹豫了下,转身朝公安走去。   陈茶夫妇听不懂花衬衫说什么,只见公安听完他的话就带着他走了。   陈茶:“……”   李天佐艹了声,“这小子就这么走了?”   程樘睨他一眼,“二舅哥,人家帮咱们本来是就是情分,走了也不奇怪。”   李天佐:“……”   好像还是第一次听程樘叫二舅哥。就是那语气是不是在笑话他?   程樘说完就垂下头,在脑子搜索哪个关系好的客户恰好在这个城市,多少还有点社会影响力的那种。   陈茶拉了下他衬衣下摆,“没事。别担心我。我一直睡到下午现在不困。”   不过其他员工都舟车劳顿一路了,来这边才吃了个饭还得在留在这过夜。   陈茶有点内疚,跟程樘商量:“要不,咱们把这钱出了?等物价局处理完再退给咱们一样。”   秦毅不同意:“不行!坚决不能助纣为虐!我就是在这里睡地板也不会向他们低头。”   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的意思。   一千块!   得打多久的工?一顿饭就给吃没了,重点还真没吃什么稀罕东西!不能忍!   几个人正商量怎么才能让女同志们先回去休息,那个花衬衫又走了回来。   站在门边招呼他们:“走吧!”   陈茶:“……”   程樘:“……”   其他人:“……”   秦毅相对了解派出所的流程,知道这种情况下走人一般都是和解。他狐疑地打量花衬衫,纳闷道:“你怎么说服黑心佬同意和解的?”   花衬衫打个呵欠,“过程不重要,结果比较重要。怎么?不问清楚原因你不想走?那你留在这里吧!”   秦毅当然不想留在这里。   花衬衫一路把他们送到酒店,临分别时对陈茶道:“外地人跟本地人区别太明显。以后没本地人带你们,少去那些地摊上吃饭,看你们选的这酒店,估计也不是很差钱,尽量在正轨的饭店用餐吧!出入尽量坐公共交通工具……”   程樘越听越不爽,黑着脸道谢:“兄弟,留个联系方式,改天一起吃个饭?”答谢人情。   花衬衫摇头,“不用,举手之劳。”   程樘抿起唇,打定主意明天再去黑店一趟。这花衬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人情不能欠。   ******   国际家具展销会名头喊的响,规模名副其实相当大,也确实有不少外国和外地客商。   然而陈茶他们的展位却冷冷清清,不但比不上之前在京城,连雾市都比不了。   来问的客人不少,问完就走,一整天都没成交几单。   晚上借了个酒店的小会议室,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开总结会。   陈茶先总结了下她观察的结果。   他们跟客户的缘分基本都终结在讨论价格时,也就是说大家嫌他们家具贵所以才不买。   李天佐皱眉:“可我们为了走批发,利润空间已经压到最低了。”   程樘坐在椅子上,咬着牙签,看着手中纸上陈茶记录的数据,摇头,“价格不但不能再压,还得涨。”   “啊?”李天佐不懂,“为什么?人家本来就嫌咱们卖的贵,你还要提价?”   陈茶跟程樘的想法一致:“我也觉得要涨价,按专卖店零售价来。”   “你们两口子是被黑心佬传染了?”李天佐左瞧瞧右看看,十分不解。   “不是我们黑。而是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走。我昨天去找你们之前已经围着会场转过一圈了。别家,尤其是本地家具商同款商品的价格比我们的二分之一还低,有的售价接近我们批发价的三分之一。”陈茶捏着眉心,十分头疼。   “啊!”厂里负责记账的会计惊呼:“不可能!怎么会这么便宜?咱们盈利空间都没三分之一!这个价格根本没法卖。”   李天佐文化不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大体听明白了。   就是说华樘家具亏本卖货才能跟人家卖价一样。   “卧槽!”李天佐想明白后,惊呼一声,“那他们都不赚钱的吗?”   陈茶摇摇头又点点头:“当然是赚的。你见过做亏本买卖的商人吗?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售价那么低的。就我考察结果而言,他们的家具样式外观都在流行前线,我伸手摸了下,外表布料确实稍微次一些,但是跟他们的售价比起来,还是很值。”   这也是陈茶头疼的原因,这仗有点没法打。   程樘手无意识地按着自来水笔的开关,默了会儿,拍板:“明天挑一家最具有竞争力的店,买套家具拆开看看。”   ******   华樘家具是做床垫起家的,所以最后陈茶他们选了一家做床垫的展厅买了一张床垫,又选了一家客流量最大的店挑了一套沙发。   他们有货车,选择的是现款自提。   拉着买来的沙发和床垫,把货车开到空旷无人处,几个人合力把买来的床垫和沙发都拆了。   拆完后,几个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无语。   “艹!”李天佐轻踢了沙发框架一脚,“这不是糊弄人呢吗?”   不管是沙发还是床垫,跟程樘家具的床垫和沙发比起来,不管用料基还是做工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单看外观还看不出太大区别,这拆开一看就明白问题所在。   作者有话说:   立的日更9000+flag也算是做到了。   全文呢也存稿完毕,大约还有五万+。   下月更新会少一点,可能在6000左右一直到完结,更新时间改成上午九点以及下午三点   这期间我会准备开新文《村花换房记》   名字可能会改成《七零后妈的咸鱼慢生活》或者《七零后妈升职记》暂时没确定好书名   其实最初定的内容是想写个军嫂励志故事,类似七零升职记,但是在本文连载期间,又下来一系列新归,不能写的内容有点多。   所以想写点轻松的带娃慢生活吧!   大家可以提前收藏一下。 第155章 、知己知彼   陈茶扭头问程樘:“你还记得王山当初做那床垫吗?”   程樘点头, 客观评价:“这些要比王山家做的床垫强太多。”   王山当初做那床垫只有一层包表布是真材实料,其他算是废品再利用。   展销会上其他商家这两样家具好歹都是真材实料,最多质量不敢恭维但绝对不会像王山家床垫那样让人睡出疹子。   这床垫的钢丝是真钢丝也是新钢丝就是细了些。海绵也是真海绵, 最次的那种。至于棉花那层被省了,靠近弹簧那面铺了层厚厚的泡沫。   李天佐用脚踢了下泡沫, “光这玩意也得省不少成本吧?”弹好的瓤子多少钱一斤?泡沫多少钱一斤?   秦毅逗李天佐:“你说一斤棉花跟一斤泡沫哪个重?”   “当然是棉花重!”李天佐不假思索。回答完之后看见大家都在笑, 尤其是秦毅, 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了。   “艹!”李天佐爆了粗口, 追着秦毅要打。   秦毅围着沙发跑,李天佐围着沙发追。   见李天佐“忙”, 程樘自己动手,拆掉了靠背、坐垫以及扶手上的表层布。   沙发里面倒是没有泡沫, 沙发垫子和靠背用的都是海绵,当然就是质量比起华樘家具是次了点。   李天佐见状顾不上追秦毅,围着沙发转了一圈, 这里扒扒那里看看,每看一处就哎一声,一圈转完, 摸摸后脑勺,纳闷道:“奇怪了!这沙发看着还行啊!怎么会那么便宜?”   程樘指了指所谓的实木框架给他解惑:“问题出在这木头上。这是桉木。”   李天佐不明所以,又围着木框架一顿敲敲打打, “这木头没毛病啊?!桉木是什么木?”   陈茶给他解惑:“你做家具的时间还短,对木材可能了解的少。桉木成长速度非常快,有些土质好的地方两三年就能让桉木长成一颗成树。因为成长速度过快, 材质软、轻、容易断裂, ……”   说到这恰好李天佐上去一脚重重蹬在沙发框架上。木质框架咔一声很配合的断了。   “往往使用寿命不长。”陈茶最后一句刚好说完。   “我艹!”李天佐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程樘跟陈茶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声道:“我真没用力。你说它不结实容易断,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断啊!”   陈茶好笑地摇摇头,接着道:“因为这种木头成长的速度太过于快速,相对其他木头便宜许多,那成本自然也就低了。”   李天佐:“……”   倒是跟着凑热闹的秦毅皱了下眉,一脸嫌弃:“这木头这么差劲怎么还那么多人愿意买?”   陈茶翻个白眼:“秦少爷,你有选择权是因为你不用为钱发愁,但是普通百姓可以吗?对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桉木家具就能满足他们的日常需要。而且桉木也不是全无优点,质地软容易凹造型,而且纹理十分漂亮。”   “我是穷人好嘛?”秦毅咕哝,“有钱的是我家里。”   李天佐越听对这桉木越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提议:“既然这木头这么好,那能不能在咱们那边山上也种点?这样咱们价格也就下来了啊!”   程樘摇头反对:“不行!”   “为什么?难道对人有不好的影响?”   “对人倒没影响。”程樘再次摇头,“我之前在油城第一次知道这种木头的时候就跟人打问过。这种树木也许可以在外婆家那片山上生长,但是对我们而言太不划算。”   “什么意思?”李天佐挠挠头,催促,“哎呀!你个闷葫芦,就不能痛快点说清楚?真不知道你这性子怎么拿下我妹妹的!”   陈茶失笑,替程樘说清楚:“这种树木之所以长的极快,快到像是违背大自然规律一样自然是要付出相应代价。只是付代价的不是桉树。桉树性子极其霸道,它们生长的土地上没有其他作物生长。压榨式的吸干土地里的水分和养分,并且会释放一种毒性把土地直接破坏掉!再好的土地种两次桉树也就毁了。”   “卧槽!”李天佐惊得瞪圆了双眼。   秦毅皱眉:“这树这么霸道,为什么还有人种?”   “因为回本快,能赚快钱呀!”   秦毅:“……”   他低头沉默了会儿,突然说了一句风牛不相及的话:“我决定了!我以后要专门做经济纠纷的案件!”   陈茶:“……”   李天佐啊了一声:“什么意思?种桉树犯法?”   秦毅摇头:“种桉树不犯法。但是跟着你们来花城这一遭特别有收获。自打几天前晚上吃过那顿天价海鲜之后我就有这想法了。这两天看见展销会上层次不齐的价格质量,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觉得未来经济犯罪会逐年上升。”   “你一个律师还管得了物价?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当事人犯什么罪你就辩护什么?”   “你就不懂了吧?”秦毅给他们普及:“律师也不是全能的。俗话说术业有专攻,真要分的话我们也有很多分类好吧?!有的专门做刑事官司,有的做民事官司。我们律所规模小,暂时什么都做。但,如今我们律师行业也是慢慢步入正轨,将来竞争越来越大。所以我觉得应该选一部分,然后只做一部分。”   陈茶刚想夸秦毅觉悟高,就听秦毅又补了一句:“当然,主要因为我觉得以后个体户经济得成为主流,给有钱老板当律师,赚钱多!”   陈茶:“……”   程樘的性子偏淡,并没理会他们几个人的玩笑,看着拆开的床垫和床垫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茶走到他身边,问他:“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程樘没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媳妇儿,你还记得咱们刚开始做弹簧床垫那会儿,一张床垫多少钱吗?”   陈茶点头:“不到二百块。”   李天佐跟秦毅他们几个都围了过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唯独陈茶跟程樘夫妻一场,加上她十分聪明反应特别快,立马明白过来程樘的意思,“你想放弃一部分市场?”   程樘喉结滚了滚,点了点头。   李天佐眨眨眼,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   秦毅若有所思。   “行了,忙活大半天大家也饿了。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陈茶提议。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再乱吃的路边上的东西,只敢进正儿八经的饭店。   说来也巧,他们在附近找到的这家看起来很有规模的店,竟然是也是专门做海鲜的。   只能说贵有贵得道理。   有包间,大圆桌中间有个灶,配了个专门的服务员或者是厨师现场给他们处理海鲜。   以蒸煮为主,来保持海鲜最大的鲜嫩。   等到海鲜蒸的差不多,服务员离开房间,陈茶他们才放开了聊天。   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跟程樘在89年刚开始做床垫的时候一张中档床垫还在二百块左右。到90年国庆,我跟程樘去参加展销会发现一张中高档床垫已经涨到了四五百块,而今年更是夸张,一年中高档床垫已经涨到了六百块左右。当然不只是床垫,其他行业也一样。   可大多数百姓的工资上涨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这物价上涨的速度。加上如今国家鼓励个体经济,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大,就成了咱们现在在花城看见的这样。市场上商品琳琅满目,但是质量层次不齐,价格低的低高的高悬殊过大。   好处是老百姓的选择多了。坏处是我们的选择却要被迫变小。”   程樘赞许地看了陈茶一眼,接着道:“所以,现在到我们该做出抉择了。”   李天佐并不笨,只是他这几年没做生意,刚接触陈茶夫妇的生意也不久,多数还是跟着干装修。陈茶这么一解释,他也明白过来了。   一脸恍然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以后只做有钱人的买卖?”   程樘:“……”   陈茶:“……”   秦毅正喝水,一口水喷了出来还把自己呛得不轻。他一手掏帕子擦自己的嘴,另外一只手还不忘伸出去朝李天佐举个拇指。   总结的真精辟!   陈茶嘴角抽了抽,“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完全对。我跟程樘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华樘家具只做中高端品牌,目标是那些有一定经济能力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人。当然这不只是说单单提高价格那么简单。   首先,我们得一步步停止批发家具给经销商,全部改成自营,做自己的品牌。   第二,我们得聘请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出有格调符合流行趋势的独一无二的家具。   这样我们才能有竞争力。同样,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遍地撒网,需要放弃一部分追求低价实用的客户。”   秦毅把拇指又竖着比给陈茶,称赞她:“女中豪杰有魄力!”   陈茶翻个白眼,“这是程樘的意思,我只是传声筒。”虽说是两个人商量的,但确实是程樘提出来的。   李天佐嘿了一声,怼秦毅:“我说你就一个律师,怎么什么都掺和?这有你什么事?”   秦毅摸摸鼻子,好像是这样,他也没想到程樘跟陈茶这么不避讳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大约因为身为你们公司的代理律师,我需要了解公司的经营发展状况?”   “是这样没错,但……”陈茶笑得像只小狐狸,“身为一个律师你知道的还是有点过于多了。对于你这样知道了不该你知道的秘密的人,一般就两个解决办法。一,拉入我们的团伙,跟他们同流合污,不是,共同经营。二,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9点,15点。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156章 、都只爱你   秦毅:“……”   就知道陈茶这只母狐狸这么痛快带他来花城没安好心,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行吧!跟着陈茶他们这几天也学了不少东西,对他们经营的理念家具的质量什么也都略有了解。   面对陈茶拉他入伙的邀请,不是不心动的, 只是……   秦毅轻叹一声摊手:“我很想加入你们。但是我有心无力。确切的说我有心无钱。”   他连创业都是真白手起家。家里生气不想给他钱,他赌气真也没要钱。   陈茶当然知道这事, 但更清楚秦家放任秦毅扑腾, 最多就跟家长放任孩子在眼皮底下学游泳一样, 他可以随便扑腾哪怕呛两口水都成, 但是如果有危险,一定第一时间保护起他。   她跟程樘在雾市都算是初来乍到, 有个像秦家这样背景的大家族保驾护航以后做生意也会顺利许多。   秦毅投不投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陈茶笑眯眯得一脸好说话:“没关系!你的律师费算入股好了。”   秦毅:“……”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吗?   倒是一脸茫然的会计左看看右瞧瞧, 弱弱地举手提问:“可再怎么提高质量从批发改直营也都是回去之后的事了,那这次展销会怎么办?就这么放弃再把货拉回去?”   负责管理库房的人连连点头,会计问出了他的心声。   会计跟库管两个人只想把货卖光好空手回去, 要不然得重新入一遍库,做一遍帐。   那可太痛苦了。   这么远的路途一来一回,要卖不出货, 加上雇卡车的钱,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的钱。   赔大发了!   陈茶摊手:“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所以才费这么大劲买人家的家具拆了嘛!来,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先说一说。”   李天佐左看看由看看抓了把后脑勺:“要不, 我去街上发传单?”   秦毅翻白眼:“来参加家具展销会又不是家具店开业,你发传单有什么用?我看见隔壁单位的订单都到明年了,人家也没发传单。”   李天佐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秦毅扶了扶眼镜, “我是律师, 这不在我专业范围内。”   “切!”李天佐翻个白眼, 用上了从油城学的一个词:“瞎包!”   秦毅:“……”   他眨眨眼跟陈茶请教:“瞎包什么意思?”   感觉这是骂人的话, 尽管他没证据。   陈茶摇摇头,懒得理他们两个,问程樘:“你怎么看?”   程樘放下筷子,摸出一支烟,看了陈茶一眼,把烟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默了会儿道:“价格比不了就比质量。”   陈茶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可这质量怎么比?总不能把别家的床垫和家具都买一遍拆了摆在展厅。”   那估计他们这伙人都得让人套了麻袋,有没有命回雾市还两说。   程樘单手把烟放在鼻子和唇上方的空隙里,垂着眼想了会儿:“不能拆别人的就拆自己的。”   李天佐啊了一声,有些茫然:“什么意思?拆我们自己的家具?那还怎么卖?”   陈茶打个响指,“好主意!拆咱们一套家具当样品,展示一下质量,再谈价格。展示的时候一定要展示出咱们能做其他厂家不能做的部分。”   这次李天佐听懂了,一脸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就像今天,其他厂的沙发框架一踹就断,我们的可以把木质框架露出来在上面蹦迪斯科!”   程樘看着陈茶一侧眉毛微挑,眼神警告:姑娘家家的打什么响指。   陈茶看懂了他的眼神,但假装没看见,转头去夸李天佐:“二哥!你真聪明!那明天这事就交给你了!”   李天佐:“……”   ******   晚上回了酒店,陈茶不等程樘洗完澡就赶紧钻进被窝装睡。   过了会儿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   陈茶一把把被子蒙到头上,装死装的很彻底。   看不见但是听得清,先是听见程樘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声音,过了会儿身边的床垫猛然塌陷了一下。   陈茶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陈茶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往外探头查看,恰好对上程樘似笑非笑的脸。   陈茶:“……”   这狗男人分明就是在守株待兔。   一气之下也顾不上心虚了,猛地掀开被子,气呼呼道:“程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程樘:“……”   舌尖抵着上颚硬生生被她气笑了。   什么叫欲加之罪?   他磨着后槽牙问陈茶:“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陈茶一噎,随即委屈涌上心头,控诉他:“你在饭桌上就开始吓唬我!你说要收拾我!然后你现在还看我笑话!”   程樘好笑地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吓唬你是因为你打响指。都孩他娘了能不能稳重些?哪有姑娘家动不动打响指的。”   “你看你还嫌弃我!”陈茶撅着嘴,眼睛瞬间含了泪。   程樘心登时软了,但这些控诉他再心软也不敢认,只能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宠溺中透着无奈道:“我一句重话都还没说,你这罪名一项项的全扣上来了。我都还没委屈呢!”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委屈了?”陈茶质问。   程樘:“……”   这天完全没法聊。   默了会儿,程樘小心翼翼地问:“媳妇儿,你大姨妈来了?”   平时的陈茶真不会这么不讲理。   “没有!”陈茶反驳,随即瞪他:“你什么意思?说我不讲理?”   程樘捏了捏眉心,不敢说话了。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默认吗?”   程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堵上这张会噎人的小.嘴。   女人有时候很难哄,有时候又很好哄。   等陈茶软成一团挂在程樘胳膊上的时候早忘了刚才为什么生气。   程樘指尖才贴近就探到一抹不正常的濡湿,皱着眉抽出手指。   指尖一抹殷红。   程樘:“……”   陈茶:“……”   红着脸从床头扯了纸胡乱地在程樘指尖擦了一把,起身进了浴室。   程樘无奈地躺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长叹一声。   等陈茶收拾好回来,背对他进了被窝,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不理他。   程樘温热的手盖在她小腹上,柔声问:“会疼吗?”   陈茶摇摇头。   程樘想了想再问:“这两天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委屈了吗?”   刚才他仔细想了下,也没出来自己哪做的不好。但是,往常陈茶即使在生理期也很少会这么蛮不讲理。   跟陈茶有关的事,他当然得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陈茶不说话。   程樘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先道歉:“对不起。”   他这样,陈茶就是再大的委屈也气不起来,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可能生理期的原因,我有点多愁善感了。”   “嗯?说说看?”   陈茶轻咬了下唇,转过身跟他面对面,摇摇头:“真不是你的错。大约就是你现在进步太快,我有危机感了吧?!”   程樘:“……”这是什么理由?   陈茶见他一脸错愕,越发的不好意思,头埋进他怀里,“都说了,是我多愁善感了。”   “说说。”   陈茶咬了咬唇,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圈,“说到底是我眼光太好了看中的男人这么优秀……”   想刚认识那会儿,程樘刚从西北回来除了有门会做木工的手艺什么都不会。两个人到集市上摆摊还指望她吆喝。   再后来买卖床垫儿,也是她用跟外公学的那些知识来点拨程樘。   程樘真的很聪明很聪明,每次都是一点就通。   自打考上夜大之后,程樘的进步更是一日千里。   越来越有大老板的魄力,做事杀伐果断。   像今天,换其他人遇到华樘家具在这次展销会上遇到的困难,怕早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程樘,仅仅拆了别人家具的功夫,就想好了家具厂未来发展的方向。   连同最后关于展销会的决策也是他言语间就定下的。他从来不多话,却字字珠玑。   让陈茶觉得现在拖后腿的是自己了,再这么下去程樘就是她仰望的存在了。   程樘哭笑不得,大掌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一条条反驳。   “我哪从来不多话了?每次惹你生气,总能说完攒了小半辈子的话 。”   “进步大是媳妇儿教育的好。”   “夫妻两个就像树和藤,是互相依附。哪有谁仰望谁一说?再说我是男人,要不强大一点怎么保护你?”   “傻姑娘,你已经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了!怎么可能会拖后腿?你为了我牺牲那么多!”   “我爱你!无论怎么样都只爱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了 第157章 、熟人找茬   陈茶让人到附近的店里赶出来几张大大的海报。   “不比价格比质量!”   “真金白银不如真材实料!”   “假一赔十!”   ……   诸如此类的海报往展位墙上一贴。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登时吸引了不少客人。   展位上除了主打产品,其他暂时都收了起来,腾出一块空地放着拆掉一半的沙发, 软包床头,以及弹簧床垫。   李天佐站在沙发木框架上蹦来跳去:“南来的, 北往的, 路过走过, 瞧一瞧看一看!不买不要钱!”   陈茶:“……”那不买你还要钱, 人家不揍你?竟废话。   搁不住有人喜欢听废话。还真围了一伙人看着李天佐连吆喝带跳。   “各位老少爷们,这沙发和床, 都是咱们平日里睡的坐的。在外打工一天那么辛苦,不就想让自己睡得舒服坐的踏实?”   围观的人都纷纷点头应是。   李天佐不知道从哪弄了个人当地人喜欢拿在手里盘着玩的实心小铁球, 砸完沙发砸床。   “看看我们家这木头,不软不劈不怕磕碰。一百八十斤大汉都能在上面蹦迪!”   他又指着拆开的床垫:“来,看看我们家弹簧, 这粗度这弹性能不能给你们孩子当蹦床?看看我们家这棉花?是不是可以直接给闺女当嫁妆?”   围观的人群里不乏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站在人群中质疑:“谁知道你卖的跟你展示的是不是一种?别回头我们买回去再和其他家一样,都是桉木, 填充着泡沫。”   李天佐走到海报前,把纸拍的啪啪响:“来,跟我读:假一赔十!给你们解释一下这假一赔十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你从我们家买到货不对版的假货……再说直白点就是你们买回去的家具如果跟我这里展示的不一样, 尽管给我送回来,原价十倍赔偿给你们!”   “这话说的漂亮!但,你这口音一听就是外地的。到时候你们走了, 我们找谁赔偿?”   陈茶越听越觉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挑刺的声音耳熟, 踮起脚往外探头看。   程樘见她跟踩高跷一样, 摇摇晃晃快站不稳, 连忙扶着她。   陈茶借力站稳了身子,这才看见了说话的人。   很巧,也算个熟人。   确切地说还是个恩人。   就是吃天价海鲜遇见的那个花衬衫。   程樘也看见了,他淡声开口:“我们有厂有店,人能走厂不会挪。”   陈茶微不可见地轻挑了下眉,有些诧异。   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程樘才会开口。   这才开始就将军?不太像他风格。   那花衬衫今天虽然换了件衣服,依旧还是一件很有当地特色的花衬衫。   花衬衫面上很和气,笑眯眯,牲畜无害的模样,一开口却有些咄咄逼人:“话是这么说。我们总不能为了几百块的家具追出几千里地去吧?到时候你们认还好,你们若不认我们岂不是还得搭上路费?”   陈茶抢在程樘前面开口:“家具展销会还足足十天有余。最起码这十天里我们不会走。”她伸手往展厅后面指了指,“我们自带库房,所有在这里买到家具的随时可以查验,我们假一赔十!”   “那如果我要下大订单,数量多到超出你们的库存呢?”   “你若真是大客户了,我们给你送货上门又何妨?既然送货上门了就不怕你查验。何来跑路之说?我们一直在拿出我们的诚意,你却一直在咄咄逼人,不会是同行吧?”陈茶转守为攻,提出质疑。   “真聪明!”花衬衫目露赞赏,不见半点心虚,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卓长东。家里确实是做家居建材的。不过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是经销商。这几天我在会场认真观察过了,如你们所说,你们家具的质量确实不错。所以,能不能谈下后续合作?”   陈茶:“……”   反转这么大的?   程樘轻嗤一声。   李天佐:“……”好想打人。   围观群众:“……”一句妈妈.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以为你是帮我们争取福利的,结果你是为自己谋钱途。   “不能。”程樘一口否认。   陈茶:“……”   做买卖哪有人还说话这么绝对的?   她偷偷拉了下程樘的衣摆,笑着对花衬衫道:“卓先生,您都这么做生意的?把对方贬到一文不值再借机提出合作?刚还质疑我们是外地只做一单买卖就跑,这怎么又想合作了?”   别说程樘他们几个,就连围观群众都纷纷点头。   “我没有贬低你们呀!我只是想给你们兜底。你们想想,假如你们在花城有我这个经销商,那买家是不是就放心很多?比如真买到假货可以直接找我赔偿?”   李天佐呸了一声:“你才卖假货!”   陈茶目光都寒了几分,“卓先生,我对我们自家的产品十分有自信。不可能有假货又何须麻烦你?”   卓长东也不恼,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陈茶。   程樘斜跨一步挡在陈茶面前,直面卓长东:“不劳卓同志费心了。如果我们在花城的买家达到一定数量,我们自己会在这里开一家专卖店!”   他们说话时,人群里也在议论纷纷。   自从卓长东自报家门之后,人群里的声音似乎都是在议论他。   “哪个卓长东?是我知道的那个卓家?”   “做家具建材的还能有哪个卓家?看来这华樘家具错不了。要不然卓家太子不会上眼。”   “那……这家具是不是得赶紧买?真要被卓家代理估计价格还会涨。”   “这是真的,咱挑两件?”   率先有两个人先进了店里。   还有几个跟卓长东一样观望好几天的直接到款台交钱。   不多时,一堆围观人群走进展位开始挑家具,过道上只剩几个好事看热闹的游客。   陈茶额头抵在程樘背上,若有所思。   这卓长东完全可以跟他们私下谈合作,当着众人闹这么一出,其实相当于变相用自身的影响力给他们做背书。   这倒好,又欠一人情。   她直起身子刚想提醒程樘,就听见卓长东略带委屈地抱怨:“好歹我也算帮过你们一个大忙,你们对救命恩人都这么绝情的吗?”   陈茶怕程樘又反驳,连忙从他身后探出头,道:“当然不会。上一次你不肯留姓名,这一次你一出面就咄咄逼人,也没给我们示好的机会。这样吧!我们两口子做东请你吃饭?”   ******   能被当地百姓熟知,显然这卓家在当地知名度很高。   看卓长东选的饭店的熟练程度,家里应该也是相当有钱。   这饭店比陈茶他们住的那家酒店规格最起码还高一倍。   三个人要了一个包间。   这包间几乎有陈茶他们在酒店住的房间那么大。   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屏风隔开的地方还放着一张茶几以及配套的沙发。   地上是深色地毯,服务员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一举一动都让陈茶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那些规矩十足的嬷嬷或者丫鬟。   卓长东跟秦毅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秦毅像个世家翩翩贵公子,卓长东则一看就是个暴发户。   只是卓长东这暴发户品味还算可以,除了扎眼的花衬衫之外,最起码没配上闪瞎人眼的大金链子。   只拇指上戴了一枚夸张的翡翠扳指,有事没事把玩一下。   “这家酒店才建成没多久,菜色很不错。主要这家粤菜做得十分正宗。你们千里迢迢来一次,务必得尝尝。”卓长东推荐。   陈茶跟程樘如今也不算差钱,最起码五星级大酒店一桌饭还是请的起。   程樘拉着陈茶两个人跟花衬衫隔了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陈茶:“……”幸好桌子就这么大,再大点,就他们间隔的这距离怕说话都得拿对讲机。   陈茶跟程樘特别不适应被人伺候,好在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素质很高,虽然添茶倒水布菜十分有眼力价,但是存在感很低,不会让人心生不适。   “我敬卓公子一杯,谢谢上次卓公子对我们夫妻的帮助。另外……”程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放在圆桌上方的玻璃转台上,转向卓长东。   其实那天之后,程樘又特意返回过那家黑店。想打听过花衬衫。   结果那黑店老板说卓长东的解决办法十分简单粗暴,就是付了一千块钱。   随手就能拿出一千块给陌生人解围?   不管他什么目的,程樘都不想接受,要了张收据,回头就让秦毅当证据送去相关部门举报了。   卓长东吹了声口哨,并没有收钱,反而挑眉评价程樘:“程先生,你真的不适合做生意。做生意讲究你来我往和气生财。你这一举一动简直不给我留任何余地,那我们还怎么谈合作呢?” 第158章 、求你别怕   “我好像说过了, 我们不需要合作。”程樘态度十分明确。   陈茶张开嘴又闭上,坦白说她有些纳闷,程樘对卓长东似乎有很大的敌意。   卓长东啧了一声, 目光先往陈茶身上落了落,才又看向程樘, 眉眼间闪过一抹不快, 随即神色恢复如常, 点点头:“行, 既然不想谈买卖,那咱们就谈谈交情?”   程樘刚想张嘴, 被陈茶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他眼角抽了下, 扭头看向陈茶,眼中有些委屈和不解。   陈茶没搭理他,对着卓长东笑着露出八颗牙齿, “说的对!不管怎么样,上次天价海鲜的事还得谢谢你。”   卓长东摆摆手,“那天确实是个巧合。我出去谈了个生意, 喝了点酒,开车走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酒驾,就停在路边睡了一觉顺便醒醒酒。没想到被你们争吵的声音吵醒了。”然后一眼就对你一眼倾心。   程樘看出他未完的话, 轻哼一声,很是不爽。   陈茶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看了程樘一眼, 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今天这么拧巴。   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不知道程樘为什么就这么想跟卓长东泾渭分明。   两个人都知道卓长东话还没说完, 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们是来参加展销会的。我们每年有很多合作厂家也都是从展销会上挑出来的。做短期生意可以只看利润, 但是做长期生意得看人品。虽然天价海鲜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你们在随手可以拿出一千块来破财免灾的情况下,还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这点让我十分欣赏。所以来展销会闲逛时我多留意了你们一下。   果然,你们的表现让我很惊喜。当然,就像你们买别人的家具去拆开查看一样,我的人也买了你们的家具回来拆开。坦白说你们的家具也让我十分惊喜。所以,我代表卓世家具建材正式像你们提出合作邀约。   我们愿意当你们在南省的独家代理经销商。”   “胃口挺大。”程樘评价。   卓长东权当没听见,直勾勾地看着陈茶。   陈茶想了下,开口:“那卓先生你这想合作的也太没诚意了。”   卓长东诧异道:“这话怎么说的?”   “合作是建立在公平公正自愿的基础上。我们对你一无所知,你却仗着自己地头蛇的便利把我们调查个底朝天,还暗戳戳的跟踪我们。哪怕早就知道我们家具没问题你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合作的邀约,不就是因为没看好吗?确切地说是今天之前没看好。   你见我们的家具无人问津,所以迟迟没做决定。直到今天看见我们自己想到办法破开一生路了,才决定跟我们合作吧?你冒出来送了我们个顺水人情,再来跟我们谈合作,让我们不好意思拒绝。毕竟算起来我们欠你两回人情了,是吧?卓公子?你这算盘也打的太精!”   卓长东愣了下,随即低笑出声,鼓掌夸赞:“真是聪明,大部分是对的。但,我确实很有合作的诚意。做生意嘛!肯定也得看回报的,谁也不愿意白忙活对不对?假如你们一件家具都卖不出去,我作为经销商进你们的家具图什么?总不能当收藏品买回来堆在仓库吧?”   “你说的对。站在你的立场上来看,你这样话确实没毛病。但是,将心比心,你如果是我们的话,愿意跟你一个从头到尾不露面只在暗处盯着,等你成功了然后跑出来想分一杯羹的人合作吗?你刚还说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互惠互利,看得是合作伙伴的为人处世的态度。恕我直言,真没看出来你哪值得我们合作。”   卓长东:“……”   他摸摸鼻子,明明很理直气壮的事,让陈茶这么一说,莫名还真有几分心虚。   倒是程樘见陈茶这么怼人,明显唇角上扬,低声对陈茶道:“说这么多不累?告诉他不合作就完了。”   卓长东:“……”你礼貌呢?   陈茶:“……”你想说悄悄话你就再小点声。你不想说悄悄话,那你倒是离我耳朵远一点啊!   她揉了下发烫的耳朵,不用看也知道红了。   卓长东似是认真想了几秒,再次开口:“不管怎样,这次算我不对。今天这顿我请!然后我们今天不谈生意,只当交个朋友行不行?”   陈茶见他这次开口脸上多了几分诚意,没反对。   程樘刚想开口,卓长东连忙摆手:“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们这次来不只是为了卖家具。你们还想着买建材吧?!”   话是问话,语气确实肯定的语气。   程樘脸顿时寒了几分,眉眼带了几分戾气:“你调查我们?你想干什么?”   这已经超出合理的生意调研范畴了。   “别误会!我没恶意。”见程樘跟陈茶都一脸不信,且一副随时抬脚就走的模样,卓长东长长叹息一声,无奈摊手:“本不想谈生意的。真心只想跟你们交给朋友。”当然,如果把你们换成你那就更好了。   程樘冷眼看着他。   卓长东举双手做投降状:“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是坏人。”   “这话你自己信吗?”程樘反唇相讥。   卓长东无奈,“哥,你看你这对我误会大了吧?行吧!为了表示诚意我也跟你们说说我家的情况。先说好我不是显摆也不是吹牛。真的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卓长东家是改革开放初始站那片地方的。他爹也是敢拼敢干的那一挂,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顺势而起。   在八十年代初,半岛上各类建筑拔地而起,其中某大厦创造的无数建筑记录至今还是世界级别的。   有一种速度叫中国速度,基本上一天能起一层楼。让平地起高楼再也不是神话。   卓长东的父亲看中了这行业,最开始从倒卖水泥沙子起家,慢慢生意越做越大,胃口越来越大,建筑建材,装修建材等全部都做还不过瘾,如今连家具都可是涉猎。   也就是说,一栋房子从打地基到建成搬进去,他们卓家能提供一条龙服务。   买过东西的人都知道,买的东西越多就能优惠的更多。   卓家也为此特意推出了一条龙服务特有的优惠价,为此笼络了一大批老客户,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政商界的大客户。   他们家的生意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眨眼小十年过去,卓家在深圳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企业。   但是卓父并不知足,他的目标是驰名中国甚至进军世界。   所以卓父在培养卓长东这方面费金钱也费精力,到卓长东一成年,就被卓父一脚踢来花城。   只给他一千块的创业资本,让他不在花城混出个样来就不要回家。   虎父无犬子,卓长东也没让他爹失望,这才短短两年,已经在同为经济大市的花城建材市场站稳了脚跟,并且迅速扩张。   商界人称卓少。   说到这,卓长东正色声明:“真不是哥们吹牛!这都是道上的兄弟看的起我,自动自发给起的雅号。”   程樘轻嗤一声:“还道上!雅号!诨号还差不多。”   “嘿!”卓长东好歹也是卓家的太子爷,除了小时候还没吃过苦,登时也有几分恼意:“我忍你一顿饭了!别蹬鼻子上脸!”   程樘站起来,挽了下衬衣的袖口,“求你别忍!爷们点!“   卓长东一脚踹开椅子,倏地站了起来,也想撸袖子,但是他穿的是短袖。   卓长东:“……”   他指腹抹过鼻子,呸了一声:“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输人不输阵,怕也不能承认。   陈茶也跟着站了起来,试图打圆场:“君子动口不动手!”   “男人打架女人别插手。”   “媳妇儿,你让开。”   两个人异口同声,且态度一致。   陈茶点点,把吓傻的服务员拉到一边,朝他俩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慢慢打。”   卓长东:“……”莫名有点委屈。   陈茶是真看戏,反正她家程樘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输!   虽然不知道程樘为什么对卓长东这么大敌意,但是冲卓长东躲在暗处又是监视他们又是调查他们这暗戳戳的劲,也该欠教训!   她跟程樘不惹事也不怕事!更不爽有人躲在背后耍阴招。   虽然卓长东好像也没干什么,但,这种对方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感觉十分不痛快。   服务员看看陈茶又看看已经厮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有些犹豫,要出去喊人吗?   陈茶安抚服务员:“别怕!出不了人命。打坏的东西都记那个花衬衫头上。你也听见了他家特有钱!”   服务员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还是很怕,但,也觉得出去喊人会是多管闲事。   两个男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说两个人厮打不如说是单方面殴打。   程樘打卓长东。   陈茶想了下嘱咐了一句:“别打脸!”   本来程樘没怎么往卓长东脸上招呼,陈茶话一说完,程樘专门往卓长东脸上招呼。   被打的卓长东,一边哎哎叫唤,还不忘朝陈茶抛个眉眼:“谢谢你心疼我!要不你跟他离婚跟我得了!”   话音刚落,被程樘一拳打到嘴上。   陈茶:“……”   得,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   反正吃亏的也不是程樘,陈茶乐得看戏,坐在桌边抓了把酒店送的南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热闹,还顺手给了服务员一把。   服务员低头看着手中的瓜子,更惆怅了,见过有大老板给她们小费的还是第一次看见给瓜子的。关键这瓜子吃跟不吃都是个问题。   没过多久,卓长东投降。“不打了!我认输。”   程樘又是一拳,“我要的不是你认输!”   卓长东堪堪躲过,重心却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子里子一点都不剩。   见程樘紧跟着一脚就要跺下来,连忙高举双手讨饶:“我错了!错了!”   “错哪了?”   陈茶闻言也好奇地伸长脖子。   程樘似乎对卓长东特别有敌意,听这意思,卓长东还得罪过程樘?   什么时候的事?   她跟程樘俩人天□□夕相处她怎么不知道?!   卓长东往陈茶这边看。   程樘给了他一脚,把人踹到在地,“还看!那是你该看的人?”   卓长东嘶了声:“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惦记了还不成吗?”   程樘这才收回脚。   陈茶惊得掉了嘴里的瓜子。   她眨眨眼,咂摸了下这几句话。   所以卓长东是对自己有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那她都不知道,程樘是怎么知道的? 第159章 、你来晚了   回到住宿的酒店房间, 陈茶好奇地问出心中的困惑。   程樘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   陈茶上前抱住程樘的腰,脸贴在程樘背上磨蹭。   “再惹我,就办你了。”程樘回头警告她。   “你办我之前也得先让我知道为什么呀!说说呗!”陈茶话也不好好说, 踮着脚在他耳边吹气。   果然,程樘立刻就绷紧了身子, 回头瞪她。   陈茶才不怕他, 嘻嘻的笑着, 手也不安分的在他胸口撩拨。   程樘攥着她的手, 妥协:“都是男人!只一个眼神我就看出那小子不怀好意。”   陈茶听得更乐了,“程樘不是吧你?人家连看我一眼都不行了?你看你把人家打的!那脸最起码半月不能出门见人了。”   程樘当然不是这意思, 但他也不会跟陈茶争辩,反正也吵不赢。   有这功夫他更愿意享受他身为陈茶合法丈夫的权利。   陈茶遽然失重惊呼一声。   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程樘整个人抛到了大床上。   程樘站在床边, 低头看着她,一脸不爽:“你真心疼他?”   陈茶躺在床上,咯咯地笑:“程樘,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程樘:“……”   他磨牙:“我收拾你的样子也很男人!”   说罢,按着要逃跑的陈茶,压了上去。   ******   陈茶喜欢事后黏着程樘说会儿话。   程樘抽了根事后烟才回床上, 习惯性的揽着她,“不困?”   陈茶打个呵欠,“有点困。但是还得跟你聊聊卓长东的事。”   程樘顿时脸冷了几分, 眉眼抗拒:“他有什么好聊的?”   陈茶抬手在他坚实的腹肌上轻拍了一下,“好好聊天没跟你闹!你这飞醋吃起来还没完了?我统共就见他两回。再说,今天你也出气了。要不是卓长东真想跟咱们合作, 光凭你打人家那顿, 人家就能告你故意伤害。再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家具展销会才开始, 你是打算银货两空?”   “我不想跟他合作。”   “你也是当爹的人了, 少说这么幼稚的话。家具这块我们可以不跟他合作。花城经济发展这么快,那么多在建楼,市场差不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专门店。但是建材的事恐怕还真绕不过他去。”   程樘这次到没反驳,只是明显还有些不情愿。   “家具这块咱们熟,又是卖家。只要把客户心里摸清楚了就不愁卖出去货。但是关于建材咱们就是买家了。虽然不能说是外行,但是咱们两个也去建材市场逛过几圈,跟家具市场一样,建材市场的货也是质量层次不齐,价格三六九等。要是不懂行得被人坑到裤衩都不剩。”   程樘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人总有情绪化的一面。他难得较真:“我在雾市也都找到建材了。江营帮忙在国营建材厂找的价格也不高。”   陈茶:“……”   她指尖带了点力道往程樘胸口戳了两下,有点哭笑不得:“程樘你差不多行了啊!一点没影的醋还吃起来没完了?我是跟他单独说话了还是单独吃饭了?他跟我表白了还是我对他有不合时宜的举动了?”   “他敢这么做,那我就不是只打他一顿了!我能弄死他!”   “能耐的你!”陈茶翻个白眼,“去吧!去吧!赶紧打死他。我好带着一一改嫁。”   程樘嘶一声,搭在她腰间的手往下移了移在陈茶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造反?”   虽说这也就是夫妻间情趣的程度,但陈茶还是无可避免地红了脸,又不好跟他争,争来争去还是自己吃亏,气呼呼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不许闹了!我跟你说正事呢!江营是能帮咱们一把给咱拿到性价比很高的建材。那我问你既然这样咱们又为什么来花城找建材呢?”   程樘不说话了。   国营建材厂的建材质量没得说,价格被江营走关系压下来之后,性价比也非常高。   只是很多建材在生产工艺以及外观上都稍显落伍跟不上当下潮流。   而新星大厦标榜的就是向国际靠拢,程樘他们的设计方案也是很国际化。   所以很多建材在雾市根本买不到。他们自己找的外国供货商价格也十分贵。   买是能买,就是成本抬上去,利润空间压到极低。   做生意嘛,开门营业当然就为赚钱,所以,江营一听说他们来花城的时候,极力推荐他们过来看看。   花城相关的展销会上,有不少国外的建材商过来。   外国建材也有三六九等,他们语言不通才邀请了秦毅来当翻译,但是以前陈茶他们也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谁知道整个交易流程怎么走?会不会碰见骗子?   如果跟卓长东达成合作,不管价格上坑不坑,最起码能避免很多麻烦。   “合作这事是你情我愿的。以咱们暂时的能力只能跟别人合作达成目的。将来如果我们足够强大完全不用跟他合作直接跟外国建材商合作也可以。你说呢?”   程樘能说什么?点点头。   见终于把这倔种说服了,陈茶松了口气,又打了个呵欠,睡意渐浓,“那我明天再去跟他聊聊。你就别跟着了。”回头再打人一顿怎么办?   程樘不同意:“不行!”放自己媳妇儿跟情敌见面?   “放心!我不自己去,我跟二哥一起。”   ******   陈茶以赔礼道歉的名义跟卓长东约了吃早茶。   早茶是这一带的特色。   只所以叫吃早茶,是边喝茶边吃早饭。   说早其实也不算早,大部分正儿八经的早茶餐厅都八点之后才开门。   很多人点一壶茶,几笼点心,就能坐一上午。   这对本地人来说习以为常,但是对程樘这种北方人,哪怕雾市人来说也挺不习惯的。   南方的饭菜都十分精致。   同样大的蒸笼,北方一笼包子装十个,南方一笼两个。   他们刚到花城第二天在住宿那家酒店吃过。   用李天佐的话“我感觉我一个人能吃人家一桌的饭。”   不仅量不大,还特别甜。十道菜有八道是甜菜。   秦毅不喜欢甜,形容这是糖尿病预定。   陈茶倒是挺喜欢,只是看他们几个男的都不喜欢也就懒得去餐厅了,今天正好借见卓长东一饱口腹之欲。   再说,一壶插能喝一上午的餐厅,确实也适合谈生意。   卓长东来的还算按时,只是大夏天,墨镜口罩帽子十分齐整,走进餐厅百分百回头率。   落座后还抱怨陈茶:“你怎么不找个包间?”   陈茶无辜地眨眨眼,“这家茶餐厅你推荐的,我问过,他们没包间。”   卓长东:“……”   他摘下口罩眼镜帽子一、往身边空凳子上一扔,指着自己的脸愤愤质问陈茶:“看你男人给我打的?他人呢?”   李天佐一口茶喷了出来。   卓长东的脸昨天最多有点破皮,这过了一晚上,之前还算能看的脸肿成了猪头,左眼直接肿成一条缝,都看不出来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右侧脸颊高出一块,唇角破裂,其余部分青一块紫一块,比小丑戴的面具还滑稽。   陈茶轻咳一声瞪了二哥一眼,对卓长东道:“我让他在家思过了,我代他来给你道歉。”   “不行!”卓长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依不饶:“得他本人来给我道歉!否则合作的事免谈!”   陈茶只是给他递个台阶下,没想到他还真顺杆往上爬。   觊觎人家老婆没被打残都是程樘下手有分寸。   陈茶抱起胳膊,冷笑一声:“叫他来再打你一顿?”   卓长东:“……”   想了想,卓长东劝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悻悻地摸摸鼻子又坐了下来。   陈茶把菜单递给卓长东,“这就对了嘛!小伙子大早上别这么大火气。来,喝点茶水降降火气。”   卓长东点了一壶菊花茶,又一口气点了七八道甜点。   李天佐小声咕哝:“也不怕得糖尿病!”   卓长东耳朵尖,抬头怼他:“你懂什么?吃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要不然我哪来的心情跟你们谈生意?”   李天佐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伸手指了指菜单比了个请的手势。   陈茶失笑摇头。   也不知道是卓长东心大不记仇还是甜食真的能让人愉悦,惨不忍睹的脸慢慢雨过天晴。   跟陈茶他们絮絮叨叨吹,不是,普及他们卓家的生意纬度。   “在花城建材市场,提我名绝对好使!”卓长东骄傲的一扬头。   陈茶沉吟了下,决定实话实说:“我们确实想跟你买建材。但是,家具代理权不能给你。事实上,在你昨天看见我们拆家具之前来找我们的话,我一定会痛快得跟你合作。但是,抱歉,你来晚了!”   见陈茶说得极为认真,卓长东傻眼,“就这么一天怎么就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今天两更 第160章 、再败一城   陈茶笑了笑, 面上客气说出来的话却极为不客气。   “卓少,您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可你也不能把我们都当傻子吧?”   “这话怎么说的?”   “你相中我们的家具却迟迟不露面,美名其曰考察我们。但也不只是考察吧?如果我们能自救最好。如果我们不能自救, 等到家具展销会结束你也会来找我们。到时候我们为了不白来一趟,只要不赔本肯定会把家具低价给你。你打的就是这主意吧?”   卓长东端起茶杯, 垂下眼。他确实是这意思。再抬起头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夸奖陈茶:“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真聪明!”   李天佐撸袖子:“你是不是还想再挨一顿?”平时挤兑程樘是玩笑, 他没换妹夫的打算。   陈茶眼神示意李天佐稍安勿躁,自己略过卓长东玩笑的话, 接着道:“很遗憾,我跟我先生都不喜欢坐以待毙更不会巴巴地等着别人施舍。来花城一趟我们也收获颇丰。我们商量了一下, 打算以后自己生产家具自己卖。”   卓长东诧异地挑眉,“你们打算自营?这岂不是打断自己的腿?你们知道全国有多少城市吗?一旦你们停止批发代理你们会损失多少市场你们想过吗?”   这两口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陈茶耸耸肩,微笑:“这就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了。”   听在卓长东耳里, 这句话无异于“关你P事!”   他皱了下眉,面上虽不见恼意,但眉眼冷了不少, 放下筷子,轻嘲地勾了勾唇:“所以,你们半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凭什么觉得我还会供建材给你们?”   真当他是没脾气的凯蒂猫呢?   “就是有合作诚意,所以今天才特意请你来吃饭。在我眼里,家具跟建材本来就是两桩生意。我们不想找你代理家具, 跟找你买建材也应该是分开算吧?你代理家具是要给我送钱, 我找你买建材是给你送钱。难道卓少会因为一时不爽, 把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   卓长东眯起眼笑了笑, “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你可真会说话。”   “程樘,你怎么来了?”陈茶惊讶地看向门口。   卓长东条件反射般抄起眼镜戴上,一回头,却什么人都没有。   他转过脸,就看见李天佐忍笑忍得肩膀颤抖,以及陈茶忍俊不禁的模样。   卓长东:“……”   有几分恼羞成怒地质问陈茶:“你耍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就你这样的胆量,实在不该惦记有夫之妇。我……”陈茶放在桌上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抱歉!”陈茶嘴上道歉,手却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宋姨……一一,妈妈想你了!你们到了?好,我马上去机场接你。”   卓长东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你竟然有孩子了?”   “要不然呢?”陈茶古怪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以为我结婚是过家家玩的?”结婚生子才是正常的人生轨迹吧?   卓长东:“……”   单陈茶的外貌,即使是有夫之妇他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但是当现成的爹还是个后爹?   卓长东瞬间死心。   “今天就这样。卓少你好好回去考虑一下我的话。即使不合作也没关系,毕竟花城这么大,想找个大点的建材商也不是很难,你说呢?”陈茶说着起身告辞,“我呢得去接儿子了,回见!”   ******   一家三口许久不见,尤其是陈茶母子自打飞机场见面就抱在一起。   小一一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整个人挂在陈茶身上。   程樘也没像以往一样嫌弃自家儿子,十分宠溺地把提前买好的玩具拿出来逗一一:“想要吗?”   小一一点着头,小胖手伸出来要拿。   程樘缩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小一一眨眨眼,犹豫了一秒钟,看看玩具再看看程樘,瘪着嘴往程樘脸上吧唧了一下,抱着新玩具马上缩回陈茶的怀里。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迅速,完全不像一个不到一岁的小朋友。   程樘:“……”   他侧头问陈茶:“他这什么意思?嫌弃我?”   陈茶抿着唇笑,不敢说话。   程樘腾出一只手,轻轻在小一一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小没良心!”   后座上的宋姨也跟着笑,“这老话说的半点不差。这闺女跟爹亲,儿子跟娘亲。”   程樘默了会儿跟陈茶商量:“要不,咱们再要个女儿?”   陈茶:“……”   她假装没听见。   这话当着阿姨聊合适吗?   说起来,陈茶至今还没有动结扎手术,也没来得及去带环。   她一出月子就开始忙,村里的妇女主任提醒过陈茶几回,但是看她实在太忙抽不出空,就擅自帮她瞒了瞒镇上。   再后来,陈茶就在雾市的多了。   可她刚把户口迁过来,这边还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也没人通知她。   她更把这事忘了。   陈茶也有些动心,再有个女儿,凑成个好字也不错。   不管怎么想,当着宋姨聊这个话题也不合适。   陈茶转过身跟宋姨聊了几句,问她最近一一调皮给她惹麻烦了没?问她路途是不是很辛苦?   宋姨摇摇头,跟陈茶说了下一一这两天的表现。   到了酒店,陈茶让宋姨去休息,自己跟程樘带着一一玩了会儿,等到傍晚太阳下山,一家三口到海边去玩。   花城这两年有个新名叫海城。   住宿的酒店下面就有一片海。   还是陈茶心心念念的那种海,湛蓝湛蓝的海面,绵软的沙滩。   沙滩上有遮阳伞,躺椅。   海边还配了免费的淋浴室。   海滩上是柔软的沙子不怕摔,陈茶放心的把小一一放在沙滩上让他自己玩耍。   十个月的小一一已经能晃晃悠悠走几步路了。   陈茶站在他不远处,张开手臂。   这距离平时小一一是可以安全地走到她怀里的。只是娘俩都忘了这是沙滩,柔软的沙子对大人行走来说没太大区别,对一一啧影响很大。   一一刚迈出一步就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大约摔习惯了,还没落地他就先闭上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痛感,小一一睁开眼,十分好奇,低头用小胖手去抓沙子,眨眼就忘了他娘还在那等他。   陈茶失笑摇头。   程樘举着照相机拍下这一幕。   沙滩上嬉戏的这两个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有他们在,他的世界才有光。   ******   家具展销会的后几天已经不需要陈茶跟程樘再一直盯着,成交量逐日上涨,这一次还是能赚一笔。   倒是卓长东那边迟迟没给回信,所以陈茶跟程樘暂时还不能回去。   两口子商量过后,还是决定不主动联系卓长东。   有时候谈买卖跟谈感情一样,谁主动谁在意往往就是对局里弱势的那一方。   陈茶夫妇不光不主动联系卓长东,还高调的手牵手去逛国际建材博览会。   博览会上很多建材是程樘见都没见过的。尤其是很多外国建材,用在装修上能事倍功半。   秦毅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睛翻得活像白内障。   虽说他是来跟着来工作的,但他也不愿意当高瓦灯泡。像个没人要的孤家寡人,又无趣又无聊还得预防长针眼。   这个博览会上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商人,各个国家的建材有很明显的地域性。   有的质量很好,有的做工精细,有中规中矩的,有浪漫奢华的,还有些唯美华丽的。   秦毅用英语询了下价,大部分建材价格还算实惠。   陈茶默默算了下,“按这价格,咱们装修的利润最起码能提升两个点。”   “那得是批发的价格,咱们要的量对他们来说是零售,优惠力度不大。”程樘理智地提醒她。   “所以这才想跟卓长东合作。咱们这次是新星大厦签下来,算出自己能要多少建材才来订货。可下个工程在哪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下次用的材料跟这次一样还是不一样。这些建材商供的都是不同的货。咱们这次需要高档的下次可能需要中规中矩的,很难和一个供货商建立长期合作联系。人家看不上咱,咱们也觉得他们麻烦。所以哪怕成本略高,还是卓家这样的经销商靠谱。他手里有各种建材,各大品牌应有尽有。人也在国内,方便沟通联系。”   程樘点了点头。   秦毅摸着下巴感慨了一句:“姓卓的那小子还真沉得住气。”   陈茶想了想,挑了几家建材商对秦毅道:“去跟这几家聊聊。一定要有诚意一点,最好聊得就像要明天签合同那种。”   秦毅点点头,“演戏给卓长东看?那行,看我的。”   程樘看着秦毅的背影纳闷道:“他真是个富二代?”还不如卓长东那个暴发户有气势。   陈茶失笑:“大约这就是所谓返璞归真?”   话是这么说,不管秦毅再怎么不像富二代,一些细节上还是能看出他跟卓长东的区别。   贵族跟暴发户,即使富裕程度不相上下,文化底蕴也全然不一样。   ******   最后,卓长东先联系了陈茶跟程樘。   论心理素质,他远不是历经磨难的程樘的对手。   这个结果谁都不意外。   依旧是上次那家五星级饭店,只是换了个包间。   因为卓少爷觉得那房间跟他八字不合,会让他走霉运。   对此,秦毅跟李天佐都嗤之以鼻。   陈茶倒是很能理解,人在极度憋屈的时候总会迁怒或者给自己的遭遇找个合理的借口,就是不会在自身找原因。   席间,卓长东还是不甘心,想代理他们的华樘家具。   “只是点家具,值得卓少这么费心?”陈茶真有点好奇了。   按照卓家的势力,完全不用为这么点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姿态。   卓长东摸摸鼻子,思索了下摇头:“坦白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大约直觉?你们俩一个奸诈一个腹黑狼狈为奸……”见程樘目光不善,收了玩笑,“我总觉得你们做的这个直营自销的举动十分明智,在大家都盲目扩张市场时敢于壮士断腕舍弃大部分市场,做精做专特别有魄力。将来,家具市场你们一定会是王者。”   这时不上车什么时候才上?   等程樘跟陈茶真把生意做大,喝汤都没他的份。   陈茶:“……”   卓长东见他们不表态,咬牙再退一步:“这样。我家家具店的招牌上可以加一行‘华樘家具’品牌店。另外在店里,我专门在最显眼的位置划出一块摆放你们华樘的家具。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们签个保底协议,一年保证能进这个数……”他伸手比了个数,“的货,怎么样?除此之外,在你们进建材的时候,我保证给你们最低的折扣。”   卓长东把姿势摆到这么低,程樘跟陈茶也不能再不给面子,答应下来。   这次花城之行,一直很多余的秦毅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   程樘跟卓长东签的两份合同都是他起草拟定的。   表面看起来确实公平公正,实际上仔细一咂摸,所有的条款把程樘两口子的权利维护的严严实实不给卓长东半点使坏的机会。   卓长东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笑话程樘两口子买卖做的不大规矩倒不是。   很久以后,吃了几次闷亏的卓长东,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第161章 、为我爱人   签完合同, 陈茶,程樘以及秦毅先行回了雾市。   程樘安顿好陈茶母子,顾不上休息先去找项镭, 就是那个新加坡籍华人地产商。   项镭喜欢钓鱼,见天气不错, 约了程樘一起。   接电话时, 程樘他们三个刚抵达雾市, 他知道项镭这是要说地产的事, 痛快地应了。   陈茶狐疑地问程樘:“程樘你这是背着我外头有人了?”   刚进家门就跑。   程樘这才想起,一直忙, 跟项镭合作的事还没跟陈茶说,便三言两语把想跟项镭合作的事简单说了下。   陈茶:“……”   一脸无语。感觉房子这事都要成他心病了, 不让他盖得惦记一辈子。   默了会儿,双手抱起程樘的脸用力合起手掌,把程樘酷酷的脸弄得跟鬼脸一样变形得有些好笑, 这才开口:“大倔种,还没死心呢?!”   程樘见她不反对,安安松了口气, 扯下陈茶作乱的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眼神宠溺, 唇角含笑,叮嘱她:“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   陈茶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一一。”听听这语气?!跟个爹似的。   重点她是一个蛋糕就能收买的吗?   陈茶伸出两根手指伸到程樘眼前比划了下, “两个!”   程樘失笑, 点头。   ******   雾市虽然没海, 但是不缺小河小湖。   项镭说钓鱼也不是在河边坐在杂草堆里喂蚊子, 而是包了艘小船,到湖中心坐在船边上垂钓。   两个大老爷们背对背一人一面互不打扰。中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翻译。   “我还道你小子人间蒸发了。自打上次谈完这么久也不找我。”项镭先开口,语气不是责难只有几分调笑。   “抱歉。之前忙展销会的事,后来又去了趟外地,实在太忙。”   “年轻人就该忙一点。这时候不拼什么时候拼?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跟你合作吗?”   程樘没等说话,项镭又补了一句:“ 可不是因为你那随手一救。”   又不是救命之恩,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精明的地产商人这么轻易点头。   程樘想了想,回项镭:“你之前说是想找个本地地产商合伙。”   “那也不能是你这种初出茅庐的瓜娃子!你那地产公司的营业执照都还在办理中吧?”   程樘没说话,算是默认。   脑子却飞快地盘算,思索项镭这些话的用意。   反悔了?   项镭回头看了程樘后脑勺一眼,目露赞赏,突然就换了话题:“我就喜欢你真沉稳劲儿。现在的年轻人啊都眼高手低,事还没等做先把牛吹上天。我第一眼就知道你不一样,你这小伙子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程樘依旧不说话。   项镭:“……”   他自认不是个话多的人,对着程樘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话痨。   不过,自打回国后,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整天围着他叽叽喳喳各有所求,难得有年轻人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   项镭便又多说了几句。他问程樘:“你为什么想做房地产?”   程樘犹豫了下,还是说实话:“想自己盖一栋房子送给我爱人!当然,也是我们的家。”   项镭一惊,差点失手把鱼竿掉进湖里。   这是个适合创业的时代,无数的年轻人怀揣梦想乘着改革的春风一头扎进商海里。   程樘即使说为了要当世界首富,项镭都没这么惊讶。   这实在是个大众眼里特别没出息的答案。   项镭见过陈茶,也十分欣赏那个小姑娘。半晌只说了句:“小伙子还挺重情。”顿了下,项镭响起当初程樘提出合作时追加的那个条件,顿悟,追问他,“那你盖房子,做房地产只为盖一栋自己的房子还是认真想做这个行业?”   如果是前者,他不想跟程樘合作,但是可以在自己的地皮上划出一小块卖给他来报答那天的恩情。   “想做这个行业。”程樘依旧言简意赅。   “那你对房地产现在了解多少?”   程樘摇摇头,坦诚:“不太了解。只知道从去年出了几条新规定。全国范围内现在都有土地规划的计划。还看了一些报纸电视上的相关资料。”   他能了解地产的途径太少。   “你知道咱们国家第一套商品房在哪建的?地皮多少钱?房价多少钱吗?”   这个程樘倒是真还做过功课,点头回答:“80年代初,建在深圳。那是半商品房,算是外贸政策补贴租借的地,所以地皮没有明价。造价大约在一百五十块的房子,售价在八百左右一平方米,基本上一套房子在五万块钱。主要卖给大湾区的百姓。”   项镭点头,再问:“那你知道雾市这次规划上要出租几块地吗?每块地占地面积各多大?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哪块地?你要拿到地后打算怎么建房?”   程樘话依旧不多,给出的每个答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项镭十分满意,又追问了几个问题。   程樘依旧回答的不疾不徐,话不多,迢迢答在项镭的心坎上。   项镭十分满意。   “国庆过后,雾市郊区四块地就要同时开始招标。我的意思是咱们每块地都参加招标,能中几块算几块。再不济也得保一块。你觉得呢?”   程樘认真思考了下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妥。万一四块地都中标,我拿不出这些资金。再来做生意不能太绝,万一运气好都中标了,容易得罪人。”   不贪心!   项镭愈发满意,“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为了不让对手摸清我们的底细,我的建议是准备两块地的资金。一块虚一块实,这样竞争对手就摸不出我们的底细了。”   雾市就这么大,房地产商已经几十家了。   他跟程樘的优点就是,都是外来客,对本地地产商来说,摸不准他们的底线。   缺点是,他们都是外来客,在一些细节上容易吃亏。   所以最好是得两手准备。   程樘点头,想了想问了来钓鱼以后第一个问题:“那我应该准备多少钱?”   “最少一千万。”   ******   回到家,程樘把买来的蛋糕递给陈茶,逗了会儿一一,就开始坐在沙发上发呆。   陈茶见状,拿了一块蛋糕,坐到程樘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啊了一声。   程樘下意识跟着张口,随即皱眉。   他不太喜欢甜食。   “好吃吗?”   程樘嗯了一声,“好吃。”   陈茶翻个白眼,“好吃还一张脸皱的跟吃黄连一样。”   程樘捏了下眉心,没说话。   “谈判不顺利?”   程樘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谈判,就说合作的事。等国庆过后雾市城乡交界上那四块地就要开始招标。项哥说,咱们需要准备一大笔钱当启动资金。”   “多少?”   “一千万。”   陈茶倒吸一口气,顿时觉得手里的蛋糕不但不甜了还有些发苦。   一千万!   没等陈茶吸进去的气吐出来,程樘又补了一句:“最少一千万,我觉得一千五百万稳妥些。”   陈茶低头看看突然就难以下咽的蛋糕,放回茶几上,莫名有些牙疼。   本着夫妻有难同当的前提,陈茶决定跟程樘分享一下牙疼的原因,问他:“哥,你知道咱们家现在能拿出来的钱有多少吗?”   程樘摇头,略茫然地看陈茶,见她嘴角沾了奶油,微皱了下眉,用指腹抹去她唇角的奶油,“多少?一百五十万?”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你倒是挺自信。怪不得都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今年咱们家开支远远大于收入。油田上集体装修的款项只给了一半定金,用于进建材给工人发工资。油田那边华樘家具专卖店生意倒还行。大约能给个三五十万。可跟放在一千五百万里,连零头都不够。   雾市咱们今年刚搬来。包山建厂雇佣工人,每天钱都跟流水一样往外出。好不容易两次展销会赚了点,也算是打开了雾市的市场。结果一趟花城之行就决定以后我们不再做批发只自产自销。单这一个决定就能让我们未来一到两年没收入。别说盈利不赔本都是运气好。   新星大厦也一样,给的一半款项也只堪堪够材料钱,连人工费都得先垫上。   这样的情况,你还惦记那一百五十万呢?”   程樘顿时也觉得牙有点疼,捂着腮帮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会儿他一手把陈茶拉到自己身上坐着,抱着她像抱个大型的布娃娃,长长叹息一声,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问她:“咱们家现在能活动的现金能有多少?就是拿出来不影响生意运转的部分。”   “那可能二十万都没有。撑死我给你调配五十万,再多一分也没有。”   程樘:“……”   五十万做房地产?!   闹着玩呢吧?!   他垂头打量了下陈茶的神色,行吧!不是闹着玩。这下不光牙疼了,头也疼。   程樘表情其实没多大变化,只有仔细看会发现他眼神有些空。   夫妻两年多,陈茶特别了解他,知道这是愁大发了。   见程樘真发愁,她又有点心疼,跟他商量:“要不,咱不做房地产了?房子现在不也挺好?实在不行在楼上或者楼下也买一层,把楼板打掉弄个二层?再不然,咱回外婆家那边买个二亩地,盖个大别墅?”   程樘摇摇头,一条也不同意,“这户型不行,整栋楼买了你住着也不舒服。去婆家来回太远,生意重心在这边,不能天天跑。”   陈茶探手:“那就还剩一条路可以走。贷款!” 第162章 、布局全国   贷款两个字说起来容易, 真想贷下来十分困难。   陈茶两口子跑了几家银行结果都不是很乐观。   以他们家现在的资历贷款肯定是能贷,但是给的额度对他们想要的金额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其实这两年,部分银行已经开始鼓励贷款。但是再鼓励也不能谁上门银行都给无底线放款。   程樘跟陈茶名下目前一家家具厂一家装修公司还有一家专卖店。   家具厂在穷乡僻壤, 抵押不了几个钱。家具店开业不足一年连年利润都算不出来。   装修公司倒是接了新星大厦这个大项目,但新星大厦也不是他们家的, 最多给贷一百万。   再来陈茶家那两套房子还能贷个十万块。   这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不少, 于他们现在的需求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从雾市最后一家银行出来不过中午十分, 陈茶跟程樘像工作了一整天, 多少有点蔫。   夫妻两个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   这个时间点饭馆还没上客, 店里就他们两个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子面对面坐下。   陈茶见程樘低着头, 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支烟来回摩挲,倒了一碗水推到他面前安慰道:“没事,还有时间呢!”   离国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定能想出办法。   程樘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做房地产确实有点自不量力。”   这是客观事实。   “那要不过几年再做?”   程樘想都不想就摇头:“我还是想自己盖房子。”   陈茶知道为什么程樘这么执着,隔着小方桌握着他的手, 正色道:“程樘,对我来说,跟你和一一在一起, 就算住钱榆村那间又破又小的土坯屋里我也很幸福。真没必要为了给我盖栋房子进一个这么烧钱的行业。”   程樘抬眸看了陈茶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句:“你值得天底下最好的!”   陈茶:“……”这话本身身让她很感动,就是这语气可以直接去播报新闻了, 还是法制新闻。   “就算这样, 我们也可以慢慢来对不对?我现在有房子住着, 有生意, 有家人有最重要的你跟儿子。这些于我而言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了!程樘,我很幸福!家最重要的是人不是房子。”   程樘咬了下舌尖,喉结动了动,最后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是否认陈茶的话,只是于他而言总觉得给陈茶的不够,远远不够。   陈茶想了想,大约也就明白程樘为什么这么执着了。   程樘小半生都在颠沛流离过着寄人篱下或者近乎劳改犯的日子。从来都没有一间真正属于他的屋子。   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也是一直在搬家。   从那一间小破屋,到废弃的旧学校,再到油城新房,如今又到了雾市。   短短两年间,搬了四次家。   说好了以后在雾市安家,程樘就特别特别想盖一栋理想的房子,给她和儿子一个完美的家。   她白皙修长的手覆盖在他麦色的手背上显得十分小巧,想再劝劝他:“程樘……”   “咳!”面馆老板端着一碗面站在桌前,神色有些尴尬。   打断这小两口有些不礼貌,不打断吧!这面实在烫手,他有点端不住。   陈茶脸顿时红了脸,收回手。   虽然老夫老妻了,可看面馆老板略带调侃的神情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我晓得,年轻人嘛恋爱就喜欢黏糊!”面馆老板放下面,特别善意地安慰了陈茶一句。   陈茶的脸更红了。   程樘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抬头看了老板一眼,纠正他:“我们是夫妻。”   “对对对!夫妻!我晓得,晓得!”面馆老板一脸“你不用解释,我了解。”的表情,往回走,“你们慢慢吃!”   程樘:“……”你这表情不是这么说!   “这就叫越描越黑。”陈茶乐不可支,刚才那点深情表白的气氛也被破坏的很彻底。   陈茶饭量小,吃了一点,就把面推给程樘:“我饱了!”   程樘也习惯了,点点头,自动接管她剩下的面。   以前穷舍不得浪费,现在虽然有钱了,习惯却改不掉了。   陈茶托着腮看着程樘吃面,突然想起一则新闻,开口:“程樘,我前几天看报纸,有个报道挺有意思。说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约着一起到海南创业。他们六个人统共凑了三万块就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程樘咬着面错愕地看着陈茶。眼里赤.裸裸的写着:三万块做房地产?闹呢么?   他们俩如今加起来近两百万的家底都快愁白头了还贷不到款。   “是不是像个天方夜谭?自打88年海南建省后,无数的年轻人扑进那个岛屿。一个只有一百多万人口的岛上,竟然涌入三百万房地产商,由此可见房地产必然是个新风向。而那六个年轻人之所以会登上报纸是因为他们创造了一个神话。   他们拿着这三万块注册的公司,却称自己有一千三百万,不知道怎么忽悠的别人拿出五百万跟他们合作,他们又用这五百万从银行贷款了一千万……”   报纸上当时不能说忽悠,写的是这六个青年有幸遇到了志趣相同并且慧眼识珠的伯乐。   程樘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所以,程樘你看,这商场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咱们起点比他们高吧?!肯定比他们容易些。人家都能成功,咱们也能。”   ******   一千万暂时还没着落,但是家具厂从批发改直营却得提上日程。   陈茶组织陈家众人开了个会。   因为人多,只能选在么舅家院子里。   程樘找了块大木板立在屋前,在上面钉了一块国家地图。   这次会议的主要对象是陈家的小辈们。   陈茶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以及年龄相仿的下一辈,和其他关系略远一点的同辈或下一辈。   看着坐了满满一院子几十人,陈茶在心里感慨,开枝散叶这词确实很精辟。   外公兄弟十个,她娘兄妹七个,外公那九个兄弟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个子女。   她娘这三四十个堂兄弟姐妹,一家即使平均两个孩子,也足足六七十个人,何况不止。   六七十个人的下一代,即使因为计划生育管控严,最起码也得百人吧?!   当然下一辈跟陈茶同龄的人不多。   同辈有些哥哥姐姐年龄也很大。   适龄的且没成家没更好工作的也就这五六十人。   只是这弯弯绕绕的关系,陈茶一时理不清该叫什么,比她大的一律叫哥哥姐姐,比她小的一律叫弟弟妹妹。至于小辈就直接喊名。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以及小……”下一辈群喊该怎么称呼?陈茶卡了一下壳,随即挥挥手,自动略过,“今天叫大家来是跟大家商量件事。因为家具厂想从批发改直营,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各位亲人帮忙开拓市场。在商言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才能合作愉快。所以有些话我提前说在前头。工资和提成咱们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人情是工作之外的事。   这个开拓市场对咱们这些从小就做买卖长大的地方人来说也不算太难的事。因为说白了开拓市场就是推销家具。”   “哦!这么说我们就懂了!”一个陈茶叫不上名的哥哥,松了一口气,“弄这么洋气的词,给我吓得。卖东西嘛!大家都会。”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点头应是。   卖东西这里没人会怕,像陈茶说的他们从懂事就开始做买卖。   陈茶见他们不抵触,用细木棍敲了敲地图:“这是咱们国家的地图。现在共有二十三个省,五个自治区,三个直辖市。我们的目标是让华樘家具遍布全国。咱们在座的家人,我数了下反正平均也就能两个人分配一个省。所以每个市每个市去推广有点不现实。那咱就分省。   打个比方,阳阳哥跟温温妹妹,你俩一组负责江苏省。江苏省会是南京市。你们俩在南京先开一家华樘家具专卖店,站稳脚跟后,再以南京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扩张。直到把华樘家具专卖店开到每一个城市。等市里都有了,再开拓县区。   其他省份也是。像直辖市这种经济大市,一个城市的市场可能就抵上一个省,所以也得配备两个以上的人。   一年后,我会按业绩在诸位中挑出最优秀的几位从省区经理提升为大区经理。   什么是大区呢?比如华东区、华北区、华北区、华南区、西南区、西北区这样。”   “当大区经理有啥好处?”敏敏姐问。她是单纯不解,没其他意思。   “大区经理责任更大,能力更强,当然收入也更高!整个大区各个省市都归大区经理管理。”陈茶笑了笑,拿着木棍走回中央,“具体的各个职级咱们稍后再说。先来说说大家都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能赚到的钱有哪些?!   首先每一个人都有一部分基本工资,你们在外面的食宿都由公司负责。开好□□按流程报销,具体流程财务会通知你们。除此之外,还能按照业绩拿提成。职位级别越高提成越高。也就是说每卖出一件家具给多少提成,或者销售额达到多少给大家多少提成。这个我们后续再商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知半解。   基本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得去其他省市卖家具。第二,能当官,还能有钱赚。   院子里的都是些单身小年轻,正是无所畏惧的年纪,恨不得离家越远越好,好做一番出人头地的大事业。   于是兴致勃勃地追问陈茶一些细节。   不管男孩女孩俱是一脸兴奋,恨不能大干一场。   陈茶一一给他们解答。   这个会一开就是半天。   到了饭点,才解散。   陈茶抬腕看了下手表,总结道:“大家也别慌。谁如果想去的,先到我二哥那报个名。回头我会组织大家培训,也会带大家先做一个城市当现场实践教学。然后再让大家放开手脚干!今天时间不早了,先散了?本应该请各位兄弟姐妹先吃顿饭,但是我今天还有点其他事,等我忙完来回请大家。散会!”   等人都走了,陈茶找到在用大哥大打电话的程樘,等他打完,问他:“秦毅帮忙引荐了一个大老板,我们去谈谈合作的事?”   程樘摇头:“今天不行,我得回油城一趟。”   见他神色不是太好,陈茶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樘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孙志远说有人闹事。把北镇工地围了,对方看中咱们北镇的厂子了要强买强买,他做不了主,所以对方让他打电话叫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   海南地产六君子的故事网上搜的。这六位现在都是业界大佬。他们确实创造了一些传奇,除了三万起家还有成功逃出93年海南房地产泡沫。   在这借用只做励志鸡汤,没其他用途。   至于91年他们是不是名人上没上过报纸我不知道, 第163章 、怕媳妇儿   陈茶皱起眉, 有些不解:“对方什么来头?”   “好像是道上的。”   陈茶:“……”   她倒吸一口气,“咱们搞个装修怎么还惹了道上的人?”   程樘摇摇头:“不清楚。孙志远没说清楚就被对方抢走了电话。说我什么时候回去他什么时候放人。”   陈茶看了眼腕表,“那现在就走?”   程樘皱眉:“你要跟我一起去?”   陈茶奇怪地看了他眼, “不然呢?”   程樘一脸拒绝,明显不想带她, 跟她商量:“那边有点危险, 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那你觉得你自己去我能放心吗?”   最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告诉, 只带了一个手提包赶到飞机场。   如今坐飞机渐渐普及, 但也是还是有钱人的象征,飞机场并不热闹。   两个人买了在上海中转的飞机票, 大约得傍晚能到油城。   油城的飞机场十分偏僻,距离市中心足足几十公里。   程樘跟陈茶到了飞机场出口有些发愁, 怎么去市里是个问题。   油城是个小地方,飞机场才开始运行,一天都没几趟飞机, 有飞机也没几个客人。   出租车司机都觉得等在这里的性价比不高,懒得过来。   陈茶给莫莉打了电话让她帮忙给自己弄辆车来。   莫莉来的很快,打了辆出租车过来, 司机特别热情地下车打开后备箱,结果一回头看见程樘就手里拎个包。   司机:“……”   程樘把包放进后备箱,小声嘱咐了司机两句。   司机犹豫了一瞬, 应了。   他一上车就落了锁,随即发动车子走人。   后座上的陈茶急了拽着司机衣领往后拖:“我爱人还没上车呢!”   莫莉也照着司机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卧槽!谁让你开车的。”   司机连陈茶被勒得脸通红,连连求饶:“松手!太危险了!是那男的让我开车的。”   程樘?   陈茶顿时反应过来,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去。松开司机的衣领, 从后座玻璃往外看。   程樘恰好弯腰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陈茶家那辆黑色桑塔纳已经价值十八万, 这一辆黑色轿车最起码能买五辆桑塔纳。   她估计是道上那人派车来接程樘, 程樘怕她有危险不想带她才让司机带她走。   陈茶咬牙切齿地捶打了下椅背,十分生气。   狗男人!   自作主张!   陈茶深吸一口气,吩咐司机:“掉头去北镇!”   谁知道司机摇头:“不行,我答应了那位先生必须把您送回家。”   陈茶:“……”狗男人!!!   莫莉茫然地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口子吵架了?”   陈茶摇摇头,小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言语间尽是担忧。   莫莉听傻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陈茶从前排座位的空隙之间探出头,跟司机商量:“师傅,你把我送到北镇。我给你双倍价钱。”   司机头摇的像拨浪鼓,直接拒绝:“不行,不行!”   程樘已经给了他一百块钱。   做人不能太贪心,两边赚人家两口子的钱。   再说虽然陈茶声音不大,但是车子就这么大点空间,该听见的他都听见了,说什么他也不能为了钱把这俩姑娘往危险的地方送。   莫莉也回过神来,劝陈茶:“程樘这是不想你去。你去了他还得分心保护你。男人的事你就让他们男人自己解决吧!”   陈茶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主要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   程樘一进在装修小区的大门就看见了对峙的双方。   最外围围了一圈服装造型迥异,手里拎着铁棍或者刀的混混们。   混混里面坐着一个梳大背头的男人背对他坐着,还有人给他撑了把遮阳伞。   程樘猜,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   孙志远以及其他工人站在中央,一脸敢怒不敢言。   大约因为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的关系,一个个面色如土,唇色发白。   其中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脱水,已经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会晕倒。   孙志远摸了把额上的汗,明显也快撑不住了,一抬头看见程樘走近,顿时面露喜色:“樘子,你终于来了!”   程樘点点头,“抱歉。”   坐着的那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程樘跟他四目相对。   挺年轻一张脸,也就三十岁出头。   虽然排场挺大,除了脖子上那条晃眼的大金链子之外,穿着还没工地上的工人认真。一件老头背心,一条大裤衩,脚上踩着一双拖鞋,嘴里叼着根牙签。   让程樘恍若又回到了花城。   那人也十分诧异,上下打量了程樘两眼,乐了:“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程樘长相比他像老大。   程樘垂头扫了他一眼,嫌弃意思十分明显:“我不做犯法的事。”   “嘿!”黑老大大约觉得仰望程樘有些跌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程樘走过来,一直走到离程樘极近的位置,近到比情侣间还要亲昵,两个人鼻尖大约只有一拳的距离,停住脚步。   好吧!还是跌份,程樘比他个子高,气势也比他像老大。   输了。   程樘的拳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警告:“别再近了!你身上这香水味太重,染我身上我回家不好跟我媳妇儿交代。”   黑老大拳头都握起来正准备给他一击,听见这一句,愣了下,随即松开拳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后退了两步,道:“行,哥们成全你。”有台阶不下那是傻。   他走过来,他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也呼呼啦啦围了过来。   孙志远见状,连忙领着工人们追过来,齐刷刷地站在程樘身后。   程樘回头看了孙志远一眼,吩咐他:“你先去给兄弟们弄点水喝。别中暑。”   孙志远看了黑老大一眼,有些犹豫。   “放心,我来了他不会再为难你们。”程樘笃定道。   孙志远这才招呼了两个人去弄水,大家伙真快扛不住了。   黑老大朝程樘竖起大拇指:“明白人!”   程樘懒得搭理他,等工人们都喝了水,这才看黑老大:“有事说事。早点解决我还得早点回家哄媳妇儿。为你这点破事,我都把她惹生气了!”   黑老大见程樘一脸认真不似玩笑,十分错愕,带着一枚繁复雕花不知道什么材质戒指的左手摩挲了下下巴,开始鼓掌:“有意思!看来我这半天的太阳没白晒。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霄,土生土长的北镇人。”李霄指了指身后这群混混,“托兄弟们的福,叫我一声霄哥。你若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我。”   程樘挑眉,“然后呢?为什么围我们工地?”   李霄佯装思考了下,理所当然道:“我看上你那厂子了!想让你送给我。”   那语气跟找路人问个路一样。   “凭什么?”   程樘身后有工人知道李霄,连忙凑到跟前小声给程樘解释:“这人是北镇这边最大的油耗子王……”   油耗子是指偷石油为生的人。   像李霄这种油耗子王跟当初李芳芳舅舅那种小偷小摸不一样。   李芳芳舅舅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趁油井人的人不注意,赶紧装几袋子石油就跑。   李霄就不一样了,他手下兄弟众多,偷油是有组织有分工还有纪律的。   拿北镇来说,大大小小油井这么多。像李霄这种有势力的混混团体也比较多。   所以哪个油井归哪帮人得靠拳头说话。   他们先火拼划分地盘,地盘上的油井就属于打架赢了的这个团伙。   地盘上每一口油井都有专门的一队人分工合作。   到了晚上,这一队人里有人负责放风,看见油区办的人赶紧吹哨。这种一般都是小孩干,分的钱也最少。   有人从井里往外盛油,就是用特制的家伙事往油桶或者带塑料内袋的编织袋里装油。这个环节一般有两个人合伙,一个负责撑袋子,一个负责从井里舀石油。   接下来要有人把装满的袋子运上车,那自然就有人专门开车把石油送去该送的地方。   这还只是底下的小喽啰做的事。   那些油会被运送到小化工厂,最后到加油站售卖。   也许还会卖给其他省市的化工厂,反正都会换成钱。   这些钱绝大部分都到了帮派老大手里,比如李霄。   李霄在北镇地盘是最大的,手下的人是最多的。名下化工厂加油站都不只一家。   他们做这种生意,就是空手套白狼,除了分给小弟点,基本只收入不支出。   也就是说,要势有势,要钱有钱。   只是他的资产见不得光,否则怎么也得混个某首富的称号。   ******   李霄乐得有人把自己的背景给程樘普及,静静待工人跟程樘说完,食指虚点着说话的工人,开口:“大约就凭他说的那些?”   程樘点点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大哥大交给孙志远,嘱咐他:“一会儿陈茶来电话记得提醒我。”   不待孙志远回答,转头问李霄:“那按照你们道上的规矩,如果我不同意,接下来该怎么办?单挑还是群殴?”   孙志远举着大哥大小声提示程樘:“我们可以报警。”   程樘摇头,没回孙志远,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勾了勾,对李霄道:“划出道来吧!”   李霄咬着舌尖笑了,掐着腰点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我都有点喜欢你……”   “我不喜欢男人。”程樘打断他。   李霄:“……”   他嘴角抽了抽,行吧!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是个无趣的男人。   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报警?”   “太麻烦!反正你也进不去。”程樘边解腕表带子边回他,大家都很忙,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李霄这么豪横,实力恐怕比工人说得还强大。这种人都能光明正大在油田上划分地盘合法开设化工厂跟加油站了,怎么可能会因为打架斗殴进去?   偶尔被抓,也会有下面的小弟顶雷坐牢。   而且现在他们打架被抓现行也不过拘几天就放出来了。而且打架还能选择私了。   难不成李霄他们还能承认敲诈勒索不成?   红口白牙一张嘴的事,无凭无据不能立案。   李霄忍不住又想给程樘鼓掌,目露赞赏:“那行吧!看在你这么明白这么痛快的份上,给你个公平的机会。咱俩单挑!你赢了我二话不说走人,从此以后在北镇你们横着走,谁欺负你们我办谁!我赢了的话……”   程樘点头:“那片地给你。”   李霄真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地?”   “难不成你还真想做装修?你相中我那厂子,八成是我那块地上测到油点了吧?”   李霄打个响指:“不愧是做买卖的,真聪明!”   程樘把腕表递给孙志远,胳膊平伸掌心朝上,手指并拢,朝自己的方向弯了弯,只给了李霄一个字:“来!”   工人们都急了,尤其是知道李霄有多能耐的那个本地工人,拉着程樘的衣摆都快哭出来:“程樘,你知道李霄怎么当上老大的吗?他就是一点点打出来的。他那刀口的血都能淹死活人!”   “你别造谣!”李霄身后的人指着工人怒斥:“我们老大不用刀,用枪!”   工人:“……”   李霄:“……”感觉还不如工人说得有感觉,回头用墨镜敲了下身后的人,顺手把墨镜塞进他怀里:“你可太会说话了!以后还是别说了。”   他手捂着脖子后方往两侧各一歪,咔咔两声。又活动了下筋骨朝程樘扑了过来。   在场的全是老爷们,知道对男人而言,面子比挨揍更重要,无论工人还是李霄带来的兄弟们,都自觉地退后几步,默契的围成一个圆,把自家老大围在中央。   男人打架不像女人,不会动辄撕头发扯衣服,特别痛快,拳拳到肉。   程樘和李霄都不是真正的练家子,不会电视上那种惊艳人眼的功夫。   李霄为了在道上厮杀出一条血路,会得都是要人命的杀招。   程樘自幼活在欺凌中,在还手之前最先学会的就是挨打,他每次还手都是为了活命,同样也是攻击李霄不得不自救的招数。   勾拳,掌劈,横踹。   我打你太阳穴,你踹我波棱盖。   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没占到便宜。   倒是围观的工人跟小弟们,一会儿嘶一会儿吓。   叫好声跟助威声此起彼伏。   程樘跟李霄双双撞膝,发出让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然后各自后退半步。   李霄抹去唇角的血。   程樘揉了揉另外一条腿。还好不是撞的受伤的腿,否则还得进医院。   即使这样,两个人谁也没叫过一声,对视一眼,双方眼神都像草原最狠的头狼,一言不发又朝着彼此冲了上去。   最后一直到两个人都没力气站起来,还没分出胜负。   李霄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擦了把额上的汗,问程樘:“你刚刚明明有机会赢的!一个大男人这么要美?”   刚才程樘都锁了李霄的脖子,李霄挥着胳膊去打程樘。   正常来说,程樘只要拼着被打一拳,就能赢了李霄。   这一拳,李霄已经没多少力,造不成很严重的伤害,最多破个相伤两天。   换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选择挨这一拳。   可程樘却为了躲这么一拳送开了李霄,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程樘伤过的腿这么猛烈的动作也是有些疼,他轻皱眉甩了下腿,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让你打到脸上我媳妇儿不就看见了?”   工人们都习惯了程樘两口子的相处模式,知道他们恩爱,明白程樘这是怕陈茶担心,都没觉得那哪不对。   李霄的人就没这么客气了,笑得前俯后仰。   “还以为是条汉子没想到这么怕老婆!”   “就是,明明这么爷们,竟然就为了怕老婆放弃赢的机会!”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惹得工人们怒目而视。   程樘倒很淡然,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对李霄道:“我不是怕媳妇儿,只是替你着想。行了!你休息好了吗?还没分出胜负呢!继续!快一点,我媳妇儿在家该等急了!”   李霄:“……”   这男人真特么矛盾!看着特别爷们,打架也特他么爷们,就是张口媳妇儿闭口媳妇儿,真给老爷们掉价!   心里腹诽,也只能摆摆手休战:“不打了!再打也分不出胜负。”   程樘并不领情:“我不这么认为。”   程樘最厉害的就是他的忍耐力跟毅力,而李霄久居高位已经越来越少亲自打架,整天酒肉临池,年龄开始走下坡路,体力明显没程樘好,再打下去,程樘会稳占上风。   李霄招招手,让身下的人抬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后才开口:“不重要。无论输赢,那块地我都想要。这样吧!就算你赢了,按你的规矩来,开个价把地卖给我。那地你留着也就当个放水泥沙子的仓库,仓库在哪不是建?就算被油田上征用了,一亩地给你二百块撑死。我给你五百块一亩地,另外重新给你块地皮让你盖厂房!”   程樘当初买的这块地不太到三十亩,八十块一亩买来的,现在转手五百块一亩,翻了六倍。   “你不该混道上,你该做生意。”程樘讥讽道:“这帐算得挺精明!能打出石油的地方跟盐碱地能一个价?”   石油不像黄金煤炭,得是矿山才行。   在油城可能巴掌大的地方就有石油,而周边数十公里都没有石油。   而这巴掌大的地方有可能油多达几年都采不干净。   虽然是玄学事件,但这差距可不止八十块跟五百块的差距。   “那你出个数!”李霄开口。   程樘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我得跟我媳妇儿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李霄到底没忍住,爆了粗口:“艹!”   作者有话说:   今天贰合一 第164章 、几个意思   程樘进门时, 陈茶正在跟刘小凤聊天。   见他进门,陈茶扭头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下, 表情松缓了些随即又板起脸转过头去跟刘小凤说话,像没看见他。   程樘:“……”   刘小凤:“……”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俩吵架所以你从雾市跑回来了?然后他……”她指了指程樘:“他又追过来了?”   陈茶:“……”   摇摇头, 有些哭笑不得。   张成也是工地上被困的人之一, 陈茶怕她担心, 只说回来有点事, 没想到给了小表姐如此发挥想象力的空间。   程樘不明所以,皱了下眉, 看了刘小凤一眼,犹豫了下, 还是坐在陈茶身边,拉起她的手道歉:“对不起!”   陈茶大力抽出自己的手,侧过脸不看程樘, 也不说话。   刘小凤:“……”   站起来,打着呵欠往客卧走,“突然有点困。你们聊我先去睡觉了。”   陈茶二话不说站起来也往卧室走。   程樘仗着身高腿长, 在陈茶关上门之前把腿卡在门缝里。   陈茶念着他腿伤以及隔壁卧室的小表姐,咬了下唇,瞪了程樘一眼, 还是松了手,转身上.床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遮起来。   程樘轻叹一声,顿时有些后悔没挨李霄那一拳, 也许被揍了陈茶心疼他就顾不上生气了。   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扯了下被边没扯动。   “真生气了?”   被子没拽动, 陈茶也不理他。   “对不起。”   陈茶还是不理他。   程樘脱了鞋, 在陈茶身边躺下,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轻声道:“不让你跟着主要我怕保护不好你。当时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现在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别气了好不好?”   陈茶倏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指着程樘开始骂:“你怕保护不好我,就跟司机狼狈为奸把我强行送回来?再说,你害怕我有危险,将心比心我自己回来我就不担心受怕了吗?这几个小时我怎么过的?度日如年这个词听过没?”   她回到油城后不是没想过再追过去,可北镇那么远,等她追过去,恐怕早打完了。   程樘嗫嚅道:“我这不没事吗?”   “那有事你能告诉我?恐怕你……”陈茶突然顿住,抬手捏着程樘的下巴往一侧掰,见程樘脸一侧靠近耳朵的地方一道血印。她抬手往上面按了一下。   程樘猝不及防,嘶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伸手摸了一把,伤口已经愈合。   应该是被李霄那破戒指边缘给划了下。   “这怎么回事?”陈茶寒着一张脸质问。   程樘见她这回真生气了,摸摸鼻子,小声道:“不小心蹭的。”   “程樘!”   程樘一咬牙,闭眼赴死:“跟人打架打的。”   “那个混混头子?”   程樘点点头,去拉陈茶的手,“媳妇儿,别生气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   “法治社会谁会逼你打架?不会报警?”   程樘摸摸鼻子,“都是大老爷们,告状算什么本事?”   陈茶翻个白眼,短促地呵了一声:“你当这是幼儿园打架呢?还告状!程樘,你最好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要不然,你今晚就去睡沙发吧!”   程樘在说谎跟说实话之间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就算他说谎,还有张成呢!万一穿帮了陈茶知道更生气。   当然,现在也生气。   陈茶一张小脸板绷得跟谁欠她钱不还似的,听完二话不说去掀程樘衣服。   程樘连忙拉扣住她的手,“媳妇儿,别!赶了一天路怪累的,小表姐两口子也在隔壁。这房子不那么隔音,你又不是个能忍的叫起来万一让他们听见,明天你又得跟我急,要不咱今晚先算了?”   陈茶:“……”   “程樘!你少给我嬉皮笑脸地打岔。我数到三,你把衣服给我脱了!”   怕小两口吵架来隔着房门听墙脚的刘小凤:“……”   红着脸退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   “二!”   程樘见躲不过,老老实实把上衣脱掉。   李霄又不是跟他闹着玩,确实拳拳到肉。   这会儿身上被打的地方,该青的青该紫的紫,看上去有点惨不忍睹。   程樘一直观察着陈茶的表情,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眼神越来越深,心道完了,这回真生气了。   陈茶抖着手想去摸下他的伤,快碰到了又怕弄疼他,把手缩了回来。   程樘在心里诅咒了李霄一千遍,柔声哄陈茶:“我真没事。我打李霄比这狠多了,真的!”   陈茶最终什么都没说,重新躺了回去。   程樘跟着躺下,去搂她,“媳妇儿……”   陈茶拍开他的手,冷声道:“程樘你今晚最好一句话都别跟我说,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程樘收回手,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躺了回去不敢再惹她。   程樘两手枕着头,有点愁。   愁怎么哄陈茶,也愁李霄那破事。   一直想到天蒙蒙亮,才堪堪睡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半上午,陈茶早已经不在床上,程樘喊了两声也没回应。   他穿着衣服走出卧室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陈茶不在,小表姐也没在。   程樘也没多想,打个呵欠去洗漱,牙刷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匆匆漱了口脸都没洗就往外跑。   边跑边自言自语:“那么瘦弱一个人怎么这么大气性呢?”   等出租车的间隙里,他又体验了一回心急如焚,给陈茶打电话她死活不接,平日里满大街跑的出租车这会儿一辆也看不见。   程樘急到跳脚。   陈茶一个女人家,跟李霄那种手上可能有人命的人硬碰硬那不是上门送人头?   他原地转了几圈,近似无奈地咕哝了一句许久没说过滑:“女人呐!就是麻烦。”   ******   陈茶一晚上也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惊醒,见程樘睡着,悄悄下床离开房间。   她收拾好自己,敲了敲小表姐的门,想让她帮自己给程樘留个话,结果小表姐不放心她自己出门非要跟着。   张成听见动静也跟着爬起来,非要保护她们。   最后三个人就这么扔下程樘走了。   程樘火急火燎地赶到李霄大本营时,李霄他们都还在睡觉。   毕竟他们都是深夜活动的人。   二楼办公室沙发和地毯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人。   “老大!有人来砸场子了!”   李霄被吵醒,一脸起床气,“谁特么大清早就找死!”   程樘抬腕看了眼表,提醒他:“十点半,不是大清早!”   李霄听见程樘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几分,揉揉眼坐了起来。   昨晚处理了点事他没回家,在办公室将就眯了会儿。   “你怎么来了?想通了来卖地了?”   程樘没搭理他。   李霄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二层楼,他从一楼走上来东倒西歪睡了一堆人。   明显没有陈茶的影子。   二楼看起来也没人。   程樘皱眉,没来这里人能去哪呢?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再次打陈茶的电话。   陈茶还是没接。   李霄嘿了一声,光脚就冲了过来拦在程樘面前,“哥们!给你几分面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连招呼都不打,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程樘眉头一皱,语气不太好:“让开!”   就是因为他,他家陈茶才生气。   一上午联系不上,程樘已经焦躁到极点。   “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那个来报信的混混过来扒拉程樘。   “滚!”程樘一脚把人踹开。   李霄脸也冷了下来,“程樘,我给你脸了是吧?”   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睡觉都是抱着刀的,二话不说抽了大砍刀把程樘围在了中间。   “你们敢动我男人试试!”   “卧槽!怎么有女人?”李霄慌了,问手下,“特么,老子裤子呢?”   手下也慌:“老大,我也还没穿裤子呢!”   “艹!怎么会有女人?”   “你特么穿我裤子我穿什么?”   “……”   二楼顿时一片人荒马乱。   一楼听动静也差不太多,甚至比二楼还热闹许多。   除了保护自己不被看之外,还有喊婶子大娘阿姨的。   李霄艹了一声:“当老子这儿是菜市场呢?”   程樘眉头一皱,往楼梯口迎,见陈茶不紧不慢的往楼上走。   陈茶轻飘飘看他一眼,拨开他:“你的帐回去再算。”   程樘伸手捂着陈茶的眼:“他们都还没穿衣服呢!”   陈茶:“……”   “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否则后果自负!”   刚提好裤子的李霄,嘶了一声:“我这暴脾气!”   陈茶也没搭理他们,转身回头就走。   程樘连忙跟上。   两口子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李霄。   李霄:“……”   他指着自己鼻子问手下:“我最近面善了?”   手下瑟缩着摇头,“您昨天刚断了对头一条胳膊。”   李霄冷哼一声:“那这两口子这么目中无我?”   “可能他们就是平头百姓,不懂你在咱们道上的厉害!”   李霄深觉有理,把穿好的工字背心脱掉,换上一身自我感觉比较威严的行头,回头招呼小弟们:“走,去给那两口子上一课!”   几个人昂头挺胸,手提钢管砍刀,李霄都拿了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下了楼。   一下楼李霄傻眼。   身后的小弟们也面面相觑。   他们的人齐刷刷地站在楼梯这边,陈茶跟程樘站在门口那一侧,身后站了一群老弱妇孺。   真老弱妇孺。   七老八十裹脚老太太,走路都需要搀扶的那种。   挺着肚子的孕妇。   牙都没长齐的稚童。   李霄:“……”   他走到程樘面前,指着这群老弱妇孺质问他:“你这几个意思?”   程樘都还没等开口,陈茶已经一个巴掌甩到了李霄的脸上。   啪!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高考了,也不知道看文的小可爱里有没有高考的,如果有,祝你们发挥超常!金榜题名!考上理想的大学!   另外,《七零之后妈咸鱼日常》6月6日开更!没存稿,就相中这日子了,打算裸更感谢在2022-06-01 07:41:57~2022-06-0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同甘共苦   清脆的耳光声, 半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霄自打当上老大已经很久没挨过打了,更别提还是被打脸。   登时沉下脸,收起一身玩世不恭, 只一眯眼,一身肃杀之气迅速以他为圆心迅速扩散。   李霄身后的弟兄们也跟着反应过来, 随即暴怒, 一伙人难得有个正形, 站在李霄身后都握紧了手中的砍刀, 只等李霄一声令下。   李霄抹掉嘴角的血,掰了下指骨发出一声声脆响, 轻嘲:“程樘,我看你顺眼才对你宽容几分,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他戴着戒指的手轻轻动了动,身后的人齐刷刷地掏出钢管砍刀上前一步。   “你算老几?法治社会你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陈茶也上前一步,寸步不让, “你该庆幸你没打我男人的脸,否则今天可就不是一巴掌就完事!”   她也招了下手,身后的老弱妇孺, 颤颤巍巍也上前一步。   李霄:“……”   小弟们:“……”   其中一个老太太没站稳,身子前倾差点把脖子送到李霄某个小弟的刀刃上,吓得那小弟忙后退了一步, 苦着脸问李霄:“老大,这怎么打?”   李霄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咬着牙道:“我怎么知道?”   艹!   他们道上的人最讲江湖义气!   还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 祸不及妻儿。   除此之外, 还有一条潜规矩:不打老弱妇孺!   何况李霄他们也不是完全指着打打杀杀过日子的, 他们是半明半暗半生意人, 不算真正为非作歹的亡命徒。   李霄及其部分弟兄的父母长辈儿女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陈茶也不是莽撞上门,她是深思熟虑打听清楚后,才来北镇对症下药的。   李霄被她打了一巴掌明明气到脸都扭曲却没打回来。原因就是他不打女人!   训完小弟,李霄恶狠狠地指着程樘:“你还是个男人吗?躲在老弱妇孺背后算怎么回事?你过来咱们单挑!”   陈茶先回头训程樘:“你站那不许动!”又转头面对李霄:“我爷们是不是男人我知道就行,用不着给你证明!”   程樘摊手,对李霄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媳妇儿陈茶。”   李霄:“……”   小弟们:“……”   “卧槽!”李霄这才仔细打量了下陈茶。   第一眼:真特么漂亮!   第二眼:我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也愿意听话。   “看够了吗?”   李霄打了个激灵,还是算了吧!太美的女人都心如毒蝎。   程樘摸了摸脸,轻叹一声:“我昨天真是为你好!提醒过你别打我脸的!”   李霄:“……”那你也没说你媳妇儿这么……彪悍!   李霄皱起眉,十分头疼。   面前站的这堆人,他一个人能打十个,问题,能打吗?   不能。   那怎么办?   还没能李霄想出办法解决这个棘手难题,陈茶已经替他做出选择,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给我打!”   除了孕妇,其他人都扑上去,对着这堆混混们连掐带拧。   混混们别说还手,连挡都不敢,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力道把人推倒在地再背过气去。   他们争油井或许会打架,但是绝对不会弄出人命。   只能被掐地嗷嗷叫唤。   李霄都挨了好几下,一恼之下,挥了下手。   一个裹脚老太太哎呦一声,就仰头往后摔。   这摔实在了,他就得多个奶奶供着,连忙又伸手把人拉了回来。   老太太却不领情,又掐了他一下。   李霄心里憋屈到极点,大喊一声:“住手!”   可惜这帮人不是他小弟,他说话不好使。   李霄深吸一口气,崩溃地问陈茶:“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陈茶这才让老弱妇女住手。   这时刘小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茶茶,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所有的人看向门外。   李霄脸色一变,指着陈茶,气得手都哆嗦:“你……算你狠!”   说完连忙冲出去,“奶奶,您怎么来了?”   小混混中有一部分人纷纷扔掉手中的刀和钢管,往外跑。   “妈,你怎么来了?”   “老婆,你不是上班吗?”   “闺女,今天不用上学吗?”   “……”   李霄跟刘小凤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走进来。   房间里已经看不见任何管制刀具。   有眼力价的小弟连忙给李霄搬了把椅子,李霄扶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掏出帕子擦了把汗,打量了下办公室,问李霄:“霄霄啊!你不是说你在化工厂上班吗?看这也不像化工厂啊!”   李霄幽怨地瞪了陈茶一眼,小声编瞎话:“奶奶,我负责销售,不需要在厂里盯着。这不有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好跟人谈生意嘛!”   万分庆幸,他当初为了糊弄家里人,弄了这栋小办公楼,防止家里人查岗探班。   陈茶开口:“他……”   李霄咬牙看着陈茶,口型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陈茶笑眯眯接着道:“他说的对!”   全场除老太太以外所有人:“……”   李霄把程樘跟陈茶叫到院里,“你们两口子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讲江湖规矩了?”   陈茶轻嗤一声:“我又不是你们道上的人!再说,你围我工地困我工人打我男人,这就规矩了?”   李霄:“……”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还不忘分程樘一支。   程樘摆手拒绝:“我媳妇儿不喜欢烟味。你最好也别抽!”   李霄:“……”一口一个媳妇儿可就你特么有媳妇了!   目光一转看见陈茶,犹豫了下把烟揣了回去。   算了,有这么个媳妇儿,也不怪程樘。   这么一想,有些同情地看了程樘一眼。   程樘:“……”   大可不必。   我的幸福你不懂!   “不管怎样,这事得解决。你划出道来,我接着。”李霄看着那一屋子老老少少脑瓜子嗡嗡的。   陈茶来之前就想好了要什么,只等李霄这句话。   “第一,五百万,我把那块地带厂房卖给你。”   “多少?你怎么不去抢?”李霄急了,他都没这么贪心。   陈茶也不管他,自顾自接着道:“第二,我们把地给你,你借我们一千万。可以打借条,地算利息。三年内还你!要地不够利息我们可以再补你一部分,但不能按高利贷算,只能跟着银行利息走。”   李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愣是一句话都说出来。   半晌气笑了,“我要不答应呢?”   陈茶态度比他强硬:“我好像只给了你选择的权利没给你反对的选项。”   李霄:“……”   他顺着陈茶的目光往办公楼的方向看了眼,一腔怒气换成憋屈。   他掐着腰在地上转了几圈,问陈茶:“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倒是程樘惊了:“你真有一千万?”   李霄:“……”对哦?我为什么要有一千万?我可以说没有。   陈茶其实不确定他有多少钱,诈他而已,见他这么问顺着答:“放心,我们不像你,我们只赚合法的血汗钱。”   话音刚落,她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程樘抬腕看了眼表:“先找个地方吃饭。”   李霄:“……”我同意了吗?   可惜他没拒绝的权利,不但请程樘两口子还得请这一屋子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让手下兄弟招待,他自己领着程樘夫妇到附近最好的饭店要了个包间。   这饭店程樘夫妇很熟,他们第一次来就被拒之门外,据说不对外开放。李霄却大摇大摆直接进来。   程樘先给陈茶布好了菜,才说了借钱的目的。   李霄也算半个生意人,顿悟:“所以你们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用我的钱去干房地产?你要赔了呢?”   “赔了也不会赖账。” 程樘承诺:“说了借就是借。我给你打欠条。”   陈茶轻哼一声:“说的跟你不是空手套白狼一样!我们最多算黑吃黑。”   李霄:“……”   他白了程樘一眼 ,憋屈的不知道怎么说。   欠条对普通人来说是保障,对他来说是吗?   他是喜欢跟公安打交道的人吗?   就算程樘不还钱他还能去报警打官司不成?   “你要不想借钱也行。”陈茶十分好说话,“不想借钱还可以跟我们合伙。赚了钱给你分红。到时候肯定会比利息多!我们总不能公司不要了来坑你。”   “那要赔了呢?”李霄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赚了一起分钱,赔了当然一起承担。”陈茶理所当然道:“你们道上不也有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那是兄弟!”李霄斜睨陈茶跟程樘:“你们是我兄弟吗?”   “如果拜把子就算有诚意,我现在就让服务员抬供桌,咱俩磕头?”陈茶一脸真诚地问他,“要不然让我爷们跟你拜也行!”   李霄敬谢不敏:“大可不必!”   他宁愿借钱。   只是一千万于他也实在不是个小数。   “我个人建议你选合伙。”程樘突然开口。   李霄咬着舌尖,轻嗤:“你看我像傻子吗?”   “就是你不傻才让你选合伙。李霄,你扪心自问,你们道上现在还好混吗?”   李霄不说话了。   北镇刚开始采出石油的时候,管理松懈,他们当时最难的就是跟同行抢地盘。   仗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地理优势,占领了出油多好偷好跑的一片油井。   发了一大笔横财。   现在北镇密密麻麻地全是提油机,油田上的工人陆陆续续都入场,什么油区办,巡逻队统统安排上了。   手底下的人偷油越来越难,时不时就有小弟被逮进去。   竞争对手也越来越多,其中一大部分外来人都是东北的,干架比他们还狠,地盘争的凶。   陈茶接着劝:“我今天之所以能拿捏你,无非是因为你们的亲人也在这片土地上。你们最开始也不过是为了讨生活,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刀口舔血的时代了。你身为一个地盘上的老大都害怕你奶奶知道你在干见不得光的事。你其他兄弟也一样。   谁都有父母长辈或者妻儿老小,难道你们干这行能干一辈子?   不管是意外受伤还是被抓进去蹲班房,最伤心的还是身边的亲人。   跟我们合作,或许会有风险,但是若成功了,你也算成功上岸。再说干房地产你的小弟都可以当工人,凭劳动力吃饭赚的钱可能没你们现在多,但是睡得踏实,不用睡觉都枕着一把刀。”   李霄面容有些松动。   程樘沾了水,在桌子上划了几下,“我在这个位置,还一块地。听说最近市区要往这边规划,将来这里肯定也会起一片楼。现在这附近的地价已经翻了几倍。不管赚赔,只要你答应合作,我把这地送你。到时候我们在这上面盖一个小区,就能安置你所有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你不亏!”   李霄屈指在桌面上轻敲了敲,明显听进心里去了。   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程樘跟陈茶自顾自开始吃饭。   好半晌,李霄一拍桌子:“成交!”   陈茶被他这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呛得直咳。   程樘给她递了杯温水,手也在她背上轻拍。   等陈茶舒服了些,程樘起身拉起李霄的衣领,“走,出去打一架!” 第166章 、儿子随你   没想到一趟油城之行能把资金问题解决, 陈茶挺开心。   程樘幽怨地看了陈茶一眼,长叹一声。   陈茶三天没理他了。   都怪李霄那个祸害!   不过想到李霄掏钱给他们时那憋屈的嘴脸,还是有点爽。   那天他们最终还是说服了李霄。   他愿意合伙, 为了慢慢漂白上岸。   陈茶回到雾市,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份长长的培训计划书。   批发改直营。   只有短短五个字, 做起来困难百倍不说, 在时间上怕也是十分磋磨人, 五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行。   陈茶写累了, 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   这地图虽然已经是大尺寸了还是铺不满一面墙,却囊括了我国九百多万土地。   陈茶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 揉了下额头,轻叹一声。   难!   太难了!   难到陈茶都觉得跟程樘脑子一热把华樘家具的经营模式从批发改直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其实这件事已经在做了并且初有成效, 具体示例就是王山。   不过大半年时间,王山在四个市都开设了专卖店,而且已经转亏为盈。   油城作为华樘家具的初始地, 是陈茶亲自开拓的市场。   王山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   相当于一个圆,陈茶画好了圆心架好了圆规,只待王山按部就班把这个圆画好。   过程中, 陈茶时不时还会提供帮助。所以王山那边相对顺利。   如今面向全国,陈茶觉得有心无力。   交通不够发达,通讯也不够发达。最起码陈茶还做不到给每个负责人配一部三万元的大哥大。   想到要遥控这二三十个省市, 陈茶额角就一阵一阵的抽疼。   不是不相信这些兄弟姐妹,但是每个人能力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即使说好了公是公私是私, 总归还是难免有些时候会公私难分。   光协调这几十个人的关系就是一个大难题。   除此之外, 这二三十个省市经济状况, 民风民俗都各不相同, 对家具的需求也不相同。这就意味着每个地区的市场开拓难度不一样。   陈茶走回书桌前,拿了陈家兄弟姐妹的报名表,参照着地图,按照她对大家浅显的认知,一一填在地图上。   比如李天佐带文文表妹的名字写在京城,就意味着让他们负责京城。   诸如此类。   程樘从项镭那回家,就看见陈茶站在另外一间杂物间改成的书房里,一手拿着本子,一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嘴里叼着笔杆,眉头皱着。   他走到陈茶身边,把铅笔从她嘴里拿出来,训道:“都跟你说多少回了!铅笔有毒不能咬在嘴里。”   陈茶习惯性认错:“知道啦!陈爹。”说完反应过来,叉着腰质问程樘:“谁准你进卧室的?我原谅你了吗?”   程樘摸摸鼻子,死皮赖脸地抱着陈茶的腰不让她睁开,“媳妇儿,消消气吧!我都睡两天客厅了。”   主要还得跟做贼似的,等宋姨跟一一睡了他才敢去客厅,早晨不等她们醒他得赶紧出门,或者洗漱装作刚起床的样子。   不想让宋姨知道,他跟陈茶吵架并且被扫地出门。   倒不是怕宋姨笑话,主要不想让宋姨觉得陈茶脾气大。   陈茶主要是气他不爱惜自己,腿才好就跟黑老大火拼,再断了可怎么办?   只是罚程樘也是罚自己,他睡客厅她自己在卧室也会想他。   半推半就,佯装还气握拳捶了程樘两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程樘松了口气,在她发顶落了个吻,看见地图上已经标注了一部分的省市,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你觉得合适的负责人?”   陈茶点头,把手中的名单举起来给他看:“写名字都是我了解或者熟悉的。但,陈家这么大,我连名字都叫不全。像名单上剩下这些,我最多也就觉得他们脸熟,不知道他们的能力也不了解他们的性格。更不知道该把他们安排到哪个省市。”   程樘夜大学管理的,现在比陈茶懂带团队。他把名单从陈茶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这事费什么神?先让他们自由组合。两个人一组,自己找同伴自己选择想去的省市。看你这样,应该一天没吃饭了吧?先去吃饭。”   陈茶任他拉着走到客厅坐在换鞋凳上,想了会儿问给她穿鞋的程樘:“那如果有些省市没人报名呢?或者好几组人报名同一省市呢?”   “好几组报名的话,就在这个省选临近省城,经济和地理位置差不多的市,让他们每组负责一个地区,以三个月或者半年为期,业绩好的留下负责这个省,其他撤出去重新选择市区。至于没人报名的省市,可以先空着。咱们也不是非得在同一时间把全国市场都开拓完。时间还长着慢慢来。”   程樘说完也给陈茶穿好了鞋子,起身拉她,“陈总,先去吃饭。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思考这么难的事。”   ******   小一一的周岁宴在国庆节第三天。   程樘夫妇搬来雾市不过大半年,不管是合作伙伴还是朋友都不多。   陈茶这边也就谢雯雯、秦毅以及江营一家。   程樘那边也就来了个项镭。   哦,或许还能加一个卓长东。   二世祖不差钱,听说小一一要办周岁宴,特地坐飞机过来。   只是卓长东更愿意当陈茶这边的朋友,俗称娘家人。   还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那就是李霄。   用李霄的话是,“我总得来看看我投了一千万的地方长什么样?!”   除此之外都是陈家众人。光陈家人就坐满了十余桌。   谢雯雯看着程樘坐的那桌,戳了戳秦毅:“你看那桌就四个人,气场都盖过咱们这十几桌了。”   秦毅也点头:“那四个恐怕随便哪一个都能上你们电视台的新闻头条。哦,程樘可能暂时还稍微差点,但最多两年他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超过他们。”   对秦毅的评价,江营也十分认同:“那一桌确实不是普通人呐!尤其是程樘。别看他现在在那桌上还是个垫底的,等过几年怕剩下的三个人都不敢跟他同桌咯!”   谢雯雯没经营他们看那么远,直乐:“再厉害怎么样?还不是得给媳妇儿提鞋。”   秦毅:“……”   江营:“……”   也是巧,陈茶抱着孩子过来,大约是鞋带开了,程樘自然地蹲在地上给她系鞋带,然后擦了手抱过小一一,牵着陈茶走到最前面的矮台上。   周岁宴除了庆祝周岁生日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环节就是抓周仪式。   抓周算是对孩子未来职业或者性情的一种仪式。   今天不用陈茶发言,请了专门的司仪。   “今天是一一小朋友的周岁生日。首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光临……”   等司仪开场的漂亮话说完,酒店的人帮着宋姨把抓周用的东西拿过来。   在台子上铺了一块红包袱,接着把抓周用的物品密密麻麻的摆在上面。   三百六十行,这一平方米的包袱上最起码也得摆了二百行。   笔墨纸砚、算盘钱币账册、花朵、吃食、玩具等。   随着时代发展种类越来越多,陈茶看见还放了个鼠标在里面。   抓周的小朋友可以抓三次,握在手里时间最长的算数。   其实陈茶觉得这样真的很儿戏,就小一一那手劲,能拿动的着实不多。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一一选择的第一样东西竟然是一朵茶花。   程樘:“……”   陈茶眨眨眼,这什么意思?沉迷女色?   司仪适时打趣:“看来咱们一一小朋友将来爱美人不爱江山……”   他话还没说完,小一一摇摇晃晃走到陈茶跟前,抓着她的裙摆:“麻麻……花花……”   知子莫如母,陈茶蹲下身子,问他:“这花要送麻麻?”   一一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一手扒着陈茶,踮着脚,不太利索的小手拿着花往陈茶头上戳。   程樘怕他戳痛陈茶,一手把长长的花枝掐断一截,一手握着一一的小手把茶花给陈茶别在鬓边。   茶花是他准备的,买了大大一束。   不知道谁抽了一朵来放在抓周的物品里。   更没想到爷俩想到一起去了,看见花都是要送给陈茶。   陈茶感动地不行,紧紧抱住小一一。   程樘张开胳膊抱住他们母子。   谢雯雯职业病犯了,看见这么美好的画面,下意识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拍了下来。   一边拍一边感慨:“好羡慕茶茶!有这么疼她的老公以及这么可爱的宝宝。”   秦毅借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不用羡慕她!以后我也让你这么幸福!”   谢雯雯羞红了脸。   台上的司仪打趣了他们几句,在众人无恶意的哄笑中,一家三口重新分开。   小一一重新开始寻宝。   左瞅瞅右看看。   全部宾客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小一一犯了难,大多数东西对他来说都很新鲜。   他看看这个,碰碰那个,似乎对什么都有兴趣,偏哪个也不拿。   众人纷纷猜测他最后到底会选什么。   “这小子大眼睛,看着就精明,随他.妈,估计会拿钱币吧?”   “他眉眼跟他爸爸更像。”   “他爸不也做生意的?那拿算盘?”   “……”   陈茶胳膊肘碰了下程樘:“你猜儿子会拿什么?”   程樘还没等回话,小一一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走到红包袱尽头,抓起一个角往里拖,把这个角的物品归置到中间,再去下一个角如法炮制。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一并不想做选择,他都要。   这是打包呢!   众人:“……”   陈茶:“……”   程樘:“……”   一一把四个角都堆在中间,发现自己拉不动,跟程樘求助:“爸爸……拿……”   陈茶捂脸。   众人哄堂大笑。   程樘应声弯腰,帮着一一把装抓周物品的包袱拎起来,附耳对陈茶道:“看来儿子还是随你!”   陈茶:“……”   几个意思?   说她贪心?! 第167章 、上了大当   国庆一过, 雾市几块挂牌土地就要公开拍卖。   地块使用权拍卖没有装修公司招标那么复杂,又是设计方案又是报价还得货比三家。   拍卖相对来说简单粗暴的多,就是价高者得。   项镭跟陈茶以及程樘兵分两路。   项镭负责拍城南那块地, 陈茶跟程樘负责拍其他的地块。   李霄没走,留下来凑热闹。   他好歹出资一千万, 总得知道自己钱花在哪吧?!   陈茶深吸一口气, 小声对程樘道:“还真有点紧张。”   程樘什么都没说, 伸手握住陈茶的手。   陈茶摸到他掌心的湿润, 轻笑了。   李霄更别扭,他活这么大, 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西装革履,脖子上的领带勒嘚他难受, 一个劲儿的伸手去拽。   主持人准时上台,先依次介绍了东南西北四块土地的面积,起始和终点。   “现在雾市现在经济飞速发展, 市区人口越来越多,为了适应经济发展,我们雾市在跟县区搭界的这个方向, 选了一部分作为经济开发区,这四块地都是咱们市里新开发区规划用地……”   主持人补充了些市里的政策,然后道:“今天其实还有第五块地要拍卖。”   陈茶跟程樘对视一眼, 十分惊讶。   他们听说的就是四块地。   陈茶目光环绕一周,发现像他们这样的外地开发商十分惊讶,本地开发商似乎不太惊讶。   “这第五块地有点特殊。相对于其他四块可以直接开垦施工的荒地而言, 这一块地有些麻烦。它属于一个名为姚家村的村子。   这姚家村是个城中村, 村里大部分人都不务农, 他们都是附近厂子里的工人……”   随着主持人的讲解, 陈茶听懂了。   想要拍下市中央这块土地,除了付钱之外,还得负责安置这个村子的村民。   也就是说,想建商品房,还得先建安置房。   程樘转身跟项镭低声耳语了几句。   大意就是问他这安置房怎么个意思,这块地能不能拍?   项镭在国外也干过类似工程,觉得如果价格可以的话,还是很划算的。   “各位老板们的时间都十分精贵,我也就不多废话。现在我们宣布我们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今天要进行拍卖的第一块地是……”主持人手中细长棍在雾市地图上蓝色的部分敲了敲,“东边这块地,占地四百一十五亩地。人民币四百万起拍!每举一起牌子是一百万!也可以自由喊价。现在开始!”   “49号五百万!”   “32号一千万!”   “18号两千万!”   “……”   陈茶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塞给程樘。   程樘诧异地看着她,眼神询问。   “举一次就一百万的牌子,拿着有点烫手。”陈茶小声道。   程樘:“……”   李霄乐了,逗她:“呦!您还有这么小胆的时候?”   陈茶瞪他。   项镭安慰陈茶:“没关系!一百万虽然不是个小数目,在买卖土地上确实不多。你也可以喊着玩玩。”   陈茶:“……”玩不起。   她倾家荡产也就够举两次。   倒是程樘若有所思,期间还真举过两次。   一次报了五千万,一次是七千万。   吓得陈茶心惊胆战,可惜地仍旧不是他们的。   最后一个亿成交。   听见小木追敲下的声响,陈茶都还觉得不现实。   他们普通百姓,一个月工资才二百块左右,这些地产商人开口就是几千万,直至亿元。   陈茶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有点不真实又有点特别真实。   有钱人和穷人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程樘比陈茶务实,侧头小声问项镭:“我看过,东南西北四块地差不多大,都在四百亩左右。那南边的这块也得在一个亿左右,我们俩三千万资金远远不够吧?”   “年轻人,三千万只是初始资金。别一个亿,到建成怕是得两个亿。要贷款的。但是地拿下来就不用怕银行不给钱了。”项镭给他解释。   程樘点点头,垂头沉思。   紧接着第二块地开始拍卖,就是他们几个相中的这块地。   这块地五百二十亩,是四块地中面积最大的一块。   起拍价六百万。   程樘开头举了一次牌,喊了一声:“一千万!”   陈茶听见他声音,心差点跳到嗓子眼。   一千万啊!   很可惜,她紧张没超过三秒。   主持人都没来得及喊一句“一千万一次!”下一个举牌者已经喊道:“一千五百万。”   项镭开始出价。   但他也不是瞎举牌。   项镭身边坐着一个人,这一个人一直在不停的按计算器。   项镭喊道一个亿的时候,那个按计算器的人也慢了下来,时不时会给项镭看下计算器上的数字。   “22号一个亿一次!”   “22号一个亿两次!还有要加价的吗?”   主持人环顾全场,举起小木追:“一个亿……”   “一亿一千万!”   主持人立刻示意举牌者的位置:“53号一亿一千万一次!”   陈茶跟程樘的脸也严肃了下来。   他们也是做过功课的,再加这地不好赚钱了。   项镭身边那个按计算器的男人噼里啪啦一顿按之后也是朝项镭摇摇头。   项镭回头跟程樘商量:“这到了咱们商量的底线。现在,你想不想赌一把?”   程樘借过计算器按了几下,皱起眉头。   主持人已经马上要敲板成交了。   程樘点头。   项镭痛快的举起牌子。   “好,22号一亿一千一百万!”   “一亿一千五百万!”那个53号再次举牌。   项镭身边的人把计算器递给项镭,项镭举给程樘看。   程樘也给他看了眼自己的计算器。   两个计算器上数字一样:一亿两千万。   项镭举牌:“一亿两千万。”   说完他就把牌子扔给了助理。   这是真正的底线,再多一毛钱他们也不要了。   “22号一亿两千万一次!”   全场噤若寒蝉。   “22号一亿两千万两次!”   “22号一亿两千万三次!”   主持人手中的小木追敲下,“成交!”   李霄第一个反应过来,咂舌道:“我在油城一直觉得自己挺有钱的,现在突然觉得我像个乞丐。”   李霄若是乞丐,这雾市最起码九成的人都连乞丐都不如。   只能说在这个世界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世界上总有人和事会让自己觉得个井底之蛙。   陈茶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她小声问程樘:“我们会赔本吗?”   程樘舌尖抵了下牙齿内侧,默了会儿摇头:“不好说。”   项镭比程樘略微有把握一点,“只要盖的房子能卖出去,就稳赚不赔。”   那要卖不出去呢?   这句话在陈茶嘴边绕了几圈,她愣是没敢问出口。   若真卖不出去,她跟程樘就不是回到解放前了,恐怕还得身背巨额债务。   不管如何他们如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地。   接下来是北和西两块地。   这两块地也在四百亩左右,一块地成交价九千八百万,一块地成交价一个亿零九百万。   也就是说陈茶他们拿的地面积最大价格也是最高的。   不管怎么样也算心想事成了。陈茶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手。   一抬头,见程樘含笑看着她,目光里有些她读不懂的愉悦。   陈茶挑眉:“你这什么表情?像捡了一点二亿似的。”   程樘伸手过来,跟她十指相扣,“拿到地,就能盖栋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了。”   陈茶:“……”   一点二亿能买几个小区,何必费这个劲?   他倒是真执着!   刚闲话了几句,主持人宣布开始拍卖最后一块地,也是凭空加出来的中央地块。   这对陈茶他们已经没意义了,他们也没多余的预算。   项镭逗陈茶:“你要不要举一下试试?反正第一下也不可能成交。”   陈茶一想也是,这四块地都是要激烈胶着一番才会成交。好不容易来见见世面,总得亲身体验一回。   中央这块地,三百三十亩。起拍价二百万。   几个人都有点疑惑,按照其他四块地的话,起拍价得四百万,这怎么还降了一半。   他们几个人都想不明白。   陈茶紧张的满手是汗还有点抖!   能不抖吗?举一下好几百万。   程樘笑着握着她的手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主持人立马报数:“17号三百万!”   全场齐刷刷地看向陈茶。   “三百万一次!”   “三百万两次!”   前几块地都是几波人几乎同时举牌,怎么轮到陈茶这么安静?   几个人茫然四望,发现大家看他们的眼光有些一言难尽。   那眼神好像是同情?   “三百万三次!”主持人敲下木追,“成交!”   项镭:“……”   程樘:“……”   李霄:“……”   陈茶傻眼。   他们几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上当了。”   作者有话说:   高考第一天,全国紧张。考生们加油! 第168章 、赔三百万   显然其他房地产商都知道中央这块地有问题所以没拍。   就连市里也知道, 所以自降二百万开拍,大约也做好了流拍的准备。   谁都没想到,会杀出陈茶这么个意外。   一出拍卖会, 程樘项镭他们几个人分头通过自己的渠道去了解这块地。   李霄在这里没人脉,只能跟着陈茶跟程樘。   陈茶把谢雯雯跟秦毅约了出来。   两个人看完地图上的位置, 一起朝陈茶竖起拇指:“勇士!”   陈茶:“……”   程樘皱眉:“这块地到底有什么问题?不是说就是一个城中村?”   “那你见谁家村能有三百亩的?”秦毅翻白眼。   程樘没说话, 李霄轻哼一声:“看不起谁呢?我们那随便一个村加上耕地都超过三百亩!”   陈茶想确实如此, 钱榆村那么小, 加上耕地都得六七百亩。   谢雯雯在油城呆过对两边都了解,摆摆手制止这俩男人的争吵:“你们只是不了解对方的城市而已。油城是退海之地当然不缺土地。但是雾市不行, 在我们这里三百亩地的村已经是大村。这个姚家村我还真去过。作为一个村子他们经济不算差,就是人太多了, 村子装不下了,也没地方扩张。   最有意思的是,活人都住不下了, 死人住的还挺宽敞。”   陈茶觉得问题应该就出在最后一句话,追问:“什么意思?”   “这个村非常特殊。说村不如说家族更合适。他们村百分之九十的居民都姓姚。村长往往就是族长说话特别好使。这村里的人祭祀也都是一起的……就拜一个祖宗。   所以他们村死的人也都埋在那一片地上,就在他们村子附近。那片坟地特别大, 最起码也得占地二百亩。   这几年随着经济发展,那片坟地越来越扎眼。相关部门上前做过几次村里工作,但都无功而返。   村里人态度很强悍, 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把坟迁走。宁死不挪窝!   我有同事去很跟着去采访过,回来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等谢雯雯说完,陈茶整个人不好了, 言简意赅的总结道:“你的意思是, 我花三百万买了片坟地?!”   谢雯雯:“……”   总结的真到位,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陈茶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本地那些开发商都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没人拍。市里也知道不好卖所以之前的公告里根本没挂。拍卖会上现挂无非就是看看能不能瞎猫碰见个死耗子。很不幸,我就是那个死老鼠冤大头。”   程樘心疼,安慰她:“没事,买都买了,回头把坟平了,咱自己盖个庄园。”   秦毅打击他:“你想的美!你敢动那片坟地,姚家村的人敢跟你玩命。”   李霄默了一瞬问了句:“能退款吗?”   秦毅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摇头:“不能!不但不能,你们拍了土地还得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商品房建设,否则就收回土地使用权。重点,还不会退你们钱!”   陈茶:“……”   程樘见陈茶真要哭了,在她手上拍了拍:“没关系,就当破财免灾了!”   “破三百万的财??”陈茶红着眼,噘着嘴,那叫一个憋屈:“我们家全部资产也没三百万。”   “拍那块地是共同的决定,项镭跟李霄都得承担。一家一百万!”   李霄:“……”退股来得及吗?这夫妻俩不靠谱。   陈茶还是不愿意:“一百万也是倾家荡产!”   “没关系!权当我去年没挣。”   陈茶:“……”   破涕为笑,虽然还是很肉疼,但是程樘这态度让她舒心了不少。   谢雯雯双手合十一脸羡慕:“你们俩这感情才叫爱情!”   秦毅拉起她的手:“我们差哪了?”   陈茶顿时顾不上一百万,惊得瞪圆了眼:“你们这是真在一起了?”   谢雯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他们俩都到了合适的年龄,各方面条件都很匹配。   一个记者一个律师。   秦毅会说话教养好,追上谢雯雯也是迟早的事。   陈茶朝秦毅道:“我媒人红包也不多要,一百万就行!”   秦毅:“……”   合着破我的财就行?!   ******   陈茶夫妇能打听出来的事,项镭当然也能打听到。   或者说这事在雾市就不是秘密,很多当地人都知道。只是凑巧他们四个全是外地人。   加上李霄,四个人开了个碰头会。   项镭苦笑:“这事说起来也真是巧了!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   其他四块地,他们都是做过功课的,做梦也没想到临时加塞的地会是这么个玩意。   项镭到底是个大地产开发商老板,相对来说淡定的多,还安慰陈茶夫妇:“没事,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很正常。好在这块地也不算贵。其他地方多赚一点就能补回来。”   程樘面上也淡定。   李霄都一副淡然接受的模样。别看他来雾市一副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模样,实际资产不比项镭少,抢地盘时输个油井就是百来万,还挺看得开。   昨天有点难接受也不过是因为他向来是空手套白狼,昨天被当狼套了有点难接受而已。   陈茶看了一圈,虽然还是一肚子委屈和不甘,但是在场的就她一个女人,其他三个男人都表现得那么淡定,她总不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也只是轻叹一声不再提这事。   话是这么说,可陈茶跟程樘整个家底也没三百万,确实深受沉重的打击。   尤其是陈茶,一牌举没了三百万,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好几天。   她越想越不甘心,还是想去相关部门问询一下。   总不能地方上会这么坑害百姓。   土地局的负责人听完陈茶的来意,才知道这位就是冤大头。   “陈茶同志,是这样的。这个姚家村要重新规划势在必行,我们一直想寻找一家合作企业一起改变一下姚家村。”姚主任拿出地图,指给陈茶看,“你看咱们雾市是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如果这个县镇并入雾市的话,姚家村将来会成为雾市的中央。一个城市中央一片坟地像什么样子?   所以陈茶同志,咱们得合作一起改变姚家村。你放心,这事我们不会不管,我们一定会努力去做通姚家村村民的工作。在这之前,不会强迫你们执行合同,允许你们往后延期……”   陈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提供售后服务可以,退款是万万不行。   临走时,陈茶多嘴问了一句:“姚主任,您这姚?”   姚主任点头苦笑点头:“对,姚家村的姚。”   陈茶点点头,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晚上程樘回家,陈茶没睡,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他以为陈茶在弄家具自营推广的事,走到她身后一低头发现她画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坟!   程樘:“……”   “媳妇儿,还过不去这个槛呢?”程樘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放心,这钱我早晚赚回来。别想了,睡觉吧!”   陈茶回过头,抱着程樘的腰,在他身上蹭了下,开口:“我现在倒不认为这三百万要丢。要真能成了说不定会大赚一笔!我今天去土地局打探了下。听领导那意思,整改姚家村的决心十分坚决。既然这样,我们跟官方互相搭伙把姚家村和他们这片坟地处理了。等整改完,这么低的拿地价,肯定大发一笔。”   程樘低头仔细看了眼写字台上那几张纸,上面都是陈茶画的跟姚家有关的图。他摸摸陈茶的发顶:“你也说得弄好了才能赚钱。咱先不说姚家村村民们的态度,即使他们同意把祖坟都拆了,那你想按照地方的意思,这土地上都是要盖房子的,坟地上起房,谁敢买?”   将来这里的小区盖起来,买房的多数也都是雾市人。这事瞒不过本地人去。   “姚家村的人啊!”陈茶眨眼。她想了一整天,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程樘舌尖抵了下上牙,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陈茶转回身,从一堆纸张中抽出一张指给程樘看:“你看这是那片坟地。姚家村村民的执念无非是不能接受举村搬迁把祖宗留在这。既然这样那就不让他们搬家。”   她那笔在坟地那片画了个圈,“这块地面积并不小。盖好姚家新村之后应该还剩一块地方。这块地方盖一个二层楼或者三层楼的祠堂,用于供奉姚家先人。”   程樘拿过纸,仔细想了想,重新标记了下,“祠堂跟新村换个位置,让新姚家村跟我们要建的新小区挨着,把祠堂放在姚家村这边跟新建房隔开。”   陈茶摇头,有点不认同,她指了指程樘示意祠堂的旁边位置,“那人家这个地方的人怕是不愿意吧?”紧挨着祠堂不还是会觉得晦气?!   “问题不大,他们之前也是挨着坟地。”   “距离没这么近。”   “可以加一道围墙,把整个姚家新村跟祠堂圈起来。”程樘建议,“实在不行的话,看看到时候要有富裕地方,再在这中间建一个寺庙。”   “这是个好主意!”陈茶一听特别高兴,拿起笔就要再画,被程樘拦住:“不早了,先睡觉!”   他抽走陈茶手中的笔,弯腰把人抱起来,微微皱了下眉:“媳妇儿你是不是重了?”   气得陈茶猛拍他:“你才重了!你们全家都重。程樘你竟然嫌弃我!”   程樘连忙认错。   躺在床上的陈茶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小腹。   这女人生了孩子跟没生孩子是真的不一样。陈茶已经算是好的,生孩子之后也没见胖。   但陈茶自己能发现不一样,比如小腹再怎么都没有之前紧致了。   屁.股也大了一点,穿裤子就能察觉出来。   重要的是,陈茶摸了摸小腹,疑惑,小腹似乎真有点微凸?难道最近吃太多太好了? 第169章 、你选哪个   程樘跟项镭分工合作。   程樘负责拿着新拍下来的土地去跟银行谈合作弄贷款。   项镭则赶回新加坡让团队画设计图, 调配各个部门的人员来雾市。   程樘忙这些的时候,陈茶也没闲着,她带着五十六个兄弟姐妹, 选了上海作为第一站,亲自带队, 跟他们一起到上海把华樘家具专卖店开起来。   之所以会选上海, 是因为京城的展销会刚结束。南方的花城和深圳都是卓长东的地盘, 有他帮忙开展市场也相对容易。   只有上海这片繁华的土地他们还没涉足过。   陈家军抵达上海后, 直接找了一家上星的酒店财大气粗的包了两层楼。   这些兄弟姐妹都是村里长大的,咋然住这么豪华的酒店都难免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回事。   不管村里的人怎么往时髦里打扮, 一脸质朴跟城里人的精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前台跟游客也都纷纷打量他们。   弄得陈家兄妹们更不自在了,有些手足无措。   还有那节约习惯的问陈茶:“茶茶, 这酒店得好多钱吧?咱住这么贵的酒店干什么?太浪费钱了!”   陈茶说:“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家精神上要备受折磨,可能很多时候还吃不上饭,所以住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再委屈自己。再说钱赚来就是花的!你们放心住。”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 陈家军开始四处忙活。   想在上海站稳脚跟,第一件事要做市场调研。   要看看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大部分的人收入是多少, 他们对家具的需求是什么。   这些决定了消费能力以及市场潜力。   不同的地区,很多生活习惯都不一样。   另外还得调查现在上海到底有多少做家具的,都什么水准的家具。   进口的还是国产的更受百姓欢迎。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弄清楚竞争对手的实力势在必行。   把兄弟姐们都撒出去做调研之后,陈茶跑去找店面。   她花了两三天时间把整个上海逛遍了,又咨询了部分上海人, 以及卓长东他们。   卓家是经销商也是面向全国, 对上海比陈茶他们熟, 给陈茶普及了那些地区是繁华地区。   最后陈茶根据自己调研的结果, 选出了一处店面。   把店面盘下来之后,程樘给她协调了一队工人,亲自送人过来,给她弄装修。   程樘想她百般之中抽空过来见她跟一一。   小一一离不开陈茶,一般会让宋姨带着跟在陈茶身边。   小两口许久不见自然难免又是干柴烈火。   事后,程樘习惯性用手丈量了下陈茶的腰,他皱了下眉,没说话。   主要不敢说。   陈茶不乐意了,“怎么?嫌我胖了?”   程樘忙摇头:“不敢。”   平时程樘总会说句好细,今天没吱声。   陈茶鼓着腮帮子,自己在腰身上掐了掐,她最近似乎真胖了不少,很多衣服都有些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干活累的,总感觉比之前能吃能睡。   有点像怀一一那会儿。   想到这陈茶倏地坐了起来踹了程樘一脚。   程樘本来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被一脚踹醒,敢怒敢言,委屈巴巴道:“我什么都没说,也绝对不会嫌你胖……不是,你真不胖。”   陈茶顾不上跟他算账,要哭不哭的,“程樘,你说我会不会怀孕了?”   程樘腾一下坐直了身子,人也清醒了,不是那么确定道:“不是吧?”   ******   第二天,小两口到医院做了个检查。   看着化验单,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沉默。   陈茶怀孕已经近十周。   程樘算算时间,“去花城那会儿的事?”   陈茶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刚把一一从花城送走那晚上,程樘抱她去洗澡,洗着洗着擦枪走火了。   只那一次没做防护。   “对不起!我……”程樘道歉道到一半,轻叹一声。   对不起有什么用,身为一个男人他是罪魁祸首无疑。   程樘想了下蹲下身,仰望坐在长椅上的陈茶,跟她商量:“这孩子我们不能要!计划生育不允许,另外生一一你是剖腹产,这才不到一年,对你身体不好……”   陈茶打断他:“现在知道对我身体不好了,你痛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事。”   程樘不说话了。万分后悔,不是后悔碰她,只是后悔当初没去结扎。   陈茶说带环,一直忙也没能抽出空。   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事情发生了得解决事情。等这事过了,说什么他都去结扎。   陈茶看着垂头蹲在自己面前像犯了死罪的程樘,有点松动。   夫妻□□本来就你情我愿,虽然不管选哪样罪都是陈茶受,但不能只怪程樘自己。   陈茶闭闭眼,双手放在小腹上,说出自己的决定:“程樘,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程樘猛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陈茶一脸坚定。   程樘的亲人实在太少,血缘至亲除了一一就还有年迈的姑姑,等姑姑没了就只剩一一自己。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   程樘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无论这孩子留还是不留,受罪的都是陈茶。   ******   从医院回到酒店,两个人都异常沉默。   敏敏表姐就没见过这俩人这种状态,十分诧异,把陈茶拉到自己房间问她:“你跟程樘吵架了?”   陈茶摇摇头。   敏敏表姐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俩这什么情况?”   陈茶轻叹一声,捏着眉心十分无奈:“我怀孕了!”   敏敏表姐啊了一声,也惊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怎么没结扎?难道你们那妇女主任不管你?”   “那会儿在钱榆村,我忙到真就是抽空生了个孩子,一出月子就开始忙活村里大棚的事。妇女主任提醒过我两回,可我没实在没空。她知道我忙,还帮我跟上面瞒了下。后来大姨出事我就来这边,再回去就忙搬家的事。至于咱们这边,我们是外来人,很多信息还没到相关部门,反正这段时间还没人找我。”   敏敏:“……”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咱们这里到年底会统一组织妇女们查体,瞒不了多久。”她轻叹一声问陈茶:“那这孩子你打算要还是不要?”   不要最容易。   “我想要的话,是不是交罚款就行?”陈茶巴巴地问。   敏敏摇头灭了她的期待:“哪有这么简单?光交罚款就行的话那有钱人不还是孩子成堆?计划生育会抓,抓到要强行流产。   就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他们家里条件还可以。已经俩闺女了就还想要个儿子。一家人商量之后,大着胆子让女人怀孕了。   村里也是一年两回的查体,女人没去。管计生的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天天堵他们家门。这家人就是铁了心的要儿子,一家人东躲西藏就非得留这个孩子。一直到快生了才敢从外面回来。   咱们这的政策是,只要孩子没生出来就在管制范围内,落地了才能交罚款保孩子。   那女的是见了红回家的,但是计生办的人还是在她生之前就上门了,强行摁着,往肚子上打了一针。据说这样生下来就是死胎。”   说到这敏敏看了陈茶一眼,摇摇头,“等那孩子生下来确实是个男孩,但是一生下来就没呼吸。孩子奶奶哭着抱着孩子想去埋,半路发现孩子又有呼吸了,赶紧抱回来。”   陈茶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抱紧小腹:“后来呢?”   “那孩子现在有几岁了,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那针的关系……”敏敏指了指自己的头,“反正这里有问题。痴痴傻傻的。”   陈茶脸刷地就白了。   敏敏见自己吓到她,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有儿子了就不要再受这个罪了。小产也伤身,总比东躲西藏日后受大罪强吧?”   陈茶站起来往外走,脸色苍白,神色飘忽,嘴上一直念叨:“我想想,我再想想……”   敏敏追上去,一开门见程樘等在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看这表情,这位大约是听见了吧?!   程樘看了敏敏表姐,伸手去搂陈茶。   陈茶扑进程樘怀里,哇地哭了出来。   敏敏:“……”   莫名觉得自己像吓哭小孩的坏阿姨。   心虚地摸摸鼻子,退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程樘抱起陈茶回了自己房间放在床上,坐在床边跟她商量:“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陈茶哭得更大声了。   程樘:“……”   暂时不宜沟通这个话题。   想了想,程樘说出刚才想去找她的原因,“莫莉刚打电话说想过来找你玩。”   陈茶抽抽噎噎道:“她不看店来找我干嘛?”   程樘摇头,“没问。”   “什么时候来?”   这个程樘倒是知道,“大约今晚就到。”   陈茶:“……”   ******   莫莉一出机场就看见陈茶戴个大墨镜,身边难得没有程樘陪着。   “你家爷们呢?这次怎么没跟着你?”   陈茶兴致不高地摇摇头:“他忙!”   哭过的鼻音太重,莫莉听出不对,关怀道:“吵架了?”   陈茶摇头:“没有。”   莫莉突然伸手拿掉了陈茶的眼镜。   一双桃花眼肿得跟桃子似的。   “对不起!”莫莉傻眼,喃喃道:“这是怎么了?程樘惹得?”   陈茶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陈茶这样,莫莉拒绝了她要请自己吃饭的要求,直接到了陈家众人落脚的酒店。   拉着陈茶进了她给自己开的房间里,追问原因。   听完事情的始末,莫莉松了口气,把自己摔倒在床上,“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怀孕了嘛!这是好事呀!哭什么?”   陈茶自己拿了纸又擦了下眼泪,“这不算超生了嘛!我怕计生办追着我堕胎,也怕孩子生下来是黑户。”   “那你别要了呗?反正有一个孩子了。小一一那么可爱。”   陈茶不说话。   莫莉懂了,“所以你这么害怕还是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   陈茶点头。   莫莉:“……”这么为难自己干什么?   她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暂时不懂这种苦。   莫莉现在事业算小成了,父母开始追在她后面催促她找对象,给她安排相亲。   本来她借口餐厅生意忙推掉了几次相亲,结果现在父母变本加厉,把相亲对象直接弄餐厅来。   莫莉苦不堪言,这才来找陈茶。   一是图清净,二来,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结果陈茶这也日子不好过。   莫莉长长叹息一声,胳膊肘支起头侧过身子跟坐在椅子上的陈茶面对面。   “你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我问你,让你跟程樘分开和留下这个孩子,你选哪个?” 第170章 、正文完结 94年4月底。   一下飞机, 陈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故土的味道,背井离乡两年多,终于归来。   连空气都变得香甜无比, 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能见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陈茶怀里的小暖暖见终于下了飞机,十分兴奋, 在陈茶怀里扭来扭去, 东张西望, 咬着小手咯咯地笑。   陈茶在她小屁.股上轻拍了两下, 吓唬她:“再乱动,就不带你找爸爸和哥哥了。”   小暖暖立刻老实。   陈茶抱着暖暖。宋姨拎着行李跟在她们身后, 一行三人步伐匆匆地往机场出口走。   陈茶远远得就看见等在出站口的父子。   程樘大约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上半身穿着衬衣, 领带还在脖子上,只是稍微松了一些,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袖口挽在上方。外套搭在胳膊上,不停地看表。   他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一手紧紧的抓着程樘的裤子, 不停地看出站的旅客,时不时还会跟程樘说几句。   走近了,陈茶听见他说的是:“妈妈和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程樘大掌在他头顶轻轻按压一下, 道:“马上。”   说完一抬头,跟陈茶四目相对,忘了动作。   倒是暖暖兴奋地指着程樘对陈茶道:“爸爸!爸爸!”   程樘先开口:“回来了?”   日以夜继的思念全部揉碎在这三个字里。   陈茶点点头, 把女儿隔着一米多高的栅栏递给他:“你小情.人太重了, 自己抱!”   程樘张开手接过小女儿。   小暖暖不认生, 抱着程樘在脸上吧唧就是一口。   程樘嘴角微微勾起。   一一则跑向陈茶。   陈茶连忙跑出出站口抱起他, 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我们小一一又长高了!妈妈都要抱不动了。”   一一也回亲了陈茶,“麻麻,我想你!”   “麻麻也想你。”   程樘抱着暖暖走过来,腾出一只手把陈茶母子俩圈进怀里,下巴在陈茶额头轻蹭了下:“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陈茶腾出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怀里:“嗯,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一家四口亲昵了一会儿,程樘从陈茶怀里接过一一,“臭小子很重!别累着!”   一一还没抗议,暖暖先不干了,张开小胳膊抱着一一,反驳程樘:“哥哥不臭!哥哥香!”   她发音还不利索,像哥哥这样的词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像是得得。   程樘:“……”   陈茶失笑,让一一从程樘怀里下来,“妈妈牵你好不好?”   小一一点头,落地后一手牵着陈茶一手牵着程樘。   看着面前崭新的红色轿车,陈茶挑挑眉:“程总,这是发财了?又换新座驾?”   程樘点头又摇头:“送你的礼物。之前那辆车经常开着去工地,弄脏了不适合你。”   陈茶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车比桑塔纳还漂亮还精致,应该更贵,小声嘀咕:“又败家!”   程樘在后视镜里看看他们娘三,知道陈茶不是真抱怨,笑笑:“你用的着!回来经常出差没车怎么行?”   陈茶没说话。   回家路过一片新居民楼的时候,程樘停下车。   陈茶下车后茫然四顾,雾市比她出国那会儿变了许多,她竟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哪里。   程樘握着他的手,指着新居民楼给她解释:“这是姚家新村!”   陈茶啊了一声,瞪圆了眼。   这地方她出国前还来过几回,破破烂烂的房子不说,主要那片坟地确实挺渗人。   只是当时姚家村的村民还没达成一致。   “他们怎么同意了?”   “当然是你的方案足够优秀。再来,地方上的态度十分强硬。直接撤掉了一批村干部换上了年轻的村干部。年轻人思想活跃些,重点是这批新村干部里有个小伙子能力很强,还是族长的孙子。他做通了爷爷跟村里顽固派的思想工作……”   姚家村的人一同意,立马开始动工,挖坟动工。   方案就按照陈茶当初设计来施工。   “这是新的商品房。你不知道,现在雾市人人都夸你厉害!当初大家避之不及的鬼地如今成了雾市位置最好的地方。”程樘指了指另外一侧还在建的工程,打趣陈茶:“当初你那一举,为咱家挣了上亿的利润。如果这些房子能顺利卖出去的话。”   当初那几块差不多大的地皮,成交价都在一个亿左右。   姚家村这块地虽然小了些,还得去掉安置的部分,但剩余商业用地也有二来百亩。   三百万拿二百亩地盖商品房,跟捡钱差不多。   陈茶转了一圈,楼房盖地七七八八,也预定出一大部分了。   跟当初相比,变化太大,难怪陈茶一时没认出来。   姚家新村如今住进了干净敞亮的新楼房,祠堂就安置在小区一角,那一角是单独圈起来的,红砖垒砌在跟小区接壤的地方开了一道拱门。   这样方便姚家人祭祖,又不用怕其他人家看见会引起心理不适。   “走,咱们回家!”程樘牵着陈茶的手。   当初他们高价拍下来的地,如今也被开发出来了。   地里位置最好的部分基本都盖成了别墅。   “变化真大!”陈茶感慨,她走的时候都没开始施工,如今房子都盖完了。   没走多远,陈茶指着别墅区中轴线上一栋三层白色独栋别墅问程樘:“那是我们的家?”   程樘没等说话,小一一惊问:“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陈茶笑而不语。   其他别墅院子里都种着各种绿植,只有那栋别墅里是各种各样的茶树。   别墅的院子也很大,有花园有泳池有凉亭还有一处秋千。   一楼是客厅,挑高的客厅显得十分宽敞,大大的水晶吊灯垂下十分精致华丽。   家具是陈茶这两年新设计的,十分高雅大气却不失温馨。   旋转扶梯可以上二楼,让陈茶惊奇地是,扶梯旁程樘还真按了一部电梯。   陈茶:“……”   二楼很大,中央是大厅,带一个超级大的露台。左手边是主卧和书房,右手边是儿童房玩具房。   三楼是客房,娱乐房。   每一间房都是她理想中的模样。   尤其是主卧,真就是她小时候无数次想象的样子。   程樘让保姆把孩子带走,自己坐在床边,拉过陈茶:“程太太,这生日礼物可还满意?”   他日夜赶工,早早装修完,陈茶归期却一再推迟。直到她订了回国机票,他才让人把家搬了过来。   陈茶站在程樘敞开的腿中间,抱起他的脸,在他唇上亲吻了下:“很满意!谢谢程先生给的家!”   这房子,地是买来的,房子是自己建的,自己设计自己装修的。   各个房间,布局,设计全部都是出自程樘跟陈茶之手。   “程先生,这两年辛苦你了!”房地产公司装修公司都是程樘在张罗。   陈茶则带着一一在国外,今年春节才把一一留在国内的。   程樘哼了声:“那你还狠心弃我而去。”   陈茶主动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跟他额头碰了碰:“我又何尝愿意跟你分开这么久?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   两年多前,陈茶跟莫莉在上海见面时,莫莉问她在跟程樘分开和要孩子之间选一个,她选什么。   陈茶当时眼睛红肿,脑子也哭地发懵,依旧摇头:“我都要!”   莫莉一拍脑门,“错了!是暂时分开。也就一年。但这一年里你可以不用东躲西藏,还可以学到很多外国知识,你选什么?”   “啊?”陈茶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在国外留学多年,那边认识不少人。我可以帮你在国外找个房子,你去国外待到生产。不是崇洋媚外啊!客观事实来说,外国的医疗水平暂时确实领先于我们。这样能降低你二次剖腹产的危险。二来,你也不用怕计生办的人四处追你,孩子一落地就能拿那边的绿卡,即使回来也不用怕再是黑户。第三,待产期间你若有时间还能找个学校去学习。   总而言之,诸多好处,就一个坏处,你跟程樘势必得分开。你们如今家大业大,又刚开始进军房地产,他再不愿意也不能丢下一切跟你去。就算他舍得,你在国外衣食住行要花不少钱,他得留在国内赚钱供养你和孩子。”   陈茶心动了。   回到房间后跟程樘商量,程樘当时沉默了很久。   陈茶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   程樘躲去卫生间,很久后出来,再出来时,洗过脸。   仔细看还能看出眼睛是红的。   后来陈茶上厕所,马桶里还有未冲尽的烟头。   最后,程樘只说了句:“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在一一出生后就去结扎。”   可是没有如果。   莫莉给的方案确实是当时环境下最好的选择。   办签证,联系国外找住所等都需要时间。   在那段准备的时间里,陈茶带着陈家军迅速攻城略池,硬生生在上海的家具市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的打响了华樘家具的牌子。   时遇装修公司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当时陈茶本想过了春节再走,结果雾市他们落户的街道计生办一直在找她,让她例行体检。   陈茶眼看拖不下去,只能提前出国。   程樘把她送出国,安顿好她跟宋姨,才回来。   不回来也不行,装修公司,房产地公司都需要人盯。   再来程樘不想让陈茶在国外待的憋屈,当时正好油城一年的装修工程款刚结算回来,他一把掏出去给陈茶直接在国外买了套房子。   一年到头又混成了个倾家荡产。   陈茶心疼钱:“只是暂时住两年,没必要买房。”   程樘说了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有安全感,我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不能让你在物质上还受委屈。”   之后两个人分隔在大洋彼岸的两端,中间隔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攒了一太平洋的思念,彼此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他们的家努力。   陈茶在国外养胎,学习。生暖暖之前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一所当地不错的大学。   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初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过度,天直到她花了多少精力跟时间才适应了异国他乡的生活,习惯了没有程樘的日子。   后来生下暖暖后,她一边上课一边带娃。   程樘在国内忙着新星项目,又忙着商品房的建设,还时不时得帮着全国各地拓展业务的陈家军出谋划策。   连睡觉都是奢侈的时候,相思便好捱了许多。   陈茶生产前夕,程樘还是又赶了过去,陪完她月子才回国的。   这两年多也陆续见过三四回,过年去看陈茶的时候还把一一带回来了。   一一到年龄该上幼儿园了,陈茶让程樘带他回来先适应一下,等自己拿完学分也回国。   爱情的力量足够伟大,陈茶为了早点见程樘,硬生生把四年的课程缩短了一半。   才堪堪在5月前夕赶回来。 5月有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她生日。   程樘一直心心念念要给她一个真正的自己的家。   在她生日前他做到了,希望她能回家。   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小区的房子没有想象中好卖,需要陈茶来想办法。   卖东西这块,她一直还没敌手。   ******   程樘不再说话,一翻身把她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久别重逢,思念泛滥,一切言语变得苍白。   陈茶眼中雾蒙蒙时,还不忘提醒他:“得戴……”   程樘拉开她的手:“别怕!你出国后我就结扎了!”   虽然陈茶让他儿女双全但是两年前陈茶无助的眼泪,他自己什么都替不了她时,那种痛苦,这辈子他不要再尝第二次!   陈茶摇摇头,眼角留下泪水。   有感动,也是幸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历时三个月,终于敲下完结两个字。最骄傲的是连载期间从没断更过。   这篇文在年代文里不算长,也不是我没故事没可以写。   往后可以写装修行业或者房地产行业的商战。   或者是陈家军在创业过程中一些摩擦。   在金钱面前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在这个地方结局。   程樘终于建造好了理想中的房子,跟陈茶有了自己一双儿女,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   这是故事最美的结局。   后面会写几个番外,交代一下诸如二舅之类的问题。   但也不会很长,因为很多小可爱可能不喜欢番外,我尽量简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