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蔷薇
　　作者：花厘
　　简介：
　　年初夏，谢父一位多年好友的女儿受邀回国担任芙大特聘音乐教授。
　　一周后，谢洵意家里多了一架价格不菲的定制钢琴，以及一位中文说得不错但词汇量极度匮乏的中法混血小姑娘。
　　小姑娘很软很乖很漂亮，可谢洵意还是觉得麻烦。
　　他觉得这个小洋娃娃弹琴有点吵，刻在骨子的浪漫细胞有点多，以及一口蹩脚的中文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职业病。
　　然而半年后，小洋娃娃要走了，谢洵意却发现事情变得更麻烦了。
　　他觉得没有钢琴声的家安静得过了头，没有法国民谣的下雨天潮湿得让人烦躁，没有被夸好看得面目全非的清晨让人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要走了？”他眉头紧皱：“你的新华词典背完了？”
　　谢蔷满脸惊恐：“可是哥哥，我的工作签证已经到期了。”
　　“确实工作签证时间太短了。”
　　谢洵意思索：“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方式，留在中国？”
　　冰山大律师x法国小蔷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甜文
　　立意：与你厮守的永远真理至上


第1章 第 1 章
　　◎哥哥◎
　　巴黎直飞芙城，共计11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
　　到了行李传送带前，谢蔷已经耷拉下脑袋，又累又倦，有点睁不开眼了。
　　在她旁边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穿着短裙，画着淡妆，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眼睛亮亮的，带着好奇和惊叹。
　　谢蔷打了个哈欠，并没有注意到。
　　行李箱两个大的外加一个小的，一个人拿着还是有点费劲，两个女孩儿很热情地帮她拖了大行李箱一程。
　　到了外面大厅准备分道扬镳，才大着胆子笑嘻嘻用英文夸了她：“You are so beautiful！”
　　谢蔷万分感激，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回应她们：“谢谢，你们也很漂亮。”
　　然后就得到了两个高高竖起的大拇指，以及一包橙子味儿软糖。
　　给她接机的人还没到。
　　谢蔷挥别两个热情的中国女孩，低头用新号码给亲朋好友群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
　　不过算算时差，现在时法国5点，大家应该都还没有起床。
　　除了某个晚上不睡的夜猫子。
　　【Bruce】：亲爱的 Dianthe，恭喜你平安落地！
　　【谢蔷】：Vous restez encore tard！（你又熬夜！）
　　【Bruce】：不能浪费每一个浪漫的夜晚~另外，为了给我的中国上司献殷勤，我最近在忙着努力学习中文，作为我中文最好的朋友，请你用中文与我进行交流/微笑。
　　原来如此。
　　谢蔷表示了解，并且严谨地把好友备注从【Bruce】改成了【布鲁斯】。
　　【谢蔷】：那你也应该要称呼我的中国名字。
　　【布鲁斯】：OK，黛安丝~
　　【谢蔷】：是谢蔷。
　　【谢蔷】：布鲁斯，未来漫长的半年我们都不能相见了/难过
　　【布鲁斯】：没关系宝贝儿，拥有你这样年纪轻轻便收获无数音乐大奖，如今还受邀前往中国任职高校教授的好朋友，足够我在聚会时向所有人炫耀半年了。
　　【布鲁斯】：包括lea那个蠢蛋。
　　【谢蔷】：谢谢/开心
　　【谢蔷】：不过有lea在的聚会你还要去吗？你不生他的气啦？
　　【布鲁斯】：我很忘恩负义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谢蔷盯着整句仔细研读了半天，赞叹道：
　　【谢蔷】：布鲁斯你好厉害，都会用中国的成语了。
　　【布鲁斯】：还行吧，蛮简单的～对了，去了那边之后你住在哪里，酒店？还是学校会给你安排住所？
　　【谢蔷】：都不是，会去爸爸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家，他比我大5岁，我应该要称呼他哥哥。
　　【布鲁斯】：跟他们一家人一起住？
　　【谢蔷】：不是，那个哥哥一个人住。
　　【布鲁斯】：哦，所以就你们两个单独住？宝贝儿，你们又不熟，突然住在一起会不会太绑架了？
　　绑架？
　　谢蔷勉强可以理解到布鲁斯想要表达什么，但以她的词汇量，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更好的替换词。
　　算了，不影响交流问题就不大。
　　【谢蔷】：应该会吧，不过熟悉一下就好啦。而且偷偷告诉你，我妈妈也在这个城市，等她旅游回来了，我就搬去和她一起住(*^▽^*)
　　【布鲁斯】：什么！你居然跟你妈妈联系上了？什么时候？
　　【谢蔷】：一直有联系呀。
　　【布鲁斯】：酷！你爸爸知道吗？
　　【谢蔷】：爸爸不知道(T . T)我怕爸爸不开心，就没有告诉他。
　　【布鲁斯】：有道理，放心，我会帮你隐瞒的。
　　【布鲁斯】：以及，你那个哥哥长得好不好看？
　　这个问题谢蔷确实有发言权。
　　在来之前，为避免她到了地方认不出人，她的爸爸特意找老友要了一张老友儿子的照片。
　　一张规规矩矩的蓝底证件照，看得出已经有些年份了。
　　照片上的人穿着校服，没什么表情地目视着镜头，带着少年气的五官已经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出众。
　　【谢蔷】：好看。
　　【布鲁斯】：有多好看？
　　【谢蔷】：客观来说，比你每一任前男友都要好看。
　　【布鲁斯】：少女，提醒你一下，我精心挑选的每一位前男友可是都拥有阿波罗一般的俊美容貌。
　　【谢蔷】：我知道呀，他们每一个我都见过不是吗？
　　【布鲁斯】：......
　　【布鲁斯】：有照片吗！发我看看！
　　【谢蔷】：不要，你会对他评头论足的，这一点也不礼貌。
　　【布鲁斯】：我可以不说出来。
　　【谢蔷】：还是不要，偷偷在心里评头论足也很不礼貌！
　　发完这句，还没有等到布鲁斯的回复，手机忽然跳出来电显示。
　　没有备注，号码所在地显示是中国芙城。
　　谢蔷呆了一秒，赶忙接起来，听见电话里传出一道低缓冷调的声音：“蓝色裙子？”
　　谢蔷看了眼自己的裙摆，点点脑袋，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正要开口，就听对方淡淡一句：“抬头。”
　　眼下正值上午11点，降落的航班很多，大厅语音播报不断。
　　像是砂砾簇拥中的黑曜石，行李往来间，人影错杂中，谢蔷还是在第一时间第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和照片很像，又不太像。
　　蓝白校服变成了裁剪合身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则被随意搭在手腕。
　　轮廓五官也被时间雕琢刻画得更加深邃清隽。
　　神色间的清冷不散，只是少年气已经完全褪去，被成熟内敛悉数取代。
　　他比照片还要好看许多，由内到外的出挑肉眼可见，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有许多路过的人在为他频繁地回头。
　　就在她目不转睛盯着人瞧的同时，谢洵意也在看她。
　　确实是个小姑娘，身量纤细得好似禁不住大点的风刮。
　　脸小眼睛大，有西方的精致立体，也有东方的温柔含蓄。
　　欧洲人的肤色，亚洲人的眼珠，从头到脚都将混血二字的究极优越表现得淋漓尽致。
　　配上一头快要超过腰际的棕色长卷发，简直跟他小侄女去年过年抱回老家那个价值昂贵的洋娃娃没两样。
　　从收到消息到接到人，中间所隔的时间不算长，加上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他准备得并不十分充分，也料到这项任务可能会有些麻烦。
　　但这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直观。
　　小姑娘漂亮得出奇，但他能看见的只有棘手。
　　他早已背完民法典，熟记中国所有法律，但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要如何照看这样一个金贵娇气的洋娃娃。
　　在对方无甚情绪的目光注视下，谢蔷忽然紧张起来。
　　悄悄挺直了腰背，浑身透着乖巧，像小心翼翼顶着草莓怕掉的兔子，又像放学路上遇到老师的小学生。
　　等人走到面前，她主动打招呼：“哥哥你好，我是谢蔷。”
　　一声“哥哥”叫得又脆又甜，可惜这种亲昵到带有撒娇意味的称呼，谢洵意怎么听怎么不习惯。
　　就连眉心也克制地蹙起不明显的褶皱。
　　“谢洵意。”
　　他礼尚往来介绍了自己，想纠正一下谢蔷对自己的称呼，对方却比他更快开口：“辛苦哥哥远道而来迎接我，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后来要麻烦哥哥多多看管了。”
　　谢蔷说得一板一眼，语气极其诚恳，可谢洵意听完之后，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
　　一时竟不知道该先纠正称呼，还是纠正她不伦不类的用词。
　　谢蔷留心着谢洵意的表情，指尖划拉着行李箱拉杆，心情忐忑。
　　她是说错什么话惹人不高兴了吗？
　　来之前爸爸叮嘱过她好多遍，对人一定要有礼貌，别人才会欢迎她。
　　可是她不太了解中国人的礼节，不清楚现在还可以做什么才能显得更有礼貌。
　　或许，用法国人的礼节替代可以吗？
　　谢洵意不知道短短几秒钟，面前这位洋娃娃的小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只是想到下午律所还有两个会，不好耽误太久，便决定先将谢蔷安置好，其他的之后再慢慢说。
　　“嗯，先回家吧。”
　　谢洵意伸手打算去帮人提行李，可伸手才碰到拉杆，忽然被一双手攀上手臂。
　　同一时间，一股清清淡淡飘飘然的香水味蓬蓬扑了他满怀。
　　谢大律师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反应神经被短暂地堵塞了一秒。
　　而就是在这一秒里，小姑娘已经抓着他手臂的衣料踮着脚靠过来，一仰面，将自己的脸亲昵地贴上他的面颊。
　　作者有话说：
　　放个下本预收《玫瑰大道》
　　姜家的商业帝国一夜垮塌，姜尔苏的生活一下从金字塔顶端坠入深渊谷底。
　　昔日好友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在大雨中一次次敲开亲友家门，却又一次次陷入更深的绝望。
　　就在她走投无路之际，男人将狼狈不堪的她捡回了家，漠然扔下一纸对她来说几乎救命的协议：“跟我结婚，我救你父亲。”
　　-
　　谢宴安，谢家庞大家业唯一继承人，秉性凉薄，手段狠辣。
　　对这位曾在江边大张旗鼓跟他表白的姜小姐，他的只有两个印象：一是传闻中的奢靡爱玩男友成群，二是亲眼所见的明艳张扬世间少有。
　　后者眼见为实自不必说，至于前者——
　　有点笨。
　　在第一次亲吻时，谢先生感受着谢夫人故作熟稔实际生涩慌乱的触碰，以及手臂被长时间掐紧而产生的麻木痛觉如是想。
　　不过问题不大，有得救。
　　臭闷骚x傲娇鬼


第2章 第 2 章
　　◎叔叔◎
　　【布鲁斯】：那我就看看不评价，这总可以吧？
　　【布鲁斯】：就看一眼。
　　【布鲁斯】：宝贝儿？你怎么不理我，生气了吗？
　　【布鲁斯】：好吧我不看了，你不要生气/哭泣/哭泣
　　【谢蔷】：我没有生气，出机场了，刚刚在把行李搬上车。
　　【布鲁斯】：那就好^_^
　　【布鲁斯】：见到人了？怎么样？
　　谢蔷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偷瞄了一眼驾驶座的人。
　　后者望着前方路况，神色淡到几近冷漠，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很难亲近的距离感。
　　谢蔷抿着嘴角收回目光，情绪有一点点沮丧。
　　【谢蔷】：见到啦。
　　【谢蔷】：可能会相处困难的模样，而且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大哭
　　【布鲁斯】：Puorquoi（为什么）？？？
　　谢蔷回想起方才谢洵意沉下的脸色和毫不犹豫后退一步的动作，受伤的感觉卷土重来。
　　【谢蔷】：我跟他贴面礼时，他躲得好快/哭泣/哭泣
　　【布鲁斯】：什么！怎么可以能这样对待女士？！
　　【布鲁斯】：看来他只有一副好样貌，却不是一位绅士！
　　【谢蔷】：可是他在上班时间特意来接我，替我提走了很重的行李，上车时还帮我拉开了车门/哭
　　【布鲁斯】：嗯……那就勉强算半个绅士吧，不用太伤心宝贝儿，反正你很快就会搬走不是么？
　　【布鲁斯】：对了，你跟你妈妈联系过了吗？
　　布鲁斯提醒她了。
　　谢蔷翻出妈妈的电话号码，眼下不方便通话，她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告诉妈妈自己已经下飞机了。
　　短信发出之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
　　车子来到十字路口，在红灯前刹停。
　　“午饭想吃什么。”谢洵意忽然开口。
　　谢蔷都以为会一条路沉默到家了，愣了一下，连忙回答：“不用了哥哥，我下飞机前刚吃过。”
　　像是怕谢洵意不信，她说完之后又认真补充了句：“是一份辣椒炖蔬菜，还放了肉片，很好吃。”
　　谢洵意默然，在红灯变绿时松开刹车踩下油门：“那是冒菜。”
　　哦，冒菜，冒菜。
　　谢蔷默念三遍记住这个名字。
　　心里还挂念着妈妈没有回复她消息，低头要去看手机，谢洵意再次开口：“在中国没有贴面礼。”
　　谢蔷语气上扬地嗯了一声，转头去看他。
　　谢洵意转动方向盘拐进车道：“一般人之间需要保持社交距离，正式的礼节握手可以替代，熟悉的朋友亲人才会拥抱。”
　　谢蔷消化了一下，明白了。
　　所以先前躲避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因为她在不知情中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让他不适了。
　　“对不起哥哥。”她耷拉着脑袋道歉：“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车辆驶入主车道，交流变得拥堵，车速也随之降下来。
　　谢洵意抬眼瞥过后视镜，转开话题：“没事，什么时候开学？”
　　谢蔷答：“8月25日。”
　　八月底。
　　谢洵意算了下时间，掐头去尾还有一个多月。
　　而谢蔷在答完之后终于收到了妈妈姗姗来迟的回复。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嗯”，但还是将她的低落一扫而空，嘴角不禁上翘。
　　【谢蔷】：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不确定。
　　【谢蔷】：好吧，我在芙城等妈妈回来/开心
　　【妈妈】：你现在住的地方不舒服？
　　【谢蔷】：不清楚，我们还在路上还没有到，妈妈你记得回来了告诉我哦/转圈/转圈
　　消息发出后许久没有收到回复。
　　谢蔷甚至一度以为网络不好，开关了数据好几次。
　　【谢蔷】：妈妈你在忙吗？
　　【妈妈】：嗯。
　　【谢蔷】：好的！那妈妈你先忙，我不打扰你。
　　谢蔷发完放下手机，望向窗外。
　　芙城城内绿化做得很好，加上如今正是郁郁葱葱的盛夏，道路两旁的商铺楼房都掩映在茂密的树叶枝桠中。
　　透出的不止有来往的人影，还有藏于这座城市表面的烟火气。
　　一座美得不可思议的城市，接下来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车内开着空调，隔绝了外面的热度。
　　谢蔷眯着眼看得惬意，摊开手，在自以为谢洵意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用指缝去接漏进来的阳光。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谢洵意带着认了楼层和门牌号，又将她的指纹录入指纹锁，最后才打开门，把她的行李一一 搬进早收拾准备好的客房。
　　“这是你的房间，还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谢洵意放好东西转身，看见乖巧拘谨站在门口的谢蔷时，脚步几不可见一顿。
　　这是他独居的房子。
　　装修风格是最简洁的现代低奢风，黑白灰的主色，低调里透着冷清，笔直的线条无一处柔和，与他各方面都十分相称。
　　但谢蔷站在其中就略显突兀了。
　　像是朽木枯枝中突然抽出一缕嫩芽。
　　在生硬笔直的线条中，她的裙摆和耳边的碎发垂着柔软的弧度，整个人娇俏明丽得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完全矛盾一般的存在。
　　这一刻，谢洵意眼中的棘手几乎肉眼可见。
　　谢蔷不知道谢洵意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眼神，只是敏锐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给对方添麻烦了。
　　尽管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
　　一时间手足无措，原本不打算在今天坦白的话也被她忙不迭搬了出来。
　　“不用太麻烦的哥哥，我不会住很久。”
　　她尽量给出自以为准确的时间：“应该就一个星期，或者超过一点点时间。”
　　不会住很久是什么意思？
　　谢洵意没懂：“你的工作签证时间不是半年？”
　　谢蔷：“是半年。”
　　这一次谢洵意有了皱眉的迹象：“那你是打算自己搬出去？”
　　谢蔷听出谢洵意语气里的不赞同，赶忙补充：“放心哥哥，我不是要乱跑，来之前我已经跟我妈妈联系好了，之后会搬去她那里住。”
　　谢洵意：“你妈妈？”
　　谢蔷：“嗯！我妈妈也在芙城，而且她住的地方离芙大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谢洵意眉头舒展了些，但仍有不解：“既然你妈妈也在芙城，为什么不直接过去？”
　　“因为她现在还在国外旅游。”
　　谢蔷说完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她和我爸爸离婚许多年了，爸爸不知道我们一直还在联系。”
　　她看着谢洵意，小心翼翼问：“所以哥哥，我要搬走的事，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答应下来，谢蔷会有更好的去处，自己也能免去一场麻烦，两全其美，谢洵意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在他应下“可以”后，像是破了重云的霞光，小洋娃娃的笑容顿时灿烂不少：“谢谢哥哥。”
　　谢洵意听得额角一跳，到底没忍住：“你不用叫我哥哥。”
　　“啊？不叫哥哥，那应该叫什么？”谢蔷眼神困惑，不是很确定：“叔叔？”
　　谢洵意：“……”
　　他在颅内飞速检索了一番，却发现那些外人对自己的称呼竟然没有一个是适合给谢蔷用的。
　　以为不合适的那个反倒是最合适的。
　　算了，哥哥就哥哥吧，左右也不过就一个星期。
　　“随你吧。”
　　谢洵意看了眼时间，收起手机：“下午律所还有事，我先过去了，家里东西你都可以随便使用，如果有什么不会用的就给我打电话。”
　　谢蔷连忙后退侧身让开道：“没关系，反正我只住很短的时间，不用太在意我的死活。”
　　谢洵意：“……”
　　谢洵意头疼地闭了闭眼，还没说出点什么，那边谢蔷已经乖巧地同他道别了：“开车小心，一路顺风。”
　　说罢犹豫半晌，还是在末尾礼貌地加上了一个称呼：“叔叔。”
　　谢洵意：“………”


第3章 第 3 章
　　◎梦里什么都有◎
　　谢洵意很快回了律所，家里就只剩下谢蔷一个人了。
　　大平层的户型，就连客房也十分宽敞，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只是装修风格完全和客厅如出一辙。
　　从墙纸到家具，从地砖到被单，大气有余，小意不足，无处不透着一股沉着理性的不近人情。
　　谢蔷环视一圈，将灰色窗帘拉开到最大，总算敞亮些了。
　　小区位置很好，32层的楼高，视野及其开阔，从窗户往外看，几乎能将整个城区收入眼中。
　　就是小阳台空荡荡的。
　　她有点想念她房间窗台上的蔷薇和小雏菊了。
　　三个行李箱都放在门边。
　　谢蔷只打开了最小的那一个，拿出几条裙子和一些生活用品。
　　反正她住不了多久就要走的，收拾太多东西出来反而麻烦。
　　谢蔷把生活用品放到卫生间，顺便带过去一条裙子准备洗个澡。
　　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智能家电太多了。
　　而高科技的使用一般都比较复杂，包括热水器。
　　谢蔷研究了半天，顶着忽冷忽热的水坚强地洗完了一个澡才学明白怎么用。
　　结果到了洗衣服的环节又卡住了。
　　“不是按这个吗……”
　　她像只藏坚果的松鼠，绕着洗衣机来回打转。
　　电源键没反应，就挨个试了一遍。
　　还是没反应，不管长按还是双击。
　　令人头大的高科技。
　　谢蔷研究不来，又不好意思真的打电话去问谢洵意，挠挠鼻子，默默将裙子再一次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她还是手洗吧。
　　*
　　*
　　“谢律师，这次案子的文件已经全部整理好放在您办公桌上了，另外，青律师正在办公室等您。”
　　“我知道了，辛苦。”
　　谢洵意推开办公室门，靠近落地窗的小沙发上，青辉正在咬着腮帮表情狰狞地回消息。
　　见谢洵意来了，当即长叹一声：“谢大律师，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考虑下午的会议要不要取消了。”
　　谢洵意绕过桌子坐下：“我不是说了会回来。”
　　“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状况。”
　　青辉往门外探头：“怎么就你一个，你接的人呢？没带过来？”
　　谢洵意翻开资料：“带过来做什么。”
　　青辉：“交个朋友啊，我还没有外国朋友呢！对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多大了？来上学还是工作的？还是说单纯旅游？”
　　谢洵意掀了眼皮不咸不淡看他：“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啊，可人有点儿好奇心不是很正常嘛。”青辉将二郎腿换个边，语气哀切：“老谢，我发现你对我这个合伙人是越来越冷淡了，咱着这算不算七年之痒？”
　　神经病。
　　谢洵意懒得搭理他。
　　青辉对谢洵意是一天不犯贱就难受，给人整无语他就高兴了。
　　可惜嘴才一咧，一条信息蹦出来又给他打回了原形。
　　“服了！这破小孩儿，屁股蛋毛都没长齐，怎么一天天这么多屁事儿。”
　　办公室门没关严实，冒头进来的律师助理小顾正好就听见这么一句抱怨。
　　她象征地敲敲门，睁着双大眼睛好奇：“青律师，你养小孩儿啦？”
　　青辉呵呵两声：“可不是，我姐不是被外派出国了么，担心保姆照顾不好他儿子，就干脆送我家来了。”
　　小顾钻进来：“外派多久？”
　　青辉：“大半年吧。”
　　小顾：“哇塞，半年抛老父亲体验卡！”
　　谢远山正好打来电话，谢洵意将手机滑下接听放在耳边，视线没有离开文件：“爸，有事？”
　　谢远山：“蔷蔷到你那儿了吧？”
　　谢洵意：“嗯。”
　　“那就好，小姑娘是第一次来中国，很多地方可能都不熟悉，你平时仔细点，多照顾着些……”
　　谢远山难得抽出打电话的空，就多嘱咐了几句，在临挂断前想起什么：“对了，你保罗叔叔说蔷蔷的中文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多学习，所以提前过来了，趁着还没开学，你多教教她。”
　　说到这个，谢洵意很难不想到两人为数不多但句句堪为“典范”的对话。
　　确实是应该好好学学。
　　只是比起他，小姑娘显然已经有更合适的老师人选。
　　谢远山的话他一一应下，信守承诺没有提及谢蔷会搬走的事。
　　挂断电话，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洵意抬眼：“聊完了？”
　　小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报告谢律师，完了，会议时间也快到了，要现在过去吗？”
　　谢洵意合上资料起身：“走吧。”
　　-
　　谢蔷下午睡了好长一觉，来正好收到爸爸和阿姨的消息。
　　算算时间，这会儿正是法国上班早高峰。
　　两国时差严重，谢蔷和家人约好视频时间，又趴在床上听布鲁斯声情并茂讲述他的真爱追求史。
　　直到耳朵敏锐捕捉到开门的动静。
　　她迅速翻身下床，踩着拖鞋跑到客厅，精准迎接刚下班回来的谢洵意。
　　谢洵意从高中毕业就从家里搬了出去，早已经习惯独居生活。
　　如今家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尽管是他亲自从机场接回来的，回家乍一看见，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而且换了家居服踩着软拖鞋的谢蔷，看着更像个洋娃娃了。
　　感觉家里变成了一个等身版娃屋。
　　还是跟洋娃娃不配套的那种。
　　谢洵意默不作声消化了一下，才继续将外套挂到门口的衣架上，他在低头换鞋时随口问谢蔷：“休息好了？”
　　拉开鞋柜，瞥到齐刷刷黑色皮鞋运动鞋中间那一双小巧洁白的软纱蝴蝶结细高跟，手上又是一顿。
　　谢蔷对他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认真：“睡了一觉，休息得很好。”
　　谢洵意嗯了一声，放好鞋关上鞋柜起身：“想吃什么？”
　　谢蔷深谙寄人篱下吃人嘴软，两手背在身后表示完全没有任何意见：“我都可以。”
　　谢洵意：“有没有忌口。”
　　谢蔷摇头：“没有。”
　　谢洵意表示知道了，将袖口挽至手肘，去厨房区域洗了手，又从冰箱里拿出几样食材开始准备晚饭。
　　谢蔷像只小尾巴亦步亦趋跟过去。
　　本想在谢洵意做饭时帮帮忙，可惜很显然谢洵意并不需要，加上她对又中国料理一无所知，发现自己在这里除了碍事别无他用之后，默默退回了客厅。
　　谢洵意做饭很快，偌大的客厅就被食物热腾腾的香味完全霸占。
　　谢蔷闻得有些飘飘然。
　　一开始还能专心盯着电视练听力，到后来就一门心思全在厨房了，饥饿感加倍再加倍。
　　可直到坐上餐桌，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桌上餐具只有筷子。
　　而她不会用筷子。
　　谢洵意不确定小洋娃娃能不能吃辣，所以在调味料时放得很克制。
　　但盘子里红火热闹的菜肴看起来依旧和外国佬甚不搭调。
　　稍加斟酌后，他将辣子兔和三鲜汤换了下位置。
　　接着他就发现小洋娃娃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菜品上，始终低着头，一脸严肃地在和什么东西较量。
　　视线随之下移，落在谢蔷以一种格外扭曲的姿势拘着筷子的右手。
　　谢蔷已经很努力地在回忆在电视剧中看到的中国人都是怎么使用筷子的了。
　　可握惯了刀叉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
　　别扭翻着手腕，努力半天，好不容易终于僵硬地托起一颗清蒸肉丸，没想刚送到嘴边又咕咚滑了出去。
　　谢蔷一顿手忙脚乱，混乱中不知道怎么，居然拿左手误打误撞给接住了。
　　丸子还有点烫，但那一秒钟，她直脑筋地只想到了就甩开会弄脏地板。
　　以至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丸子已经被她干脆利落送进了嘴里。
　　“……”
　　“……”
　　两人视线终于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对上，气氛异常安静。
　　肉丸的香味带着热度在口腔炸开。
　　谢蔷被烫得抽了口气，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轰地从脸颊一路红到脖颈根。
　　谢洵意头疼地抵了下眉心，将纸巾和水都拿过来放在她面前，起身去一趟料理区再回来，谢蔷手边就多了一把叉子。
　　“是我没考虑到，用这个吧。”
　　她眼神飘忽，小声唔哝出一句谢谢，将擦了手的纸巾团成团捏在手里，食指幅度很小地勾过叉子拿起来。
　　脸埋下去就没再抬起过，只有一双耳朵仍旧红得滴血。
　　谢洵意手艺很好，每道菜都很好吃，除了个别有一点点辣，不过程度在谢蔷接受范围内。
　　撇开中间的小状况不说，来中国的第一顿饭，谢蔷吃得很愉快。
　　饭后谢洵意将碗筷放进洗碗机，按下开关，转向咖啡机时时想到什么，叫了谢蔷过来。
　　“咖啡机会用吗？”他问。
　　谢蔷会用咖啡机，但是这一台……
　　她观察了一下机器的表面结构，诚实摇头：“不会。”
　　谢洵意就从上方橱柜里拿出咖啡豆，又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干净的杯子，为她现场演示了一遍。
　　谢蔷学习态度一向端正。
　　聚精会神，不错眼地认真记住操作流程，在谢洵意偏过头以眼神询问时交出满分答案：“现在会了，谢谢哥哥。”
　　“不用。”谢洵意将咖啡递向她。
　　除却清冷内敛，谢洵意身上还有种天然上位者的沉稳强大的气场。
　　谢蔷在他面前不自觉地乖得像只小白兔，见他递来咖啡，下意识就要去接。
　　只是双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了，蜷起手指面露难色：“哥哥，我晚上不喝咖啡。”
　　谢洵意点点头，收回手留下一句“早点休息”，端着咖啡去了书房。
　　门一关，谢蔷一下整个人都放松了。
　　电视剧还在播放，她溜回沙发继续捂着字幕练听力。
　　等时间差不多了，拿上手机回房间放松地往床上一趴，拨出视频通话。
　　电话很快接通，一对标准西方面孔的夫妻出现在屏幕中。
　　谢蔷笑起来，眼睛弯成两瓣月牙。
　　语言系统随之切换至母语，用法语称呼他们：“爸爸，阿姨。”
　　现在是芙城晚上11点，巴黎下午5点，屏幕那头的夫妻已经下班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后面墙壁上挂着谢蔷14岁时画的一幅油画向日葵。
　　“宝贝，晚上好。”
　　父亲保罗用芙城的时间和她打招呼，碧蓝的眼睛里透露出父亲面对女儿时独有的慈爱：“一路顺利吗，晚餐怎么样？”
　　谢蔷：“很顺利，晚餐也很美味，爸爸，中国的食物味道好极了！和巴黎中餐厅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保罗：“真的吗，竟然不一样么？爸爸下次出差就去中国尝尝——”
　　“保罗，不要总是聊吃的。”
　　伊莎贝拉失去耐心，打断丈夫没有营养的唠叨：“你不是还要和朋友出门钓鱼么，去换衣服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父亲约了朋友，很快和谢蔷道别，视频中只剩下还未卸掉精致妆容的伊莎贝拉。
　　谢蔷：“额尔还没有放学吗？”
　　额尔是伊莎贝拉的儿子，谢蔷同父异母的弟弟，比谢蔷正好小一轮，今年年底满12岁。
　　“今天学校有庆祝活动。”
　　伊莎贝拉说：“你在那边住得习不习惯？气候温度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谢先生的儿子怎么样，好相处么？”
　　伊莎贝拉是保罗的妻子，也是上司。
　　机敏果断，严肃利落，几乎所有关乎职场女强人的标签都可以贴在她身上。
　　但这和她对女儿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并不相矛盾。
　　尽管二人的母女关系没有血缘为凭，仅由法律维系，但伊莎贝拉从小陪着她长大，给予她数不尽的关爱，对谢蔷来说，伊莎贝拉在她的生命中早已处于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
　　面对伊莎贝拉关心之下接连抛出的问题，谢蔷耐心地对每一个都认真作了回答，直到伊莎贝拉完全放心。
　　“你的雏菊都已经好好浇过水了。”
　　伊莎贝拉说：“另外我今天问了同事，他们告诉我在中国，大家都会用一款社交软件，除了联系功能外，中国人购物时也能用它来付账。”
　　在今天之前伊莎贝拉甚至不知道微信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她已经熟练到可以手把手教会谢蔷如何下载，安装，登录，使用。
　　等一切弄好，额尔也差不多放学了。
　　道别之后，谢蔷开始捣鼓微信，着重研究了下这个新社交软件的加好友功能。
　　伊丽莎白为了学习特意注册了一个账号，顺理成章成了谢蔷第一个好友。
　　然后是搜索到妈妈的微信账号，发送好友请求等待通过。
　　接着是布鲁斯，不过布鲁斯好像没有注册微信账号，搜索结果为零。
　　最后是谢洵意。
　　谢洵意的微信名就是他的本名，甚至不用额外修改备注。
　　头像乍见是一片黑色，点开放大了，才会认出那是一片沉寂璀璨的星空。
　　很像他，谢蔷想，在申请信息里填好自己的名字，申请发出之后很快受到通过。
　　对话框里，系统顶着谢洵意的头像发出一句谢洵意不可能说出的话：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充满人工智能的口吻，经由谢洵意的账号发出来，笨拙又机械，谢蔷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种没带脑筋的可爱。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揉揉脸颊，敲敲键盘给谢洵意发去了第一条微信消息。
　　书房里。
　　谢洵意正一边看邮件，一边开着语音和青辉讨论最近的工作。
　　青辉：“管那么多，他们头铁爱碰就碰呗，反正这俩公司一个比一个家底雄厚，伤不到什么元气。”
　　谢洵意：“那这个案子我们就没有接的必要了。”
　　青辉：“接啊，为什么不接？这可是条大鱼。”
　　谢洵意：“鱼多的是，不缺这条。”
　　青辉：“是是是，知道咱谢大律师不缺钱，也不打毫无胜算的官司，但这送上门口的肉，不吃白不吃啊。”
　　谢洵意：“你也知道毫无胜算。”
　　青辉：“平局其实也不算输吧，关键案子简单，钱好赚啊！”
　　谢洵意没有回应，写好邮件回复，敲下发送，在点开下一封邮件时开口：“如果让被告公司承认其中一个环节是他们失误呢？”
　　“哈！”青辉当即笑出声：“想什么呢老谢，那群黑心资本家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失误？你要想让他们承认，不如立刻躺下做梦来的快。”
　　谢洵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青辉还在乐：“要不你今晚早点儿睡？”
　　谢洵意直接挂断通话。
　　界面跳回首页，通讯录红色圆点的“1”就显得格外醒目。
　　是一条好友申请，谢洵意看了眼备注信息，选择通过。
　　不一会儿，最新联系人便发来了消息：
　　【谢蔷】：哥哥，还在工作吗？
　　同一时间客房里，谢蔷收到谢洵意一个字的肯定答复，又去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凌晨12点了。
　　这个点竟然还在工作，中国的律师这么热爱上班的么？
　　谢蔷不由心思敬畏，钻进被窝躺好，继续打字：
　　【谢蔷】：太晚睡觉对身体不好，也会影响明天的精神状态。
　　【谢蔷】：哥哥早点休息，梦里什么都有，晚安。
　　谢洵意将所有纸质文件整理好，合上电脑拿起手机，打开就看见最新收到的消息。
　　“……”
　　作者有话说：
　　蔷蔷：好梦=梦里什么都有，没毛病^_^
　　谢洵意：你也嘲讽我？


第4章 第 4 章
　　◎回去路上都注意点◎
　　谢蔷作息一直很稳定，晚上11点睡，早上7点起。
　　来中国之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认床的毛病，明明已经感觉到困了，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半夜摸出手机看一眼，妈妈还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倒是布鲁斯给她发来了一张男人的照片，身长腿长，标准的亚洲人长相。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正在追求的那位中国上司了。
　　谢蔷回复他一个黑眼圈月亮的表情，布鲁斯秒回 。
　　【布鲁斯】：醒着？
　　【谢蔷】：好困/哈欠
　　【布鲁斯】：那就睡觉。
　　【谢蔷】：我睡不着......
　　【布鲁斯】：啊，这个我熟。
　　【布鲁斯】：每每我躺在床上思考上司会以什么姿势拉开我的腿进入时，也和你一样，困并兴奋着。
　　【谢蔷】：/惊吓！
　　黑暗中手机的光芒多少有点催眠功效。
　　谢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按时醒来，翻身压到了手机，听见客厅在一阵模糊的动静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点亮手机一看，7点38分。
　　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吗？
　　她没有懒床的习惯，醒了搓搓脸爬起来，铺好被子再伸懒腰。
　　目光瞥到昨晚刚拆封的新香水，拿起瓶子轻轻在手腕处喷了一下，再凑近嗅一嗅，心情很好地拉开门出去。
　　走进客厅，第一眼看到的是餐桌上一份西式早餐，第二眼就是搭在沙发侧边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不是上班去了吗？
　　怎么上班还忘了带外套！
　　人刚出门不久，谢蔷立刻抱上外套追出去，同时给谢洵意打电话。
　　可惜电梯里没有信号，电话一直拨不出去，直到到达底楼出了电梯，电话终于接通。
　　“怎么了？”谢洵意问。
　　谢蔷已经到了小区大门：“哥哥你走了吗？要不要掉头回来一下，你外套放在沙发上忘记拿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你在哪？”
　　谢蔷答得特别仔细：“在门口那块白色大石头的前边。”
　　谢洵意：“知道了，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谢蔷一直注意着来往黑色轿车的车牌，万万没想谢洵意最后是从小区里面出来的。
　　谢蔷将衣服递给他，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
　　“还没走，只是下来拿个快递。”
　　谢洵意手里拿着只装文件专用的快递袋，简单解释之后问她：“早餐吃了？”
　　谢蔷摇头，正巧旁边经过几个人，在看见谢蔷的脸后将嘴巴很夸张地比了个O型，轻佻地冲她用英文打招呼：“Good morning.”
　　谢蔷不认识他们，只是从小的教养让她条件反射地扬起微笑，摆摆手招呼回去：“Morning.”
　　见她回应，吊儿郎当穿着校服的男生明显更兴奋了。
　　对视几眼还想吐点什么，突然感受到一道冷冽压迫的视线投掷过来。
　　后背一凉，抬头和她旁边的男人对上目光，几乎碾压的强大气场顿时让几个臭小子瑟瑟不敢吱声，扯着同伴书包带子灰溜溜跑了。
　　“不用搭理这种人。”谢洵意神色不悦。
　　但谢蔷没懂：“这种人是哪种人？”
　　张口之际，谢洵意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向她清晰地传递答案信息，索性给出笼统之下最标准的答案：“异性。”
　　谢蔷：“？”
　　谢洵意：“时间不早了，先上去吃饭吧。”
　　谢洵意从旁边车道进了车库，谢蔷则带着谢洵意的快递回到楼上，将未拆封的快递袋妥帖放进了书房的抽屉。
　　吃完早餐冲咖啡时，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
　　来之前她父亲保罗专门为她订购了一架钢琴，并且留了地址，让琴行在约定好的日期里将钢琴送到谢洵意家。
　　她没有记错的话，送货日期就是今天。
　　三角钢琴面积不小，重量不轻，搬运很不轻松。
　　如果钢琴在今天被送过来了，那么就意味着过几天还要重新搬走，耗时又耗力，简直不要太麻烦。
　　谢蔷赶紧从爸爸发给她的信息中找到琴行的电话拨出去，接线的是一位声音甜美的女性：“您好，集雅琴行，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谢蔷一边捣鼓咖啡机，一边组织措辞仔细说明自己的来意。
　　说完听见电话里传来细微敲击键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女客服的声音再次响起：“好的女士，您的意思我了解了，已经为您做了记录，稍后将重新与您协调送货时间。”
　　事情处理完毕，咖啡也好了。
　　她放下手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一张脸蓦地拧成一团。
　　啊，好苦！
　　*
　　*
　　谢洵意到了公司，小顾跟耗子遇了猫似的见他就跑。
　　不一会儿，青辉风风火火进了办公室：“老谢，情况有变，这官司我们能打赢了。”
　　谢洵意抬头：“什么意思？”
　　青辉：“意思就是不用你做梦，被告那边承认自己的失误了！”
　　谢洵意：“他们重新协商过？”
　　“不是才有的事。”
　　青辉啧地拍了下脑袋：“这么跟你说吧，其实被告方早就有这个意思了，之前还有告知邮件，只不过因为咱们律所员工的失误，导致这封邮件在阅读后被删掉了。”
　　咚咚两下敲门声，小顾小心翼翼推开门：“谢律师，新的邮件已经发到您邮箱了，请注意查收一下。”
　　怕大佬发怒殃及池鱼，说完就想溜，可惜撤退未半中道崩殂。
　　谢洵意：“小顾，你留一下。”
　　小顾哭丧着脸走进办公室，还不忘反手带上门。
　　谢洵意登录邮箱打开邮件，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邮件收发之前是谁负责的。”
　　他冷漠的神情语气和寻常并无两样，看起来不是要发怒的迹象。
　　这让小顾稍稍松了口气：“是小陈。”
　　“小陈？”谢洵意似乎并不认识这号人。
　　青辉跟他解释：“法学院一学生，来拿实习证明的。”
　　小顾在谢洵意皱眉时条件反射缩起脖子，缓慢举起手：“那个，其实小陈的失误是有一点小原因的。”
　　谢洵意敲敲桌面示意她说。
　　小顾：“就是，小顾她不是有个谈了几年的男朋友么，最近他们分手了，闹得还挺严重的，小陈被这件事严重影响了情绪，一不小心，就失误了。”
　　谢洵意面色不变，但凭借相交多年的了解，青辉一看他指尖点着桌面的动作就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小顾：“谢律师......”
　　“律所不需要将自己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的员工。”谢洵意关掉邮件：“让她进来。”
　　小顾放下手，小小声：“进不来，她请假了，请了好几天……”
　　谢洵意脸色终于彻底沉下来。
　　“也怪我管理不当，我背半口锅好吧。”
　　老谢真生起气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见势不对，青辉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老谢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就行，等小陈回来我亲自去跟她说。”
　　边说边朝小顾使眼色。
　　后者秒懂，在他的掩护下迅速逃离了现场。
　　青辉：“要不，咱们先收拾收拾去早会，其他的晚点再说？”
　　谢洵意瞥了他一眼，收拾东西起身。
　　两人并排往外走时，青辉忽然耸耸鼻尖，凑近谢洵意嗅了几下，目露震惊：“老谢，你什么时候有喷香水的爱好了？”
　　“什么？”谢洵意下意识反问，很快意识到青辉口中的香味是何来源，眉心不由一蹙，下一秒脱下外套放在办公桌上。
　　“走吧，会议快开始了。”
　　有点反常。
　　有点古怪！
　　青辉好奇心上来可不好打发：“不是你自己喷的香水吗，那就是从谁家姑娘身上沾到的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老铁树要开花了？”
　　任他逼逼赖赖，谢洵意充耳不闻。
　　然而出了办公室没走多远，他想到什么，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向青辉。
　　青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要坦白了？”
　　谢洵意：“一会儿把你经常点外卖的那家饭店的电话发我一下。”
　　青辉：“？”
　　会议结束后，谢洵意就在那家饭店订了餐。
　　等到订单通知开始配送了，他截图发给谢蔷，并叮嘱她门铃响时不用去开门，等外卖员走了之后再出去拿。
　　青辉好奇心不死，午饭时又开始刺探：“跟我说说呗，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了，连这么点儿事都不告诉我？”
　　谢洵意：“你想听什么。”
　　青辉一看就知有戏：“还能听什么，你就告诉我你那香水味哪儿来的？”
　　谢洵意：“不小心沾上的。”
　　青辉：“从谁哪儿？”
　　谢洵意：“我爸朋友家的小孩儿。”
　　“你爸朋友家的小——”青辉把关系网顺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不就你昨天去接的那小孩儿么，香喷喷的，是个小姑娘？”
　　谢洵意：“嗯。”
　　青辉：“你昨天穿的不是这件外套吧？一大早就沾了人一身香水，是送人上学还是上班？来来回回跑这么勤？”
　　问题太多了，谢洵意懒得回答。
　　正好香喷喷的小姑娘正好掐着点打电话来了，对上青辉写满八卦的眼神，他索性拿了手机去外面接。
　　“哥哥，你在忙吗？”小姑娘的声音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洵意：“没有，有事？”
　　“嗯…有一个小事。”谢蔷支支吾吾：“就是……哥哥，你介意家里短暂地多一台，亿点点大的钢琴吗？”
　　*
　　*
　　“对不起哥哥！”
　　谢蔷愧疚得不行，见面第一件事道歉：“我早上跟琴行打电话他们还说可以改时间，可谁知道钢琴不是从店里送出来的，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运到半路了。”
　　“没事。”谢洵意不放心谢蔷一个人在家应付那些搬运工，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他们还有多久到？”
　　谢蔷捏着手指，小声：“半个小时前说已经进芙蓉路了。”
　　芙蓉路离这边也就不到40分钟的车程，几分钟后，运送钢琴的小货车到了小区大门口。
　　搬运工人小心翼翼将钢琴卸下，跟着二人上楼，和谢蔷确定好摆放位置之后开始安装琴腿。
　　客厅里鱼香肉丝的香味还没有散尽。
　　谢蔷给他打电话时应该正在吃饭，餐桌上的外卖都还没有吃完。
　　谢洵意随意扫了一眼，想问她菜合不合口味，只是在开口之际眉心一拧，又转回去盯着桌上的菜。
　　两菜一汤，其中汤好好装在打包盒里，两道菜被倒进了盘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菜与盘子之间那片圆形的，带着精致镂空花边的，花底纸。
　　看着鱼香肉丝和糖醋排骨底下这充满精致浪漫的，与整个桌面格格不入的两张纸，谢洵意良久无言。
　　谢蔷粗略看了一下自己的新钢琴，单从外观来看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转身时看谢洵意神色不太对，又见他盯着自己没吃完的午餐，不免心头一紧，赶紧跑过去。
　　“我不是不收拾。”她赶忙解释：“只是我吃饱了，又觉得它们很好吃，想等一会儿不这么饱了再吃一点。”
　　谢洵意目光复杂地转向她，半晌的欲言又止，最后说出口的还是只一句：“吃的时候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算了，也就这两天。
　　三条琴腿安装完毕，工人给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过去检查验收。
　　谢蔷绕着检查一遍琴身，确认没有问题了，转身面向工人认真道：“装得很好，回去路上都注意着点。”
　　这话味道总感觉不太对劲，听得几个人工人心里头毛毛的，面面相觑后，不确定地问她：“是我们哪里有问题吗？”
　　谢蔷摇头：“没有啊。”
　　工人捉摸不透她的意思：“那您这是……”
　　这鸡同鸭讲谢洵意听得头疼。
　　“抱歉。”他走过去替谢蔷解释：“我妹妹中文不太好，她是想说你们工作辛苦，回去路上小心。”


第5章 第 5 章
　　◎太娇气，不中用◎
　　虽然对谢洵意倍感抱歉，但是家里有了一架钢琴，谢蔷还是很开心。
　　音乐家的灵魂有了落脚点，就算一整天呆在家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她从小便被定义为钢琴天才，在这一领域展现着惊人的天赋。
　　她也是音乐领域最优异的新星，有过许多场个人演奏会，慕名而来的音乐家和同道中人多不胜数，每一场都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只是为什么说隔行就如隔山，音乐也有边界呢。
　　多少人心心念念趋之若鹜只为能现场亲耳听一听她的琴声，可有的人非但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琴声灌进耳朵里就是吵闹。
　　谢洵意就是个中典型。
　　那是一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清晨。
　　整个房子安安静静没有杂音，谢蔷理所当然觉得谢洵意已经不在家了。
　　拉开客厅床帘让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小姑娘先是心情很好地提起裙摆对着窗外行了一个淑女礼，随后在钢琴前优雅落座。
　　打开琴盖，慢慢哼了几声小调，手指按上黑白琴键，符从指尖流淌而出，欢欢喜喜踮着脚尖与阳光共舞。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沉浸其中时，身后忽然传来门锁轻轻阖上的声音。
　　音乐声戛然而止。
　　谢蔷睁开眼回头望着书房，这才意识到房子的主人还在家。
　　在工作？
　　她是不是打扰到他了？
　　上扬的嘴角在下一刻抿得笔直，谢蔷犹豫着将手从琴键上放下，小姑娘有点委屈，还有点失落。
　　他这是，嫌弃她吵的意思吗？
　　书房里。
　　谢洵意回到座位，青辉聒噪的声音耳机里传出：“是钢琴声没错吧？谁胆子这么壮上你家弹钢琴去了？不对，你家什么时候有钢琴了？”
　　谢洵意：“你继续说，委托人那边现在是什么意思。”
　　青辉：“哎，这个不急，咱先说说钢琴的事儿，谁在你家啊。”
　　好友的好奇心没完没了，谢洵意被他烦到了，面色不虞地揉了揉额角，索性都告诉了他，一次满足，一劳永逸。
　　青辉：“嚯！原来人住你家？”
　　谢洵意：“有问题？”
　　“没问题啊，就是......哎！”青辉就是过于深谙好友的秉性，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同情谢洵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小姑娘。
　　估计两人都挺痛苦。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有一点，他想他们应该可以感同身受了：“怎么样，照顾小孩儿很麻烦吧？”
　　谢洵意没什么情绪地答：“还好。”
　　青辉不要太懂，在谢律师那里，麻烦就是麻烦，不麻烦就是不麻烦。
　　至于还好，那绝对不是居中的意思，而是“总的来说还是麻烦，但是出于各种原因不方便直接说出来，只能意思意思说还好”。
　　青辉：“我懂你了兄弟，我也烦啊，我家那侄儿简直就是红孩儿转世，多动症晚期，家里就差我的天灵盖他还没掀过了......”
　　谢洵意无意识点着桌面，否定了青辉对两者情况的共性定义。
　　麻烦确实是麻烦，但他的“麻烦”和青辉的“麻烦”意思并不完全一样。
　　甚至谢洵意觉得用“不能适应”来替代更为合适。
　　他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可以贴上一个因循守旧的标签，反感接受非必要的新事物，也抵触无意义的改变。
　　而无论是鞋柜里突兀的高跟鞋，晾衣杆上多出的裙子，一不小心就会沾上的香水味，还是盘子里过分精致的花底纸，从门缝里挤出的钢琴声......
　　小洋娃娃的一切都在与他背道而驰，让他难以接受。
　　包括那一口反复挑战着他的职业病的蹩脚中文。
　　不过加上期限后，一切问题都还在可以忍受范围。
　　毕竟除却生活习惯，小洋娃娃真的很乖很听话，浑身上下除了头发，最多的就是礼貌，跟青辉家里那个红孩儿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何况算算时间，人也不差多快离开了。
　　-
　　整整两天时间，谢蔷妈妈终于通过了谢蔷的好友请求，并且发了她一个地址，告诉她后天晚上可以搬过去了。
　　【妈妈】：不过蔷蔷，我刚从国外回来，要收拾的东西有很多，没有办法过去接你，你自己可以的吧？
　　【谢蔷】：可以的妈妈，我的行李也没有很多！
　　终于就要见到妈妈了，谢蔷为此高兴了一整天，谢洵意下班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分享了好消息。
　　谢洵意听完谢蔷的话本想多问两句，只是看谢蔷太开心，不好扫了她的兴，也就没问，只说后天自己会送她过去。
　　毕竟对方是她母亲，考虑的只会比他周到。
　　当晚谢蔷失眠到半夜，隔日被生物钟准点叫醒时还睁眼困难。
　　支撑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唯一的信念，就是不可以浪费谢洵意给她准备的早餐，要睡也得等吃完再睡。
　　填饱肚子果断再次钻进被窝，但是这个回笼觉睡得并不踏实。
　　梦多起来，又乱又杂，让谢蔷一度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就连身上也跟着四处发痒。
　　最后一个梦竟然是被窝里钻进好多蚂蚁，不留情地在她身上四处爬四处咬。
　　谢蔷被吓得猛然惊醒，睁眼一阵严重的目眩，满头冷汗，身上到处都痒，可抓上去那一大块皮肤都在痛。
　　怎么回事，真有蚂蚁爬进被窝了？
　　身上没力气，她艰难将手抽出来，一看手臂内侧全是全是红疹，不用多想，估计身上发痒的地方都是这个情况。
　　她看得头皮发麻，又慌又怕，哆哆嗦嗦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时，指尖都在发抖。
　　*
　　*
　　“谢律师呢？”
　　“不在办公室？”
　　“我刚过去没见着人，快中午了，是不是出去了？”
　　“得了吧，太阳系爆炸谢律师都不可能早退——”
　　话没说完，资料室的门被拉开。
　　谢洵意大步往门口走，路过小顾时匆匆留下一句：“跟青律师说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资料的事他会跟你说。”
　　小顾小鸡啄米式点头，目送谢洵意的背影消失后，默默转身对同事：“太阳系炸了？”
　　同事：“……”
　　青辉端着咖啡从办公室溜溜达达出来，小顾看见了，举高了手喊他：“青律师，谢律师说他有事先回去。”
　　青辉悠闲喝了口咖啡：“听见了。”
　　小顾有点担心：“谢律师可从来没有早退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这我哪儿知道。”青辉摸着杯壁猜测：“这么风风火的，家里小孩儿生病了？”
　　谢洵意赶回家时，谢蔷缩在被窝里发着低烧，人已经不大清醒了。
　　谢洵意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叫她的名字，谢蔷眼睛睁开一条缝，可怜兮兮的喊了声哥哥，又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谢洵意听不懂。
　　“先去医院。”他擦掉她额头的汗，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时，谢洵意动作明显一顿。
　　小洋娃娃轻得出乎意料，以一种脆弱依赖的姿态窝在他怀里，柔软的发梢拂过手背，完全陌生的触感让他心底飞快划过一丝异样。
　　他蜷了蜷指尖，只能将动作放得一轻再轻，小心翼翼免得哪里不注意会让人更难受。
　　谢蔷不舒服，手动来动去总想挠，谢洵意索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过敏不要挠，忍忍。”
　　手腕细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控制力道也成了一件麻烦事。
　　谢蔷怎么也抽不出手，身上又痒，委屈并着难受，睫毛被沾湿了大半，偶尔哽咽地抽泣一声，可怜极了。
　　哄人这方面谢洵意是短板，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说如何做，只能象征地拍了拍她，再度加快脚步。
　　驱车赶到医院，一通繁琐的检查程序下来，谢蔷最终以中度过敏的症状被安排住进病房，挂上点滴。
　　随着皮肤发痒的症状减轻，体温逐渐下降，谢蔷情绪逐渐平稳，疲惫睡去，眉心也随着绵长的呼吸舒展开。
　　谢洵意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
　　病房里三个床位，除了谢蔷，另外两张也都住了人，一个脚受伤的中年大妈，一个同样在打点滴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男朋友陪床，这会儿正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对方喂过来的食物。
　　大妈就一个人，虽然伤了脚，但依旧精神奕奕，看得出这点伤根本不足以损耗她一点元气，眼睛闲不住地到处瞅。
　　?一开始她是目不转睛盯着人小情侣来着，从谢蔷和谢洵意进来之后，她就将盯梢目标切换到他俩身上了。
　　从头盯到脚，那眼神，比过安检的扫描仪都扫得仔细。
　　然而忙于接收确认资料的谢洵意丝毫不受影响。
　　谢蔷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睁眼看见白晃晃的天花板，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在哪儿。
　　想揉揉眼睛，手背离开床面不到一公分又被按着手腕压了回去。
　　“输着液，别乱动。”
　　谢蔷闻声转头看见谢洵意，断断续续的记忆终于缓慢回笼。
　　谢洵意收回手，口吻很淡：“知道自己核桃酱过敏么？”
　　谢蔷：“啊？”
　　谢洵意：“从前没吃过？”
　　谢蔷小幅度摇头：“没有。”
　　“从现在开始，你有忌口的东西了。”
　　谢洵意收了手机站起身：“点滴还有一点，再休息会儿，我去取药。”
　　谢蔷点点头，眼神里还透着一股清澈的茫然。
　　她核桃酱过敏？
　　可明明对核桃都不过敏的啊。
　　病房门拉开又关上。
　　谢蔷大脑放空，盯着自己的点滴瓶发了会儿呆，又抬起左手对着手臂内侧的红疹左看右看。
　　还是有点严重，好丑，估计等全消又要好几天了。
　　还得忍住了不挠，真的痛苦。
　　闷闷蹭蹭旁边健康的皮肤，放下手打算再眯一会儿，一闭眼，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睁眼偏过头，不偏不倚对上隔壁床大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谢蔷：“……”
　　谢蔷：“阿姨，您有事么？”
　　这一对视让大妈大受鼓励，嗓门和体格成正比：“哎哟小姑娘，原来你会说咱们中国话啊，这么厉害呢！”
　　隔壁小情侣下床了，估计是女生要去上厕所，男生正搀着她路过谢蔷床前，两人闻声也好奇地看了谢蔷一眼。
　　谢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妈一拍大腿：“正愁着怎么跟你说话呢，小姑娘，别怪阿姨我多嘴，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挑人的眼光是真不咋地。”
　　谢蔷又懵了：“啊？”
　　大妈：“知道选男朋友除了看他的长相，还要看什么吗？”
　　谢蔷：“还要……看我自己的长相？”
　　“啧，是他看的人品！”
　　大妈：“你看你那男朋友，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越好看的越娇气，中看不中用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我盯半天了，从进来就坐那儿玩手机，醒了也不关心关心你，一开口就跟审犯人似的。”
　　谢蔷终于意识到她误会了：“不是，阿姨——”
　　“不是什么不是。”大妈语重心长：“你们现在小姑娘就图帅，这样不行的，你看刚刚出去那小伙子就很不错，挫是挫了点，但人对女朋友那是无微不至的好哇……”
　　“您真的误会了。”大妈越说越夸张，谢蔷不得不强行打断她：“阿姨，没有男朋友，刚刚出去那位是我哥哥。”
　　大妈话音一顿，脑袋后仰：“哥哥？”
　　谢蔷：“对。”
　　她面露狐疑：“一个娘胎的？可我看你们这种族也不太一样啊。”
　　谢蔷听不懂前半句，但她听得懂后半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哦，晓得了，”大妈拉长了尾音：“就是说现在还只是哥哥不是男朋友，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句式有点高级。
　　谢蔷在脑袋里仔细顺了下语序，确定这个说法没有问题了，肯定点头：“嗯！是的。”
　　大妈恨铁不成钢：“唉，小姑娘，什么都图好看只会害了你！”
　　*
　　*
　　谢洵意取完药回来，推开门就被谢蔷隔壁那位大妈用一种十分复杂且挑剔的眼神从头一路打量到尾。
　　他没有在意，看点滴快打完了，关掉调速器，叫了护士进来取了针。
　　打完点滴的手背青了一块，还有点疼，谢蔷侧着身慢慢坐起来时，谢洵意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应该是小顾把档案的扫描件发过来了。
　　他点开文件准备下载——
　　“啧，你是不是男人？会不会当老公？老婆怀孕很辛苦的，身子又重，躺久了腿会发麻坐都坐不起来，你这都不知道扶一下？”
　　大妈这一出来得猝不及防。
　　谢洵意指尖晃了下，谢蔷起身的动作也凝在半道。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大妈，后者笑眯眯指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转头就中气十足吼出一句：“在外面别跟人说你是我儿子，丢人！”
　　这一声暴喝，谢蔷忍不住一抖，手肘差点没支稳。
　　后背忽然贴上一只手掌借了她几分力，扶着她轻松坐起来。
　　谢蔷连忙道谢，谢洵意很快收回手：“没事。”
　　大妈：“哦，你老婆睡觉你就能休息了？那人醒过来渴了饿了怎么办？你不赶紧去好吃好喝准备着，玩什么手机？就你这样的，以后我跟你老婆还能指望你干点什么？”
　　谢蔷听得一愣一愣，谢洵意却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之后，低声问谢蔷：“午饭吃了么？”
　　谢蔷声音还有点发虚：“没有，吃了早饭没一会儿好像就发烧了。”
　　谢洵意不由拧起眉心，他第一次单独照顾病人，确实考虑得很不周全。
　　现在下楼买或者回去再慢慢做都不太适合，谢洵意挑了家附近的餐馆点了些清淡的外卖，回去应该正好。
　　然而就在他备注配送时间时，大妈又开始无差别扫射了。
　　“有出息的男人第一就是不能让自己老婆受苦！你老婆生病不舒服，走路不方便你看不出来吗？抱一下怎么了？你连你女人你孩子都抱不动，你还能抱什么？爆米花吗？”
　　谢洵意：“……”
　　他几乎是立刻低头去看谢蔷。
　　烧是退了，气色却没有恢复，脸和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
　　本来就白，这下显得更白了，坐在床边恹恹的，像只一动就会摔，一碰就会碎的脆瓷娃娃。
　　而瓷娃娃本人完全没有这个认知。
　　她已经被大妈的连珠炮彻底折服了。
　　没有想到，在中国话里，抱孩子和爆米花居然可以划上等号，她以前怎么完全没有学到过？
　　正想虚心求教一下谢洵意，手里忽然被放进一只装着药的塑料袋。
　　下一秒，身体腾空，谢洵意再次将她打横抱起来，轻车熟路：“医院周围没什么好吃的，我点了外卖，一会儿回去吃。”
　　谢蔷大脑暂时性宕机，先是点头，接着才是如梦初醒，呼吸微窒。
　　意识模糊下的公主抱和头脑清醒时的公主抱完全是两种感觉。
　　客观来说，谢洵意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阔温暖，脚下沉稳踏实，这一抱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但是主观来说，一想到是谢洵意屈尊在抱她，谢蔷就受宠若惊外加身心局促，附带一点脸红害羞不好意思。
　　总地来说就三个字：不敢动。
　　“哥哥，我没事了。”她僵着脖子：“可以下来自己走的。”
　　谢洵意抱着她往外走：“医生让你多休息少运动。”
　　“啊？走路也算吗……”谢蔷一句话说不完整，又被大妈吸引了注意。
　　“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事，还得是我出马，男人就是欠教，你不教，他魂就要飘，你不训，他要闹革命，你要不抓紧先机牵着他鼻子走，回头他就勾着你的鼻子团团转……”
　　谢蔷伸长脖子聚精会神，一直到完全听不见优美动听博大精深的中国话了，才自言自语地小声感慨：“好厉害，之前聊天的时候怎么没听出来阿姨语言功底这么好，我都听不懂。”
　　谢洵意分神在想工作的事，顺着她的话随口接了句：“聊了什么？”
　　谢蔷记不住大妈的长篇大论，只能回忆起零散的几句：“嗯……她说你长得好看，就是太娇气，不中用。”
　　谢洵意步伐一顿：“？”
　　谢蔷：“喔，还说我们俩一看就不是一个物种。”
　　谢洵意：“……”


第6章 第 6 章
　　◎我很想她◎
　　内容不适合展开讨论，谢洵意选择绕开这个话题：“过敏的事要不要告诉你妈妈？”
　　“不了吧。”谢蔷在谢洵意走到电梯前时主动按下按钮：“都已经没事了，还是不让妈妈担心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只有一对父女，女儿被爸爸抱在怀里，额头贴着一张退烧贴，脑袋没精打采地伏在爸爸肩上。
　　都是被抱着，可看看人家小女孩，再看看自己，谢蔷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欲盖弥彰地低头开始瞅自己药盒子上面的大字，塑料袋摩擦得沙沙响。
　　......一长串名字，除了最后两个“软膏”，别的一个不认识。
　　“姐姐。”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脸来，大眼睛忽闪着，很新鲜地盯着谢蔷：“你会说中国话吗？”
　　小女孩爸爸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宝宝，不可以没有礼貌。”
　　说完抬头满脸歉意地看向谢蔷：“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谢蔷喜欢和小朋友聊天，弯起眼睛：“姐姐会说中国话，因为姐姐的妈妈也是中国人。”
　　小姑娘哦了一声，又用稚嫩的声线一脸天真地问：“那姐姐，你也是因为太懒不想走路，所以让哥哥抱吗？”
　　“……”谢蔷笑容一僵。
　　幸好有小女孩的爸爸再次解围：“不许胡说，姐姐又不是小朋友，肯定是因为脚受伤了不能走路，才让哥哥抱的。”
　　小女孩：“真的吗？”
　　谢蔷厚着脸皮点头：“嗯，因为姐姐的脚受伤了。”
　　小女孩歪着脑袋盯着谢蔷的脚打量了很久：“是哪里受伤了呀，我怎么看不出来？”
　　谢蔷：“在……在里面。”
　　小女孩不能理解：“里面？里面要怎么受伤？”
　　“就是，就是……”谢蔷卡壳了，匮乏的词汇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洵意无声叹气，打算开口随便帮她安个病名。
　　而谢蔷却在此时忽然灵光一闪：“就是里面坏掉了，治不好，干脆砍掉了，现在这双其实是姐姐的假肢。”
　　小女孩：“O.O！”
　　小女孩爸爸：“？？？？？”
　　谢洵意：“……”
　　他们的目的地都在负二层，但电梯到了一层，谢洵意就毫不犹豫抱着谢蔷出了电梯。
　　而小女孩和爸爸还齐齐保持着一脸被震慑的表情，久久不能恢复。
　　谢蔷以为谢洵意在一楼还有什么事，谁知下了电梯之后，谢洵意又带着她从楼梯进了地下车库。
　　谢蔷不能理解：“哥哥，我们刚刚为什么不坐电梯下来？”
　　谢洵意扫了她一眼：“再聊下去，你确定不会说自己是个机器人？”
　　谢蔷悻悻缩了缩脖子：“……喔。”
　　谢洵意的车子停在靠角落的地方。
　　旁边的车子正好准备出库，谢洵意插上钥匙等他先离开。
　　见谢蔷还在研究那一袋子药，谢洵意就把内服和外敷的药区分开仔细跟她说了一遍，包括药效和总量。
　　最后余光瞥见她手臂内侧的红疹，眉心微动，忽然开口叫她：“谢蔷。”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叫谢蔷的名字。
　　谢蔷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怎么了？”
　　“你妈妈现在是独居？”谢洵意到底还是将之前一直没有问出的话问了出来。
　　谢蔷摇头：“不是。”
　　谢洵意：“那就是和别人一起住了？”
　　谢蔷：“嗯，和她现在的丈夫，还有他们的女儿。”
　　谢洵意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你的妈妈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现在你要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谢蔷再次点头：“对。”
　　出库的车子已经离开了，谢洵意却没有急着点火。
　　他用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方向盘，看着谢蔷：“你见过他们吗？”
　　谢蔷想了想：“照片上看见过算吗？”
　　那就是没见过的意思了。
　　谢洵意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谢蔷没懂谢洵意的意思：“哥哥，怎么了吗？”
　　谢洵意：“暂且抛开你妈妈不说，你确认你可以和你妈妈如今的丈夫，还有你妹妹融洽相处？”
　　谢蔷拢着药盒的手蜷着：“应该是可以的吧？”
　　谢洵意：“为什么觉得可以？”
　　谢蔷：“因为之前妈妈跟我说过，说陈叔叔脾气很好很温柔，声声也是，都不是不好相处的人……“”
　　谢洵意一语道破：“你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
　　“……”谢蔷抿起嘴角，沉默了。
　　谢洵意：“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坚持搬过去？”
　　“因为妈妈在那里啊。”谢蔷摩挲盒子边缘，声音闷闷的：“哥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我妈妈了，我很想她。”
　　谢洵意微垂着眼帘看着他，半晌，再次确认：“即便她现在的生活重心里已经没有你也没关系？
　　“嗯。”谢蔷无比肯定地：“没关系。”
　　她知道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贪心的想要很多。
　　她只是太想妈妈了。
　　就算只有一点点，能够分到妈妈的爱和关心，她就会很满足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是很纯粹透亮的黑色，清澈到一眼就能望到底，忐忑，喜悦，赤诚，期待，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
　　谢洵意看了她许久，收回目光，挂档将车子倒出车库：“过去之后，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
　　“终于弄完了，走走走，聚餐聚餐，我要吃烤肉！”
　　“天都快黑了，这个点很多店都没位置的，有预约吗？”
　　“放心吧，青律师说他订了，二环最有名的那家草坪烤肉，不止肉好吃，甜品也好吃到爆。”
　　“呜呜，我最近心情差到爆，只有甜品之神能治愈我的悲伤，小蛋糕我来啦！青律师人呢人呢人呢？”
　　“来了来了！”青辉外套搭肩上，拿着手机从办公室出来：“都齐了是吧，老谢呢？”
　　小顾指指办公室：“没见出来过。”
　　青辉：“行，你们先去停车场，我去叫他。”
　　谢洵意刚关电脑，青辉推门找进来：“老谢，还在弄什么呢，就等你一个了，走走赶紧的，对了，记得把你家那小孩儿也叫上。”
　　谢洵意：“不用了。”
　　青辉：“啊？那你出去吃香喝辣，把人小姑娘一个人——”
　　谢洵意：“我也不去，有事。”
　　青辉：“这案子准备工作都忙完了，你还有什么事？”
　　谢洵意起身，拿上外套和钥匙：“送小孩儿回家。”
　　谢蔷的大多行李都没动过，说走稍微收拾一下就能走。
　　谢洵意到家时已经过了8点，天黑尽，城市的道路被霓虹照亮。
　　两个人把行李搬上车，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融入茫茫车流中。
　　道路两旁散步消食的人很多，因为大人带小孩的组合占大多数，所以路边又衍生了很多卖小玩意的路边摊，花花绿绿什么都有。
　　谢蔷在法国没见过这些，换做之前，一定会摇下车窗看个够，或者干脆下车买一些玩个新鲜。
　　但今天她的心思都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满，腾不出空来了。
　　路灯高高伫立，暖色的灯光透过车窗一点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精致的白丝蕾丝裙摆上。
　　她换了最好看的那条白色裙子，画了很久的妆无处不精致，时间浇灭不了重逢的热情，长大后的第一面，她要用最漂亮最完美的模样去见妈妈。
　　然而随着与目的地的距离越拉越近，喜悦之下，又萌生了一丝不容忽视的紧张。
　　她反复低头整理裙子，反复打开副驾的化妆镜，总怕哪里没有准备好，远远看见别墅区一角，心跳频率加快，砰砰响得好大声。
　　到了。
　　她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
　　见面之后应该先说什么呢？是不是要说好久不见？
　　不对，应该先叫妈妈。
　　啊，也不对，她无意识揉搓着发麻发软的双手，胡乱地想，应该要先拥抱，她要先抱一抱妈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车子在一栋小二层别墅的大门口刹停，谢洵意叮嘱谢蔷：“保持社交距离，不要跟谁都做贴面礼。”
　　谢蔷点头点得很没有灵魂。
　　谢洵意见她一副人在车上，心早飞进别墅的模样，索性将话叙述到最直白：“跟你妈妈可以，妹妹也可以，但是你妈妈的丈夫不行。”
　　“记得告诉你妈妈你不能吃核桃酱，吃其他没吃过的东西时也尽量注意一下。”
　　“尽量还是学一下怎么用筷子，开学之前多练练中文。”
　　“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他按开门锁：“下车吧。”
　　三只行李箱，谢洵意只给了谢蔷最小的那只。
　　别墅大门没有锁，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给她留的，从外面望进去，能看见花园草丛里低矮的小庭灯，和客厅落地窗透出的暖白色的光。
　　谢蔷眼睛亮成星星，睁大了往里看。
　　“想去就去。”谢洵意开口：“剩下的行李我来拿，进去找你妈妈吧，”
　　谢蔷抗拒不了这个诱惑，拉着行李箱，揣着平复困难的心跳走进去，上两阶楼梯，沿着碎石子路慢慢往里走。
　　客厅大门没关，靠近时，忽然听见一阵争吵声从里面传出来。
　　她听得一愣，脚步却忘了停，多走两步，就将整个客厅的情形收入眼底，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了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中。
　　三个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一个相貌仪态俱佳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短发微胖的年轻女孩儿。
　　很典型的一家三口，甚至不需要介绍，谢蔷就能一眼认出她素未谋面的妹妹，和......多年不见的妈妈。
　　和她模糊记忆中的模样一样亲切，一样漂亮。
　　儿时早已淡到仅剩轮廓和念想堆砌的身影面容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多年以来夙愿成真的欣喜砸得她头晕目眩，酸涩骤然涌进鼻腔。
　　可还没等漫过眼眶，杯子砸向地面的碎裂的巨响将本就显得轻薄脆弱的温情画面撕成两半。
　　谢蔷被吓得一抖，下意识看向始作俑者，也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后者红着眼睛恨恨瞪着她，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看着谢蔷，厌恶抵触的情绪汹涌得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第7章 第 7 章
　　◎不会哄人◎
　　谢洵意回身去拿剩下的行李，青辉忽然打来电话。
　　烤肉店里闹哄哄的全是杂音，吵得人耳朵疼，谢洵意把手机拿远了些，问他：“什么事？”
　　青辉换到一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就邮件的事，想起来忘了告诉你，小陈那边我已经敲打过了，本来也是想让她自己离职，但是她求了我一下午，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我实在是没办法。”
　　谢洵意拉开后备箱：“所以你就让她留下了？”
　　青辉：“啊，不过你放心，原本的工作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做了，我就答应了让她做点最简单的杂事，混了实习证明就走，以后肯定也不会考虑正式聘用她，你看这样行不？”
　　谢洵意：“嗯。”
　　青辉：“行，那我继续吃饭了，对了，你人送到没？我们这边才刚开始，你送完人过来还来得及。”
　　谢洵意：“刚到，看情况吧。”
　　青辉：“OK，你要过来给我打个电话，我提前给你加座。”
　　挂了电话，谢洵意将行李从后备箱搬出来，拖着进了别墅大门，没想到沿着路刚拐过小花园，就听见尖锐的叫骂声从里面传出来。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谢洵意立即加快了脚步。
　　“你来干什么！当我家是什么垃圾场吗，谁想来就来，想住就住？”陈声声指着谢蔷大吼：“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陈声声，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陈志锋压着嗓子，怒气憋得他满脸通红：“那是你姐姐！”
　　“你们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有什么姐姐！”
　　陈声声情绪崩得彻底，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见人就咬：“你们看看，我和她像吗？”她用力戳着自己的脸：“像吗？有哪里像？！凭什么就说她是我姐姐！”
　　“声声！”安倩的贵妇涵养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是大声呵斥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仪态：“注意你的言辞，你这么多年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我没有教养行了吗？”
　　陈声声喘着粗气，眼睛发红：“我感情不顺工作不顺你们都不管，只顾忙着让别人住进来，怎么，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长得不好看，丢了你们的脸，所以迫不及待想捡个别人的女儿好涨涨脸？”
　　她被怒火蒙蔽，将矛头再次指向谢蔷：“她好看，她比我好看，所以都向着他，都帮她说话是不是！”
　　陈志锋：“陈声声，你自己听听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蔷在来之前曾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好的坏的都有，但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坏到了极致。
　　她满怀希望地过来，到了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让她进去。
　　她就像个彻彻底底的外人，茫然站在门口观看一场争吵，孤立无援地承受着根本与她无关的怒火。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一道门隔开的两个世界，里面灯火通明，外头冷清昏暗。
　　谢蔷手足无措，只能将带着求助的目光投向她最信任的妈妈，可就是这一眼，将陈声声彻底点爆了。
　　她毫无预兆地冲过来，用力推开谢蔷：“看什么看！那是我妈妈不是你的！你这个野种，丑八怪，滚出我家！”
　　谢蔷根本来不及躲开。
　　万幸摔下去的瞬间，有人及时从身后托住她。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眨眼的功夫，谢蔷甚至来不及害怕，就被人握着手臂带到了身边。
　　“学了这么久的法，哪条法律教了你‘野种’是这样用的？”
　　和酷暑中闷热的夜截然不同，谢洵意面无表情看着陈声声，声音里透着一股驱不散的冷冽。
　　像是热油锅里被泼下一桶冰水，滋滋冒出一大捧呛人的白气之后，一锅的沸腾都跟着偃旗息鼓。
　　陈声声瞪大了双眼愕然看着谢洵意：“谢，谢律师？”
　　极小的声音打着颤，一时分不清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惊慌多一些
　　房子里空调开得很大，站在门口也能感觉到不属于这个天气的凉从地上蔓延过来。
　　安倩回了神，拢着披肩快步出来，第一反应不是去关心谢蔷，而是打量她身边高大挺拔的男人：“你是，谢先生？”
　　谢洵意没有否认，目光转向安倩，沉声道：“看来你们并没有做好接纳一位新的家庭成员的准备，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陈声声已经说不出话。
　　安倩和陈志锋对视一眼，再次看向谢洵意，语带抱歉：“麻烦你了谢先生。”
　　谢蔷像是意识到什么，怔忪看着安倩，忽然开口低低喊了一声：“妈妈......”
　　安倩仅仅愣了一瞬，很快扬起恰到好处的亲切微笑：“蔷蔷，妈妈今晚不能留你了，你先跟谢先生回去，妈妈过一阵再去看你，好吗？”
　　她说这话时，始终高高站在台阶上，面对精神打扮了许久只为见她的女儿，甚至没有往下走两步，没有拉一拉她的手。
　　庭灯将离开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到彻底看不见。
　　陈志锋一言不发，转身大步回屋。
　　安倩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嘴里叫着声声，伸手想去拉她时，却扑了个空。
　　陈声声白着脸愣在原地，嘴里喃喃着一句：“完了......”
　　*
　　*
　　车子重新融入返程的车流，谢洵意冷然的脸色一直没有解冻的征兆，车厢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谢蔷身上仍然穿着最漂亮的那件裙子，窗外也依然是来时灯火璀璨的模样，只是雀跃没了，紧张忐忑期盼，都没了。
　　像海边一团篝火，灿烂不过一阵，就被大浪无情地浇了个透。剩下一点火星可怜巴巴地闪着，也快灭了。
　　布鲁斯是她最忠实的支持者，即使身在万里之外，也兴高采烈地试图跟她分享此刻的喜悦：
　　【布鲁斯】：怎么样宝贝儿，见面了吗？
　　【布鲁斯】：重回妈妈怀抱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
　　【布鲁斯】：有没有热情地拥抱，快乐地哭爹喊娘？
　　谢蔷本来还能忍，但是看到布鲁斯的消息，她忽然有点绷不住的征兆。
　　心口喉咙堵得慌，鼻腔眼眶又酸又涩涨得难受。
　　她一边回布鲁斯消息，一边还得使劲浑身力气憋好了，不然保不齐情绪就会从哪个出口轰然泄出来。
　　到后来他还没炸，布鲁斯先炸了。
　　【布鲁斯】：怎么会这样？？？
　　【布鲁斯】：你妈妈她怎么回事？你妹妹她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这是人类能做出的合理举动吗？
　　【布鲁斯】：你特意为你妈妈爬过山游过水去到中国，她就这样迎接你吗？这是什么妈妈！
　　【布鲁斯】：没事宝贝，悲伤就大哭一场，即使我不能立刻给你擦眼泪的肩膀，但我的灵魂一直与你同在！
　　人在情绪边缘游走时最怕这样的安慰，谢蔷抿紧了嘴巴，差点又没崩住。
　　【谢蔷】：不能哭，哥哥还在旁边。
　　【布鲁斯】：他不让你哭？还有没有人性！
　　【谢蔷】：我不要在有别人的地方哭。
　　【谢蔷】：而且哥哥他一看就不会哄人，我哭了他肯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布鲁斯】：我的宝贝，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为别人考虑，要心疼死我。
　　【布鲁斯】：没关系！那就等回家，到家里去房间慢慢哭，不给他看见。
　　谢蔷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方向不太对，行道树换了一个品种，路灯也不一样，这似乎并不是来时的那条路。
　　很快，车子靠边停下。
　　谢洵意留下一句“在车里等我”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再回来时，谢蔷手里被递进一杯加冰的奶茶。
　　谢洵意目光自她脸上扫过，在发红的眼眶停顿半秒，不着痕迹移开，语气依旧很淡：“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随便买了一个，不喜欢就放着，一会儿到了吃饭的地方再重新点。”
　　杯身的凉气顺着手掌心钻进身体，谢蔷愣了几秒，慢半拍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香味的甜也是冰冰凉凉，顺着喉咙一路淌进胃，轻松驱散了暑气。
　　很神奇地，把她的难过都驱散了大半。
　　“很好喝。
　　”她捧着奶茶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沾着绵软的鼻音，忽闪着潮湿的睫毛没有抬头：“谢谢哥哥。”
　　谢洵意嗯了一声，没说话。
　　车子行驶到林荫路尽头，在一家西式餐厅门口停下。
　　下了车，热风将她眼角最后一点潮意也掠走了。
　　一进餐厅，就有侍者将他们引到空位坐下，转眼拿来两份菜单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谢洵意点得很快，谢蔷还没看完，他已经开始交代侍者先上他点的那些，等谢蔷放下菜单，侍者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精美的盘子挨个放在桌面，谢蔷才发现谢洵意点的不是菜，全是各类甜品和蛋糕。
　　色彩缤纷，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是他不是不爱吃甜食吗，怎么会忽然来餐厅点——
　　谢蔷忽然间神色一顿 ，终于在这一刻反应过来。
　　他是......在哄她吗？
　　半路的奶茶，还有一桌的甜品，都是在哄她？
　　她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让谢洵意误会了：“都不喜欢？”
　　他对甜品这一项没有任何研究，皱了皱眉，拿起菜单准备重新点一些，谢蔷见状赶忙伸手过去拉住他的袖口：“不用了哥哥，够多了，我没有不喜欢。”
　　等谢洵意放下菜单放弃点单了，她才缩回手，从甜品群里挑出一份蓝莓慕斯，用叉子盛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更纯粹的甜在口腔里软绵绵地化开，裹着浓郁的果香，果然，甜品无论何时都是疗愈心情的利器。
　　她一口一口吃得格外认真，等正餐上来了，忽然抬起头问谢洵意：“蛋糕太多了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吗？”
　　小姑娘眼眶的红褪了，声音也不再有异常，谢洵意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点点头：“可以。”
　　“那就好。”谢蔷放心了。
　　低头继续吃她的蓝莓慕斯时，听见谢洵意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既然已经不是一家人，就不必勉强非要绑在一起生活，各过各的就好。”
　　简短的一句话将他在哄人方面的短板暴露得彻底。
　　但他口吻里独有的冷静，理智，和沉着，终于将谢蔷心坎上最后一点褶皱慢慢抚平。
　　“我知道了。”她吸吸鼻子再次抬头看向谢洵意，抿起嘴角一点点弧度，在苍白的脸上现出脆弱，但依旧很漂亮：“谢谢你哥哥，我已经不难过了。”
　　“只是......”她拨弄着盘子里的一小颗蓝莓：“以后真的要一直麻烦你了。”
　　谢洵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静静看了她半晌，方才开口：“‘远道而来’一般形容的是客人，所以它的主语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忽然调转的话锋让谢蔷没能反应过来：“嗯？”
　　“我对你也应该是关照，而不是看管。”
　　谢洵意用指背将撑着牛排的盘子往谢蔷推了些：“今晚回去先好好休息，行李太多，等到明天再慢慢整理。”


第8章 第 8 章
　　◎噩梦◎
　　从餐厅拉开门出去没走两步，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住谢洵意：“嘿，老谢？”
　　谢洵意转过身，认出叫他的是他本科时期的同学钱宇，
　　钱宇不是芙城人，不过毕业后一直留在芙城做投资，还找了个芙城本地的姑娘结婚生了孩子，也算是事业顺风，家庭美满。
　　眼下他老婆就陪在他身边，推着空荡荡的婴儿车，孩子被钱宇抱在怀里，手胖腿粗胖乎乎的，看着就可爱。
　　见他回头，钱宇确定自己没认错人，把孩子小心翼翼放进婴儿车，乐颠颠朝这边过来：“这么巧，散个步都能遇见你。”
　　他的妻子不打算过来打扰他们老同学叙旧了，远远冲谢洵意笑了笑，推着孩子慢悠悠朝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钱宇走近了，才发现谢洵意旁边的小姑娘貌似跟谢洵意是一路的，眼神在他俩中间转悠一圈，最后停在谢蔷身上，试探地开口：“这是......弟妹？”
　　“弟妹”这个词尚且不在谢蔷收集的词汇范围之内，只是看对方是在跟她打招呼的样子，立刻给出回应：“你好，我叫谢蔷。”
　　谢洵意一看钱宇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在他开口前掏出车钥匙递给谢蔷：“先去车上等我。”
　　谢蔷拿上钥匙乖乖离开了。
　　“瞒得够紧啊老谢，到什么进度了？不会瞒着我们偷偷把证儿都已经拿了吧？”
　　钱宇一连啧啧好几声，笑眯眯道：“想想以前念书那会儿那么多花儿追你，你一个没理，我们大家还在私底下说你怕不是以后要娶个仙女，没想到押中了，你还真娶了个小仙女。”
　　谢洵意：“别误会，只是朋友。”
　　“朋友？”钱宇显然不信：“不是吧老谢，人姑娘都承认了，你未必还不好意思？”
　　“她刚来中国，中文不好。”谢洵意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转开话题：“最近近况如何，还打算在投行继续发展？”
　　*
　　*
　　一顿饭的时间，布鲁斯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了好多搞笑视频和图片，一股脑全发给了谢蔷。
　　谢蔷坐在车里耐着性子翻了好久都翻不到头，而布鲁斯还在持续不断地往聊天框填海。
　　【谢蔷】：布鲁斯快停下！我已经不难过啦。
　　【布鲁斯】：图片jpg.
　　【布鲁斯】：图片jpg.
　　【布鲁斯】：图片jpg.
　　【布鲁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我会伤心，我真的会伤心。
　　【谢蔷】：不骗你，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哭了。
　　【布鲁斯】：那就好！宝贝，你可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姑娘，既然他们不懂，咱们也不稀罕！
　　【谢蔷】：布鲁斯，其实我不怪妈妈，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儿不喜欢另一个女儿，她夹在中间也很为难，我今天能见到她就很开心了。
　　这话让手机另一头的布鲁斯看得龇牙咧嘴。
　　他其实很想问如果不想夹在中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美了再让谢蔷过去？
　　但是对方毕竟是谢蔷的妈妈，他不好多责怪，只能把怒火全转移到讨人厌的妹妹身上。
　　【布鲁斯】：那你妹妹那样骂你，你也不难过了吗？
　　【谢蔷】：嗯，不难过。
　　【布鲁斯】：？你是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是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你愿意原谅她？
　　【布鲁斯】：我跟你说黛安丝，要是这两个里面有一个是你的答案，我真的会立刻飞过去用锅铲拍你！
　　【谢蔷】：当然不是，虽然是妹妹，但是我和她其实没有感情的，所以她骂我我真的没有很难过，就是生气，还有......一点害怕。
　　【布鲁斯】：干嘛怕她？
　　【谢蔷】：她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布鲁斯】：她有精神病？
　　【谢蔷】：我也不知道，但是像。
　　【布鲁斯】：恐怖！那先不理她了，下次再骂回去。
　　【谢蔷】：可是我还没有学到怎么骂人......
　　【布鲁斯】：这多简单！你就对她用法语背小王子，要用很凶的表情，她肯定听不懂，就会觉得你在骂她，然后自己去猜你都骂了她什么，等于她在自己骂自己。
　　说得好有道理，谢蔷忍不住在脑袋里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终于被逗乐了。
　　【谢蔷】：布鲁斯你好聪明！
　　【布鲁斯】：那当然，这用中文来说叫什么？借花献佛？
　　【谢蔷】：不是吧，应该叫礼尚往来？
　　【布鲁斯】：嗯，好吧，那就礼尚往来，下次你就礼尚往来她！
　　-
　　谢蔷的行李挺多的，所以隔天她起得很早，甚至赶上了和谢洵意坐在一起吃早餐。
　　谢洵意还要去上班，谢蔷深思熟虑后，在他临走前叫住他：“哥哥，我要不要等你回来之后再收拾行李？”
　　谢洵意没懂：“为什么？”
　　谢蔷：“我不知道哪些可以拿出来，哪些不可以。”
　　谢洵意不知道行李还有什么可不可以拿出来的，随口答了声“都可以”，很快带上文件出了门。
　　“都可以......”
　　谢蔷默默复述一遍谢洵意的话，意识到自己这是获得了最高允许权，眼睛一亮，飞快吃掉最后两口蛋糕，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谢洵意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站在大门口跟门卫闲聊的青辉叫进了办公室。
　　“处理一下陈声声离职的事，不用留着她了。”
　　青辉惊讶：“这么突然？昨天不是还答应好好的，发生什么了吗？”
　　对此谢洵意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复：“以后人品不行的别招进律所。”
　　青辉嘿了一声：“稀罕了，你都跟她没交流过，怎么看出来她人品不行的？”
　　谢洵意反问：“你很想留着她？”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我跟她也没多熟。”青辉摆摆手：“行行行，你不想留那就不留了，我这就去人事那边说。”
　　他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件事，扭头问谢洵意：“你昨晚上去二街那边吃饭了？”
　　谢洵意：“嗯。”
　　青辉：“钱宇说他遇见你了，还说你身边带着个小仙女，是你家那个小孩儿吧，你不是说送回家了么？”
　　谢洵意打开电脑：“她家在法国，半年之后回去。”
　　青辉：“那你昨晚干嘛跟我说送人回家？”
　　谢洵意：“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嘶——”青辉牙疼似的咬了咬腮帮：“说你七年之痒你还真挠上了是吧？行，记仇了，下次吃饭不叫你了，除非你买单。”
　　谢洵意不置可否：“侵权案的当事人下午会过来了解情况，到时候你去见。”
　　青辉：“你不去？”
　　谢洵意：“我有事，下午提前半小时下班。”
　　从律所到家开车不到半小时，不过谢洵意今天绕了下远路，路上又堵了些时候，纵然提前了半小时下班，到家也已经过六点了。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他打开门，风从他肩膀上轻飘飘掠过去，带着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谢洵意脚步一顿，抬起望进去，在看见阳台挂着的海玻璃风铃之前，先发现了沙发上一只与周围所有格格不入的油画蔷薇抱枕。
　　上面起码有十朵粉纱蝴蝶结。
　　......还好。
　　如果只有这两个。
　　谢洵意定了定神，换下鞋子带上门，结果往里没走两步，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餐桌上。
　　上面比他早上离开时多了一张淡蓝色格纹蕾丝边桌布。
　　以及花瓶里一束叫不出名字，但少女感十足的干花。
　　空气里若有似无漂浮着一股清淡的香味，伴着细碎轻快的脚步声，谢洵意转过头，就看见小洋娃娃抱着一只花盆正从房间出来。
　　“哥哥你回来啦。”小洋娃娃弯着眼睛跟他打招呼。
　　他沉默两秒，看向她手里：“这是什么？”
　　谢蔷眼神亮亮：“我种了小雏菊的种子，放在阳台晒着太阳很快就能发芽开花。”
　　谢洵意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回头。
　　同样的小花盆，阳台竟然已经有了好几个。
　　谢洵意忍不住在敞亮的客厅里闭了闭眼，语焉不详地问谢蔷：“还有没有什么是要摆出来的？”
　　“有。”谢蔷点点头，一脸天真：“还有一个留声机，我想把它摆在钢琴旁边的架子上。”
　　谢洵意：“......”
　　“盆先放下。”谢洵意干脆转身：“跟我来一趟书房。”
　　*
　　*
　　“都不行啊......”
　　谢蔷捧着一张A4纸，逐一看着上面的手写条款，眉头逐渐耷拉下来。
　　谢洵意的字很漂亮，字里行间都透着股沉稳大气，只是看在谢蔷眼里，满篇只写了三个字：惨兮兮。
　　她的非必要显眼物品不能摆放在她房间以外的显眼位置，风铃不能挂，小抱枕不能放，花可以留在架子上但是桌布得撤去，还有盘子里不能放花底纸，阳台不能种小雏菊，钢琴旁边不能再摆留声机......
　　“连香水也不能用了吗？”她小声地委屈巴巴。
　　谢洵意思索两秒：“可以，只要保证香味不会沾到我身上。”
　　那就是不能在客厅喷，以及自己喷了香水之后要记得和他保持距离。
　　谢蔷寻思了下觉得可以接受，心情稍稍获得了一点安慰。
　　直到看见最后一条——
　　谢蔷满目茫然抬起头：“哥哥，‘一个月内将中文提高到日常交流不会出错的水平’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一本《常用汉语词汇总》，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外加一沓试卷就被端正摆在她面前。
　　在知识的重量面前，谢蔷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
　　“一个月后，你会进入芙城大学正式为学生授课，而你的中文在交流方面还存在很多缺陷，所以，”
　　谢洵意指尖点了点《词典》一角：“这些，就是你这一个月的任务。”
　　“《词汇总》一共三十个单元，每三个单元一个小节，试卷是同步的，一个小节对应一张，从明天开始，每三天来找我做一次小测，满分100，90分及格，低于90分抄10遍试卷，下一次小测后重考。”
　　谢洵意说完稍作停顿，向她确认：“听得明白吗？”
　　谢蔷愣愣看着谢洵意，双眼无神，表情呆滞。
　　明不明白她不知道，她只是恍惚意识到，好像有个噩梦，要开始了。


第9章 第 9 章
　　◎抄十遍◎
　　从书房离开时，谢蔷还大脑宕机，状态恍惚。
　　在发现晚餐谢洵意做了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之后，饱受摧残的小心脏稍稍回温。
　　然而又在坐下发现桌上只有筷子没有叉子之后，又不太好了。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这两根小木棍看了一会儿，默默抬头看向谢洵意：“哥哥......”
　　谢洵意面对她哀怨的眼神不为所动：“你要在中国待很久，使用筷子是必须学会的技能，除非未来你想用叉子去吃火锅。”
　　谢蔷：“......”
　　好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
　　她只能拿起筷子，不甚熟练地将它们固定在手指之间，笨拙地试着去夹起米饭——
　　谢洵意：“不要把筷子像上香一样插在饭里。”
　　谢蔷连忙将筷子拔出来，筷子尖一不小心略过了旁边蛋糕。
　　谢洵意：“蛋糕里也不行。”
　　谢蔷：“......”
　　╥ ╥吃饭好难。
　　-
　　第二天一早，谢洵意照常上班，谢蔷照常把人送到门口，弯弯手指乖巧道别：“哥哥再见，你今天也好看得面目全非。”
　　谢洵意门拉到一半，转过身：“以后每天说错的词语和成语加起来不能超过五个，五个以内抄10遍，五个以上抄50遍。”
　　谢蔷后退半步，目露惊恐：“哥哥？”
　　谢洵意：“把’面目全非’和注视一起抄十遍，等我下班回来检查。”
　　谢蔷：“！”
　　完，完蛋，自由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谢洵意离开后，谢蔷悲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回到客厅把东西都收回房间，又去了一趟书房，将沉甸甸一摞学习资料并着那张手写的约法三章一起搬到了客厅。
　　谢洵意说了，约法三章应该集合双方的意愿，所以如果她有什么不希望他说的做的也可以写上去，他都会照做。
　　但话是这么说，谢蔷怎么好意思在别人家里要求别人做什么不做什么，只能瘪瘪嘴，用略显圆润的字体接着最后一行虔诚写上一句：希望哥哥以后可以经常做糖醋排骨，多放芝麻。
　　写完规规矩矩放在一边，搬出《汉语词典》，从里面艰难找到“面目全非”，一看注释：
　　指面孔变得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也形容事物变化很大，多为贬义。
　　完全不是原来的意思，多为贬义，贬义......
　　居然不是非常好看的意思吗？
　　她懊恼地揉了一把脸颊，认命拿出谢洵意给她准备的小本子照着词典开始抄十遍。
　　接下来的三天用忙碌来形容就显得太贫瘠了。
　　一个单元的学习内容远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多得多，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一天可以过得这样充实，也从来没发现，她自以为已经很棒的中文水平其实到处都是漏洞。
　　还有布鲁斯。
　　【谢蔷】：忘恩负义，意思是忘掉了别人对自己的恩情，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所以布鲁斯，你对lea不是忘恩负义，你想说的应该是不记仇对不对？
　　【谢蔷】：绑架的意思是用强力劫走人，你当时想说的，其实应该是拘束？
　　【谢蔷】：还有哭爹喊娘，意思是鬼哭狼嚎，十分狼狈的场景，更适合的词应该是热泪盈眶，或者泣不成声。
　　【布鲁斯】：/吓竟然是这样吗？
　　【布鲁斯】：还好lea他们不会中文，不然我就丢脸了！
　　【布鲁斯】：不过宝贝，怎么忽然想起来纠正我的中文了？是因为工作还没有开始所以很无聊吗？
　　【谢蔷】：不无聊，布鲁斯，我太有聊了/哭/哭
　　【谢蔷】：/图片
　　【谢蔷】：我在忙碌着突击学习中文，好多好多，好累好累，已经连弹钢琴的时间都没有了/哭
　　【布鲁斯】：为什么宝贝儿，你的中文已经像神仙进化一样了，还需要学习吗？
　　【谢蔷】：你是想说出神入化吗？
　　【谢蔷】：一点也不，要继续努力学习，不然这样去学校就要被学生们笑话了/哭
　　【布鲁斯】：好辛苦！不过我听说学习中文要跟中国人多交流才能进步快，你可以找你哥哥帮忙。
　　布鲁斯这条消息出现在聊天框的同时，门被从外面打开，玄关处传来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谢洵意回来了。
　　谢蔷条件反射立刻放下手机，拿起笔目不斜视端正坐直。
　　等谢洵意走出隔断遮挡的视野才抬起头，谨慎叫了一声哥哥之后，就迅速闭嘴了。
　　不要交流，一交流就是五十遍的代价。
　　她的免责宗旨，只要不说就不会错，只要我不错，我就一定不会被罚。
　　谢洵意嗯了一声：“怎么不去书房？”
　　对于这个问题，谢蔷可以有很多答案，比如书房气氛太严肃她不习惯，比如书架上摆满的书籍看得她眼花，又比如她怕谢洵意下班回家去书房工作她来不及撤退。
　　但话到嘴边，压缩成无比简洁的一句：“我喜欢客厅。”
　　谢洵意应该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第一个小节学完了？”
　　谢蔷小幅度点头：“差不多了。”
　　谢洵意：“晚饭后带上试卷来书房做。”
　　谢蔷鼓鼓腮帮喔了一声，在谢洵意转身去厨房后重新拿起手机。
　　【谢蔷】：不说了哦，我要准备渡劫去了/哭
　　【布鲁斯】：渡劫？那是什么，你那边的一种新游戏吗？
　　【谢蔷】：嗯，很新，很要命o(╥﹏╥)o
　　*
　　*
　　“词典放到我旁边。”谢洵意边开电脑边说：“还有另一本和练习本也一起放过来。”
　　谢蔷：“可是试卷太薄了，不垫着不好写字。”
　　谢洵意随手给了她一本《政法摘要》：“用这个。”
　　“......”
　　谢蔷委屈地接过杂志放到试卷下面，小声为自己正名：“我不会作弊的。”
　　“和作弊无关。”谢洵意将一瓶拧开了盖子的苏打水放到她面前：“这就是中国考试的规矩。”
　　顺带摘了手表一并放在谢蔷能看见的地方：“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开始了。”
　　平心而论，谢蔷是真的不喜欢书房。
　　即使它现在环境干净，灯光敞亮，但是无论是颜色过于深邃的书桌，还是占满两面墙的高大书架，又或者谢洵意电脑背面的图标，都让谢蔷感觉特别有压力。
　　如今再加上一个监考身份的谢洵意，她压力更大了。
　　谢洵意的键盘很安静，打字时几乎听不见声音。
　　谢蔷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试卷上。
　　只是做着做着，她感觉不对劲起来，为什么试卷这么难？
　　全世界的考生都一个德行，遇到不会做的题目，就感觉周围一切都在影响她思考，小动作也跟着多起来。
　　不自觉咬一咬笔头；把试卷一角裹成小卷；指尖时不时勾一下手表表带；哥哥带着眼镜面无情绪的模样压迫感太强了，得想个办法挡一下......
　　就在她戳着电脑背面试图以缓慢的速度将屏幕直立时，谢洵意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她：“做完了？”
　　银丝边框的眼镜反射着电脑光线，将他的眼神隐没得深邃难辨，清冷凛冽的气质在这一刻甚至盖过了他的容貌。
　　以至于在考生谢蔷看来，这位监考老师比她大学时那位严厉的老教授还要吓人。
　　“没有。”她迅速缩回手：“还有一点点。”
　　谢洵意收回目光：“还有20分钟，抓紧时间。”
　　谢蔷：“喔。”
　　二十分钟后，谢蔷准时交卷。
　　谢洵意将笔记本往后推了些，将谢蔷的试卷放在面前，从笔筒里捡了支红笔开始批改。
　　谢蔷坐在一边，看着谢洵意眉头越皱越紧，心也跟着越揪越紧。
　　很快谢洵意批完试卷，抬头看向她。
　　谢蔷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哥哥，我及格了吗？”
　　谢洵意淡声吐出一个分数：“六十七。”
　　谢蔷霎时倒抽一口气。
　　九十分及格，她才六十七，要抄，抄试卷，十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洋娃娃无声尖叫时刻，谢洵意低头继续翻看试卷：“不全怪你，这套题出得有问题，很多题目超纲了。”
　　尖叫暂停。
　　谢蔷眼睛重新泛起微光：“那我是不是......”
　　谢洵意：“不用抄十遍了。”
　　谢蔷眼神骤亮。
　　谢洵意：“抄五遍就行。”
　　谢蔷：“......”
　　谢洵意合上试卷：“这套试卷不用做了。”
　　先例在前，谢蔷这回不敢高兴太早。
　　果不其然，谢洵意下一句：“以后的试卷我来出题。”
　　谢蔷有点想哭。
　　“还有。”谢洵意用食指关节扶了下眼镜，银丝边框的光晃得谢蔷心坎生凉：“学一门语言，不止要会听会写，还要会说，明天开始，每天至少跟我对话15分钟作为口语练习。”
　　谢蔷：“说，说什么啊？”
　　谢洵意：“学了什么就说什么。”
　　谢蔷：“要是说错......怎么办？”
　　“不是说过了。”谢洵意：“错五个抄十遍，五个以上五十遍。”
　　谢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习的压力太大，谢蔷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谢洵意无处不在，喝口咖啡在杯子里提醒她去看书，洗个脸在镜子里催她去做题，就连睡个觉都在被窝里监督她赶紧考试。
　　谢蔷直接被吓醒，走出房间看见谢洵意就心虚想溜。
　　谢洵意掀了眼皮淡淡看她一眼。
　　谢蔷就像是被揪住后脖颈的兔子，缩着脖子乖乖走过去：“哥哥再见。”
　　谢洵意指尖点了门把：“还有呢。”
　　萦绕在头顶的视线太有压迫感了，谢蔷僵着肩膀，在大脑里疯狂扫荡一遍词汇单，终于憋出一句：“一路走好。”
　　门拉开又关上。
　　穿堂风卷起谢蔷耳边的碎发，将谢洵意低沉的声音贴心灌入她耳中：“抄十遍。”
　　作者有话说：
　　老谢：冷酷jpg.


第10章 第 10 章
　　◎我家小孩儿很乖◎
　　怎么还带钓鱼执法的啊？
　　谢蔷好悲伤，背负着她的十遍罚抄恹恹回头。
　　不过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个华点。
　　每天十五分钟的口语练习，就她一个人怎么练？
　　至于谢洵意，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加班，下午那点空闲时间还要吃完饭，总不可能边吃饭边拉着她做练习吧？
　　那照这么说，这所谓的口语练习就是纯靠自觉的课后作业，做不做无所谓？
　　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么一想，谢蔷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脚步都轻快不少。
　　十遍，十遍而已，半个小时解决它！
　　然而很快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午餐时间，正在她照着吃播视频专心致志练习如何用筷子夹起肉丸时，谢洵意的消息进来了：
　　【谢洵意】：吃午饭了？
　　再寻常不过的用餐问候，之前谢洵意也会时不时问她，所以谢蔷丝毫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谢蔷】：正在吃，哥哥，今天有一道菜叫鱼香茄子。
　　【谢洵意】：嗯，味道怎么样？
　　【谢蔷】：好吃！/星星眼
　　【谢蔷】：它叫鱼香茄子，不过我找过了，里面没有鱼，可是还是好香好香，茄子也切得好漂亮，中国的厨师好厉害。
　　当然，她没有忘记眼下是谁在给她供吃供住，所以夸完厨师还不忘真挚地补上一句：
　　【谢蔷】：当然，他们都没有你玩的花。
　　对面很淡定地接受了她的“夸奖”，又问：
　　【谢洵意】：是么，跟法国菜比起来怎么样？
　　【谢蔷】：嗯......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法国菜会有很多半熟的食物，中国菜里面好像没有，不过我觉得鱼香茄子比很多法国菜都好吃，我很喜欢。
　　【谢蔷】：不过法国菜注重摆盘，中国菜的颜色也很漂亮，所以它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点，一看就会让人很想吃！
　　【谢洵意】：确实。
　　【谢洵意】：这应该叫什么，秀色可餐，还是垂涎三尺？
　　【谢蔷】：秀色可餐！
　　谢蔷二选一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垂涎三尺是什么，看不懂，至于秀色可餐，虽然也不认识，不过不妨碍它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模样。
　　然后她就收获了谢洵意发来的两张截图。
　　一张圈着她极具画面感的“玩得花”，一张圈着“秀色可餐”和“垂涎三尺”，附带三个字的文字说明：【抄十遍。】
　　谢蔷：“......”
　　大，大意了，大意了！
　　*
　　*
　　律所。
　　扣扣两段敲门声，不等里头的应，青辉已经无比自觉地推开门：“哟，老谢，跟谁聊天呢？”
　　谢洵意放下手机，专注到电脑上：“有事？”
　　青辉：“啊，来跟你说一声，昨天的案子结了，用不上的资料和邮件小顾都做了标注，不用看了。”
　　谢洵意：“嗯，知道了。”
　　青辉走进来，顺势靠在谢洵意桌边，从笔筒里随便拿了支笔闲不住地开始转：“哎，什么时候把你家那位小仙女带我见见？”
　　谢洵意敲着键盘，头也不抬：“你见她做什么？”
　　青辉：“我还没见过法国人，好奇得很。”
　　谢洵意：“法国人也是欧洲人。”
　　“那怎么能一样？”
　　青辉见他老不搭理自己，啧了一声，探着脑袋去看他屏幕：“啧，敲什么呢，这么专心，不会又瞒着我在写什么材——填空题？父母劝了他许久，他却执意不听，真是一个什么什么的人？”
　　青辉看得战术性后仰，一脑袋问号：“你这出的什么？”
　　“题。”谢洵意言简意赅。
　　青辉：“我当然知道这是题，我是问你写这个做什么，给谁的？”
　　谢洵意：“小仙女。”
　　“......”青辉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兄弟，你知道这个词从你嘴里用这种藐视众生的语气说出来有多诡异吗？”
　　谢洵意瞥他一眼：“不爱听出去。”
　　*
　　*
　　谢蔷做完两套练习题，身心俱疲地收拾好试卷准备回屋睡一会。
　　结果不知道是撞见鬼打墙了还是她大脑过分缺乏休息以至于方向指挥出现错乱，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她那张舒适的大床，而是被书架堆得压抑昏沉的书房。
　　以及正中央坐在电脑前容色清冷眉目含冰的谢洵意。
　　“哥哥？”谢蔷呆住：“你不是在上班吗，什么时候回的家？”
　　谢洵意没有回答她，而是问：“练习题做完了？”
　　谢蔷小鸡啄米式点头：“做完了。”
　　谢洵意：“拿过来我看看。”
　　怎么还带检查作业啊......
　　谢蔷乖乖去客厅拿了练习册过来，端正摆在谢洵意面前。
　　谢洵意翻看了一下，脸色蓦地沉下来，一抬眼，深邃英俊的五官在此刻看来只剩满满的压迫感。
　　谢蔷心头一咯噔，颤颤巍巍发问：“怎么了吗？”
　　谢洵意嗓音低沉：“怎么只做了两套？”
　　谢蔷：“不是你让我一天做两套......”
　　“你记错了。”谢洵意合上练习册扔回书桌上，往后一靠：“两套太少，至少两百套。”
　　“？？！！！”
　　谢蔷瞪大眼，不可置信：“两百套？哥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谢洵意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谢蔷不由打了个冷战，好凶。
　　谢洵意：“写。”
　　谢蔷两根手指捻住练习册一角小心翼翼往自己面前拖，哭丧着脸：“现在就要写吗？”
　　谢洵意：“晚饭之前写完。”
　　“那怎么可能写得完？”谢蔷要哭了：“哥哥，少一点行吗？”
　　谢洵意：“不行。”
　　谢蔷：“那写不完怎么办？”
　　谢洵意：“写不完就一直写，写完之前不准吃晚饭。”
　　谢蔷：“？！”
　　谢洵意：“还有，以后每天额外默写一百个成语，错一个抄一百遍，错两个抄两百遍，以此类推，直到你不会出错为止。”
　　“！！！”
　　谢蔷绝望地往后一座，谁想做了个空，眼看就要狠狠摔个大屁蹲，吓得她一抖，猛然睁眼抬起头——
　　快要西下的阳光斜铺入阳台，风从窗缝地钻进房子，将薄纱床帘吹得轻飘飘荡漾。
　　是......梦？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还没有从两百套练习题和一百个成语的噩梦里回神，愣愣抬头望过去，和拎着菜走进来的谢洵意正好对上视线。
　　小姑娘凌乱的鬓发，困倦的神色，再加上满脸将醒未醒的茫然，谢洵意很容易得出结论：
　　在他回来之前，人正枕着书本睡懒觉。
　　“今天的单元学完了？”他走向冰箱。
　　谢蔷没说话，视线直勾勾追随着他。
　　谢洵意偏过头看她，音色疏散放松，在午后温度的烘焙下莫名多出两分温柔的味道：“睡迷糊了？练习题做完了吗？”
　　可惜进入谢蔷耳膜，这两分温柔就被过滤得一滴不剩。
　　练习题？
　　练习题！
　　这词一出，谢蔷就像是被薅了一把尾巴的猫，倏地站起身，语速飞快：“哥哥我做题太久了头好晕，先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说完扭头就跑，急匆匆还差点带翻了凳子。
　　谢洵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间，疑惑地眯了眯眼，半晌，收回视线，将暂时用不到的菜放进冰箱。
　　关门时停顿了一下，还是又从里面多拿出了一份排骨。
　　今天不是考试日，吃过晚饭，谢洵意照旧回书房，而谢蔷也照旧留在客厅继续做她的练习题。
　　谢洵意刚打开电脑，微信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青辉往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求助消息，问有没有能狠狠教训小孩儿，又能让小孩儿不哭不吵的办法。
　　群是之前为一个案子拉的小群，除了青辉谢洵意小顾，还有律所的另一位律师杜明清，以及一位法人代表。
　　案子结束后法人代表就退群了，群主青辉一直没有解散群，大家也没退，日子长了被其他消息一压，小群就沉了底，没想到还会在今晚被青辉重新翻出来。
　　【小顾】：咋啦青律师，你小侄儿闯祸啦？
　　【青辉】：可不是，趁着我上班在我电脑上下了好几个网络游戏，现在我电脑中病毒了，打开网页就是那啥啥，关都关不掉！想抽人！
　　【小顾】：那啥啥？是啥？
　　【青辉】：嗐！就是那青辉啥！
　　【小顾】：？？？啥呀？
　　【杜明清】：黄色弹窗。
　　【小顾】：哦~~~~~~~~
　　【青辉】：不止！那小子阳奉阴违，白天跟我说在家好好学习，结果我下班回去就逮着他在偷懒睡大觉，写作业时当着我的面认真，背着我各种磨洋工，不好好教训一下真不行了！
　　谢洵意看到这条，眉心微动，指尖无意识轻点着桌面，眼底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思。
　　【小顾】：杜律师出差顺利吗？是不是快回来啦？
　　【杜明清】：顺利，快了。
　　【青辉】：别聊出差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小顾】：不清楚呀，我还没养过小孩儿呀QAQ
　　【杜明清】：不知道。
　　【青辉】：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谢洵意老谢你说句话，咱俩现在可是同病相怜，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
　　【小顾】：谢律师有孩子？/吓
　　【青辉】：啊，他爸一朋友的孩子不住他家来着么。
　　【小顾】：猫猫震惊jpg.
　　【杜明清】：教导小孩的方法是么，我立刻去查知网查询一下有没有相关论文。
　　【青辉】：？？？小杜你怎么回事？我让帮就不知道，帮老谢就连夜查论文是吧，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小顾】：哈哈哈哈哈青律师，杜律师是谢律师唯粉这事您是今天才知道吗？
　　【谢洵意】：没人跟你同病相怜。
　　【青辉】：大家都是带娃人，怎么不同？
　　【谢洵意】：我家小孩儿很乖。
　　【青辉】：......你在跟我炫耀？
　　谢洵意没再回复青辉的话，顺手想去端咖啡杯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进书房前忘了冲咖啡。
　　放下手机打算去冲一杯，拉开门就看见客厅里谢蔷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对着满茶几的习题册在认真地，拆笔盖。
　　谢洵意：“......”
　　两秒过去，谢蔷才后知后觉回头：“哥哥？”
　　谢洵意：“带上笔和练习册来书房。”
　　谢蔷手里还抓着被她肢解的笔盖，茫然：“啊？”
　　谢洵意：“从今晚起，只要我在家，就过来书房学。”


第11章 第 11 章
　　◎太可爱了◎
　　谢蔷完全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躺枪经历了一场信任危机，一脸懵逼地带上书本册子跟着谢洵意进了书房。
　　第一件事就是翻谢洵意的笔筒，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个多余的笔帽替代刚刚自己修理失败的那个。
　　捣鼓没几下，笔筒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平移到一边。【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谢洵意：“认真学习。”
　　喔。
　　谢蔷乖乖放弃寻找替代品，专心在做一半的练习册上。
　　这个单元太难了，无论是词语还是成语。
　　谢蔷平均两分钟就要卡一次壳，每卡一次三分钟，在这三分钟里，学渣的注意力就会被无限分散。
　　除了学习，什么都变得很有意思，做什么都很快乐。
　　扣一下笔头，划拉一下书页，戳戳笔记本背面，或者……光明正大听听谢洵意打语音。
　　“配偶，子女，父母，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对方否认我们当事人继承权本就是不合理。”
　　谢洵意戴了左耳的蓝牙耳机，垂目看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是冷然的白，和他给人的感觉很像。
　　“你首先要向他们强调的，就是同一顺序的继承人在继承老人遗产时，一般情况应当按继承人的人数均等分配遗产数额。”
　　“当然，这还只是最基础的，遗产分配有特殊情况，我们的当事人对已故老人尽了主要的赡养义务，她不仅有权分到遗产，还应该有多分的数额……”
　　谢蔷感觉在听什么现场绕口令。
　　很强很专业，就是听不懂。
　　就是打官司很厉害的意思，不仅能帮人分到钱，还能分到很多钱？
　　是这个意思吗？
　　不行，逻辑多绕几下谢蔷脑回路就要打结。
　　正当她想继续听下去，看看谢洵意能帮别人分到多少钱时，才发现空气早已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她疑惑抬头，不偏不倚撞进一双深邃却毫无情绪的眼睛。
　　谢洵意淡淡看着她，掀唇时语气也是淡淡的：“听完了？”
　　谢蔷突如其来的心虚，小幅度点头。
　　谢洵意：“第一顺序继承人包括哪些？”
　　谢蔷：“？？？”
　　谢洵意：“不是说听完了？”
　　谢蔷：“……”
　　怎么听个电话还带随堂提问的啊！
　　谢蔷凌乱了，兵荒马乱地从残存的记忆里提取可用信息：“呃……老婆，孩子！还有，还有……爸妈？”
　　谢洵意眉尾轻挑：“老婆？”
　　谢蔷一脸紧张：“没有老婆吗？”
　　谢洵意：“默认死掉一定是丈夫？”
　　谢蔷摇头，默默小声加了一句：“还有老公。”
　　咔哒一声轻响，谢洵意点了一下鼠标，翻页文件：“答得不错。”
　　谢蔷大松一口气。
　　谢洵意：“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遗产时的一般情况和特殊情况分别是什么？”
　　谢蔷：“？！”
　　谢蔷大惊失色：“哥哥？”
　　谢洵意仍旧是那淡定的一句：“刚刚不是听完了吗？”
　　谢蔷磕巴：“听，听完了，可是那么长，我记不住哥哥”
　　“是么。”谢洵意点点桌面：“我刚看你听得很认真。”
　　谢蔷委屈：“也没有很认真。”
　　谢洵意对此表示肯定：“嗯，确实不如你正事不做只顾发呆认真。”
　　谢蔷：“……”
　　谢蔷终于听出症结所在，悲愤垂下脑袋，脑门沉沉磕在词典上：“对不起哥哥，我专心学习，再也不磨洋工了！”
　　*
　　*
　　【布鲁斯】：这么严格？
　　【布鲁斯】：不过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严厉的师父才能生出高的徒弟，坚持，他的严厉有助于你长高。
　　【谢蔷】：布鲁斯，那叫严师出高徒，意思是师父严厉，徒弟才能优秀。
　　【布鲁斯】：原来如此！那我现在是，严夫出骚夫。
　　【谢蔷】：布鲁斯你在说什么？
　　【布鲁斯】：严夫出骚夫，就是我老公越严肃，我就越骚～嘻嘻
　　【谢蔷】：/惊吓
　　【谢蔷】：你追上你的上司了吗？
　　【布鲁斯】：当然/得意，再冷漠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乖乖躺下给我骑。
　　【布鲁斯】：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他那样的人竟然会做饭，而且好好吃，我在法国每天吃正宗中国菜，wow！
　　【布鲁斯】：他还会帮我洗衣服，会拖地，会浇花，除了在床上不听话，一切都非常完美，我爱死他了！
　　【谢蔷】：布鲁斯你好快乐，痛苦的只有我一个/哭
　　【谢蔷】：你相信吗，我现在做梦都是被哥哥追着罚抄学中文，每一天都好苦。
　　【布鲁斯】：这么可怜？
　　【布鲁斯】：让我来猜猜，你哥哥这么严厉让你学习中文，是不是为了你开学之后能够和学生顺利交流？
　　【谢蔷】：对。
　　【布鲁斯】：这样的话，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
　　【谢蔷】：什么办法？
　　【布鲁斯】：/视频
　　【布鲁斯】：这是之前Mimo学习中文时使用的其中一个教学视频，她非常推荐，说这个视频很有用，老师教得很详细，她学得可快了，你试试，你比她聪明，一定可以学得更快！
　　对哦，谢蔷恍然，她怎么忘记了还有视频版的教学。
　　视频有画面有声音，比看书有意思，她学起来肯定就不会犯困了。
　　太好了，是捷径。
　　谢蔷开心地点开视频，开屏黑底出现霸气十足一句话：芙城话精装教学视频版，两小时教会你如何与芙城人无障碍沟通！
　　好厉害！
　　谢蔷顿时心生敬畏，端端正正摆好手机聚精会神看起来。
　　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
　　*
　　谢蔷最近的学习热情格外高涨，连谢洵意都发现了。
　　在家不再偷闲睡懒觉，书房进得比他还积极，吃饭忙忙慌慌，好像生怕多吃一口都会耽误她学习的进度。
　　谢洵意就这么无端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盯着她好好吃完每顿晚饭。
　　“没那么赶时间。”
　　早上临出门前，谢洵意转头叮嘱谢蔷：“午饭好好吃，别总是着急忙慌。”
　　谢蔷囫囵点头：“哥哥再见再见。”
　　一看就是没把话听到心里。
　　谢洵意蹙着眉头，拿她没办法，白天他都在律所，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把人盯着。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嚣张地助长了她的学习热情？
　　前后反差太大，谢洵意总觉得有些古怪，有心检查一下她最近的练习，奈何工作不凑巧。
　　这两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实在抽不出空，连三天一次的小测都特许延缓到下次小测一起做。
　　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和上次小测时不一样，这一次谢蔷表现得特别积极主动，放好资料摆好试卷，满脸期待地等着开始。
　　谢洵意看谢蔷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喊了开始就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看。
　　他今天难得没工作，但架不住青辉没事找事非要打电话来跟他汇报什么工作。
　　电话在被他挂断三次后接通，谢洵意只戴了一只耳机，对青辉插科打诨不着边际的汇报内容左耳进右耳出。
　　里面偶尔还会夹杂一句牙痒痒的斥责，一听就知道是他那个皮实的小侄儿又开始磨孽人了。
　　谢洵意没有开口回复他，一是懒得搭理，二是谢蔷难得积极性这么高不想打扰她，只有在青辉喋喋不休寻求认同的时候才会不咸不淡嗯一声。
　　而专注考试的谢蔷完全没有听见。
　　半小时后，谢蔷提前20分钟交卷。
　　“写完了？”谢洵意接过试卷，右手熟练从笔筒里摸出红笔。
　　谢蔷点头，大胆开麦：“哥哥，满分有奖励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开始批改试卷：“可以有，你想要什么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想要的可太多了，一时都不知道挑哪个出来。
　　谢蔷特别认真地纠结了一下，艰难从众多愿望中挑选出一个：把海玻璃风铃挂在客厅阳台。
　　她的房间好像有点背风，风铃挂上去都不会响，总要手动去拨，一点也不浪漫。
　　可是准备好要开口了，甫一看见谢洵意的脸色，话到嘴边打了个趔趄，忙不迭又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
　　怎么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是她考得太好，好到完全出乎意料了吗？
　　“哥哥？”
　　她攥着笔，试探地问谢洵意：“有什么问题吗？”
　　谁料谢洵意反问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谢蔷听不出什么好歹，弱弱回答：“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谢洵意两指压着试卷放回桌上，看着她：“形容一个人呆傻笨拙的词有什么。”
　　谢蔷毫不犹豫：“温桑。”
　　谢洵意听着她起码有七八分标准的芙城话，沉默整整三秒有余，再开口：“那形容非常愚蠢，痴心妄想又该用什么？”
　　这题谢蔷也会：“死温桑。”
　　谢洵意闭了闭眼：“所以昏庸不明事理，思想顽固不化是……”
　　谢蔷脱口而出：“铁脑壳。”
　　谢洵意：“……”
　　“噗嗤”一声从耳机里传来，青辉一下没绷住，赶紧收了：“我小侄儿上厕所不关门，我笑他呢，不用管我，你继续，你们继续。”
　　谢洵意头疼，索性折起试卷去看下一页。
　　不看不得了，一看，脸色更糟糕。
　　谢洵意：“用离奇造句，你怎么造的？”
　　谢蔷明显感知到谢洵意的态度和反应不太对劲，琢磨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声音也逐渐没了底气：“这都不离奇不奇怪啊。”
　　谢洵意：“……难过呢。”
　　谢蔷看着谢洵意手指下出现褶皱的纸张，声音更小：“我家小区楼下小花园里的碎石子路好难过。”
　　谢洵意：“欣欣向荣。”
　　“今天早上欣欣向荣荣表白了……”
　　谢蔷说完立刻试图为自己辩解：“哥哥这个词超纲了，我没见过，不知道它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她的声音几乎被耳机里另一个声音掩盖。
　　不在现场却听完全程的青辉快要笑疯了，简直绷不住，比水壶烧开冒烟还刺耳，谢洵意不得不把他的声音调低。
　　谢蔷忐忑等了半天才等来谢洵意放下试卷，揉着鼻梁问她：“这些都是哪儿学的？”
　　谢蔷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坦白：“我朋友发了我一个芙城话速成教学视频，从那上面学的。”
　　谢洵意：“你想学芙城话？”
　　谢蔷咕哝：“不是说学好了芙城话，到了学校才比较好和学生交流吗？”
　　而且视频教学好好玩，比看书有意思多了。
　　谢洵意无奈：“那你知不知道芙大一半以上的学生都不是芙城人？”
　　“啊？”谢蔷抬起头，面色一呆，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
　　“学会芙城话确实可以跟芙城人交流，但是学好了普通话，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中国人交流，不要本末倒置。”
　　谢洵意将试卷还给她：“该怎么做需要再我说一遍么。”
　　“知道，抄十遍，下次重考。”
　　谢蔷沮丧地用手指把试卷扒拉过来，举了举手：“我可以申请去外面抄吗？”
　　还以为自己考得很好呢。
　　落差太大了，好失落，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谢洵意点头批准：“去吧。”
　　谢蔷带上自己的书本很快离开了书房，伴随着房门落锁的声音，青辉更肆无忌惮，可以想像他在那边儿估计乐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辉：“人才人才，老谢你家小仙女真的是个人才，语言天赋确实厉害，我直接笑到人仰马翻，这也太可爱了！”
　　谢洵意漫不经心继续翻着他的书，听着青辉的絮叨，回想谢蔷的试卷，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丝弧度。
　　“确实。”


第12章 第 12 章
　　◎琴行◎
　　时间总是不凑巧。
　　在谢蔷学习热情最高的时候，谢洵意忙得脚不沾地，连检查一下她作业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谢蔷遭到打击热情不再，谢洵意偏偏又闲了下来，上班总是不定时抽查，下班更是干脆直接把人带在身边盯着学。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监督谢蔷学习已经不只是谢洵意的一项工作了，里面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无所事事，消遣时光的悠闲味道。
　　然而快乐并不属于所有人。
　　谢蔷就是丁点没体会到快乐的那个，她只感觉压力好大，每天睁眼学习闭眼背书，做“噩梦”的频率都跟着大大提升。
　　日以继夜的，她都快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当老师的还是做学生的了。
　　【布鲁斯】：我的上帝，你好苦。
　　【布鲁斯】：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那个原来是不正式的方言视频，我要向你致一百万分的歉意。
　　【谢蔷】：不关你的事布鲁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总想偷懒/哭
　　【布鲁斯】：宝贝，你今天回复消息的速度好慢，你在忙碌吗？
　　【谢蔷】：在默写课文/流泪
　　【布鲁斯】：怎么还要默写课文！
　　【谢蔷】：哥哥说模仿也是一种有效的学习方式，能够帮助我组织语言逻辑。
　　【布鲁斯】：wow！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但是感觉好累。
　　【布鲁斯】：不过为什么你在默写还可以玩手机，你哥哥不在？
　　谢蔷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见他没注意自己，斜立起手机咔嚓偷拍了一张。
　　【谢蔷】：/图片
　　【谢蔷】：怎么可能不在，看看是谁在这里监督宝贝默写。
　　【布鲁斯】：！
　　【布鲁斯】：！！！
　　【布鲁斯】：我的上帝！我的神！好一个英俊的男人！！！
　　【布鲁斯】：他有男朋友吗？！或者说，他需要一个男朋友吗？！
　　【谢蔷】：……
　　【谢蔷】：求你冷静一点布鲁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忘记你的上司了吗？
　　【布鲁斯】：……好吧，我承认有一瞬间确实忘记了。
　　【布鲁斯】：可是你哥哥真的有一张胜过阿波罗的脸庞！他的照片让我心脏发抖，宝贝儿，你每天面对这样一张脸，真的不会沦陷吗？
　　沦……陷？
　　这个词好陌生，谢蔷忍不住又朝对面偷看了一眼——
　　“写完了？”谢洵意发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过去，眼神和口吻一样淡薄。
　　谢蔷下意识挺直腰背，好学生的架势摆得很端正：“还有一点点了。”
　　谢洵意嗯了一声：“写完给我，然后把下一篇先抄五遍。”
　　谢蔷：“……”
　　【谢蔷】：布鲁斯，我不是闲人，我还要学习的，在忙碌的日子里，能让我沦陷的，只有背不完的课文，还有写不完的作业/流泪/流泪
　　洋娃娃藏不住心事，一张脸就像是最实时的情绪转播台，上一秒想着什么，下一秒就能全须全尾展示出来。
　　她的大脑还没学到“心累”这个词，身体却已经提前感受无数遍了。
　　谢洵意将书翻过一页，明明眼睛没有看她，却能精准纠正她的行为：“别咬笔盖。”
　　谢蔷瘪瘪嘴：“喔。”
　　谢洵意：“这次小测成绩如果能在90分以上，给你奖励。”
　　奖励！
　　谢蔷的耳朵敏锐捕捉到关键词，再传输到大脑，眼睛噌地被点亮。
　　再次抬头时，看谢洵意的眼神像极了楼下小花园里趴在喷泉池边看锦鲤的小猫：“是什么奖励呀？”
　　谢洵意此刻神态放松，漫不经心靠在椅背，闲闲看向她时，还真有了几分逗猫的意味：“你想要什么。”
　　谢蔷把上次没能说出来的愿望脱口而出时，手指还不大好意思地翻折了好几下试卷一角：“就是，我想把风铃挂在客厅阳台，可以吗？”
　　书房的门没关，从谢洵意坐的位置看出去可以看见阳台一角，
　　窗帘拉得很开，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远远扫了一眼，斟酌考虑只需要两秒的功夫，确认单项要求在可接受范围后淡定颔首：“可以。”
　　哇，太好啦！
　　谢蔷开心得想欢呼。
　　但念及还在“考试”，为维护考场秩序她努力忍住了，只是仍旧阻挡不了星星似的光芒不断从眼睛里溢出来：“谢谢哥哥！”
　　她的风铃终于可以见见早上的太阳了。
　　小猫好哄得很，当然也可能是对浪漫的执着早刻入骨髓，谢洵意一句“可以”直接将她对学习的积极性再次拉满，甚至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给谢老师献殷勤。
　　比如积极帮他泡咖啡，帮他洗水果，帮他整理书桌，以及，帮他下楼跑腿拿快递。
　　“你可以？”谢洵意发出灵魂拷问。
　　他不是质疑谢蔷的中文水平，只是自从谢蔷来到这里，常态就是呆在家里啃书，偶尔几次出门吃饭都是由自己寸步不离带在身边，几乎没有过单独出门的经历。
　　他有充分的不放心理由。
　　谢蔷被他问懵了：“不就是下楼输个取件码再上楼吗？”
　　谢洵意：“这个快递不在快递柜，要去后街往右的快递门店。”
　　谢蔷想了想，用食指拐了两个弯：“是不是拐角有一个卖鱼丸海带小汤串的小车？”
　　谢洵意把咖啡杯洗干净放回消毒柜，首先纠正她：“那叫关东煮。”
　　其次才对她的问题表示肯定：“就是那里。”
　　“嗯嗯，关东煮，我记住了，哥哥你放心，我认得路。”
　　谢蔷对自己的记性很有信心：“上次我们在外面吃晚饭回来，就是从那条路绕进地下停车场的对不对？”
　　确实是那里没错。
　　而且那晚回来已经有点晚了，谢洵意倒是没想道谢蔷连只走过一次的夜路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谢蔷：“那哥哥，我可以去了吗？”
　　“去吧。”谢洵意说完停顿稍许，又仔细叮嘱：“走大路，别走小巷，拿了就回来别耽误，路上如果有人跟你说话简单应一声就行，找你帮忙的都不用理，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谢蔷乖乖听完记下，比划了个ok：“那我去啦哥哥，很快回来！”
　　谢洵意：“好好走路，过马路等绿灯，注意看两边车。”
　　谢蔷边跑边答好，发梢扫过谢洵意小臂，轻飘飘的痒。
　　那条路在小区后门，谢蔷沿着马路绕过去，找到雷打不动在路口摆摊的关东煮小车后拐进右街，报出谢洵意的手机尾号，顺利取到了快递。
　　简单。
　　她用纸巾仔细擦了擦包装袋上的灰尘，原本是想直接掉头回家，但是禁不住眼神好，脑袋一转随便一瞥——
　　琴行？
　　之前路过明明还没有的呀。
　　这……过去看一眼没问题吧？
　　谢蔷挪不开目光了，脑袋里还在犹豫，脚底下已经诚实地迈开步伐。
　　就看一眼，她想，就一眼。
　　最近好忙好忙，哥哥又一直呆在家里，自己都憋了好久没有弹琴了。
　　琴行在街对面，她等了个绿灯走上人行道，靠近了，就能从纷杂的人声和车声里捕捉到隐约的钢琴声。
　　越靠近，琴声就越清晰。
　　直到踏入琴行大门，空调的凉气瞬间裹满全身，神清气爽。
　　谢蔷这会儿看清楚了，弹琴的是个男生，穿着蓝白色校服外套，十五六的少年模样。
　　今天不是工作日，不过大概由于时间还早，琴行里面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
　　男生坐在靠窗的白色三角钢琴前，从他手底下流出的乐曲晃晃悠悠注满了门店。
　　《水边的阿狄丽娜》，伊莎贝拉和额尔最喜欢的曲子，所以也是谢蔷幼年初初接触钢琴时能完整弹奏的第一首曲子。
　　男生弹得很好，谢蔷就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打算听完这一曲结束就回家。
　　不能弹，听听也能解解馋。
　　可到了后面的部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一直弹奏熟练的男生开始频繁出错。
　　漏音，错音，或者干脆抢拍子。
　　曲子滞留在这个八拍没有再继续，男生开始反反复复地弹这一段。
　　越弹越错，越错越弹。
　　他皱起眉头，紧抿着嘴角，面上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执拗。
　　随着指尖加速，音乐节奏也越来越快，仿佛不精准正确地弹过这一段就绝不会罢休。
　　谢蔷茫然看看男生，又看看钢琴，再看看男生。
　　按理说，演奏时最忌讳有人上前打扰，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只是这位演奏者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谢蔷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停在钢琴边试探地开口：“要让我试试吗？”
　　混杂的琴声停了。
　　男生手掌压着琴键，抬头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脸，面无表情盯着谢蔷。
　　就在谢蔷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时，男生忽然收回手站了起来，默不作声让到一边。
　　谢蔷惊讶于他的好说话，礼貌道了声谢后走到钢琴前坐下。
　　摆在谱架上的曲谱翻开的地方正是这首曲子，谢蔷扫了一眼，指腹压上琴键，从男生出错的地方接着弹起。
　　音色标准，曲调流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错漏，堪称教科书式演奏。
　　“这里是有一点点难，过渡时要注意仔细些，你刚刚弹得其实很好，就是可能太着急了。”
　　谢蔷停下手，放轻语气小心问他：“要不要再试一下？”
　　男生闷闷摇头，只是伸手将曲谱又翻了一页，然后缩回手继续站在一边，继续一声不吭看着谢蔷。
　　谢蔷猜测他的意思，不确定道：“你是想让我弹这首吗？”
　　男生点头。
　　谱子从《水边的阿狄丽娜》被换成了《秋日私语》，旋律不复杂，在低调中透着静谧的华丽。
　　夏日的蝉鸣声燥热吵闹，琴键上舒缓悠扬的音符，却好似在转瞬间将时光提前拉进了落叶飘零，小径清凉的晚秋。
　　最简单的白炽灯，裹着纯净黑色的三角钢琴，沉默不言的少年男孩，眉眼糅合着异国风情的美丽女孩，还有，萦绕在空气中温柔动听的旋律。
　　这一切结合起来，天然就是一方让人难以拒绝的胜景，吸引着来往每个人的目光。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谢蔷却完全没有发现。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浸于音乐的世界，沉浸在她最挚爱的，并且将在此停留一生，研习一生的领域。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时候就会被拉得格外漫长。
　　在应男生的要求一连弹奏三首曲子之后，在谢洵意电话的提醒之下，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再看看时间——
　　糟糕，严重超时，都快吃午饭了！
　　谢蔷一个激灵站起来，匆匆跟男生告了别，出门没走多远，又被追出来的琴行老板娘叫住。
　　“可以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吗？”老板娘一脸亲切的笑：“不用太具体，快递能送达就好。”
　　谢蔷不明就里：“怎么了吗？”
　　老板娘：“你刚刚帮我们卖出去了两架钢琴，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给你寄一点礼物表示感谢。”
　　谢蔷有点懵，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帮忙卖出去钢琴了。
　　本是有心想要拒绝，奈何老板娘太过坚持，她又赶着离开，没办法，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留下了地址和电话。
　　怕谢洵意担心，转身之际又严谨编辑了一条短信报备此刻情况，并信誓旦旦保证10分钟内一定到家。
　　头顶是逐渐上升的烈日，她用谢洵意的快递挡着阳光，刚点完发送，对面余光里两道身影在靠近时忽然停下，恰恰挡住了她的路。
　　谢蔷抬起头，目光在看见陈声声的一瞬间，出于对对方精神状态的不了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后退了半步。
　　可当视线转移看清陈声声身边的人时，还没来得及细化的情绪都堆成愉悦，惊喜肉眼可见爬上她的眉梢：
　　“妈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回来晚了，一路堵得太难受了(T . T)明天保证补个长的～


第13章 第 13 章
　　◎怎么哄◎
　　咖啡店距离琴行不远，里面冷气开得很足，偶尔蝉鸣安静了，隐约能捕捉到漂浮在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钢琴声。
　　正午时分，店里人不多。
　　法式装修，无论是蓝白的主色，坠着水晶和流苏的窗帘，还是桌上摆放的精致鲜花，印着精致纹路的餐盘，都是谢蔷最喜欢的风格。
　　配上时不时的汤匙撞击咖啡杯内壁的清脆响声，整个环境都在教人大脑放松，情绪愉悦。
　　换做平时，谢蔷一定会因为能在这样的咖啡厅里喝上一杯香气四溢的花式咖啡，吃上一块蓝莓味的提拉米苏而开心上一整天。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圈禁在肥皂泡里的快乐都是假象，寿命太短，一触即破。
　　在进来之前，谢蔷甚至还满心忐忑地在设想，设想着一会儿妹妹和妈妈跟她道歉的时候，她一定要用最灿烂的笑容跟她们说没关系。
　　然后再告诉妈妈自己有多想念她，那天晚上见到她的时候自己有多开心。
　　她比她一直以来想象中最美丽的模样还要美上一百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忐忑期许逐渐消失殆尽。
　　没有放松，也没有愉悦。
　　她只觉得店里面的凉气开得好冷好冷，周围的空气低得冻人，顺着毛孔钻进皮肤触及血液，让她止不住地想要打寒战。
　　“所以你们是觉得声声丢了工作，都是因为我吗？”
　　她看着对面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怔忪地问：“觉得都是我告了状，在哥哥面前说了声声的坏话，才让声声被赶走的？”
　　“难道不是？”
　　陈声声抱着双臂直视谢蔷，面无表情，眼神不像是在看姐姐，更像是在看仇人：“青律师明明都已经同意我留下了，结果在那天晚上过后又突然反水，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哥哥的律所工作啊。”
　　谢蔷努力试图解释的模样在咄咄逼人的陈声声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谢洵意教了她许多中文交流的方法，却没有教她在这种时候要如何保持冷静，口齿清晰有效地去解释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她在惶惶中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倩：“妈妈......”
　　“那天晚上你妹妹确实有不对，但那也是事出有因，她当时心情不好，控制不住情绪也是在所难免。”
　　安倩神色比陈声声冷静不少，但无论是口吻还是看向谢蔷的目光都透露着不可忽视的责怪：“声声很重视这份工作，蔷蔷，你作为姐姐，又何必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毁人前程？”
　　谢蔷脸更白了两分，嗫嚅：“妈妈，你，也觉得是我吗？”
　　安倩没有因为她的神色变化出现哪怕一丝情绪波动：“蔷蔷，听话，回去跟谢律师把事情解释清楚，让你妹妹回去继续工作，你妹妹的实习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是正常结束，她没有办法写进简历的。”
　　谢蔷眼里最后一点希冀的光也消失了。
　　她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睫毛掩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陈声声等得不耐烦 ，推了一把咖啡杯，褐色的咖啡洒在白净的桌面，脏得刺目：“你搞丢我的工作还委屈上了是不——”
　　“我就是没说过。”谢蔷攥紧了手机，闷声道：“谢律师不是会无缘无故辞退员工的人，你只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为什么不反省一下是不是你自己做错了事。”
　　陈声声没料到谢蔷会这样顶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火直上眉梢：“你什么意思？！”
　　谢蔷声音很小，天生细软的声线让她的话听起来没有一点威胁力，可就是那股执拗也能把人气个半死：“就是你听见的意思，说不定是谢律师那天看见你之后，觉得你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不适合当律师，才把你赶走了。”
　　“你说谁精神状态有问题？”陈声声气得气儿都快喘不匀了。
　　安倩也沉下脸色：“蔷蔷！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因为我现在心情不好，控制不住情绪，而且我中文没有学得很好，本来就不是很会讲话。”
　　谢蔷吸了吸鼻子，端起咖啡囫囵喝了一口之后自顾自站起来自顾自说话：“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们请我喝咖啡，很好喝，再见。”
　　“我让你走了吗？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陈声声急火攻心，她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起身就想去抓谢蔷的头发，却又在指尖刚触到发梢时扑了个空。
　　谢洵意不知何时出现，第一时间将谢蔷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自己则站在距离陈声声面前，冷着眼居高临下看她：“第二次了，你父母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谢，谢律师？”撞上谢洵意，愕然的陈声声再没有面对谢蔷时凶悍刻薄的模样，整个人气势骤弱。
　　安倩见势不对，眉心微动，紧接着起身堆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谢律师别误会，两姐妹感情好，打打闹闹很寻常。”
　　谢洵意没有理会安倩这句废话：“二位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陈声声缩得像个鹌鹑，讷讷说不出话。
　　而安倩深知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保持仪态笑着摇头：“谢律师请便。”
　　唯有谢蔷在谢洵意转身之际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谢洵意侧头，语气稍稍缓下来：“怎么了？”
　　谢蔷看向陈声声，一字一顿：“你不是有事要跟谢律师说吗？”
　　陈声声被她将了一军，脸色几变，碍于谢洵意在场敢怒不敢言，一口后槽牙都要被咬碎。
　　所幸她还有一个见过大场面，时刻保持冷静的母亲。
　　安倩：“没有，都是小孩子开玩笑，不用当真，谢律师有事就先去忙吧。”
　　谢蔷沉默片刻：“喔，那你们坚持说是我跟哥哥说陈声声的坏话，还让哥哥辞退了她，也是开玩笑的吗？”
　　安倩的笑容终于有要维持不住的迹象。
　　陈声声憋不住了，面色通红：“谢蔷你要不要脸！这么点事就上赶着告状？”
　　她压不住嗓门，店里不少人都伸着脖子在朝这边瞧热闹。
　　“陈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谢洵意眼神彻底冷下来，语气也随之加重，天然带着上位者的训斥，简短一句话就将陈声声爆发的气焰分毫不漏压了回去。
　　“律所为什么辞退你，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上一次青辉觉得你是学生所以网开一面，显然机会你没有珍惜。”
　　“一个公司的员工不仅看工作能力，更看人品德行，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凭谁一句话就能左右，很显然，陈小姐两项要求都不符合。”
　　“律所养不了闲人，也供不起大佛，只能烦请另寻高就了。”
　　*
　　*
　　回去路上，谢蔷没说一句话，只顾着闷头走路。
　　谢洵意能够明显感知到她低迷的情绪，却不知道该从哪一个角度着手安慰，只能先用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午饭除了糖醋排骨，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不饿，不想吃。”
　　谢蔷声音低得快听不见：“哥哥，我有点困，想去睡会儿，午餐不用叫我了。”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房间，转头离开之际，从谢洵意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微微湿漉的眼睫，还有通红的眼眶。
　　情况看起来比上次严重不少。
　　这次不知道用甜品哄还管不管用......
　　谢洵意难得地一筹莫展，在自己的短板面前黔驴技穷。
　　订好一个蛋糕之后就没了下一步计划，几番思虑，最终还是妥协般打开了微信。
　　【谢洵意】：小姑娘哭了要怎么哄？
　　【杜明清】：......谢律？
　　【小顾】：嚯！小姑娘！还哭了！肿么肥四，谢律师你谈恋爱了吗？/星星眼
　　【谢洵意】：没有，就事论事，不要发散。
　　【杜明清】：不懂，我马上去问一下我姐。
　　【青辉】：这多简单，你就买好吃的好玩的，立竿见影，还有小杜你要不要这么殷勤！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老谢迷弟是吧！
　　【小顾】：说什么呢青律师，关键时刻不要误导人，要哄女孩子不哭立竿见影的只有三步，亲亲抱抱陪着她，必要时说点好话，有什么小小愿望再满足一下，一定要悉心耐心，相信我，没有小姑娘可以拒绝温柔攻略。
　　亲亲抱抱？
　　谢洵意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青辉】：哈哈哈哈
　　【青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顾】：笑我干什么？/发怒
　　【青辉】：小顾，你第一天认识老谢？亲咱们就不说了，你让他去抱人家小姑娘？你自己想想离不离谱。
　　【杜明清】：/图片
　　【杜明清】：我姐说的，不是什么大错就好好认错，送点礼物，再亲一下抱一下哄一下，差不多就行了。
　　【杜明清】：仅转达，不代表我的观点，我不懂这个。
　　【小顾】：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青辉】：好吧老谢，那你去试试吧。
　　【青辉】：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想想还是觉得好好笑。
　　没一个靠得住。
　　谢洵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干脆关掉手机。
　　房间里。
　　谢蔷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强忍着快要坍塌的情绪拨通父亲的电话。
　　人总是这样矛盾，强大又脆弱，即使离家遥远，也想从由家人一手铸成的避风港获得一丝安慰。
　　电话很快接通，父亲保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依旧是面对女儿时特有的温柔语调：“宝贝，我想想，你那边现在应该说午时好对不对？午餐吃了吗？”
　　“吃过了爸爸。”谢蔷声音放得很小，只敢用最简短的话回答，怕说多了，哭腔就藏不住了。
　　保罗：“我猜想你的午餐一定很美味，在中国还适应吗？”
　　谢蔷低低嗯了一声：“爸爸放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
　　保罗：“那就好，所以我的宝贝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爸爸帮忙？”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谢蔷还是用力摇了摇头：“没有的，就是想你们了，想跟你们说说话。”
　　保罗笑起来，正想说什么，厨房里忽然传来伊莎贝拉的喊声，中间还清晰地夹杂着额尔的声音。
　　“怎么了亲爱的？”谢蔷听见父亲这样问。
　　厨房距离客厅有些远，再加上手机收音不完全，她听不清伊莎贝拉和额尔说什么。
　　很快，保罗就告诉她自己需要挂电话了。
　　“我们在学习包饺子，伊莎贝拉和额尔搞不定，把面粉撒了一地，我要去帮他们的忙了，宝贝暂时再见，爸爸晚些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之前，谢蔷听见保罗高声应着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佯装生气地训斥着额尔，额尔小孩子心性，对母亲的呵责不以为意，拍着手嘻嘻哈哈地叫爸爸快一点。
　　一声切断音之后，手机从通话界面跳转回到通讯录。
　　热闹戛然而止，房间恢复寂静。
　　谢蔷盯着手机愣愣看了许久，鼻头越来越酸，眼眶越来越红，终于泪腺崩塌，泪珠子并着抑制不住的呜咽争先恐后往外涌。
　　压抑的哭声从门缝挤出走廊。
　　走廊外，一只正欲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房门没有上锁，被压着门把打开。
　　谢蔷缩在床边小小的一只，一张脸都埋进臂弯，瘦削的肩膀随着抽噎颤抖，四溢的委屈和难过织成网，将她牢牢裹在其中。
　　脚步靠近，衣料摩擦的声音入耳，有人在她面前蹲下。
　　她从臂弯中抬起头，泪水浸透的世界模糊一片，快要看不清谢洵意的容貌。
　　小姑娘哭得太惨了，一张脸已经找不到干的地方，还有金豆子不断往外涌，眼睛被洗得乌黑发亮，睫毛也粘得簇簇分明。
　　眼尾是通红的，鼻尖更红，瓷娃娃被磕了碰了，看不见伤口，内里却多了不知道多少条裂缝。
　　谢洵意伸手想帮她擦掉，指腹下的触感湿漉微凉，陌生，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哥哥......”谢蔷沾着浓浓的哭腔轻声叫他，可怜巴巴仰着头，像只明明漂亮到不可思议，却仍旧被人抛弃的小猫。
　　没有多余却话，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让谢洵意心里头那道无名无形的屏障坍塌得彻底。
　　他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认命地扣住谢蔷的腰际和肩膀，轻轻一用力，就将人稳稳带进了怀里：“没事了。”
　　谢洵意身上有种跟他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味道，怀抱却格外温暖，叫人安心。
　　谢蔷此刻敏感脆弱的神经极度贪恋这样的感觉，而大脑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衣服沾，沾到香水了。”
　　谢洵意：“那就沾着吧。”
　　谢蔷哭声暂停了一秒。
　　下一秒，她将一双细瘦的胳膊用力搂住谢洵意的脖子，脸也深深埋进他的肩膀，不再压抑地放声大哭。
　　泪水很快沾湿了谢洵意肩膀的衣料，势必要将她满腹的委屈全都冲刷个干净。


第14章 第 14 章
　　◎想做什么都可以◎
　　“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才不会到处打别人小报告，为什么要冤枉我。”
　　“陈声声不相信就不相信，我又不稀罕她相信，可是为什么连妈妈也不肯相信我？”
　　“她真的帮陈声声找了好多借口，明明，明明就是陈声声的错，她还推我，妈妈也没有让她给我道歉，总是在怪我。”
　　“怎么可以那么偏心她啊，明明我们都是她的孩子，她就总是维护她，好像都忘记了我也是她的女儿啊。”
　　“原来妈妈真的不爱我了，我还为了见她从法国那么远飞来芙城，我是笨蛋，真的是笨蛋呜呜。”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可是爸爸忙着陪阿姨和额尔包饺子，他们在家好热闹，都没有时间陪我说话。”
　　“哥哥，为什么我好像在哪一边都是多余的啊？”
　　小姑娘哭得浑身发抖，脆弱地缩在他怀里寻求依赖和庇护。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谢洵意很难形容，只是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心，在下意识中收紧手臂更紧地抱住她。
　　若果说现在唯一明晰的心情，应该就只有后悔了，后悔不应该答应让她去取这个快递。
　　他是独子，又因为自小对人际感情的感知单薄，对“偏心”基本零概念，只是单纯从理性角度出发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父亲为了陈声声那样的人，而去责备这么乖的谢蔷。
　　情绪一旦到达身体和精神都承载不住的程度，宣泄就是必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任何话语的安慰都不会有用。
　　谢蔷哭累了，就好像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平摊给了谢洵意，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红眼睛红鼻头地趴在谢洵意肩膀上小声啜泣。
　　谢洵意出门找她时，将家居服换成了浅色的休闲衬衫。
　　现在这件衬衫右肩的布料被打湿了一片，脸蹭上去都能感觉到湿漉冰凉。
　　还有从她身上传染的栀子香水味。
　　谢蔷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轻轻去蹭。
　　“哭好了？”谢洵意的声音近在耳畔，尾音灌着风，挠得谢蔷耳蜗里的绒毛微微发痒。
　　谢蔷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他：“好了。”
　　“那就认真听我说。”
　　谢洵意仍旧拥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香水的缘故，眼下他无论是怀抱还是口吻，都透着似有似无的，冷调的温柔。
　　“谢蔷，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你已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不再需要为了归属而去迎合。”
　　“你是自己世界的中心，你的生活重心应该永远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而不是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
　　“既然生在这个世界，那么就没有谁是多余的，更不需要从别人那里肯定你自己的价值。”
　　谢蔷抬起头，对上谢洵意始终沉静的目光，听着他不疾不徐地低声告诉她：“还有，芙城很大，吃的玩的都很多，所以让你留下的理由，也应该有很多。”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实，风推开薄纱床帘溜进来，从谢蔷的颈侧和鼻尖拂过，撩起了一阵轻微的酸涩。
　　她又有点想哭了。
　　不过强忍着把泪意憋回去，哑着嗓子应他：“嗯，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谢洵意：“现在有胃口了吗？”
　　谢蔷小幅度点点头。
　　谢洵意：“给你订的蛋糕快到了，先去洗把脸再出来吃，你的风铃想挂在哪里，吃完就去挂上吧。”
　　谢蔷一愣：“风铃？”
　　谢洵意：“嗯，风铃。”
　　谢蔷：“可是没有到考试时间，我还没有考到90分。”
　　“不用考试，也不止风铃，你的雏菊，桌布，留声机......都可以摆出来。”
　　谢洵意手掌盖住她发顶，不轻不重揉了两下：“约法三章取消了，以后在家里，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
　　谢洵意做了谢蔷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还有第二喜欢的鱼香肉丝和紫菜蛋花汤。
　　谢蔷洗完脸出来，拉开凳子刚坐下，还没来得及仔细吸一口排骨酸甜的味道，门铃就响了。
　　两人都以为是蛋糕，但谢洵意开门一趟再回来，手里多出的却不是蛋糕盒，而是一个印着钢琴标志的银白色盒子。
　　是她早上去的那家琴行。
　　收件人写的是谢蔷，谢洵意把盒子给了她。
　　大盒子拆开，里面又有两个小盒子。
　　一个装着木质的三角钢琴摆件，精致可爱，有着让见惯了漂亮东西的谢蔷也忍不住为之惊叹的美貌。
　　另一个则是装着一只玻璃音符的钥匙扣，还有一张小小的，同样印着钢琴纹样的卡片。
　　谢蔷翻开卡片，上面写着简短的几行字：
　　你好，小姑娘。
　　我家宝贝在自己的世界呆太久了，不会表达，但是他今天很开心很开心，谢谢你来陪他玩。
　　小音符是他自己做的礼物，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
　　谢蔷看得一知半解，幸而有谢洵意给她解释：“那家琴行老板娘的孩子一直患有自闭症。”
　　自闭症......
　　谢蔷眼神闪了闪，低头盯着玻璃音符看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拿起来对准灯光。
　　透亮纯粹的颜色，和男生弹琴时的眼睛很像，干净到一眼可以望见底。
　　还没等她放下音符，一通越洋电话从法国打过来。
　　是伊莎贝拉的电话。
　　谢蔷接起来，听伊莎贝拉心情很好地跟她分享初次体验学习包饺子的奇妙感受。
　　“爸爸刚刚告诉我啦。”谢蔷问她：“怎么样，味道好吗？”
　　“包得很棒，至于味道......”
　　伊莎贝拉停顿两秒，笑道：“宝贝，你爸爸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包的是不能吃的饺子吗？”
　　谢蔷不解：“不能吃的饺子？”
　　“姐姐！”额尔的声音高声闯入：“饺子已经给你寄过去啦，最漂亮的是我包的，记住最丑的都是爸爸包的！”
　　谢蔷不明就里，伊莎贝拉笑着跟她解释：“额尔的手工课教了包饺子，他被老师夸是所有同学里包得最漂亮的，得意着呢，买了黏土非要包给姐姐看，我和你爸爸就想着既然都要寄，不如都包一些，以及额尔说得没错，你爸爸包的真的很丑。”
　　谢蔷听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些，都是给我包的吗？”
　　伊莎贝拉：“当然，哦还留了一个，就放在你房间窗台的小卡片上，粉色的，等你回来就能看见了。”
　　谢蔷呆了一瞬，睫毛紊乱地颤了几颤，握着手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几次张口也没能发出声音。
　　直到伊莎贝拉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想，眼眶忽然酸得不行，低低“嗯”的一声不可抑制地又有了哭腔。
　　纵使只有简短的一个音节，伊莎贝拉还是敏锐地听出来了，声音里多了担忧：“怎么了宝贝？不开心吗？”
　　额尔听见不对，很快也跑了过来，凑到电话旁边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没有。”谢蔷一个深呼吸，用力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我就是，好想你们。”
　　伊莎贝拉听完，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宝贝，我们可以经常联系，半年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会结束了。”
　　额尔蹲在沙发前小声地啊了一声，发出灵魂拷问：“妈妈，半年真的很短吗？”
　　“......”
　　母子俩对视片刻，伊莎贝拉皱起眉头，忽然正色：“宝贝，我和你爸爸工作走不开，但是我们可以把额尔寄过去陪你。”
　　谢蔷表情一呆：“啊？”
　　额尔：“哇！”
　　伊莎贝拉：“反正他在学校的内容也学得差不多了，请个假很简单，等你工作结束了再把他带回来——”
　　“不不不，不用不用！”谢蔷忙不迭拒绝，又花了好长时间，好说歹说才终于说服伊莎贝拉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
　　挂了电话，谢蔷看看手机，又看看音符钥匙扣，纵使眼尾的潮红没有褪尽，终于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肚子里装了好多话想说，杂糅成乱糟糟的一团，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先说哪句，该怎么说。
　　谢洵意取了蛋糕回来，粉色的奶油边，草莓扎堆的中央，用珍珠重重叠叠托起一只璀璨的王冠。
　　他拉开缎带，捧起盖子正要拿开时，一只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袖口。
　　他抬头，对上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
　　谢蔷将玻璃音符紧紧攥在左手，仰头去看谢洵意，翘着嘴角，将一切想说的话在此刻融汇成了一句特别信誓旦旦的保证：“哥哥，下次小测，我一定拿一百分。”
　　“不是方言，是正经的普通话！”
　　作者有话说：
　　下本《玫瑰大道》，宝贝宝贝点个收藏（星星眼）
　　姜家的商业帝国一夜垮塌，姜尔苏的生活一下从金字塔顶端坠入深渊谷底。
　　昔日好友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在大雨中一次次敲开亲友家门，却又一次次陷入更深的绝望。
　　就在她走投无路之际，男人将狼狈不堪的她捡回了家，漠然扔下一纸对她来说几乎救命的协议：“跟我结婚，我救你父亲。”
　　-
　　谢宴安，谢家庞大家业唯一继承人，秉性凉薄，手段狠辣。
　　对这位曾在江边大张旗鼓跟他表白的姜小姐，他的只有两个印象：一是传闻中的奢靡爱玩男友成群，二是亲眼所见的明艳张扬世间少有。
　　后者眼见为实自不必说，至于前者——
　　有点笨。
　　在第一次亲吻时，谢先生感受着谢夫人故作熟稔实际生涩慌乱的触碰，以及手臂被长时间掐紧而产生的麻木痛觉如是想。
　　不过问题不大，有得救。
　　臭闷骚x傲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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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逗小孩儿◎
　　谢蔷把她最喜欢的风铃重新挂在了阳台。
　　海玻璃被海水经久打磨得圆润通透, 低饱和的淡色里是各异的色彩纷呈，调色盘是蓝天白云，朝露晚霞, 还有浪花和沙滩。
　　不过再多谢蔷就不好意思了。
　　虽然谢洵意应允她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可以在这个家里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爸爸教过她，有一些客套话是不可以当真的。
　　何况哥哥当时很明显是在哄她。
　　说好的取消约法三章, 她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谢洵意却放在了心上。
　　一夜过去, 客厅里除了风铃, 再没多出其他什么，谢洵意发现了, 上班前问谢蔷：“别的怎么没有拿出来？”
　　谢蔷很有分寸地拒绝：“不用哥哥，有一只风铃我已经很开心啦。”
　　谢洵意看着风铃沉吟两秒, 随后开口：“上次从餐桌上收起来的花瓶和干花呢？”
　　谢蔷：“在我房间里, 怎么了？”
　　谢洵意：“去拿出来。”
　　谢蔷乖乖转身回到房间捧出花瓶, 看着谢洵意接过花瓶, 将它摆放在餐桌正中央, 然后转头问她：“花瓶放好了，是不是桌布也可以重新铺一下？”
　　谢蔷双手合在半空，看看谢洵意, 又看看花瓶, 又看看谢洵意：“是真的可以摆呀？”
　　她抿了抿嘴角, 眼神有点亮晶晶的：“不是客套吗？”
　　谢洵意眉首微扬, 反问：“你已经叫我哥哥了, 我跟你客套什么？”
　　谢蔷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扬, 很快, 一双眼睛也变成了两牙弯月亮：“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谢洵意随意靠在椅背上，看着谢蔷忙进忙出，裙摆飞扬。
　　她像只游恋花丛的欢快小蝴蝶，哼着家乡慢悠的小调，把自己的宝藏从巢穴地挨个往外搬挪。
　　都是精致漂亮，但除了精致漂亮一无是处的小东西，谢洵意大多见过。
　　他忽然有
　　些好奇谢蔷漂洋过海带来的留声机长什么模样。
　　只是谢蔷一通忙碌，钢琴边柜子上的空位始终没有被什么东西填上。
　　青辉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律所，谢洵意动动手指回复了一句【很快】，又让他先把需要用到的资料从资料室里找出来。
　　再抬头时，小蝴蝶手捧着一只圆形漆木的小盒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谢洵意：“这是什么？”
　　“八音盒。”谢蔷打开盖子，盒子里面的跳舞姑娘从蜷缩定格的姿势缓缓舒展开。
　　四肢关节张开，穿着白色垂纱芭蕾舞裙，高扬着脖颈，随着清脆叮咚的音乐慢慢旋转。
　　“我想把它放在钢琴旁边。”谢蔷说。
　　谢洵意：“不放留声机了？”
　　谢蔷摇摇头。
　　她知道谢洵意喜欢安静，他已经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总不能真的随心所欲不顾他的感受，那样太不好了。
　　留声机可能太吵，八音盒刚刚好。
　　不过这个理由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哥哥要说她客套了。
　　于是她拉起谢洵意的手，把八音盒放进他手心，期待地问：“好看吗？”
　　芭蕾舞女孩在谢洵意手里舞蹈旋转，同样是棕色头发，纤细的身量，大大的眼睛，在他看来，像极了等比缩小的谢蔷。
　　他托着八音盒，抬起眼，面前的小姑娘还在等待他的回复。
　　清澈透亮的黑色眸子能一眼望到底，昨日的难过悲伤已经一扫而空，里面满是明晃晃的欢喜和愉悦。
　　谢洵意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嗯了一声。
　　叮叮玲玲的响声从阳台传来，谢洵意抬起目光，望向随风摇晃的风铃，忽然不太能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它吵了。
　　清风和大海碰撞的声音，挺悦耳的不是么。
　　-
　　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谢蔷翻看着日历，忽然就有了紧迫感，一会儿不看书就慢慢的罪恶感，恨不得吃饭也抱着书不撒手。
　　而谢洵意的短假也结束了，求上门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几乎整个律所忙得脚不沾地。
　　就这样的时间，还有计划外企图打破规矩靠蛮不讲理插队的案子递进来。
　　“肇事逃逸？”谢洵意仅看了一眼就关掉了右键：“没有时间，让他们另请高明。”
　　小顾：“说过了，没有用。”
　　谢洵意抬头：“没有用是什么意思？”
　　小顾转头看向青辉，青辉解释：“就是他们指名道姓就要选咱们律所，就要要你谢大律师上，说是上头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接就是不给面子。”
　　说完停顿两秒，补充：“而且还不肯加钱。”
　　小顾摇头叹气：“哎，树大招风呐。”
　　“可不是。”青辉：“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人最难缠，老谢，你说说怎么办？”
　　谢洵意：“肇事逃逸，他们是完全过错方，不用理。”
　　青辉：“直接不理？”
　　小顾：“这样行么，万一他们上门无理取闹......”
　　“那就报警。”谢洵意把两份文件签了名，抬手递过去：“彩印两份，和昨天的资料一起装资料袋。”
　　小顾哦了一声，上前刚接到文件，忽然耸动鼻尖嗅了嗅：“咦？怎么有香水的味道，好香。”
　　她惊诧地看着谢洵意，又怂又好奇：“谢律师，您......什么时候也用上香水啦？”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
　　青辉作为知情者，忍着闷笑不吭声，等着看谢洵意这次是不是也打算直接脱外套糊弄过去。
　　谁料这次谢洵意连眉头都不带动一下，淡定盯着电脑：“没，家里妹妹喜欢用。”
　　倒是一旁没看成热闹的青辉眉尾高扬。
　　唷，这是被拿下的节奏？
　　啊？妹妹？
　　谢律师不是独子吗，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小顾一脸迷茫，出了门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哦哦，前几天谢律师是不是还问他们女孩子哭了怎么哄来着？
　　少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伸手就拉住路过的青辉：“青律师，一个问题，谢律师真谈恋爱啦？”
　　青辉：“何出此言？”
　　小顾：“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就，妹妹？”
　　青辉抄着手，听完忍不住伸出一指头戳她脑门心：“想啥呢，你看你谢律是那种会把女朋友称妹妹的油腻男？妹妹是真妹妹，别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小顾捂着脑门心，撇撇嘴：“喔，主要谢律师不是一直一个人住么，之前也没听说有妹妹什么的，我还以为那啥呢。”
　　“眼界狭隘了吧，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亲爹亲妈生的才叫妹妹——”
　　青辉话说一半忽然哽住，想到谢洵意刚才的反应，嘶地一声，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是啊，又不是亲的，现在是妹妹，以后也不一定还是......”
　　小顾猛猛点头：“就是就是！”
　　青辉：“嗯，看来真的得找个时机好好打探一下了，可不能让老谢闷声办大事。”
　　小顾：“带我吗带我吗？”
　　青辉扫她一眼，故作神秘放下手继续往前走：“我考虑一下。”
　　小顾连忙跟上：“别呀青律师，我给您端茶倒水，给您点咖啡奶茶，明早还给您带蟹黄灌汤包！”
　　*
　　*
　　谢蔷已经连续两次小测拿满分了。
　　小洋娃娃些许膨胀，捧着满分试卷一本正经同时又口出狂言地问谢洵意：“哥哥，下次的题目记得出得难一点，不够做的了。”
　　谢洵意：“太简单是吧。”
　　谢蔷老神在在点头：“是的是的。”
　　谢洵意左手离开键盘，冲她勾起手指示意了一下：“本子。”
　　谢蔷立刻将自己的作业本递过去。
　　谢洵意从笔筒里随便捡了一支笔，低头行云流水写了一阵后，将本子还给她：“做吧。”
　　谢蔷有这段时间的刻苦学习作为底气，信心满满接过本子，提起笔开始扫题——
　　“......”笑容消失术。
　　中文简体字中笔画最多的字和笔画最少的字是什么。
　　是什么？
　　刚夸下海口，结果第一题就被难住了。
　　她不好意思承认，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个“一”，又犹豫地写了个“意”。
　　应该是的吧？
　　反正她觉得这个字最难了。
　　第二就是谢。
　　下一题。
　　下一题，光是题目谢蔷就费劲巴拉读了半天。
　　断句，用毒蛇的毒毒毒蛇毒蛇会不会被毒蛇毒毒死。
　　......毒毒毒蛇是什么蛇？
　　不对，毒毒应该是一个词，就像会中文的朋友叫她蔷蔷一样，是个亲切有爱的称呼。
　　好像有点怪。
　　她充满自我怀疑地断好句，忐忑地再看最后一题。
　　最后一道题。
　　A给B送红包。
　　B：不意思意思？
　　A：意思，意思！
　　B：你这是什么意思？
　　A：没别的意思，就意思意思。
　　B：就这点儿意思？
　　A：哈哈，小意思。
　　B：呵，有点不够意思吧，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A：我懂您的意思了，这还有大点的意思。
　　B：呵呵，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提问，解释以上每个意思的意思。
　　谢蔷：“......”
　　谢蔷：“.........”
　　谢蔷呆住了。
　　谢洵意抽空看她一眼，眼中笑意一闪而逝，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脑，淡声道：“做完了？给我吧。”
　　“啊？还没呢......”谢蔷小声回他，把作业本往自己这边又挪了些，生怕谢洵意一伸手就给够过去了。
　　“嗯。”谢洵意敲下回车键，看了眼时间：“提醒一下，考试时间还剩15分钟。”
　　谢蔷一下垮了脸。
　　怎么这个都还要计时的啊。
　　电脑底下消息提示栏已经闪了半天，谢洵意拉小了音量，点开微信。
　　【青辉】：/视频
　　【青辉】：/在线发疯jpg.
　　【青辉】：家人谁懂，我真的要疯了！为什么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小孩儿小小的身体里能蕴藏这么强大的力量，这小子前几辈子是哈士奇吧！一个人都快赶上一个拆迁大队了！
　　【青辉】：显卡，Switch，遥控器，加湿器，扫地机器人，还有我的微波炉，没一个活下来！
　　【青辉】：你敢相信，这小子还从小区绿化带里挖了几坨泥包着我的手办塞进了烤箱，说要给我做叫花奥特曼！那个是变形金刚OK？？？
　　【青辉】：以后谁再在我面前夸小孩儿可爱，我真的会翻脸，不开玩笑！/微笑
　　【谢洵意】：挺可爱的。
　　【青辉】：？？？？？
　　【青辉】：宁有事儿吗？反骨这么密，不如我把我侄儿送你家，你帮我养两天？
　　【谢洵意】：不必，各人小孩各人养。
　　【青辉】：/发怒/发怒我看你就是幸灾乐祸，给你一枪！枪毙！
　　【青辉】：刚忙什么呢？半天不回消息。
　　【谢洵意】：逗小孩儿。
　　【青辉】：？
　　谢远山打来电话，谢洵意也就没有继续回复青辉，拿起手机滑下接听：“爸。”
　　谢远山：“给你寄了些东西，收到之后别拆，换成你的寄件人信息转寄给你妈。”
　　谢洵意嗯了一声，对父亲多此一举的行为没有多问一句的原因不是他对亲人漠不关心，实在是事情原委他再清楚不过。
　　谢远山和林意早年分居两地，一开始是因为谢远山工作太忙回家时间极少，后来则是林意干脆离开家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独自开了一家花店。
　　原因很简单，不想搭理谢远山了。
　　谢远山当然也着急，但是没办法，工作太忙，研究所每个月给他的那点拮据的假期根本不够他哄好妻子。
　　每一次过去林意都对他视若无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礼物也不肯收，花卖别人一百，卖他就要一千。
　　而且还给他缺枝少花。
　　谢远山束手无策，只能靠这个方法曲折地上交工资，礼物也不敢亲自送了，回回都拐弯抹角以儿子的名义送。
　　谢远山：“你妈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谢洵意说，说完停顿稍许，又补了一句：“进了许多新花，很贵。”
　　谢远山为难：“可是最近都忙。”
　　谢洵意：“不是下周的假？”
　　谢远山：“之前一直观测的一颗行星爆炸了，要求尽快找到体积质量相似的下一颗。”
　　谢洵意：“......”
　　最后答应了父亲帮忙订花的请求，父子结束通话。
　　然而就这一通电话的时间，青辉重振旗鼓又来了。
　　【青辉】：老谢，游会儿戏？
　　【青辉】：最近案子太多了忙得头昏，都没怎么放松过，来玩会儿游戏调整调整状态，头脑清醒工作效率更高！
　　【谢洵意】：不教训你侄儿了？
　　【青辉】：哎气大伤肝，他一直拆家，我总不能一直生气吧，我和小顾都在，来不来？
　　谢洵意不知道，就在他打电话的功夫，吃人蟹黄灌汤包嘴软的青辉已经把两人的聊天记录一字不漏转发给了小顾。
　　小顾依靠女人敏锐的观察力，硬是从谢洵意简短的两句话中嗅出了不对劲。
　　以及谢律师今晚心情很好，适合被八卦！
　　月上柳梢，闲来无事，于是两个闲人一合计，准备狼狈为奸了。
　　谢洵意把【不来】两个字输入了打字框，物品撞击的声音吧嗒声响传来。
　　他掀起眼皮，谢蔷已经整个趴在桌上了，鼓着腮帮满面痛苦地盯着作业本，手指弹得笔帽上的笔夹哒哒响。
　　小老外很绝望。
　　好难，不会做，根本不会做。
　　想要摸出手机悄悄作弊的心蠢蠢欲动，良心又过不去，想要老实承认不会，面子又过不去——
　　“抬头，眼睛别离书那么近。”
　　“喔。”谢蔷直起背还不忘捂着本子，偷偷瞄一眼谢洵意，生怕他看见。
　　谢洵意收回目光看着青辉的消息，指尖无意识敲了敲鼠标，忽然改变了主意。
　　玩笑归玩笑，小姑娘最近学得废寝忘食确实辛苦，是该放松一下。
　　他删掉已经打好的两个字，重新抬头看向谢蔷：“写完了？”
　　谢蔷如临大敌，立刻把本子捂得更紧：“没，没，还有一点点！”
　　谢洵意：“写不完就不写了。”
　　谢蔷：“啊？”
　　谢洵意：“要不要玩游戏？”
　　谢蔷：“啊？！”
　　“不会也没关系。”谢洵意边说边给青辉敲回复：“我朋友在，让他们带你玩。”
　　作者有话说：
　　断章一直写不完！先发一张～


第16章 第 16 章
　　◎有人跟你抢哥哥◎
　　游戏很大, 要下载很久，谢洵意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谢蔷，让她先玩。
　　谢蔷的童年不是在练琴就是在去练琴的路上, 基本没怎么玩过游戏，更别提这种几个组队的射击类游戏。
　　登陆进去的页面让她觉得既陌生又新鲜。
　　很快一条组队邀请跳出来，谢蔷仔细阅读后点了确定，屏幕画面一转, 她身旁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hello。”
　　“小姐姐小姐姐, 晚上好呀！”
　　一男一女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谢蔷完全不认识他们, 只知道他们是谢洵意的朋友，便捧着手机连声回答“晚上好晚上好, 你们也好”。
　　“哇，你声音好甜。”
　　对面女生一声咋呼, 口吻清脆又轻快：“我叫顾欢, 光顾的顾, 欢乐的欢, 叫我小顾就行。”
　　另一个声音同样带着笑：“我青辉, 青色的青，辉煌的辉，是个律师, 嗯……跟你哥哥同年同岁, 你叫我一声哥哥也没问题。”
　　谢洵意朝着手机不咸不淡扫了一眼。
　　谢蔷礼尚往来：“我叫谢蔷, 哥哥的那个谢, 蔷薇的蔷。”
　　“谢蔷, 行, 那我就叫你蔷蔷了啊。”青辉自来熟得很：“第一次玩是吧, 没问题的别怕，我们是高手，跟在我们后面，带你吃香喝辣。”
　　谢蔷听话地应：“好，麻烦了。”
　　小顾：“谢律师真不来吗？”
　　青辉：“老谢，真不玩儿？”
　　谢蔷帮谢洵意解释：“我的手机还在下载，现在用的是哥哥的手机。”
　　“哦这样。”青辉笑眯眯：“行，咱们先玩，对了，你们现在呆一起？”
　　谢蔷：“嗯，我们在书房。”
　　青辉：“那咱们玩游戏是不是影响老谢啊，要不蔷蔷，你换个地方，去客厅？”
　　谢蔷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出去之前不忘报告谢洵意：“哥哥，我出去客厅玩啦。”
　　谢洵意：“去吧。”
　　谢蔷从书房出去关上门的下一秒，他收到消息：
　　【青辉】：服了，同人不同命，你家小孩儿怎么这么乖！我家这小子让他叫我一声舅舅比登天还难！
　　【谢洵意】：不叫舅舅叫什么？
　　【青辉】：老青，老头儿，还有，可恶的正义制裁者。
　　【谢洵意】：很形象。
　　【青辉】：？我是正义践行者好吧？
　　【青辉】：还有，别忘了你跟我一样大，我是老头儿你也是老头儿。
　　【谢洵意】：蔷蔷叫我哥哥。
　　【青辉】：……
　　你赢了。
　　*
　　*
　　“需要我做什么吗现在？”
　　谢蔷盘腿坐在沙发一角，不甚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头顶是原本属于谢洵意的id：刑法的私塾。
　　巧的是她在谢洵意的书架上正好见过这本书，不由感叹这种取名方式真的好随意，环顾手边看见什么取什么。
　　小顾选的也是男角色，id更特别，叫狗祟的凝视。
　　对比“刑法的私塾”一身白t配牛仔裤的单薄搭配，“狗祟的凝视”一头爆炸头，一身豹纹衣，还配着一条黑色紧绷皮裤。
　　从头到脚再到脚底板都透露着谢蔷不能理解的超前时尚。
　　“不用做什么。”小顾跟她解释：“现在是准备时间，等着游戏开始就行，可以点我或者青律师跟随，我们带你跳伞。”
　　谢蔷：“要现在点吗？”
　　小顾：“嗯嗯，现在点。”
　　谢蔷指尖左移，端端正正戳了一下“狗祟的凝视”旁边跟随的小图标，跟随。
　　青辉状似随口：“蔷蔷，你来中国上学还是工作？还是单纯来玩？”
　　谢蔷：“工作。”
　　“喔。”小顾接着往下问：“那你今年多大呀？我23，刚毕业一年。”
　　谢蔷：“你23吗，那我要比你大一岁。”
　　大一岁，那就是24。
　　24岁跟28岁的谢律师的年龄差在完全八卦关系产生的最大可能范围。
　　何况同住一个屋檐，朝夕相处。
　　一时间，两个人的眼睛都是高瓦电灯泡，在手机前噌噌地发亮。。
　　谢蔷对两只“黄鼠狼”的心思全然不知，只管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
　　画面一转，她忽然看不见自己了，只知道是坐在高处不断向前移动，而下面是一大片海岛。
　　“我们这是上飞机了吗？”她问。
　　小顾：“对，我们上飞机啦，跳伞的事就交给青律师，咱们随便聊天就行。”
　　谢蔷喔了一声，试着滑动摇杆，果然没有反应了。
　　小顾斟酌了一下语气，挑选出最不经意的口吻：“哎蔷蔷，你这段时间和谢律师住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嘭地一声，“青青河边草”带着他们跳伞了，三个人并排张开四肢下落，能听见呼啦啦的风声从听筒传出来。
　　谢蔷微微睁大眼睛，很新奇的感觉。
　　她不擅长一心二用，专注在游戏，回答小顾的话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很好呀。”
　　“很好啊，啊，那就好。”
　　小顾笑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感慨道：“蔷蔷你知道吗，本来我们都感觉谢律师性子太冷了不会照顾人，刚听说他家里住进了一个女孩子时，还觉得不可置信呢，你说是不是，青律师？”
　　青辉特别配合：“啧，可不是，老谢那人就适合寡着，既不细心也不贴心更没耐心，还有洁癖的毛病，领地意识又强，连我都没去过他家几次。”
　　两人一唱一和说完了，同时把鱼饵抛给谢蔷：“蔷蔷，你说句老实话，跟他住是不是特别痛苦？没事，你可以跟我们倒苦水，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降落伞带着他们安全落地了。
　　谢蔷本想问他们接下来怎么玩，但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点着谢洵意的缺点，她放在游戏上的注意力逐渐被转移，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
　　“你们误会了。”
　　谢蔷语气不能更认真地跟他们解释，试图扳正他们对谢洵意的偏见：“哥哥没有不会照顾人，他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细数谢洵意的优点：“他还会经常给我做糖醋排骨，给我买蛋糕，会教我用筷子，自己工作很忙还会抽空给我写试卷，每天都认真教我学习中文。”
　　“……真的？”
　　青辉一副见鬼的语气：“我怎么感觉你形容的这个人，跟我认识的谢洵意不是同一个？”
　　“怎么会呢？”谢蔷正色：“哥哥他很好，他不是冷漠，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很体贴，很有耐心，还会夸我的八音盒漂亮。”
　　话音刚落，砰砰几声枪响。
　　谢蔷光顾着给谢洵意正名，都没顾上游戏，连忙定睛一看，睁大眼睛：“啊？我是不是死掉了？”
　　小顾一拍脑门：“哎呀，光听你们聊天去了，我都没注意！抱歉抱歉，蔷蔷你别退，先观战。”
　　谢蔷才知道有观战这个功能，正好，她可以趁这个时间学习一下怎么玩。
　　同一时刻的书房。
　　【青辉】：你小子，跟人灌的什么迷魂汤，怎么小姑娘张口就可以说出一大串跟你丁点儿不沾边的优点？？
　　【青辉】：你别是cpu人家了吧？
　　【谢洵意】：？
　　【青辉】：体贴温柔，无微不至，细心耐心，还会夸夸人？这是你？
　　【谢洵意】：是么，不太清楚。
　　【青辉】：你个闷骚你现在是不是在笑？别笑，嘴角给我拉平了！奇了怪了哈，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这些我怎么一样没见着？
　　【谢洵意】：估计分人。
　　【青辉】：？？？
　　小顾显然是个游戏高手，顶着爆炸头跑着骚走位，倍镜一开就有一个小朋友被嘣嘣爆头。
　　并且与此同时，还能兼顾跟谢蔷唠嗑聊天。
　　“蔷蔷，我听青律师说你是从法国来的。”小顾：“那你是不是从小学习中文呀，你的中文发音好标准。”
　　谢蔷：“好像是6岁吧。”
　　小顾：“那你是第一次来中国吗？”
　　谢蔷正想答是，又听小顾问：“或者谢律师是不是以前去过法国？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谢蔷困惑：“为什么这么问？”
　　小顾：“哈哈别误会啊蔷蔷，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谢律师对你这么好，你们难不成是……青梅竹马？”
　　谢蔷：“啊？”
　　顾欢：“儿时玩伴被迫分开，互相记挂念念不忘，以致多年后再见彼此仍旧是生命中的特殊，愿意为你颠覆我的性格乃至灵魂，哇，好浪漫～”
　　谢蔷：“？？？”
　　小顾在说什么？
　　是中文没错，可是她为什么完全听不懂？
　　谢蔷：“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
　　小顾：“就是两小无猜呀！”
　　谢蔷更茫然：“两小无猜又是什么意思？”
　　“两小无猜就是一对——”
　　小顾的解释谢蔷就听到一半，后面就没听清了，因为她身后传来开门声，是出来倒水的谢洵意。
　　于是本着不懂就问的求学理念，谢蔷转头：“哥哥，小顾说我和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我没学过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是什么意思。”
　　小顾：“……”
　　青辉：“……”
　　游戏麦瞬间安静如鸡。
　　两个队友呆若木鸡。
　　姑娘！你怎么这么耿直啊啊啊！
　　谢洵意脚步没有停顿地走向厨房，淡淡开口：“他们问你的？”
　　谢蔷：“嗯。”
　　谢洵意从热水器上端起水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是形容男女从小认识，感情亲密无间。”
　　“喔。”谢蔷一知半解：“可是我们不是啊。”
　　“确实不是。”谢洵意端起水杯出来：“走吧，回书房玩。”
　　谢蔷：“可是回书房的话，我们说话不会打扰你工作吗？要不我还是——”
　　“没事。”谢洵意语气平淡打断她：“你继续跟他们单独呆在一起，我不放心。”
　　谢蔷迷茫点头，就听手机里噼里啪啦一阵混乱的响声。
　　“怎么了？”她重新低头去看手机：“小顾，是你吗？”
　　“是我是我，没事哈哈。”小顾干笑两声：“水杯打翻了，不用管我，不用管我，哈哈哈。”
　　呜呜，完蛋了。
　　*
　　*
　　两只“黄鼠狼”被捉个现行，缩着脖子不敢造次，只能偃旗息鼓专心当陪玩。
　　可惜两个游戏搭子太不靠谱，谁也不是陪玩的料。
　　“小顾小顾注意，二百七有人，往旁边的房子里面靠。”
　　“进了进了，听脚步声像是满编队。”
　　“我从后面狙，你堵楼梯口。”
　　“ok没问题！”
　　突突一阵枪战，“狗祟的凝视”和“青青河边草”大获全胜。
　　两人持枪欢快跑进楼道汇合，地上是四个冒着青烟的盒子，肥得很，一舔一箱宝。
　　“8倍，小顾要不要？”
　　“要要要。”
　　“有狙，这个不错，我拿了。”
　　“还有草裙，这波发达啦。”
　　“好多医疗包，蔷蔷，捡去玩玩？”
　　无人回应。
　　两位疯狂狙击手才发现不对劲：“嗯？蔷蔷呢？”
　　“掉线了吗？”
　　“没有掉。”一局游戏进行到这里，属于谢蔷的小喇叭终于弱弱闪了闪：“我在进房子之前久被杀掉了。”
　　“没进来吗？”青辉惊讶：“小顾，你在楼上没做掩护？”
　　小顾也很惊讶：“我以为青律师你在后面会给蔷蔷断后。”
　　青辉：“我不是狙人去了吗？”
　　小顾：“我堵人去了啊。”
　　两人：“……”
　　谢蔷：“没关系的，我可以看你们玩。”
　　谢洵意抬了下眼皮，又转手拿起一旁谢蔷的手机看了看，没说什么。
　　第二把，游戏小白谢蔷同学照样在落地不久，就因为两位只顾冲锋陷阵的队友的忽略，早早噶在了第一个毒圈刷出来的前夕。
　　小顾：“青律师你怎么不等等蔷蔷？我刚刚都看见你路过那辆蹦蹦了。”
　　青辉：“我这边人多，实在是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屁股，哎你呢，你不是在后边吗？”
　　小顾沉默两秒：“我刚刚看旁边有两个反复横跳的机器人，没忍住诱惑冲过去了，就忘了蔷蔷……对不起！下把一定！”
　　谢蔷依旧好脾气地说没关系。
　　她知道自己不会玩，死掉很正常，别人总是顾着她也很形象游戏体验的。
　　只是感觉这个游戏好难玩。
　　看小顾和青律师玩就很有意思，而她每次还没有来得及体验有意思的地方，就莫名其妙死掉了。
　　不像玩游戏，更像看直播。
　　……要不她还是做那道很有意思的题去吧。
　　10分钟后，游戏结束，小顾和青辉齐心协力拿了第三。
　　退出海岛地图，谢蔷想说自己不玩了，谢洵意却在这时把她的手机递过来：“自己输一下id。”
　　谢蔷接过一看，谢洵意已经帮她注册好了，只剩下输入id就可以进入游戏了。
　　她把手机还给谢洵意，麦没关，青辉在那边儿听见了，说：“老谢你也别退了吧，咱们正好四个人。”
　　谢洵意：“没退。”
　　谢蔷手指一顿，抬头：“哥哥，你也跟我们玩吗？”
　　谢洵意：“嗯。”
　　谢蔷眨眨眼，默默输入自己的法文名Dianthe，注册成功。
　　如果哥哥也一起来的话，她想，那她还能变成盒子再看两场直播。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谢洵意的加入从来不是为了凑人数。
　　他来了，谢蔷也就失去解放双手当观众的资格了。
　　进入游戏照常跳伞，不同于前面每一把落地变孤儿，谢洵意始终守在她身边：“不用管别的，跟着我就行。”
　　谢蔷听话照做，第一次，毒圈刷到了第二个，人数还剩下40，她依然健在没有去世。
　　她还没死！
　　谢蔷惊呆了，甚至突然体验到了一丝紧张感，抱着谢洵意给她的枪，几乎是寸步不离贴着谢洵意。
　　“进了房子不能站在窗口，会被打到，蹲下或者去墙角。”
　　“小地图上红色的脚印就是脚步声，别人也能看见你的，不动就不会有。”
　　“有人过来了，蹲下去墙后面。”
　　谢蔷连忙爬到墙底，只听突突几声枪响，系统显示“刑法的私塾”击毙三人，而他本人毫发无伤，转头回去接谢蔷。
　　此时的谢蔷尚且不知道游戏里有个专用词叫秀，她只知道谢洵意好厉害好厉害，枪法好准好准，明明带着她这个累赘，还能这么游刃有余地杀人。
　　“厉害吧，这就是学霸。”
　　青辉笑道：“真正的学霸从来不只是在念书上强大，而是在无论哪个领域都能对普通大众实施脑力碾压。”
　　刚说完，音调骤变。
　　接二连三的枪声伴随着青辉和小顾的惊叫：“我去，老谢！”
　　“哪儿冒出来的啊，谢律师救命！！”
　　谢洵意往他们的位置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搜组织。
　　前后夹击，青辉和小顾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举枪往前冲。
　　——然后地上就多了一个惨兮兮贴在一起的热腾腾盒子。
　　几个红名舔完装备分完赃，擦擦嘴巴扬长而去。
　　青辉：“……”
　　小顾：“……”
　　谢蔷一看两个灰下去的名字：“哥哥，青律师和小顾死掉了。”
　　谢洵意淡定：“是么，怎么死的。”
　　谢蔷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偷袭？”
　　青辉：“……谢洵意是人？我们那么大声喊救命你不搭理，现在在这儿问我们怎么死的，请问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顾欢：“我死得好惨呜。”
　　谢洵意：“抱歉，忙着狙人堵楼梯，没听见。”
　　青辉：“家人，有这么上头……”
　　青辉：“……”
　　青辉：“没事了，当我没说。”
　　小顾：“……我真该死啊。”
　　少了两个队友对谢洵意的发挥没有任何影响。
　　他带着谢蔷继续跑圈，在过桥时杀了两个堵桥的壮汉，抢了车直奔安全区。
　　圈越缩越小。
　　还剩5个人，但圈已经小到在小地图上只剩一个点，谢蔷目之所及一个人也没看见，穿着谢洵意给她的草衣服趴在谢洵意旁边，大气不敢喘。
　　忽然砰地一声，不知道谁开枪，击杀信息弹出，还剩4个人。
　　谢蔷没反应过来，就见“刑法的私塾”往对面草地扔了颗□□。
　　爆炸声响，他在击杀提示跳出的同时站起身对着树底一通扫射。
　　谢蔷紧张到咽口水，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起来盲打两下，下一秒界面跳转，奖杯并着一句话：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青辉：“可以老谢，你还是牛。”
　　小顾：“吃鸡了！谢律师好厉害！”
　　谢洵意没说话，朝天用掉信号枪，对谢蔷说：“去捧奖杯吧。”
　　空投慢悠悠飘下来，谢蔷把奖杯抱在手里，兴奋的情绪久久平复不下来，很神奇，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活到了最后？
　　青辉：“还差点升段，老谢，继续？”
　　谢洵意问谢蔷：“还想不想玩？”
　　谢蔷尝到甜头，这会儿一点想退出的心思都没有了，双眼亮亮：“想，可以再玩两次吗？”
　　谢洵意：“那就继续。”
　　小顾：“谢律师万岁！”
　　谢蔷终于体会到游戏的乐趣，兴致显著提高，在大厅等待时，还跟着小顾学会了看别人的时装。
　　“这件裙子好漂亮。”她问小顾：“可以买吗？”
　　小顾：“很久之前节日的，现在是绝版，买不到啦。”
　　谢蔷抿抿嘴，好可惜。
　　从跳伞开始，谢蔷照旧当着谢洵意的小尾巴，亦步亦趋。
　　谢洵意将小尾巴保护得滴水不漏，危险一经发现就被他摁死在了摇篮。
　　只是除了谢蔷……
　　谢洵意：“跟着我们做什么。”
　　青辉：“蹭吃。”
　　小顾：“有安全感！”
　　谢蔷在旁边很开心地绕圈圈：“没关系，人多热闹。”
　　谢洵意找了个房子翻进去，没再说话。
　　四个人抱团物资不好分，防御装备谢洵意永远优先谢蔷，然后自己，最后多余的才会留给两只跟屁虫。
　　逐渐青辉就发现了，跟着不仅蹭不到吃，装备还不如自己搜的好。
　　坐车到了新区域，拍拍屁股正准备跑路单干，却被谢洵意叫住。
　　谢洵意：“对面那栋房子。”
　　青辉：“怎么？”
　　谢洵意：“里面有八倍。”
　　青辉：“你怎么知道？”
　　谢洵意：“看到了。”
　　“真假？就上来这一会儿你怎么看见的？千里眼吧？”
　　青辉嘴里说着不信，脚下却很诚实地朝对面房子飞快跑去。
　　谢洵意带着谢蔷和顾欢从窗口翻进旁边的房子，上楼熟稔架枪瞄准。
　　夹杂着青辉骂声的枪声响起时，谢洵意开枪斩获两个人头。
　　当然，青辉也没什么活路了。
　　青辉：“老谢，你故意的吧？？”
　　谢洵意坦然嗯了一声，收起枪带着谢蔷过去舔包。
　　青辉气笑了：“你还好意思嗯？那两人根本没看见我们，你硬是推着我往枪口上撞，我活着碍着你啦？”
　　谢洵意：“你不撞，他们就真走了。”
　　青辉：“走就走呗，游戏还没结束，你非要现在杀他们？”
　　谢洵意再一次：“嗯。”
　　沾着队友鲜血的盒子，谢蔷舔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拿走一个三级头就想关掉，谢洵意提醒她：“拉到最底，点那件衣服。”
　　谢蔷以为是什么新型装备，点了。
　　然后盯着自己换了新装的角色，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是这件很漂亮的裙子！原来还可以穿别人衣服的呀。”
　　排队等着摸箱子的顾欢眼含同情地看了眼隔壁友方盒：“青律师，我好像知道你必须死的原因了。”
　　青辉：“……”
　　青辉：“队友，沾着无辜人命的衣服，穿着还合身吗？”
　　听起来好惨。
　　谢蔷抬头看了看谢洵意，又看了看青辉的“尸体”，虽然愧疚可是：“可是真的很好看……”
　　“噗！”这不舍又纠结的语气，小顾险些没绷住。
　　谢洵意无声弯了弯唇。
　　就连受害人也忍不住乐了，失笑道：“我算是切身理解到女孩子永远不能拒绝漂亮衣服这句话了，没事儿，我就开个玩笑。”
　　又缩圈了，谢洵意在附近找了辆车载着两个小姑娘进圈。
　　刚在圈边刚下车，就有人直愣愣冲着他们一通扫射。
　　谢洵意反应迅速闪身到树后躲着，找到对方藏匿点，在谢蔷他们成盒之前先一步将对面两人击倒。
　　谢蔷和顾欢没有谢洵意的反应速度，吃了不少枪子，跪倒在地上只剩半管血。
　　谢洵意蹲下扶谢蔷，顾欢在一边框框掉血，谢蔷起来的瞬间，她血量耗尽，倒头变盒。
　　青辉：“同命，不同人。”
　　顾欢：“谁让我真的该死呜呜。”
　　谢蔷：“对不起小顾，下把我拉你！”
　　“哥哥我们是妹子，别杀我们。”
　　谢蔷的声音和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同时响起，谢蔷愣了一下：“谁在说话？”
　　青辉：“低头，在你脚底下。”
　　谢蔷低头，看见刚才扫他们的两个人被谢洵意击倒了没有击杀，这会儿正拖着重伤的身躯试图动之以情，苟活一命。
　　“哥哥，哥哥饶了我们吧。”
　　“哥哥哥哥，结盟吗，我们可以把物资都给你。”
　　女孩子声音清脆，加之为图活命故意吊起的嗓子，甜到发腻。
　　小顾：“哇哦。”
　　青辉看热闹不嫌事大：“蔷蔷，有人跟你抢哥哥，快突突她们。”
　　谢蔷啊了一声，犹豫半晌，憋出一句：“可是她们很有礼貌诶。”
　　“？？”
　　小顾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蔷蔷你们法国的女孩子都这么可爱的吗？”
　　青辉也被逗得笑得不行。
　　谢蔷被他们笑得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抬头去看谢洵意。
　　谢洵意问她：“刚刚给你的那把枪，会不会用？”
　　谢蔷老实摇头：“还没有用过。”
　　“现在试。”谢洵意一步步教她：“后退一点，不用开倍镜，将屏幕中的十字准心对准她的头，开枪。”
　　砰。
　　双马尾在狙击枪的子弹发射的声音中光荣成盒。
　　系统跳出属于谢蔷的击杀喊话：Dianthe 使用98k重伤了亲亲我的乖宝。
　　第一次成功杀人，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谢蔷表情都亮了。
　　谢洵意：“现在会了么？”
　　谢蔷连连点头。
　　谢洵意：“那就再试一次。”
　　短短一分钟，两条苟延残喘的生命，被几乎骑在脸上的狙击枪，接连收割，惨淡收场。


第17章 第 17 章
　　◎我家小孩也很喜欢◎
　　有趣。
　　上头。
　　好好玩！
　　谢蔷有点欲罢不能, 逐渐熟悉了游戏的玩法，开始熟练地跟在谢洵意后边“作威作福”。
　　谢洵意也惯着她，除了必须远程狙掉的敌人, 其他几乎都是仅击倒，然后让谢蔷上去补刀，自己断后。
　　谢蔷一个枪托都不会用的小萌新，硬是把把吃鸡第一人。
　　青辉和小顾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们在这个游戏里唯一存在的价值只剩赎罪。
　　以及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帮谢蔷同学吸引火力, 或者干脆勇猛挡枪, 用生病反复赎罪。
　　不然谢律师就要直接往他们脚底板下开枪了。
　　这不是偏爱。
　　这他妈简直就是溺爱！
　　他俩就是搁一边被淹死的咸鱼。
　　【小顾】：不知道为什么, 小顾我啊突然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心累/心累
　　【青辉】：英雄所见略同。
　　【小顾】：青律师，你信不信, 谢律师未来，一定会是一名合格的女儿奴。
　　【青辉】：我现在说不信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脑子？
　　【小顾】：会。
　　【青辉】：那我信（）
　　【小顾】：……
　　【青辉】：……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夜晚。
　　三位为正义鞠躬尽瘁, 为谢蔷开启了一票新世界的大门。
　　以至于接连几天, 一到晚上完成学习任务, 谢蔷就摸出手机, 无所事事地伸手对谢洵意的电脑背面划拉划拉划拉。
　　谢洵意抬起头, 小姑娘就坐对面，下巴搁在桌上眼巴巴看着他。
　　眼睛既圆又黑，水汪汪干净得像只小狗, 心里想的什么, 全写在脸上。
　　每当这个时候, 谢洵意就会暂时放一工作, 拿出手机陪她玩两把
　　但不乏也有谢洵意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
　　这种情况, 她就只能抱着手机自己玩, 或者看看小顾和青律师在不在。
　　不过自己玩的多了, 也就渐渐发现件事。
　　原来好玩的不是游戏，是谢洵意带着她玩游戏。
　　谢洵意要是不在，没人寸步不离保护她，她很快就会被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敌人一枪爆头，被墙头扔过来的一颗□□炸飞，或者干脆一点，落地几天摔死。
　　没人给她送快递送人头，游戏又恢复了最开始无聊不知玩什么的时候。
　　不如放下多做两道题来得有意思。
　　劳逸结合交替中，又是三天一度的小测。
　　谢蔷毫无压力地写完试卷，看谢洵意还在忙，很懂事地没有急着交试卷。
　　无聊等了一会儿没事干，索性将那道很有意思题又翻出来，同时翻开字典连查带蒙地写完了，在谢洵意收发完邮件后一并双手上交。
　　不错，又是一张满分试卷。
　　谢洵意毫不吝啬地在试卷顶端画下一百的字样。
　　拿开试卷，又看见了那道意思题。
　　谢洵意眉尾轻动，随即面不改色继续批改。
　　谢蔷兀自收回自己的试卷，心里默默数一数，算上这张，她已经有一共三张满分试卷了。
　　可以兑换大奖了。
　　巧的是，明天就是周末。
　　“哥哥。”她刮拉着试卷，小声叫谢洵意，讨好的尾音拖得稍稍有一点长。
　　谢洵意随意应了一声，并未抬头。
　　谢蔷：“你明天有工作吗？”
　　谢洵意又是一声：“嗯。”
　　谢蔷有些失望，兜里头揣的那点小九九都写在脸上了，自己却一无所知：“有很多吗？”
　　这回谢洵意没有回答了，抬起眼反问：“想做什么？”
　　谢蔷期期艾艾：“就是…想哥哥陪我玩游戏，可以吗？”
　　小洋娃娃恳求的语气里有天然撒娇的意味，然而谢洵意却好似对这种女孩子独有的可爱暴击天然免疫。
　　他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语气更是四平八稳：“作为一名学生的条件下，你最近玩游戏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些？”
　　谢蔷表情一呆。
　　高，高吗？
　　“没有吧……”
　　她不确定地试图为自己辩解：“哥哥你知道的，我每次都是学完了内容写完了作业才会玩游戏。”
　　说完顿了顿，严谨又委屈地补充：“而且昨天你忙，我都没有玩。”
　　谢洵意：“确实，但是在中国的教育理念里，适度游戏不只是因为它会影响学习。”
　　这对话走向不太妙。
　　可惜谢蔷同学明显道行不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顺着谢洵意的话往下问：“还有因为什么？”
　　谢洵意：“它可以锻炼小孩的自控能力，自主防沉迷能力，平衡学习时间和放松时间的能力，以及，保护眼睛。”
　　谢蔷：“……”
　　谢蔷的肩膀垮下来。
　　不玩游戏是不是就能视力5.0谢蔷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奖励正在消失，她的失落正在膨胀：“所以——”
　　谢洵意：“所以游戏只能陪你玩半天。”
　　“……？”谢蔷一愣，倏地睁大眼睛：“哥哥？”
　　谢洵意：“不是一直说想尝尝火锅么，明晚带你去。”
　　“！！”
　　什么叫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死灰复燃，绝处逢生。
　　谢蔷上一秒还头顶乌云，下一秒乐得要飘起来：“哥哥你真好！”
　　谢洵意放任她乐了一会儿，等差不多了，屈指扣扣桌面：“还有，”
　　谢蔷眼睛亮亮：“还有什么？”
　　“ 错了一半。”谢洵意把作业本扔回她面前：“自己上网查正确答案，然后抄十遍。”
　　谢蔷：“……”
　　-
　　芙城的火锅是全国乃至国外都出了名的，谢蔷也馋了许久，之前就提过想去尝一尝，但谢洵意都以她刚来中国，胃部还不适应这边的饮食习惯为由拒绝了。
　　本以为还要再过段时间，没想到谢洵意会忽然主动提出来。
　　一句话勾出馋虫在肚子里作祟。
　　当晚谢蔷就忍不住去去搜了好些图片视频看，越看越馋，隔天游戏都没心思玩了，时不时瞄一眼时间。
　　终于盼到下午五点，从瞄时间改换成每过两分钟就要问谢洵意一句：“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吃饭？”
　　谢洵意只能将出门时间提前半小时。
　　他们中途退出，青辉一下就发现不对，开始对谢洵意进行气势磅礴的消息轰炸，得知他们准备出门吃火锅，兴致来了，非要也来凑张嘴。
　　喔不对，是两张，还有一个他的小侄儿。
　　“算我一个呗，我也好久没吃火锅了，你不说还说，一说我那个馋啊。”
　　“来个地址，我立刻就能出发。”
　　“放心，我一定管住我侄儿不让他把筷碗勺子往锅底里扔。”
　　“带我一个吧。”
　　“去了我请客，随便吃。”
　　谢洵意开车不方便看手机，谢蔷就在谢洵意的示意下解锁点开微信，将青辉的消息一条一条念给他听，末了问：“要把地址发过去吗？”
　　谢洵意：“不用。”
　　谢蔷一脸单纯：“可是青律师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吃啊？”
　　刚说完，青辉消息又来了，谢蔷低头尽职尽责接着念：“老谢你怎么不理人？来个地址快。哥哥，要回吗？
　　谢洵意：“回。”
　　谢蔷：“怎么回？”
　　谢洵意：“说不想跟他吃饭。”
　　这么直白？
　　谢蔷这辈子没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等到打出来一看，视觉冲击更强了。
　　犹豫半天发不下手，最后突然灵光一闪，动手稍稍修饰了一下语句：
　　【谢洵意】：抱歉，我定的地方有点远，路上堵车，你过来会有点麻烦，今天就算了，下次我们再约^_^。
　　【青辉】：？
　　【青辉】：你鬼上身？？
　　“？”谢蔷转头：“哥哥，青律师问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谢洵意拐进辅道：“让他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
　　谢蔷：“喔。”
　　【谢洵意】：你回房间睡觉，把空调温度开低一些，凉得快/微笑
　　【青辉】：？？？
　　【青辉】：我去，老谢你别这样吓我啊，我现在后背有点发凉。
　　谢蔷：“青律师说他背有点冷，是不是空调吹太多感冒了？”
　　谢洵意：“感冒了就好好在家呆着。”
　　谢蔷会意。
　　【谢洵意】：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放心，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微笑
　　【青辉】：……
　　【青辉】：靠……
　　【青辉】：来来来你接个电话，我看看你到底哪路神仙。
　　目的地到达，谢洵意在车位停好车，谢蔷忽然把手机递过来：“哥哥，青律师给你打电话了，他说要问你是哪位神仙。”
　　谢洵意：“？”
　　谢洵意让谢蔷先进去点菜，报了他的电话之后自然会有人领她去订好的位置。
　　目送谢蔷进去和服务员交涉好后，才接起契而不舍打进来的电话：“做什么？”
　　青辉：“嗯？你又正常了？”
　　谢洵意：“说人话。”
　　青辉：“你还叫我说人话，看看你刚刚给我发的，撞邪一样，真看得我背后一片冷汗，给我好一通吓……”
　　谢洵意在他说话时便打开了微信，一看他刚刚和谢蔷的聊天记录——
　　谢洵意：“……”
　　青辉：“没事儿吧？”
　　谢洵意语气听不出情绪：“没事。”
　　青辉：“那你这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你故意吓我？”
　　谢洵意：“嗯。”
　　青辉不可置信：“？为什么？？”
　　谢洵意：“不想跟你吃火锅。”
　　青辉：“你是人？！”
　　*
　　*
　　火锅真的，好好好好好好吃。
　　这是谢蔷将第一口蘸了碟的肉塞进嘴巴的第一感受。
　　并且不出意外，还将持续到这顿令她惊艳到了愣住的晚餐结束。
　　就是有点辣。
　　比哥哥做的水煮肉片还要辣。
　　谢蔷被辣得鼻尖通红时，服务生端上最后两盘菜，拿着菜单跟谢洵意确认菜已经上齐。
　　谢蔷吐着舌尖去找水，刚抬头就有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谢洵意像是想着脑袋一侧多了一双无形的眼睛，明明在和服务员对话没有看她，却能精准地在第一时间知道她需要帮助。
　　好神奇。
　　谢蔷想，仰头咕咚喝掉了一整杯。
　　“饮料要一盒大盒的酸奶，麻烦了。”服务员应声离开，谢洵意跟着起身去调料区重新调了一份蘸碟回来，换下了谢蔷现在的那份。
　　“不会吃辣不要放原汤，油碟够用了。”
　　火锅店不仅味道好，环境也不错。
　　整体都是开放式包间，两张桌子之间用雕花隔断隔开，古色古香之间缭绕着热气腾腾，很独特的烟火味，跟着座城市很像。
　　谢蔷看着红火翻涌的汤锅，听着周围的敬酒笑闹，佳肴刺激着她的味蕾……
　　置身其中，她终于最切身地体会到谢洵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这座城市值得她留下的理由，真的有很多。
　　服务员拿了酸奶过来插上吸管，谢蔷喝第一口的瞬间，带着香味的热气沸腾着扑进她鼻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鼻梁也跟着有些发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心情好得很想笑。
　　只是还没等她便认清楚此刻的心绪来源究竟是什么，往二楼的楼梯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强势又霸气地将热闹推上了一个新阶段。
　　谢蔷跟着所有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奇特服装，带着奇特帽子，脸上还画着奇特妆容的人踩着鼓点，一步一翘脚尖朝这边过来。
　　谢蔷惊奇地睁大双眼。
　　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以前从视频里看过一点点，但是叫不出名字：“这是不是那个……那个……”
　　谢洵意：“变脸。”
　　“对！”谢蔷看见演员在那桌唰就变了个脸，还朝天上吐了一口火，不由睁大眼睛，跟随满场掌声雷动。
　　“好厉害啊。”谢蔷激动得脸泛红，转头问谢洵意：“哥哥你会这个吗？”
　　谢洵意：“……”
　　谢洵意：“不会。”
　　“我也不会。”谢蔷说：“我可以学吗？”
　　谢洵意其实跟挺多人一起看过变脸，其中大学时代的同学占了大半。
　　但看完第一反应是想学的，谢蔷还是第一个。
　　条件反射沉默两秒，正要开口，演员已经踩着音乐节奏托着衣服哒哒哒过来，正好停在谢蔷旁边。
　　谢蔷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直勾勾盯着人脸瞧。
　　原来面具不是画上去的，是戴上去的。
　　他在谢蔷前头很有节奏地舞蹈了好几下，接着又摇头晃脑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蔷跟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周围的人笑起来，演员似乎也笑了，连连摇头，再次凑近指指她的手，又去摸自己的脸。
　　谢洵意嘴角弧度转瞬即逝，启口提醒：“他的意思是让你摸他的脸。”
　　喔喔，谢蔷恍然，连忙伸手过去。
　　没想指尖刚碰到，对方忽然一抬袖子，关公唰地就变成了孙悟空。
　　快到谢蔷整个呆住。
　　太厉害了。
　　这么这么近，她都看不出来是怎么变的！
　　表演时间不长，演员很快变完了最后一张脸谱，用自己本来模样跟大家鞠躬致谢。
　　是个很年轻的男生，笑起来脸上有可爱的酒窝，离开时还特别对谢蔷挥了挥手，
　　果然甜妹无敌，到了哪里都讨人喜欢。
　　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让谢蔷直到出了火锅店，兴奋的心情还不能平复。
　　她在怀里抱着一个纪念品小火锅抱枕，步伐格外轻快。
　　“哥哥，我们现在回去吗？”
　　谢洵意走向停车位的步伐缓下来。
　　侧头去看谢蔷，后者精神奕奕兴致正好，头顶像是有颗隐形的小花花，跟着她的步伐晃呀晃。
　　可爱。
　　谢洵意停下了脚步，抬头往不远处望了一眼，询问：“要不要去广场上散散步？”
　　八点不到九点，广场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边缘一带大多坐着摇蒲扇纳凉的老人，中间则是被年轻人占领。
　　吃的玩的多种多样，空气已经被美食的香味彻底占领，嗅一口，馋虫都能从喉咙里爬出来。
　　谢蔷馋死了，每一个都好想吃。
　　可是她刚吃完，现在饱得不行，再多一口也咽不下了。
　　早知道刚刚就——
　　可是火锅也好好吃……
　　“这些每天都有，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不必急在今天。”
　　谢洵意掌心扣着她的头顶往后转，以此转移她的注意：“要不要看看那个。”
　　谢蔷回头，那边是几个连成一排的小摊，桌上支着形状各异，很有特点的漂亮气球。
　　还有一圈小孩儿眼巴巴在旁边围了一圈制造氛围。
　　谢洵意带着谢蔷过去。
　　无论何时，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吸引人目光。
　　摊主是个和蔼胖阿姨，挎着熊猫形状的腰包，在他们走近的第一时间笑眯眯招呼：“要玩吗？5块钱一次，很便宜哦。”
　　谢蔷问：“要怎么玩？”
　　阿姨：“5块抽一题，只要两分钟内答对，就能拿走对应的气球了。”
　　有点绕。
　　谢蔷半天才绕明白，问：“可以上网查吗？”
　　阿姨摇头：“这个不行哦乖乖。”
　　好吧。
　　谢蔷一排挨个看过去，一眼相中最后一只大熊猫装小熊猫的发光豪华气球。
　　阿姨：“乖乖想要那个？”
　　谢蔷点头：“那个好漂亮。”
　　“确实漂亮。”阿姨乐呵着：“这只是今天的气球王，全场只有一张牌能拿，能不能抽到就看你运气啦。”
　　就一张，谢蔷觉得希望渺茫。
　　而谢洵意已经拿出手机一扫给她买了十连抽：“先试试。”
　　旁边的小朋友攥着已经失效的题卡睁大眼睛看着，谢蔷看着面前的玻璃抽奖箱，莫名有些紧张。
　　第一张问题是说出芙城的市花，连谢蔷都能轻松答出来的难度，刮开一看，果然，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粉色亮片气球。
　　第二张问题更简单，早上好用英文怎么说，谢蔷瘪瘪嘴，遗憾地获得了第二个亮片气球。
　　第三个……第三个终于有点难度了。
　　去六仙桥走哪条道？
　　谢蔷是个外地人，看到问题当然第一时间回头求助谢洵意。
　　谢洵意：“芙蓉大道。”
　　谢蔷满心期待地刮开卡片
　　——奥特之母气球。
　　谢蔷：“……”
　　慢慢，她手里气球越来越多，色彩纷呈什么样式都有，唯独就是没有熊猫头。
　　接二连三的失败，谢蔷泄气了，最后一把已经不抱希望，就想随便抽了了事。
　　“我来吧。”谢洵意伸手进抽奖箱，目标明确地挑中一张题卡，收手取出：
　　如果曲线y=x^4-5x^3+7x^2+6x-2在点x=-2处的切线是与y轴垂直的，那么曲线在此处的切点是（）
　　如果说谢蔷看见题目的第一眼是迷茫，那么第二眼必定是光芒万丈。
　　可很快第三眼又焉耷下来。
　　好，难，她连题目都看不懂。
　　正低落，头顶忽然被很轻压了一下，带着安抚的味道。
　　谢蔷抬头，谢洵意并没有看她，而是开口询问阿姨：“有纸笔么？”
　　“当然。”阿姨很快找到纸笔给他。
　　谢洵意盯着题目从容思考了几秒，俯下身开始在纸上演算。
　　行云流水的步骤越写越长，阿姨的笑容逐渐带上惊讶，而谢蔷震撼的表情则和几个小朋友一致到几乎同步。
　　最难的题对应最昂贵的气球。
　　最后答案一出刮开奖励，毫无意外，上面印着熊猫头。
　　“哇啊！”
　　在一众矮萝卜头艳羡的目光下，气球顺利到手。
　　然而此时此刻谢蔷的重点早已经不是气球了：“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那张就是熊猫气球的？”
　　“你抽上一张时，我碰巧看见了这张上面的数字。”
　　谢洵意道：“里面应该不会有比高数题更难的题目了。”
　　“原来是这样。”谢蔷还没震撼中回神：“可是哥哥，你不仅抽到，竟然还能把它做出来。”
　　她被知识的力量彻底征服，在这一刻化身谢洵意小迷妹，开启复读机模式，一路走一路小声惊叹：“哥哥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那道题布鲁斯肯定都做不出来，哥哥你真的太厉害太聪明了。”
　　“难道上学时每一次考试数学试卷一定都是满分？”
　　“这比刚刚喷火变脸的还厉害。”
　　“太神奇了，哥哥你是数学天才吗？”
　　……
　　小姑娘嘀嘀咕咕不停，谢洵意一开始还能随她碎碎念，慢慢就听得有点脑仁疼了，无可奈何打断她：“想学吗？”
　　谢蔷：“啊？”
　　谢洵意：“想学我可以教你，正好前面就有一家书店。”
　　“……”
　　谢蔷顿时收声。
　　像是才发现自己手机还捏着张新店传单，她欲盖弥彰左顾右盼：“好奇怪呀，怎么路上都没有垃圾桶呢，啊那里有一个，哥哥帮我拿下气球，我去扔个垃圾。”
　　谢洵意自然没有拆穿她生硬的专题话题方式：“去吧。”
　　谢蔷转身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走开不久，一位母亲牵着一个小孩儿走到谢洵意身边：“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谢洵意闻声转头，认出小孩儿就是刚刚气球摊前的一员：“有事？”
　　“就是我家小孩很喜欢你手里这只熊猫气球。”小孩母亲说：“我愿意付双倍的价格，可以把这只气球转给我们吗？”
　　远处谢蔷扔了垃圾，正小跑着回来。
　　晚风吹动她的微卷的发梢和柔软的裙摆，连勾勒她的灯光似乎都透出一种纯真的浪漫。
　　谢洵意目光停顿稍许，很快收回，礼貌冷淡地拒绝对方：“抱歉，这只气球，我家小孩也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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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不好看吗◎
　　广场是芙城市区最大的广场, 无论是广场面积还是人流量。
　　热闹是真热闹，一圈逛下来，累也是真的累, 加上夜渐深了，谢蔷眉宇间已经有了明显疲惫的神色。
　　步伐也慢下来。
　　高跟鞋穿太久了，脚上起了痛感，只不过刚刚太开心, 完全没有注意。
　　她在谢洵意余光里打了第三个哈欠, 后者注意到, 问她：“困了？”
　　谢蔷捏着食指和拇指：“一点点。”
　　谢洵意：“那就回去了。”
　　谢蔷点头, 走两步想起什么，抬手勾住谢洵意袖口的布料：“那个, 哥哥。”
　　谢洵意垂眼看她，用眼神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谢蔷眼神飘了飘, 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车子能开到这边吗？”
　　谢洵意会意, 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低头朝她脚上看了眼。
　　为了配身上淡粉色纱裙, 谢蔷穿了带粉色珍珠扣的那双高跟鞋。
　　贝壳形状的小饰物有的贴在脚背链条上, 有的粘在细高跟顶部，灯光一照，会发出细闪的光芒, 很漂亮。
　　同时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好穿。
　　至少在谢洵意眼里是这样。
　　谢洵意：“广场内部加上外面的环形马路都是步行区域, 能进来的除了单车就是婴儿车。”
　　谢蔷：“……”
　　谢蔷望了一圈, 眉梢都跟着耷拉下来, 失望道：“那好吧。”
　　只能慢慢走过去了。
　　谢洵意却说：“先去那边。”
　　谢蔷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洵意直接将她带到不远处一株芙蓉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谢蔷不明就里, 正想问不回去吗, 谢洵意已经兀自在她面前屈腿蹲下, 神态自然地用左手握住她的脚腕，右手则是去解绑在脚踝处的蝴蝶结系带。
　　白日里刚下过雨，难得一个夏夜的夜晚，掠过街道的风贴在皮肤上，温度是带着潮湿的凉爽。
　　只除了被握住的地方。
　　谢洵意的手心温暖干燥，贴着方寸的肌肤，造成持续不断的升温，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谢蔷面色一呆，下一秒，睫毛飞颤抖，脸腾地红到耳朵根：“不不不用哥哥——”
　　“老子数到三，嘴巴给我闭到起！”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气势熊熊的女声，谢蔷被吓一跳，迅速闭嘴，两秒后转头去看，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
　　一男一女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起来像是对情侣。
　　女孩儿身材高挑婀娜，就是满面怒容看起来很不好惹，男生身上还挎着一款女包，表情是自甘纵容的无可奈何。
　　“宝宝，过去就两步路，我们坚持一下好不好？”
　　“坚持个铲铲，没见我脚跟都磨破了吗，还怎么走？让你背一下怎么了，跟要你命似的，日火得很！”
　　“哎呀宝宝，我这不是已经在健身了吗，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你龟儿上次也这么说！”
　　“那那那我们换，宝宝来，你穿我鞋子……”
　　谢蔷看得入迷了，注意力全在拌嘴的小情侣身上，连谢洵意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站上椅子上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双脚腾空，她下意识抱住谢洵意的脖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稳稳背了起来。
　　谢洵意一手拎着她的鞋子，一手握着另一手手腕，手背正好将她的裙摆压在最安全的位置。
　　“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清冷的声线低下来缓下来，哄似的，配这温柔的夜色，正正好。
　　谢蔷其实刚刚还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趴在谢洵意的背上，心安踏实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不过两秒，困意如潮水袭来。
　　偏偏那对情侣在短暂安静之后吵得更厉害了，谢蔷努力撑着眼皮，还想看。
　　“看看别人，再看看你！我是创鬼了看上你个鬼迷日眼的！”
　　“宝宝，做人不能太攀比……”
　　“你还敢说是不是？老子直想给你一碇子了！”
　　“好好，那打完不气了可以不……”
　　距离渐渐拉开，再多就听不到了。
　　谢蔷有些惋惜地转回脑袋，侧过脸懒洋洋趴在谢洵意肩上。
　　肩头微沉，细软的头发擦过颈侧，柔软的痒意让谢洵意身形忽而微顿。
　　这里的风穿过枝叶茂密的行道树，有了沙沙摩擦的声音，细细嗅一嗅，夹杂着雨后青草味。
　　只是从后方拂来进入谢洵意鼻腔时，又会多出一抹只有他能闻见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栀子香。
　　清淡宜人，浪漫可爱。
　　谢洵意低下眼，将脚步放得更缓。
　　“哥哥。”靠近车子时，谢蔷含糊地叫谢洵意，音色绵软，沾着浓浓瞌睡味。
　　“我在。”谢洵意稍稍侧过脸，低声应她：“怎么了？”
　　谢蔷：“日火是什么意思啊？”
　　谢洵意：“……”
　　谢蔷：“还有鬼迷——”
　　“乖乖睡觉。”谢洵意蹙起眉头：“不准学这些粗话。”
　　-
　　【布鲁斯】：礼物？
　　【谢蔷】：嗯！我来这边这么久了，总是在麻烦哥哥照顾我，所以我想好好挑选一件礼物，向他表达我的感谢！
　　【布鲁斯】：确实，这个我赞成你。
　　【谢蔷】：所以你们男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呢？袖扣？领带？或者手表？
　　【布鲁斯】：NoNoNo，听我的宝贝，这些都太老套了，毫无惊喜，不推荐。
　　老土，毫无惊喜吗？
　　谢蔷裹着被子苦恼地翻了个身，手肘支着枕头继续请教布鲁斯：
　　【谢蔷】：那推荐什么？
　　【布鲁斯】：宝贝儿我问你，你这件礼物，是想让他就在收到礼物的一瞬间开心一下，还是持续一直的开心？
　　【谢蔷】：当然是一直开心！
　　【布鲁斯】：那就缺什么送什么，不一定非要是个东西，思路再打开一点。
　　【谢蔷】：啊？
　　【布鲁斯】：我问你，你哥哥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定时上班定时下班，没有恋爱对象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生活枯燥无聊，对吗？
　　【谢蔷】：呃......应该？但是我觉得他非常热爱工作！这个可以算进娱乐活动吗？
　　【布鲁斯】：你觉得呢？
　　【谢蔷】：好吧不算，那我应该送什么呢？
　　【布鲁斯】：当然是送他枯燥的人生一点调剂生活和心情的点缀~
　　【布鲁斯】：如果换做是我，辛苦工作一天后回到家打开门，迎接我的不再是冰冷安静的空气，而是热情活力状态完美的家人，我一定会在那一刻卸去一切工作的疲惫和烦恼，快乐地扑入家的怀抱。
　　嗯……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谢蔷仍有顾虑。
　　【谢蔷】：可是这也算礼物吗？
　　【布鲁斯】：那是当然，相信我少女，这就和送一片花海，一场烟花是一样的道理，美好事物的力量是无形无穷的。
　　【布鲁斯】：拿出你最美丽的裙子，最灿烂的笑容，绝对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视觉盛宴。
　　【布鲁斯】：除非他瞎。
　　*
　　*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青辉终于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昨天是不是蔷蔷那你手机在回我消息？”
　　谢洵意口吻平淡地夸道：“只花十多个小时就反应过来了，挺快。”
　　青辉：“......”
　　青辉白眼快翻上天，想张口呛回去，门外两下敲门声。
　　小顾焉搭搭地推门进来，焉搭搭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后将来访名单放在谢洵意桌上，又焉搭搭地转身准备出去。
　　青辉把人叫住：“怎么回事儿，今天怎么跟个幽灵似的，年轻人的活力呢？”
　　小顾幽幽开口：“我不是幽灵，我是怨鬼。”
　　青辉嘶地一声，战术性后仰：“需不需要给你联系个驱鬼的？我奶有熟人，八折。”
　　小顾：“像我爸那种倔鬼，能驱吗？”
　　青辉：“啥？”
　　小顾顿时□□肩膀，满面愁容：“我爸不让我谈恋爱，我都毕业一年了，谁懂？”
　　有瓜？
　　青辉立刻来兴致了：“展开说说？”
　　谢洵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展不开，就这么多了。”
　　小顾叹气：“我爸说我还小，谈恋爱铁定要被男人骗，再过个几年也不迟，我身边朋友全脱单了，就我一个孤寡青年，出去聚餐就被秀一脸，真难受啊。”
　　青辉摸摸下巴：“说实在，二十三四确实有点小，刚出社会，现在人心复杂尤其是男人，缓缓多见识点是好的，这波我偏向占你爸，老谢你说呢？”
　　谢洵意：“现代社会信誉完善信息开放，成年人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有在合法范围决定自身行为的自由。”
　　青辉：“所以你就是站小顾的意思是吧，老谢，现在谈恋爱可是高危活动，渣男遍地是。”
　　谢洵意：“我只是觉得，不要低估别人对危险的辨别力，也不用太高看自己的经验积累值。”
　　青辉冲他竖起大拇指：“很理智，给你点个赞，是不是你以后有女儿了也能这么开明，放她年纪轻轻自由恋爱，对靠近她的男人不会来一个揍一个？”
　　谢洵意翻开小顾送进来的文件：“我尊重她的选择。”
　　青辉懒得理他了，转头拍拍小顾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真不急，等你之后事业有成，选择更多，别抑郁了，下班回家好好休息睡一觉，也许醒来就会发现恋爱哪有搞钱香。”
　　小顾：“那不行，下班我还要去万象城吃大餐！”
　　青辉：“也行啊，不过万象城有点远吧，打算跟朋友去？”
　　说起这个，小顾又悲伤了：“本来是，结果我朋友男朋友突然摔折了腿，她陪院走不了。”
　　青辉：“那你还去？”
　　“干嘛不去！”
　　小顾愤愤握拳：“为了这顿饭，我今天出门可是特意画了全妆，穿了新裙子，别说是我朋友对象折了腿，就是我折了，这顿饭我也必须得出门吃！”
　　青辉：“……”
　　万象城确实是有点远了，下班之后，青辉主动请缨送了小顾过去。
　　谢洵意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但自从家里多了个谢蔷，他就没有了下班后继续留在律所加班的习惯，简单收拾好东西也很快离开了。
　　路上买了菜，快到家时接到了外派律师杜明清的电话。
　　两人就杜明清参与的案子讨论起案情和最佳解决方法。
　　出了电梯到达家门口，谢洵意边跟杜明清梳理思路方案，边打开指纹锁，推开门——
　　“哥哥，下班快乐，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谢洵意只觉余光里人影一晃，小姑娘就已经笑意盈盈到了他跟前。
　　而当他将目光放在谢蔷身上时，神色又是一滞。
　　小姑娘穿了一件几乎称得上隆重的乳白色小礼裙，细蕾丝笼罩着昂贵的缎面布料，掐腰处水晶链子缀满一圈，一步一摇晃，华丽优雅，灵气十足。
　　惯常自然披散的长发也被仔细挽了起来，戴上淡色纱织花和水晶发夹，露出细长洁白的脖颈。
　　再配上精致到每一处细节的完美妆容，蕾丝手套，珍珠细高跟……
　　她简直就像是自上世纪伟大艺术家的作品里走出的油画少女，娇俏，清丽，灵动，美得不可方物。
　　谢蔷带来的裙子很多，适合各个场合的都能拿出几条来。
　　下午她精挑细选了许久，又准备了许久，一切妥当后还特意拍了一张照片给布鲁斯发过去，以询问意见。
　　【谢蔷】：这样可以吗？
　　【布鲁斯】：！！
　　【布鲁斯】：天，我的宝贝，你实在是太美了！此刻的你就是塞纳河上最美丽的那只白天鹅！是最圣洁的阿弗洛狄忒！
　　【布鲁斯】：不是不可以，是简直不能更可以！
　　谢蔷吃了布鲁斯给的定心丸，瞬间安心了，当然谢洵意开门那一瞬间绷到脚趾的紧张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眼下看谢洵意一直不说话，神色难辨，她摸不准他的心思，笑容逐渐有点维持不住。
　　期待都化成了忐忑，不安地扣着手指：“是不是不好看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谢洵意忽地紧拧眉心，对杜明清留下一句“之后再说”便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谢蔷见状呼吸一窒：“不，不然我还是去换——”
　　“打算出门？”谢洵意打断她：“约了谁，女生还是男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使然，谢蔷总觉得谢洵意在说到“男生”两个字时，好像脸色都跟着黑下来了。
　　“不是，”
　　谢蔷试图解释，谢洵意却并不打算在这会儿静下来听他解释：“蔷蔷，你还小，此时又身在异国他乡，很多事情不需要这么着急去考虑和接触。”
　　谢洵意难得对她沉下声音，难得语气严肃，甚至是不悦：“现在社会成分复杂，巧言令色人心难测，而法律各方面并不完善，你应该学会更慎重地去考虑，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和新鲜感去涉险。”
　　“告诉我对方是谁，叫什么，怎么拿到你联系方式的？”
　　作者有话说：
　　青辉：老谢，讲个笑话，我尊重我女儿自由恋爱的权利:)
　　-感谢在2023-05-11 02:07:38~2023-05-12 17:2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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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别轻易相信男人◎
　　“哥哥, 真的没有人跟我要过联系方式，没有人约我，我也没有要出门。”
　　谢蔷竖起三根手指, 一脸认真向他保证：“我发誓，除了哥哥，我在芙城没有认识过任何一个男生。”
　　说完不忘严谨地补充：“钢琴店老板娘的儿子不算，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谢洵意：“真的？”
　　谢蔷用力点头：“真的, 非常真！”
　　谢洵意：“那为什么在家换礼服？”
　　谢蔷默了片刻, 最后憋出一个十分主观的答案, 语气也是十分的诚恳：“因为我喜欢。”
　　谢洵意：“……”
　　见谢洵意没有再继续问, ，谢蔷觉得他应该是相信了, 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插曲结束，话题当然就应该回溯到最开始, 重新进行正确的走向。
　　谢蔷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谢洵意往冰箱走, 她就化身小尾巴跟在谢洵意后面：“哥哥, 你觉得好看吗？”
　　谢洵意：“嗯。”
　　嗯就是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表示赞同那就是觉得好看。
　　谢蔷将谢洵意的单音节翻译成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暗自开心计划通了一半，又问：“那你看了有觉得心情很好吗？”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奇怪。
　　谢洵意将多余的菜放进冰箱, 打算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 他忽然联想到白日里小顾坚持要去万象城吃到的理由。
　　目光再落到谢蔷身上时, 眼底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了然。
　　谢蔷半天没有等来谢洵意的答案, 只是见他又转了回去, 将原本留在桌上的晚餐原料都放进了冰箱。
　　在谢蔷带着明显疑惑的注视下, 谢洵意关上冰箱门：“今晚就先不做了, 走吧，我们出去吃。”
　　谢蔷“？”
　　*
　　*
　　超过半小时的车程，车辆最终停在了一家法国餐厅门前的停车区。
　　谢蔷一路都没想明白：“哥哥，我们为什么又要出来吃饭？”
　　谢洵意回答她：“不喜欢这家的话，下一段路街角还有一家。”
　　再上车开过去太麻烦了，而且谢蔷也没有不喜欢这家，连忙拒绝：“不用，就在这里吧。”
　　餐厅位于四楼，就餐环境很不错。
　　红毯玫瑰小提琴俱全，水晶吊灯散落的光芒制造出优雅浪漫的氛围，确实很有法国餐厅的味道。
　　在里面就餐的客人也多是穿着正式，大方得体，谢蔷稍显隆重的打扮在进入这里后也丝毫不显突兀。
　　他们被侍者引导至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视野很好，侧目就能看见大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璀璨。
　　谢洵意的家在20层上，往下看时离得太远了，总有种脱离闹市的距离感。
　　四楼正好，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一切清晰俱全，好像都可以呼吸到人来人往的烟火气。
　　谢蔷全神贯注，看得津津有味。
　　谢洵意点完餐抬头看见了，没有打扰她，正好趁这个时间回复一些消息。
　　先是客户，再是父母，最后才是永远钟爱废话文学的青辉。
　　【青辉】：我收回泰国菜难吃的话，万象城这家真不错，冬阴功汤太出彩了。
　　【青辉】：/图片/图片
　　【青辉】：下次请你，看到这鲈鱼没，香得你舌头都能吞下去。
　　【谢洵意】：你在外面吃，你侄儿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发出这句时，余光内人影来往，同时邻桌传来侍者低声安顿客人的语句，谢洵意没有在意。
　　【青辉】：得了吧，我敢不管他吗？只有他不管我的份儿好吧？
　　【青辉】：我本来是送完了小顾就打算回去的，那臭小子给我发信息说同学家里煮火锅，他要跟着蹭去了，让我别管他，我一想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不如顺道在这儿吃了算了。
　　【青辉】：你呢？在做饭了？
　　【青辉】：哎对了，你家都是你在做饭吧应该，蔷蔷一法国人，吃得惯咱们这儿重油重辣么？
　　【谢洵意】：没在家，在外面餐厅。
　　【青辉】：？
　　【青辉】：好家伙又下馆子是吧，昨天火锅今天餐厅的，以前你一个人时，一年半载都难见你出门吃一回，怎么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姑娘，就带着人天天上外面浪了？
　　【谢洵意】：你有意见可以报警。
　　【青辉】：得了吧，我才不跟你打官司，别到时候连我听审团都进去了。
　　“埃菲尔铁塔知道吧，它底下有个照相馆就是我表舅开的，现在给我管着，钱当然也都进了我兜里，世界级景区你懂的，多的我就不说了，没别的，不想炫耀。”
　　“还有，巴黎圣母院知道吧，我大伯现在天天在里头开画展，日进斗金都是说低了，当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钱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艺术和格调……”
　　谢洵意侧目，隔壁桌是刚进来的一男一女，男方正在侃侃而谈，女方则是双手置于桌上，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菜单放在男方手边没有打开，他们各自面前只放了一杯水，女方的水尚且没有动过，而男方已经见底。
　　“至于我个人，我从小自学法语，现在已经是法语十级水平了，不过现在懂得浪漫的人太少，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说了，这个餐厅也是，打着法餐的旗号，也没人说法语，菜单全是中文，Je m'ennuie ……”
　　“他是在说法语吗？”谢蔷忽然问。
　　谢洵意抬头，才发现谢蔷不知何时已经从看楼下改换为看隔壁。
　　看得出来她听得很用心，还能实时提出问题。
　　然而就是因为谢洵意对她的好学程度太过了解，第一反应不是去回答她，而是在大脑里迅速将相亲男的长篇大论，逐字逐句都过滤了一遍。
　　确定没有脏话粗话和奇怪的方言了，他才点了点头：“应该是。”
　　谢蔷很困惑：“可是他的发音好奇怪，我都不大听得明白，应该是在说，无聊？他都法语十级了，为什么还有口音呀？”
　　谢蔷的音量不大，甚至是刻意降低了些。
　　但是餐厅环境太过安静，琴声盖不过刀叉碰撞的声音，邻桌之间的过道又不算远，谢蔷的话断断续续飘过去。
　　不确定女方有没有听见，倒是男方突然很大声地清了下喉咙，似乎企图以此把谢蔷的声音盖过去，同时警告的意味也很重。
　　谢洵意冷冷朝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再开口时，音量完全是正常交流状态了：“正确发音应该是怎么样？”
　　“Je m'ennuie trop。”谢蔷用纯正的法语腔调给出最佳示例。
　　相亲姑娘抬手挡住了唇角。
　　相亲男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然而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静，对他们的对话全当做没听见，脸皮厚得离谱。
　　“我们点菜吧，你想吃什么，我听我妈说，你喜欢吃牛排？其实牛排吃多不健康，我更喜欢蔬菜沙拉……”
　　“埃菲尔铁塔下有照相馆？”他们的菜上来了，谢洵意将谢蔷的果汁换到她左手边，状似随口问。
　　相亲男下巴打了个趔趄。
　　谢蔷想了想，摇摇头：“我来的时候是没有的，现在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问一问，爸爸上班每天都会路过广场。”
　　相亲男大咳了一声，又端起水杯开始喝水。
　　“不麻烦了，只是随口一问。”谢洵意淡声：“听说叔叔喜欢画展，”
　　谢蔷：“嗯嗯，爸爸喜欢看油画。”
　　谢洵意：“也会去圣母院看么。”
　　“圣母院？当然不是。”谢蔷微微睁大眼：“哥哥你忘记圣母院还在重建吗？怎么可能开画展。”
　　“噗——”
　　坐在他们后桌的年轻女士实在没有忍住，憋笑出声，又赶紧低头用手背掩住，接住丈夫递过来的纸巾，势必保持仪态。
　　相亲男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恼羞成怒，扭过脖子恶狠狠想去瞪谢蔷，却更先撞进一双深邃漠然的眼睛。
　　很难形容，分明大家都坐着，他却愣是有了一种被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的感觉，顿时喉咙一紧，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悻悻缩回脖子，女方也在此时拎包起身：“抱歉，聊了这么久相信您也发现了，我们不太合适，我月薪只有5万，实在是配不上您的家大业大，就不耽误您了。”
　　“以及这家餐厅水是免费提供，我还没有点餐，您的蔬菜沙拉还请自行买单，告辞。”
　　离开之前，她不忘感激地朝谢蔷道了一声谢，并且由衷夸赞：“你的中文真的非常棒，但是比起你的美貌仍旧稍逊了一筹，再见，小天使。”
　　虽然没明白她在感谢自己什么，但是谢蔷向来很乐意和美好的女孩子进行友好交流，笑眯眯挥挥手：“再见再见。”
　　女方走了，面对周围若有若无促狭嘲笑的目光，相亲男也没脸再多留，叫来服务员打包了蔬菜沙拉，灰溜溜离开了。
　　“看见了么。”
　　谢洵意：“人品低劣，满口谎言，永远不要轻易相信男人。”
　　从谢蔷的角度，男人西装革履姿容出众，面上每一处细节角度都像是经过丈量后从最完美角度精心刻画。
　　银丝框架的眼镜将眉宇间的清冷压得更重，镜片反射了水晶灯的碎光，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深邃莫辨。
　　就是这样的男人坐在她面前，告诉他男人都是人品低劣满口谎言，谢蔷实在是没什么实感。
　　而且昨天他才带她吃了火锅，买了气球，还任劳任怨拎着高跟鞋背她。
　　“为什么呢？”谢蔷有点不理解：“就因为他法语十级带口音吗？”
　　谢洵意：“……”
　　他现在确定了，埃菲尔铁塔和巴黎圣母院那段，她是真的没听见。
　　光听见法语十级带口音了。
　　谢洵意：“没有为什么，记住就行。”
　　“喔。”谢蔷顺从点头，寻思两秒，还是忍不住问：“可是哥哥也是男人啊。”
　　谢洵意瞬间皱起眉，思索着要怎样给她讲清楚自己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情况。
　　而提出问题的谢蔷已经用最简单的思路，给出了最粗暴的解决方案：“放心哥哥，我记住了，不轻易相信其他男人，但是会很隆重地相信你。”
　　说罢顿了顿，飞快改错字：“郑重！”
　　谢洵意目光轻微闪了闪，没有说话。
　　谢蔷误以为他这个表现是不相信自己：“真的哥哥，一定相信我，如果我忘记，就罚我把汉语词典全部抄一遍！”
　　“知道了。”谢洵意屈指扶了下眼镜，眉心早已中舒展：“先吃饭。”
　　买单时，正好伊莎贝拉打电话过来，谢蔷便先去了门外。
　　收银员问谢洵意是否需要录入会员，并且拿出会员礼物——一只坠着精美定制玫瑰花的细银手链展示给他看。
　　风格很鲜明，谁会喜欢一目了然。
　　谢洵意的拒绝到了嘴边一转：“嗯，麻烦了。”
　　伊莎贝拉找谢蔷没什么别的事，只是单纯想趁一点闲暇时间跟他说说话，知道她刚吃完饭准备回家，也就没有拉着她多聊，很快挂了电话。
　　谢蔷刚想转身想去找谢洵意，一扭头，很巧地就跟一位年轻男生对上目光。
　　后者愣了一下，脸腾地红了个透，慌忙挪开目光的下一秒就因为走路不看路，砰地撞上墙壁。
　　谢蔷：“？！”
　　这这这种情况她需要上去扶吗？
　　有点远，而且也不认识。
　　可是他刚刚在看她？
　　还好男生没有让她纠结太久。
　　上一秒人还捂着额头呲牙咧嘴，下一秒就换上一脸视死如归笔直朝她走过来：“Hello，Nice to meet you！”
　　谢蔷条件反射：“Nice to meet you too！”
　　男生：“How are you！”
　　谢蔷：“I'm 法国人。”
　　男生：“……”
　　谢蔷：“……”
　　大变鲜蒸虾。
　　男生脑袋都快冒气了，强忍着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直视谢蔷的眼睛，眼神坚定，字句铿锵：“我不会说法语！”
　　谢蔷被他唬得一愣：“没关系，我会说中文。”
　　男生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是很快又肉眼可见开始紧张：“就是，就是，我我我可以，可以要你一个，联，联系方式吗？”
　　谢蔷：“啊？”
　　“就是，就是……我是芙大的学生，我最近正好，正好在学习英语，不是，法语！”
　　男生结结巴巴：“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我不会很打扰你，就是，就是想练习一下口语之类，可，可以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芙大的学生，四舍五入一下，也算她的学生了。
　　可手机这会儿不在她手上：“好啊，不过你要先等——”
　　“蔷蔷。”谢洵意走过来，视线冷淡落在男生身上：“这位是？”
　　男生看见谢洵意在谢蔷身边站定，脸色在眨眼空隙变了好几变，逐渐白下来。
　　这是已经，有了男朋友吗……
　　谢蔷一无所觉，还在耐心解释：“他是芙大的学生，最近在学习法语，想加个微信让我帮他练习法语口语。”
　　男生如遭火烤，顶着谢洵意的目光，艰难咽了一口吐沫：“我……”
　　谢洵意：“想要我妹妹联系方式？”
　　妹，妹妹？
　　男生眼里再次亮起希望之光，直愣愣盯着谢洵意：“对，对的，可以吗？”
　　男人的心思在同性面前形同无物，一个知道藏不住，一个没心思跟他周旋客套。
　　谢洵意收回视线，示意谢蔷抬手：“叫什么。”
　　男生连忙回答：“张嘉嘉！嘉奖的嘉。”
　　谢洵意将玫瑰花手链戴上谢蔷手腕：“做什么的。”
　　男生：“我现在是芙大
　　大四年级学生，物理专业！”
　　谢洵意：“家在哪。”
　　男生：“海城！”
　　谢洵意：“毕业后做什么。”
　　男生：“啊？这个我还没想好。”
　　谢洵意松开谢蔷，重新看向他。
　　男生一脸期待。
　　谢洵意：“所以，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没有未来规划，没有留在芙城的打算，”
　　他每说一句，男生脸就憋红一分。
　　想要辩驳自己未来会有规划，会有工作，会有收入，可是面对明显已经事业有成，身处上流的谢洵意，画的大饼就全卡在了喉咙眼。
　　谢洵意：“你觉得你可以么？”
　　“我……我……抱歉，打扰了！”
　　男生实在扛不住这样戳肺丸子的公开处刑，匆匆甩下一声道歉，紧捂着脸，羞愤离开。
　　谢蔷目送男生往电梯反方向跑掉，直到人实在看不见了，才慢吞吞扭回脑袋。
　　心虚地偷瞄一眼谢洵意，试图转移话题：“哇，哥哥，这个手链好漂亮——”
　　谢洵意：“你刚刚打算给他联系方式？”
　　转移失败。
　　谢蔷欲哭无泪，企图进行垂死挣扎式解释：“因为他是芙大学生，又很诚恳很礼貌地说想学法语……”
　　电梯来了，谢洵意兀自迈步进去。
　　谢蔷巴巴跟上，声音小小弱弱，可怜兮兮：“哥哥……”
　　谢洵意：“谢蔷。”
　　被叫了大名的谢蔷同学忍不住一抖，缩了缩脖子：“在。”
　　“撒娇没用。”谢洵意按下楼层按钮：“一遍汉语词典，大概什么时候能抄完。”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突然多了好多评论，开心，谢谢你们这么好看还愿意看我写故事～
　　之后固定0点更新可以吗，白天事情有点多，实在写不完，我码字又很慢很慢……


第20章 第 20 章
　　◎扎我盖头骨了◎
　　谢律师冷酷无情说一不二, 说让抄就要抄，撒娇卖萌都没用。
　　谢蔷趴在书桌上，咬着笔头, 苦大仇深瞪着厚如搬砖的词典，恨自己的乌鸦嘴，更恨自己脑袋不好使。
　　笨蛋啊笨蛋。
　　这么厚的一本字典，要抄多久才能抄完啊？
　　辛辛苦苦一上午就抄了两三页, 谢蔷累了, 手很累, 脖子很累, 最关键的是，心好累。
　　这种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真是一秒钟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一咬牙坐直起来, 拿起手机，表情严肃开始编辑信息。
　　律所。
　　从资料室回到办公室, 谢洵意将装着资料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坐下打开电脑给青辉发了条消息, 让他自己过来拿。
　　刚关掉窗口, 右下方小图标弹出消息提示, 谢洵意顺手点开。
　　【谢蔷】：/图片
　　【谢蔷】：手好酸……比上次吃的柠檬鸡爪还要酸……/小兔抹眼泪jpg.
　　【谢蔷】：哥哥……
　　【谢蔷】：/小兔拜托jpg.
　　【谢洵意】：怎么还在A声部？
　　【谢蔷】：/小兔惊恐jpg.
　　【谢蔷】：哥哥，这已经很多了！
　　【谢洵意】：字再好好练练。
　　【谢蔷】：……
　　【谢蔷】：哥哥再见。
　　青辉推门进来，看见电脑后面的谢洵意时蓦地止步, 脑袋后仰一脸见鬼：“家人, 你在笑什么？”
　　谢洵意关上聊天框, 嘴角弧度随之放平, 将手边资料往前推了些：“你要的资料。”
　　青辉已经不关心资料了, 上去摸过文件袋, 还保持狐疑的眼神盯着谢洵意：“看什么, 这么开心。”
　　“没什么。”谢洵意的屏幕上只有工作内容，青辉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知道了知道了。”
　　青辉唉声叹气得装模作样：“就是感情淡了呗，烦我了呗，懒得理我了呗。”
　　谢洵意打开邮件箱：“出去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青辉啧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带什么门，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谢洵意：“什么事。”
　　青辉：“家居饰品店团购，半价，算你一个不？”
　　谢洵意想也不想：“不用。”
　　青辉：“真不用？我上网店逛了一下，什么花瓶摆件装饰物都挺漂亮，买点儿放家里，回家一看赏心悦目，心情都好了不是？”
　　“不需要。”谢洵意是油盐不进，面对好友的极力推荐眉头都不带动一下：“家里有了。”
　　“你家有？真的假的？”
　　青辉可不信他这个：“而且退一步就算真的有，以你那个眼光，能漂亮么？”
　　谢洵意敲了两下空格：“比你那些漂亮。”
　　青辉现在可以确定他就是单纯在敷衍自己了：“你都没看过我这儿有什么就比我这些都漂亮了，怎么着你家东西还能从天上摘下来的啊？月亮？”
　　谢洵意：“差不多。”
　　青辉白眼一翻：“行行，不要就算了。”
　　他摆摆手，转身往外：“本来小顾还说要推荐你买个捕梦网，上午买下午就能到，女孩子都喜欢，拿回去送蔷蔷正好……”
　　谢洵意终于舍得抬头：“什么网？”
　　“捕梦网。”青辉用手简单跟他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一个手工艺挂件，有羽毛有小灯，还能定制加什么珍珠蝴蝶，反正挺好看，估计女孩儿都喜欢，不过既然你说你家不缺装饰品，还是算——”
　　“我要一个。”谢洵意指尖点了点桌面，沉吟片刻：“粉色，珍珠蝴蝶都要，钱一会儿转你。”
　　*
　　*
　　团购地址在公司，下班之前，小顾踩着点把包裹送到谢洵意手里：“谢律师，您的少女粉蝴蝶珍珠豪华捕梦网到咯，收货愉快，下次有需要请继续光临哟～”
　　谢洵意接过包裹，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你的店？”
　　“当然不是。”小顾笑眯眯：“是我小姨的，新店开张，感谢大家支持啦，期待一个开箱反馈！”
　　谢洵意带着包裹回到家，打开门，家里安静得出奇。
　　他有些不适应，视线在屋子里游走一圈，最终定在沙发上。
　　平日里一听见他回来就要守在门口热情迎接的小姑娘这会儿正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一头，怀里搂着她最喜欢的向日葵抱枕，瞌睡正香。
　　谢洵意将关门动作放的很轻，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走进去，包裹被随手放在茶几面。
　　地毯上落了谢蔷看电视时喜欢搭在身上的薄毯，谢洵意弯腰捡起来，重新盖到谢蔷身上。
　　谢蔷其实没有睡得很沉，尤其还是在客厅，谢洵意开门她隐约有意识，而毯子盖上身上轻微的沉压感终于让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见谢洵意了，她还有点懵：“哥哥。”
　　谢洵意嗯了声，收回手：“怎么不回房间睡。”
　　“没想睡的，就是想躺一会儿……”说到这里，谢蔷脑筋悠悠转了个弯，坐起来：“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谢洵意挑了挑眉。
　　谢蔷喃喃：“我都还没准备好……”
　　谢洵意：“准备什么？”
　　“……”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了，谢蔷终于彻底清醒，迅速闭紧嘴巴，手指抠着抱枕上的蝴蝶结，眼神开始飘。
　　谢洵意发现她的躲闪，片刻便意识到什么：“没换衣服，没化妆？”
　　看谢蔷睫毛不自然地一颤，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为什么。”
　　心思被戳得透透的，谢蔷见瞒不下去，只好垂头老实交代：“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下班回家之后可以心情好点……”
　　这句说完，客厅里也安静下来。
　　风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掀起窗帘一角，汽车喇叭声从很远的楼下传来，被压得遥远模糊。
　　谢蔷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谢洵意，正好蝴蝶结被她抠散了，她就用指尖仔细挽起来重新系。
　　夕阳的光倾斜着铺进来，给她笼上一层暖调的光晕，将她一侧头发染成更亮的颜色，又沿着额头跳跃到鼻尖，仔细描绘，贪婪地留恋在她周身不肯散去。
　　丝带刚拉紧，忽然发顶一热。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压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揉了揉，一声“谢谢”从头顶传来，低沉温和，情绪不明。
　　谢蔷看不见他的表情，等到重量消失想要抬头时，怀里被放进一只盒子。
　　谢蔷连忙抱住：“这是什么？”
　　谢洵意起身：“礼尚往来的回礼。”
　　礼物？
　　谢蔷眼睛亮起来：“现在可以拆吗？”
　　“可以。”谢洵意往厨房去。
　　冰箱里还有许多新鲜的菜，谢洵意拉开冰箱门拿出一些，抬起眼，从冰箱旁侧的玻璃窗上看客厅的倒影。
　　小姑娘收到礼物很开心，收到喜欢的礼物就更开心了。
　　盒子一拆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惊喜，连拿起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谢洵意勾了勾唇，恰好手机震动，他收回目光，拿出手机。
　　【小顾】：怎么样谢律师，开箱了吗？蔷蔷喜欢否？
　　【小顾】：/期待/期待
　　【谢洵意】：嗯。
　　【小顾】：好耶！开心！
　　【小顾】：顺带打个广告，我小姨店铺像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有很多哟/星星眼
　　【谢洵意】：店铺链接发我。
　　*
　　*
　　谢蔷可喜欢谢洵意送她的捕梦网了，吃饭的时间里一直惦记着，吃完了，就立刻带上盒子一起一起快乐飞回房间，慎重比划来比划去，终于找到一个最满意的位置挂上。
　　再拍个照，实时和最好的朋友分享自己的快乐。
　　【谢蔷】：/图片
　　【谢蔷】：快看布鲁斯，我的新礼物，好看吗？
　　【布鲁斯】：捕梦网？美丽，是谁送给你的，在中国认识了新朋友吗？
　　【谢蔷】：不是哦，目前为止还没有新朋友，是哥哥送我的。
　　【布鲁斯】：看起来你们的相处已经非常和谐了，这非常棒！
　　【布鲁斯】：对了，我也有事想问你，我今天听我男朋友说中国一个很好玩的节日就要到了，你会出去玩吗？
　　【谢蔷】：是吗？是什么节日？
　　【布鲁斯】：好像叫七七节。
　　七七节？没听过。
　　谢蔷好奇了，电话挂断后她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可惜什么也没有搜到。
　　她带着疑惑回到客厅，正好听见和谢洵意通电话的青辉在问：“你休还是我休？反正七夕那天，咱俩得留一个在律所。”
　　要换做往年，青辉肯定不会这么问谢洵意，因为问了也白问，寡王不爱热闹，必然会选择节日坚守工作岗位，他只管潇洒只管浪就行。
　　但今年不一样了。
　　寡王身边多了个小姑娘，又乖又甜又讨人喜欢，寡王宝贝得很。
　　所以他觉得这问题，今年还是很有问一问的必要。
　　谢蔷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脚步轻快跑过去，往沙发背上一趴：“哥哥，七七节是什么节，好玩吗？”
　　“好玩啊，好玩得不能再好玩了。”
　　谢洵意还没说话，青辉抢口答：“不过城区除了促销没什么活动，得去晚上的江边，那里最有意思，你一定喜欢。”
　　谢蔷眨眨眼：“是吗？可是我刚刚搜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搜到啊。”
　　青辉：“因为是七夕，夕阳的夕，不是七七，你重新搜下试试看。”
　　青辉刚说完，不用谢蔷去搜，谢洵意已经找出了一段视频，偏移手机送到谢蔷面前。
　　视频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
　　但其中灯火璀璨的河岸，精致明亮的花船，古韵浓郁的布景，还有身着漂亮服装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在深深吸引着谢蔷。
　　视频结束，谢蔷立刻抬头去看谢洵意，一双眼睛像极了渴求小鱼干的小猫，又圆又亮。
　　谢洵意：“想去？”
　　谢蔷连连点头。
　　谢洵意收回手：“那就去。”
　　青辉很自觉：“行，今年终于轮到我留守岗位了。”
　　小猫吃到了小鱼干，两眼弯弯，抿着上翘的嘴角期待地问：“那我也可以穿像那样漂亮的裙子吗？”
　　“那当然。”
　　青辉再次抢了谢洵意的话头，乐呵呵道：“正好小顾特别擅长这些，到时候让她过去给你弄。”
　　青辉行动力很强，转头就去找了小顾。
　　而小顾的行动力更强，初七当天整整提前了两个钟头出发，拎着大包小包，顺着青辉发她的地址摸到了谢洵意家门口。
　　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
　　真是针尖上落芝麻了，做梦都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机会进谢律师的家。
　　而且还是谢律师亲自给她开门！
　　遭了，今年可能要大富大贵。
　　谢洵意：“进来吧。”
　　“好的好的，谢律师打扰了。”小顾怀着满心虔诚踏入玄关。
　　“哥哥，是小顾来了吗？”
　　脆甜甜一道声音从房里面传出来，听得小顾仿若风油精灌顶，迅速抬头望向门口。
　　谢蔷从房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小顾。
　　娇娇小小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眼睛大大脸蛋圆圆，青春洋溢亲切友善，从头到脚都写着讨人喜欢。
　　谢蔷好喜欢小顾的，见着人就想开心地上去拥抱，可是没走两步就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小顾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饱含热泪，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谢蔷脑袋缓缓一歪：“……？”
　　三分钟后。
　　小顾：“妈妈我出息了，我竟然见到了活的仙女！”
　　谢蔷满面通红：“没有没有，小顾你也好漂亮。”
　　小顾：“你们仙女都是这样的吗，连耳朵根子和尖尖都写着完美！”
　　谢蔷羞得睫毛乱颤：“不是不是，大家耳朵都一样。”
　　小顾：“我的太奶奶啊，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牛逼！”
　　谢蔷头顶都快冒热气了：“哪里哪里，只是一点点牛逼。”
　　十分钟后。
　　小顾：“蔷蔷你太美了太美了，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模！”
　　谢蔷闭着左眼给小顾慢慢刷颜色，留着右眼淡定刷着社交软件。
　　小顾：“这鼻子太绝了太绝了，翻糖娃娃也不见得能有你这个原装捏得好！”
　　谢蔷刷完一个软件了，开始切换另一个软件。
　　小顾：“三岁就和现在用一张脸吗，皮肤怎么可以好成这样好成这样！”
　　谢蔷挠挠下巴，扬声：“哥哥，我的千层饼还没有烤好吗？”
　　谢洵意端着千层饼出来时，谢蔷面妆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方便小顾给她弄头发。
　　不得不承认小顾在这方面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加上模特底子绝佳，仅仅是半成品就已经足见惊艳。
　　谢蔷照过镜子，横看竖看特别满意，见谢洵意过来，仰头大方展示给他看：“怎么样哥哥，牛逼吗？”
　　“……”
　　谢洵意选择性无视了这句发问，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不用涂口红？”
　　谢蔷：“小顾要吃东西就吃完再涂。”
　　谢洵意将盘子放在谢蔷面前茶几上，看见旁边搁着的两只毛茸茸的东西，随手拿起一只：“这是什么？”
　　“兔耳朵，要戴脑袋上的！”小顾正好梳到这一步了，喊谢洵意：“谢律师你帮我拿过来一下，就杵这儿，这儿，对对对，扶好了，等我先把周围头发固定……”
　　谢蔷拿着千层饼，从镜子里看过去，谢洵意清冷沉静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一丝困惑和难以理解，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仍旧端端正正地帮她扶着兔耳朵。
　　不懂，但听话。
　　以及一种很难形容的，矛盾的可爱
　　谢蔷低头咬下一口三明治，咀嚼的动作也没有办法掩藏她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
　　又一个小时结束，终于大功告成。
　　谢蔷在小顾帮助下换好衫裙穿好披帛，法国小蔷薇彻底化身月宫小玉兔。
　　小顾退后一段距离把人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嘴巴一瘪，又要热泪盈眶。
　　“我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作品诞生了，太感动了谁懂，我真的会哭！”
　　谢蔷迅速从桌上抽了两张卫生纸给她递过去。
　　小顾接过，干洗了下两只眼睛，蹲下开始收拾东西：“可惜我妈催着我这个假期回去一趟，不能跟着你一起去江边拍上他八百张照片，蔷蔷你可要记得给我返图，我后期也很厉害……”
　　谢蔷蹲下帮她一起收拾，跟着她嗡嗡嗡的节奏时不时点下头，兔耳朵顶在脑袋上也要跟着颤一下。
　　把人送出门后看看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谢洵意帮着谢蔷拉开门，在她敛着裙摆小心翼翼把自己往副驾塞时，又顺手帮她折了一下高度略超标的右耳朵。
　　然后就看见耳朵底座貌似松了一下。
　　“……”
　　谢洵意蹙了蹙眉，迅速松手。
　　谢蔷坐好了，见谢洵意还站在旁边：“哥哥，怎么了？”
　　谢洵意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勉强确定那只耳朵没有要掉的迹象：“没什么。”
　　说完关上副驾门，转身绕回另一边开门上车。
　　然而事实证明，有一些隐患种下了，不及时解决，迟早发作。
　　七夕过节的人不少，车子上了高架就开始堵，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拉长到一个小时。
　　一路的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谢蔷的期待都被摇成了瞌睡。
　　又因为不能弄乱发型得强撑着不能睡，等到点停车时，谢蔷人都不大清醒了。
　　“旁边有台阶。”谢洵意提醒她：“下车时小心一点。”
　　谢蔷含糊嗯了声，推开门下去，就感觉脑袋上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关门时顺手往头顶一挠——
　　谢洵意锁上车，刚从车头绕到里侧，就看见谢蔷站那儿一脸懵逼看着他，头上两只耳朵只剩一只了，另一只正无辜地躺在她手心。
　　谢洵意：“……”
　　谢蔷：“……”
　　参加江边七夕夜活动的人群历来年轻人居多，他们穿着最漂亮的汉服，画着最精致的妆容，和亲人好友三江成群，往来织成一道美丽而和谐的沿江风景线。
　　而在这一道风景线中，又有这样赏心悦目的一处碎景：
　　年轻的女孩儿身着粉白衫裙，一头长发被巧手挽得精妙玲珑，两边鬓上羽毛团茸飘逸，再配上一张上天偏爱的娇俏脸庞，活脱脱一只现成逃下月宫的玉兔，灵动可爱，清丽绝伦。
　　就是不知道下凡时跑偏挂哪个树杈子上了，耳朵都给撇掉了一只。
　　然后很巧地就被她面前相貌英俊，气质矜贵的年轻男人捡个正着。
　　眼下男人正凝着眉首，手举耳朵，神情严肃地斟酌着应该如何将它重新栽回小玉兔脑袋上。
　　后者则是配合地抓着男人衣袖低着头，乖巧等待自己耳朵重新长回脑袋。
　　在车水马龙间，在人潮往来中，他们显得那样恬静美好，赏心悦目。
　　而就在过路的人们被此景吸引，有意无意靠近时——
　　“怎么扎不进去？”
　　“啊？是不是要往中间一点？”
　　“这里？”
　　“啊啊！！哥哥你扎我盖头骨了！”
　　作者有话说：
　　已经生死时速了，我发誓QAQ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这么慢


第21章 第 21 章
　　◎我要这只火鸡◎
　　就简简单单一只耳朵, 两个人捣鼓半天愣是没给捣鼓好，甚至还有趋势越搞越糟。
　　旁边有位等待朋友顺带姨母笑围观的小姐姐实在是坐不住了。
　　“不能那样弄，单纯这样插进去是不行的, 还得用夹子固定，来来来我来。”
　　谢洵意实在解决不了，只能顺势将这项工作让给更专业的人：“麻烦了。”
　　“没事，小问题。”小姐姐手巧, 先是三两下将几簇被谢洵意弄乱的发型复原了, 然后开始固定耳朵。
　　“位置很好找, 只要和另一只对称就行。”她边弄边教谢洵意：“看高度一致就能固定了, 不需要太深，这种钗子尾部要扎到你家宝贝头皮是会很痛的……”
　　谢洵意点点头, 听得极认真。
　　“好了！”大功告成，小姐姐后退半步, 左右端详一阵, 满意道：“没问题了, 很对称, 特别漂亮。”
　　谢蔷对小姐姐感激不尽, 原本她都准备要再弄不好就把另一只也拆了：“谢谢你，大善人。”
　　此话一出，不光小姐姐愣住, 就连听惯了她语出惊人的谢洵意也难免失语。
　　片刻后, 小姐姐终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天, 小兔, 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蔷不明就里, 茫然去看谢洵意, 后者无奈：“不好意思, 她的中文还在学习中，见笑。”
　　“看出来了。”
　　小姐姐笑意不减，拿出手机晃了晃：“你真的是我见过穿汉服最漂亮，说中文最标准的国际友人了，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合影一张吗？”
　　“当然可以。”谢蔷点头同时不忘严谨解释：“不过我只有一半在国际，另一半也在中国。”
　　手机被高举过头顶，记录下两张不同国籍，却同样美丽正茂的青春面孔，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她们的合影被不少路过的人看到了，小姐姐离开之后，接连又有几个小姑娘上前提出同样的请求。
　　此时此刻，开开心心和女孩子们合影的谢蔷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直到进入活动区域。
　　大家仿佛在凑一种很新的热闹。
　　上一个刚拍完，就有下一个立刻续上，谢蔷甚至连手都来不及放下，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活动打卡点，谁来都要拍照签到。
　　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没能成功走出200米。
　　谢洵意看出谢蔷眼底的新鲜感已经转化为疲惫，在下个人手持单反上前时动作自然将谢蔷带到身后：“抱歉，我们也是出来玩的，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对方等了好一会儿了，有点不甘心：“就一张可以吗？很快！”
　　谢洵意音色冷淡：“不好意思。”
　　听出他的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对方无法，只能失望退开。
　　第一个碰钉子的人出现，后面的人也就识相地没有再往上凑。
　　偶尔有不知前情的，也都被谢洵意无差别拒绝，不用继续保持微笑当人形打卡点，谢蔷终于解脱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抓了一下滑下来的披帛，脚步恢复轻快：“河边吗？”
　　谢洵意拐了个弯：“先去吃饭。”
　　活动主场都在河边。
　　时间翻过七点，天色渐暗，沿河灯光悉数被点亮，同水中倒影交相辉映，串联成一条璀璨闪烁的丝带，绵绵延延伸向远方。
　　月上柳梢，河中鳞波荡漾，乌船往来，两岸衣香髻影，人影绰约。
　　还有各色各类摊贩小铺，节日限时活动，整条护城河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从饭店离开来到河边，谢蔷甚至来不及去回味那道凉拌鲫鱼有多好吃，就被沿岸盛景迷了眼睛，快要走不动道。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无差别吸引着全世界任一民族任一肤色的人，那么中国的传统文化必定名列前茅。
　　糖果，糕点，热饮，新茶，灯笼，团扇，禁步，珠花……
　　传承民族百年千年的审美，小洋娃娃简直不能更喜欢了。
　　再加上旁边有个几乎无条件纵容她的谢洵意，半圈没逛到，小零食小物件已经快装满一整袋。
　　好像买的有点多了。
　　谢蔷搓着刚买的熊猫团扇，咬着腮帮默默进行自我反省。
　　然后下一秒就被隔壁木雕小摊吸引过去。
　　“这个好看。”她一眼相中一只小狗形状的木雕，拿在手里开心分享给谢洵意：“和你的电脑颜色好配，还有爱心斑点，放在旁边一定很……好……”
　　话还没说完，声音倒是先小了下去。
　　差点忘记，哥哥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算了没什么。”
　　谢蔷飞快吐了下舌头，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将小狗放回原位。
　　“确实挺配。”谢洵意：“拿上吧。”
　　嗯？
　　谢蔷微微睁大眼，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已经付了钱的谢洵意转头问她：“那边在画糖画，要不要去看看？”
　　要问中国人糖画是什么，答案一定就是所有人童年记忆中最漂亮的甜味。
　　但如果要问一个从小在浪漫之都长大的半吊子中国人——
　　谢蔷：“好牛逼！”
　　谢洵意听得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厉害就说厉害，别什么都学。”
　　谢蔷：“为什么？牛——”
　　谢洵意：“谢蔷。”
　　谢蔷声音顿时一弱：“牛……那啥是不好的词吗？”
　　谢洵意：“……”
　　他抬手揉了揉鼻梁，深谙对待谢蔷时，转移注意力永远比深入讨论来得简单有效：“你不用管这么多，去挑一幅糖画，然后把这个词从脑袋里给我清理出去。”
　　谢蔷鼓着腮帮：“喔。”
　　糖画小摊很受欢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大多手里都有糖了，就是舍不得走，看不够。
　　摊主是个特别和蔼的老爷爷，终于轮到谢蔷时，糖画爷爷笑呵呵问她：“要先转一转，还是直接选？”
　　谢蔷不转，她早就选好了：“你好，我要这只火鸡。”
　　谢洵意：“……”
　　围观人群默契地安静一瞬，笑声轰然爆发。
　　谢蔷脑袋上问号蹭蹭往外冒，被他们笑得心里没底，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称呼出了错，不确定地改口：“火鸭？”
　　这回连老爷爷也忍不住笑了，拿出一根细长竹签来：“孩子，凤凰是吧，这就给你做，看好咯！”
　　老艺人心定手稳，勺子舀了热糖水随随便便三两下，就勾勒出了一个活灵活现气势磅礴的飞鸟轮廓。
　　可是谢蔷这会儿没心思看了，偷偷拽住谢洵意袖子，小声问：“哥哥，凤凰是什么？”
　　她的披帛又快滑到地上了，谢洵意索性帮她拿着，低声解释：“中国古时神话里浴火重生象征祥瑞的神鸟。”
　　谢蔷：“……”
　　谢蔷：“………”
　　谢洵意：“怎么了？”
　　谢蔷不说话，默默低头，低头，再低头，直到额头抵住谢洵意手臂。
　　没脸见人了。
　　“没事。”谢洵意习惯性想摸摸她脑袋安慰她，抬起手才想起她今天脑袋摸不得，只能改为捏了下兔子耳朵：“凤凰的设计里确实有鸡的元素，你那么说也不算全错。”
　　谢蔷还是不说话。
　　糖画爷爷动作迅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栩栩如生的一只凤凰便立在了竹签上：“来，小姑娘，你的凤凰做好咯。”
　　他一说凤凰，人群里就有人开起玩笑：“什么凤凰，那是人家的火鸡哈哈哈。”
　　“怎么样姐妹，我们中国的火鸡长得牛逼吧？”
　　“哎哟，乐死我了。”
　　谢蔷拿着糖人低头溜得飞快。
　　出去老远，脸上的红还半天不退，团扇风好小，怎么扇风都没用。
　　谢洵意跟上来了，她生怕他又提起刚才的事，故作镇静地抬头望天：“好热喔，明天不会下雨吧……”
　　谢洵意配合地问：“想喝什么？”
　　谢蔷：“水果茶。”
　　不远处正好有家奶茶店，排队的人有点多，谢洵意就让谢蔷留在原地等他。
　　谢蔷比了个ok的手势，等人走远了，嘴角立刻又垮下来，拿起手机：
　　【谢蔷】：布鲁斯……我刚刚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丢了一个好大的脸(T . T)
　　她耷拉着脑袋全心全意跟布鲁斯分享自己的尴尬经历。
　　没多时，一道穿着熟悉白色休闲衬衫的高大身影从她面前走过去。
　　谢蔷注意力还在手机上，脚下就无意识跟着那道身影往外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抬头对上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谢蔷整个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意识到是自己跟错了人，她面上又有发烫的趋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分心了没有注意到。”
　　男生一看见她，脸霎时竟红的比她还厉害：“没没没事没事，没关系的，下次注意就行了，女孩子在外面玩还是要多小心些。”
　　男生很快离开了，谢蔷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座桥上，桥两头都是没有见过的景。
　　第一反应是想回头去找谢洵意。
　　走出两步又觉得不妥，怕一来一往的错过，还是选择了留在原地给谢洵意打电话。
　　“桥上？”谢洵意蹙起眉心，迅速在大脑里将沿江路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桥都过了一遍。
　　几个女生同样买了奶茶出来，无意看见站在路边的谢洵意，表情瞬时一亮。
　　然而就在她们推推搡搡想要上前时，其中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他手里那条粉白披帛，还顺手给同伴指了一下。
　　“……”
　　行了，散了。
　　谢蔷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帮谢洵意挡去了一次小麻烦，磕磕绊绊形容了一下桥的形状长度，又往左右看了看：“旁边还有一家卖乐器的店。”
　　谢洵意知道了：“站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谢蔷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原地定住放空两秒。
　　想起来了，刚答应了布鲁斯拍火鸡糖画给他看。
　　结果还没打开相机，她就发现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她一口都舍不得咬的糖画残了，一路人太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断了两条尾巴。
　　怎么会这样……
　　谢蔷的悲伤真的好巨大，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吃掉算了。
　　那还拍给布鲁斯看吗？
　　可是first look已经不完美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女声里带着浓浓的不悦：“你男朋友人呢？”
　　谢蔷抬头，发现是个身高很优秀的姑娘，身材火辣气质上佳，五官相貌更是叫人眼前一亮。
　　就是好像有点，凶？
　　无论是张扬上挑的眼妆，深到发灰的口红色号，还是大到夸张的圆形耳环，高高束起的马尾。
　　她只是抄着手一言不发站在那儿，就能完美诠释出八个字：高贵冷艳，气场强大。
　　谢蔷多少有点被震慑到，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更奇怪她为什么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我没有男朋友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孩儿闻言眉头一皱：“之前跟在你身边那个穿白衣服的不是你男朋友？”
　　谢蔷这下知道她在说谁了，摇头：“不是啊，他是我哥哥。”
　　谁知女孩儿听了这个回答，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难看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他这哥怎么当的？呵，男人。”
　　谢蔷：“啊？没有，是我认错人跟他走散了，他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女孩儿：“……”
　　女孩儿：“哦。”
　　女孩儿说完也不离开，继续抄着手面色高冷一言不发站在她旁边。
　　谢蔷看看她，再转回来，又忍不住再看看：“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儿面无表情，莫得感情地吐出一个字：“没。”
　　哇，好酷。
　　谢蔷在心里默默向她竖起一只大拇指，不敢再跟她搭话了。
　　谢洵意来得很快，谢蔷眼尖地在一片人潮中看见他，正要举手示意自己在这儿，身侧始终安静的女孩儿忽然扔下一句：“走了。”
　　谢蔷甚至来不及回应她，回头去看时，女孩儿高挑的身影就已经在灯火映照下渐行渐远了。
　　“她是谁？”谢洵意停在她旁边，递过一杯色彩缤纷的水果茶。
　　“不认识……”谢蔷目送女孩儿身影消失，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转过头看向谢洵意：“她好像是在陪我等你！”
　　谢洵意眉心微动：“她认识你？”
　　谢蔷还是摇头，余光捕捉到河岸闪烁的光点，定睛去看：“那是什么？”
　　谢洵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河灯，可以写上愿望放进去。”
　　谢蔷：“然后灯飘走，愿望就会被实现？”
　　谢洵意：“差不多吧。”都是封建迷信。
　　谢蔷眼睛亮了亮：“连我的也可以吗？”
　　谢洵意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谢蔷：“我没有中国国籍，在中国许愿的话，你们的神仙会理我吗？”
　　谢洵意：“……”
　　谢洵意：“中国诸神博爱无疆，不分国籍，走吧，去下面买灯。”
　　这么无私，不愧是文明古国。
　　谢蔷美滋滋正要跟上，谢洵意忽然停了下来：“扇子给我。”
　　谢蔷听话地把扇子递过去：“怎么了吗？”
　　谢洵意将扇子装进袋子，随后将她空出来的左手裹进掌心，牢牢握住：“牵好，别再跟着其他人走了。”
　　河灯有大有小，谢蔷怕小的盛不下自己的愿望会沉底，特意选了最大那个。
　　关于盛不下，谢洵意原本以为是一个抽象化的艺术形容。
　　直到他们蹲在河边，他眼睁睁看着谢蔷愿望写了满满两张便签还没有写完。
　　谢洵意：“……”
　　谢蔷写完不太放心，抬头去问谢洵意：“哥哥，你家神仙严格吗？”
　　水里倒影的灯光又被投射在谢蔷脸上，夜色温和的阴影打在眼尾，她一心一意看着一个人时，眼神诚挚，好像真的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的模样。
　　谢洵意清晰地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眸色闪了闪，竟率先移开了目光，手里的标签不知何时被揉出了褶皱：“应该吧。”
　　谢蔷于是把两张便签都塞给他：“那哥哥你帮我检查一下我有没有错别字。”
　　愿望涉及隐私，而谢洵意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正欲拒绝时，不小心看到了便签纸上一段话：
　　你好神仙，我的愿望是希望爷爷奶奶健康长生，爸爸阿姨飞黄腾达，额尔茁壮成长人丁兴旺，希望哥哥可以每天工作顺利，欣喜若狂……
　　*
　　*
　　青辉白天从律所下班就回了城郊家里陪父母吃饭。
　　吃完二老出门散步了，青辉一个人无所事事，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现在去河边凑个热闹。
　　越想越来劲，干脆拨通谢洵意电话：“老谢，还在河边呢？”
　　谢洵意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青辉：“小顾说你家里是真养了个仙女啊，什么时候能让我也见见？”
　　谢洵意：“随你。”
　　青辉这回听出来了：“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心情不好啊？干嘛呢？”
　　花灯灿烂的河边，谢洵意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看了眼面前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的小姑娘：
　　“给某个差生改作文。”


第22章 第 22 章
　　◎酷到没朋友◎
　　芙城的时间走到了八月底, 依旧是盛夏驻足的时分，天高云淡，阳光灿烂。
　　纯白色细纱床帘若隐若现藏着一半落地窗, 另一半上方留着窗户，那是风的入口，每一次吹拂着进入，都会撞得海玻璃风铃叮叮玲玲悦耳地响。
　　钢琴琴盖没有合上, 露出黑白齐整的琴键。
　　右边几盆小雏菊秀气地站成一排, 左边八音盒乐声悠扬, 芭蕾姑娘端着双手踮高脚尖, 乘着微风和暖阳浪漫地旋转。
　　明亮的午后，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
　　除了谢蔷。
　　在这样美好的时刻, 她只能抱着书默默站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望着沙发上看文件的男人：“哥哥, 我真的可以解释。”
　　谢洵意靠在沙发背上, 眼神淡淡扫过来：“你想怎么解释？”
　　谢蔷艰难咽了口唾沫。
　　虽然谢洵意戴眼镜真的很好看, 沉稳内敛, 睿智冷静, 都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她这会儿她看着是真的害怕。
　　“哥哥，你跟我说话时候可不可以不戴眼镜......”
　　她怂怂道：“当然看你高兴, 我就是随便建议一下, 不用一定非要要理我......”
　　谢洵意摘了眼镜扔上茶几：“说吧。”
　　谢蔷小小松了口气。
　　“那我开始了啊。”
　　她闭了闭眼, 稍加酝酿后一鼓作气：“其实关于昨晚那篇作文, 我不是偷懒没有好好学习, 只是因为我想着是要给神仙看的, 就想让句式看起来高级一点, 牛那什么一点——”
　　“谢蔷。”谢洵意掌根抵了下太阳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把这个词从你脑袋里删掉！”
　　谢蔷火速道歉：“对不起。”
　　谢洵意：“所以你觉得你的句式变高级了么？”
　　“给你看之前，我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话没说完，谢蔷就已经从谢洵意的脸色看出不妙了，忙不迭改口：“当然现在我已经非常充分认识到我自己的错误了！哥哥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谢洵意：“你没错，是我有错。”
　　谢蔷：“不可能，哥哥怎么会有错！”
　　谢洵意无视她的马屁，目光重新回到文件上：“我存在只考虑到你需要日常交流无碍，没有考虑到你作为老师，正式的书面语言也必不可少。”
　　谢蔷忽然很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脑袋不觉往后仰了仰：“等等，哥哥，你的意思是......”
　　谢洵意：“词典不用抄了。”
　　谢蔷颤巍：“那？”
　　谢洵意：“直接背吧，一天十页差不多，我会不定时抽查。”
　　“......”
　　谢蔷缓缓倒吸一口气。
　　不理解。
　　三十二度的空气明明芥末温暖，为什么吸进肺里会感觉，辣，末，凉……
　　谢洵意：“现在就去书房开始背。”
　　他将文件翻了一页，纸张摩擦的声音化为利刃，往谢蔷脆弱的小心脏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小伤口。
　　也没破皮，主打的就是一个心酸。
　　谢蔷吸了下鼻子，说出最后的愿望：“那我可以把昨晚买的小零食带进去边吃边背吗？”
　　谢洵意冷酷无情：“背完再吃。”
　　谢蔷瘪瘪嘴，眼角随着头顶无形的耳朵一起耷拉下来，委屈四溢：“喔。”
　　谢洵意抬头看她一眼，不禁眉头一沉：“不许撒娇。”
　　谢蔷有气无力：“我没......”
　　谢洵意：“零食在冰箱上层第二个，自己去拿。”
　　-
　　任何一个中国学生没有在学生时代体会到背书背字典的痛苦，那必定都是老师天大的疏忽。
　　就算小时候侥幸逃过了，只要来到中国，那么轮到头上就是早晚的事。
　　谢蔷同学，就是个中典型。
　　可惜时间不会为她慢下脚步。
　　就在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写出一份官腔完美的作文时，就在她还在为不定时抽查而兵荒马乱时。
　　芙大开学日它到了。
　　期待并着紧张，尽管谢蔷头天晚上险些失眠，隔天报道日依旧起了个大早。
　　事关初印象的隆重日子，化妆穿着无一不是斟酌斟酌再斟酌，最后上了车，还不忘仔细检查眼线有没有画到位。
　　“中国大学的教育普遍不走督学路线，老师只是引导，更多是希望培养学生自主自觉学习的能力。”
　　谢洵意叮嘱谢蔷：“去了之后不用太紧张，芙大是全国知名高校，能进去的学生品质素养方面都不会太差，你按照流程走，一般来说不会有问题。”
　　“我看了你的课表，排课宽松，而且大多集中在下半学期，现在刚开学，你有很充分的时间去适应环境，熟悉人群，慢慢来，不需要着急。”
　　“特聘教师情况特殊，不出意外学校都会安排专门人员跟你对接，去了之后，你无论各方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如果有特殊情况，出现其他校方解决不了的事情，又或者有什么人或者事让你觉得不舒服了，记住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哥哥你看我眼线对称了吗？”
　　红灯路口，车子在人行道前刹停，谢蔷纠结一路了，还是没忍住转头问谢洵意：“怎么总是感觉左边高了一点呢？”
　　谢洵意：“......”
　　谢洵意：“我刚刚说的话都听见没？”
　　谢蔷点头：“听见啦。”
　　谢洵意：“我说了什么？”
　　谢蔷就一条一条跟他数：“不要紧张，不要着急，有小事找学校，有大事找哥哥，有别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也要第一时间找哥哥，是这些吗？”
　　谢洵意面色放缓：“嗯。”
　　绿灯即将亮起。
　　松开刹车之前，他将目光在谢蔷眼周围逡巡一圈，未果，又在整张脸上绕一圈。
　　刚松的眉心又一次拧起来：“哪条是眼线？”
　　*
　　*
　　他们住的地方离芙大很近，走路也不过就十多不到二十分钟。
　　过了岔路口红绿灯，车辆很快到达芙大大门口临时停车区。
　　谢蔷从车窗往外看，门口伫立的大石头上龙飞凤舞刻着“芙城大学”字样，正对远处校内的钟楼。
　　气派。
　　谢洵意：“路记住了吗？”
　　谢蔷作为大学老师，上课时间不固定，谢洵意没办法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多数时候她都得自己出门，自己回家。
　　还好路线简单，全程就一个岔路口，谢蔷点点头：“记住了。”
　　在她下车之前，谢洵意不放心地又将话重复了一遍，以及反复叮嘱一条：“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看有没有核桃酱。”
　　谢蔷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认认真真都听完了，推开门下车：“放心放心，我都记住了，哥哥你快去上班吧，不然要迟到了。”
　　已经过了返校高峰期，清早从校外入校上课的学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
　　谢蔷带着特聘文件迈进芙大校门，门外的黑色轿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安静停在原地。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掉转车头，缓缓驶入车流。
　　“三分二十四秒。”
　　从谢洵意一出电梯，青辉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举着手臂看手表时间，语气夸张：“不可置信，我们守时敬业的谢律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了，还迟到了整整三分二十四秒。”
　　他笑眯眯放下手，揣进裤兜：“一大清早的，干嘛去了？”
　　谢洵意：“送人上班。”
　　青辉：“蔷蔷？”
　　谢洵意：“嗯。”
　　青辉：“哪儿啊，方便透露吗？”
　　谢洵意：“芙大。”
　　“芙大？咱们母校？？”
　　之前玩游戏，青辉记得谢蔷说过她是来当老师，联系她的年纪，青辉一直以为是哪个中学的外教：“蔷蔷这么牛？小小年纪都已经是大学老师了？”
　　“不是老师。”谢洵意：“是教授。”
　　“？？”青辉：“what？？？”
　　“什么什么？”
　　小顾抱着一沓打印纸路过，一个不留神就听见了，迅速加入一颗脑袋：“蔷蔷怎么了？”
　　青辉：“蔷蔷现在是芙大老师，不，芙大教授，二十四岁，你敢信？”
　　小顾噌地睁大眼。
　　青辉：“是不是很不——”
　　小顾：“天哪蔷蔷太棒了！长得又好看，性格又讨人喜欢，能力还这么优秀！呜呜呜我的小仙女，老母亲要暴风哭泣，感动落泪了救……””
　　青辉嘴角一抽。
　　谢洵意视若无睹拉开门：“上次的会议记录发我，去通知其他人开早会。”
　　今天的会议主持是青辉。
　　要做的也不麻烦，只是意味着他得全程在首位，不能和坐在底下时那样划水摸鱼了。
　　很无聊，只能玩玩眼神巡逻。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成熟稳重恪守规矩的谢大律师，在一个会议期间摸出手机看了七八九十次。
　　嗯？
　　不寻常。
　　是以会议一结束，其他人都往外散的时候，他就手快地拉了谢洵意落在最后，压低声音问：“你今天还有别的工作？”
　　谢洵意：“没，有事？”
　　青辉：“是有事，不过不是我，是你，开个会手机都快被你摸包浆了，等谁消息呢？”
　　他咕噜这话时，谢洵意好巧不巧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谢洵意：“……”
　　谢洵意收起手机：“没有。”
　　青辉呵笑：“就睁着眼硬瞎说呗，你可瞒不过我，猜猜啊，是不是等蔷蔷消息？”
　　谢洵意转头瞥他。
　　青辉哦哟一声，登时乐了：“还真给我猜着了，怎么，孩子第一天上班，你还担心了啊。”
　　谢洵意蹙着眉心没说话。
　　“嗐，行了行了，关心则乱。”
　　青辉安慰地拍拍他肩膀：“人在学校里面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全很有保障好吧，再说了，又不是去什么公司企业，老师同学好相处得很，没事的。”
　　这些谢洵意当然知道。
　　只是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放心又是一回事：“她中文不好。”
　　“蔷蔷那个中文还不好？”
　　青辉服气：“要不是咱一起玩儿过游戏，我就要信你了，说句不夸张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普通话比蔷蔷还要标准的中国人，考个二甲一点问题没有吧？”
　　谢洵意：“她年纪小，如果同事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她会不适应。”
　　“你多久没回学校了？咱们念书那会儿的老教授早退休了，新上岗的老师不说跟蔷蔷同龄，笼统概括一句都是年轻人没问题吧？”
　　青辉摊着手给他数：“而且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其他老师都是上年纪的，一群亲切和蔼阅历深厚的同事在身边，对她来说不是更好么？”
　　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洵意其实都明白，但眉头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
　　青辉叹了口气，情绪复杂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懂。”
　　谢洵意：“什么？”
　　青辉：“比喻比喻，哎反正你放宽心就行，担心也没用，孩子总要长大，总要经历自己的人生，你也不能一辈子把人拴在身边守着护着是不？”
　　“青律师，外面有人找你。”
　　“知道了，马上。”
　　青辉扬声应完，又转向谢洵意：“我当事人来了，我就先撤退了啊，你要实在担心，就给蔷蔷打个电话问一问，走了！”
　　青辉一走，从会议室往办公室的过道就只剩下谢洵意一个人了。
　　手机依旧没有消息进来。
　　没有消息，那应该就是顺利的意思。
　　谢洵意放下手臂抬步往办公室走。
　　只是还没两步就再次慢了下来，站在原地闭了闭眼，认命再次打开手机，编辑信息。
　　*
　　*
　　谢蔷这会儿可没工夫回信息。
　　不只是回信息，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手机。
　　芙大太大了，她拿了张校园地图研究，花了半天时间找到艺术楼在哪，又花了半天才走过去。
　　接应她的是几位音乐学院的教授和领导。
　　谢蔷其实有点胆怯这种领导人物扎堆的寒暄，尤其自己还处在漩涡中心。
　　好在开学头一天，大家都很忙，没太多空陪她打转耽误。
　　迎接结束，欢迎完毕，再迅速过完任职程序，其他人很快散去各忙各事，只余下一位同系老教师领着她前往办公室。
　　“我姓云，你可以叫我小云老师。”
　　小云老师三十出头的年纪，端庄，知性，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眼神含着水乡女子独有的如水温柔。
　　“我们办公室一共五个老师，加上你就是六个，不过放心，办公室很大，原本是按照八个工位分，如今空了两个出来，就更富余了。”
　　说话间到了办公室门口，小云老师推开门，里面用办公座椅划分出六个区域，环境一如她所说，干净整洁，宽敞明亮。
　　而且非常安静。
　　大概是眼下里面仅有一个人在的缘故，稀疏的鸟鸣被隔绝在窗外，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那位称呼她大云老师就好。”
　　随着小云老师话音落下，里面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和小云老师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谢蔷眼中流露出惊讶，就听见小云老师悠悠补充：“是我的孪生姐姐。”
　　“谢老师。”
　　大云老师看见谢蔷，很快放下耳机起身，面上是和小云老师同款的笑眼盈盈，酷似复制粘贴：“你的每一场演出我都在线上观看过，非常棒，很荣幸可以一起共事。”
　　谢蔷体感很新奇地回复她：“谢谢，我也很荣幸。”
　　她的办公桌在靠窗位置，就在大小云老师对面，望出去时，正好可以将图书馆旁整个湖水区域收入眼中。
　　小云老师带她过去，顺便跟她介绍不在场的几位老师。
　　“桌上放干花的是姜苒老师的位置，姜老师教芭蕾，和谢老师你一样可爱，不出意外，你们一定会非常聊得来。”
　　“放保温杯的是邓璐老师的位置，邓老师这个人有点麻烦，切记和她保持距离，否则她一定会，找你麻烦。”
　　“最后放仙人球的是许湘老师的位置，许老师……嗯，很酷，不过只建议远观，不建议靠近。”
　　谢蔷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她很酷。”对面大云老师微微一笑：“酷到没朋友的那种酷。”
　　小云老师善意补充：“当然，万能的姜老师除外。”
　　谢蔷不解：“没朋友？”
　　“女王不需要朋友。”
　　小云老师语气感慨：“相信我谢老师，你们绝对不会想要成为彼此的朋友，毕竟你们的不合拍程度，大概就是我从未见过种满黑玫瑰的花园里生长出粉色的蔷薇。”
　　话音落下时，走廊外远远传来有节奏的高跟鞋跟踩地的空响。
　　谢蔷闻声回头的同时，办公室门被从外推开，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走进来。
　　熟悉的上挑眼线，熟悉的深色唇彩，熟悉的藐视众生的眼神，熟悉的高贵冷艳的姿态。
　　谢蔷愣了一瞬。
　　下一秒，惊喜点亮双眸。
　　是那天桥上陪她等人的姑娘！
　　对方脚步一顿，原本无甚表情的脸色在看见谢蔷时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她眯了眯眼，吐出两个字：“兔子？”
　　兔子默然片刻，眨眨眼：“你好，我叫谢蔷，感谢的谢，蔷薇的蔷，是新来的——”
　　“知道。”对方掉转方向朝她走过来，抱着手臂，气场强大地停在一步之外：“来教钢琴的特聘教授。”
　　一个高挑，一个娇小。
　　一个东方五官，一个西方面孔。
　　一个高冷御姐，一个软萌甜妹。
　　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在两个极端的人，她们是怎么聊起来的？
　　大云小云头顶问号，面面相觑。
　　许老师为什么会主动搭理人？？？
　　而就谢蔷点头的功夫，对方已经兀自从黑色亮片腋下包里拿出手机，手指随便点了几下，亮出来一个二维码。
　　“加个好友吧。”
　　她顶着大云小云老师愕然的目光，面不改色，说出了让她们的震惊更上一层楼的话：
　　“我是许湘，可以叫我许许，也可以叫湘湘，都随你开心。”
　　作者有话说：
　　突击检查，有人还记得蔷蔷法语名吗>_<
　　谢谢灌溉～
　　-感谢在2023-05-15 19:55:58~2023-05-17 00: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李瞅啥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让我和你说 10瓶；啵啵na 6瓶；卿陸‘’ 5瓶；菘蓝、DixYkm、Sariel、柠檬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 23 章
　　◎甜妹拯救世界◎
　　嘀。
　　扫码成功的声音成功唤回了小云老师的魂儿。
　　表情隐隐有即将失去管理的趋势。
　　她看看许湘, 又看看谢蔷，再看看许湘，再看看谢蔷……
　　还是不可置信：“许老师, 谢老师，你们之前是，认识？”
　　“见过一次。”
　　许湘答得漫不经心又笼统随意，看见好友申请右上角多出一个红色小1, 嘴角情不自禁扬了扬, 又很快压下去, 平静询问：“吃不吃水果？”
　　她所有注意力全在谢蔷身上, 让小云老师有种被人百忙之中抽空敷衍的一句的感觉。
　　……OK，很妙。
　　许湘话题转换得有点快, 而谢蔷还在专心拼写许湘的备注，都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许湘却没再多问, 自顾自转身去到不属于自己的办公位, 熟门熟路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白色袋子。
　　再过去时,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盒水果放在谢蔷桌上。
　　保鲜盒不透明, 谢蔷都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 只是对对方送她食物这个行为而下意识感到惊喜：“谢谢。”
　　许湘却误以为是她很喜欢草莓，于是将另一盒一并也拿出来。
　　指腹压在盖子上，黑色指甲油和粉色保鲜盒在这一刻看起来是奇妙的和谐：“洗干净了, 可以直接吃。”
　　谢蔷：“！”
　　大云：“？？”
　　小云：“？？？”
　　不是, 这位热情似火的美女, 你谁？
　　旁边两双探照灯似的眼睛存在感太强, 许湘收回手继续抱在胸前, 于百忙中再次抽出空往右一瞥：“两位老师也一起尝尝？”
　　大云小云老师立刻小手一抬, 嘴角一弯：“不用不用, 谢谢许老师。”
　　表情动作同步程度堪比经过专业训练。
　　小礼物可以有，但两盒太多了，谢蔷非常感激，却不好意思收下。
　　正想还给许湘，就听门口传来脆生生一句：“今天这么热闹呀？”
　　原来就在无人注意到时，门口又探头进来一位脸颊圆润可爱的姑娘。
　　身高不如许湘那么高挑，身形臂长却格外优越，步伐轻灵，气质独特。
　　联系到小云老师方才的介绍，谢蔷几乎不费功夫就猜出了她是谁。
　　果不其然——
　　“你就是谢老师吗？你好，我叫姜苒，葱姜蒜的姜，草头苒～”
　　姜苒像只快乐的羽毛飘飘然到了她面前，怕她不知道，说时，还不忘用手指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遍。
　　“我的妈妈呀，你好年轻好漂亮，像个芭比娃娃，太超乎我意料了，不过你可以听懂我们说话吗？”
　　“嗯……My English is very laji，But，You are so beautiful！or，do you want to eat  yidian  caomei……”
　　说实话，前面的中文谢蔷听得毫无压力，后面的英文就有点吃力了。
　　“姜老师是说这个吗？”
　　她艰难分辨出其中夹杂的中文，也终于知道里面红彤彤都装的是什么了。
　　“哎呀，湘湘已经给你啦。”
　　姜苒眯起眼睛，歪着脑袋往许湘肩膀俏皮靠了一下：“我们湘湘不愧是我肚子里的万年板蓝根～”
　　许湘不闪不躲，显然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对了，我有件事。”一旁小云老师忽然举手：“姜老师，一会儿你有课吗？”
　　姜苒：“嗯……一二节没有，三四节有，怎么了吗？”
　　小云老师做出个拜托的手势：“那能不能麻烦姜老师一会儿带谢老师参观校园？我和姐姐忙完还赶着回去照顾孩子，可能没有太多空空余期间。”
　　“当然可以～”
　　姜苒笑眯眯一口答应下来：“记得替我向两位宝贝问好，就说苒苒姨姨等回头再去看她们。”
　　许湘一会儿也有课，姜冉挽住谢蔷带着她往外走：“走啦湘湘，一会儿见。”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谢蔷还是有样学样地冲许湘摆摆手，用她独有的浪漫音色：“湘湘再见。”
　　许湘默了一秒，随即从鼻子里高贵地嗯了一声。
　　高跟鞋点地声音干练又清脆，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踩着傲慢步伐走向座位的女王大人，抿起的嘴角已经快要上扬到耳根。
　　*
　　*
　　谢蔷从未进过中国的大学校园。
　　走过一圈，无论是带着中式古典味道的建筑，还是造型独特的广场雕像，抑或者一连串主题新奇的招新社团，在谢蔷眼里都是那么新鲜。
　　而姜冉留校工作好几年了，这些对她来说早稀疏平常没了新鲜感。
　　对她来说，新奇的另有其人。
　　“叫老师实在是太生疏了，我可以叫你蔷蔷吗？”
　　姜冉接了一张社团传单，看上面图画还挺有意思，顺手给了谢蔷：“原来湘湘说在河边遇见的小兔姑娘就是你呀，好巧，缘分果真是妙不可言。”
　　谢蔷不能更赞同：“我以为再也遇不见了，那晚湘湘走得好快，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跟她道谢。”
　　“没关系宝贝，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在中国文化里朋友之间是不用道谢的喔。”
　　说到这里，姜苒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掩唇笑起来：“话说回来，蔷蔷，你那晚上有没有被湘湘吓到？”
　　谢蔷：“为什么会吓到？”
　　“为什么不会？”姜苒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跟家里人走散了，突然有那么一个姑娘出现在你身边，脸色语气估计都不太好，你不怕？”
　　谢蔷回忆了一下，摇头。
　　姜苒意外：“真的吗？”
　　“嗯，就是觉得她好酷，还有……”谢蔷犹豫着道：“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
　　姜苒一听，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开了：“怎么会宝贝，湘湘她绝对没有不愿意搭理你，她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喜欢我？”谢蔷不解：“为什么？我们那个时候都还不认识。”
　　姜苒伸长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当然因为蔷蔷可爱呀，甜妹拯救世界！”
　　谢蔷嘴巴快过脑子：“可是小云老师刚才说——”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迅速闭嘴噤声。
　　不行，不可以这样说，感觉像是在说别人坏话。
　　“小云老师说许老师不好相处，不能做朋友对不对？”
　　共事这么久，姜苒又怎么会连这个都猜不到，笑嘻嘻摆摆手，全没放在心上：“湘湘看起来确实不好相处，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没有试着靠近就将刻板印象保持到现在，说到底还是气场不合，交情注定止步于此。”
　　这番话对谢蔷来说一时半会儿有点理解困难，她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
　　姜苒轻轻拍拍她肩膀：“放心宝贝，你会喜欢湘湘的，而且湘湘真的超级喜欢你呀～”
　　这是姜苒第二次强调了，谢蔷真很好奇，又怕问了之后，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一句抽象的甜妹拯救世界。
　　好像自己找夸一样，多不好。
　　她把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然后就被姜苒一眼看穿。
　　“哎唷蔷蔷你真是太可爱了！”
　　姜苒一见她就总忍不住想抱着她蹭蹭的冲动：“别着急，先卖个小关子，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刚说完，一阵电话铃响。
　　姜苒掏出手机看了眼，收回手：“蔷蔷你等我一下哦，我接个电话，马上～”
　　谢蔷乖乖比了个OK。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姜苒这样活力满满，尾音总是像带着小波浪的女孩子。
　　真的很难忍住不去偷偷感叹姜老师真是好梦幻好美好——
　　“清早八是几个菜嚯得你这个胎神样？老子最后警告你哈，大白天的表给老子整这些死出！再逼信不信老子马上过切邦邦送你两锭子，腰子都给你锤扁！正事搞点说……”
　　谢蔷：“……？”
　　谢蔷：“？？？”
　　“啧，异地恋就是麻烦。”
　　姜苒挂了电话，再转身又是甜甜的笑容：“我好啦，对了蔷蔷，你上午是不是也有课来着？”
　　谢蔷应得有点懵逼。
　　她现在脑瓜子嗡嗡的，不确定刚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我们先回去准备吧。”
　　姜苒挽她的动作已经轻车熟路：“加油哦蔷蔷，你在中国的第一堂课，好好享受为人师表，传道授业的美好吧～”
　　学院的学生们当然是提前许久就收到了消息，这个学期院里会来一位在整个国际音乐领域都享有盛名的法国音乐家，来担任他们的钢琴教授。
　　有点好奇，有点迫不及待。
　　不知道这位钢琴教授究竟是满脸白色络腮胡子的和蔼老先生呢，还是满头银丝仍旧仪态端庄的老太太呢？
　　是老花镜还是木拐杖？
　　开口第一句会是英文，还是法文？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
　　直到这位新教授踏入教室的那一瞬间，由于现实对比预期彻底超纲，脑袋转速跟不上眼睛传递的信息，教室呈现一片目瞪狗呆，鸦雀无声。
　　大场面谢蔷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音乐会现场，气势磅礴的国家剧院，人山人海的大型演播厅，动辄观众几千人上万人。
　　但她在身处那些场景时，都与此时此刻所扮演的身份不同。
　　从音乐的殿堂到襁褓，从演奏家到老师，谢蔷从迈入教室起，从面对几十位学生起，就已经开始感觉到紧张了。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用呼吸完成简短的自我调节，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各——”
　　“啊啊啊天呐！”
　　一位女同学的低呼让所有人如梦初醒，齐刷刷回头好奇朝她看过去。
　　包括谢蔷。
　　然而这位女同学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成为全场焦点了：“老师你还记得我吗？七夕那天晚上在河边的时候，我还和你拍了合照！你竟然是我的老师，妈妈呀我要哭了……”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双眼发亮面颊通红，情绪一时上头，甚至跺了跺脚想要上前去拥抱谢蔷。
　　没跑几步，又硬是被仅剩的一丝理智拦下。
　　谢蔷却在她企图奔向自己时就下意识张了张手欲要做出迎接的手势。
　　见女同学原地定住了，她一愣，想缩回手，对方却因为她鼓励的动作又往前了两步，然后又为她收手的走势定住。
　　谢蔷手也跟着再次定在半空。
　　“……”
　　两人隔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谢蔷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好试探地问：“是要抱一下吗？”
　　这个场景太有意思了。
　　教室的角落不知是谁先没憋住扑哧了一声，凝固的空气重新被点燃。
　　女同学也是忍俊不禁，放开顾忌笑着张开手臂热情奔过去，给了谢蔷一个大大的熊抱。
　　*
　　*
　　下午事情处理完了，青辉闲来无事，又厚着脸皮赖进了谢洵意办公室，瘫在沙发上消磨时间。
　　或者换个说法，他一天天要吐槽的事情太多了，必须得寻个倾诉对象。
　　“我只是暂时帮忙带一下孩子，又不是他亲爹，怎么什么事都找到我头上？”
　　“一开始是因为上课不专心，老搞小动作，他老师专程打电话让我在家教育教育他，ok没问题，偶尔一次嘛，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哇老谢你知道吗，就因为那个皮蛋儿考试不及格，现在他那个老师简直就像是我安在那臭小子身上的无死角监控，时刻向我传达他的最新动态。”
　　“他这节课上做了什么，下节课上又做了什么，睡午觉时怎么不安分，课间又是怎么跟同学打闹……我真服了呀！”
　　“你说就一个补习班，都不是正儿八经学校，搞这么严肃这么认真做什么？他们也需要升学率充门面？”
　　青辉仰头一声长叹：“我太苦了啊，工作已经够心累了，孩子既然已经送学校去了，就不能让我清闲清闲嘛。”
　　“谁有功夫想知道他在学校一天到晚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无不无聊，闲不闲？老谢，你说是不是？”
　　坐在办公位上的人回应了他极具敷衍味道的一声：“嗯。”
　　叨逼叨半天就换来这么一句，青辉啧了一声，翘起脑袋对他发出谴责：“无情，冷酷，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
　　谢洵意这回直接不理他了。
　　青辉哀叹一声，仰倒回去打算为自己高歌一曲小白菜。
　　嘴一张，忽然一阵后知后觉，于是再次翘起脑袋，半眯着眼去看谢洵意的电脑。
　　确定刚没看错，文件浏览窗口被开成了小窗，方便一直挂在一旁的聊天框不会因为文件翻页而被遮挡。
　　跟哪个当事人聊天呢。
　　这么一刻也不能耽误？
　　青辉好奇心上来，不吐槽了，坐起来倾身仔细去看：
　　……
　　【图书馆旁边的湖里还有天鹅，从办公室里面往下可以看到全部，好棒呀。】
　　【办公室里有两位老师竟然是双胞胎，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一样，笑起来酒窝都一样，我一点也分不清(T  T)】
　　【对了哥哥，你还记得节日那晚陪我在桥上等你的女孩子吗？她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声乐老师，是不是好巧！】
　　【/图片】
　　【湘湘和苒苒送给我的草莓，甜～/小兔转圈jpg.】
　　【啊啊啊哥哥，我的学生们好可爱>_<活泼又开心，很像锅炉老人的小煤球们～有一位女同学还跟我一起拍过照片，就在七夕节的河边。】
　　【苒苒的芙城话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像伟大的女巫为征战的士兵祈福的咒语，气势伟大！可是太快了我听不懂，哥哥你知道使初是什么意思吗？】
　　【还是四初？死出？】
　　“老谢。”青辉在他身后幽幽出声：“不是说无聊吗，所以你这是在干嘛？”
　　谢洵意浏览着结案材料，随口反问了一句“什么无聊”。
　　接着视线扫到聊天框里最新跳出的一条消息，额角狠狠一跳：
　　【谢洵意】：谢蔷，在学校不许跟任何人学任何芙城话。
　　“我才说看我侄在学校的行动报备很无聊，你还嗯来着。”
　　青辉满腹幽怨：“合着你一直没听，都在当我放屁，谢铁树，你没有心。”
　　谢洵意：“听见了，是无聊。”
　　青辉指他电脑，一脸excuse me：“那你这又是什么咧？”
　　他们短短几句话时间，对话框里又多出了两句回复：
　　【好/小兔乖巧jpg】
　　【哥哥，学校好多猫猫啊，好胖好可爱，我拍了一点照片，看！/图片】
　　谢蔷几乎把自己第一天进入学校的一切有趣的所见所闻，都实时分享给了谢洵意。
　　它们鸡毛蒜皮，或者早已经是谢洵意曾经在校内几年里见烦了的东西，但通过谢蔷的眼睛去看，似乎又有了另一种新鲜有趣的模样。
　　甚至扫一眼这些文字，谢洵意就能轻易想象出谢蔷是在校园里的哪一处角落，作出如何惊喜的神情，发出怎样言溢于表的惊叹。
　　这一切又怎么会和无聊沾上边？
　　谢洵意拖动材料遮住对话框，语气平静：“你家小孩的事很无聊，和蔷蔷有什么关系。”
　　“闲就去资料室数文件袋，别在这里打扰我工作。”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还是早上看吧qaq


第24章 第 24 章
　　◎你高兴比任何事都重要◎
　　谢蔷的适应力很好, 不过几天时间，已经彻底融入芙大这个全新的校园环境。
　　一如姜冉最开始说的那样，当老师的体验真的太奇妙了, 尤其是在无处不充斥着青春和自由气息的大学校园，就连空气中也充斥着热情和善意。
　　她喜欢这里，喜欢在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
　　和周围事物慢慢熟悉起来的过程是一种很奇妙的享受。
　　大概因为年龄差别不大，相比较起老师, 谢蔷总觉得她的那些学生们似乎更偏向于把她当做一位朋友。
　　一位同龄, 却有着更加富有的知识积累与瞩目成就的学习对象。
　　谢蔷觉得这样特别好。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将自己高高在上地摆在教授的位置, 上课的过程与其说是教授, 她更愿意称之为公有知识的分享。
　　她只是幸运地比大多数人更先一步触碰到它们，仅此而已。
　　至于对大云老师和小云老师, 谢蔷有三个印象很深刻：
　　一是她们几乎等同于复制粘贴的外貌；二是她们轻言细语温柔似水的性格；三就是，忙, 很忙, 非常忙。
　　在谢蔷的初印象中, 这两位永远不是在忙, 就是在通往忙碌的道路上飞奔。
　　课前忙得踩点, 下课忙着离开，如非特殊情况，决计不会在办公室逗留超过哪怕三分钟。
　　旗袍高跟齐上阵都困不住她们风风火火的脚步。
　　仔细算起来, 除了开学第一天, 除了见面匆匆一声招呼, 谢蔷再也没有跟这两位老师有过三句话以上的言语交流了。
　　“嗯......我的建议是换个说法。”
　　去往学校食堂的路上, 姜冉一手挽着谢蔷, 一手转着指尖, 老神在在：“这两位老师可不是忙, 是顾家。”
　　谢蔷：“顾家？”
　　许湘：“去年一起结婚，今年年初又一起生了小孩儿，几个月大的小孩儿离不开母亲，夸张点来说，她们现在已经是挤出时间来上课了。”
　　谢蔷恍然：“原来是这样。”
　　“没关系呀，她们忙，我们不忙，我和湘湘闲得很。”
　　姜冉抱住谢蔷手臂，纵使身高比谢蔷略高一些，也要坚强地试图往人肩上靠：“蔷蔷跟着我们混，我们带你吃香喝辣~”
　　C打头的成语，谢蔷还没有背到这儿，一知半解：“今天食堂会做辣汤吗？”
　　许湘扬了扬唇。
　　姜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刻笑得不行：“对！辣汤，芙城特色水煮牛肉，能吃不？”
　　水煮牛肉谢洵意也做过许多次，早就已经吃香喝过辣的谢蔷自信比出OK：“没有一点点问题～”
　　校园是人才的摇篮，同样也是奇葩料理的摇篮。
　　继上次小米辣火龙果爆炒猪肝，芝麻红油凉拌老婆饼之后，今日奇葩菜谱再次新添一员。
　　“快看呀，这是我的泡椒雪蛤清炖小折耳根，还撒了葱花香菜，一闻就是极品。”
　　姜冉买了热腾腾一盅放在桌上，问她们：“谁先尝？”
　　许女王屈尊吐出三个字：“我有病？”
　　谢蔷凑过去闻了一口——
　　感觉天灵盖都要被干翻了，第一时间捏住鼻梁开始掏手机。
　　作为折耳根狂热爱好者，姜苒一点没觉得有问题，自己拿勺子香喷喷喝了一大口。
　　嗯哼，人间美味！
　　她美滋滋眯起眼睛，看对面小谢老师噼里啪啦开始打字了，一猜一个准：“蔷宝，又在跟你哥哥共享实时信息？”
　　谢蔷点点头，再对准她的折耳根养生堂咔嚓一张。
　　姜冉又舀了一勺：“你哥哥不是律师么，他工作不忙？”
　　谢蔷：“忙呀忙得很，经常工作在公司做不完，还要带回家里做。”
　　“那你这个哥哥不错。”
　　姜冉吹着滚烫的汤，中肯评价：“每天这——么忙都会抽出空回你的消息，已经超过市面上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了，是吧湘湘？”
　　许湘冷呵了一声：“这不是他们该做的么。”
　　回消息？
　　没有啊，哥哥上班那么忙，怎么可能有空准时看见然后回复她的每条信息。
　　何况她也不是因为一定要回复，只是单纯想把谢洵意不在身边时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分享给他而已。
　　谢蔷打算解释，却在开口的瞬间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蓦地哑了声音。
　　低头看了看满是绿色气泡框的聊天界面，她原本只觉得谢洵意没有回复是因为忙碌，现在想想，会不会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看着无聊，比如懒得搭理，又比如，觉得烦。
　　谢蔷不确实是不是因为这些，只是有了猜测，再看看自己发出的一连串信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总是容易欠缺考虑，都没有想过总是这样是不是会打扰到对方工作。
　　“蔷蔷，蔷蔷？”
　　“啊？”谢蔷回过神：“怎么了？”
　　姜冉叼着勺子：“叫你半天啦，在想什么？”
　　“没有，没想什么，不小心发呆了。”
　　谢蔷有些忐忑地撤回了刚发出去的两条消息，正要放下手机吃饭——
　　“你好，谢老师！”
　　耳边突然跟炸开一道惊雷似的，谢蔷被吓得一抖，受惊回头，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男同学高大一块就站在她旁边。
　　“不不不好意思老师！”
　　男生赶忙道歉：“我不是故意吓你，我就是天生嗓门大。”
　　谢蔷默默平复了一下心跳：“没关系，有事吗？”
　　“啊......有，有点......”男生局促地挠着后脑勺，支吾着回头往后看。
　　谢蔷她们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一群同样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见她望过来，迅速停止张牙舞爪挤眉弄眼，抓起筷子就开始闷头扒饭。
　　许湘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姜冉则是了然一笑，撑着脑袋当起吃瓜群众。
　　唯有谢蔷一脸懵逼：“怎么了？”
　　“没！”男生转回来，握起拳头一鼓作气：“老师，你觉得我们几个现在学钢琴还来得及吗？”
　　“现在？”
　　谢蔷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几个望眼欲穿的猴子，有些犹豫：“你们，现在大概都在什么水平？”
　　男生：“我天天听我家楼上小孩儿弹钢琴，算得上有水平不？”
　　谢蔷：“能听懂在弹什么吗？”
　　男生：“能听懂他在弹钢琴。”
　　谢蔷：“......”
　　姜冉默默捏住脸颊，以防自己笑出声。
　　谢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问：“那你们想从哪里学起呢？最基础的指法开始？还是只是想先学一首曲子？”
　　男生一窍不通，说不出来。
　　旁边看热闹的开他玩笑：“学习氛围比较重要，兄弟，要不你从往钢琴上面摆石膏像开始？”
　　结果男生一想还觉得很有道理，眼睛噌噌亮：“老师，你觉得我摆莎士比亚好还是贝多芬好？”
　　谢蔷为难：“可是莎士比亚不弹钢琴。”
　　“啊？钢琴他不弹啊，那他弹什么？”
　　男生嘟囔两句，没有泄气：“没事，那我就摆贝多芬，他肯定是弹的吧？”
　　“也......行。”谢蔷点点头真诚道：“正好他听不见。”
　　男生：“......”
　　姜冉：“噗——”
　　*
　　*
　　谢洵意放下手机。
　　一分钟后，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放下。
　　再一分钟后，他再一次拿起手机。
　　界面上和刚才一样，除了那条消息被撤回的灰色提示，并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发了什么需要撤回？
　　重新编辑这么久都没有好？
　　还是说发错了？
　　发错的话，不能让他看见的东西原本又是准备发给谁？
　　谢洵意没有察觉自己的眉头已经在无知觉中拧紧了，退出界面打算确认一下网络是否正常时，很巧地收到青辉扔过来的一条网页链接。
　　网络正常。
　　所以谢蔷是真的没有再给他发来消息？
　　谢洵意蹙着眉，随手点开了青辉发来的链接。
　　页面跳转进入的却不是什么工作相关的文件或网站，而是芙大校园论坛内一篇校园帖：
　　《还不认识音乐学校特聘教授的人有难了！》
　　【花厘】：开学前，如果有人跟我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完美的，我会竖起大拇指狠狠为他点赞，但是现在，如果还有人对我说这句话，那么我就会把谢老师的照片狠狠甩在他脸上！
　　【花厘】：各位，由于我语言贫瘠堪比我的三围，多的我就不说了，下面放图，大家自行感受。
　　【花厘】：/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睡死山海间】：真人还是AI？
　　【你次饼干啵】：天，我路过艺术楼时见过她！当时真的惊为天人好吗家人们！本来以为是留学生，没想到竟然是老师！
　　【舒缓保湿面膜】：不懂就问，我从这辈子开始积德行善的话，要攒几辈子才能长这么牛逼？
　　【水城啤酒】：长相不是重点，建议各位立刻上网搜索“法国钢琴家黛安丝”，你会跪着回来打开这篇帖子的。
　　【甜橙】：我作证！谢老师真的超级无敌爆炸优秀，而且她真的好可爱啊，虽然这样形容我的教授不太礼貌但是，她真的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星星点火】：谢邀，上完一节课，我的同桌流着哈喇子问我这位老师在用她美丽的脸庞说什么，无语，问我干嘛，我哈喇子还没擦干净呢！
　　【小冰雨】：搜完了，所以音乐学院的课能旁听吗，就艺术细胞忽然觉醒了，很急，我没有在开玩笑。
　　【白桦】：恨我出生太晚！如今的我没有事业有成，没有万贯家财，空有一张帅气而无用的脸庞，大家说，这样普通迷人的我还有机会吗？
　　【霖霖】：陈旭凯你小子脸皮敢不敢再厚一点？
　　【一身猫毛】：哈哈哈哈哈哈！陈旭凯你好，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就算你生早点，也不一定就事业有成万贯家财，就算有，我感觉谢老师也不会看上你。
　　【枫林】：就是！真是够了，你们这些男的能不能少做点白日梦？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清晰认知？
　　【山不转水转】：就是！陈旭凯你闭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句话，还辛苦谢老师特意做了小蛋糕来哄了我半天！很累的好吗，心疼死我！
　　【枫林】：......
　　【山城矿泉水】：艹！每天一万遍，傻呗男都给老娘离美女远一点！
　　【小蛋糕】：为什么要做了我，我做错了什么......
　　谢洵意冷着脸关上帖子。
　　【青辉】：没想到我第一次见蔷蔷竟然不是见真人，老谢，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
　　【青辉】：不过照帖子看蔷蔷在学校是真的受欢迎啊，你现在是不是能放心了？
　　【谢洵意】：章潞安是不是还在学校？
　　【青辉】：是啊，人现在也是个副教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洵意】：找他帮下忙，把这篇帖子删了。
　　【青辉】：删了？为什么？
　　【谢洵意】：蔷蔷刚到学校，风头太大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青辉】：这有什么不好？而且校园论坛是有专门老师还是学生管理的吧，连贴主自己都不能删。
　　【谢洵意】：章潞安会有办法。
　　【青辉】：是么？行吧，那会一会儿找他，对了，这周末咱们要去沿海出差的事你没忘吧。
　　【谢洵意】：嗯。
　　【谢洵意】：帖子删了跟我说一声。
　　【青辉】：......
　　【青辉】：行行行知道了！看养个女儿给你操心得，老父亲姿态越来越重了！
　　-
　　晚饭后，谢蔷在客录完给学生的作业示范，乖乖收拾东西上书房准备学习。
　　之前的练习题册开学之前就已经做完了，她的成语是硬伤，谢洵意就专门给她找了几本成语题册。
　　很难，真的很难，甚至很多是翻了词典看了解释都没办法理解的程度。
　　谢蔷抬头看了看正在语音会议的谢洵意，转而摸过手机，拍下题目发到她们的三人小群。
　　当然没有忘记提前开启手机静音模式。
　　Be quiet。
　　【姜苒】：寸阴是惜，就是时间宝贵要珍惜的意思，这个成语确实有点儿奇怪，拆开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蔷蔷，你怎么还要做题？
　　【许湘】：在学中文？
　　【谢蔷】：是的/流泪
　　【姜苒】：/摸摸可是我的宝，你的中文已经那么好了，还需要学吗？
　　【谢蔷】：没有，我的成语不好，到现在还总是用错。
　　【谢蔷】：对了还有这个，急景流年，它和刚刚那个不是一样的吗？
　　【许湘】：不一样，这个是形容时间过得太快。
　　……
　　谢洵意结束通话，抬头看向小姑娘一手写题一手捣鼓手机，忙碌非常的小姑娘，告知了她自己周末会出差的事。
　　谢蔷：“哥哥要去几天？”
　　谢洵意：“五天左右。”
　　这么长。
　　谢蔷心中感叹了一下，点头应好表示知道了，然后低头继续划拉手机。
　　谢洵意停顿了一会儿，复又开口：“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
　　谢蔷：“嗯嗯，没问题。”
　　谢洵意：“三餐按时吃，晚上别睡太晚，上下班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要记得立刻给我打电话。”
　　谢蔷：“嗯嗯，记住了，哥哥放心。”
　　她嘴上应着谢洵意的话，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注意力愣是半点没有分给他。
　　谢洵意：“......”
　　谢洵意：“写作业时别玩手机。”
　　“嗯？我没有玩呀。”
　　谢蔷看了一遍姜苒和许湘为她提供的通俗解释，再带入题目，仍旧没有抬头：“这些题目太难了，我在向她们请教应该怎么做。”
　　谢洵意就看着谢蔷在题册和手机之间认真专注，时不时会将解决不了的问题投向场外求助，却把坐在面前的人忽略得彻彻底底。
　　谢洵意指腹没有节奏地点着桌面。
　　直到她不知道被什么话题逗乐，捧着手机笑起来——
　　扣扣。
　　清脆两声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谢蔷这会儿终于肯抬头了：“哥哥，怎么了？”
　　谢洵意：“手机收起来。”
　　谢蔷一缩手：“啊？可是我真的没有玩。”
　　“中国考试的规矩，任何时候都不能带手机。”
　　谢洵意面色沉稳，语调平静：“就算是开卷考试，也只能允许带书进入考场。”
　　谢蔷有点蒙圈，很想问现在不是只是在做练习题吗，什么时候变成考试了？
　　这太突然了！
　　但是她不敢。
　　只能委屈地关掉手机放到一边。
　　“有不会的就问我。”
　　谢蔷上一秒还在痛苦考试的话是不是所有题就都只能靠自己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谢洵意冒出这么一句。
　　她更懵了：“不，不是考试吗？”
　　谢洵意：“你想自己做也行。”
　　“不不不我不想！”
　　谢蔷忙慌说完，想到了什么，声音也跟着弱下来，带着顾虑：“可是我问题太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
　　“不会。”谢洵意音色很淡，却没有一秒犹豫地给了谢蔷定心丸：“想问就问。”
　　那谢蔷就放心了，埋下脑袋继续认真做题。
　　才读完下一题题干，就听谢洵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在学校忙么。”
　　谢蔷抬头，发现谢洵意并没有看她，似乎只是没什么目的的随口一问。
　　“不忙。”她回答：“下午也没有课，都在开会。”
　　谢洵意嗯了一声，接着又一随口：“没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
　　怎么会没有，是简直不要太多。
　　谢蔷一一都记着呢，这会儿提起来，她随便就能数出好几个。
　　“有的呀，午餐的时候就有几个学生问我现在学钢琴还来不来得及，他们好有意思，都还没开始学，就已经在筹划要往钢琴上面摆谁的石膏像了。”
　　“还有开会时主讲的老师，她特别厉害，普通话，芙城话，还有芙城味的普通话，三个口音他可以很流畅地开会切换，最神奇我竟然都可以听懂。”
　　“对了，还有中午时三食堂的一道菜，叫什么炖什么折耳朵，名字好长我不记得了，苒苒说好吃，可是我闻了一下，觉得味道好奇怪，还拍了照片想给你看..
　　....”
　　谢洵意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再看着电脑了。
　　他双手放松地交握着置于桌上，专注于听她的分享，并且在她息声时主动问起：“想给我看，然后呢？”
　　谢蔷原本没有打算要问的，但是谢洵意此刻的态度就像是在给他鼓励，而她抵抗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接受了。
　　“哥哥，你会愿意听我说这些吗？”
　　她的问题几乎是瞬间让谢洵意意识到自己一件事：也许他找到了一下午没有收到小姑娘一条信息的症结所在。
　　“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动声色反问。
　　“我的消息太多了，也许会吵到你。”
　　事实上谢蔷自己也不确定，她只是很容易因为自己的猜想而陷入忐忑的自我反省：“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觉得那些事情很有意思，不确定是不是打扰到了你工作......”
　　“不会。”谢洵意在谢蔷没说完时打断了她。
　　他知道谢蔷的意思了，但他不需要谢蔷为这样的事自我反省，只是否认：“你没有吵到我，也没有打扰到我工作。”
　　电脑因为长时间的无操作自动息屏，白色的光源从他脸上消失，壁灯暖橘色的光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冷清的温和。
　　他望着谢蔷透亮澄澈的眼睛，语调清缓，不疾不徐：“蔷蔷，我已经脱离校园许久了，也怀念在母校的那些日子，不用担心我会觉得无聊，你在学校里所见到的每一处景，遇到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很感兴趣。”
　　“我的确很忙，在工作时间里，很多时候没有办法及时回复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收到的来自你每一条消息，我没有遗漏都会看见，也都会认真去看。”
　　“所以蔷蔷，你不需要顾虑什么，只要你想，无论事情大小，也不管何时何地，你可以随心所欲向我分享，你高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夜深人静，他的话成了彻底点亮谢蔷眼底光芒的火源。
　　谢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鼻腔发酸，她攥紧了笔，心情明明是开心的，却总有一股要掉眼泪的冲动。
　　“明白了。”纵使气息不稳，她也憋不住要说一句：“哥哥你真好。”
　　谢洵意：“还有问题吗？”
　　谢蔷微红着眼圈摇头：“没有了。”
　　谢洵意点点头：“那该我问了。”
　　谢蔷表情一愣：“啊？”
　　谢洵意：“今天中午十二点三十八分时，你发出之后又撤回的那条消息是什么？”


第25章 第 25 章
　　◎蝴蝶结歪了◎
　　【谢洵意】：芙城今晚可能有雨, 睡觉记得关窗。
　　【谢蔷】：嗯嗯，哥哥今天工作结束了吗？
　　【谢洵意】：晚点还有一个小型慈善拍卖会。
　　【谢蔷】：出差还要参加拍卖会？
　　【谢洵意】：主办方是我们的委托人。
　　【谢蔷】：喔这样，那哥哥注意休息。
　　【谢洵意】：嗯, 诗背完了？
　　【谢蔷】：……
　　有的时候谢蔷真的会陷入直击灵魂的思考——她为什么会长一张嘴巴？
　　谢洵意出差了，接下来两次小测只能取消，从而换成两份课后作业。
　　原本谢洵意给她留的作业特别简单，两首五言律诗, 一首《静夜思》, 一首《咏鹅》, 对有点中文基础的人来说最多最多不过半小时的事。
　　于是谢蔷当时看了一眼, 嘴巴就开始不受大脑控制：“就这？这么简单的吗？”
　　说完当下，大脑追上来, 她就意识可能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谢洵意甚至没有给她补救的时间, 将两首诗合并成了一首：“那就换琵琶行。”
　　枇杷行？
　　什么枇杷行？
　　当时的谢蔷对这个东西一窍不通, 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谢洵意现场搜索保存下一篇《琵琶行》发到她手机上。
　　谢蔷看了一眼, 登时倒吸凉气, 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谢洵意还要给她增加难度：“在我回来之前背完, 我回来之后，默写这首全文，就当是第三次小测。”
　　小谢同学头脑风暴了。
　　然而小谢同学还抱着最后的期望：“如果, 我是说如果, 背不完呢？”
　　谢洵意轻描淡写：“就算五天时间背不完, 五十遍总有时间抄完, 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谢蔷：“……”
　　谢谢。
　　压力更大了！
　　【谢蔷】：还没有/哭/哭
　　【谢洵意】：抓紧时间。
　　【谢蔷】：哥哥, 打个商量, 可以多宽限一天吗？今晚要去湘湘家, 没有很多时间背书/可怜
　　【谢洵意】：你们办公室的老师？
　　【谢蔷】：嗯嗯。
　　【谢洵意】：晚上打算留宿还是回家？
　　【谢蔷】：现在还不知道，要到时候看情况，怎么了吗？
　　【谢洵意】：留宿记得给我打电话，回家的话在天黑之前回，出发和到家时都给我打个电话。
　　【谢蔷】：好。
　　【谢蔷】：那哥哥，加期限的事？
　　【谢洵意】：不行，我回来当天就是最后期限。
　　【谢蔷】：……
　　【谢洵意】：如果进展顺利，我会提前回去。
　　【谢蔷】：………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怎么了蔷蔷？”
　　三个人到了许湘家地下停车场，还没进电梯，姜苒就发现谢蔷面色不对：“不是在跟你哥哥聊天吗？”
　　谢蔷苦着脸：“是。”
　　姜苒戳戳她酒窝的位置：“那怎么不开心？”
　　谢蔷：“没有不开心。”
　　姜苒：“嗯？”
　　“我是在悲伤。”谢蔷欲哭无泪：“完蛋了呀，我又要抄书五十遍了。”
　　姜冉，许湘对视一眼：“什么抄书？”
　　进了电梯，许湘按下15层按钮，顺带和姜苒一起听完了一位小老外用生命学习中文的艰苦奋斗史。
　　末了，许湘作出中肯评价：“确实是件值得悲伤的事，要不要听个笑话开心一下？”
　　谢蔷恹恹：“什么笑话？”
　　许湘面无表情：“邓璐儿子开车创死人了，还逃逸，受害者家属索赔800万，不然就要找十辆叉车把她儿子连叉带创弄死进锦江里头去。”
　　……这是笑话吗？！
　　谢蔷惊恐睁大眼，半天：“邓璐是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苒要笑死了：“没事蔷蔷，从你来学校起邓璐就因为她那个作死儿子一直请假，你不认识她也正常哈哈哈哈。”
　　要这样说，那谢蔷可就想起来了。
　　邓璐，坐小云老师对面位置，据说很爱找人麻烦的那位邓老师。
　　她本来还奇怪过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人，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姜苒：“想起来啦？”
　　谢蔷点头：“想起来了。”
　　姜苒语重心长：“所以说，不要因为觉得自己悲伤而悲伤，世界上永远有人比你更悲伤，而比这更悲伤的，就是你的悲伤在别人眼里还是个笑话。”
　　有点绕。
　　从踏出电梯到站在许湘家门口，谢蔷也没能把自己绕出来，只能似懂非懂点头：“喔。”
　　许湘从包里掏出钥匙来，一串金属撞得清脆叮当响。
　　姜冉亲昵抱住谢蔷的手臂：“宝贝，我知道背诵并默写全文这件事目前对你来说还很炸裂，但是先放一放，眼下有更炸裂的东西在等着你。”
　　说完，许湘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场景慢慢的，全景全貌呈现在眼前。
　　谢蔷彻底呆住了。
　　姜苒带着她往前一步走进玄关，单手做出一个迎接的动作：“尽情欣赏吧少女，欢迎来到梦幻国度~”
　　在来之前，谢蔷其实想象过许湘的家会是什么样。
　　是谢洵意家那样黑白灰分明线条生硬，还是在这基础上更女孩子一点，多一点柔和的色彩和曲线，多一束花，或者多一个可爱的小摆件。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多亿点！
　　浅色暖色的主题色调，从玄关，到餐厅，再到客厅，到过道，到阳台……
　　凡是肉眼能看见的地方，桌上柜子上架子上都是各种鲜花干花永生花，以及大的小的毛绒的摆件，谢蔷最爱的蕾丝和荷叶轻纱更是几乎随处可见。
　　当然最让她吃惊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居于这一切中间的，数量过于庞大的洋娃娃。
　　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逗小动物的，抱小礼物的......
　　各异的瞳孔，发色，动作，表情，不同款式却同样精致的头花，服饰，小道具，甚至有的还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小伞，小杯子，小茶具。
　　第一眼的视觉效果真的是很炸裂。
　　看见一个标准到严重超标的少女房的震惊程度为百分之百。
　　而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许老师时的震惊程度可以直接飙升至百分之一千。
　　谢蔷感觉自己天灵盖连带身体灵魂都被狠狠锤了一下，快走不动道了。
　　“怎么样，好看吧？”
　　姜苒笑眯眯欣赏完小老外格外生动的表情反应，带着人继续往里走：“不过请保持淡定，好看的可不仅仅只这些。”
　　许湘将钥匙放上钥匙架，跟在她们后边，看着谢蔷步入自己一手打造的童话世界，眼底的光逐渐被点亮。
　　谢蔷走到靠着落地窗的房间门口，姜苒虚虚捂住她的眼睛：“准备好了吗？当当～”
　　谢蔷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门口的震惊已经到达了她的情绪阈值，以至于看见摆满整整两面墙的洋娃娃时，她竟然觉得还行。
　　问题不大，可以接受。
　　然后她没保持住，就在姜苒打开另外两面墙的巨大衣柜时，再再再次被惊掉了下巴：“这不是，不是外面那些……”
　　“不止是外面哦。”
　　姜苒笑眯眯：“你现在看的每个洋娃娃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一套等比放大真人版，ps，全——部，都是我们湘湘自己做的！”
　　谢蔷一时间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要去看洋娃娃，还是衣柜里的衣服，又或者万能伟大的许老师：“天呐湘湘，你真牛……真的好厉害。”
　　而许湘已经迫不及待一般径直走进去，从衣柜里挑挑捡捡几套衣服拿出来，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询问谢蔷：“想穿哪一件？或者都试试？”
　　谢蔷目光从衣服慢慢上移到许湘脸上，茫然：“啊？”
　　10分钟后。
　　谢蔷站在巨大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穿着蓬松如花朵的短款华丽洋装，头上带着巨大蝴蝶结，背后系了只更大蝴蝶结的姑娘。
　　半晌，默默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好奇怪。
　　但是——
　　“好漂亮～！”
　　姜苒发出夸张的惊叹：“真的完美，天呐蔷蔷，你简直是洋娃娃本娃！”
　　她将穿着和谢蔷同款裙子的一只洋娃娃放进谢蔷怀里，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一阵，不禁抚掌：“太绝了，说这是bjd成精我都信，湘湘，你说是不是？”
　　谢蔷随着姜苒的话转头，出乎意料地对上一双微微眯起仍旧不掩晶亮的眼睛。
　　许湘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是振奋欣喜的光彩在眼底几乎是肉眼可见。
　　她将谢蔷从头到尾，然后迅速转身：“等我一下，我去拿相机！”
　　出去时瞄到柜子上一只洋娃娃领结歪了点，还特别停下仔细给扶正了，才快步离开了房间。
　　谢蔷：“……”
　　好像，好像突然就知道许老师从第一眼就很喜欢她的说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许湘家很大，不仅有洋娃娃的房间，洋娃娃衣服的房间，甚至还有专供拍照的房间，里面设备道具一应俱全。
　　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谢蔷就没能走出那个房间一步，没能离开许湘的镜头一秒。
　　她从一开始的紧张不适，到逐渐放松，到心如止水，再到手酸脚惫。
　　反观对面许湘，举着那么重相机拍了这么久，仍旧精神奕奕，乐此不疲，甚至还有越拍越来劲，越拍越上头的趋势。
　　在许湘兴致高昂的指挥下，谢蔷抱着洋娃娃倒地躺下，闭上眼睛，浑身放松下来时，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都睡着了。
　　而姜苒就盘腿坐在一边，抱着零食由衷感叹：“家人们谁懂啊，我的接班人出现了，我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又是半小时过去，拍尽兴的许湘终于放过谢蔷，抱着相机兴冲冲冲回书房，对着照片噼里啪啦开始修图。
　　谢蔷已经累瘫了，揉揉发僵的脸颊，窝进沙发不愿再动。
　　姜苒贴心塞给她一颗牛奶糖：“哎呀辛苦了宝贝，不过放心，我们湘湘拍照very专业，你一定会喜欢的～”
　　谢蔷用她最后一丝力气竖起一只大拇指：“湘湘，真的好厉害。”
　　各方面的，好厉害。
　　“是呀。”姜苒安慰地摸摸她脑袋：“没办法嘛，喜欢的小时候得不到，只能等长大之后慢慢给自己补上了。”
　　谢蔷意外地翘起一点脑袋：“湘湘小时候没有洋娃娃么？”
　　“嗯……没有吧。”
　　姜苒收回手，心血来潮一般，忽然弯起嘴角温声道：“蔷蔷，你知道如果把湘湘拆分成两个零件，那它们应该叫什么吗？”
　　零件？好奇怪的比喻。
　　谢蔷摇头。
　　姜苒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分别应该叫，喜欢洋娃娃，和，讨厌男人。”
　　喜欢洋娃娃，谢蔷发现了，讨厌男人，谢蔷隐隐有所感。
　　忽然间，她开始特别好奇这两种程度趋于极端的好恶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
　　“因为湘湘的生物学父亲是个瓢虫。”
　　姜苒撕开牛奶糖包装袋，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老婆才怀孕没几天，就已经开始管不住自己了。”
　　谢蔷不懂：“什么是瓢虫？”
　　姜苒想了想，正色解释：“就是一种很恶心很恶心，非常恶心的人形生物。”
　　随着姜苒的形容，谢蔷脑袋里自动浮现出电影里异形怪物的形象，惊悚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是有什么疾病吗？”
　　姜苒笑起来：“对，有大病！所以湘湘妈妈在生下湘湘后就立刻跟他离婚了，但是你知道的，他有病，脑壳有问题，总是还会跑去骚扰湘湘和湘湘妈妈。”
　　谢蔷皱眉：“那怎么办？可以报警吗？”
　　“警察不管这些呀。”
　　姜苒把糖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永远只会口头教育，有什么用呢？于是湘湘妈妈为了保护湘湘，选择了又一次结婚，和一个男人组成了新的家庭。”
　　谢蔷明白了：“湘湘妈妈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自己和湘湘。”
　　“对。”姜苒扯了扯嘴角：“可惜湘湘妈妈看走了眼，他根本不能保护她们，新的家庭不是避风港，而是另一个火坑。”
　　谢蔷：“他也是瓢虫？”
　　“不，他比瓢虫更严重。”
　　姜苒眼底闪过浓浓厌恶，很快被低头的动作掩盖：“他想用瓢虫的方式欺负湘湘，幸好被湘湘妈妈及时发现，报警把他送了进去，顺带离婚。”
　　“湘湘妈妈两次遇人不淑，没有了再嫁的心思，靠自己一个人辛苦带大湘湘，生活一直很拮据。”
　　“也是因为这些，湘湘从小养成闭塞寡言的冷淡性格，打小就没什么小朋友愿意跟她玩，唯一的朋友还是个‘限时福利’，没一周人就搬走了。”
　　姜苒指指她手里的洋娃娃：“呐，是不是觉得这个娃娃很旧？”
　　谢蔷低头去看。
　　确实，她从拿到娃娃就发现了，它有着很明显的岁月痕迹，也没有其他娃娃精致，但它被照顾得很好，看得出来，它的主人真的很爱惜它。
　　姜苒叹息：“它就是那位‘限时’朋友在第一次见面时送给湘湘的，算一算……都快二十年了吧，湘湘修修补补了它好多次了，就是舍不得扔。”
　　“它是湘湘破烂不堪的童年里第一个玩具，也是第一个，来自好朋友的礼物，纵使现在的湘湘已经有能力为自己购买好多娃娃，它也永远不会被替代，永远都是最不一样的那个。”
　　故事不长，姜苒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很快就说完了。
　　话音落下后的客厅很安静，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而书房的门没有关，可以听见断续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从里面隐约传出来。
　　谢蔷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像看故事时，她从来不愿意去看悲剧，不愿意去共情感受主角沉重冗杂的情绪，因为那很不快乐，让人难受，她不喜欢。
　　可是现在又不一样。
　　许湘不是故事里的虚拟角色，她所经历的艰难困苦，所有一切都真实存在。
　　时隔多年，谢蔷知道许湘肯定已经将自己像一只布娃娃一样缝补好了。
　　她给自己补上了最喜欢的一切，她过的很好，不需要任何同情和安慰。
　　可是谢蔷很难管住自己的情绪走向。
　　她忍不住想要为与自己无关的错误给予补偿，甚至有一种冲动，很想去书房把许湘叫出来，告诉她自己还可以继续拍，她想拍哪套都行，想拍多久都没问题。
　　姜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捏捏她的脸颊叫人回神：“乖啦，不用想太多哦。”
　　谢蔷抬眼看她。
　　姜苒低她贴了贴额头，笑着：“没事的，当作一个故事就好，想要拍漂亮照片也不用着急现在，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谢蔷低头去看洋娃娃，闭了闭眼，试着去收敛自己胡乱四溢的情绪。
　　还没等她完全成功，姜苒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蔷蔷你先休息，我去接个电话。”
　　姜苒拿上手机往阳台走，拉开门时，谢蔷听见她的声音随风传来：“爪子！又有啥子批过场……”
　　谢蔷：“……”
　　很巧的是谢洵意的视频电话也在这时候进来了。
　　谢蔷点了接通，画面出现时，谢蔷还有一半心思没收回来，看着屏幕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哥哥，怎么了吗？”
　　视频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谢蔷好一会儿等不来回应，终于将另一半注意力也拉回来。
　　辨认着谢洵意身后的场景，想问他是不是还在拍卖会现场，却在张口时很突然地注意到屏幕右上角小框里的自己。
　　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耳朵连带脖子腾地红了一片。
　　不止眼帘乱颤，眼神也开始四处乱飞：“那个……我在湘湘家，她家里有好多，好多娃娃还有衣服，我就随便试了一下……”
　　“嗯。”视频中的人终于在她的磕磕绊绊中出声。
　　没有多问，也看不出多余的反应。
　　淡定寻常的态度让谢蔷放松了许多，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慢慢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手机上：“拍卖会还没有结束吗？”
　　在谢蔷手机里的小框到了对方手机里就成了大框。
　　小姑娘无论是穿着还是妆容都格外华丽，长卷发半披半挽，靠着圆润的珍珠小夹固定成精致的形状，脑后还有一只俏皮夸张的深色蝴蝶结。
　　漂亮可爱到令人目眩的程度，一双眼睛看过来时，几乎要一眼望进人心窝里头去。
　　谢洵意动了动喉结，这一次是他主动移开了目光，低声：“快了。”
　　谢蔷一无所觉，随后又问：“哥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洵意看向窗外，方才还闹腾打架的两只小猫这会儿已经追逐着跑远了。
　　忽然觉得有些荒唐。
　　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因为看见小猫打架觉得挺有意思，想要让小姑娘也看看，所有就有了这通电话。
　　仅此而已。
　　他把这个不合常理的一时冲动归咎于刚才喝的那杯香槟。
　　而现在风一吹，酒气散了，缘由自然也就不能坦白了：“诗背得怎么样了？”
　　谢蔷：“……”
　　谢蔷小心翼翼：“哥哥你忘了吗，两个小时前我们刚刚讨论过这个问题。”
　　谢洵意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很难，你可以分段背。”
　　“分段？”谢蔷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很快眼睛一亮：“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今天背一段，明天背一段，然后后天再背一段，是这样吗？”
　　谢洵意懒洋洋嗯了一声。
　　惊喜总是突如其来，谢蔷惊喜得都有点迫不及待了：“那我现在可以先背两段吗？”
　　谢洵意又应了一声。
　　谢蔷稍微想了下起头，即刻一字一句正色开始：“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大厅里的灯光耀眼，窗外夜色又太暗，谢洵意很快收回目光，静静落在认真背书的人脸上，停驻。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雨停——”
　　谢蔷忽地收声，心头一咯噔。
　　完蛋，背错了。
　　她悄咪咪瞄一眼谢洵意，却发现后者仿若未觉，微垂着眼完全没有反应。
　　谢蔷不确定他听见没，只能试探着继续往下背，直到结束最后一句：“……似诉平生不得志，哥哥。”
　　她清了清喉咙，抬高一点音量：“我这段可以算完成了吗？”
　　谢洵意这才微微抬了抬眼，给予肯定：“可以。”
　　哇，成了！
　　谢蔷暗自窃喜，又听谢洵意淡淡吐出下一句：“蝴蝶结歪了。”
　　“啊？”谢蔷下意识反手去摸后脑勺：“哪里？”
　　谢洵意：“往左一些。”
　　谢蔷对谢洵意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取下蝴蝶结往左移了一些：“好了吗？”
　　谢洵意：“再左。”
　　谢蔷继续挪：“现在呢？”
　　谢洵意眸中笑意一闪而过，面不改色：“还差一点。”
　　姜苒再出来时，谢蔷已经挂了电话，而她头上的蝴蝶结也直接垂直加平移了一个坐标。
　　姜苒：“蔷蔷你蝴蝶结怎么歪了呀？”
　　“？”谢蔷迷茫抬头，又歪了？
　　姜苒盯着她的脸眨眨眼睛，一秒弯成月牙：“不过这样也好可爱哦！”
　　许湘修完照片紧跟在姜苒后面出来。
　　谢蔷看见她，张口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她吐出一个字，许湘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又是一顿。
　　下一秒，迅速转身往回走：“蔷蔷等我一下，我们再拍两张！”
　　*
　　*
　　“干嘛呢，一杯香槟而已，值得你专程躲这角落醒酒啊？”
　　青辉拿着张彩印纸卡过来，挨着谢洵意在小沙发上坐下，手肘不轻不重撞他一下：“起来了，填个签到卡。”
　　谢洵意从掌心抬起头，接下卡片。
　　青辉顺道把笔也给他：“别在这儿闷着，福利院的小孩儿过来了，还排了表演节目，我敢打包票，你绝对没见过那么乖那么可爱的小孩儿！不像我家那个，简直皮猴儿——”
　　“见过。”谢洵意三两笔签了名，将卡片还给他。
　　青辉一愣：“什么？”
　　谢洵意却不理他了，兀自起身，心情不错地往主会场走。
　　“刚催你你不急，现在又跑这么快，你是故意跟我对一点呢……哎？”
　　青辉多看了眼卡片，忽然嘶地一声拧眉，怼上谢洵意手臂：“兄弟，真喝糊涂了，你签的谁名？”
　　谢洵意偏头瞥了一眼，将签着“谢蔷”二字的卡片抽回，垂下握在自己掌心，语气坦然：“我一会儿重新去拿一张。”
　　“啧啧，说你老父亲你还身体力行了是吧？”
　　青辉打趣他：“出差才几天就这么惦记，干脆把人揣兜里一起带出来算了。”
　　不想谢洵意面对他的嘲笑非但没有赧然，反而平静地思索了两秒：“确实可以考虑，不过这次已经来不及了，下次再说。”
　　青辉：“？？”
　　青辉一脸卧槽：“不是，你什么人？我开玩笑的啊，你还当真考虑起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保证没有故意偷懒，真的当伴娘太累了呜呜呜QAQ


第26章 第 26 章
　　◎挑粉的◎
　　许湘把照片发到了微博, 小火一把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到两天时间，转发量已经比粉丝基础的一倍还要多。
　　引入的新流量又继续转发膨胀，兜兜转转, 连芙大的学生都给引来了不少，得意洋洋在评论区认领自己的老师。
　　甚至还有许多自媒体私信许湘想要一个模特联系方式，询问是否愿意接商片拍摄，如果可以, 他们愿意帮忙进行宣传, 将热度在如今基础上再推广。
　　而这些许湘都在询问过谢蔷的意愿后一一回绝了。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自媒体的推广帮助, 这条微博的热度也始终没有下降。
　　互联网的强大不容小觑。
　　很快, 就连从不关注这些的青辉都从自己首页刷到了这组照片。
　　第一反应是惊奇，第二反应就是举着手机迅速扭头去找谢洵意。
　　“老谢, 快猜我看到了什么？”
　　谢洵意：“被告认罪了？”
　　青辉啧了一声，嫌弃：“能不能别无时无刻想着工作, 现在是下班时间！”
　　他懒得跟谢洵意多说, 索性直接将那条微博给他分享过去。
　　谢洵意点开链接。
　　青辉：“这是蔷蔷我没认错吧？”
　　图片加载出来了, 谢洵意嗯了一声, 点开大图挨张往后翻。
　　青辉：“说真的, 不开玩笑，什么时候带我见见真人？”
　　谢洵意：“回去再说。”
　　青辉：“啧，我当然知道得回去再说, 可我怎么觉得你说得这么敷衍？”
　　谢洵意：“你想怎么样。”
　　青辉：“给个确切时间, 别想糊弄我。”
　　“随你。”
　　谢洵意不走心地应着青辉, 看完图片顺带保存, 又点开评论区。
　　看得出博主的粉丝和受众群体都是女性, 评论区里一水的夸赞。
　　要不就是问妆面, 问发型, 问滤镜，看着竟然比校园论坛还要干净整洁。
　　青辉侧目打量着谢洵意，不由眯了眯眼：“你这什么表情？”
　　谢洵意掀起眼皮瞥他。
　　“我想想，特别像那啥来着……”
　　青辉摸着下巴，半晌过去，终于一拍脑袋想起来：“特别像我以前那邻居！那年夏天高考结束，他逢人就说自己女儿考上清华时，眼神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谢洵意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哎？谢律师，青律师！”
　　他们刚走到酒店门口外，里头迎面出来的正好是委托人的亲友，认出他们后热情走上来：“二位刚从公司那边过来吧，辛苦辛苦，眼下是准备要回酒店休息？”
　　青辉应声跟他打招呼。
　　寒暄结束，对方主动邀请他们去旁边海景餐厅一起喝下午茶。
　　青辉想着这么早回酒店也没事干，顺着对方话就答应了，回头问谢洵意：“老谢，一起？”
　　谢洵意手机适时响了一声。
　　是谢蔷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后面带着一张猫猫探头的表情包，让那句话字里行间都多了两分暗戳戳的味道。
　　“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
　　谢洵意拒绝了青辉，又对另一人客气点了下头：“你们玩得开心。”
　　分道扬镳后，他独自走进酒店，同时低头回复谢蔷的消息：
　　【谢洵意】：怎么？
　　【谢蔷】：申请背书/举手/举手，现在可以吗？
　　谢洵意看了眼时间，又稍稍回忆了一下谢蔷的课表。
　　【谢洵意】：不是马上就要上课？
　　【谢蔷】：哥哥你怎么知道？！
　　【谢蔷】：没关系，还有十分钟，我可以赶在上课之前背完。
　　有点古怪。
　　谢洵意眼角微动，却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简短回复道：
　　【谢洵意】：可以，等我2分钟。
　　*
　　*
　　“怎么样老师，他答应了没？”
　　挂了电话，谢蔷抬起头，对上面前眼含期待望着她的一群学生，默默点了点头，可仍旧心情忐忑：“这样真的可以吗？”
　　谢蔷原本也没打算这么匆忙上战场的，她甚至都没有背熟，但架不住学生疯狂怂恿拱火。
　　事情起因很简单。
　　谢洵意归期在即，而背诵整首琵琶行怼谢蔷来说难度又实在太大，她只能争分夺秒为自己挤出足够多的时间去记忆。
　　包括两节课后课间拮据的二十分钟。
　　然后她的悲催就被学生们眼尖地给发现了。
　　“背整首吗？妈呀好狠，亲哥吧！”
　　“这对小学生来说刚刚好，但是对大学生来说也太难了。”
　　“我不行，我现在光记得一句大猪小猪落进盘。”
　　“老师您背得怎么样了？还有两天时间，能行吗？”
　　能行吗？
　　谢蔷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文章太长了，甚至里面很多字她都不会念，还得去现学，现记。
　　反正书还没背完，她已经做好罚抄50遍的准备了。
　　本子都买好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积极还是消极。
　　“这怎么行，老师您清醒点，那可是五十遍五十遍！”
　　“不就是一篇琵琶行，简单。”
　　“怎么，你打算去帮谢老师背？”
　　“我也想，你去给我搞个变声器？动动脑瓜朋友们，想想以前背书时，同桌都是怎么帮你们的？”
　　讲话的同学一脸神秘，冲大家勾勾手指头，谢蔷也禁不过诱惑凑近去听。
　　一个班二三十个人，二三十颗脑袋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密谋着如何帮小谢同学成功作弊，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最后计划表决一直通过，于是，就有了最开始自告奋勇的对话。
　　但临到头，谢蔷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人生头一次考试作弊，她实在不安。
　　“不会的，他又看不见我们。”
　　“老师你就放心吧，这个办法我从小到大已经实战过无数次，保证立竿见影，万无一失。”
　　“老师，相信我们，相信光的力量！”
　　谢蔷还是有点犹豫，主要她从小到大就没看过奥特曼，有心想要相信光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但谢洵意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一通视频电话很快拨过来了。
　　谢蔷只能在一片加油打气中硬着头皮按下接通。
　　谢洵意坐在酒店房间靠窗的椅子上，从视频里很容易辨认出了谢蔷的所在地：“打算在教室里背？”
　　还没开始，谢蔷已经有点心虚了。
　　眼神恍恍惚惚飘了一圈回到屏幕，按照商量好的说辞：“办公室里有老师在休息不好打扰，正好这间教室空着。”
　　谢洵意应该是信了她，听完后什么也没有多问，直入主题：“那就开始背吧。”
　　第一关竟然这么轻松就过了。
　　谢蔷暗暗小松了口气，可张口时忽然又卡了壳。
　　她上次背到哪儿了来着？
　　谢洵意：“似诉平生不得志。”
　　哦对，似诉平生不得志。
　　谢蔷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接着这句继续往下背。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大弦……”
　　她欲盖弥彰地抬手去挠脖子做思索状，眼神晃荡一圈，以自认隐晦的频率不断往手机后面瞥。
　　而就在手机前置摄像头完全拍摄不到的后方盲区，一群人正在上演一出哑然无声的精彩大戏。
　　半数人在一边举高双手从上往下张牙舞爪地甩，企图模仿出大雨倾盆的气势。
　　另外半数人则在另一边一会儿竖个小拇指晃悠，一会儿和左右两边的人作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动作幅度夸张，生怕谢蔷看不懂。
　　谢蔷回忆起来了，迅速收回目光，正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谢洵意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她身后露出的一角锃亮钢琴，没有说话。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忧愁暗恨声，”
　　背至此处，谢蔷很有暗示性地放慢了语速：“此时无声胜有声……”
　　最前面的女生坐看右看，找到一个水杯后高高举起，反复作势要往地上摔。
　　其他同学默契地掏出笔，一手做着生动形象的骑马姿势，一手在空中刷刷比划，还得注意不能发出声音。
　　一时之间，场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井然有序的混乱。
　　谢蔷：“……”
　　谢蔷甚至不敢去看谢洵意，默默低下头，捏住脸颊阻止嘴角扩大：“银，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起敛容，容……”
　　糟糕，又卡了。
　　越往后面开始越不熟练。
　　谢蔷欲盖弥彰清清喉咙，再摸摸耳边碎发，眼神又一次开始游荡。
　　同学们迅速接收到信号，可即将动作时忽然不知道下一句该如何用肢体演绎了，一时之间只能干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幸好有位男同学反应极快，即刻将自己的鸭舌帽反扣，又接连往前面开口处插了好几支笔当头饰，
　　下巴一抬，脸上扬起一抹蜜汁端庄又娇羞的微笑，熟练掐起兰花指，开始进行扭扭捏捏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都看呆了。
　　空气在短暂凝固两秒后炸开。
　　一个个表情狰狞眼看就要绷不住，只能赶紧在笑喷前用力捂住口鼻，从头到颈憋得通红。
　　更有甚者情急之下直接张大了嘴巴往里头塞拳头。
　　一边塞，一边还不忘清场一圈蹲在地上，活灵活现地蹦跶扮虾蟆。
　　“……”
　　谢蔷用力深吸一口气，默默咬住后槽牙，仰头去瞪天花板。
　　谢洵意：“怎么了？”
　　谢蔷松开牙关，气息颤抖：“她琵琶弹得真好，我突然背得……好感动。”
　　谢洵意挑了挑眉，对她突如其来的感性没做任何评价，耐心等她缓了会儿，随后敲敲桌面：“还想得起下一句么。”
　　谢蔷点点头，努力收敛好情绪继续往下背：“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同心协力下，谢蔷磕磕绊绊连猜带蒙，终于把一篇《琵琶行》完完整整背完了。
　　志得意满，一身轻松！
　　她喜滋滋看着谢洵意，春风得意，总觉得自己眉毛都高了三寸：“怎么样哥哥，可以了吗？”
　　谢洵意点点头：“背得不错。”
　　革命宣布成功！
　　同学们应声开始一场无声呐喊欢呼。
　　谢蔷嘴角又扩大一分，正要说话——
　　谢洵意：“还有，替我跟大家说声辛苦了，表演得很好。”
　　教室现场像是被咔哒一声按下暂停键，谢蔷笑容也随之凝固。
　　她干巴巴眨眨眼睛，干巴巴问：“什，什么辛苦啊……”
　　谢洵意没有回答，而是声线放松地问她：“好玩吗？”
　　听着不像是生气的意思，谢蔷沉默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谢洵意：“嗯，那就额外加一篇《桃花源记》，三天之后我们再玩一次。”
　　谢蔷：“……”
　　谢洵意：“时间或许有些紧，通知大家一声，可以趁现在抓紧排练起来了。”
　　同学们：“……”
　　通话在谢蔷呆滞的表情中挂断。
　　手机返回微信主页，又因为长时间无操作黑了屏。
　　谢洵意垂眼看着其中倒映出的自己，不知想着什么，唇角随之勾起，哑然失笑。
　　屏幕再次点亮是因为青辉的来电。
　　谢洵意滑下接听，转头看向窗外：“下午茶喝完了？”
　　“没啊。”青辉听着他的语气：“你在酒店偷偷做足疗了？心情这么好？”
　　谢洵意不接他话：“有事就说。”
　　青辉：“后天早上交接之后，咱们这次工作也就圆满完成了，委托人那边热情邀请咱们去周边名胜古迹玩儿一圈，我查了一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还能买点纪念品回——”
　　谢洵意：“不去。”
　　青辉：“？”
　　青辉：“律所这会儿又不忙，你着急回家做什么？”
　　“着急回家还需要什么理由。”谢洵意：“你去吧，纪念品多帮我带一件，挑粉的。”
　　作者有话说：
　　老谢：想小孩儿了，不行？


第27章 第 27 章
　　◎跟别人睡不惯◎
　　谢蔷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简简单单两首诗, 一路作到现在这样收拾不住的局面的。
　　《琵琶行》不好背，桃花源记比它更难背，前者至少行句字数相同, 还押韵，后者就干脆是一篇文言文文章了。
　　这种中国传统艺术对谢蔷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她在上面很痛苦，而下面那些馊主意制造商们也很愧疚。
　　大风大浪踏过来，没想到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谁能料到那死出钢琴在那个死出位置居然会他妈死出地反光？
　　无语。
　　出于想要弥补的心态, 一群人暗度陈仓稍稍合计了下, 最后硬是将《桃花源记》谱上曲子合计成了一首歌。
　　放学之前, 他们激情澎湃地给谢蔷表演了一个“桃花源记大合唱”, 美其名曰这样更加方便背诵，一定能助力她在三天后成功通关。
　　谢蔷万分感动地听完后, 就一个感觉：脑浆都要打结了。
　　不能说难听，只能说这种艺术对她来说, 依旧很超前。
　　恍恍惚惚回到办公室, 又从办公室恍恍惚惚回到家, 夜里布鲁斯向她大吐特吐男朋友太死板不懂浪漫的苦水时, 她还满脑子“武陵人捕鱼为业, 复前行，欲穷其林，欲穷其林”。
　　【布鲁斯】：我承认我一开始追求他就是图他好看, 但是他也不能真的只有一张好看的脸, 而完全没有吸引我的内在品质啊！
　　【布鲁斯】：生日节日不知道送礼物, 也不会嘴甜夸人, 持久算他一个优点吧, 可是也太久了, 我都被他当沙丁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得冒烟了, 他还不出来！
　　【布鲁斯】：抛开他那张帅气迷人的脸庞不说，这样的男朋友，要来做什么！
　　【谢蔷】：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
　　【布鲁斯】：什么？？？
　　【布鲁斯】：喝酒可以，杀鸡做什么？而且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杀鸡，他连沙丁鱼都不吃！
　　不对，好像少了个字。
　　谢蔷回忆了一下想不开，立刻严谨去查看原文。
　　喔，果然，应该是便要还家。
　　什么意思来着？
　　喔，要等于邀，邀请。
　　她趴在床上，昂着脑袋肃着眉头，专心致志将第一段又背了一遍。
　　低头正要打字，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背诵默写时间。
　　布鲁斯还在跟她聊天呢！
　　【谢蔷】：不不，不是杀鸡，是我在背课文/大哭/大哭
　　【谢蔷】：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要跟你的男朋友分手吗？
　　【布鲁斯】：有一点点想，毕竟不懂浪漫的男人等于不经处理就被塞进烤箱的火鸡，除了能吃一嘴毛，毫无价值。
　　【布鲁斯】：算了不说他了，倒是你宝贝儿，怎么都背起课文来了？你的中文已经学习到这种程度了吗？
　　【谢蔷】：不，布鲁斯，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
　　【谢蔷】：我不是在背课文，我是在品尝得意忘形的苦果。
　　【布鲁斯】：嗯？
　　【布鲁斯】：宝贝你的语言组织的太过高级我看不明白，不过没有关系，之前我能感觉到它很高级，就像金色大厅里你的琴声一样。
　　如果是平时，谢蔷一定会为好友诚挚的夸赞而感到无比喜悦。
　　可惜现在不是平时。
　　文字的催眠能力强大到超乎想象。
　　谢蔷又困，又累，又困，回一条消息，可以打三个哈欠。
　　布鲁斯开始准备他的烤火鸡午餐了，回复消息的间隔开始不固定起来。
　　谢蔷撑着最后的清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布鲁斯聊着天，一边切着屏幕刻苦背诵桃花源。
　　不合时宜的是外头修路的打桩机也在这个时候忽然刻苦起来。
　　机器强力敲打地面发出笃笃的噪音，经过远距离的扩散已经没有那么刺耳，但依旧饶人心烦。
　　谢蔷瞌睡都被敲跑了，支起耳朵，隐约能听见夹在其中的同栋业主声音洪亮的国粹。
　　她爬起来想去看看，刚跳下床，手机震动加响铃，谢洵意定时定点的电话打来了。
　　谢蔷索性拿上手机，带着谢洵意一起去看。
　　“晚饭吃了么。”视频接通，谢洵意开口第一句就是三餐查岗。
　　“嗯嗯。”谢蔷一边点头，一边从窗台探着脑袋往下看。
　　一小段路被绿色的胶板围起来了。
　　从上往下，可以看见打桩机在顶着骂声转来转去认真工作，将原本平整的路面敲得坑洼稀碎。
　　好奇怪，平时都是工作日白天作业，怎么今天忽然大晚上开始赶工？
　　笃笃笃笃笃，好吵。
　　谢洵意：“在看什么？”
　　“看深夜扰民项目。”谢蔷反转手机也给谢洵意看：“戳地机。”
　　“……”谢洵意静默片刻：“那叫打桩机，怎么这么晚还没歇？”
　　“不知道，刚刚突然就开始了。”
　　谢蔷又开始打哈欠了，嘀咕里带着困意：“这么大声，今晚是不是要熬夜背桃花源了。”
　　她把手机转了回来，一边脸颊焉焉搁在手背上，被挤得微微鼓起，上下眼皮也开始间歇性打架。
　　谢洵意看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委托人家里看到的那只睡在阳光里的小猫。
　　白色的，干净的，下巴乖乖枕着两只爪爪，尾巴一摇一晃，像极了在跟身旁的人讨抱，可爱，又很讨人喜欢。
　　“去我的房间睡。”
　　谢蔷默到良田美池桑竹，晃然听见谢洵意的话，无意识从鼻子里发出极小一声短促的单音。
　　过了两秒，困顿的大脑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可以吗？要不我去另外的房间吧。”
　　谢洵意：“别的房间没有收拾。”
　　谢蔷：“不是只需要铺上床单，套上被套就可以了吗？”
　　“被套在柜子里放了太久，睡着会不舒服。”
　　谢洵意仍旧坐在窗边那把椅子上。
　　房间没有打开主灯，过分柔和的光线让谢蔷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从声音听来，平静如常。
　　“没什么不可以的，去吧。”
　　谢蔷点点头。
　　她现在脑子有点糊，实在分不出神去想为什么被套在柜子里放久了会不舒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就去了对面房间。
　　离开之前不忘顺手捞上自己的小狗布偶，再拉上房间门。
　　谢洵意的房间窗户朝向另一个方向，和谢蔷的房间中间还隔着走廊，门一关，基本也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算起来，这还是谢蔷第一次进谢洵意的房间。
　　和客厅一般无二的风格，不仅是装修极简，就连物件摆设也是，环视房间一圈，所有能够摆放物品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件多余的东西。
　　谢蔷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拘谨起来。
　　她先把小狗塞进被子里，轮到自己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脸热。
　　但这个时候要是让谢洵意发现自己脸热就是一件更脸热的事情了。
　　于是很快拉起被子躺下，让被子和凹陷的枕头帮忙掩饰。
　　深色丝绸质地的布料接触皮肤的感觉偏凉，很软，很舒服，带着一股清冷干净的，独属于谢洵意的气息。
　　谢蔷被这股熟悉的气息包裹在其中，困意越来越浓，顾忌着电话还没有挂断，强撑着不肯闭眼。
　　她下一秒就能原地入睡的状态已经很明显了，谢洵意竟也没有一句让她挂了电话睡觉的意思，而是放缓放低了声音，哄似的跟她闲聊。
　　谢洵意：“课文背得怎么样？”
　　谢蔷嘟囔：“还没有背完。”
　　谢洵意：“很难么。”
　　谢蔷：“难啊，好难，又长又难记。”
　　小谢同学真被折磨惨了，迷迷瞪瞪都不忘倒苦水：“我看不懂，还要去查翻译，那个姓武的人捉鱼师傅也不讲信用，说了不能告诉别人他还告诉别人，按照中国的规矩，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可以去坐飞机和高铁了……”
　　谢洵意眼底聚起浅淡的笑意，耐心十足应着她困极之下的没有逻辑的乱语。
　　小洋娃娃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扛不住彻底睡着。
　　形如海藻的长发披散在枕面，小小一张脸半陷在中间，又被拉高的被子遮住小半，剩下小巧的鼻尖往上一双如羽扇轻阖的双眼。
　　电话并没有因此被挂断。
　　空气静谧，暖光微醺的酒店房间，谢洵意就这么垂着眼帘安静看着她。
　　看她在完全属于他的领域毫无防备地入睡，仿佛周围一切生硬冷调都因为她的闯入柔软下来，自发沉默地转变为保护姿态。
　　心脏某一处似乎也跟着无声塌陷。
　　指腹隔着屏幕压上一缕发丝，谢洵意闭了闭眼，忽然后悔了。
　　后悔白天阳光最热烈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在离开那所房子前，轻轻抱一下那只小猫。
　　“老谢，老谢你在不在？”
　　青辉扯着嗓门在外面嚷，谢洵意随手虚掩的门拦不住他，敲门声象征性响了两下就有脚步声迈进来。
　　谢洵意第一时间将通话静音。
　　手指移到红色挂断键的上方停顿两秒，最终没有按下去。
　　青辉走近同时，他将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桌上，指尖随意压在上面：“有事？”
　　“我还想问你做什么？”
　　青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眼：“吃完饭就跑，酒也不喝，你就是赶着回来坐这儿发呆的？”
　　谢洵意不以为意：“有你在就够了。”
　　“可明显旁的那几个更想攀点儿关系的是你啊。”
　　青辉不客气地拉开对面凳子坐下：“你都不知道你走时候他们脸色多有意思，憋屈，还得挤出笑来，哦对了，还有另跟着过来的那位女律师，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人家饭吃到嘴里都没味道了。”
　　谢洵意知道他说的是谁，之前遇见过几次，是对方委托人的辩护律师：“以她在圈内的人脉，没必要攀我这层关系。”
　　“谁说她是想跟你攀关系了？”
　　青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人家这回可不是谁的委托律师，单纯听说你也在，所以过来吃顿饭而已。”
　　谢洵意冷淡应了一声，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惦记什么呢惦记？”
　　青辉伸手想去拿他手机，谢洵意指尖一勾，不轻不重将手机压在掌心底下，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行行，我不看行了吧，你又没对象有什么好藏的……”
　　青辉缩回手：“不过说真的，老谢，我们都觉得那位女律师跟你挺配的，小顾不说过吗，你这种犀利的人，就得来个更犀利的才能治住你。”
　　谢洵意：“别开这种玩笑。”
　　“谁开玩笑了？”
　　青辉：“你也老大不小了，是真打算当黄金剩男啊？对你有意思的优秀的姑娘那么多，你一个没看上？小心以后你看上的腆着脸追人家都不要你……”
　　谢洵意：“没事我去洗澡了。”
　　“哎哎哎别，有事，有正事。”
　　青辉赶紧把人拦住，不敢胡扯了：“别急啊，我来主要跟你说一声，情况有有点变化，明天还得跟委托人去看几个临时增加的合同，大概率回不去了，咱们的机票估计得改签。”
　　这种突发情况并不少见，却是谢洵意第一次因为返回延期有了点儿实在算不上愉悦的情绪：“改到多久？”
　　青辉：“最快也得后天下午。”
　　后天……
　　谢洵意寻思了一下，还好，不算很晚。
　　青辉：“对了，我那房间外头不知道在搞什么，半夜看听见有东西敲得邦邦的，烦得很，不然我今晚跟你——”
　　谢洵意：“行了，说完就出去吧。”
　　青辉：“？？？”
　　青辉：“不是，这么无情？”
　　谢洵意：“跟别人睡不惯。”
　　“……”青辉一脸无语站起身。
　　走了两步想不过，忍不住回头：“有本事以后也跟你老婆这么说，独守空房一辈子吧你！”
　　作者有话说：
　　对蔷蔷，老谢：我一个人睡不惯(? ?︿ ??)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昨晚梦见你了◎
　　周四上午艺术学院教师大会。
　　谢蔷去的时候, 姜苒和许湘已经提前到了。
　　她从过道走过去在她们旁边的空位刚坐下，许湘长手一伸，递给她一只巴掌大小的洋娃娃。
　　黑色眼睛, 长卷发，乍一看跟她有两三分像，仔细一看，能有五六分。
　　谢蔷惊喜地接过, 听见坐在中间的姜苒笑眯眯开口：“漂亮吧, 湘湘亲手画的妆面, 衣服也是刚做好的, 裙摆上的小花边可是缝了整整两个晚上呢。”
　　娃娃很精致很可爱，谢蔷喜欢得不行：“好漂亮, 谢谢。”
　　“不用。”女王大人依旧保持着她高傲的淡定：“正好这套衣服的放大版也快做好了。”
　　谢蔷秒懂她的意思，欣然点头：“没有课的时候, 我随时都有时间。”
　　谢蔷左侧的位置还空着, 本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没想大会开始的前一分钟, 一位看模样偏向中年的女老师踩着点走了进来, 正好就在谢蔷旁边落座。
　　虽然不认识，不过本着大家都是同事的理念，谢蔷还是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
　　对方随口应了声, 坐下就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忙碌, 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手臂被轻轻勾了下。
　　谢蔷转头, 看见姜苒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又意有所指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女人, 摇了摇头。
　　谢蔷看出其中貌似有点儿门道, 但看不出是什么门道, 压低声音小声问：“是谁呀？”
　　姜苒同样压着声音：“小云老师对桌那位事儿精。”
　　小云老师对桌？
　　那位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邓老师？
　　谢蔷好奇地悄悄又瞄了一眼，对方盯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不愉，眉头紧皱。
　　谢蔷转回来，小小声：“那个800万带叉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许湘一声嗤笑，姜苒努努嘴巴：“这我就不知道啦，不过看她这表情，多半是没有滴~”
　　谢蔷似懂非懂点点头，正好台上主持宣布大会开始了，缩回脑袋坐直回去保持安静，没有再问。
　　这算是开学以来第一个学院大会，流程虽然冗长，但也简单，无非是主持词，领导发言，教师表彰，上学期工作总结和这学期工作计划。
　　对谢蔷和其他几位特聘教授的介绍被放在优秀教师表彰之前。
　　之前有过简短的商讨，加上他们自己的意向，最终决定省去麻烦的发言环节，只需要在念及他们名字身份时起身示意一下就好。
　　轮到谢蔷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起身瞬间忽然感觉左侧有道探照灯不善地投射在她身上。
　　坐下一扭头，才发现一直忙碌于电子世界的邓老师不知何时开始抬起头盯着她了。
　　用一种打量的眼神，从头盯到尾，又从尾盯到头，不太善意，好像对她很有一点儿意见。
　　为什么？
　　谢蔷不明就里，她们不熟吧？
　　今天难道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吗？
　　带着满头费解下会回到办公室，姜苒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语气轻快：“原来那几位也是特聘教授，美术那两位我和湘湘之前还遇见过呢。”
　　“年纪都太大了。”许湘中肯评价：“再不退休，上讲台都要学生帮忙搀着了。”
　　“那没办法，谁让当得了特聘教授的都是上年纪的老艺术家。”
　　说到这里，姜苒回头一把抱住谢蔷：“像我们蔷蔷这样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天才宝宝可太少太少噜~”
　　“年纪轻轻的小屁孩儿懂什么艺术。”
　　一声冷嗤突兀地插进来：“被几个没眼力见的捧一捧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学学谦虚怎么写吧，别到以后摔得爬不起来还怪别人没有提醒你。”
　　邓璐拉开凳子坐下，一抬头，像是才发现谢蔷在看她似的，扯起嘴角：“别误会哈谢老师，只是有感而发，可没再说你。”
　　“是吗......？”
　　谢蔷好迷茫：“可是你接的不是苒苒的话吗？而且为什么要突然点我名？”
　　“她确实没说你。”许湘抄着手站在谢蔷侧后，冷眼看着邓璐：“不懂艺术的小屁孩儿，被盲目追捧不知天高地厚，哪样能跟你沾边？”
　　“就是呀。”
　　姜冉笑嘻嘻靠在谢蔷肩上：“我们蔷宝的音乐造诣那是经过各国各界音乐大神认可的，跟有些一把年纪还只能混到个副教授的老讲师不一样哦~”
　　许湘居高临下，盯着被戳到肺管子脸色发绿的邓璐，冷冷吐出两个字：“酸。”
　　这一下直接让邓璐脸黑成锅底了，眉头一竖，“你”字刚出口，被急促的电话铃打断。
　　接起才听对面说完一句，脸色骤变，再顾不上和她们多掰扯，霍然起身匆匆往外。
　　“这么忙的吗？慢走啊邓老师，反正全勤再多也评不上优秀，处理好800W再来上课呀~”
　　姜苒拖长了声音把人送走，哼笑着吐了句“老傻杯”，转头摸摸谢蔷脑袋：“别理她，一天正事不做屁事贼多，光会找人麻烦。”
　　谢蔷点头，关注点逐渐偏离，寻思半晌还是忍不住问：“老傻杯是什么意思？”
　　姜苒微笑僵了僵，眨眨眼睛：“啊？”
　　一旁许湘眉头一挑欲要张口，又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姜苒打断：“哎蔷蔷，我没有告诉过你吗？老傻杯就是我们对邓老师的爱称呀。”
　　谢蔷：“爱称？？”听起来不太像啊。
　　“对滴。”姜苒面不改色，胡说八道：“虽然我们都不太喜欢她，但是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表面关系总要搞好，所以我们就给她起了这个爱称，专用以缓解同事关系。”
　　原来是这样。
　　谢蔷明白了，就像青律师也会称呼谢洵意为老谢，都是一样的道理。
　　姜苒：“不过蔷蔷，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一点你记住，跟事儿精不需要讲礼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就把她当空气，她不理你你也别理她，不要给她任何借机发疯的机会，知道吗？”
　　谢蔷丝滑地比了个OK：“收到。”
　　大云小云老师上午没课，开完会马不停蹄回家看小孩儿去了。
　　姜苒和许湘都有课，闲不了太久，很快办公室就只剩下谢蔷一个人了。
　　她记挂着谢洵意今天会回来，估摸了下时间，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谢洵意发消息，问他是多久的飞机。
　　盘算着如果时间合适的话，她还能去接机。
　　得到的回复却是今天回不来了。
　　【谢洵意】：临时增加了一些工作，今天走不了了，最早明天下午4点的飞机。
　　看到这条消息，谢蔷的第一反应：
　　【谢蔷】：那我背书的期限是不是也可以延长一天啦？/哇/哇
　　远在沿海的另一个城市，谢洵意和青辉正在等待委托人派来接他们的车辆。
　　看见回复，谢洵意忽地笑了笑，眉宇之间冰雪消散。
　　被青辉瞅个正着：“乐什么呢？”
　　挨不住好奇探头一看，登时有点无语：“啧，隔了十万八千里呢还不忘盯学习，到底我家养的是小学生还是你家养的是小学生啊，我对我侄儿那破成绩都没抓这么紧。”
　　谢洵意没有抬头：“等你侄儿有机会登上中国前十高校发言台时，你再抓紧也不迟。”
　　同时回复谢蔷消息：
　　【谢洵意】：实在不感兴趣就不背了，把剩下的常用成语练习看完。
　　【谢蔷】：真的吗？/哇，那枇杷行也？
　　【谢蔷】：琵琶。
　　【谢洵意】：嗯，也不用默了。
　　呼，开心！
　　谢蔷小小欢呼一声倒进椅背，心情轻松了，连打字的速度都轻快不少。
　　【谢蔷】：哥哥万岁！
　　【谢蔷】：其实也没有不感兴趣，只是加上一个期限的话就会感觉好有压力。
　　【谢蔷】：这些小故事好有意思，可以看到以前的人弹枇杷，看桃花，还有看有人大半夜不睡觉，把好朋友吵醒了拉着跟他一起在小区里散步。
　　【谢洵意】：是院子。
　　另一边儿青辉将谢洵意那句话品了半天，嘶地一声皱眉：“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跟我炫耀？”
　　谢洵意收起手机：“感觉得挺准。”
　　正说着，背后传来哗啦的门响。
　　一家服装店姗姗来迟开门了，谢洵意的目光很自然落在橱窗中被模特展示的那条裙子上。
　　那是很精致漂亮的一条白色纱裙。
　　当然除了束在腰间的蝴蝶结，谢洵意叫不出任何正确的形容它部位设计的名称。
　　他只是在第一眼，便很直观地看见这条裙子上写着小洋娃娃的名字。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青辉被打击到，彻底失去跟这个不会聊天的人聊天的欲望，干脆趁这个闲工夫拿出手机查看航班信息。
　　“咱们今天是铁定回不去了，飞机我直接改签了啊，我看看......”
　　他算着两边时间：“8点......11点......改签12点的差不多吧，落地时间大概在三点左右，咱们早上收拾的时间也充裕。”
　　谢洵意嗯了一声，正要收回目光。
　　青辉：“反正按照他们这种来回扯皮的速度，今晚没个十一二点咱们是别想下班儿了。”
　　服装店也在这个时候挂出营业中的标牌，营业时间用漂亮的花体写着：上午10点到晚上10点。
　　谢洵意目光一顿。
　　青辉：“哎，车来了，是那辆吧？走——”
　　“等我一下。”谢洵意转身大步走上台阶，推门进了那家服装店。
　　-
　　虽然谢洵意说不用了，可谢蔷还是想把桃花源记背完，毕竟都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强迫症不完成它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以至于当天晚上做梦，她就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地梦见了一片桃花源。
　　一片造型相当炸裂的，桃花源。
　　梦里，她坐在一艘纸折的小船上。
　　一手拎着鱼，一手划着桨，远远看见一片粉的桃花林，被迷得不要不要，飞快扔了鱼飞快往前划，船桨都要被她抡出火星。
　　终于靠近岸边，她迫不及待蹦跶着跑上岸，把脸往桃花枝上一凑——
　　怎么全是谢洵意？？？！
　　渔夫谢蔷被吓得不轻，一个梦做得七零八落，清早醒了还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浑浑噩噩摸去学校上了早课，得到一个更炸裂的消息：
　　基于她对上次的桃花小曲不太满意，她亲爱的学生们又给她重新谱了一首全新的桃花小曲2.0。
　　OK，又给她脑浆炸了一次。
　　一个上午过得莫名其妙又兵荒马乱，还好唯一有个能安慰到她的好消息：
　　谢洵意下午三点左右到芙城，四点会过来学校接她下课，然后带她出去吃晚饭。
　　火锅？变脸！
　　谢蔷至此开始抱着满心期待，在下午四点之前愉快地结束了周五的工作。
　　许湘姜苒下午没课，两分钟前刚往群里扔了她们一个在沙发上瘫痪，一个在床上躺尸的照片。
　　大云小云老师倒是难得的都在。
　　两人凑在一桌抵着脑袋，一边对名单做表格，一边窸窸窣窣讨论什么牌子的奶粉吃了更容易长脑子。
　　坏消息是，事儿精也在。
　　谢蔷一走进去就吃了一个白眼。
　　“......”
　　两朵云看见了，埋头偷偷冲她摆摆手，又用食指和中指做出快跑的动作，让她别搭理，赶紧回座位。
　　谢蔷听话照办，力求不给事儿精发挥的空间。
　　没多久，姜苒又发来消息，问她还在不在办公室。
　　【谢蔷】：在，怎么啦？
　　【姜苒】：太好了！宝，一会儿会有个老师过来拿资料，我忘了我有没有带去放学校了，你找找看，就在最下面柜子里，红字开头的。
　　谢蔷顺着她的指示找到了，又拍了照片给姜苒发过去，刚得到确认，拿东西的人就来了。
　　办公室门被扣出几声清响。
　　谢蔷闻声抬头，对方是位很年轻的男老师，清秀儒雅，看起来年龄不会超过30岁。
　　在看见谢蔷时，这位男老师很明显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表情，熟练扬起一抹微笑：“你好，我过来找姜老师拿个资料。”
　　谢蔷拿着刚找出来的资料走过去：“是这个吗？”
　　男老师低头确认无误，从她手里接过，温声道：“是这个，麻烦了。”
　　谢蔷摇摇头说没事，任务完成了，想回去跟姜苒说一声，不防对方又在这时语气自然地接了一句自我介绍：“我叫周行川，应用数学专业讲师。”
　　谢蔷不知道送取个资料还要有自我介绍这一环，只是下意识地接：“我叫谢蔷。”
　　好在没再有下一环，交换完姓名，周老师在又一次的致谢后很快离开了。
　　谢蔷往回刚走没两步，被事儿精突如其来的一声“小谢老师”给叫在原地。
　　谢蔷转头去看她：“邓老师有事吗？”
　　邓璐扶了扶眼镜：“咱们大学校园里年轻有为的男讲师可太多了，小谢老师每见到一个都要这么上赶着？还是说你们那儿没有？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现在为人师表的，还是收敛点儿好。”
　　嘴里不咸不淡好像说着规劝的话，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是一点儿和善看不见。
　　谢蔷不太听得懂她的意思：“要，收敛什么？”
　　“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中文不好了？”
　　邓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脸老派的刁钻：“挺有意思，现在的小姑娘......”
　　谢蔷一头雾水，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对面。
　　小云老师即刻清了清喉咙：“对了，那个谢老师，你家里人今天是要过来接你对伐？大概是几点过来呢？”
　　谢蔷：“四点，应该快了。”
　　说完谢洵意的电话就很凑巧地打进来，原来他已经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学校大门口等她。
　　上一秒的困惑立刻被谢蔷抛在脑后，眼睛它自己就不由自主弯了起来：“我也下课了，哥哥你先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东西马上就来！”
　　小姑娘的欢喜肉眼可见，大云老师小云老师整齐划一地跟她摆手说拜拜。
　　谢蔷回她们两声再见，路过邓璐时，隐约听见了语气不明的一句“......不知道捡点”。
　　她莫名地回头往地上看了眼，也没瞧见有掉什么东西啊。
　　原本是打算严格执行姜苒的建议，在不必要的时候坚决不和事儿精说一句话。
　　但事儿精今天也不知道回事，短短不到10分钟，就这么积极主动地跟她搭了两次话。
　　没办法，就像苒苒说的，同在一个办公室不好闹得太僵，她只能额外给她补了一声“再见”。
　　末了忽然想到什么，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贴心地添上了那句爱称：“老傻杯。”
　　*
　　*
　　谢蔷一路小跑出学校，刚坐上副驾，甚至来不及跟谢洵意打一声招呼，就被姜苒和小云老师的消息连番轰炸。
　　【小云】：天哪小谢老师，你是我的偶像！！！
　　【小云】：我和大云连夜为你举大旗！
　　【小云】：太遗憾你没有回头看一眼邓老师的脸色，那一定会精彩得叫你终生难忘！
　　【小云】不过问题不大，真正的勇士从不回头看爆炸/酷
　　【姜苒】：小云老师把你的丰功伟绩告诉我了。
　　【姜苒】：妈呀我的蔷蔷，你怎么那么牛逼！
　　【姜苒】：哈哈哈哈哈不行我真的要笑死了。
　　【姜苒】：等周一我就去调办公室的监控，我太想知道事儿精当时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谁懂？
　　“坐车别一直玩手机。”谢洵意开口：“容易晕车。”
　　谢蔷想说自己不晕车，恰好看见姜苒下一条消息：【她肯定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能当面叫出她的爱称】
　　她被某个字眼提醒了一件事，兴致盎然抬头：“哥哥，我昨晚梦见你了。”
　　谢洵意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随即嘴角隐隐浮出弧度，一改方才被忽视时的沉默，就连指尖轻点方向盘的节奏都透露出一种隐晦无声的愉悦。
　　“是么，梦见了什么。”
　　谢蔷边回忆边说：“我梦见我是捉鱼师傅，开着船在水上看见了桃花林。”
　　谢洵意平稳拐入左车道：“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上岸看见你了。”谢蔷说：“每一朵桃花里面都是你的脸，好多个你，吓我一跳。”
　　谢洵意指尖一顿：“......？”
　　谢蔷：“不过你很欢迎我，说很久没有见过人了，一直晃脑袋在给我表演下花瓣。”
　　“......”有人嘴角弧度逐渐消失。
　　谢蔷：“我走的时候你还说让我别告诉别人，因为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桃花，怕有偷花贼会来把你偷——”
　　“蔷蔷，晚餐想吃什么？”
　　谢洵意闭了闭眼，到底没忍住打断了她：“中餐，西餐，还是火锅？”
　　作者有话说：
　　老谢：家人们谁懂啊，还以为是蔷蔷想我了，真无语


第29章 第 29 章
　　◎小狗乖，不动◎
　　谢蔷：“想吃火锅, 然后你说怕被人偷偷——”
　　谢洵意：“去上次那家还是换一家？”
　　谢蔷又被打断了，注意力再次转移：“去上次那家还能看见变脸吗，我还想看。”
　　“可以, 那就去上次那家。”谢洵意接着又问：“要不要尝尝别的汤底？”
　　谢蔷意外：“除了辣的还可以有别的口味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语速不紧不慢跟她介绍麻辣以外的火锅汤底，直到谢蔷完全将离奇梦境的话题抛之脑后，总算松了口气。
　　生怕她脑袋一闲下来又会想起, 谢洵意不敢松懈, 在她纠结这次该吃什么汤底时, 随口挑了些话题跟她闲聊。
　　谢洵意：“跟同事都熟悉了么。”
　　谢蔷一边认真对比着菌汤锅底和番茄锅底, 一边小鸡啄米点头：“很熟了，我们办公室只有6个老师。”
　　谢洵意：“相处得怎么样, 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没有呀，大家人都特别特别好。”
　　谢蔷把手机翻面凑过去给谢洵意看：“哥哥我想尝尝这个味道, 评论里大家都说这个很好吃。”
　　谢洵意瞄了一眼, 是冬阴功：“好。”
　　谢蔷心满意足收回手：“都挺好的, 就是有个老师有点奇怪, 她好像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谢洵意偏了偏头：“不喜欢你？”
　　谢蔷原本是想说她不喜欢自己的。
　　但是转念一寻思, 又觉得这样的表达不够精准。
　　于是在结合邓璐对其他人，以及其他人对邓璐的态度之后，稍稍扩大了一点范围：“她好像不喜欢人类。”
　　谢洵意：“......”
　　谢洵意：“为什么这么说？”
　　谢蔷：“她对每个人都不太友好, 说话总是很奇怪。”
　　谢洵意蹙了蹙眉：“她欺负你了？”
　　“应该, 没有吧, 不过她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大听得懂。”
　　谢蔷翻找着记忆试图给他举例：“下午我刚从办公室走的时候, 她还说让我捡点什么, 可是我看过了, 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掉。”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 谢洵意忽然扳动方向盘右转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转头看谢蔷：“她原话是怎么说的？”
　　“我想想，我当时着急下楼，没有听很清楚，只听到她说最后一句，什么什么也不知道捡点。”
　　谢蔷一五一十说完，后知后觉发现谢洵意脸色冷了下来，不解地眨了眨眼，小声问：“怎么了？”
　　谢洵意：“她是你办公室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叫邓璐。”谢蔷答完，从谢洵意的态度隐约猜到什么：“是这个词在中文里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吗？”
　　“没有。”谢洵意语气很快恢复如常，收回目光，将车子重新驶入车流：“只是以前在学校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老师，想看看认不认识。”
　　二十分钟后，顺利抵达目的火锅店。
　　这一次他们被安排在了靠窗的作为，没机会再跟表演者互动了，但胜在视野好，出场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谢蔷看得津津有味，谢洵意这一次却没了要陪她一起看的意思，坐下打开微信联系上青辉。
　　【青辉】：在啊，在陪皮猴儿玩游戏，宁有事儿？
　　【谢洵意】：章潞安微信推我一下。
　　【青辉】：为删帖那事儿？放心，你的谢意我早给你转达了，他说小事一桩。
　　【谢洵意】：不是，有点别的事。
　　青辉很快就把一张微信名片推给了他，末了不忘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青辉】：什么事儿能跟我说说不？是不是又跟蔷蔷有关？
　　【谢洵意】：嗯。
　　【谢洵意】：晚点跟你说。
　　那边章潞安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发来一张老狗探头鬼鬼祟祟的表情包。
　　【章潞安】：洵意是吧，好久不见！/呲牙笑
　　【谢洵意】：是我，学长，打扰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
　　谢洵意下午回到芙城时去了律所一趟，后备箱里不止有委托人在他们离开时准备的一些礼，还有好些后面工作需要用到的文件。
　　谢洵意先是将文件都拿出来，再去拎其他包装盒。
　　谢蔷下了副驾绕过来想帮他，谢洵意偏手躲开：“这些太重了，你拿上自己的礼物就行。”
　　谢蔷眼睛即刻一亮：“我的礼物？”
　　谢洵意嗯了声，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只粉色系蓝缎带的盒子。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收到礼物，大音乐家也不例外。
　　谢蔷欣喜抱起盒子，一路步伐飘飘然，就算已经迫不及待，也没有问谢洵意一句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喜欢亲手拆开，亲眼看见的惊喜。
　　一回到家，她迅速抱着盒子坐进沙发，仰起脑袋满眼期待问谢洵意：“哥哥，我现在拆可以吗？”
　　谢洵意点点头，将礼品都放进了柜子里，手里拿着文件却没有急着回书房。
　　谢蔷拉开缎带，打开盖子，礼物呈现的第一时间，她愣了一下，眼睛里飞快闪过疑惑，随后才是脱口而出的夸赞：“好漂亮。”
　　她将裙子拎起来，抖一抖，再抖一抖。
　　越看越漂亮，索性将那点想不通抛之脑后，抱着盒子一起站起身往房间跑：“我去试一试！”
　　拖鞋踩得吧嗒吧嗒，和发梢摇晃的频率对得正好。
　　看来礼物挑得还成。
　　谢洵意放心了，拎着沉甸甸的文件袋回了书房。
　　再出来时，只觉光影一晃，一只白生生的扑棱蝴蝶飘飘荡荡到他跟前，俏生生问他：“哥哥，好看吗？”
　　咔嚓一声，书房的门落了锁，谢洵意的目光也落在了谢蔷身上。
　　那确实是很适合她的一条裙子。
　　看着时就很好看，穿上更好看，带着一股清甜味道的淡色，就连裙摆摇晃的细软幅度都与她相得益彰。
　　只是......
　　谢洵意将裙子打量过一遍，最后缓缓皱起眉头。
　　购买时，店员曾夸过这条裙子上身会非常舒适，绝不会有任何束缚感。
　　他当时只是当做售货员的标准推销术语随便听了一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不束缚真的就是，不束缚。
　　掐高腰的慵懒设计，腰间蝴蝶结带子垂下的长度和裙摆几乎齐平，将本就不算长的裙摆显得更短了。
　　领口因为开得比一般裙子更低一寸而显得有些松垮，以及如果不是布料柔软轻薄，两边肩带细得仿佛都支撑不住其他部位下垂的重量。
　　......所以布料为什么会这么柔软轻薄？
　　尤其是在谢蔷展示地转了一圈后，谢洵意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后背上快要到腰的一大片镂空是什么？那点蕾丝花边能遮住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很难言语，这件裙子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在他看来又似乎到处都是问题。
　　为什么这些问题在买时都没发现？
　　是因为当时试穿的模特只有上半身人台？
　　还是因衣服穿在模特身上时多了一条丝巾做披肩？
　　又或者他当时因为赶时间，只是通过橱窗草草看了一眼就让店员包了起来？
　　谢蔷观察着他的脸色：“怎么了哥哥，是不好看吗？”
　　谢洵意当然不可能对谢蔷说出“不好看”这种话。
　　他尽量让自己表情缓下来，语气显得从容自然：“出门时记得添一件外套，免得太阳晒伤。”
　　说完顿了顿，想到什么，神情又是一凝：“你们学院办公室和教室平时有没有开空调？”
　　他说话时，谢蔷就瞪着圆溜溜一双眼睛愣愣盯着他。
　　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哥哥，你是想让我......穿着睡衣出门上课吗？”
　　她这懵逼的一问，把谢洵意也问懵了。
　　后者沉默许久：“这是睡衣？”
　　谢蔷缓慢点点脑袋，也不确定起来，谢洵意问得她都有点没底气了：“是的......吧？”
　　谢洵意：“......”
　　谢蔷：“......”
　　现在谢洵意终于知道为什么店员要强调一句宽松舒适了。
　　谢蔷也终于知道谢洵意为什么会突发奇想送她睡衣了。
　　两人好长一阵无声的面面相觑。
　　直到一阵风吹进来，海玻璃风铃开始叮咚奏乐，打破这一室诡异的沉寂。
　　谢洵意掩唇清咳了一声，一改方才的凝重态度，淡定道：“很好看。”
　　谢蔷好哄得紧，谢洵意一句夸奖就教她重新笑逐颜开。
　　她将一个夹子递给谢洵意，上面是和裙子同色系的蝴蝶结：“哥哥帮我一下，这种夹子我反手老是戴不好。”
　　及腰的长发被松松垮垮挽在脑后，谢蔷一转身，背后一片雪白就晃进谢洵意眼底。
　　蝴蝶骨轮廓嶙峋清晰，颈椎凹陷的痕迹小巧漂亮。
　　谢洵意握着发夹的手就此顿在半空。
　　谢蔷等了许久没动静，侧了侧头：“哥哥？”
　　谢洵意闭了下眼，无声吐出一口气，专注于如何把这个操作刁钻的蝴蝶结固定到小姑娘头上。
　　第一次没戴上滑了下去。
　　第二次不慎勾到旁边的头发。
　　第三次——
　　“嘶！”谢蔷捂着脑壳顶倒抽一口气：“哥哥，是夹头发，不是夹我后脑勺的骨头。”
　　说完，夹子被再次取走，同时挽起的长发也因为被解开了头绳，重新散落披在后背。
　　谢蔷仰头：“？”
　　又被一只手扣住脑袋重新按了回去。
　　她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只是觉得他语调比方才更低了些。
　　清清泠泠的，很好听：“散下来更好戴，乖乖站好，别乱动。”
　　*
　　*
　　谢洵意把出差那份案子的后续工作全部处理好已经是深夜了，洗完澡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掀开被子刚上床，一股极淡的，本不属于他房间味道的香味慢悠悠钻进他鼻腔。
　　思绪被围困了一秒，他怔忪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这股香味从何处来。
　　只是不等他生出其他衍生情绪，就被某个夜猫子连番的消息轰炸给打断了。
　　【章潞安】：巧了，都不用我去打探什么，这位邓老师就在他们院系大群里自爆了。
　　【章潞安】：/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章潞安】：你先看看。
　　章潞安发的几张照片都是聊天截图，那位邓璐老师在里面的发言尤其惹眼，自带一股尖酸阴阳味，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分明讨论的是制定全新教学计划的问题，她却总是很跳脱地将话题引到另一件事情上。
　　或者说另一个人身上。
　　【邓璐】：我们这一届老师年纪都不小了，跟一些新进来没经验的年轻老师可不容易谈拢，我们在这儿辛苦做计划，也许别人仗着外籍身份自认高人一等，根本不配合呢。
　　【邓璐】：何况太年轻了，心思很容易就不在正事上了，就比如我办公室那位小老师吧，经常放着手上正事不做，跑去找别院男老师谈天说地，你们说这大家都是同事，我怎么好说？
　　【邓璐】：其实我还挺想问问上面的，特聘教授不成熟不德高望重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人品都不挑了，是真的咱们芙大要求越来越低了，还是一些领导也改换看脸了？
　　【邓璐】：自己没个老师样，公共场合也不知道检点，哦，还说不得，一说就要骂人，怎么脏怎么来。
　　我就奇怪了，平时装听不懂中文，骂人时候嘴皮子怎么就那么厉害，哪家机构这么前卫，教中文专门教怎么骂人？
　　......
　　一句句就差指名道姓，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最离奇的是几乎没有人理会她，她也能抱着这盆脏水自顾自添油加醋地泼下去。
　　谢洵意的房间里只开着床头一盏台灯，灯光掩映中，他的脸色和窗外黑沉的夜色几乎没什么区别。
　　【章潞安】：对了，还有个很有意思的事，这位邓老师目前家里正吃着官司。
　　【章潞安】：也是教学组里传遍的事了，她儿子开车在锦江边撞死了人，对方家属不依不饶，要么他们掏800w出来赔，要么一分钱不用出，她儿子去坐一辈子牢，如果都不行，就要杀了她儿子一命抵一命。
　　【章潞安】：听说她老公还挺牛的，圈里边儿有名气有能力的律师被他们找了个遍，说不定还找到你们律所头上过呢。
　　【章潞安】：你可以查查，她老公姓季，儿子叫季开明。
　　锦江边肇事逃逸的案子，最近确实是有个找上门的，只是谢洵意不确定是不是正好就是这位邓老师。
　　他看了眼时间，转手将信息发给了小顾，不在睡眠时间的小顾消息回得特别快。
　　【小顾】：啊！就是他，没想到他妈妈竟然还是位大学老师！
　　【小顾】：他们的案子后续我还关注过一段时间，受害者家里无权无势，坚持一直上诉，可惜找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之后就只能使用免费的法律援助，跟肇事者他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小顾】：明明很清晰的案子判得一直不尽人意，我都怀疑他们背后是不是给各方都做了手脚，攀了关系送了钱。
　　【小顾】：我说的是包括那些免费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嗯！
　　【谢洵意】：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受害者家属？
　　【小顾】：应该可以，他们之前好像有去过我大学同学呆的那家律所。
　　【谢洵意】：那就辛苦联系一下，问问他们是否还需要法律援助，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免费提供。
　　【小顾】：啊？免费的，谁？
　　【谢洵意】：我。
　　【小顾】：啊？？？！
　　门外传来门把被压下的声音，谢洵意没有继续回复小顾，放下手机抬头，看见谢蔷正从外面慢吞吞走进来。
　　在她身后，客厅黑漆漆一片，房间里暖调的灯光很慷慨地为她蒙上了一层光晕。
　　她没有敲门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谢洵意没有着急开口，等谢蔷再走近了一些，很快从她的眼神和动作里判断出她现在的状态——在梦游。
　　谢蔷在床边停下了。
　　谢洵意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她。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曲着手肘，两手交叠很正式地放在胸前，酝酿三秒后：“小意，你准备好了吗。”
　　谢洵意：“……”
　　他无言良久，勉强消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却过了许久没听见下句。
　　想到一种可能，他尝试着回应：“准备好了，然后呢？”
　　谢蔷：“好的，那我开始了。”
　　谢洵意：“……”
　　竟然还可以互动？
　　谢蔷：“晋太原中，法国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桃花鲜美，小意缤纷，法国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谢洵意：“………”
　　谢蔷站得笔直，扬着下巴，全程保持着诗朗诵的姿势。
　　背得不仅离奇，而且卡壳。
　　“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怡然自乐……”
　　谢洵意提醒：“见渔人。”
　　谢蔷：“见法国人，乃大惊，问所从来，法国，上塞纳省，布洛涅镇，Bienvenue en France……”
　　谢洵意抬手揉了揉鼻梁。
　　谢蔷：“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郡下……”
　　经过前面几次提示失败，谢洵意如今已经能够活学活用，给出“正确”提示：“诣埃马纽埃尔马克龙。”
　　谢蔷：“诣埃马纽埃尔马克龙……”
　　历经过漫长的二十分钟，谢洵意总算艰难听完了谢蔷中文混着法文，还要捎带一下法国总统的国际桃花源。
　　好笑混着无奈，在谢蔷一个优雅谢幕之后，他用掌根抵了下眉心压下笑意，掀开被子准备先把人送回房间。
　　没想到谢蔷却是直接准备上床。
　　两相冲突的动作一经交锋，谁犹豫谁败北。
　　谢蔷毫无预兆的俯身让谢洵意不可避免地僵了一瞬。
　　而他的起身也直接影响到谢蔷接下去的动作，脚背绊在床沿。
　　谢洵意在她做出往前摔的动作时反应迅速，几乎是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她。
　　谢蔷在下一秒扑了他满怀。
　　他也因为担心她会因此吃痛苏醒，只能顺着她的几道重新倒回床上，以此卸去冲撞的力度。
　　梦游的人没有任何将要苏醒的迹象。
　　她毫无防备趴在他身上，轻飘飘的，隔着两层单薄布料紧贴的身体，他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柔软的温度。
　　距离过近，比方才上床时闻到的更浓郁的香味不客气地往他鼻腔钻。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掌心薄弱的麻四处流窜。
　　慢慢地，无声无息间，心脏终于折服于不知何时起的悸动，丝丝缕缕涌动着溢出，让周围空气都有了升温的迹象。
　　台灯的光芒被人影扰得摇晃动荡。
　　明灭之中，在场唯一清醒的人眼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暗色，又在下一秒被垂下的眼睫悉数遮挡。
　　掌心虚虚贴着的后背是绵软的是软绵的布料，他只庆幸新买的那件睡衣被谢蔷洗了，还没有来得及穿。
　　谢蔷一无所觉。
　　她在这场兵荒马乱中甚至没有过片刻清明。
　　大脑保持着沉睡，身体趋于肌肉记忆觉得自己已经被塞进了被窝，便顺势安详躺好，习惯性捞过她的小狗抱住。
　　拥着的人呼吸安稳绵长，显然已经从梦游的状态脱离，进入正常睡眠状态。
　　落针可闻的房间，微凉的发丝擦过手臂都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好像可以透过皮层，似有似无扫进血液。
　　谢洵意闭上眼，藏起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沉沉吐出一口气。
　　紊乱的心跳实在难以平静，他只能尽力放轻放缓了动作，顺着她的背脊侧过身，想要把人放下。
　　谢蔷就算在睡梦中依旧敏锐察觉到怀抱有即将落空
　　的迹象。
　　不觉蹙眉蹭了蹭，就像做过无数次那样，低头亲了亲自己的床搭子，模糊呓语：“小狗乖，不动……”
　　轻如鸿毛的吻印在锁骨，停留不过瞬息，却叫谢洵意呼吸一窒，扶在她手臂的一双手掌蓦地收紧。


第30章 第 30 章
　　◎我托梦告诉你◎
　　夜里起了风, 随着夜渐深，空气里积攒的白日的暑气慢慢消退，空调定时关闭后的温度也不会再令人不适。
　　谢蔷已经完全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小姑娘睡觉很安静, 呼吸完全没有声音，睫毛在眼底打下纤长一团阴影，大半张脸都藏在谢洵意颈窝。
　　很小一只，香喷喷的, 乖得不像话。
　　不对, 也不知道该形容时乖巧还是不乖巧。
　　说乖巧, 她一直紧抱着谢洵意, 像极了一只困极了离不开树干的考拉。
　　说不乖巧，她睡相又十分规矩, 不会乱动一下。
　　不过在很多时候，乖巧与否并不是影响他人的重点, 也许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影响。
　　即便她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安静睡在那里, 仅此而已。
　　谢洵意在翻过凌晨的时间里依旧保持着大脑不寻常的过度清醒。
　　从来冷静睿智清冷沉着的谢大律师, 如今却只会重复最简单的机械运动，像哄小朋友，掌心一下一下, 很轻拍着谢蔷的后背。
　　直至等来谢蔷翻身, 他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脱身, 用一只枕头代替自己的位置。
　　怀抱陡然空了下来, 空落的感觉让谢洵意静止适应了好半晌, 才能接着下一步动作。
　　下床时, 谢蔷一只手指无意勾住他袖口。
　　睡梦中的人没有使用任何力道, 却很轻易地让他动作停滞在一半。
　　细白的手指和黑色布料产生了强烈的色彩对比诧异，又和属于成年男人的大手有着明显的体型差异。
　　谢洵意眸光闪了闪。
　　他可以轻而易举将那只手完全拢进掌心，又用最轻的动作幅度让她放开自己，再小心翼翼放回枕头上。
　　起身下床，帮谢蔷盖好被子，再关掉台灯，离开房间。
　　他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表现得格外冷静，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只是在关上门后，仿佛忘记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提步去往另外的房间。
　　床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整理，今晚如果早睡这里，还要铺床理被。
　　如果不想麻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上一张被子，把自己安置进客厅沙发。
　　谢洵意选择了后者。
　　走廊的夜灯亮着，勉强可以支撑视物的光芒让他在走进房间时全然忘了还可以开灯。
　　拉开衣柜，叠得整齐放正的被子就放在偏中间隔断柜里，他都不需要抬手去够。
　　窗帘紧闭，唯一的光只能从门外照射进来，在门口狭窄地铺出扇形，用一条光柱切割着床的一角，甚至够不了谢洵意的脚尖。
　　他一半脸藏在黑暗中，嘴角抿直，眼角眉梢浸着清冷，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只是在下一秒，一切表象都被打破。
　　指尖才触上被子，男人忽然力道一松，妥协一般将手掌撑在隔断上。
　　无声躬下挺直的背脊，抬手捂住了脸。
　　从耳廓到后颈露出的皮肤早在不知何时红成一片。
　　十分钟后
　　【小顾】：联系方式吗，要是要到了，但还没来得及沟通，谢律师您要亲自沟通吗？
　　【谢洵意】：嗯，发给我吧。
　　【小顾】：现在？可是是不是有点晚了？这个点该休息了吧？
　　【谢洵意】：没事，我还不困。
　　小顾：……
　　小顾：大佬，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人家受害者家属，该休息了呢……
　　*
　　*
　　谢蔷早上定时被生物钟叫醒。
　　一睁眼发现自己在谢洵意房间，竟然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
　　直到她走出房间，看见沙发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一条毛毯，和厨房背对着她正在忙碌的身影。
　　谢蔷：？？？？？
　　谢洵意做好早餐，端着盘子一转身，就看见现在客厅一脸懵逼的谢蔷。
　　“发什么呆。”谢洵意将盘子放在餐桌：“刷牙洗脸了？”
　　“没……”
　　谢蔷脚步虚浮走进卫生间，冷水浇到脸上，大脑逐渐清醒。
　　现在不是谢洵意出差期间，外面戳地机没有继续在大晚上作业扰人清梦，她当然也没有再借用别人的房间。
　　那她为什么会在主卧醒过来？？
　　明明清楚记得昨晚是在自己房间睡觉的，大半夜跟她视频吐槽男朋友浪漫学过头的布鲁斯都可以作证。
　　为什么？？？
　　谢蔷想不通。
　　洗漱完迅速回到餐桌坐下：“哥哥，我昨晚怎么睡在你房间里去了？”
　　谢洵意帮她倒了一杯牛奶：“不记得梦游的事了？”
　　谢蔷顺势伸出去拿牛奶的手倏地定在半空。
　　面上空白一瞬，遂大惊：“我我我梦游了？”
　　谢洵意淡定一声：“嗯。”
　　怎么会……？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她怎么会突然梦游呢？
　　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为什么这么突然就，梦游了？？？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里，谢蔷脑袋里闪过许多离奇古怪刁钻诡异的画面。
　　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经过反反复复慎重犹豫，终于忐忑小声地问出来：“那我梦游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呀？”
　　谢洵意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将杯口送至唇边，神色平静：“没做什么，只是大半夜跑到我房间背了篇《桃花源记》。”
　　啊，背书啊。
　　谢蔷松了口气。
　　很快又意识到哪里不对：“那，我背完之后，就没有回房间吗？”
　　谢洵意淡淡掀起眼皮：“你觉得呢？”
　　“……”
　　谢蔷默默收回目光，又默默喝了一口牛奶。
　　一顿早餐吃得心事重重。
　　谢蔷一会儿低着头皱眉惆怅，一会儿抬起头欲言又止，食不下咽的，一片吐司吃完，连平时最喜欢的葡萄果酱都没有动一下。
　　谢洵意很快注意到她莫名低落的情绪。
　　说实话，在他看来偶尔的一次梦游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从谢蔷昨晚的情况来看很明显就是背书背得太上头所致。
　　他没有想到谢蔷会在意这件事，更不知道她在意的点是什么。
　　早知就不告诉她梦游的事了。
　　谢洵意蹙起眉首，认真斟酌着这一次该从什么角度开始哄。
　　而就在这时，谢蔷忽然开口了。
　　“哥哥。”她问：“你害怕吗？”
　　“？”谢洵意没能理解她的脑回路：“害怕什么？”
　　谢蔷：“梦游杀人是不犯法的，你不怕被我杀掉吗？”
　　谢洵意：“……”
　　谢蔷愁眉苦脸：“我还是个外国人，到时候都没有人可以给你主持公道。”
　　“………”
　　谢洵意无言良久，屈指用力抵了下眉心，干脆站起身：“吃完了吗？吃完就去换鞋，我先送你去学校。”
　　今天从家里去芙大的路上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堵得厉害，幸好谢洵意提前收到消息，挑了另一条路绕过去。
　　车子行驶到一半，谢蔷第无数次扭头，将目光飘飘忽忽投向谢洵意。
　　谢洵意头疼：“谢老师，我再说一遍，你不会杀人，就算真的把我杀了，我也不怪你。”
　　谢蔷：“你下去了也会原谅我吗？”
　　谢洵意：“……对。”
　　谢蔷揪着手指，顾虑很多：“万一没有呢？”
　　“没有万一。”谢洵意跟她保证：“到时候我托梦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很少，我先骂?


第31章 第 31 章
　　◎我最喜欢你◎
　　还可以这样？
　　谢蔷不明白, 但是感觉很厉害。
　　噢了一声，乖乖转回去坐好。
　　结果还没过两分钟，又坐不住转去看谢洵意了。
　　谢洵意：“......”
　　正缝路口红灯。
　　谢洵意人行道前停下车, 扭头对上小姑娘圆溜溜一双眼睛：“要不今晚回去之后，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谢蔷啊了一声，连忙摆手拒绝：“那多不好意思啊，还是不了吧。”
　　果然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谢洵意再度失语。
　　还好谢蔷没有在这个话题死磕下去：“我只是想问一下, 哥哥你今天要去律所吗？”
　　终于不用再为自己遇害后的事明志, 谢洵意肉眼可见松了口气：“嗯, 一会儿去。”
　　谢蔷：“不是说出差回来会有一段时间假期么？”
　　绿灯亮了, 谢洵意松开刹车，换踩油门：“临时接了个案子, 不过应该忙不了多久，怎么了？”
　　谢蔷也没什么事, 摇摇头：“就是随便问问。”
　　车子停在芙大校门口右侧树荫底下。
　　谢蔷手扶上门把, 谢洵意忽然叫了她一声：“蔷蔷。”
　　谢蔷回头：“嗯？”
　　谢洵意双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 眼睛看着谢蔷, 语气很淡：“在学校无论遇到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人或者事, 都不用搭理，不过要记得回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谢蔷不知道谢洵意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不过出于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好。”
　　谢洵意：“去上课吧, 别迟到了。”
　　谢蔷拉开门下车：“哥哥再见。”
　　事儿精不在, 今天的办公室也很清净。
　　许湘和姜冉下午的课, 下午才会过来, 大云老师小云老师办公位上倒是放了包, 就是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谢蔷拉开凳子坐下，准备好一会儿上课的教案，等手上闲下来，脑子就开始忙碌了。
　　她打开网页，在搜索框输入“为什么会梦游”，没想到跳出来第一个答案就把她吓了一跳：
　　梦游是精神病的前兆，如果你突然开始梦游，那一定要注意起来了......
　　不是，精神病？
　　这么严重吗？？？
　　可是在她家里也没有精神病的遗传——
　　应该没有吧......？
　　没有吗？
　　没有吧？！
　　谢蔷一时间惊疑不定，艰难咽了一口唾沫，在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咨询，和打电话问问爸爸他们有没有精神病家族遗传史之间反复纠结。
　　结果就是没犹豫出个结果，她就被抱着两沓试卷风风火火进来的大云老师小云老师打断。
　　谢蔷这会儿恍惚的状态乍一看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大云小云自然了然对视一眼，立马放下试卷走过来，语重心长开始安慰人。
　　“没事小谢老师，她更年期讨人嫌是出了名的，没人会理他。”
　　“老师领导都清楚她爱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她说的那些，大家肯定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放心吧。”
　　“可千万别为这种人说的几句话难过，不然许老师姜老师大半夜的跟她大战的三百回合就没有意义了。”
　　“那些话你不喜欢就不看，只要不看就是不存在，不存在就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情......”
　　谢蔷听得一脸懵，好不容易找到缝隙插话：“我没事啊，什么影响心情？”
　　谢蔷：“什么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你们在说什么？”
　　小云老师被她问得话音一收，眨眨眼：“小谢老师昨天晚上没有看群吗？”
　　谢蔷持续茫然：“什么群？”
　　大云老师：“相亲相爱大家庭，为了方便大家日常沟通工作而建立的群，我们学院几乎所有老师领导都在里面，你不在吗？”
　　谢蔷持续懵逼摇头，她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个群。
　　小云老师一拍额头：“肯定是最近太忙都给搞忘了，没关系，我这就拉你进群，你看看还能不能翻到昨晚的聊天记录，要是翻不到，我再给你找出来、”
　　谢蔷被拉进一个500人大群。
　　她进去时，里面大家正热热闹闹讨论着抽油烟机的日常维修和母猫的产后护理。
　　看有新人进，整齐划一地开始刷玫瑰花表示欢迎。
　　人太多了，群聊自动显示备注，有很多眼熟的名字，但谢蔷没办法把脸跟名字对上号。
　　她刚加入群，看不到太多聊天记录。
　　两位老师很积极地从自己手机里头给她翻了出来，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给她时间慢慢品。
　　品不了，一点也品不了。
　　大家的用词逻辑都太深奥了。
　　尤其是姜苒，什么狗咬叫花子，种地不出苗，蝙蝠身上插鸡毛......
　　这是什么加密暗号？
　　谢蔷翻了几页，实在看不懂。
　　她只能从满屏交至的中文字体中直观读出两个字：混乱。
　　以及，小云老师刚不是还说会影响心情，让她别看吗......？
　　许湘姜苒大半夜抓住机会借题输出，当着所有老师的面隐晦地把邓璐骂了个狗血淋头，长久积攒的不满一朝尽吐，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加上隔日睡饱了懒觉，两人在下午前后走进办公室时，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神采飞扬，精神奕奕。
　　外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出事之后，邓璐他们一家不是一直拿钱摆权压人，想逼着人家受害者撤诉么？听着，最新转折来了。”
　　姜苒拖着自己凳子过去挨谢蔷坐下，眼神发亮：“受害者那边不知道从什么渠道请到一位特别厉害的律师，现在是拿钱是贿赂不行，掏身份压不住，邓璐焦头烂额，估计最近都没空来学校了。”
　　“岂止是没空来学校，过两天恐怕皮都要被扒掉一层。”
　　许湘扯起嘴角哼笑一声：“不出意外，不但她儿子要准备蹲监狱，她家保险箱也要见底了。”
　　姜苒扬眉：“那不更好？这就叫恶有恶报。”
　　谢蔷对此感觉倒是没多强烈。
　　毕竟她才来学校多久，语言表达于某种程度上又不是很通，都没来得及跟邓璐结下太多深仇大恨。
　　比起这个，让她更感兴趣的是：“苒苒，什么叫狗咬叫花子？”
　　姜苒扬唇：“畜生也敢欺负人。”
　　谢蔷被这种全新句式惊得微微睁圆了眼：“种地不出苗？”
　　姜苒：“坏种一个。”
　　谢蔷：“还有蝙蝠身上插鸡毛？”
　　姜苒笑眯眯：“你他妈算个什么鸟？”
　　*
　　*
　　如许湘姜苒所说，邓璐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办公室的气氛又恢复了最初的安宁与祥和。
　　随着最后一篇常用语小测结束，谢蔷定时定点的考试生活也终于告一段落。
　　正好可以腾出时间专注她刚发现的新大陆。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
　　如果说前者是辞藻华丽的文言古文，那后者就一定是集民间智慧大成的歇后谚语。
　　各行各业，各式各样，涉及广泛，包罗万象。
　　对谢蔷这种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兴趣，偏偏却又学得半吊不吊的小老外来说，简直一钓一个准。
　　自从那天被姜苒阴差阳错启蒙了几句，谢蔷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不可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语言艺术！
　　为此，她还特别勤奋好学地从网上买了本《中国歇后语大全》。
　　晚上在书房，谢洵意忙着整理新案子的相关材料，她就忙着专心致志研习她的歇后语大全。
　　而谢洵意一直以为谢蔷是在背《汉语词典》。
　　直到某夜某次从外面倒咖啡回来，心血来潮想看看她背到了哪个声部——
　　“……《歇后语大全》？哪儿来的？”
　　“买的呀。”
　　谢蔷低着头给最有意思的句子画下划线，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随即抬头看向刚坐下的谢洵意，眼睛亮亮：“哥哥，你在中国长大，是不是会很多歇后语？”
　　谢洵意：“还行吧，怎么了？”
　　谢蔷立刻将《歇后语大全》立起来，兴致勃勃：“我考考你？”
　　谢洵意淡定放下咖啡：“你说。”
　　谢蔷视线在书页上来回逡巡，认真挑选：“泥菩萨过江。”
　　谢洵意：“自身难保。”
　　谢蔷：“八百铜钱穿一串。”
　　谢洵意：“不成调。”
　　谢蔷：“踩凳子狗月亮。”
　　谢洵意游刃有余：“差远了。”
　　哎，怎么都会呀？
　　谢蔷偷偷瞄了眼谢洵意，再回到歇后语大全上，势必要找到一个冷门的难住谢洵意。
　　谢蔷：“和尚打伞！”
　　谢洵意：“无法无天。”
　　谢蔷：“赌葛亮借箭。”
　　“是诸。”谢洵意不仅有余力纠正她的发音，还能同事一心二用在电脑上回复别人消息：“有借无还。”
　　太简单了，根本难不到他。
　　谢蔷有点儿泄气，随手往后翻到一页，无意间看见什么，视线一定。
　　“哥哥，信不信，这个你一定不知道了。”
　　谢洵意敲了个回车，不置可否：“说吧。”
　　谢蔷：“小王八掉眼泪。”
　　谢洵意指尖一顿，拧眉抬眼：“什么？”
　　难住了。
　　谢蔷有点小得意，应他要求逐字重复：“小王八掉眼泪。”
　　谢洵意在大脑知识库中搜寻未果，目露疑惑：“是什么？”
　　谢蔷：“你鳖伤心。”
　　谢洵意：“......”
　　谢蔷被他无语的表情逗笑，又抿着嘴憋回去，清清嗓子：“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个简单的，麻雀啄了牛屁股。”
　　谢洵意面上再次浮现一言难尽。
　　“五，四，三，二，一。”谢蔷忍笑公布答案：“雀食牛......那啥。”
　　“.........”
　　这一次，谢律师的沉默长过了百年前那夜康桥的月色。
　　“没关系哥哥。”
　　谢蔷乐得不行，得了便宜还卖乖：“歇后语那么多，人类记忆有限，偶尔一两个不记得是很正常的——”
　　谢洵意：“考完了？”
　　谢蔷被打断，下意识啊了一声。
　　谢洵意：“那该我了。”
　　“？”
　　不是，什么时候有的反问环节？
　　“等等，哥哥......”谢蔷还没反应过来，谢洵意已经开始出题：“画蛇添足。”
　　谢蔷嘴比脑子快：“多此一举。”
　　谢洵意：“八仙过海。”
　　谢蔷：“各显神通。”
　　哎，好像也不是很难？
　　谢蔷眨巴两下眼睛，慢慢坐直起来，她的自信又回来了。
　　谢洵意：“飞蛾扑火。”
　　谢蔷：“自取灭亡。”
　　谢洵意对她的表现点头表示肯定：“不错。”
　　挨夸~
　　谢蔷克制地咬住下唇，还是止不住嘴角想要上扬。
　　谢洵意：“井底之蛙。”
　　谢蔷自信一张嘴，卡壳。
　　她记得才不久是看过这个的，可是忽然就想不起来了。
　　谢洵意没有催促的意思，耐心等着她回答，同时将文档打包发给青辉，两人在线核对资料。
　　谢蔷记忆重启失败。
　　窗外刮起了风。
　　她还分心抽空看了眼，好像要下雨了。
　　谢洵意抬了下头，两人视线相撞。
　　谢蔷心虚地撇开，小声嘟囔：“是美蛙还是牛蛙啊......”
　　谢洵意：“都行。”
　　谢蔷：“......”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目光短浅。”
　　好像难倒她是在意料之中，谢洵意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淡定揭晓答案，又淡定继续下一题：“孔夫子搬家。”
　　搬家？
　　这个没见过，谢蔷只能试着猜了一个：“再见？”
　　谢洵意挑了挑眉：“跟谁再见？”
　　“......”谢蔷默默缩回手：“这道不会。”
　　念及她还不认识孔夫子是谁，谢洵意暂时没有公布答案，直接顺延到下一题。
　　青辉在问他文档第三页十七条具体怎么解释，谢洵意低头打开文档重看第十七条，随口拈了个：“牛郎会织女。”
　　说完才想起谢蔷估计也不认识这两位，想换一个，没想到谢蔷先他一步：“我知道这个，是放牛郎和天上的仙女。”
　　谢洵意倒是没想到她知识面已经拓展到这里了：“挺厉害，那知道下句是什么么？”
　　谢蔷不知道，但她猜得到，牛郎会织女：“我最喜欢你。”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不过眨眼时间，夜风就夹带着雨丝撞过树梢，东倒西歪的枝叶偶尔划过玻璃，扫过窗台，动静窸窣，和沙沙作响的雨声相得益彰。
　　窗外被隔绝的嘈杂将窗内衬得格外安静，也将小姑娘不过心肠的一句喜欢堆砌得格外脆甜。
　　顺着空气灌入唯一听众的耳朵。
　　很轻很软，却敲得耳膜轻振，又顺着无数敏感的神经末梢，扣得心尖微麻。
　　键盘声停了。
　　骨节分明一双大手虚虚压在键盘上，指尖晕头转向失了准头，漫无目的，似乎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一束枝桠擦过窗户。
　　键盘声再度响起。
　　谢洵意没有将目光从电脑移开，却也没有告诉谢蔷她的答案对还是不对，只是忽然转了话题：“明早是不是还有课？”
　　谢蔷回忆了下自己的课表：“嗯，8点有两节。”
　　谢洵意：“那就先回房间睡觉吧，不早了。”
　　谢蔷确实有点困了，脑子反应速度变慢好多，不然也不至于被谢洵意轻轻一带，就忘了问正确答案。
　　只是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大到绿化都在东倒西歪，雨丝拍在窗户上都有很明显的窣窣声响。
　　谢洵意戴着他最常用的那副眼镜坐在电脑前，坐在这样景色的窗前，看起来总感觉孤零零的。
　　“我想再看一会儿。”她把书放下，说：“困了就去睡。”
　　谢洵意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等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回聊天框，正好看到青辉发来一句灵魂拷问：
　　【家人，是我在问你怎么解释，你又问我干嘛？脑袋困成浆糊了？】
　　谢洵意一怔。
　　目光往上，才后知后觉他刚刚发出去的那段话完全是青辉上上句的复刻照搬，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遗漏。
　　动动手指点了撤回。
　　【谢洵意】：发错了。
　　【青辉】：我当然知道你发错了，我有眼睛好吧/无语
　　【青辉】：你是不是真困了，要不先去睡觉，反正不赶这一会儿。
　　【谢洵意】：不用，继续吧。
　　时间一步步往前，慢吞吞翻过0点。
　　谢洵意再抬头时，谢蔷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臂伸长了垫在脑袋下面，压着几缕发丝，手心里还拢着笔没来得及放下。
　　谢洵意伸手过去，从她手里轻轻抽走了那根笔放在一边。
　　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细白的指尖上。
　　停顿稍许，心血来潮一般，他用食指绕到内侧碰了碰她的指腹。
　　下一秒就被勾住。
　　睡梦中的人微微屈起手指，无意识地将他的手指拢进了手心。
　　唯一的热源从指尖传来，谢洵意眸色闪了闪，没有将手收回。
　　电脑滴答一声提示音
　　他任由谢蔷“霸占”着自己左手，仅用一只右手，不慌不忙敲出回复：
　　【谢洵意】：答疑的事明天再说，先对资料吧。
　　【青辉】：为什么？
　　【谢洵意】：临时有些要紧事，抽不出手。
　　【青辉】：......哈？？？


第32章 第 32 章
　　◎般配死了◎
　　“哎呀, 事儿精她儿子的官司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朋友去旁听了呀，刚出来就给我发现了消息，说被告一方彻底输了, 肇事者也没翻身机会了，创人那小子被判了10年，家里还要给人受害者家属赔钱。”
　　“赔多少？不会真800万吧？”
　　“那肯定没那么多，好像就一百来万, 这不人都进去了么, 也算给受害者家属交代了。”
　　“啧啧, 事儿精实惨, 出了这种事，家里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同情谁也别同情她, 她有什么惨的，还不是她教儿子无方？”
　　“要我说惨还得是咱们惨, 她碰着这么大事儿, 心里肯定气儿不顺憋着火, 看谁都不顺眼, 回头来学校不四处找人麻烦才怪。”
　　“姐, 你以后见着她记得绕道走，我怕她揍你。”
　　“妹，你也是......”
　　“你们别想太多, 哪儿有这么夸张呀。”
　　姜苒放下手机, 从袋子里拿出保鲜盒, 打开又是一盒红艳欲滴的大草莓。
　　把盖子随手放桌上, 绕着办公室边分边说：“她倒霉是因为她儿子撞死了人, 跟我们又什么关系, 不挤兑她就不错了, 还绕着走，给她那么大脸。”
　　许湘：“绕什么，有本事她就来找我。”
　　“她才不敢，欺软怕恶第一名。”
　　姜苒将最大最红的草莓都挑给了谢蔷：“来宝贝，草莓籽多，多吃点，多长心眼子。”
　　“嗯嗯，谢谢谢谢。”
　　谢蔷还在忙着拉表格填数据，草莓全接在左手拿着，边吃边用单手生死时速，注意力就没从电脑上挪开过。
　　两颗草莓的时间终于结束了，刚点保存，就听小云老师一声惊呼：“诶呀，怎么下雨了，我就今天一天忘了带伞。”
　　谢蔷抬头看窗外。
　　乌云被潮气压得很低，被风赶得很快。
　　雨点不算大，千丝万缕斜入地面，沙沙作响，给谢蔷目之所及的景致都覆盖了一层浓绿的滤镜。
　　大云老师收拾着包：“我带了，不过我现在就得走，家里保姆刚发消息说小宝又吐奶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小云老师立刻起身收拾起桌上散乱的镜子口红眼镜盒：“行，那我也现在走。”
　　两人动作默契地透着同一股慢条斯理的风风火火，很快拎上包跟谢蔷她们道了别，先后离开办公室。
　　谢蔷在包里寻了个空，仔细一回忆，好像是出门的时候忘在玄关了，没带出来。
　　“我带了。”姜苒说：“不过我的伞比较小，遮两个人可能有点困难。”
　　“我也带了。”许湘从柜子底下摸出一把黑色的伞立在办公桌旁边：“蔷蔷一会儿跟我出去。”
　　谢蔷正要点头时，被一通来电截了胡。
　　“还在学校么？”谢洵意在电话那头问她。
　　谢蔷：“对，刚忙完。”
　　谢洵意：“在楼下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到。”
　　姜苒离得近，把电话内容听去一半，等谢蔷挂了电话，连蒙带猜：“你哥哥要过来接你？”
　　谢蔷点点头：“他说快到了，让我先下楼。”
　　姜苒有些稀罕：“他知道你这个时间下课？”
　　谢蔷关了电脑开始收拾：“对呀，我的课表他记得比我都熟。”
　　“那你这个哥哥不错~”
　　姜苒感叹，忽然来了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位整天被小姑娘挂在嘴上的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
　　今日机会绝佳。
　　“湘湘。”她扭头喊：“一会儿我们跟蔷蔷一起下去怎么样，顺道还能跟蔷蔷哥哥打个招呼。”
　　许湘满脸写着六个大字：对男人没兴趣。
　　不过顾忌话题里的男人是谢蔷哥哥，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回应得勉强算正面积极。
　　接近六点，又是雨天，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们下了楼往门口走，风从正门迎面灌进来，配合暑气未过的初秋，温度不会寒冷，只会让人感到难得的凉爽与惬意。
　　“这个天气也太适合睡觉了。”姜苒感慨地伸了个懒腰，许湘半眯着眼点了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对了，还适合窝在沙发和小姐妹聊八卦。”
　　姜苒解开连续振动的手机，将新收到的一串消息大致浏览了一遍，两眼一弯，跟她们分享最新消息。
　　“据悉，今天原告的律师非常帅，非常帅，非常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西装笔挺气质绝佳，睿智沉着器宇轩昂。”
　　姜苒声情并茂竖起一根大拇指：“是上上品，一点不夸张。”
　　许湘终于能面无表情吐出那句：“对男人没兴趣。”
　　谢蔷配合地凑过去：“是吗，我看一看。”
　　姜苒只能转过手机给她看朋友天花乱坠的文字描述：“听审时不能拍照，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原来是这样，谢蔷受教地点点头，仔细去看文字描述。
　　【......就是那种五官已经不是一个端正就能形容得了，你懂什么叫高不可攀的清冷感吗？我他吗亲眼看见了。】
　　【谁懂我真的是来认真听审的，结果出了这么个绊脚石，咱就是说从来没觉得我们国家法律条款这么深奥过，我已经盯得很认真的，还是盯不懂那位律师他在用他完美的脸庞说些什么。】
　　【估计对面律师也没盯懂，不然不至哑口无言。】
　　【没见过把黑西装穿得这么气质出挑的，没见过把眼睛戴得这么斯文禁欲的，不懂现在律师界已经这么卷了吗？这质量红毯上我都见不着几个。】
　　【我这也没什么家业值得请人帮我打官司的，你说婚姻纠纷他接吗？接的话我以后多离几次，专找他。】
　　......
　　谢蔷一字不漏看完了，抬头：“苒苒你朋友要离婚吗？我哥哥也是律师，我可以帮忙问问。”
　　姜苒一愣，旋即哭笑不得：“蔷宝，你的重点是不是偏得有点太厉害......哎。”
　　她目光忽然远眺直前方某处，冲谢蔷轻轻抬了抬下巴：“看看，那是你哥哥吗？”
　　谢蔷闻声抬头。
　　空旷的小广场上，她几乎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雨幕中一把暗色雨伞，以及伞下不紧不慢朝她走来的身影。
　　墨色背景，黑色西装，千千万万缕雨丝没有将他模糊，反而让他在其中显得格外清晰，雨点在伞面上汇聚成水珠，顺着伞骨从边缘断断续续跌落。
　　谢洵意走近时，谢蔷总觉得隐约都能听见水滴滴答掉在湿漉漉地面上的声音。
　　像油画，她想。
　　无论是景还是人，都漂亮得像一幅油画。
　　台阶上积了薄薄一层水渍，顺着边缘慢慢在流淌。
　　谢蔷站在最上面一层，穿着薄纱裙，白色珍珠高跟鞋，鞋尖距离被淋湿的地方不过三寸。
　　谢洵意抬起伞沿，朝着谢蔷伸出手：“走吧。”
　　低沉清冷的音色竟也和这傍晚的雨天出奇融洽，以至于谢蔷听见时，有了一瞬间不知为何的恍惚。
　　睫毛几颤，悄悄压下心头一丝异动，她把手放进谢洵意掌心，借着他搀扶的力道轻巧跃进伞下。
　　谢洵意将伞倾向她头顶，确认她不会被雨淋到，才抬眼向姜苒和许湘的方向点头致意。
　　“姜老师，许老师。”
　　他靠着过往谈话中谢蔷有意无意的形容准确区分开二人：“多谢你们平日对蔷蔷的照顾。”
　　“应该的~”姜苒面上笑容得体，背地里却冲许湘的方向偷偷支棱起大拇指。
　　蔷蔷这位哥哥优秀得让人出乎意料啊。
　　“不用。”许湘习惯性抱起双手，没有理会姜苒背地里的手舞指蹈，漠然的眼神并着上挑的眼尾，看着实在难相处。
　　谢洵意很快带着谢蔷离开了。
　　姜苒远远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排步入雨幕。
　　细风吹动裙摆，小姑娘仰着头在说什么，男人没有很热烈地回应，却垂首听得很认真，伞面自始至终倾斜在前者头顶，最大程度保护她不受秋雨浸润。
　　笔挺的黑，柔软的白，相得益彰。
　　不知为何，姜苒总觉这位哥哥很......耳熟得面熟。
　　不过眼下有个更值得关注的重点。
　　“我死去多年的少女心要诈尸了。”
　　她交握着双手抵在心口，满面如沐春风：“不管了，浅磕一口，般配死了。”
　　许湘扯起嘴角：“呵。”
　　“别这样嘛。”姜苒轻拐了她一下：“蔷蔷哥哥一看就是好男人，有才有貌还会照顾人，跟外面的垃圾货不一样。”
　　许湘：“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怎么不知，看眼神不就知道了。”
　　姜苒笑眯眯转回去：“你猜猜他们在聊什么？我猜，这位律师先生正在问蔷蔷冷不冷，蔷蔷要是点头，他肯定还会立刻把外套脱了给蔷蔷。”
　　“就喜欢这种面上不冷不热，心里头在暗戳戳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的，哎呀太甜了，要昏古七~”
　　许湘：“......”
　　而另一边——
　　谢蔷：“哥哥，你看我像有精神病吗？”
　　“......？”
　　谢洵意有些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谢蔷忧心忡忡：“梦游就是精神病的前兆，我昨晚上梦游了，所以我可能要得精神病，是不是应该提前约个心理医生先看看——”
　　“等等。”谢洵意实在等不到她说完，打断她：“谁告诉你梦游就会得精神病的？”
　　谢蔷：“就网上，我上午刚刚查到的。”
　　谢洵意额角一跳：“什么网站？”
　　谢蔷老老实实：“百度。”
　　谢洵意：“......”
　　谢洵意徐徐呼出口气。
　　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大掌扣着她脑袋顶用力揉了好几下：“看病别上百度。”


第33章 第 33 章
　　◎见不得人◎
　　当天晚上, 谢蔷收到了姜苒消息。
　　【姜苒】：蔷蔷，我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发现没, 哥哥跟我朋友描述的那个律师神似有没有？
　　【姜苒】：不会你哥哥就是今天打得事儿精一家脱了一层皮的那个神级律师吧？
　　不说想不到，一说确实像。
　　而且谢蔷记得谢洵意今天是有个庭要开来着。
　　是今天没错吧？
　　她来了兴趣，立刻从客厅跑到书房，推开门探进一双眼睛：“哥哥, 你今天去了法院是吗。”
　　谢洵意放下手头的事应她：“是去了, 怎么了？”
　　谢蔷挤进去：“是肇事逃逸的案子吗？”
　　以她的节奏好像要问很久, 谢洵意直接帮她一步到位：“是肇事逃逸, 肇事者家长是你们院系的老师。”
　　真的这么巧。
　　“那你赢了吗？”
　　谢蔷习惯性发问，问完才想起来情况白天姜苒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原告一方大获全胜, 谢洵意打得对方律师哑口无言。
　　谢洵意点点头：“赢了。”
　　“好厉害。”
　　真正的捧场王从不掉链子，即使早知道结果也丝毫不影响她对谢洵意的景仰与崇拜：“哥哥辛苦了, 哥哥要喝咖啡吗？”
　　谢蔷眼睛亮亮, 手撑着书桌边沿, 眼角弯着的弧度漂亮又乖巧。
　　谢洵意感觉自己都能看见她背后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晃呀晃, 像只亲人的小猫。
　　眼底笑意凝聚, 他抬手用指节扶了扶眼镜，淡定大方地接受小猫的阿谀：“一杯拿铁，少加糖。”
　　谢洵意打赢了和邓璐的官司, 听起来总有种三次元破壁撞向四次元的感觉。
　　然而这还不是谢蔷近期听到最惊讶的消息。
　　更惊讶的隔日一进办公室, 姜苒就无比欢快地拉着她宣布：“事儿精再也不会来办公室了, 宝贝, 我们彻底解脱了！”
　　“为什么？”谢蔷把包放在办公桌：“她抑郁了吗？”
　　姜苒喜上眉梢：“是也不是, 她这会儿估计确实是抑郁了, 不过绝对不是因为抑郁不来学校, 而是学校在昨天就已经动作麻利把她开除了。”
　　“开除？”这么突然？谢蔷不由睁大眼：“为什么？”
　　许湘：“劣迹斑斑，早该开了。”
　　“确实。”大云老师：“而且这次她儿子肇事逃逸，她不仅不带他自首，还四处行贿攀关系打压受害者一家，想用钱把事情压下去，太嚣张了。”
　　“眼下消息传开在社会影响太大，继续留着这样的老师，明年恐怕都没学生愿意报咱们学校了。”
　　“我好快乐，我好开心，我是闪烁的小星星~”
　　小云老师接完水往座位走，步伐轻快得都要飘起来：“原来办公室的空气是如此清新，如此自由，姐妹们，我要重新爱上上班的感觉了～”
　　姜苒笑闹了一句小云老师好夸张，又收声问谢蔷：“蔷蔷，你打听过了吗？那个律师是不是你哥哥？”
　　谢蔷点头说是。
　　“哎哟，还真是呀。”
　　姜苒拖长了尾音，忽然意味不明眨眨眼：“所以是单纯凑巧，还是有人护犊子心切？”
　　谢蔷没听明白：“不是巧合吗？”
　　“那有这么多巧合，我那位打算离婚的朋友已经全方位打听过了，你哥哥所在的律所很有名，而你哥哥更有名，圈内地位举足轻重。”
　　姜苒头头是道跟她分析：“这样一位大律师，怎么就突发奇想去为完全不认识的一家人提供免费法律援助？”
　　“当然，我这么说可不是在质疑你哥哥的善举，只是照理来说这种大律师手上应该是排排堆了许多大官司，怎么偏偏能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这么一个没有找上门的肇事逃逸案？”
　　谢蔷还是没被点透：“不是凑巧的话，那应该是为什么？”
　　姜苒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拐了个弯：“蔷蔷我问你，你跟你哥哥说过邓璐的事吗？”
　　谢蔷：“嗯......算是说过吧。”
　　姜苒：“说的什么？”
　　谢蔷：“说了她性格有些古怪，不太喜欢人类……”
　　突如其来的福至心灵，谢蔷终于转过弯来了。
　　所以那个时候谢洵意忽然靠边停车问她邓璐的事，很可能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跟她确认邓璐是不是在欺负她？
　　分明是休假期间，转头却又接了个临时插队的案子，只是因为他知道了被告方是邓璐，想替自己教训她？
　　还有那天送她到学校，特别叮嘱如果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不管大小，他会负责解决……
　　越想越合情，越想越合理。
　　她逐渐失了声，说不出后面的话。
　　怔忪之后，就只觉得胸口缓慢地在被一团轻飘飘的膨胀的云雾填满，又暖又涨，又有些涩然。
　　让她一时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心情。
　　姜苒一看她的表情就懂了。
　　后面的当然也不用继续问了，滋滋翘起嘴角，用指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踩着预备铃转身回座位准备上课。
　　哎呀心情真好。
　　又是被我cp甜到的一天，管他真的假的，嗑一口再说～
　　谢蔷只有上午一节课。
　　10点半下课，她马不停蹄赶回家，迫不及待想跟谢洵意确认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可是推开门，家里空荡荡不见人。
　　阳光投射在海玻璃风铃上，风一吹，映在地上的影子泛着斑斓的光泽来回摇晃。
　　去上班了吗？她有些失望地想。
　　今天不是应该还在假期内的吗？
　　餐桌上的花瓶空了，上次买的百合花瓣从昨天开始泛黄，早上谢蔷下楼时顺便带下去扔掉了。
　　倒是阳台上的小盆向日葵有了开花的迹象。
　　谢蔷走过去给小向日葵浇水。
　　洒水壶喷口的小孔将水切割成细细的水线，洒在叶面上的沙沙声和昨天下雨时，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特别像。
　　谢蔷蹲在花盆前心不在焉，想着要不要给谢洵意打个电话。
　　不过很快玄关传来开门声，谢蔷眼睛一亮，当即放下水壶起身。
　　谢洵意刚走进家门，眼睛一花，被个小姑娘热情迎到跟前。
　　“哥哥你——诶？这是什么？”
　　谢蔷下意识抱住谢洵意递进她怀里的盒子，有点大，都快遮住她下巴了。
　　不过重量倒是跟体积成反比，意外的轻飘飘。
　　谢洵意低头换鞋：“之前一个委托人寄过来的公司新品。”
　　喔，回谢礼。
　　谢蔷把盒子反过来，包装另一面是透明隔膜，大小正好可以看见盒子内部空间。
　　是一只穿着欧式宫廷风大裙摆的粉兔子，钻石眼珠，抱着水晶小鸟笼，头上还戴着一顶蕾丝层叠缝着大花朵的洋装小帽。
　　好可爱好漂亮！
　　谢蔷喜欢得不行，连抱着盒子的动作都放轻了些，生怕挤着这只高贵的小兔。
　　“哥哥你是特意去律所拿这个的吗？”
　　“顺便买菜。”谢洵意走到餐桌边，将两支花顺手插进花瓶里，放下袋子，转头问谢蔷：“中午想吃什么？”
　　谢蔷刚刚都没发现谢洵意还买了花。
　　而且很巧，是上次吃饭散步回家时，她路过花店夸过一句颜色很漂亮的铃兰。
　　也许也不巧。
　　谢蔷看看铃兰，再看看手里的小兔。
　　忽然就什么也不想求证了。
　　亦步亦趋跟过去，抿着翘起的嘴角问谢洵意：“想吃就会有吗？”
　　“嗯。”谢洵意应完才想起什么：“不过不能太辣，免得夜里又喊肚子疼。”
　　“那就都可以，哥哥做什么都好吃。”
　　谢蔷把盒子放在桌上，忽然张开手臂紧紧抱了一下谢洵意：“谢谢哥哥！”
　　轻轻浅浅的香味扑了满鼻，柔软温热裹满怀抱。
　　小小一只，好像都能嵌入他的身体。
　　谢洵意神情一滞，愣在原地。
　　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松了手，喜滋滋回房间拆礼物去了。
　　谢洵意一个人在餐桌边站了许久，抬手碰了下耳朵，又低头窸窸窣窣一阵。
　　最后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玉米。
　　结果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拿出一根玉米，转手又给放了回去，整袋拎到冰箱边将一个个蔬菜盒放进保鲜柜。
　　放到一半时，又突兀地停了下来，抵着唇角轻咳了声，转身去厨房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仰头喝尽。
　　初秋暑热炎炎，不浇一浇真的不行。
　　*
　　*
　　【谢蔷】：男人都喜欢什么礼物呢？
　　【布鲁斯】：？
　　【布鲁斯】：宝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问过我一次这个问题了，怎么，上个礼物你哥哥不满意？
　　【谢蔷】：和上个礼物没有关系，这次我想认认真真送一个他会喜欢的礼物！要看得见摸得到，才算诚意满满。
　　【布鲁斯】：我教你送你的礼物难道是看不见摸不到？
　　【谢蔷】：......布鲁斯，我很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很急很急，你快认真帮我出出主意！
　　【布鲁斯】：好吧，那我问一下，你哥哥有谈恋爱吗？
　　【谢蔷】：没有，不过这和送什么礼物有关系吗？
　　【布鲁斯】有啊，谈了恋爱你就送他女朋友礼物，女朋友开心他肯定就开心了，要是没谈恋爱，那更简单，你直接送他个女朋友，再没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谢蔷】：......
　　【谢蔷】：好朋友，认真一点！我需要有参考价值的建议！
　　【布鲁斯】：我很认真/严肃，如果实在不喜欢有创意的，对事业有成的男人，那就只有老实送领带，送袖扣，送手表了/摊手
　　领带？
　　袖扣？
　　手表？
　　三选一谢蔷也犯了纠结症。
　　这三样确实是谢洵意日常都会用到的东西，可是她具体应该送哪一个比较好？
　　【布鲁斯】：手表大多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贵的不好买，便宜的不好戴，建议pass。
　　【布鲁斯】：领带虽然好点儿，但目标太大，以你一个欧洲人的审美，万一一个不小心买得不合适，戴出去很容易被嘲笑，也建议pass。
　　【布鲁斯】：袖扣吧，小小一个不容易出错，有问题也不会有人发现。
　　啊，有道理，好有道理。
　　谢蔷果断采纳，隔天下课就顺着导航七拐八拐，找到小云老师强烈推荐的一家高级西装店。
　　店面很大，往上整整三层楼，谢蔷一看，放心了，种类这么多，她一定可以挑到一件满意的。
　　可惜很快她就在现实的打击下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单纯，多离谱。
　　种类越多，选择起来越困难。
　　她从一层逛到三层，又从三层逛到一层，挑花了眼。
　　而跟在她身边的导购小姐姐整场下来还是两手空空，顾客一个也没挑着。
　　说实话都很好看。
　　但是颅内想象一下谢洵意戴上的样子，谢蔷就觉得还差点意思。
　　浅色的太浅，深色的又太深。
　　简洁的太过简单，要是再精致一些就好了。
　　精致的又太多繁琐，要是再简洁一点就好了。
　　“您想要什么样的呢？”导购坐不住了：“可以试着跟我描述一下，我来给您做一些推荐。”
　　然而谢蔷描述不出来。
　　她只知道那些看着都不能让她很满意，却说不出自己满意的应该是什么样。
　　导购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或者，即将使用它的是怎么样一位先生呢？”
　　恰好旁边有一位衣着端庄的女士也在挑选商品。
　　她在向她的导购软语吴侬温声描述：“我丈夫身量不高，圆脸肤白，适合用哪款领带呢？”
　　谢蔷认真听完了，想了想转向自己的导购：“我哥哥很帅，适合用哪一款？”
　　导购笑容一呆：“啊？”
　　由于谢蔷对外貌描述实在不擅长，交流半晌，导购只能勉强从她口中得知对方是位，额，从头到脚都长得很好的先生。
　　无法，最后只能从职业入手，尝试着给谢蔷推荐了几款大众审美中比较适合律师的款式。
　　谢蔷都看了，都不太满意。
　　好看是好看，但要配谢洵意的话，还是有点配不上。
　　要再完美一些就好了。
　　就在谢蔷泄气准备离开时，导购真诚提出建议：“小姐，如果店内现货款都不满意的话，我们是支持来稿定制的哦。”
　　谢蔷脚步停住：“来稿定制？”
　　“对的。”
　　导购笑眯眯解释：“您提供设计稿，我们负责制作，选材工艺都可以指定，保证所有细节完美还原，不过价格也要相对昂贵一些，您看可以接受吗？”
　　可以接受吗？
　　当然可以！
　　谢蔷希望之火重燃，不过又有随之而来的新个问题——
　　她没有学过设计，不会绘制那种很专业的设计稿怎么办？
　　非常幸运的是布鲁斯正好有位珠宝设计的老同学。
　　经过简单的转达与沟通之后，对方很干脆地答应可以帮忙细化草图。
　　当然条件也很简单，只要布鲁斯请他吃一顿丰盛的烤肉饭。
　　【布鲁斯】：任务完成～他老婆把他零用钱卡得太严了，真可怜，我决定请他吃两顿。
　　【谢蔷】：谢谢布鲁斯，等我回去，请你吃好多顿。
　　【布鲁斯】：哇哦，谢谢宝贝，不过法国的食物我已经厌倦了，如果可以，我想尝尝中国的食物/星星眼
　　【谢蔷】：中国的食物好好吃，可是我不会做，或许你想来中国吗？
　　【布鲁斯】：当然！我保证这是迟早的事，就在你回国之前。
　　【布鲁斯】：所以你想好要画一个什么样的袖扣了吗？
　　……没有。
　　谢蔷一秒泄气。
　　她对着白纸几乎发了一晚上的呆。
　　不行，总不能这么一直把时间浪费下去。
　　为了寻找灵感，她开始四处搜集图片资料做参考，一天不到，相册照片数量猛增数百张。
　　皇天不负苦心人，阅遍群图之后，她总算有了大致方向。
　　一定要要黑色，哥哥的黑色西装太多了。
　　形状也不用太刁钻，圆的就很好，菱形……也行！
　　边缘要不要镶一点碎钻？
　　嗯，这个应该不着急，回头可以请教一下那位爱吃烤肉的好朋友。
　　中间用什么主花纹呢？
　　兔子怎么样？
　　哥哥好像还挺喜欢兔子的，感兴趣她的兔耳朵头饰，送她兔子玩偶，对了，还给她做过很多次红烧兔丁，干锅兔肉，麻辣兔头……
　　谢洵意抬头就看见对面小姑娘埋个脑袋特别专心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嘴角紧抿，表情严肃，偶尔还会停下来边端详边认真思考，连用笔头戳鼻尖都显得心无旁骛，比做试卷还认真。
　　他难得起了好奇心：“在画什么？”
　　没想到仅是开口就把谢蔷吓得一激灵，动作飞快支棱起来把本子捂死，藏宝似的，好像生怕自己给她抢了去。
　　谢洵意不禁挑眉。
　　谢蔷完全是条件反射。
　　反射完了，就发现自己好像反应过激了，睫毛心虚地一扇，咧出一个尴尬又干巴的笑容：“啊，没什么呀……”
　　谢洵意微微偏了下头：“我也不能看么？”
　　这实在是很正常一句提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谢蔷耳朵里就多了一种，小孩儿养大了，有了小秘密不亲人了的味道。
　　她的愧疚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我不是翅膀硬了不给你看。”
　　她支支吾吾，试图组织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主要我画的这个东西它，它……”
　　谢洵意：“它怎么了？”
　　谢蔷指尖卷着书角，绞尽脑汁，终于从脑袋里翻出一个最合适的词，正色道：“它见不得人。”
　　谢洵意：“……？”
　　作者有话说：
　　老谢：什么玩意？


第34章 第 34 章
　　◎哄好再回◎
　　近一周的努力, 谢蔷终于完成了一篇满意的......草稿。
　　接着发回法国交给专业珠宝设计师打磨，很快，一份完美的袖扣设计稿终于出炉。
　　最后还是定了菱形, 边缘也添了碎钻。
　　没有办法，对这种精致闪亮的东西，谢蔷是真的没有抵抗力。
　　黑宝石底是若隐若现的兔子纹样，长耳朵, 圆眼镜, 站立姿势, 胸口戴着黑色领结, 帅气可爱。
　　谢蔷很满意，尽管大概率是因为这是她亲手设计。
　　【布鲁斯】：给你增加了一个小细节, 看见兔子手里的钟表吗，里面的齿轮是会随着重力改变转动的喔。
　　【谢蔷】：这么厉害！
　　【布鲁斯】：那当然, 我老同学可是很专业的/得意
　　【谢蔷】：那转动的时候会有音乐播放吗？我喜欢致爱丽丝。
　　【布鲁斯】：……宝贝, 这是袖扣, 不是八音盒！袖子唱歌会很奇怪的！
　　有道理, 谢蔷忍不住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制作环节了。
　　西装店不愧为芙城最有名的高定西装店, 在定做这块表现得万分认真负责，所有步骤都会和谢蔷沟通到。
　　在正式开始制作之前，还会先用普通金属做例样跟谢蔷耐心确认到每个细节。
　　反复改了三四次, 模板完全敲定才开始正式制作。
　　耗时不算短, 但沟通过程中的一切都显得愉快而顺利。
　　只除了一个——
　　后面两次到店确认离开时, 谢蔷都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第一次时, 她被吓了好一跳, 下意识去检查自己有没有露首饰露包装。
　　低头一看两手空空, 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中国, 不是法国，没有嚣张的当众抢劫，她很安全。
　　于是第二次她就淡定了许多。
　　毕竟光天化日行人来往，何况她平时也不会走这条路，等下次从店里取了袖扣，应该就不会再有单独过来的机会了。
　　中国菩萨保佑，希望只是错觉。
　　五天后，店员给她发消息，通知她袖扣已经做好了，询问她是要亲自去取，还是由他们邮寄。
　　谢蔷打算亲自去。
　　现场验货比较方便，而且她还要挑选礼盒包装，回家就来不及了。
　　成品比想象得更漂亮！
　　谢蔷倒了一圈，小兔子的钟表齿轮真的会动，好有意思。
　　店员知道她要送人，准备了很多种小礼盒包装供她选择，从头到尾夸奖不断，直言这是她见过的定制袖扣里，最漂亮最特别的一个。
　　话真不真先不说，哄得小老外很开心是真的。
　　出了店门，谢蔷第一时间找到一个阳光最灿烂的角度，拍照发给布鲁斯。
　　【谢蔷】：/图片
　　【谢蔷】：好美丽，像星空和大海/星星眼
　　【布鲁斯】：wow！确实非常美丽，考虑要不要也做一个送我男朋友了。
　　【布鲁斯】：不过他比起兔子，他应该更喜欢我的□□吧，送去定制的话我会害羞的。
　　……啊？
　　把，把□□印在男朋友袖扣上？
　　这放在整个袖扣界都是相当炸裂的程度，谢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乖乖，乖乖？”
　　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
　　谢蔷一回头，是个圆脸大眼睛小姑娘，满脸急切，见人就问：“请问你看到我家乖乖了吗，是一只黑耳朵的白色小猫。”
　　谢蔷摇摇头，她没有看到过。
　　小姑娘急得直跺脚，都快哭了：“我的乖乖，到底跑哪儿去了嘛，要是被坏人捡到怎么办，现在虐猫的变态那么多，把我的乖乖扒皮吃了可怎么办呜呜呜。”
　　谢蔷被她的情绪感染，当然还有被她的措辞吓到，也跟着着急起来：“是在哪里丢的，要不我帮你找找？”
　　“就从那边，我就买个雪糕的时间呜呜，转头乖乖就不见了。”
　　小姑娘抹了把眼睛，往前指了个方向：“有人说看到它往这边去了，可是我一路找下来都没有找到。”
　　谢蔷顺着她指向的地方望过去，有个很明显的巷子入口：“家里养的小猫都怕人，是不是躲进巷子里去了？”
　　小姑娘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去看看。”
　　谢蔷一路小跑进巷子，里面比她想象得更深，七拐八拐没看见猫影，回头却被突兀出现的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尖脸，平头，单挫毛辫，纹身，眉角还有道刀疤，一脸的恶像。
　　“就你是吧？”粗声粗气的，更凶了。
　　谢蔷第一反应是对方认错了人。
　　可是刚才让她帮忙找猫的小姑娘也过来了，面上不复焦急，眼神乱飘不敢跟她对视，镇静中带着点儿心虚。
　　谢蔷心头一凉。
　　可还没来得及等她真正感知到害怕的情绪，就被男人叽里呱啦一顿砸懵了。
　　“你自己是小三的孩子也就算了，怎么就这么想不通，还好意思去抢人家正室女儿的男朋友？还这么嚣张，讲不讲道德？把咱们中华文化传承几千年的礼义廉耻丢哪里去了？！”
　　谢蔷：“……？”
　　“不是，哥。”小猫姑娘缩着脑袋在后面偷偷拉了拉刀疤男衣摆：“她看起来跟我们也不像一个人种啊。”
　　刀疤男半眯着眼睛端详谢蔷：“确实不像，不过那又怎么样，进口的小三就能嚣张了？问过大爷我同意没？”
　　谢蔷弱小无助又茫然，忐忑问他：“什么小三，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脑袋上的长毛这么明显，老子会认错？”刀疤男将没点燃的烟塞自己嘴里，掏出手机点开照片放大，再跟谢蔷对比一下，收起来：“没得错，就你。”
　　他冲小猫姑娘示意：“妹儿，老子行走江湖从来不打女人，你上，给老子扇她！”
　　谢蔷被他吼得睫毛肩膀具是一颤，下意识看向小猫姑娘。
　　后者艰难咽了口唾沫，指着自己鼻尖：“啊？我啊？”
　　刀疤男：“对，你，上！”
　　小猫姑娘转过头和谢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靠近谁。
　　“哥，其实我有个想法。”
　　小猫姑娘压低声音：“有没有可能消息有误，她其实不是小三。”
　　刀疤男：“你这想法哪儿来的？”
　　小猫姑娘两只指头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谢蔷：“看着不像你不觉得吗？”
　　刀疤男眉头一拧：“那你不早说？”
　　小猫姑娘：“那早前我也没看见人啊……”
　　他们好像讨论得很认真。
　　谢蔷攥紧了手机，慢吞吞挪动脚步，试图悄无声息从他们旁边溜走。
　　可刚将坐标平移到刀疤男斜对面就被逮个正着。
　　“跑什么跑！”
　　刀疤男震天一声暴喝，谢蔷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接连后退好几步，好巧不巧踩到一脚碎石，脚底打滑，重重摔了一屁墩。
　　刀疤男也没想自己威力这么大，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还想去救一把谢蔷，可手伸出去又想到对方祖传小三的身份，唰地又收了回来，肃然叉腰。
　　江湖规矩，渣男才会心疼小三。
　　谢蔷摔得不轻，小猫姑娘看她疼的眼神都呆了，跟着皱起鼻子，小心翼翼探头问：“你，你没事儿吧？”
　　刀疤男喝她：“这地上又不是长了刺，能有什么事！”
　　小猫姑娘：“哥！我真觉得她不——”
　　“什么你觉得？我觉得她就是！”
　　刀疤男截了她话头，恶声恶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小老外的心思我一猜一个准，就是想要我们伟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籍，是不是！大马路走不通，就想走捷径找个中国男人结婚，是不是！”
　　越说越愤慨，越说越上头，他撸起袖子想上前把人拽起来：“不可能！老子炎黄子孙们不同——啊啊啊？！谁拽老子小辫儿！”
　　“跟谁绷老子？”
　　陡然介入的女声细腻文弱，好像风一吹就能散：“几根破胎毛，你爹我还扯不得了？”
　　谢蔷惊魂未定，白着一张脸望过去。
　　突兀出现的女生很瘦，身材娇小，长直发伏在腰际，和她的容貌一样乖巧。
　　如果不张嘴的话。
　　刀疤男一听声儿就怂了：“菱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哎错了错了，撒个手，我这几根胎毛没接稳的！”
　　被叫菱姐的女生冷哼一声撒了手：“怎么回事儿，大白天凑这儿干什么？”
　　刀疤男义正严辞中气十足：“为民除害惩恶扬善……”
　　菱姐一脚踹过去：“说人话。”
　　刀疤男：“堵小三儿。”
　　小猫姑娘撇撇嘴，嘀咕：“都不确定是不是呢。”
　　菱姐扯了扯嘴角，藐视众生的眼神慢悠悠飘到谢蔷身上又飘回来——
　　猛地定住，唰地看向谢蔷，眯起眼：“你说的小三儿是她？”
　　刀疤男：“啊。”
　　菱姐：“谁跟你说的？”
　　刀疤男：“就被她三的那姑娘啊。”
　　菱姐又给重重了他一脚：“仔细说！”
　　刀疤男呲牙咧嘴忍下来，躲都不敢躲：“就一姑娘突然找上我，说她爸的私生女抢了她未婚夫，问我能不能帮忙教训小三，我一听，那肯定是果断答应啊……”
　　菱姐：“她说你就信？”
　　“当然不是，还有照片。”
　　刀疤男掏出手机翻出照片。
　　照片上谢蔷和一个男人并肩行走，男人打着伞，从一瞬定格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处处都在照顾谢蔷。
　　菱姐：“这就他妈能看出来什么？”
　　刀疤男挨了第三脚，腿都快瘸了。
　　菱姐提步朝着谢蔷走去，小猫姑娘趁机凑到刀疤男旁边瞄了一眼一眼照片。
　　“……”
　　“我要是拿着佩奇和乔治照片告诉你，是他们两口子生了我，你是不是也会相信？”
　　“乔治？”刀疤男嘶嘶抖着腿：“你爸不是叫王庆年吗？改名了？”
　　“…………”
　　谢蔷缓过最初的剧痛，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菱姐停在她面前，皱着眉头，开口第一句：“你还好吧？”
　　第二句：“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来个人接你回家。”
　　谢蔷一言不发，低着头给谢洵意打完电话，才发现自己手指间还在轻微发抖。
　　菱姐当然也看见了：“放心，我在这，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很安全。”
　　说完，似乎是发现这样的言语并不能完全安慰到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我认识你，你在我家琴行买过一架钢琴。”
　　谢蔷一愣，终于慢吞吞抬起眼。
　　“你还教了我弟弟弹钢琴对不对？”
　　菱姐放慢语速：“就那一次，他开心了很久，后来无意在微博看见你的照片，他都存了下来，然后指着照片告诉我说，这个姐姐教我弹钢琴了，还夸了我，我很喜欢她。”
　　谢蔷眼睫颤了颤，她记得，是琴行里那个有自闭症的年轻男孩儿。
　　只是徒劳动了动嘴唇，此情此景下也不知道该回她些什么，只能低声闷闷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是私生女，也不是小三。”
　　“我知道。”菱姐说：“不用理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傻逼，他脑子有问题。”
　　谢洵意来得很快。
　　看得是出刚从律所赶过来，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和逼仄的巷子格格不入。
　　眼神淡漠扫过巷子里每一个人，最后停驻在谢蔷苍白的脸上，面色沉了沉，大步走过去，第一时间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怎么回事？”
　　谢蔷才发现自己竟然很需要这个。
　　她当然不冷，只是这种被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裹住的感觉，好像孤零零游荡的蜗牛终于找到了壳，可以立刻将整个身体缩进去寻求安全感。
　　而她知道“壳”会悉心将她藏进势力范围，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一点误会。”
　　菱姐主动解释：“我朋友受人之托要教训你女朋友，因为对方坚持说是你女朋友是小三，是私生女，抢了她的未婚夫。”
　　女朋友……
　　这个称呼让谢蔷不由一怔，抬头去看谢洵意，却发现后者恍若未闻，只是拢着她的肩膀：“她是谁，叫什么？”
　　菱姐转过头，眼神凉飕飕射向刀疤男。
　　刀疤男：“……”
　　刀疤男挠挠后脑勺，踌躇走过来：“她也没跟我自我介绍啊，就……短头发差不多到这儿，下巴，眼睛不大，好像是，单眼皮，脸有点儿方，哦对了，还有一边耳朵打了好几个洞。”
　　他磕磕巴巴的描述在谢蔷脑海里缓慢勾勒出一张面容——陈声声。
　　谢洵意面无表情：“知道了。”
　　“另外，”菱姐：“我来得还算及时，你女朋友除了摔了一跤，没有受别的欺负，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随时来琴行找我，白天我基本都在。”
　　谢洵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打横将谢蔷抱起，很快走出了小巷。
　　刀疤男站在原地抻着脑袋望着人走远，忽然唏嘘一声：“确实不像哈。”
　　小猫姑娘飘到他身边，幽幽道：“你的眼睛终于开窍啦。”
　　刀疤男：“比起那小老外，这男的明显更像撬人墙角的三儿啊！”
　　小猫姑娘：“……”
　　菱姐深一口气，面无表情再次一脚过去：“再逼逼，下一脚直接堵你狗嘴！”
　　谢洵意的车子停在前面转弯处。
　　道路两旁榕树正值盛期，夕阳纵使被切割成无数碎片，也只能趁着风拨开枝叶时零星漏进来几点。
　　谢洵意踩着碎光，抱着她走得很稳。
　　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家来到这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进到那个巷子。
　　他只是在专心践行带她回家这件事，连刻意放慢的脚步都好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会适得其反。
　　惊慌，无措，委屈，后怕……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
　　本来能够独自承受消化的情绪从谢洵意出现开始，就有了失控的迹象。
　　它在谢洵意外套的温度中膨胀，在谢洵意轻拍着她后背的手掌下膨胀，在谢洵意充满保护意味的怀抱里膨胀。
　　蛮不讲理，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好像不掉眼泪就会憋死掉。
　　细瘦的手臂紧紧搂着他脖子，湿漉透过肩膀的布料渗透到皮肤。
　　小姑娘埋在他肩膀哭得没有声音，谢洵意偏过头，耳际噌到她柔软微凉的发丝，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百来米的距离说长不长。
　　他将小姑娘放进副驾，收回收时，正好被一滴眼泪跌在他虎口，热意在空气里瞬间化凉。
　　谢洵意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
　　小姑娘眼眶红，眼尾红，鼻子也红，像抹了红泥的瓷娃娃。
　　过度美丽，过度脆弱，过度需要妥善的保护，否则一个不慎，就可能摔出裂痕。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划过那一丝戾气，转手抽了两张纸巾仔细帮她擦干净泪痕：“乖，没事了，我们回家。”
　　谢蔷去抓他的手。
　　谢洵意感觉到掌根被什么硬物轻轻抵了下。
　　下一秒，一只手掌大的小盒子被轻轻递进他掌心。
　　上面的logo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拇指轻轻一用力便将盒子打开，里面一对精致漂亮的袖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画了很久的兔子。”
　　谢蔷声音还带着颤巍巍的哭腔，就算含着眼泪，也记着要把礼物送出去：“哥哥，你应该喜欢的吧？”
　　谢洵意握着盒子没有应声。
　　眼睑低垂，他一言不发在夕阳下看了那对袖扣很久。
　　久到谢蔷都以为他不喜欢了，屈起手指很干脆地抵着盒盖盖回去。
　　而谢蔷甚至没有机会看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就被他忽然俯身抱住。
　　和刚刚不一样，这个拥抱温柔到几乎克制，里好像藏着什么别的东西，让谢蔷在下颌擦过那处湿润的布料时有片刻怔忪：“哥哥……”
　　“我很喜欢。”
　　谢洵意难得有这样直白的表达。
　　近在咫尺，清冷的音色滚进耳朵，让谢蔷耳根有些发烫：“谢谢。”
　　“不用谢。”
　　她的情绪去的很慢，眼睛里裹着的泪水在眨眼时又一次跌出眼眶：“我们不回去吗？”
　　“嗯。”谢洵意掌心贴着她的后颈，低声：“哄好再回。”


第35章 第 35 章
　　◎你该庆幸她成年了◎
　　谢蔷受惊不小, 加上有些扭到脚踝，又哭了一路，整个人恹恹没精神, 花了一晚上调整过来。
　　第二天一早，谢洵意就帮她跟学校请了假，带她去警察局报案。
　　菱姐他们到得还要早一些。
　　谢蔷跟在谢洵意身边进去时，菱姐正一点儿不客气地把刀疤男往警察跟前踹：“事情就是这样, 检讨已经写好了, 接下来罚款还是拘留, 警察叔叔您看着办吧。”
　　小猫姑娘默默走上前, 递上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两篇检讨。
　　两个人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看得出来昨晚上熬得不轻。
　　警察接过检讨, 瞄了一眼刀疤男：“小子，咱们是不是见过, 啊？”
　　刀疤男悻悻挠着脖子：“叔, 记性真好哈。”
　　警察：“上次因为什么来着, 聚众斗殴, 我没记错吧？关了一个多月还不长记性？”
　　刀疤男：“我以为见义勇为不算犯法......”
　　“嘿！”警察愣是被他气笑：“你这算哪门子的见义勇为？”
　　菱姐第一个发现谢蔷和谢洵意, 对警察说：“那位姑娘就是受害者，他们过来了。”
　　警察手里拿着备案信息等人走近：“谢蔷？”
　　谢蔷点点头。
　　警察核实了一下刀疤男叙述经过的真实性，转向刀疤男和小猫姑娘：“被教唆殴打他们未遂, 处罚款500, 拘留15天, 有意见不？”
　　两人耷拉着脑袋摇头：“没有意见。”
　　菱姐一巴掌上去：“还有呢？”
　　“谢谢警察叔叔！”说完又齐刷刷朝谢蔷：“对不起谢老师, 我们知道错了！”
　　警察摆摆手：“行了行了, 先提供一下教唆人信息。”
　　“哦。”刀疤男按照先前菱姐教的, 先掏出手机交代了教唆人的微信小号, 然后开始仔细复述对方的长相。
　　警察一一记录下来，想问问谢蔷最近是否有与人结仇。
　　谢洵意：“不必麻烦，我们知道是谁。”
　　他向警察完整提供了陈声声的信息，警察记录之后，转手给了他们一需要填写的信息表，又敲敲桌面示意两个被教唆犯往前：“现在做详细笔录，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就从你们第一次跟踪人家小姑娘开始。”
　　小猫姑娘：“啊？”
　　刀疤男也懵了：“跟踪？我们没跟踪啊？”
　　警察：“没跟踪？”
　　刀疤男：“没啊，我们就昨天去了，是那个教唆犯告诉我们小......小谢老师今天可能会出现在那家店，那让我们蹲那儿等着。”
　　“这样么......”警察沉吟两秒，又问谢蔷：“小姑娘，你再跟我说说跟踪的事。”
　　谢蔷：“我在那家店定了东西，前段时间会经常过去，从最后两次开始，一出店门就会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但是当时我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应该不是跟踪。”谢洵意：“那个人只是守在店外，想要确认你在反复出入那家店。”
　　如果不是这两人，那就只剩陈声声了。
　　警察点点头：“行，这个我们也会调查到，那就从事发当天开始说吧，你们谁先来？”
　　小猫姑娘举手：“我，我先吧，是我先见到的谢老师，把她骗到巷子里的......”
　　她上前坐下，一五一十交代自己是怎么在店门口晃悠，怎么看着谢蔷进去，又怎么看着谢蔷出来。
　　当讲到用找宠物骗谢蔷进了巷子时，忽然听见咔的一声。
　　她随着动静转过头，猝不及防对上男人一双眼睛，深邃冷沉，有点吓人。
　　寒颤一下堵了喉咙，她哑然没了声。
　　谢洵意收回目光，淡淡向旁边另一位女警察开口：“抱歉，这只笔坏了，麻烦帮我换一支。”
　　笔录那位警察也听得直皱眉，声音更大了：“你们这整得有点渗人啊，怎么，想做人贩子预备役，拐卖妇女儿童？！”
　　“没......”小猫姑娘要哭不哭：“我们头天在网上现学的......”
　　信息填完就没谢蔷什么事了。
　　临走之前，女警察叫住谢蔷：“小姑娘，善良没错，但现在的社会还是要学着防备陌生人。”
　　还是见得太多，她叹了口气：“不必要的忙不要帮，真想帮也一定找个安全的方式，这次你遇到两个二愣子也算幸运，但想想，如果他们真的是人贩子呢，那你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你哥哥吗？”
　　出了警察局大门，带着暖意的风从街道穿过，谢蔷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忽然觉得有点冷。
　　谢洵意从刚刚开始脸色就不太好，嘴角抿得笔直，眼底的冷意爬上眉梢，在眉心凝成一层厚厚冰霜。
　　谢蔷跟在他身边走到车位，坐进副驾看着他上车，忍不住开口：“哥哥——”
　　“蔷蔷。”谢洵意闭了闭眼：“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话。”
　　于是车厢里安静了一路，车载音响也没有开。
　　到家之后，谢洵意径直走向书房：“跟我进来。”
　　谢蔷乖乖跟着他进了书房，谢洵意开了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谢蔷都不敢坐下，罚站似的立在一边。
　　谢洵意终于忙完了，停手转向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要答应帮她找猫？”
　　谢蔷弱弱：“我以为就是举手之劳。”
　　谢洵意：“那就在街上找，为什么要进巷子？”
　　“她当时看起来很着急，我怕小猫真的会遇到虐猫的......”她低着头，闷声：“对不起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人找猫了。”
　　“你怕小猫遇到危险，那你自己呢？如果他们真的是人贩子，中国这么大，你让我去哪里找你？”
　　发现自己情绪又有扩散的迹象，谢洵意不想让一路上的调整克制都白费，屈指用力抵住眉心，竭力放缓语气：“只是不帮人找猫吗？”
　　谢蔷飞快摇头：“什么都不找了。”
　　她都有阴影了。
　　谢洵意沉沉呼出一口气，再次抬头：“我问你，如果路上有老人拿着瓶子让你帮他闻一闻是水还是酒，你会不会帮？”
　　谢蔷愣了。
　　现在谢洵意这样说，她可以一下听出有问题，但是如果真实发生，毫无疑问，她会帮......
　　谢洵意：“再或者，有人在商场卫生间门口拦下你，让你帮忙给他女朋友送纸巾进去，你帮不帮？”
　　谢蔷艰难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有点脚软。
　　“谢蔷，你必须记住，中国社会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安全。”
　　谢洵意久违地叫了她大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生硬严肃：“你是女孩儿，社会力量上的弱势者，没有正常人会在需要帮助时坚持向一位弱势者求助。”
　　“如果分辨不出好坏，那就一律不要帮，不要理，比起你的善良被利用，我宁愿你自私。”
　　“别人会利用你的同情心，会让你心软，每次这种时候，我只要求你好好想一想，这个忙你如果不帮，他是不是就会死；如果要用你一辈子回不去法国，看不到亲人为代价，你是不是依旧愿意帮他。”
　　谢洵意还有工作，离开之前只留了一句：“陈声声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下午的时间自己把电脑上那些都看一遍。”
　　“知道了。”
　　他去了律所，家里只剩谢蔷一个人。
　　谢蔷挪到电脑前坐下，屏幕里是一长列的拐卖案例，入目第一排就是惊心动魄一行字：
　　20岁大学生被拐大山深处，10年怀孕12次。
　　谢蔷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
　　*
　　“哎老谢，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青辉见人就迎上去，手里端着杯热腾腾的枸杞茶：“上午上哪儿去了？”
　　谢洵意：“警察局。”
　　青辉手抖地被烫了一嘴：“？”
　　路过的小顾迅速倒车回去：“发生了什么！”
　　三分钟后。
　　“我去，什么玩意儿？”青辉被恶心了一脸：“确定是陈声声？”
　　谢洵意：“嗯。”
　　小顾：“天哪，小陈怎么这么疯......”
　　青辉：“就属你识人不清，还敢跟她称姐道妹。”
　　小顾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青辉：“不敢还不快出去送资料，上班时间这么闲，小心扣你工资。”
　　“这就去。”小顾一溜烟到门口：“谢律师，你可一定要给我们蔷蔷讨个公道啊。”
　　青辉：“这用你说？赶紧关门。”
　　小顾飞快吐了下舌头。
　　门关上，青辉转回来：“所以警察那边怎么说？”
　　“还在等电话通知。”谢洵意拿着杯子过来接水。
　　“那估计至少得明天。”青辉就在旁边，一不小心瞟到谢洵意的衬衫袖扣，顺嘴夸了句：“买的新袖扣挺漂亮啊。”
　　谢洵意：“蔷蔷亲自设计制作送我的。”
　　“？”青辉一下从没骨头站直了，目光随着谢洵意喝水的动作走：“亲自设计送你，你小子什么福气？”
　　“不是，显眼包，谁问你怎么来的了？？？”
　　-
　　谢蔷原本只是后怕差点挨揍，结果看完了那些拐卖案例，后怕的劲儿更大了，几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醒来天光大亮，谢洵意已经不在家了。
　　桌上一杯牛奶一份早饭，手机里还有一条信息：
　　【出门时候告诉我。】
　　谢蔷放下手机进了卫生间。
　　收拾好吃过早餐准备出门。
　　谢蔷先是按照谢洵意的要求给他回了消息，拉开门迈出去一只脚，一看空荡荡的电梯间，忽然有点怂。
　　不会有人躲在暗处突然冲出来说她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儿把她拉走吧？
　　她缩了缩脚，手机忽然响起来。
　　接通后谢洵意第一句话是：“戴上耳机。”
　　谢蔷很听话地从包里翻出一只蓝牙耳机戴上：“好了哥哥，怎么了？”
　　谢洵意那边可以隐约听见按鼠标的声音，他应该正在工作：“到哪里了？”
　　有人实时跟她讲话，谢蔷安心不少，总算迈出家门走到电梯口：“刚出门，正在等电梯。”
　　电梯里没信号，他们的联系中断了半分钟，出了电梯门又很快连上。
　　谢洵意：“早饭吃了么。”
　　谢蔷：“吃了。”
　　谢洵意：“牛奶是不是凉了？”
　　谢蔷：“没有，是温温的。”
　　谢洵意：“昨晚睡得怎么样？”
　　谢蔷：“不怎么样，我做了好多梦。”
　　他们聊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出了小区，人行道正好是绿灯，她边走边问：“今天工作不忙吗？”
　　谢洵意：“嗯。”
　　谢蔷：“那是不是下午可以提前回家？”
　　谢洵意：“有个会要开到五点。”
　　谢蔷：“我今天也是五点下课！”
　　谢洵意：“知道，下午过去接你。”
　　谢蔷一开始没明白谢洵意为什么给她打这通电话，只是谢洵意没说挂断，她也就没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或者谁也没说话，空气沉默着，他们却默契保持着通话状态。
　　直到她说自己到学校了，谢洵意叮嘱了一声好好上课，随即挂断电话。
　　近十分的通话时间。
　　谢蔷盯着通话记录，半晌，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她好像知道谢洵意这通电话是为什么了。
　　*
　　*
　　“啧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青律所一大早就无所事事了，瘫在谢洵意办公室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听他打完电话，中肯评价：“老谢，做惊弓之鸟这种不成熟的举动，不像你啊。”
　　谢洵意头也不回：“你成熟就把我的抱枕松开。”
　　“抱一抱，这么小气干嘛。”
　　青辉咧着嘴乐呵呵：“我刚还想问你，转性了么搁哪儿买这么个抱枕搁在办公室，居然还有小花——算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笑容蓦地一收：“你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谢洵意没搭理。
　　他不否认他确实是惊弓之鸟了。
　　但是束手无策，他在短时间没有办法过滤掉这种情绪，只能靠这样的方式用时间缓慢排解。
　　就像没有人知道那天当他听见谢蔷是怎么被骗进巷子时，后背几乎出了一层冷汗。
　　赶上中午，青辉掐着点打算拉上谢洵意一起出去觅食，不想被警察局一通电话截了胡。
　　“好，辛苦了，我马上过去。”
　　青辉：“陈声声？”
　　谢洵意嗯了一声，拿起外套。
　　青辉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他在车上跟谢洵意了解了下大概情况：“所以陈声声是认了是吧？”
　　谢洵意：“她藏不了账号登录ip。”
　　青辉：“我猜她也没多大能耐，亏我当初居然还可怜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未遂罪，最多罚款拘留，顶天了咱们再给她弄个记档。”
　　谢洵意：“你不是都说了么。”
　　“你还真这么打算的啊。”
　　青辉想了想：“也行，不过你跟蔷蔷商量过没，要是陈声声她妈求蔷蔷原谅和解怎么办？毕竟亲妈。”
　　谢洵意看了他一眼，拨通谢蔷电话。
　　“哥哥你下班了吗？可是我还有两节课。”
　　谢蔷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传出来，青辉很有眼色地拉上嘴巴拉链保持沉默。
　　“没有。”谢洵意说：“我在去警局的路上。”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重新传出声音：“要我过去吗？”
　　谢洵意：“不用，只是需要跟你确认一件事。”
　　谢蔷：“什么？”
　　谢洵意：“如果你妈妈让你原谅陈声声，你答不答应？”
　　*
　　*
　　一想到对方是陈声声的妈妈，青辉就觉得有点儿棘手，但转念又想对方同时也是谢蔷的妈妈，观感就莫名又好了些，猜想对方应该挺有素质。
　　所以在最后看见这位安女士在很有礼貌地进行道德绑架时，他竟然觉得，这很合情合理？
　　“谢律师，我觉得这没有必要。”
　　纵使来的是警察局，安倩依旧穿得华贵得体，气势不落下风：“先不说蔷蔷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们都是我的女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算是我们的家事，您这么插手不合适吧？”
　　“是不是家事不是由你说了算。”
　　谢洵意没有跟她对话下去的意愿：“警察同志，我们不同意和解。”
　　警察：“那就得按照主犯罪名走流程，罚款刑拘——”
　　安倩举手：“我们保释。”
　　谢洵意与她几乎同时开口：“我们要求将犯罪事实记录进入陈声声的个人档案，且犯罪记录不封存。”
　　一直站在安倩后面的陈声声脸色更白了一个度，慌张地去拉安倩的手臂。
　　安倩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谢律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声声她才刚成年。”
　　谢洵意：“你应该庆幸她成年了。”
　　“确实。”青辉耸耸肩：“不然记了档，大学都没得上。”
　　安倩：“声声顶多算故意伤害未遂，没有造成实际犯罪事实，不应该属于刑事案件，没有记档的必要！”
　　“陈太太是打算跟我讲法律吗？”谢洵意冷眼盯着她：“那不如我们上法庭讲。”
　　“妈！”陈声声嗓子抖得不成样子。
　　毕竟是在律所呆过的人，她太清楚跟谢洵意打官司会是什么结果。
　　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安倩深吸口气，保持着她的贵妇修养：“蔷蔷才是当事人，我要跟蔷蔷本人说。”
　　谢洵意：“我的意愿就是蔷蔷的意愿。”
　　青辉完全像个吃瓜群众，时不时横插一嘴：“没这个必要哈陈夫人，来的路上我们已经跟蔷蔷通过电话了，她呢态度非常坚定，不，原，谅。”
　　安倩没控制住往前了两步：“声声她大学才要毕业，记了档，你让她以后怎么参加工作，别人怎么看她？她的前途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洵意瞥向陈声声，声音冷漠到极致：“蔷蔷会有一辈子阴影，而你女儿不过是失去一个前途。”
　　作者有话说：
　　芜湖~准时且长！


第36章 第 36 章
　　◎女朋友◎
　　谢洵意的电话陪同不止在上课路上, 每天下课路上也是，次数一多，谢蔷都习惯了。
　　有时候谢洵意迟了两分钟, 她下个楼梯都要看三四次手机，电话，电话，怎么电话还不来呢？
　　姜苒甚至一度狐疑地调侃她：“宝, 是不是跟你哥哥在谈恋爱？”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现实大脑空白, 然后唰地一下从脚底板红到天灵盖。
　　“没有, 不是, 怎么会！”
　　她没有把那天巷子里的事情告诉姜苒和许湘，于是解释的话语也显得苍白无力。
　　怎么会是在谈恋爱呢？
　　她咽了口唾沫, 心跳不稳地想，总觉得这种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都是对谢洵意的冒犯。
　　除了电话, 只要她下课时谢洵意已经是结束工作的状态, 不管在家还是在律所, 都会过来接她。
　　奇怪的是谢洵意每一次来, 姜苒都会显得很开心。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在又一次被姜苒目睹谢洵意即将过来接她时, 谢蔷实在忍不住好奇，电话一挂就问了：“为什么呢苒苒，你很喜欢跟律师打招呼吗？”
　　姜苒高深莫测摇摇头。
　　谢蔷继续猜：“是你朋友还需要咨询离婚的事吗？”
　　姜苒有点绷不住：“宝, 我朋友压根儿就没结婚, 男朋友都没个影子, 离什么婚, 不是这个哈。”
　　喔, 那谢蔷猜不动了。
　　姜苒笑眯眯：“因为我喜欢吃糖呀。”
　　“糖？”什么糖？
　　谢蔷更茫然了。
　　她哥哥每次来有带糖吗？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嗯......一
　　种人类生存的精神糖果,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 以后再告诉你。”姜苒用她手机屏幕上一只小公仔岔开话题：“宝，你喜欢这个？”
　　那是一只头戴芙蓉花环，穿着短T短裙的小兔公仔，花是芙城市花，而小兔是芙大的吉祥物。
　　谢蔷点点头，这是她在一个学生群里看到了，大家都想要，而大家都不知道该跟谁要。
　　“这是咱们学校专门为秋季运动会搞的助力公仔，现在拿不到，等秋季运动会上会和奖状一起颁发给获奖的同学。”
　　运动会奖品啊，那看来与她无缘了。
　　谢蔷叹气关掉图片。
　　律所。
　　青辉：“老谢，明天周末，去不去体院馆打球？上次我去遇到几个挺厉害的高中生，又约了这周，还夸海口下次要带个高手一起去。”
　　谢洵意准备关机了：“什么高手。”
　　“还能有什么高手？”青辉：“你大学可是校篮球队人气最高的小前锋，你不会忘了吧？”
　　谢洵意：“不去。”
　　青辉：“为什么？”
　　谢洵意：“太久了，不会打了。”
　　青辉不信：“你逗我没长脑壳？走呗，就当给我撑撑场子，我话都放出去了。”
　　谢洵意起身：“小杜今晚回来，你带着他去。”
　　“也行。”青辉跟着他走出办公室：“不过人小杜都去了，你也不去？”
　　“不去。”谢洵意：“没兴趣跟小孩儿打球。”
　　*
　　*
　　周五，学校里的车比平时多了不少。
　　谢洵意的车停不到艺术楼下，只能绕大半圈停在篮球场右侧的小树林。
　　谢蔷往那边走，在小超市就碰到买水出来的谢洵意。
　　他给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给谢蔷买的果汁茶。
　　“石榴青柠，是新味道吗？”
　　谢蔷之前没见过这个口味，谢洵意递过来之前已经帮她拧松了瓶盖，她仰头喝了一口——
　　“老板儿，可乐没得冻过的了吗？”
　　“哎，没得咯，刚刚那个小伙子个人就买了十多瓶。”
　　“那买雪碧吧，差差不多。”
　　“好嘛，你拿，那个瓶子外头水化了要把兔儿打湿。”
　　谢蔷尝不到石榴青柠是什么味道了，此刻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位女同学怀里的兔子公仔吸引。
　　并且很神奇地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公仔是从团委办公室申请的，只有两只，要拿去做自由篮球赛的奖品。
　　他们抱着兔子拿着雪碧走了，谢蔷眼睛跟着他们转，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问谢洵意：“什么是自由篮球赛。”
　　“某个学院发起的现场临时赛，允许现场观众随机加入。”谢洵意太了解她，几乎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喜欢那个兔子？”
　　谢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过那个是运动会的奖品，现在拿不到的。”
　　谢洵意了然点点头，转身：“走吧。”
　　谢蔷理所当然觉得他们是要去停车场然后回家。
　　所以当她站在篮球场旁边，抱着两瓶水看着谢洵意走进场内时，表情看起来比学校中心广场上被抢了竹子的熊猫雕塑还要呆。
　　“哇塞，快看，是谢老师！”
　　场上一个穿着14号球衣的男生眼尖地发现了人群中的谢蔷，一下眼睛放光：“她也来看球赛吗？”
　　“冷静兄弟，也有可能是来看我的。”
　　“滚滚滚！哎你们说要是我赢了之后过去要一句夸夸，谢老师答不答应啊？肯定会，兄弟们给点力帮帮忙！”
　　“你赢不就是我们赢？那我也要。”
　　“我我我也要！”
　　“还有我！”
　　“靠，你们别太荒谬！”
　　“那边是金融学院，这边是法学院。”
　　“嗯，那就这边吧。”
　　几个男生正争得热火朝天，回头一看，现场加入他们的男生一脸清隽斯文，穿了件休闲衬衫，帅是很帅，只是看着就不像个会打球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14号嘶地一声：“兄弟，你行不行啊，咱们可有要紧事，这把绝对不能输。”
　　“试试不就知道了。”
　　谢洵意单手接住对方弹过来的球，动作极其熟稔：“我打前锋，你们随意。”
　　其实14号的担心谢蔷也有。
　　哥哥会打篮球吗？
　　而且篮球这项运动看着就不和谐，一伙人抢来撞去，哥哥整天坐在办公室，能抢得过这群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吗？别再被撞伤了。
　　早知道不说喜欢了。
　　而她的担心和后悔在哨声响起三分钟后彻底灰飞烟灭。
　　谢洵意哪里是不会篮球？
　　分明是会得不能再会了。
　　接球果断，投球精准，甚至对手和队友还没有真正进入状态，他已经接连进了三个球。
　　“我去，哥们儿牛啊！”
　　“我为我刚才的鲁莽跟你道歉，谢谢大佬带我们起飞！”
　　谢洵意抽空瞥了他一眼，音色淡薄：“看准点，没见过你这么烂的传球。”
　　“好嘞！”
　　“咪的！对面小前锋什么来头？进攻这么猛！”
　　“不知道，没见过啊！”
　　“完了，今晚铁板烧是否无了？”
　　“还没打完，泄什么气？拦他，尽量别让他拿到球。”
　　OK，拦他！
　　那也要拦得住啊。
　　他们所有应变的战术在谢洵意看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轻轻松松一招攻破。
　　拦人没用，远距离的投球不需要靠近篮板，拦球更没用，谢洵意就没在进球上丢过一分。
　　对面有眼色，他们这边也不差，看出胜利的关键在哪，开始拼命抢球，拿到球第一时间想办法往谢洵意手里传。
　　最积极当属14号。
　　尽管他已经因为传球太烂，好几次吃到谢洵意险险接住他的球后飞过来的冷眼。
　　没关系，问题不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赢，别说吃飞眼，让他吃飞毛腿导弹都没问题！
　　谢蔷听见周围有人在讨论谢洵意了。
　　她不会打球，但是她可以看出来谢洵意很厉害，也能从耳边的讨论夸赞里听出来。
　　他们在夸他球打的很好，以及更多的，夸他长得好。
　　“极品，光靠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一点就能秒杀大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男人了。”
　　“梁校草报一丝啊报一丝，变心了哈，主打的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最爱这个。”
　　“他到底是喝哪个专业的水养出来的啊？气质绝了，跟那些不成熟的二楞字完全不一样。”
　　“能静能动，这种反差感真的是我一辈子的心头好。”
　　这种话放在平时，谢蔷不一定能听懂。
　　但架不住眼下有人在淋漓尽致地给她展示。
　　谢洵意不会有其他人那样大到夸张的动作幅度，或者累极的大口喘息，他所表现出来的每一帧都游刃有余，干脆利落。
　　额头碎发落下几缕垂在额前，总是如寒潭深水一般的眼底多出了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蓄势待发的张扬。
　　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他忽然回头往这边看了眼，谢蔷目光与他对上，攥紧了矿泉水瓶，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最后结果意料之中，法学院大获全胜。
　　“太牛了太牛了！”
　　“法学院牛逼！”
　　“大佬牛逼！”
　　14号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带头就想冲过来给谢洵意来一个庆祝胜利的抛接，谢洵意不咸不淡一个眼神扫过去。
　　好吧，大佬看起来不喜欢这个。
　　“同学你真的好厉害，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谢洵意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大学生围在中间，吵得头疼：“嗯。”
　　“哗！那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啊。”
　　“要不要加入校队？我法学20级的，王子峰，你呢？”
　　谢洵意没理会他伸出来的脏兮兮的手：“13级，谢洵意。”
　　计分的同学拿过来两只花环小兔，谢洵意挑了只脑袋上花比茂盛的，转身往场边走。
　　“哦，13级，不过兄弟你这名字有点耳——嗯？！”
　　13级？？？
　　谢，谢洵意？？？！！
　　另一边，14号在比赛获胜的第一时间就冲到谢蔷面前，半天憋出一句：“谢老师，你好你好。”
　　谢蔷挺莫名，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他：“你也好。”
　　14号挠挠头，一对耳朵红得快熟透了，笑得还挺羞涩阳光：“谢老师，我刚打球赢了，你看见没？”
　　谢蔷点点头。
　　14号：“那，那你觉得我打得怎么样？？”
　　谢蔷面露为难，她光顾着看谢洵意，这个男生是哪边的她都不知道。
　　这么面生，应该是对面的？
　　谢蔷：“打得很好，虽败犹荣。”
　　14号：“啊？谢老师，我是……”
　　“走吧。”谢洵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将兔子公仔递给谢蔷，又从她手里拿走一瓶矿泉水。
　　两个人在14号呆滞的表情中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总有一种又被大佬有意无意飞了一眼的感觉。
　　没有证据，但很强烈。
　　谢蔷真的是很喜欢这只兔子的。
　　只是现在终于拿到了，除了喜欢，竟然更多了别的。
　　说不清楚，就是让她觉得轻飘飘的，朦朦胧胧的心慌。
　　想揪兔毛，揪秃算了。
　　怕被谢洵意发现，她只能努力将这种情绪全部转移到兔子身上：“真的很可爱，我特别喜欢，谢谢哥哥！”
　　谢洵意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打球了。
　　有些东西落下太久就会渐渐蒙上灰尘，很难再想起来。
　　或者有时候想起来了，也不会再有往日兴致，可有可无的，没太多意思。
　　不过现在，他盖上瓶盖，偏过头去看欣喜爬满眼角眉梢的谢蔷。
　　好像也不坏。
　　就是没想到下一秒谢蔷抬头看向他，满眼亮晶晶地感叹：“我以为哥哥这么大年纪应该不会打篮球的。”
　　谢洵意：“……？”
　　什么？
　　-
　　青辉举着手机兴冲冲去找谢洵意时，正好撞上从里面出来杜明清，两人才擦肩而过，杜明清就立刻低头去检查自己肩膀，然后飞快拍了拍。
　　青辉：“......”
　　青辉：“大哥你爪子？我又没在地上滚，有这么嫌弃？”
　　“不一定是灰尘。”杜明清确定衣服没有弄脏，放下手，面无表情：“也有可能是头皮屑。”
　　青辉：“.........”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逮着这人爆锤一顿！死洁癖！
　　翻着白眼推门进去，忍不住吐槽：“老谢，你什么时候能给你那位毒唯迷弟做做思想工作，告诉他这个世界洁癖的存在活不过三天？”
　　谢洵意：“他已经活了27年。”
　　青辉：“对，然后也单了27年！以后哪个姑娘受得了他？”
　　谢洵意：“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找我什么事。”
　　“嘿嘿，趣事。”要唠这个，青辉可就来劲了：“你知道最近芙大论坛上都在传些什么吗？”
　　谢洵意：“你什么对学校论坛这么感兴趣了？”
　　青辉：“没办法，谁让上头最近那些帖子都那么合我口味。”
　　他都懒得分享了，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怼到谢洵意面前：“喏，你自己看。”
　　谢洵意最后编辑完一行文字，接过手机：
　　《噩耗！！！芙大最美之光貌似已有男友！今晚天台排队撒热泪的有你有我还有谁？》
　　谢洵意：“这什么？”
　　青辉：“你再往下翻翻就知道了。”
　　谢洵意往下翻了一页：
　　花厘：【废话不多说，一楼就给看/图片】
　　呈现在谢洵意眼前是一张模糊放大的，他和谢蔷并排往前走的背影图，看衣着打扮，不出意外就是他去接谢蔷顺便帮她赢了只兔崽子那天。
　　花厘：【先说下前因，那天是周五，下午正好有金融学院和法学院的自由篮球赛，四个路人外援，一边两个，图上这位巨帅星人就是法学院的外援之一。】
　　花厘：【巨帅真的巨帅！全方面的帅，球技更是没得挑反正当时我听见后头两个小gay讨论了20分钟，愣是没从他身上挑出一点毛病。】
　　花厘：【我还跟朋友说好奇怪，毕竟帅哥多少都有点逼格大家是知道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参加这种野人奔跑赛，又没什么奖励。】
　　花厘：【然后！家人们然后！巨帅赢了，巨帅拿到了那只公仔！巨帅把公仔亲手送给了谢老师！】
　　花厘：【所以不是他没有逼格想旋技，也不是他心血来潮想陪这群菜鸡玩，更不是他游手好闲没事干，是因为谢老师喜欢那只公仔，而那只公仔只有赢了比赛的人才能拿到！】
　　花厘：【如果这都不！算！爱！家人们我真的哭死谁懂？谁不懂我立马提着意大利炮上门轰到你懂！】
　　有事也吃溜溜梅：【姐妹们我也在，我可以证明他真的很帅，他们真的好般配呜呜】
　　粉色保温杯：【冰山酷哥甜美宝贝，宿命感照进骨头缝的般配！99我真嗑生嗑死。】
　　小西瓜：【所以这位巨帅到底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大神？这么久还没人出来认领吗？】
　　端午快乐：【楼上你疯了？师生恋不能这么大声啊。】
　　泰式青柠：【绝对不是我们学校的，你们觉得要是咱学校真有这号人，会这么籍籍无名？】
　　奶糖方包：【认领了认领了，不是同学，是我们法学院13级的师哥，附上百度百科链接，他真的很厉害，我入学一年，已经在教授嘴里听过一万遍他的名字了/流泪】
　　小西瓜：【妈呀，又高又帅有钱有头脑，还帅！上帝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窗？】
　　风声：【这还用说，肯定是笨拙，丑陋，还有贫困呜呜呜呜】
　　绵绵冰不爱吃冰：【楼上，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爱喝洗面奶：【淡定，长相只是最基本要求，想象一下他要是没这么优秀，能配得上我们谢老师？】
　　一棵圣诞树：【这里我就不得不提名一下我的冤种舍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棵圣诞树：【你见过为了跟女神搭句话把一场自由赛拼死拼活当NBS打的男生吗？】
　　一棵圣诞树：【你见过被带飞赢了球赛去跟女神搭话结果女神都不知道他是哪个阵营还告诉他虽败犹荣的男生吗？】
　　一棵圣诞树：【我室友占全了哈哈哈哈哈】
　　一颗圣诞树：【最戏剧的是他甚至来不及解释自己是获胜方，就眼睁睁看着女神被别的男人从自己脸上带走了。】
　　一棵圣诞树：【而这个男人不仅是刚刚赛场上带飞他的大佬，还是他每逢考试必云拜一次的精神偶像。】
　　一棵圣诞树：【他好痛苦，我好想笑哈哈哈哈哈】
　　明天就学弹钢琴：【笑不出来，我苦练这么久的钢琴，就是为了毕业立刻追谢老师，现在全完了/流泪】
　　爱和洗脚水：【我也/流泪】
　　小饼干：【他妈的一群死虾蟆能不能别在这里排队做梦！老娘要吐了！】
　　青辉观察着谢洵意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于是试探着：“不瞒你说我论坛账号等级还挺高，需不需要我出面帮你解释一个？或者直接联系章潞安让他想办法再给删一个？”
　　谢洵意关掉手机，眼皮一掀：“你很闲？”
　　“没啊，忙死了，而且我这不只是想着日行一善——哎不对。”
　　他忽然想起件事，开始兴师问罪：“你不是说跟小屁孩儿打球没意思吗？”
　　谢洵意：“什么小屁孩儿。”
　　青辉：“我约你去跟高中生打球，你自己说的不想跟小屁孩儿打球，别在这儿跟我装失忆啊。”
　　谢洵意反问：“难道不是？”
　　青辉：“那你还跑去跟大学生打？”
　　谢洵意淡淡：“高中生太小，大学生正好。”
　　青辉：“……”
　　不想说话。
　　正好谢洵意接到谢蔷电话。
　　青辉也不避开，就守在一边儿等着，等人打完了，他也听完了，忽然又走了说话的兴致：“蔷蔷要过来？”
　　谢洵意放下手机：“嗯。”
　　青辉：“噢哟哟哟哟，一万年过去了，我总算能见真人了？”
　　谢洵意：“在蔷蔷面前管好你的嘴，别胡说八道。”
　　谢蔷晚上有个聚会，参加的都是艺术学院的老师，她想先回去换个衣服，上车走了一程才想起这两天家里指纹锁换新升级还没有弄好，而她出门忘了带备用钥匙。
　　还好这段路车不多，许湘将导航定位到律所，调头重新行驶。
　　很神奇，她来了中国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谢洵意工作的地方。
　　只是一进门，还没等她开始新鲜律所里面是什么模样，一个穿着一身蓝色休闲服的男人跟蹲点守这儿一样立马迎上来：“hello蔷蔷，太不容易了，咱们终于见面了！”
　　谢蔷听着他的声音好熟悉：“你是……青律师？”
　　青辉做出一个几乎要痛哭流涕的夸张表情：“太好了蔷蔷，你居然还能听出来我是谁。”
　　谢蔷眨眨眼：“很明显呀。”
　　青辉：“哎没办法，我这个人比较性感，就是很容易被这种小细节打动。”
　　“别理他。”谢洵意把一串钥匙递给谢蔷：“拿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聚会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谢蔷往里望了望，有点失望没有见到小顾。
　　不过想着许湘还在门口等她，她不敢多耽误，拿上钥匙又特别跟青辉道了别，很快离开了律所。
　　青辉保持着拜拜的手势一直到谢蔷走出大门看不见：“厉害了，蔷蔷真人怎么比照片还像洋......”
　　谢洵意扭头就走，懒得听完这人废话。
　　而他人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就有一堆人迅速凑上来围了青辉一圈。
　　“我的妈呀那个小姐姐是谁？她好漂亮！”
　　“好像是我在微博见过的小姐姐，怎么这么猝不及防就让我见到真人了？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我慕了怎么能有人可以跟bjd娃娃做朋友啊！”
　　“我好像看见老大给她钥匙了，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我也想听！青律师透露一点？我保证绝对不外传！”
　　“不是我，是我们！”
　　“很明显啊。”青辉耸耸肩。
　　乱七八糟一顿吸气声，一双双八卦的眼睛更锃亮了。
　　“难道？”
　　“他们？”
　　“真的？”
　　青辉：“就是老谢女儿啊。”
　　“情......嗯？”
　　？？？
　　*
　　*
　　下班之前，谢洵意去了一趟资料室，拿上资料离开时和青辉撞个正着。
　　青辉哎了一声：“巧了，我正说找你来着。”
　　谢洵意脚步不停：“找我做什么？”
　　青辉背着手跟上去：“小李让我帮他问问你妹妹有男朋友吗？”
　　谢洵意顿了顿，转头：“什么？”
　　青辉：“很明显啊，他想追蔷蔷。”
　　“见色起意毫无自知之明。”谢洵意倏地冷了声音：“不可能。”
　　青辉：“好吧我也觉得，另外小陈也托了我问，说她有个正在准备创业的海龟弟弟，斗志昂扬，未来可期。”
　　谢洵意声音更冷：“拿出手的成绩只能靠想象，这种人连认识蔷蔷的资格都没有。”
　　青辉：“有道理，那还有一个——”
　　谢洵意不耐地瞥了他一眼。
　　青辉立刻举起双手：“我发誓这是最后一个。”
　　谢洵意推门回了办公室，青辉闪身跟进去。
　　青辉：“就老张有个侄儿你是见过的，老张说他人真的不错，从小成绩就好，名牌大学毕业，家里有一环内好几套房。”
　　而谢洵意的不悦已经溢于言表，正要开口。
　　青辉：“哦对了，他还说他侄儿刚毕业不久青春正茂，年轻人之间比较有共同话题，他侄儿就喜欢洋娃娃那——”
　　“年轻又如何。”
　　谢洵意彻底黑了脸，抬眼沉沉看向青辉：“眼高手低一事无成，不说身份地位，就凭他的长相，也配得上蔷蔷？”
　　作者有话说：
　　青辉：啊对对对，都不配，就你配，你天桥底下盖小被
　　-
　　迟到但粗长！
　　感谢在2023-06-05 21:05:50~2023-06-06 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陸‘’ 10瓶；2J&we 5瓶；时宜事宜 2瓶；槐夏、少看漂亮的宇智波、啵啵na、西尔耶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你抱我呀◎
　　难得一次聚会自然不会简简单单一顿饭就结束, 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大家给谢蔷补上的迟来的接风宴。
　　尽管迟了一个多月。
　　吃完了晚饭，大家收拾收拾就准备赶往下个场子了。
　　许湘刚在餐桌上喝了些酒, 开车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姜苒身上。
　　她们三个一辆车，车速压得不高。
　　半落下车窗，芙城的夜景模糊而浪漫，芙蓉盛放的季节, 空气的香味都是粉白色。
　　“原来她们定的是河边那个小酒馆。”
　　姜苒看了眼群里分享的地址, 心情很好：“之前我和朋友去过两次, 环境不错, 酒也是，最关键他家鸭舌和冷串很好吃, 我一个人能炫一盅。”
　　谢蔷：“什么是冷串？”
　　许湘：“就是烫熟了冷吃的串串。”
　　喔，谢蔷知道串串, 谢洵意带她吃过, 很好吃, 就是牛肉串得太结实了, 有点难撸。
　　路灯排排闪过照亮车厢, 许湘忽然转过头问她：“蔷蔷，你认识周行川？”
　　谢蔷：“嗯，不过只见过一次, 上次帮苒苒拿资料给他。”
　　她一说姜苒也想起来了：“我就说, 他平时也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啊, 怎么今天上来就跟不认识的女孩子搭话, 对了, 你们那会儿都聊什么啦？”
　　她指的是刚进餐厅那会儿, 谢蔷落在后面, 周行川正好也在，就主动开口随便聊了两句。
　　谢蔷回忆了一下：“他问我我男朋友也是混血吗？”
　　“？”姜苒皱起鼻子：“他问你这个干什么？然后呢，你怎么说？”
　　谢蔷：“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啊。”
　　姜苒：“......”
　　姜苒嘴角抽搐：“我好像知道他一个教数学的为什么突然跟着朋友跑来参加咱们艺术学院的聚会了。”
　　许湘重重一声冷笑：“呵，诡计多端男人。”
　　只有谢蔷不明就里：“什么？”
　　“哎，没什么。”姜苒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笑起来：“蔷蔷，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周老师跟你哥哥比起来怎么样？”
　　谢蔷：“哪个方面？”
　　姜苒：“各个方面。”
　　这样怎么说？
　　谢蔷组织语言困难症又犯了。
　　姜苒：“不好说是吧，没关系，那我们来做点简单的选择题，周老师和你哥哥，你觉得谁更优秀？”
　　谢蔷毫不犹豫：“我哥哥。”
　　姜苒：“谁更好看？”
　　谢蔷：“我哥哥。”
　　姜苒：“谁更讨你喜欢？”
　　“当然是哥哥。”谢蔷觉得奇怪：“苒苒，我跟那个周老师不熟。”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
　　姜苒笑眯眯：“蔷蔷，一会儿周老师要是再找你聊天，随便应了应敷衍过去就行，不熟的话不必跟他说得太认真。”
　　谢蔷点头：“好。”
　　到了酒馆下车，周围环境光很暗，但是很漂亮。
　　他们订的位置没有靠江，短暂欣赏了一下就跟着侍应生沿着楼梯往下进入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也只是由雕花隔断区分开的半开放区域，不会影响到两边的人，但是可以看见台上驻唱歌手。
　　周围大意义上来说很安静。
　　碰杯和交谈的声音都控制在一定范围，配着从露天口灌入的夜风，酒意微醺，恰到好处。
　　酒好喝，更好看。
　　五彩斑斓的液体装在各类精致漂亮的容器中，闻着是沁人的凉爽香味，果汁和酒的混合物，每一口对谢蔷来说都是意外惊喜的味道。
　　很新鲜，至少目前对她来说比葡萄酒和香槟味道更好。
　　驻唱是位女生，立在中央台上唱着缓慢悠长的曲调。
　　姜苒告诉她这是中国的民谣，谢蔷听不太懂，但是不影响她喜欢。
　　就像她也很喜欢法国民谣。
　　喜欢音符里自然裹带的老式甜点的香味，还有略过贝壳和沙滩的清澈海风。
　　她很喜欢这里，如果，游戏难度可以再低一点的话。
　　“哎呀，小谢老师又错咯，9加5等于14，而14是7的倍数，得拍手过，很遗憾，这杯薄荷酒又是你的啦。”
　　谢蔷：“......”
　　谢蔷无限陷入自我怀疑：“我一定要参与这个游戏吗？”
　　她是法国人啊，她数学真的不行啊。
　　又惨又好笑，一圈人乐得不行。
　　“这样吧，我们照顾一点小谢老师，数字别超过50。”
　　“可是14也没超过50吧。”
　　“计算机，快去找服务员帮小谢老师借个计算器。”
　　“你们别太荒谬。”
　　就在这时，周行川起身跟谢蔷旁边一位女老师低声商量换了位置，朝向看过来的众人解释温和笑道：“小谢老师情况特殊，我自动请缨一个当个外援不过分吧？”
　　有点不习惯，谢蔷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对面几位老师面面相觑，很快露出了然的笑，正要说话，却又被许湘打断：“没意思了，换个游戏吧。”
　　“赞成赞成。”姜苒第一个捧场：“咱们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轻轻松松就好，这就费脑筋的就算了呗。”
　　再加上谢蔷满眼的期望与请求，没人说得出一句不好。
　　“行，反正也差不多了，咱们换一个。”
　　“之前桌上那个转盘呢？转盘拿出来，那个简单。”
　　“猜10以内10以外就行，小谢老师就不用算来算去了。”
　　许湘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很自然地叫谢蔷和姜苒往那边移个位置，自己面不改色坐在了谢蔷和周行川中间。
　　面对旁人自认隐晦投来的打量目光，周行川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端起一杯柠檬酒没有说话。
　　转盘游戏简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数学游戏把谢蔷的倒霉全花光了，她这一趴运气好得离谱，一猜一个准。
　　惩罚跟着游戏一起换，大冒险没人敢选，谢蔷白听了一桌子内容炸裂的真心话。
　　许湘：“理想型？不会说话不会呼吸不会动的男人，就是我的理想型。”
　　姜苒：“我男朋友怎么来的啊，我想想，就是那会儿帮舍友抓出轨男友嘛，我跑错进了他房间，先是电击棒，再是防狼棍，最后是全自动手打，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某不知道名老师：“我这个人就很无聊没啥好问的，不然我给你们讲个我们那村的最新爬灰八卦，就是说那个媳妇怀了双胞胎，结果一个是她老公的，一个是......”
　　谢蔷的好学精神迸发，故事没听完就歪头小声问姜苒：“苒苒，什么叫爬灰？”
　　姜苒差点忘了这茬，大惊之下迅速捂住她耳朵。
　　谢蔷：“？？？”
　　等那位老师讲完了，姜苒放开谢蔷，正色：“爬灰嘛，顾名思义就是从低处往高处爬，意思就是和比你年纪大的人谈恋爱。”
　　这就是爬灰？
　　说实在谢蔷有点不相信，不是因为她有自己的想法，而是先捂耳朵再解释的步骤太怪异了。
　　但是姜苒的解释又实在有很有说服力。
　　行吧，虽疑但信。
　　一个人的好运不会持续太久，几圈下来，桌上的酒解决了一大半，谢蔷总算输了。
　　听了一晚上故事，这会儿轮到谢蔷，大家集体要求这一把强制大冒险。
　　“来个简单的，绕口令怎么样？”
　　“哈哈哈我支持我支持！”
　　“干嘛这么欺负小谢老师？！要念哪个绕口令我先找找。”
　　谢蔷在一片明目张胆的算计声中显得十分淡定。
　　她想他们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她只是词汇量不行而已，中文还是很不错的。
　　“干念多没意思呀。”
　　一直维护谢蔷的姜苒很突然地往外拐了一下胳膊肘：“加一个，打给你最近联系人列表第一个，现场用芙城话念给他听，他夸好了，才算过关，怎么样？”
　　“这也不错，有点难度才有意思。”
　　“小谢老师可以吗？”
　　“可以先看看列表第一方不方便，不方便第二个也行。”
　　谢蔷的最近联系人只有一个，现在是下班时间，应该不会不方便。
　　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不会芙城话。”
　　姜苒挑眉：“有我在还用担心这个？”
　　三分钟时间，姜苒为她速成了一首芙城话绕口令。
　　谢蔷勉强会了，拨通谢洵意电话。
　　“怎么了？”温雅低沉的声音从听筒地传出的瞬间，几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高高支起双耳。
　　谢蔷一针见血：“哥哥，给你念个绕口令。”
　　聚会上玩些小游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谢洵意在谢蔷说完就猜出她一定是游戏输了，在接受惩罚。
　　他合上膝有的书，放松地靠进沙发，配合道：“好。”
　　谢蔷拿着姜苒的手机，按照她刚才教她的调子：“南南有个篮……篮篮，篮篮装起盘盘，盘盘放起碗碗，碗碗装起饭饭，南南翻了篮篮，篮篮扣了盘盘，盘盘打了碗碗，碗碗翻了饭饭！”
　　一口气从头到尾，一个磕巴没打，谢蔷忽然特别有成就感：“怎么样？”
　　全然不管周围因为她中西芙合并的口音，和要翘不翘的舌头笑倒的一片。
　　最后，甚至连电话里的谢洵意也不禁失声低笑。
　　一圈全是压低的笑到抽气的声音。
　　谢洵意的声音不大，但就是被她的耳朵排除万难过滤一切，然后精准捕捉到。
　　很好听。
　　就是想象不出来这样笑时的谢洵意是什么模样。
　　刚刚喝的酒好像忽然蒸发了，烘得她有点脑袋晕乎乎，有点......有点心痒痒。
　　干嘛要语音呢？
　　她后悔地想，要是视频就好了。
　　“还行。”
　　谢洵意最后给出一个不太中肯的，明显偏高的评价。
　　谢蔷不太满意：“只是还行吗，可是你都笑了。”
　　谢洵意的纵容都快溢出手机：“说错了，是很棒很流利，很厉害。”
　　这还差不多，谢蔷满意了。
　　姜苒及时为她竖起大拇指，任务完成。
　　电话还没有挂断，谢洵意问她：“喝酒了？”
　　谢蔷揉着太阳穴应了一声，带了一点点鼻音，有些黏糊糊的。
　　谢洵意又问：“是不是快结束了？”
　　谢蔷也不知道，她转头去看姜苒，后者竖起手指对她比了个2，意思不超过20分钟。
　　谢蔷：“很快了。”
　　谢洵意那边传来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嗯，休息一下等我过来，别喝太多，不然明早起来会不舒服。”
　　谢蔷：“好。”
　　挂了电话，谢蔷觉得自己晕得又更厉害了一点，周围的灯光都让她觉得眼睛花，多看两眼就困。
　　她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玩游戏，脑袋一歪，靠着许湘眯眼开始休息。
　　酒还剩一些，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随意敬酒聊着天，慢慢消耗着今晚在这里最后的休闲时光。
　　姜苒身边的年轻女老师低声问：“电话里是谢老师哥哥？”
　　姜苒抿着她的果汁：“是呀。”
　　女老师不由摇头感慨：“八百年没见过这么宠妹妹的哥哥了，要换做是我，我哥第一句肯定骂我有毛病，大晚上念什么绕口令。”
　　“是吧。”姜苒笑眼弯弯：“我也这样觉得呢。”
　　快11点，他们从酒馆结束出来，外面的人已经没有他们进去时那么多了。
　　谢洵意的车就停在路边，路灯太高了，光线隔着树冠落下，将黑色车辆笼在薄雾似的阴影里。
　　谢蔷一出现，就有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形被黑色衬衫勾勒出疏离冷峻的味道。
　　众人默契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包括周行川。
　　许湘也喝得不少，搀扶谢蔷的任务由姜苒揽下。
　　谢洵意乘着夜色走近时，姜苒很清晰地听见那位年轻女老师压低的一声：“好帅......”
　　她弯了弯唇，将不大站得稳的谢蔷交到谢洵意手里。
　　谢洵意半搂着谢蔷：“麻烦了。”
　　姜苒背起手：“不麻烦，应该的。”
　　谢蔷这会儿后劲有点大，但是不妨碍她还记得要向大家摆摆小手说再见：“下周见。”
　　“好的宝，下周见~”
　　他们一走，此起彼伏的惊叹就压不住了。
　　“蔷蔷哥哥这么帅？”
　　“很眼熟，总感觉在哪儿见过，是什么大人物么？”
　　“不清楚，不过气质确实像。”
　　“老天欠我一个这样的哥哥，给我分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啊，希望下辈子识相点。”
　　姜苒一手摇着钥匙，一手挽着许湘，状似无意往周行川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望着谢蔷离开的方向，淡薄的神情里隐约有几分若有所思。
　　酒馆里的酒度数都不高，只是谢蔷很少喝酒，当时只觉得好喝，一不小心就喝得过了量。
　　等反应过来，酒精已经在她胃里开始发酵了。
　　能走路，不能走直线，说不定歪着歪着就要钻沟里去。
　　但是她觉得自己脑袋很清醒，所以她站在谢洵意车前问：“哥哥，你开车来了吗？”
　　谢洵意：“......”
　　“开了。”他扶着谢蔷上车坐好，绕到驾驶位上去。
　　天有些要下雨的迹象，他们走到一半，挡风玻璃上开始出现小雨点，把前方的车尾灯抹成一条红色长河。
　　小醉鬼不太安分，坐在副驾时不时左顾右盼。
　　谢洵意以为她不舒服，放慢车速正要问，浅哼低唱的民谣在静谧的车厢里逐渐扩散，被外面的潮湿一衬，显得格外干燥柔软。
　　是谢蔷在小酒馆听的那支民谣。
　　她不知道歌词，只隐约记得曲调，断断续续地哼，指尖触到车窗，隔着一层玻璃去摸外面滑落的雨滴。
　　谢洵意当然听过。
　　只是今天第一次，他忽然觉得这首歌很好听，进入耳朵里像云朵，又像羽毛。
　　回家的路不止一首歌的时间，民谣也被从中国唱到了法国。
　　她用世界公认最浪漫的语言，唱着中世纪巴黎小巷的屋檐与雏菊，将原本漫长的路程缩到很短，短到司机都有意无意蹙起了眉头。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不算明亮，车子倒入车库停稳，谢蔷困得有点没精神下车。
　　谢洵意绕过车头打开副驾车门，见她还没有动静，伸手想帮她解开安全带。
　　而一直昏昏欲睡的谢蔷在这时忽然警惕起来，抓住自己安全带，问谢洵意：“要做什么？”
　　谢洵意耐着性子：“先解开下车，我们到家了。”
　　谢蔷：“解开了我还安全吗？”
　　“……”谢洵意无奈：“很安全。”
　　谢蔷哦了一声松了手，脑筋不知道在怎么转，等谢洵意帮她解了安全带，她才说：“那我就走不稳了。”
　　谢洵意：“那就不走，我抱你上去。”
　　谢蔷眨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你抱我呀？”
　　尾音可爱得像是沾了钩子，钩得唯一的听众嘴角微扬：“嗯，我抱你。”
　　谢蔷立刻冲她张开手臂。
　　谢洵意唇边弧度更深，俯身想去抱她，而掌心才不过刚触及微凉的发丝，谢蔷忽然抬高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脖颈。
　　她扬起脸，眯着眼睛乖顺地贴上他的脸颊，以一种熟稔亲密的姿态，终于完成了在他们初次见面时没能完成的贴面礼：
　　“谢谢小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7 00:00:00~2023-06-08 00:3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去来兮 5瓶；TheJenny、西雅图藏宝、如是我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妈◎
　　很乖, 很粘，让谢洵意想起很多年前他母亲捡到的一只小奶猫。
　　眼睛似乎都没有完全睁开，走路也是摇摇晃晃, 却坚持要坐在他脚背上。
　　第一次见面，一捧起来，就软乎乎地凑近脸上去亲人。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垂下眼脸，手臂搂紧谢蔷稍微一用力, 就轻松一把将人抱起来。
　　谢蔷头歪在他肩膀, 没过一会儿, 又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直到睫毛细微扫过，然后是额头抵上谢洵意颈侧的皮肤。
　　气息紊乱转瞬即逝到可以忽略。
　　谢洵意将她往上托了些, 步伐放得一慢再慢。
　　回到家，谢洵意摸出钥匙打开门。
　　门在背后关上, 谢蔷的脚落到地面, 但她的手却没有随之松开。
　　今晚难得有些入秋的味道了。
　　谢洵意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 加上比她偏高一些的体温, 催眠的效用比酒精还要来得立竿见影。
　　谢洵意也没有催促, 停留在玄关处，纵着她就这样靠在自己身前“耽误”时间。
　　黑暗之中的拥抱若有若无。
　　两颗心脏在直线距离很近的位置互相跟随彼此的跳动。
　　直到风铃声响起。
　　海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叮铃，像无边海洋上星火一点的灯塔, 又像万顷积云中的第一次缕阳光。
　　谢蔷模糊的意识被唤醒, 她偏过头, 通过睡眼朦胧的目光模糊地去望。
　　然后是比海玻璃碰撞更清晰的声音沉沉落进耳蜗：“是要先洗澡, 还是直接去睡觉？”
　　谢蔷下意识：“先洗澡。”
　　谢洵意捏了捏她的后颈：“自己洗可以吗？”
　　谢蔷眯起眼收回目光, 脑袋摇摇晃晃后, 再次混沌地靠到谢洵意身上。
　　许久, 才咕哝似的嗯了一声：“可以。”
　　摁开开关，客厅大亮。
　　谢洵意在浴室帮谢蔷放好水，又将地上的水渍全部擦干，才让谢蔷进去。
　　门关上，他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确定小醉鬼自己的确没有问题了，才准备转身回客厅。
　　不过走出没两步，就听里面的人在黏糊糊喊他：“小意。”
　　谢洵意已经可以很坦然地接受这个称呼，刚踏出去的步伐收回来：“我在，怎么了？”
　　未曾想谢蔷还在执着于：“我的绕口令真的念得不好吗？”
　　谢洵意捡她爱听的说：“没有，很好。”
　　“真的吗？”谢蔷的声音充满水汽的浴室隔着一道门传来，显得有些闷闷的：“那你们为什么都要笑？”
　　谢洵意顿了稍许，语气自然道：“蔷蔷，笑并不一定就是因为不好，有时候只是因为觉得可爱。”
　　“啊？这样么？”谢蔷语气上扬了些：“那小意是觉得可爱才笑的吗？”
　　谢洵意眼底淡淡笑意闪过：“嗯，也许大家都是这样觉得。”
　　“没关系呀，大家觉得不重要。”谢蔷声音变得柔软而轻快：“小意觉得最重要。”
　　在谢洵意陷入微怔的功夫，谢蔷又优哉游哉念起了那支绕口令。
　　她已经忘记姜苒教她的芙城话的调调了，只能用普通话去念，普通话NL得分开，她就念得更烂七八糟。
　　谢洵意听在耳朵里，蓄起的涌动转眼又被克制压下，帮她纠正：“蔷蔷，是南南，不是兰兰。”
　　谢蔷：“哦，兰兰提着篮篮......”
　　夜已经很深了，喧闹的城市逐渐安静。
　　谢蔷洗完澡坐在床边，脑袋困得发蒙，手里拿着一把吹风机，潜意识里知道要打开开关按钮，但是身体跟不上指挥，半天想不起该干什么。
　　在她脑袋垂下去之前，谢洵意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
　　开关一开，风声和暖风一起唤醒了谢蔷几分清醒的神智。
　　谢洵意动作很轻很温柔，她舒服地眯起眼，享受来自谢律师的一对一服务。
　　“谢谢小意。”她道了今晚的第二声谢：“下次换我帮你。”
　　谢洵意嗯了一声，听起来对她的承诺没有放在心上。
　　谢蔷睁开一只眼看他：“真的，我一直说话算话，遵纪守法。”
　　谢洵意随口纠正：“是诚实守信。”
　　原来不止没有放在心上，还有点心不在焉。
　　谢蔷另只眼也睁开了，仰头去看他。
　　目光对上，谢洵意的动作慢了下来。
　　“蔷蔷，你......”
　　他难得有这样说话犹豫不决的时候，谢蔷眨了下眼，问：“怎么了？”
　　谢洵意看着她的眼睛，话堵在嘴边说不出，索性率先移开目光：“没什么。”
　　谢蔷慢半拍地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重新低下头。
　　灯光柔和，均匀的风声充斥在房间，不算大的音量甚至可以归类于白噪音，谢蔷安静听着，瞌睡再次如潮水涌上。
　　“你会想在中国谈恋爱么？”谢洵意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只是没有去看谢蔷的眼睛，状似无心时的随口一提。
　　然而一直得不到回应。
　　他忍不住低头，谢蔷羽扇似的眼睫自然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现在究竟是闭眼还是睁眼。
　　谢洵意用指腹轻轻挠了下她的下巴，像逗弄小猫一样：“睡着了？”
　　没想到小猫顺袋一偏，耍赖直接将半边脸颊枕进他的手心。
　　眼皮自然阖着，一张脸又软又小，这样一丈量，竟比他的手掌还要小一圈。
　　粘人又乖，真的像小猫一样了。
　　谢洵意顺势捏了捏她的脸，无声弯唇。
　　关掉吹风机，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他哄着进入浅眠的谢蔷躺下，没有执着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仿佛真的就只是随口一问。
　　小洋娃娃酒品好得出奇，喝醉了也一样听话，不吵不闹，现在困了就乖乖睡觉。
　　谢洵意仔细帮她盖好被子，到最后收回手时，又慢了下来。
　　他在静谧的房间多停留了片刻，还是没能忍住，指尖很轻地碰了碰她的眼角：“晚安。”
　　晚安，小猫。
　　*
　　*
　　一夜过去，谢蔷有了两个新发现。
　　一是她原来酒量一点也不好，二是她喝醉之后竟然不忘事。
　　害得姜苒给她发来的消息她都没有心思仔细看，满脑子都是昨晚上自己一声叫得比一声顺口的“小意”。
　　有点尴尬。
　　但是尴尬之余，又控制不住地觉得这个称呼放在谢洵意身上好可爱。
　　小意。
　　哎呀，真的好可爱。
　　她摸出房间，走到一半和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的谢洵意打上照面，立刻就像是被一道定身符隔空贴上额头。
　　谢洵意放下盘子抬头，见人还在原地站着不动，大眼睛眨巴两下轱辘转，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他叫她：“过来吃饭了。”
　　看起来，好像是不会跟她的以下犯上计较的样子。
　　谢蔷几步过去坐下，偷偷观察谢洵意转身进厨房，又端着热好的牛奶出来，脸色与寻常一般无二。
　　看来真的没有生气。
　　谢洵意拉开凳子坐下，抬头又对上谢蔷目光。
　　“不舒服？”他问：“是不是头晕？”
　　谢蔷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那就好好吃东西。”谢洵意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别东张西望。”
　　谢蔷端起杯子，一本正经：“谢谢小意。”
　　谢洵意挑眉看向她。
　　谢蔷没能绷到最后就弯了眼睛，添了个后缀：“哥哥！”
　　今天是周末，不过谢洵意有个当事人要见，吃了早餐很快出门了。
　　谢蔷这会儿才窝进沙发仔细看姜苒发给她的消息。
　　结果第一条就是问他谢洵意有没有女朋友。
　　【谢蔷】：没有啊，怎么了吗？
　　【姜苒】：陈老师让我帮忙问的，她说要是没有的话，能不能给她一个你哥哥的联系方式？
　　谢蔷这次反应特别快。
　　先问了有没有女朋友再要联系，总不可能是要谢洵意帮她打官司。
　　谢蔷的表情一下微妙起来。
　　只是手机亮着屏映不出她的脸，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发现。
　　【姜苒】：怎么样，可以吗？陈老师人不错喔，长得又漂亮又年轻有为，感觉跟你哥哥还是蛮般配的。
　　姜苒发完这句，就抿弯了嘴角，笑眯眯看着上方备注在正在输入之间来来回回反复切换。
　　自己抠出来的糖也能甜塞牙。
　　这不写出一篇小作文说得过去？
　　谢蔷还真没写出小作文。
　　【谢蔷】：太快了吧，昨天才刚见第一次……
　　【姜苒】：是的呀第一次，所以要先有个联系方式慢慢认识一下熟悉一下~
　　【谢蔷】：喔......
　　【姜苒】：小谢老师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什么意下如何？
　　谢蔷默默从沙发上坐直了。
　　挠挠耳根左顾右盼了一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想喝一口，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渴又给放了回去。
　　想去弹下钢琴，又想去给小雏菊浇浇水。
　　就是不想看手机，不想回这条消息。
　　也不知道在拖拉个什么劲。
　　【谢蔷】：要不等我回国再说吧。
　　【姜苒】：嗯？为什么，有人......不喜欢看别人谈恋爱？
　　谢蔷：“......”
　　谢蔷再度挠挠耳朵，选择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谢蔷】：秋韵晚会是什么意思呀？
　　【姜苒】：就是秋季运动会的开幕晚会呀，三校联合，跟盛大的哟。
　　【谢蔷】：可是我们老师也需要参加运动会吗？
　　【姜苒】：运动会我们不用参加，不过晚会需要～
　　【姜苒】：我带几个需要拍表演视频的毕业班学生排八音仙女，差个位置，让我来看看是哪个老师会跳芭蕾，哦，是我们蔷宝~
　　【谢蔷】：可是我已经有些时间没有跳了。
　　【姜苒】：没关系呀，时间还有蛮多，我们慢慢练。
　　谢蔷有点犹豫，但是架不住一冷场，姜苒跃跃欲试地要跳回上一个话题，为此她只能赶紧答应。
　　【谢蔷】：好啊好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姜苒】：我想想喔，我们曲目有点复杂，难度也有点大。
　　【姜苒】：所以我们每周一到周五晚上7点开始，练到9点怎么样？
　　-
　　时间步入十月中下旬，芙城总算有了入秋的迹象。
　　谢蔷上课之余还要忙着每晚排练，谢洵意也跟着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每晚去接谢蔷回家。
　　姜苒是芭蕾舞老师，也是这次表演的编舞老师，别人是学习，而她还有教授任务。
　　很累，但好像怎么样都消耗不完她的精神，总是元气满满，对每一位学生鼓励不断。
　　而现在，这里面的学生也包括谢蔷。
　　姜苒：“形体和柔韧度都很完美，蔷蔷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我的眼光果然不会错，你至少有10年的底子吧？”
　　猜得差不多，谢蔷学习芭蕾舞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确实有□□年了。
　　谢蔷：“不过我学得很零散。”
　　姜苒：“已经非常非常好了宝贝，毕竟不会跳芭蕾的钢琴家一定不是一位好老师。”
　　谢蔷听不懂这句玩笑，对她来说还是太绕了。
　　姜苒的一大爱好就是给她输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中国文化，正想好好给她解释解释，门口忽然有人叫她：“姜老师，门口有人找。”
　　“哎，来啦！”
　　姜苒应了一声，边起身边告诉谢蔷：“应该我弟来拿东西了，蔷蔷我去一下马上回来。”
　　谢蔷点点头，正好有学生跑过来问她基础动作要领，她跟着拍拍手起身准备过去帮她们看看。
　　“这么多。”姜来从姜苒手里接过一只黑色包包，叹气：“还这么沉，姐，我回去是骑同学的机车，不是打车。”
　　姜苒：“就这还沉呀，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学体育的吗？”
　　“我学的是羽毛球，不是举重啊姑奶奶。”姜来叹了口气：“行吧，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OKk，回去路上骑慢点。”
　　姜苒还忙着，说完很快回了教室。
　　姜来认命地将包包甩到肩上：“算了，看白了，做弟弟的就是姐姐的苦力，走了季然。”
　　走出两步发现舍友没跟上，姜来回头一看，人还盯着舞蹈教室里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跟着倒退回去：“看什么呢？”
　　季然：“你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有男朋友吗？”
　　“哪个？”姜来望眼去找。
　　还好满场只有一位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正在给周围其他女生做阿拉贝斯克的标准动作示范。
　　棕色长卷发，眉目带着明显西方人的特点，辨识度很高，身量纤细修长，出彩的容貌更是漂亮得叫人眼前一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姜来转向他：“干嘛，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啊。”
　　没想到季然还真点头了。
　　姜来：“？？？你？”
　　季然皱眉看他：“我怎么也算个锦体校草，不差吧？”
　　姜来：“差是不差，就是有点突然，不然你现在进去亲自问问人家？”
　　“你也知道突然。”
　　季然瘪着嘴想了想，忽然转头就走：“下次再问。”
　　姜来跟上去：“你们都不在一学校，还想有下次。”
　　季然：“你姐姐不是她老师么？你帮我问。”
　　姜来：“......”
　　姜来：“你小子！算盘敢不敢打得再响一点！”
　　*
　　*
　　九点一到，谢洵意准时来接谢蔷。
　　谢蔷上车时，谢洵意正在跟青辉打电话说出差的事。
　　谢蔷保持安静，等电话挂了才问谢洵意：“哥哥你要出差吗？”
　　谢洵意点燃火，慢慢将车汇入车流：“嗯，周六走，周一早上回。”
　　说到这里，他才忽然想起谢蔷周一上午没有课。
　　一念起，他便无意识轻轻点了点方向盘，在堵车暂停的空隙转头问谢蔷：“想不想去一趟棉城？”
　　“棉城......”
　　谢蔷记性很好，不费吹灰之力想起了谢洵意曾随口提及的话：“阿姨也在棉城是吗？”
　　她口中的阿姨指的是谢洵意的母亲，林意。
　　谢洵意：“嗯，她的店也在棉城。”
　　谢蔷受谢洵意很多照顾，想着拜访他妈妈也是应该的事，于是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下周的课表，问谢洵意：“周一下午2点之前我们能回到芙城吗？”
　　谢洵意：“12点前就可以。”
　　那完全来得及，谢蔷毫不犹豫答应：“我也去。”
　　芙城和棉城是邻城，不到200公里的距离，开车用时最多不会超过两小时。
　　一名叫杜明清的律师会跟着谢洵意一起出差的事，谢蔷是出发前一晚才知道的。
　　谢洵意提前跟她说过，这位杜律师有很严重的洁癖，所以不用跟他握手，也尽量不要给他递东西。
　　谢蔷很用心地记下了。
　　所以在出发当天，她看着告诫她不要给杜律师递东西的谢洵意在杜律师上车的第一时间就给他递了个文件袋，而杜律师很坦然平静地接下之后，忽然有种被当面出轨的感觉。
　　谢蔷：“......”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杜明清从后视镜里看见副驾上谢蔷愕然又茫然的表情，扶了扶眼镜，仿佛解释过千百遍那样一板一眼道：“师兄是我偶像。”
　　“......啊？”
　　不说还好，一说谢蔷更茫然了。
　　什么要突然跟她讲这个？
　　很显然谢洵意对杜明清的说话方式早已经习以为常：“小杜比我小一届，也是从芙大毕业。”
　　喔，原来师兄是指她哥哥。
　　这样谢蔷就懂了，面对偶像，洁癖可以暂时性死亡。
　　他们走的高速，路况平稳车速均匀，加上谢蔷白天没有睡午觉，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匀速倒退的景物，她很快感觉到困意，就着这个姿势陷入了睡梦中。
　　一路虽然浅眠，不过也算睡得安稳。
　　醒过来时，他们距离出口只剩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了。
　　但眼下车子正停在服务区，驾驶位空着，车上只有他和杜明清两个。
　　她摇下车窗，正看书的杜明清听见了，主动开口：“师兄遇到老同学了，而且那人看着很想叙旧的样子。”
　　谢蔷点点头，吹了吹额发，无聊地趴在窗边试图寻找到谢洵意的身影。
　　远远望到服务区里的商店，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按照中国人的礼节，好像上门一定要带点礼物是不是？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准备。
　　应该买点什么才比较合适？
　　她第一时间想到是要上网查查大数据。
　　但打开了手机，又很快想到中国是很大很大的，每个地方的风俗习惯都不一样，查询一百个网页也许都不如问一个本地人来得强。
　　看多巧，她后面现在就坐着一个本地人。
　　“杜律师。”她转过脑袋：“我可以跟你请教一点问题吗？”
　　杜明清总算从书本抬起头，习惯性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可以，你说。”
　　谢蔷：“你见过林阿姨吗？”
　　杜明清清晰吐出三个字：“没见过。”
　　啊，谢蔷有一点点小失望。
　　不过没关系，她接着问：“那按照棉城的习惯，我应该买一点什么礼物林阿姨才会喜欢呢？”
　　杜明清答：“你买什么她都喜欢，不买也喜欢。”
　　谢蔷：“？”
　　要不是他看着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谢蔷真的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了。
　　“为什么？”她不解问。
　　杜明清很奇怪看着她：“你不是跟师兄一起过去的吗，阿姨当然会喜欢。”
　　她和哥哥一起过去，这和阿姨喜欢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谢蔷实在不懂。
　　但是鉴于杜律师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那样显得太笨蛋了，所以她只能问：“不能真的什么也不送吧？”
　　杜明清：“那就随便买一点水果。”
　　随便买一点水果，这个建议比较中肯实用，谢蔷认真记下。
　　不想杜明清紧接着又改口：“哦，也不能太随便。”
　　谢蔷：“是阿姨对水果比较挑剔吗？”
　　“不是。”杜明清又扶了扶眼镜：“是可能对你比较挑剔。”
　　谢蔷：“？？？”
　　这个词对一个即将去见素未谋面的长辈的小姑娘来说真的是有点吓人的，谢蔷紧张得情绪一下拉满 ：“挑剔我什么？”
　　杜明琪也没谈过恋爱，只能将过年时从饭桌上听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讨论当建议传达给谢蔷：“一般挑剔家世样貌，性格品行，不一般的再多点礼仪才华，度量见识，眼见厨艺......”
　　谢蔷越听心越凉。
　　怎么，怎么中国人见一位长辈要这么辛苦的呀……
　　如果她不合格怎么办？
　　阿姨不会一气之下让哥哥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吧？
　　“不用太紧张，阿姨的想法是其次，师兄的想法才最重要。”
　　杜明清把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语调四平八稳，毫无感情：“以及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可能保不了长期，但是至少能保证你短期内处境安全。”
　　短期？
　　短期好呀！
　　反正她在中国的时间也没剩几个月了，应该一共也见不到林阿姨几次。
　　思及此，谢蔷满怀感激和期望地看着杜明清：“是什么办法，杜律师你说。”
　　*
　　*
　　工作在第二天，而杜明清家也在棉城，两家距离不远，谢洵意就先将杜明清送到家门口，才带着谢蔷赶往林意家。
　　光是在楼下挑水果，谢蔷就花了快半个小时。
　　谢洵意：“......”
　　说实话谢洵意不太理解：“蔷蔷，随便买一点就好，我妈一个人在家，不怎么常吃水果。”
　　“不行。”谢蔷可是刚跟杜律师取完经，正色道：“阿姨常不常吃是一回事，但我的心意一定要送到。”
　　谢洵意无言良久。
　　只能说，这很中国人，小谢同学已经悟到了精髓。
　　谢洵意原本就没想过要教谢蔷太多面见长辈方面的繁文缛节，一是因为这一趟单纯只是想让她来玩，二是他太清楚自己父母的性格，谁都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用他教，有心人早就自己偷偷做好功课了。
　　谢洵意本以为谢蔷已经是胸有成竹，不过这个想法在三分钟后，就开始慢慢土崩瓦解。
　　买好水果上楼，谢蔷从一进电梯就表现出紧张的状态。
　　时不时瞄眼电梯一侧的镜子，从头到脚，以确认自己至少在衣着妆容上没有差错。
　　谢洵意低声安慰她：“不用紧张，随意就好。”
　　谢蔷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照镜子，明显没有听进去。
　　谢洵意无奈，想着见了面就好，他安慰不了的，林老师总有办法。
　　谢蔷不知道谢洵意的想法，她只知道随着两人走出电梯站在门口，她更紧张了，拎着塑料袋的手不停上下调换。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她甚至在吸气之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来啦。”开门的女士有着一把好嗓音，像晚霞跌进了浅海里，温柔至极：“蔷蔷呢？”
　　谢洵意唤了一声妈，侧身半步让出位置，让母亲可以看见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这是蔷蔷。”
　　像是陡然被一束聚光灯打在头顶。
　　谢蔷睫毛飞快颤了颤，在一通兵荒马乱的情绪中，抬头对上林意的目光。
　　那一瞬间，谢蔷的紧张是真的都缥缈化成了飞烟。
　　那双眼睛太过温和包容，亲切叫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在看见谢蔷第一眼所流露的善意笑意，就足以无声融化她全部的忐忑与不安。
　　“蔷蔷，好多年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不过瞬息的时间，谢蔷有了一种强烈的被蛊惑的感觉。
　　她甚至仿佛看见有一道熠熠生辉的光芒出现在林意身后。
　　但就在张口之际，对门的人家忽然开门下楼扔垃圾，大门一开一关的动静一下，把谢蔷唰地拉回了现实。
　　林意身后的光芒一下消失了。
　　谢蔷的紧张也紧随其后宣告回归。
　　杜律师特别强调过的，有一定阅历的人经历的事多了，情绪不会轻易流露，所以千万不可以因为被表象迷惑而掉以轻心。
　　她僵着背脊艰难咽了一口唾沫。
　　迅速回忆一遍杜明清教她的办法，努力给自己做了一番抛却羞耻与顾虑的心理建设。
　　少顷，终于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一鼓作气开口：
　　“妈。”
　　作者有话说：
　　很想万更但是，有心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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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我很喜欢◎
　　林意的笑容顿了顿, 忽而眉心微蹙，带着多出的几分难以言喻和不可置信转向谢洵意：“洵意，你……？”
　　谢洵意：“……”
　　向来镇定自若的谢律师难得也有措手不及到不淡定的时候：“不是——”
　　然而谢蔷根本不给谢洵意解释的时间, 谢洵意很急，她更急。
　　“您好，我的中文名字叫谢蔷，法文名字叫Dianthe, 巴黎国立音乐学院毕业, 从小学习钢琴, 芭蕾和竖琴也会一点, 曾获奖项有舒曼国际音乐塞第三名，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第一拧, 华沙肖邦国际钢琴赛第一名……”
　　林意：“？”
　　谢洵意：“？”
　　母子两个就这么茫然地站在门口，一头雾水地听完了谢蔷完整到家世背景, 学术生涯, 兴趣爱好, 教养礼仪的全部自我介绍。
　　以及最后一颗颤颤巍巍的重磅炸弹：“妈, 您觉得我还算合格吗, 有没有资格进您的家门？”
　　林意：“？？？”
　　林意浅浅倒吸了一口气：“不是，蔷蔷……洵意，你究竟怎么回事, 不仅监守自盗, 怎么还教蔷蔷这么多乱七八糟了东西？”
　　谢洵意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先进去再慢慢说。”
　　5分钟后。
　　听完前因后果的林意终于长舒一口气。
　　无奈又好笑地握住谢蔷的手：“蔷蔷你误会了, 那些要求不是对你, 换句话来说就算真的是你, 在我们家也没有这么多规矩, 你只管开心自在就好。”
　　谢蔷没懂：“什么叫真的是我？”
　　林意用最简练直白的方式跟她解释：“你不是我的女儿，而你要叫我妈妈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成为了洵意的妻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啊？！”妻，妻子？
　　谢蔷倏地睁大眼，肉眼可见的慌乱：“可是杜律师没有跟我说这个。”
　　“那是因为杜律师误会了，你跟着洵意一起回家，他就理所当然觉得你是洵意的女朋友。”
　　林意转向谢洵意征求附和：“洵意，你说是不是？”
　　谢洵意直接起身往阳台走：“我去给小杜打个电话。”
　　谢蔷独自面对林意，越想刚才的事情就越尴尬，恨不得能找个沙发缝钻进去：“对不起妈，不是不是，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
　　“没关系蔷蔷。”林意笑眼弯弯。
　　她已经步入中年，岁月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将她的气质打磨得更加细腻，就连微笑时眼角的细纹都透着不可复制的温柔。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高兴，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一个女儿了。”
　　转移话题的机会就在眼前。
　　谢蔷很识相地顺着她的玩笑话小声往下接：“您很想要一个女儿吗？”
　　“是啊，女儿那么可爱，哪个妈妈会不想要？”
　　林意的声音和语调仿佛天然带着一种神奇魔力，于无形中温和抚平谢蔷的情绪。
　　“怀洵意时因为很爱吃甜，我就信了老一辈的话，以为是个妹妹，买了许多漂亮小裙子小鞋子准备着，可惜呀，最后都没能用上。”
　　“不过谢洵意因为小时候长得漂亮，被好多人误会为是女孩儿过，甚至有时候我去幼儿园接他，还有非要和他做好姐妹的小姑娘跟着他叫我妈妈。”
　　“我当时就想呀，不能从小养女儿也没有多大问题，等以后洵意长大了，我总会有个女儿的。”
　　“就是没想到这臭小子，哎，别人青春时哪个不是喜欢这个心动那个，就他不行，学生时代只顾着念书，毕业了脑子里又全是工作，快三十的人了没谈过恋爱，我连我女儿的影子都看不到……”
　　听身边人幼时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蔷一开始还能听得津津有味，只是随着林意对期望谢洵意快些组建家庭的感慨一出，她就晃了神。
　　后面林意还说了什么，她没能听进耳朵了，视线不自觉飘向阳台的方向，谢洵意背对着她们在打电话。
　　落日余晖，外面辽阔的城市视野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清隽挺拔。
　　光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叫人赏心悦目。
　　谢蔷想象不出未来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站在他身边。
　　想象不出谢洵意体贴入微地关爱她，照顾她，事事围着她打转是个什么场景。
　　想不出，懒得想。
　　就像她不想跟姜苒多聊有位陈老师想认识谢洵意这件事一样。
　　等她回国了再说吧，她囫囵地打算。
　　如果家里突然多出哥哥的女朋友，三个人一起住，她会不习惯。
　　而且，万一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她的抱枕钢琴，雏菊风铃，还有跳舞八音盒呢。
　　谢家祖传的好手艺，林意的厨艺比之谢洵意有过之无不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谢洵意特征透露过，很巧，晚饭时端上饭桌的全是谢蔷爱吃的东西。
　　可惜谢蔷有点晕车，胃口欠佳。
　　但她不想辜负林意的好意，只能努力尝过桌上每一种菜外加下肚一碗饭。
　　最后躺在床上撑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个在小人国胡吃海塞被变成小狗的梦，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安稳。
　　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续影响就是隔天上午她睡到接近12点才醒。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谢洵意早早便和杜明清一起前往法院，林意也如寻常般去了自己的花店。
　　谢蔷早餐午餐一起吃，吃完又犯了懒，打开电视听声，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磨磨蹭蹭到下午三点。
　　等到懒劲儿过去，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在附近转转，就接到了谢洵意的电话。
　　谢洵意：“醒了？休息好了么？还有没有不舒服？”
　　谢蔷抱着一只小花抱枕，一条一条认真回答谢洵意：“醒了很久了，休息好了，没有不舒服，哥哥你工作完了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又问她：“要不要去我妈店里看看？”
　　花店可是谢蔷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答应：“要！现在就去吗？”
　　谢洵意：“现在饿不饿？”
　　“不饿啊。”谢蔷说：“我12点才起床吃的饭。”
　　谢洵意：“那就现在去，你准备一下，我回去接你。”
　　棉城不如芙城大，从法院到林意家，再从林意家到花店，一共花费才不到一个小时。
　　到了花店谢蔷才发现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林意的花店不是为消遣而布置出的小店，她的店很大，很美，从门口望进去就是葱郁斑斓一片，配合暖色灯光的笼罩，它像城市里的小森林，藏着逃窜的植物精灵。
　　谢蔷喜欢得要命。
　　进去之后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摸都不敢伸手摸，听说有的花草是很娇贵的，万一摸坏了，枯萎了怎么办？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蔷蔷。”
　　林意抱着一盆铜钱草出来，看见谢蔷双眼亮晶晶的稀罕模样，忍不住笑：“这些本就是展示用的，不止可以摸，喜欢的话拿走也没关系。”
　　谢蔷背起双手立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
　　店里的店员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穿着色彩统一的裙装，或插花或浇水，有条不紊地忙着各自的事。
　　林意将放在最近的台子上，见谢蔷目不转睛看着一位店员在修剪花枝，笑道：“蔷蔷想不想试试？”
　　谢蔷心头蠢蠢欲动，可又有点犹豫：“我不会。”
　　“很简单的。”林意：“阿姨教你。”
　　今天天气很好，意外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空气或许还沾着暑气，但略过街道的风里没有，它将暑热从皮肤表面拂去。
　　树影沙沙，一切显得刚刚好。
　　门口的榕树枝繁叶茂，树下的小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束刚醒好的无刺蔷薇。
　　几朵成一簇，白色花瓣，黄色花心，扑面而来的清心几乎在一瞬间俘获住谢蔷的心。
　　“从底部斜着剪出一个切面，可以方便它更好地吸收水分，从最底到这部分的叶子是多余的，修剪掉才能更好进行插花。”
　　“有的花瓣可能在长途运输中坏掉了，像这种花瓣就不能留，不然会把好的花瓣也传染到坏掉......”
　　谢洵意打完电话回来，谢蔷已经速成了无刺蔷薇的修剪技术，除了速度有些慢，一些叶子没有处理完全，以及总分心低头去逗脚边的橘色小野猫，没有别的问题了。
　　于是谢洵意自觉在她身边坐下，从桌上拿过一把剪刀开始帮她善后。
　　谢蔷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绿花的连衣裙，颜色和花店正好相衬；谢洵意在来之前就将西装换成了浅T长裤的便装。
　　三个人坐在树下围着一桌白蔷薇忙碌着，树根下还有一只躺在叶子里和光点打滚玩耍的小猫，倒是意外地成就了秋日街道上最美好的一处风景。
　　“爸说店里最新进的珊瑚落日和巴克艾美人，他都要订。”谢洵意：“越多越好，让我这次过来顺便帮他买回去。”
　　落日珊瑚？巴克艾美人？
　　谢蔷被勾起好奇心：“那是什么花？”
　　谢蔷想看，林意就回店里拿了两支醒好的出来，两支都是芍药，一支是有着丝绒感的深红，一支由黄到橙的渐变像极了海平面上的晚霞。
　　谢蔷感叹：“好漂亮。”
　　林意便笑眯眯把两支花送给了谢蔷，然后对谢洵意说：“可以，一支两万，想要便宜点他可以亲自来。”
　　一支两万？！
　　谢蔷呼吸一顿，忽然有点儿手心发软。
　　谢洵意：“他来不了。”
　　林意：“又忙着研究他的破星球？”
　　谢洵意沉默片刻：“上次那颗中途爆炸了，他们正在寻找可替代的新行星继续进行研究。”
　　林意轻呵了一声：“还挺忙，那就不能怪我坐地起价了，4万一支，50支全款支付，少一分都不行。”
　　谢洵意：“......”
　　谢蔷：“！！！”
　　他们没有在花店呆多久就被林意“赶走了”：“难得来一次，带着蔷蔷去转转吧。”
　　至于那两支芍药，鉴于价格实在贵得烫手，谢蔷没敢要。
　　于是林意就地取材包了小小一束无刺蔷薇，最后由谢洵意添了茉莉和两只绿玫瑰，给她系上她最喜欢的白纱蝴蝶结。
　　在初秋的季节，唯有她像是在手里捧一束春光。
　　好看，好闻，好可爱。
　　谢蔷爱不释手，走出好一程才想起问谢洵意：“阿姨和叔叔是不是吵架了？”
　　谢洵意：“没。”
　　谢蔷：“喔，那阿姨——”
　　谢洵意：“是我妈在单方便冷战。”
　　谢蔷：“啊？”
　　林意和谢远山的故事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不过是一方嫌弃另一方工作太忙碌没有时间陪伴自己。
　　但谢蔷听完之后却沉默了许久，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花，好久才说：“我还以为所有家庭的母亲都会希望另一半能够专注工作，更上进一些。”
　　谢洵意听出她话里带有的情绪，步伐慢下来，侧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妈妈就是啊。”谢蔷说：“那时候爸爸有很好的升职机会，但是升职的同时，他会被调到另一个城市连续工作四年，爸爸不想离开我和妈妈，所以放弃了这次机会。”
　　“然后......妈妈就因为觉得爸爸不够上进和爸爸离了婚，和一位中国男人回国了。”
　　谢洵意：“陈声声的父亲？”
　　谢蔷点点头。
　　这不是因为觉得另一半不够上进。
　　很显然，因为谢蔷的父亲放弃了能够给她更好的物质生活的机会，所以她选择对她来说的另一个更好选择。
　　不过他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不会选择直白将这些告诉谢蔷，或者说，不会在现在告诉谢蔷。
　　“既然已经分开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风卷的小小银杏叶要落在谢蔷肩上，被他轻手拂开：“不需要为了别人的选择去惋惜什么，如果一切不曾改变，不一定就会比现在更好。”
　　“我知道，我不惋惜。”
　　她呼出一口气，对她的花重新扬起笑：“我现在身边一切都好，不觉得惋惜。”
　　他们经过了爬藤遍布的围栏，谢蔷往里面望，树丛掩映里露出砖红的楼角：“是学校吗？”
　　“是我高中学校。”谢洵意：“想不想进去看看？”
　　谢蔷：“我也可以进吗？”
　　“你想就可以。”谢洵意：“不过得先吃过晚饭。”
　　夜幕缓慢到来。
　　他们再次来到棉中校门时，已经早过了放学时间，初中生走完了，剩下在教室的都是需要上晚课的高中生。
　　谢洵意凭着校友信息带着谢蔷进了学校。
　　自习已经开始，暮色笼罩的校园很安静，谢蔷走到正对校门的教学楼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历年高考状元榜上谢洵意的照片。
　　“哥哥！”她几乎蹦过去，指着照片：“这是你吧？”
　　谢洵意点点头。
　　18岁的谢洵意已经是完全的大人了，但和现在相比还是能看出明显的青春青涩，长开的五官立体清隽，在状元堆里是毋庸置疑的碾压状态。
　　谢蔷掏出手机很高兴地和18岁的谢洵意合影一张，美滋滋欣赏：“哥哥，你这个时候看起来还好年轻呀。”
　　猝不及防又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到，谢洵意禁不住额角一跳，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蔷蔷。”
　　谢蔷抬头：“啊？”
　　谢洵意：“你真的觉得我很老么？”
　　谢蔷：“不啊，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谢洵意稍稍缓了些：“那为什么说照片看起来很年轻？”
　　“那个时候的哥哥就是很年轻呀。”谢蔷理所当然道：“你现在已经年纪大了嘛。”
　　谢洵意：“......”
　　“不是。”谢蔷说完，自己也发现有问题，开始在脑袋里翻找词汇量试图补救：“是因为照片上哥哥才18岁，现在的哥哥已经步入少......额，中年？”
　　谢洵意：“.........”
　　谢洵意从来没有这样产生过想掐自己人中的冲动：“蔷蔷，中年是指45岁到59岁的人。”
　　啊？谢蔷费解地转了转手机，是这样么？
　　谢洵意沉下气，索性将问题简化到最简：“不用管什么称呼，只是从你的主观上，你觉得我老吗？”
　　“当然不！”谢蔷斩钉截铁否定：“哥哥你才28岁，正是青春期，怎么会老呢？”
　　谢洵意总算松了口气，且不打算纠正她对“青春期”的错误使用了，少年人的标签虽然也与他不符，但总比中年人来得强。
　　沿着石子路穿过天井继续往前走，11月不是紫藤花的花期，花架长廊上方盘踞着干枯的藤蔓，别有一番味道。
　　两边的石柱上是优秀校友照片，谢蔷一路走一路找，还真让她找到了谢洵意。
　　“真厉害，就算毕业这么久，学校里也到处都是你的名字。”她看着玻璃上刻画出的谢洵意的论坛感慨，忽然间突发奇想：“哥哥，你说如果我在你念高中时就来了中国跟你做了同学，会怎么样？”
　　谢洵意一针见血：“我比你大，就算不跳级也比你高几届，做不了同学。”
　　谢蔷转过身倒退着走：“我知道呀，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是同学，你会搭理我吗，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外国人，中国话还不好。”
　　谢洵意没有考虑：“不会。”
　　他在高中时其实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他霸占着年级第一，逃课打架却一样不落。
　　但给出的否定回答并不是敷衍，不仅仅是因为他了解自己，更是因为他想不出嫌弃谢蔷的理由。
　　她可爱到值得让全世界每个人都喜欢她。
　　甚至如果她小声求一求，很大可能自己还会带着她一起逃课。
　　谢蔷哇地一声：“真的嘛，也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教我中文？”
　　谢洵意：“嗯。”
　　“哥哥你太好了！”就算是假设情况的如愿，谢蔷也显得十分开心：“不过还是算了，我数学很差，在中国念高中应该就没有大学上了。”
　　谢洵意：“有我在，不会太差。”
　　谢蔷：“笨到教不会呢？”
　　谢洵意：“那就慢慢教。”
　　谢蔷：“慢慢教也教不会呢？”
　　谢洵意：“那就教到会为止，学不会不准回家吃饭。”
　　谢蔷：“啊......”
　　学校不大，穿过花架长廊，再将一条不长的林荫道走到尽头，他们从另一个校门离开了棉中。
　　前门比后门更热闹，车流繁荣，照亮道路两侧的不止有高大的路灯，还有满树星点灿烂的灯光，火树银花迷人眼。
　　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谢蔷注意到很多小孩和年轻人脸上身上都有荧光色图案，在光线暗处就会自然发光，很有趣。
　　谢蔷揣着好奇往前没走多远就有了答案。
　　原来是有市容市貌的宣传活动，扫码关注能免费领一支糖果色荧光笔，特别一点，还可以制定图案由志愿者帮忙绘画，头上，手上，衣服上，哪里都可以。
　　这个热闹谢蔷不可能不凑。
　　于是两分钟后，她从一位小姐姐手里获得了一支绿色荧光笔，以及右边脸颊一颗形状规整的小星星。
　　“哥哥，我帮你也画一个。”
　　她退回谢洵意身边，贫瘠的画技让她在谢洵意脸上打量一圈不知该从哪里下笔，最后还是拉过谢洵意的左手，很认真地在虎口处画了一个小小弯弯的月亮。
　　画完了，左看右看还不错，满意地举起手让他也看：“好看吧？”
　　他们就站在树下，满树的灯光似乎都落在了谢蔷身上。
　　从发顶，到鼻尖，再到肩膀，到裙摆，为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成为她眼底星光攒动的最佳陪衬。
　　虎口处微痒的触觉久久不散。
　　谢洵意垂下的目光从月亮移到谢蔷脸上，良久，方才意味不明嗯了一声：“好看。”
　　*
　　*
　　谢蔷在很意外的时间接到了伊莎贝拉的电话，回到家和林意问了晚好便要往房间和伊莎贝拉说话。
　　进去之前，谢洵意和林意还听见她在向对方开心地展示手里的蔷薇茉莉花。
　　“蔷蔷太讨人喜欢了。”
　　林意摇头叹息：“怎么就不能真的是我女儿呢。”
　　谢洵意没说话，转身拿了两只杯子倒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端回去给林意。
　　林意正好看见他手上的荧光月亮，笑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这些了？”
　　谢洵意：“蔷蔷画的。”
　　“我想也是。”林意握着水杯弯腰坐下：“最近工作怎么样？”
　　谢洵意坐在侧面单人沙发：“一切顺利。”
　　“不顺利也不会告诉我对不对？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跟你爸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意晲他：“不想让我担心，怎么就不想着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呢。”
　　谢洵意依旧是那句：“不急。”
　　林意：“所以你许姨的女儿，你是真不打算见见了？”
　　谢洵意：“不合适。”
　　林意：“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合适呀？”
　　谢洵意：“嗯。”
　　“到底是不合适还是不想谈恋爱？”林意说：“又随了你爸的不解风情，怕是放个仙女在你身边你也看不见。”
　　本以为又同往常一样得不到回应了，她轻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起身准备去厨房切点水果给谢蔷送去。
　　“不会。”
　　谢洵意意料之外的开口绊住了她的脚步。
　　林意：“什么？”
　　谢洵意扫过手上清晰的一弯月亮，在抿下一口水后，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会看不见。”
　　*
　　*
　　出差结束，从棉城回到芙城，一切回归正轨。
　　嗯......也没有很正。
　　谢蔷因为练习节目而暂时搁置了中文学习，已经很多天没有进书房了，谢洵意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发展到现在很不习惯。
　　第一次觉得工作文件的文字叙述密集到让人有些烦躁。
　　客厅有八音盒的旋律响起时，青辉正在跟他说白天跟着学习团队来律所的那位女律师。
　　谢洵意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青辉：“以她的水平，我们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她没有来这一趟的必要，但是她还是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青辉：“而且最关键的是，她问我了，就今天下午在茶水间，问我谢律师有没有女朋友。”
　　谢洵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呢。”
　　青辉：“所以我就把你的私人微信给她了啊，怎么，还没有新朋友加你吗？”
　　谢洵意送他一个冷眼。
　　青辉嘻嘻一笑：“开个玩笑，没给。”
　　谢洵意收回目光，扫过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时，指间的笔被毫无章法地转了好几圈。
　　青辉：“你真对她没意思？”
　　谢洵意：“没有。”
　　“唉，行吧。”青辉：“不过我总感觉不斩草除根一下，她下次还会来你，不然我给你推荐个永绝后患的办法？”
　　谢洵意总算愿意将注意力分给他一丝：“什么办法？”
　　青辉：“交个女朋友，王炸，甩出去她肯定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我知道这个方法不现实，你怎么可能交到女朋友？所以我还有个B计划。”
　　谢洵意低头看着左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问：“是什么？”
　　青辉：“撒个谎，说你已经有了喜欢很久的心上人，正在追求，没有多余的机会给她......”
　　八音盒的旋律似乎更清晰了些。
　　青辉：“毕竟心上人不比女朋友，看不见摸不着，跟法人差不多，你说有那她就是存在——哎？在听我说话没，发什么呆？”
　　谢洵意摩挲着干干净净早已没了痕迹的虎口位置，终于还是摘下单边耳机，起身离开了书房。
　　青辉看着视频那头眨眼变空的座位愣了半秒：“不是，正说话呢你上哪去？”
　　入夜11点的空气自然携带一种悠长的静谧，目之所及，能见的不能见的万物都在沉入梦乡。
　　客厅没有开灯，沙发旁小几上放着一杯温水。
　　借着月光照明，能看见隐约从水面弥散开的热气，昭示着它是怎样被主人临时起意地搁置。
　　八音盒的曲调和夜晚完美适配，悠然闲适地为窗边起舞的身影伴奏，轻而易举将谢洵意的目光截然俘获。
　　谢蔷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观众，直到一个动作定格回头，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洵意。
　　“哥哥？”谢蔷第一时间停止动作背回了手，像是被家长发现偷偷唱歌的小朋友，红着耳尖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不过这个第一时间过了，她索性直到跑到人面前：“忙完了吗？”
　　看谢洵意点头，她把人拉进客厅，安排在最佳观赏位置坐下：“那就来帮我验收一下练习成果吧~”
　　谢洵意知道谢蔷会芭蕾，但这是第一次，他看她跳。
　　女孩儿踩着节奏回到莹白铺洒的窗前，随着音乐舒展的身姿婉转柔美。
　　踮起的脚尖踏着音符，身上恰巧是谢洵意误送的那件睡裙，裙摆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像是被赋予生命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指尖的起伏是湖畔细腻得到水纹。
　　扬起的脖颈弧度是天鹅最完美的曲线。
　　侧身颔首环住手臂时，嶙峋凸起的肩胛像是下一秒就能生出羽翼，扇动着霍然张开。
　　她的身影被倒映进一双深邃的眼眸，是八音盒中仙女的重生，是失足跌落凡尘的精灵。
　　折了翅膀却不折骄傲，于寂静无人处翩然起舞，将今夜的月色连同擅自闯入者终于坦然捧出的心脏与灵魂一齐踩在脚底。
　　或许她才是集万千璀璨于一身，供人虔诚仰望的那一抹月光。
　　于浩瀚星夜中出生，在静夜的盛时化作缥缈的蝴蝶，摇摇晃晃坠入人间，却又不偏不倚，落在偷猎者心上。
　　舞蹈在一个旋转
　　后戛然而止。
　　万籁俱静，钢琴上的八音盒成为此刻左右声音的来源。
　　谢洵意静静坐在沙发里，面色沉静，唯有那双眼底是光也无法照亮的去处，无声的暗涌几度归于沉寂，又几度复起翻涌。
　　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的声音显得很低，带着不明显的哑：“怎么不跳完？”
　　“要留在晚会当天呀，电影预告还只放片花呢。”
　　谢蔷站在原地，有些微微的喘，笑容一如既往干净：“哥哥，你不会不打算去看我表演吧？”
　　“不会。”谢洵意目光往下，落在她手腕：“手链松了。”
　　谢蔷知道，但是她单手戴不好，就走近前去让谢洵意帮她。
　　而躬身太累，索性歪坐在谢洵意脚一侧的地毯上，偷懒地将手腕放上他的膝头。
　　谢洵意帮她重新系着手链，指腹偶尔擦过皮肤，些微的痒。
　　谢蔷有点发呆地盯了一会儿，想起忘了问谢洵意：“哥哥，我跳得怎么样？”
　　谢洵意垂着眼，像是在专心为她改换锁扣位置，没有立刻回答。
　　谢蔷却觉得这一刻的谢洵意和往常每个时刻都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便归咎于对方眼睛反射的光遮挡了她的视野，兀自伸手想去摘下。
　　谢洵意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她很顺利地摘走了眼镜，却在收回手时，腕间一紧。
　　谢洵意握着她的手腕，眼帘微掀。
　　目光对上，他已经将所有情绪敛尽，还是管不住满溢后悄然泄露的蛛丝马迹。
　　“很漂亮。”谢蔷仰着脸，在不和从何起的怔忪中，她听见谢洵意低声这样告诉她：“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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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玄学◎
　　“蔷蔷你太厉害了, 这个大跳简直完美！”
　　姜苒对学生从来不会吝啬夸奖：“动作完成度高，情绪也很到位，我夸一句仙女不过分吧。”
　　她一拍手, 憧憬着晚会现场：“到时候妆造齐全上了舞台一定更漂亮，不喜欢我们《八音仙女》的人有难了。”
　　坐在地上学生跟着凑起热闹，嘻嘻哈哈争先恐后举起手：“我没有难我喜欢，我直接一辈子顺风顺水。”
　　“我也喜欢, 小谢老师, 我滴神~~~~~~”
　　“幸好我是女生, 流着哈喇子盯着小谢老师看一百遍也不会有人骂我变态, 谁懂，太幸福鸟。”
　　“我超级喜欢, 我全世界最喜欢！”
　　“哎呀，蔷蔷, 看来你已经替代了我的位置, 成为我学生心中新一任完美女生了。”
　　姜苒半真半假地感叹, 再一瞧, 却发现人心思已经神游天外了, 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少女，发什么呆？”姜苒戳戳她肩膀：“怎么脸都红了？”
　　谢蔷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脸, 好像是有点烫烫的。
　　“没什么, 就是, 就是练累了。”她眼神飘忽, 捧起水杯小口小口喝得心虚。
　　其实确实也没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昨晚上, 有人也对她说了很喜欢......而已。
　　练习时间还剩20多分钟, 姜来带着季然又来了。
　　他们也不会进来打扰她们练习, 每次就很有分寸地扒拉两个凳子坐在门口观望，静静坐着安静的观众。
　　最后拍手欢呼最热烈的也是他们，堪称最佳捧场王，被几个女孩子发到群里笑话了好几遭。
　　“苒苒，真好啊。”谢蔷满眼羡慕：“我都好久没见我弟弟了。”
　　姜苒：“蔷蔷也有弟弟？”
　　谢蔷：“有的呀，他叫额尔，已经12岁了。”
　　姜苒：“也是混血？”
　　谢蔷摇头：“不是，额尔是很纯种的法国男生，白皮肤，绿眼睛。”
　　姜苒：“哇，他一定很漂亮，就跟我们蔷蔷一样。”
　　谢蔷笑起来：“嗯！他很漂亮，还很可爱。”
　　训练结束，谢蔷手机里按时出现谢洵意在5分钟前给她发的信息，他已经在楼下停车坪了。
　　“走啦大家，明天见。”
　　谢蔷挥手跟姜苒和学生们道别，走到门口时，也笑着对姜来季然说了一声：“辛苦了，再见。”
　　姜来大大方方：“哎，小谢老师再见！”
　　季然立刻紧张地摸了下头发，又清了清嗓子，等准备齐全要说“再见”时一看，谢蔷人都快走到楼梯口了。
　　季然：“......”
　　姜来：“哈哈哈哈哈哈。”
　　姜来：“你怎么不干脆做一遍广播体操哈哈哈哈！”
　　姜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嘶！”
　　“小声点，走廊上都是你的鬼叫。”
　　姜苒收回手抱在胸前：“这么积极又来了，想干嘛？”
　　姜来捂着脑袋：“当然是接我姑奶奶啊，还能干嘛？”
　　痛失与女神搭话的机会，季然正失落地朝卫生间晃荡，洗冷水脸冷静去了。
　　“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你之前怎么不来接我？”
　　姜苒不信姜来的鬼话，狐疑晲他：“还有，你之前问谢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干什么？有什么想法，嗯？”
　　“我哪儿有什么想法，我很纯的好吧？”
　　姜来看见某个行尸走肉拐进卫生间了，也不瞒了，小声凑近姜苒：“都是我舍友让我帮忙问的，还包了我一个月早餐让我每晚陪他过来，懂了伐？”
　　姜苒眯起眼，指尖往卫生间方向晃了晃：“就他？”
　　姜来：“是滴，还不错吧？我们学校校草榜第一名！”
　　姜苒：“长得还行，就是看着没什么智商，还有，你那破学校里头全是男人还搞什么校草榜，有病？”
　　姜来瞪眼：“姐你可以侮辱我，不能侮辱我的母校！”
　　姜苒没什么诚意地对他比了个OK。
　　姜来哼哼两声，回溯到上个话题：“既然你也觉得还行，有没有什么第一手消息传递一下，帮帮我那小脑不全的舍友？”
　　“我说还行是没有对比的还行，有对比的话......”
　　姜苒啧啧摇头，故作深沉：“那就不太行了。”
　　姜来：“跟谁对比，我吗？”
　　“神经病，做你姐夫的红楼梦呢。”
　　姜苒余光瞥见小脑不全出来了，眼神一收，小挎包往肩上一挂：“小来子，走了。”
　　姜来抓狂：“别这么叫！真的很奇怪！！！”
　　*
　　*
　　谢蔷和额尔视频结束已经是近11点了。
　　明天上午没有课，她打算把上次婆婆和儿媳打架失手杀了儿子结果发现儿子不是亲生儿子的家庭伦理悬疑剧看完再睡。
　　打开平板有点口渴，想起冰箱里谢洵意买了许多新鲜水果，她又抱着平板溜进厨房，一边放剧一边切水果。
　　最后自己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切成小块装进果盘，准备送去给这个点还在辛勤工作的谢律师尝尝。
　　轻车熟路推开书房门进去，把果盘放在谢洵意手边。
　　西瓜和哈密瓜被切成整齐漂亮的小方块，上面体贴地扎了几根牙签，有模有样。
　　“卖相还可以吧？”
　　谢蔷抱着平板，两眼弯弯：“哥哥你慢慢吃，我回去继续看电视，不打扰你了。”
　　谢洵意合上一份文件：“就在这儿看吧。”
　　谢蔷转身的动作停在一半：“这儿？”
　　谢洵意面不改色：“你房间的空调有点小问题，用久了可能会发烫。”
　　这样吗？她都没注意。
　　谢蔷：“可是我的耳机找不到了，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不会。”谢洵意淡声：“坐下吧。”
　　也......行，反正她在哪儿看都一样。
　　谢蔷转身回去掩上门，在谢洵意对面坐下支起平板。
　　虽然谢洵意说不会被打扰，但她还是将音量调到了最小，尽量保持只有她能听清的程度，降低噪音。
　　谢洵意将微信挂在电脑，消息提示音忽然响得频繁，一如既往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青辉】：想起来有件事白天忘了跟你说。
　　【青辉】：小顾下午那会儿接到一通电话，是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在咨询如何让出轨的丈夫净身出户。
　　【青辉】：还有，她不想要小孩的抚养权，如果丈夫净身出户，有没有办法让法院把小孩判给父亲。
　　【谢洵意】：你接了？
　　【青辉】：接什么，人家只是咨询，不说了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我估计她还在咨询别家。
　　【青辉】：不过听着就有点狠啊，让男方净身出户我能理解，毕竟出轨男必死，不过不要小孩，是想让孩子跟着没钱又出轨的父亲？啧啧，这很难评。
　　【谢洵意】：难评就别评，没必要太多过问别人的家事。
　　【青辉】：也没想过问，就是感慨呀，人生百态。
　　【青辉】：不过下午在门口买的梨还挺甜的，不知道明天那大爷还摆摊不，摆的话我请你吃个~
　　【谢洵意】：你怎么知道蔷蔷帮我切了一盘西瓜。
　　【青辉】：？？？
　　【青辉】：有病吧谁问你了？！
　　【青辉】：你今晚心情挺好啊，中头彩了？
　　谢洵意抬起眼皮，对面的座位已经不再空置。
　　谢蔷盘腿坐在椅子里，平板摆在正前方，她撑着下巴看得专心致志，随着剧情皱眉展演，灵动又可爱。
　　很神奇，她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似乎就将原本空寂木讷的书房填得满满当当。
　　谢洵意指尖压着键盘，片刻后惬然收回目光，看着满屏的文字，又顺眼了。
　　【青辉】：对了，咱们昨晚有事还没说完吧？
　　【谢洵意】：就按你说的。
　　【青辉】：告诉她你有心上人了？
　　【谢洵意】：嗯。
　　【青辉】：行，回头她再来我就找个机会帮你把话递出去，你就算了，信不过你睁眼说瞎话的技术。
　　【谢洵意】：不是瞎话。
　　【青辉】：怎么不是，都说是骗她你有心上人了。
　　【青辉】：不是，等等！
　　【青辉】：你什么意思？？？
　　【谢洵意】：字面意思。
　　“啊。”
　　谢蔷忽然拉长一声叹。
　　谢洵意关掉与青辉的对话框，抬头：“怎么了？”
　　谢蔷带着一脸惋惜：“这个妈妈好惨呀，她儿子原来不是她的儿子，是她老公和大姨子偷偷生了又让小姨子换给她的，她以为是邻居私生女的儿媳妇才是她亲生女儿。”
　　谢洵意：“......”
　　谢洵意有些一言难尽：“你在看些什么？”
　　*
　　*
　　那部剧不长，谢蔷小小熬了半个夜就给看完了。
　　第二天下午蹭谢洵意的顺风车提前到了办公室，一时无所事事，索性打开视频软件物色下一部剧追个什么。
　　谢洵意似乎不是很支持她看那种家庭伦理悬疑剧。
　　好吧，其实她看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太炸脑浆，所以决定换个类型。
　　换个温馨的缓缓。
　　然后她就找到了一部名叫《我亲爱的干妈》的五星神剧。
　　好不好看先不说，至少“干妈”这两个字勾起了小老外浓厚的兴趣。
　　S属性大爆发。
　　她转手打开网页，将这两个字打进搜索框，开始进行study。
　　同一时间，律所。
　　谢洵意刚给一位合作方发完最新一份合同邮件，端起咖啡就收到谢蔷的消息，顺手点开：
　　【谢蔷】：哥哥，林阿姨不是说很想要一个女儿么，你觉得我怎么样？
　　手一晃，咖啡差点就要洒出杯子。
　　短短一秒，谢洵意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变了好几变。
　　脑海的空白结束之后，一时想去敲键盘，发现手里还端着咖啡，又立刻放下。
　　眉心蹙起又松，松了又蹙。镇定自如和手足无措两种矛盾的情绪这一刻淋漓尽致地共存于他身上。
　　紊乱的心跳强行压不下，他用力攥了一下手心，刚要回复——
　　【谢蔷】：我给阿姨当干女儿。
　　谢洵意：“......”
　　谢洵意：“.........”
　　他面无表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谢蔷】：可以吗？我刚刚看电视剧看到的，中国人可以有干妈干女儿，这很合理。
　　【谢蔷】：哥哥你在忙吗？
　　【谢蔷】：那哥哥你先忙，我去跟干妈说。
　　谢洵意太阳穴突突跳了好几下。
　　【谢洵意】：不可以，不合理，别去找你林阿姨。
　　【谢蔷】：为什么？
　　【谢洵意】：你们八字不合。
　　【谢蔷】：啊？八字？是哪八个字？
　　【谢洵意】：不是八个字，你可以理解为中国的玄学。
　　【谢蔷】：玄学？
　　【谢洵意】：你可以理解为中国神仙们说你们不合适。
　　？
　　这么神奇的吗？
　　可惜上课的预备铃响了，谢蔷不能仔细问，只能收起手机，收拾收拾准备去上课了。
　　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她放下曲谱，抬头看底下十几双大眼睛程亮盯着她。
　　谢蔷动作不自觉放慢，疑惑：“怎么啦？”
　　“老师，你谈恋爱啦？”
　　一个人起了头，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老师你有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
　　“还是我们自己从论坛看到，我们不是你的亲亲宝贝了。”
　　“老师男朋友好帅！还是大律师。”
　　“老师老师，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接你下课呀，给我们一个打招呼的机会可以吗可以吗？”
　　谢蔷听得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这个呀。”前排的同学特别积极地向她展示照片。
　　谢蔷弯腰去看，沉默良久，语重心长道：“这不是我男朋友，而且你们也都见，嗯，听过。”
　　“是吗是吗？”
　　“谁呀？”
　　谢蔷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试着给他们提示：“或许你们还记不记得《枇杷行》？”
　　“必须记得啊。”
　　“那记得可太深刻了，我估计这辈子都——等等...难道是？”
　　“不会是？”
　　“居然是？”
　　谢蔷肯定点头：“嗯，就是他。”
　　犹如一桶冰块倒进沸水，空气瞬间安静。
　　谢蔷看着面面相觑的学生们，好意问：“你们还想见他吗？”
　　“他应该也还记得我们吧......”
　　“nsdd。”
　　“实不相瞒，我这只虾蟆感觉有点丢脸。”
　　“好巧，我也这样觉得，要不还是，算了？”
　　“那就算了？”
　　“好吧。”谢蔷也不强求。
　　她在钢琴前坐下，翻开曲谱一页时想到什么，转头认真道：“如果你们真的很想见他的话，其实也没有关系的。”
　　“一个人可能会丢脸，不过你们有这么多人，到时候脸多得丢不过来，就不会觉得丢脸了。”
　　“......”
　　“......”
　　“......”
　　老师，你是懂怎么安慰人的。
　　*
　　*
　　姜苒白天没课，晚上到了训练的点才匆匆赶来练舞室。
　　还拎着好大一袋猕猴桃。
　　“我，我舅舅从老家特意给我带来的，好多，湘湘那袋已经拿走了，这袋，都是你的。”
　　练舞室在四楼，姜苒放下袋子就快累死了，边说话边喘气。
　　谢蔷努力用手帮她扇风：“辛苦辛苦，谢谢苒苒。”
　　猕猴桃很多，就算当下谢蔷她们就给在场学生每人分了两个，剩下也够谢蔷吃好久的了。
　　快结束训练时，谢蔷开始苦恼怎么把它们运下楼。
　　“失算，早知道不拎上来了，放在楼下小办公室多方便，不过问题也不大，一会我们两个人——”
　　姜苒的声音在看到门口的姜来和季然时戛然而止。
　　眼珠一转，笑眯眯改口：“也拎不动。我弟是个肌无力，他那舍友我也不熟，不然蔷蔷你给你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来教室接你，帮你拎下去？”
　　是个好办法。
　　谢蔷转身去找手机给谢洵意打电话。
　　姜苒则溜溜达达到门口，和季然简单打了个招呼，问姜来：“下周晚会结束之后你还来不来接我了？”
　　姜来张口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季然急急抢了先：“下周就是晚会吗，这么快？”
　　姜苒眨眨眼：“快么，都练了二十来天了吧。”
　　季然：“那晚会之后，姜老师你们还练吗？”
　　姜来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小脑发育不全，没得救了。
　　姜苒乐得不行：“表演都结束了还排练什么呀。”
　　季然不说话了，拧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皱个眉头若有所思。
　　9点，排练准时结束。
　　学生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宿舍，姜苒没急着走，留在教室陪谢蔷等谢洵意过来。
　　许湘又做了好几套衣服，一口气全发在了群里，谢蔷正一件件仔细看。
　　忽然余光里人影一晃，有人朗声叫她：“谢老师。”
　　谢蔷抬头，是天天跟着姜来一起来的那个男生。
　　“你好，有事吗？”她问。
　　季然脱口而出：“我能不能加您一个微信？”
　　谢蔷一愣：“加我？”
　　姜苒挑了挑眉，静音吃瓜。
　　季然重重点头：“对。”
　　谢蔷没明白：“加我做什么？”
　　“做什么啊......”
　　季然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就是，就是我有个妹妹，她快高考了，想报芙大的音乐专业，就想能不能问问您......”
　　“啊。”谢蔷点头：“可以。”
　　季然没想到谢蔷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面色一呆，下一秒惊喜从眼底迸发而出，被努力克制：“真的可以吗？”
　　“当然。”
　　谢蔷低头点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过去：“你扫我吧。”
　　季然闷声连连点头，迅速打开扫描界面。
　　只是扫描瞬间，另有一个二维码猝不及防插队进来。
　　随着嘀的一声，季然手机上出现一个黑色头像的联系人：谢洵意。
　　季然：“？？”
　　谢洵意从容收起手机，声音隐约有些冷：“谢老师没有高考应试的经验，有什么问题问我吧。”
　　季然愕然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你是？”
　　“她哥哥。”谢洵意无意与他多话，拎起那袋猕猴桃，低声向谢蔷：“走吧。”
　　姜来还坐门口呢。
　　张着嘴巴看着男人不疾不徐走远的背影，又扭头去看了看呆滞的室友，忽然就悟了他老姐昨天那话什么意思了。
　　这么一比......
　　好吧，确实是不太够看。
　　猕猴桃太软，放在后备箱容易碰坏，谢洵意就将袋子重新系好放在后座。
　　谢蔷在副驾坐好，继续看刚刚没看完的图片。
　　谢洵意上车，启动车辆汇入车流时随口一问：“那个男生也是你学生？”
　　“不是啊。”
　　谢蔷两指放大许湘的图片：“他是苒苒弟弟的舍友，其他学校的体育生。”
　　谢洵意：“体育生去练舞室做什么。”
　　谢蔷：“我也不清楚，不过苒苒弟弟最近每天都会过来接她，他应该是单纯陪着过来的吧。”
　　第一个路口红灯亮，谢洵意点下刹车：“每天？”
　　谢蔷点头，目光一直没有从手机上移开。
　　车厢里安静了一个红灯的时间，左转灯的提示音滴答滴答，一声声读着秒。
　　和某人略显不悦点着方向盘的节奏恰好重叠。
　　绿灯亮起，车身重新启动。
　　“他之后如果再向你要联系方式，别答应。”
　　“嗯？”谢蔷终于抬头。
　　一眼看见的便是谢洵意隐在昏暗中的侧脸，纵使视野朦胧，棱角分明的优越轮廓也分外惹眼。
　　话到嘴边意外绊了一下，才顺利出口：“怎么了吗？”
　　“中国老师一般不会跨专业加学生联系方式。”
　　谢洵意语调一如既往清冷，不带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单纯在给她进行一项知识科普：“否则很大概率会影响到自己学生的毕业成绩，并且不排除有延毕的情况。”
　　延毕？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谢老师心头一紧，坐直起来：“怎么说？”
　　谢洵意在下个红绿灯前拐入右转车道，从容吐出两个字：“玄学。”
　　作者有话说：
　　姜苒：外患塞您眼皮子底下了哈，给我包个大红包！
　　青辉：讲个笑话，谢狗不会睁眼说瞎话，除非是我瞎了眼（微笑


第41章 第 41 章
　　◎我心上人◎
　　玄学。
　　中国的玄学。
　　好神奇的东西。
　　谢蔷对它起了浓厚的兴趣。
　　晚上关了灯缩在被窝, 从算卦到算命，从占卜到风水……
　　她看得入迷，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记得半夜做了个白日飞升的梦，起因是一位玄学大师看她手相不行，召请四方天神为她逆天改命。
　　顺道还改了个国籍。
　　一辈子没做过这么新鲜的梦！
　　小姑娘开心得不行，第二天早上醒来蹬蹬往客厅跑, 想第一时间和谢洵意分享自己的神奇梦境。
　　结果一张嘴话没说, 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幸亏她捂得快。
　　谢洵意看得直皱眉：“感冒了？”
　　谢蔷也不确定：“没有吧。”
　　谢洵意低头去碰了碰她的额头, 温度是比他高一些，但不确定算不算发烧。
　　谢洵意：“头晕不晕？”
　　谢蔷抿紧嘴角望着谢洵意。
　　刚刚没注意, 但这会儿被他忽然靠近贴了一下，好像就有点儿晕了。
　　分享欲悄无声息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她勾着裙摆的蕾丝, 别开目光胡乱点了点头。
　　谢洵意：“喉咙痛么？”
　　这次谢蔷摇头：“不痛。”
　　谢洵意：“身上呢, 有没有觉得没力气？”
　　谢蔷感受了一下, 给不出确认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是感觉有点疲惫无力, 但又好像每天早上早起都是这个状态。
　　“可能是换季的风寒感冒。”谢洵意问她：“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一天？”
　　“不用吧。”谢蔷自己摸了摸额头：“我觉得还好, 应该到了学校就好了。”
　　谢洵意不太放心，早餐之后守着人吃下一粒感冒药，送到她学校后再三叮嘱：“如果情况有加重, 不要硬撑, 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谢蔷：“好。”
　　今天两个人撞了时间, 谢洵意送完谢蔷回到律所时已经接近11点了。
　　青辉一见他就开始阴阳：“又迟到, 必须罚款了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谢洵意脚下不停往办公室走。“一会儿我转给财务。”
　　青辉跟进去：“这么耿直, 那不如不跟我说说清楚你那位心上人的事, 你看我这吃不香睡不好，几天梦里都是这事儿，你给我个痛快吧。”
　　谢洵意拉开椅子刚坐下，闻言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有没有也轮不到你。”
　　青辉：“？？？”
　　青辉鼻角抽得厉害：“想什么呢？当我暗恋你啊，我就是好奇你这棵老铁树开花开到了谁身上而已，还我喜欢你？”
　　青辉越想越气得想笑：“咱们《离骚》都学完多少年了，你是不是忘光了所以离骚不远了？”
　　谢洵意没理他。
　　从刚才起，给谢蔷发的消息就一直没有回复，他耐着性子等了两分钟，仍旧毫无动静。
　　而看时间，距离第一节 课上课还有近十分钟。
　　谢洵意很难不脑补谢蔷因为感冒加重，头晕难受趴在桌上连手机也看不了的画面。
　　毕竟从门口到教学楼吹了一路的风，会不会发烧？
　　又或者晕过去却被同事当作在睡觉没有及时发现……
　　越想心越沉得厉害，他索性拿上刚放下的钥匙起身往外走。
　　青辉：“哎，你不刚到吗，又要去哪儿？”
　　“芙大。”
　　谢洵意话音刚落，手机接连响了两三声。
　　【谢蔷】：刚刚在吃苒苒带的小零食。
　　【谢蔷】：/图片这个
　　【谢蔷】：放心吧哥哥，我现在很好，没有更严重。
　　青辉：“你这个点去芙大……你又回来干嘛？不去了？”
　　谢洵意面色淡定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扔下钥匙打开电脑：“嗯。”
　　青辉：“……”
　　青辉：“大清早的你搁这儿跟我搞欲擒故纵的行为艺术呢？”
　　*
　　*
　　“这个口味也好吃。”
　　姜苒放了一块雪花酥在谢蔷手里，注意到到她不见什么血色的脸：“蔷蔷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谢蔷把雪花酥放进嘴里，甜软在舌尖化开，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有点点感冒，没关系。”
　　她没有骗谢洵意，确实没有加重，但也没有减轻，要说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更犯困了。
　　一个上午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下课时，姜苒和许湘问她午饭是想在学校吃还是回家吃，在学校吃她们就陪她一起，要回家吃，许湘就绕一下，开车送她回家。
　　主要实在不放心她生着病又一个人。
　　谢蔷还没有抉择出来，谢洵意的电话来了。
　　谢洵意：“下课了？”
　　谢蔷跟在姜苒许湘后面往办公室走：“嗯，刚下。”
　　谢洵意：“我在过来的路上，还有两三个红绿灯，你在办公室等我先不用下楼，累就睡一会儿。”
　　姜苒和许湘陪着谢蔷等来谢洵意才离开。中午太阳正好，两分钟就晒得谢蔷开始头晕眼花。
　　上车她就瘫住不动了，太阳穴突突地涨。
　　谢洵意：“午饭想吃什么？”
　　“可以不吃吗？”谢蔷恹恹：“我没有胃口，想睡觉。”
　　声音听着比早上更没精神了。
　　谢洵意抽空看她一眼，腾出一只手伸过去，谢蔷眯着眼睛很自觉地凑上去把额头贴上他手背。
　　传来的温度让谢洵意下一秒就皱了眉：“怎么发烧了也不说？”
　　“啊？”谢蔷睁开一只眼：“是吗？”
　　确实是发烧了，不过低烧不严重，也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只是直接让谢洵意放弃了送她回家的想法，在下个路口转了个弯，往律所开。
　　“去我办公室休息吧。”
　　谢洵意不放心让谢蔷这样一个人呆在家，守在身边才能安心些：“那里很安静，不会有人吵到你。”
　　这是谢蔷第二次到律所。
　　一进去，接收到的目光洗礼一点也不比第一次少。
　　只是她没那么多精力跟大家一一打招呼了，垂着脑袋没精打采跟着谢洵意进了办公室。
　　“躺着休息会儿。”
　　谢洵意把空调调高两个度，又将外套脱了放在她手边沙发上方便她用：“我去开个会，很快回来。”
　　谢蔷点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也许是昨晚睡得迟了，眼睛有点红红的，像小兔。
　　耳朵耷拉下来的小兔。
　　谢洵意看得眼窝一软，抬手安抚地揉了一把兔子脑袋：“乖。”
　　会议室。
　　“你把蔷蔷带来律所玩儿了是吧？”
　　青辉趁着有人发言，不着痕迹靠近谢洵意，小声：“然后把人一个人扔在办公室，你让她玩儿什么？”
　　“她感冒不舒服。”
　　谢洵意刚点了一份粥，谢蔷说没有胃口，但总不能空腹久去吃退烧药。
　　青辉：“感冒不舒服你还把人带出来？你是何居心？”
　　谢洵意都懒得理他。
　　无所谓，青辉一个人也能碎碎念：“感冒严不严重？我那儿有止咳药头疼药退烧药……算了，忘了你办公室里备着要药箱。”
　　青辉：“你是怎么想的办公室里备药箱，怕有败诉的被告冲进来砍你？”
　　青辉：“不说算了，蔷蔷需不需要陪玩？我可以叫上小顾一起过去陪她玩游戏……”
　　会议结束，外卖正好到。
　　粥是小顾在门口接了送过来的，刚刚谢蔷来时她不在，出来一听说谢律师妹妹又来了，满面欣喜直奔谢洵意办公室。
　　还没到，就看见青辉和谢洵意先后从会议室出来，前者跟只蚊子似的在后者耳朵边嗡嗡嗡：
　　“你还没跟我说你心上人是谁呢？”
　　“兄弟，别忘咱俩从初中就是同桌，这交情我给你捐肾都够够的了，你有个心上人还瞒我。”
　　“是不是我们老同学？我认识不？你是不是正在追？”
　　“你天天带着蔷蔷这么个小仙女儿在身边，你确定你真追得到你心上人？”
　　小顾：“哦哟？！”
　　小顾：“谢律师有心上人？”
　　谢洵从她手里接过外卖，压下门把。
　　青辉立刻上前一步准备跟进去。
　　小顾蓄势待发紧随其后。
　　谢洵意瞥他们一眼，不冷不热的：“我照顾心上人，你们进去做什么。”
　　青辉：“我们当——”
　　青辉：“嗯？”
　　青辉：“？？？？？”
　　小顾：“？？？！！！”
　　谢蔷喝了点粥，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身上终于轻松了。
　　额头贴上一点微凉，很舒服，所以谢蔷在那点微凉将要离开时抬手握住，压回了自己额头上。
　　睁开眼睛，正好撞进一双漂亮眼睛。
　　谢洵意俯身任她拉着自己：“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今天没有系领带，衬衫随意地解开了最上一颗纽扣，和衣着规整时不太一样的感觉，显得散漫放松。
　　加上俯身的角度，顺着喉结往下隐约能看到锁骨一角。
　　再加上近在眼前清冷卓绝一张脸。
　　谢蔷喉咙忽然有点痒痒的，默默将他的手往下拉了些，正好遮住自己眼睛：“没有啦，哪里都很舒服。”
　　她的手指在谢洵意手掌里都显得格外纤细，谢洵意感受到睫毛扫过手背，不动声色蜷了蜷指尖：“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饿不饿？”
　　睡觉前吃的几勺粥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谢蔷现在肚子很空：“饿了，想吃柠檬鸡爪和冒菜。”
　　“不行。”谢洵意想也不想拒绝：“你感冒刚好，先吃些清淡的。”
　　“啊？”谢蔷重新拉开他的手，可怜兮兮盯着他：“又喝蔬菜粥吗？”
　　谢洵意：“不想吃？”
　　谢蔷嘟囔：“是它说它不想进我肚子。”
　　谢洵意挑了挑眉，笑意隐约从眼底弥漫出来。
　　然而在谢蔷看清之前，谢洵意捏了下她的手，无情起身：“撒娇也没用，听话。”
　　谢蔷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洵意转身回座位拿起手机，打开熟悉的软件……
　　忽然想起件事。
　　她眼睛亮了下，翘起脑袋：“哥哥，你要点外卖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帮我买一点东西？”
　　谢洵意：“可以，要买什么？”
　　谢蔷翻出自己的手机备忘录，一个一个念：“要一对青香，一对细蜡，12个金元宝，一串五帝钱，二两小米——”
　　“等等。”谢洵意打断她，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谢蔷摇头。
　　谢洵意：“那你买它们做什么？”
　　谢蔷：“一个玄学大师告诉我的，说用这些就能保证我和我的家人未来一年平平安安，财运享通，一夜暴富。”
　　“亨通。”谢洵意先是纠正了她的错字，又觉得这种话从一个小老外嘴里说出来实在离谱：“哪里来的玄学大师？”
　　谢蔷：“我今天在网上帮苒苒查教案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的，叫花半仙，她说自己很灵，祖上五辈是神仙，嗯，文曲星。”
　　谢洵意沉默半晌：“多少钱？”
　　谢蔷还挺得意：“八块八角八分。”
　　谢洵意闭了闭眼，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还这么相信她？”
　　谢蔷一脸清澈的天真：“这不是中国玄学吗？”
　　谢洵意：“……”
　　谢蔷：“而且她跟我保证过的。”
　　谢洵意：“保证什么，不准全退？”
　　“不是啊。”谢蔷说：“她保证这些只告诉有缘人，一般人都不会告诉他。”
　　谢洵意：“………”
　　*
　　*
　　所以怎么说撒一个谎要用一万个谎去圆呢。
　　谢洵意几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让谢蔷理解并消化不是所有的人都懂玄学，而网上的大师一定都是骗子。
　　尽管他们有的只骗八块八毛八。
　　谢蔷懂了：“所以花半仙是骗子。”
　　谢洵意：“对。”
　　谢蔷：“哥哥才是真正的玄学大师。”
　　谢洵意：“？”
　　谢蔷：“哥哥你会算命吗？”
　　“……”
　　“我不会算命，也不是什么玄学大师。”
　　小老外思想领域太开阔，谢洵意已经不敢再往她脑袋里灌输新的知识面：“我只是知道每个中国都知道的玄学常识。”
　　喔，谢蔷失望点点头，那好吧。
　　她在谢洵意办公室度过一下午，回去时，青辉从后边追上来想跟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谢洵意：“你不管你侄儿了？”
　　“谁管，让他自己在家煮螺狮粉了。”青辉可是身负小顾托付的重任，笑眯眯：“我还是比较关心你们……”
　　好兄弟一个警告的眼神扔过来，青辉秒懂，后面的话自然也被咽了回去。
　　稀罕了喂。
　　合着有人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嘚瑟，一个袖扣一个西瓜都要现，到了人小姑娘面前，不仅没个正经名分，连个喜欢都不敢说？
　　青辉要乐死了。
　　毕竟无论相貌还是才华，谢洵意自小就是人群里最拔尖的那个，他多骄傲的一个人，谁见过他卑微成这样？
　　谢蔷完全状况外，还等着听后面的：“关心我们什么？”
　　青辉看破不说破：“当然是关心你们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们推荐一下，鸡公煲，冒菜，香辣焖锅？”
　　谢蔷嘴里淡得没味道，听着这些手都要从喉咙里伸出来了。
　　然而凉风过时，忽然肩膀一热，谢洵意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直接带着她转身：“别想了，不行，回家了。”
　　谢蔷：“......喔。”
　　另一边，小顾得赶着去赴她妈给她约的相亲局，下班五分钟，青辉手机都快被她炸了。
　　【小顾】：怎么样，谢律师和蔷蔷真的在一起了吗？！
　　【小顾】：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小顾】：我就知道有个蔷蔷这样又漂亮又可爱又漂亮的姑娘在身边，谁能把持得住？谢律师果然还是将魔爪伸向了蔷蔷这颗小嫩草呜呜呜呜我的蔷蔷。
　　【小顾】：可是谢律师说蔷蔷是他心上人哎，甜死我了我今晚回去要怒刷一百本代餐！
　　哪里就甜了？
　　青辉不懂。
　　【青辉】：没在一起，你谢律师搁那儿搞暗恋呢，怂得很，生怕我在蔷蔷面前给他说穿了/大笑/大笑
　　【小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顾】：甜死我了！！！
　　？？？
　　青辉一脑袋问号。
　　姐姐，这不纯纯搞笑吗，到底哪里甜了？
　　他一头雾水地摸了把脑袋，身边忽然窜出个人：“谢律师呢谢律师呢？他们这就已经走了吗？”
　　青辉转头看身边脖子都快抻成长颈鹿的小李：“干嘛？”
　　小李还在望眼欲穿：“啊？不干嘛，我就想跟谢律师妹妹打个招——哎青律师你拉我干嘛？”
　　“什么拉你，我在救你狗命。”
　　青辉勾着他脖子调转方向：“人家近水楼台的月亮你就别肖想了，吃个鸡公煲冷静一下吧。”
　　*
　　*
　　谢蔷吃完饭又困了，不想挣扎，吃了最后一小剂药，扎进房间一觉睡到晚上。
　　醒来天色已经黑尽，床帘没有拉，芙城夜景的光线从外投进来，从她的位置望出去，可以看见电视塔顶端最亮的灯光。
　　她醒了会儿神，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竟然已经10点多了。
　　掀开被子下床，脚很踏实地踩在地面，不会浑身无力也不会头重脚轻，她的感冒彻底好了。
　　客厅里一片静谧，只开着玄关的小壁灯。
　　谢蔷出去倒水经过书房，门掩着，可以看见灯光从下方透出来，以及隐约的对话声。
　　有人还在里面工作。
　　总是这么忙，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呢？
　　捧着水杯放轻脚步走过去的谢蔷慢吞吞想，要是能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就好了。
　　她都好久没有看电影了。
　　小群里许湘和姜苒聊了很多，布鲁斯也给她发了和中国男朋友的最新进展。
　　谢蔷喝了水，钻回被窝一一回复过去。
　　回复完了无事可做，又睡不着，放下手机仰头看着天花板。
　　想去书房，想看看大忙人在做什么，又不想打扰他工作。
　　……应该不会吧？之前她待在书房时哥哥不也是在工作吗？
　　不过这么晚了她跑过去，总要像个像样的理由吧？
　　不如就问问他那个体育学院的同学都在跟他聊什么？
　　她发散地想了许多，到掀开被子下床时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明明从前这种时候，她第一时间都是想到去弹钢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一个人呆不住了。
　　这对一个钢琴家来说显然不是好事。
　　思及此，谢蔷肃然又将被子盖了回去。
　　总想要人陪着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改一改了。
　　于是为了让自己分心不去想谢洵意，她索性翻个身趴在床上，摸过床头平板打开app寻找电影。
　　小老外不太了解中国电影，也不怎么认识中国演员，每部电影谢蔷都要看很久的简介，还不一定看得懂。
　　就在她翻得快要失去看电影的兴致时，一张的电影封面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说不出的味道，反正一看就很神秘。
　　再看看电影名——《笔仙》。
　　一听就很玄学。
　　她现在对中国玄学兴趣正浓，这不是正好撞枪口上？
　　OK，将平板端正放在枕头上，拢好被子，怀着虔诚的心，郑重其事点击播放。
　　书房。
　　一场临时的语音会议结束，语音房间的人陆续退出，谢洵意慢了一步，被青辉逮着：“老谢，夜色正好，聊聊？”
　　谢洵意：“有事明天说，退了。”
　　他将鼠标移动到右上角，还没点下去，就听青辉悠哉道：“也行，你退，我去找蔷蔷聊也是一样。”
　　“……”
　　谢洵意移开鼠标：“你想聊什么。”
　　“这就不退啦？”
　　青辉稀罕道：“神了，原来这就是抓住人把柄的感觉？还挺爽。”
　　谢洵意对他一向没什么耐心：“别太多废话，有事就说。”
　　青辉：“没什么啊，就是我记得有人当初是信誓旦旦说什么，只是父亲老友的女儿，没别的关系，怎么才几个月过去，就变心上人了？”
　　谢洵意：“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青辉：“就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起这监守自盗老牛吃嫩草的心思的？你良心不会痛吗？”
　　群里会议记录已经上传，谢洵意点开文件，嘴上敷衍着青辉：“没那东西。”
　　青辉拖长了嗓子：“喔～没良心，不过也没胆子，所以不敢告白？”
　　那边没应声。
　　青辉笑了笑：“行了不开玩笑，说真的，既然这么喜欢，干嘛还藏着掖着不表白？”
　　“你这老铁树开花不容易，暗恋那套是人青春期小年轻玩儿的，你跟什么风，什么话不能直说？”
　　青辉的话顺着电流从耳机里传出，也让谢洵意滑动鼠标的动作慢了下来。
　　为什么不表白？
　　青辉问了问题，其实也说了答案。
　　为什么不表白。
　　因为没胆，所以不敢表白。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在谢蔷那里是被放在什么位置，不确定会不会吓到她，更不确定表白之后距离会不会被拉得更远。
　　确实，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胸有成竹，高于常人的智商，卓越出众的能力，无一不是他骄傲的资本。
　　他从不需要惧怕什么，亦或者担心什么，因为无论是什么情况，他总有策略应对，总有办法解决。
　　倚仗自己，足以让他沉着无畏地面对一切。
　　这一切一路稳定持续了许久，并且在他认为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唯一的变数出现了，那就是谢蔷。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他也不知道，就像羽化被拉到最大的光圈边缘，找不出具体的边界。
　　时间种子一向落得悄无声息，但总是有迹可循。
　　也许是收到她红着眼精送出的袖扣时；那晚她梦游扑进他怀里时；是她在视频里磕磕绊绊背《琵琶行》时；是七夕那夜她蹲在灯火灿烂的河边笑盈盈把花灯交给他时。
　　亦或者更早一些，是她第一次扑在他怀里崩溃大哭时。
　　这很难判定，只清楚等他有所察觉时，那颗种子早已盘根错节，长成了能够遮天蔽日的大树。
　　他的生活重心从慢慢多了她，到慢慢偏向她，再到最后，完全围绕着她。
　　以至于总想守着她，陪着她，看着她，去哪里做什么都想带着她。
　　那晚月光下的八音仙女，让他甚至第一次明明白白意识到自己动了从未有过的心思
　　——想要把她妥善藏起来。
　　想把这一刻只属于他的美好藏在只有他能够看到够到的地方，私有着，也庇护她一生不受伤害。
　　实在是想不出不喜欢她的理由。
　　她太可爱，也太招人喜欢。
　　如果她真的是一只小兔，那他的心脏估计就是那只最香甜诱人的胡萝卜，才导致小兔一举一动都在往他心坎上蹦。
　　然而也正是因为太喜欢，让他第一次有了对一个决定有了进退不得的顾虑。
　　不仅是顾虑结果可能不如意，更是顾虑她可能有的感受。
　　毕竟一切全部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
　　“再等等吧。”满屏的字进不去眼睛，谢洵意关掉了文档。
　　青辉：“等什么？等你心思藏不住了被蔷蔷自己发现？”
　　谢洵意给不出答案，只能告诉他：“不会。”
　　至少不会藏不住。
　　猝不及防的，随着电流断开的声音，风光骤灭，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意识到是停电，谢洵意刚起身，惊慌的脚步声伴随书房门被霍然推开的声音，一道身影直愣愣扑进他怀里，将他又给撞了回去。
　　耳机被擦掉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谢蔷跌坐到他腿上，紧紧抱着他脖子，整个人都在努力往他怀里钻，恨不得能嵌进他身体。
　　贴紧的身体让谢洵意第一时间感受到谢蔷不正常的心跳频率。
　　大脑甚至还没有发出指令，已经收紧手臂回抱住她，为她支起躲藏的堡垒。
　　“没事，只是停电。”
　　谢洵意以为她被停电吓到，一下接一下顺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她的情绪：“我在这，没事了。”
　　“哥哥……”
　　谢蔷憋了许久，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哭腔，听得谢洵意眉头狠狠一拧。
　　甚至有股强烈想把导致停电的始作俑者安个无期送牢里关个二十年的冲动。
　　然后，就听谢蔷在他耳边几乎崩溃着哭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的玄学了。”
　　作者有话说：
　　青辉：你藏得住个屁！
　　感谢在2023-06-11 22:33:39~2023-06-13 01: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39瓶；棒棒糖小星 20瓶；徐你一夏、aaa太阳 10瓶；哎哟喂 3瓶；用筷子夹菜籽吃鱼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 42 章
　　◎不会不来◎
　　谢洵意在谢蔷断续的解释里勉强联系起前因后果。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狠了, 心跳久久不能平复，肩膀手臂都在发抖。
　　谢洵意耐心哄着，等她慢慢平复下来, 才抱着她回到房间。
　　谢蔷搂着他不肯撒手，一进去就把脸埋进谢洵意颈窝，不愿再面对噩梦源头：“平板还没关......”
　　谢洵意放下她自己站好，用单手搂着她, 随后俯身去拿平板。
　　谢蔷其实话没说完全。
　　她不止是没有关平板, 还是把画面暂停在最“高潮”的地方。
　　以至于谢洵意在拿起平板的瞬间和里面硕大惨白的鬼脸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谢洵意：“......”
　　他无言闭上眼, 啪地又将电脑扣了回去。
　　谢蔷听见动静, 小声问：“关了吗？”
　　谢洵意：“......马上。”
　　他沉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重新拿起平板, 在第二次对视来临之前迅速退回主界面，然后从后台菜单里关掉了软件。
　　“好了, 已经关了。”
　　电一直没来,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故障。
　　谢蔷重新钻进被窝依旧惊魂未定, 抓着谢洵意的手：“没电是不是不能工作啊, 要不然哥哥你先坐会儿, 等来电了再回去行吗？”
　　“已经工作完了。”
　　谢洵意在床边坐下：“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谢蔷安心地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又担心地睁开：“哥哥，我今晚不会梦到笔仙吧？”
　　谢洵意：“不会。”
　　谢蔷：“真的吗？”
　　谢洵意：“嗯, 别去想就不会。”
　　谢蔷：“万一她跑到我梦里来？”
　　谢洵意：“那也没关系, 你是外国人, 有这方面或豁免权, 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就好。
　　谢蔷放心了, 再次闭上眼。
　　没过两秒, 又睁开了。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对视, 谢洵意低声问她：“怎么了？”
　　“我睡不着。”她咽了口唾沫：“怎么办哥哥，闭上眼睛那颗鬼头好像就在我眼前绕，我都能看清她的眼皮是一只单一只双。”
　　谢洵意：“那就把她从脑袋里赶出去。”
　　谢蔷：“怎么赶？”
　　说完，眼睛就被一片干燥温热覆盖，连窗外透进来那点微弱的亮也被挡住了。
　　谢洵意捂住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是乘着夜色徐徐灌入耳中的低缓曲调。
　　清冷的声线染上温柔，断断续续。
　　像细浪拂过柔沙，以最温和的力道冲走粗砾，也带走她的余惊与不安。
　　谢蔷几乎立刻就听出来了，谢洵意哼的是法国民谣。
　　是那个因为沾染了酒汽而微醺的雨夜，她在车子里哼过的那段。
　　风抚平了波澜，却带起了涟漪。
　　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转瞬将心口涨满。
　　她贫瘠的言语能力不知如何叙述吐露，好多话在嘴边打了个旋，又被咽了回去。
　　情之朦胧，无处开口。
　　最终，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拉住谢洵意的手，将整张都脸埋进他干燥温热的手掌。
　　“哥哥，你真好。”
　　“全世界最好。”
　　-
　　伴随着谢蔷对中国玄学的热情彻底消失，芙城一年一度三校联动的运动会预热秋韵晚会如期到来。
　　由于节目过于丰富，晚会开始之前，表演者将后台塞得满满当当，5个更衣室完全不够用，只能在角落用木料临时又搭建起一个大的更衣室，一次能进十多个。
　　《八音仙女》讲述了夜深人静时，数十位精灵仙女从八音盒中偷溜而出，顺着风藏入深林，与萤火虫翩翩起舞的故事。
　　主要体现的就还灵动飘逸。
　　所以在服装上她们没有选择tutu群，而是相比起来更加轻盈的纱质吊带长裙。
　　所有人换装完毕进入候场区，整齐划一的白色纱裙包裹着纤细身姿飘然而过，成了在场所有目光的汇聚地。
　　谢蔷作为其中唯一一个外国面孔，天然带有的种族优势，存在感已经不是一个“惹眼”就能形容的了。
　　许多早对她有耳闻的别院学生难得见到真人，再经现场气氛一烘托，实在忍不住排排凑上去找她合影。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谢蔷又变成了打卡吉祥物。
　　“差不多啊各位，后台空间有限，好多同学还在忙着化妆呢，我们不要打扰了他们，来一张大合影就结束好不好？”
　　“来来来，茄子~”
　　“好嘞，回头发大群里大家自取自P，散了散了。”
　　姜苒三两下打发掉谢蔷的迷弟迷妹们，把人拉到角落一张化妆镜前躲清静。
　　“别当钢琴家了吧，宝贝，去出道吧。”
　　姜苒形象地比出一个星光洒下的手势：“闪耀世界的女~明~星~才是你这张脸该有的正道归属。”
　　“当明星好难，还是弹钢琴简单。”
　　谢蔷终于有时间给自己拍照了，可惜角度找不好，又拜托姜苒帮她拍了一张。
　　“我的宝贝，哪有不好，你这张脸怼进镜头就是完美。”
　　姜苒帮她把脑袋两侧的小羽毛整理得更蓬松了些：“笑一个——哎呀，可爱~”
　　谢蔷放下比耶的手伸去接过手机。
　　满意，发给小意。
　　不过加上这张照片，谢洵意已经有三条消息没有回复她了，而且第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前。
　　不是已经下班了么，难道还在忙？
　　谢蔷纠结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
　　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她们节目排在第二，再晚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姜苒几乎能从她脸上准确解读到她全部的心理活动，忽然心血来潮地问：“蔷蔷，你知道什么叫妈宝女吗？”
　　妈宝女？
　　确认过读音，是谢蔷没有接收过的新词汇：“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形容女儿非常依赖妈妈，离开妈妈就没有安全感，想一直呆在妈妈身边，无论遇到什么都是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姜苒：“当然，由这个词汇又衍生出很多同类词汇，比如哥宝女，就是其中之一。”
　　谢蔷：“喔。”
　　姜苒打趣：“像你这样的，就很典型。”
　　谢蔷：“啊？”
　　姜苒：“嗯哼？”
　　谢蔷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别有压力，这又不是什么贬义词。”
　　姜苒往上一跳坐在化妆桌上，笑眯眯捧住她的脸揉一揉：“反过来想，也是因为你哥哥很好不是吗？”
　　确实，谢蔷对这个说法表示不能更认同。
　　“嗯......”姜苒摸着下巴：“不过有好也有不好。”
　　谢蔷眼睛又圆了：“什么不好？”
　　姜苒：“你看啊，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是可以每天见到你哥哥，可是等年底你回了法国之后呢？”
　　“那么远的距离，工作也没有交集，如果再也见不到了，要怎么办？”
　　*
　　*
　　“我老婆她是花心我知道，结婚之前我就知道。”
　　“可是她跟我保证过的，结婚之后一定安分守己，再也不加什么小野猫小奶狗小鲜肉，她说话不算话呜呜。”
　　“我那么爱她我那么爱她谢律师你懂吗？我真的不想离婚。”
　　“她不是出轨，她就是小小犯了个很多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我知道是那些男的勾引她的，不然她不可能背着我有那么多男朋友，他们就是图我老婆漂亮图我有钱......”
　　谢洵意被男人紧紧拉着一只手，只能频繁抬头去看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面时钟。
　　男人哭起来没完，半个多小时也没说到重点，估计再给半个小时也不够。
　　但他眼下没有空陪他慢慢耗。
　　“抱歉许先生，我接个电话。”
　　“啊？好呜呜呜。”男人依依不舍放开谢洵意：“那谢律师你早点回来啊，我还没咨询完呢，我等着你啊呜呜呜。”
　　谢洵意推门快步远离咨询室，给青辉打了个电话。
　　青辉：“hello，有何贵干？”
　　谢洵意直截了当：“你在哪？”
　　青辉：“吃烤肉啊，就律所附近那家，你来不来？”
　　谢洵意：“有位先生过来咨询离婚案，指名道姓要找你，说是仰慕已久，你来不来。”
　　“指名想要找我？还仰慕已久？？”
　　多稀罕啊！
　　青辉当即就放下筷子了：“来，必须来，必不能辜负了我那即将离婚的忠实男粉丝的一片心意。”
　　谢洵意：“那就快一点，我在这边等你。”
　　青辉：“行。”
　　“哎，辉哥上哪儿去，就不吃啦？”
　　“不吃了，工作上有点急事，你们慢慢吃。”
　　青辉抽了张纸巾擦嘴，离开烤肉店回到律所，进门时正好碰见谢洵意出来。
　　谢洵意：“2号咨询室，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青辉：“了解，我现在过去，辛苦谢大律师帮我接待了，过两天我请你......”
　　谢洵意截了他的话头：“过两天请你吃饭。”
　　青辉：“你请我干嘛？”
　　谢洵意：“补偿。”
　　青辉：“？”
　　谢洵意已经走远了，青辉只能带着满脑袋问号进了咨询室。
　　在男人面前坐下刚开口：“你好许——”
　　“你是谁啊？”男人眼泪婆娑：“谢律师呢？”
　　青辉头顶问号：“不是你指名叫我来的？”
　　男人：“呜呜我什么时候指名叫你了？”
　　青辉：“......你不是我粉丝？”
　　“我没事粉律师干嘛？”男人擤了把鼻涕：“你是律师吧？”
　　青辉谨慎点了点头，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好吧，是个律师就行，我能将就。”
　　男人说完，一把飞快抓住青辉的手开始哭嚎：“律师我好惨啊呜呜呜呜，我老婆出轨了，还要跟我离婚分我的钱！但是我能感觉到她还爱着我......”
　　青辉：“......”
　　谢洵意，你他吗真够狗的啊！
　　*
　　*
　　“他们唱歌的结束了，快到我们了。”
　　“怎么办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上去你就是仙女，仙女不准紧张！”
　　“我想上厕所......”
　　小姑娘们在侧舞台紧张得搓手跺脚，唯有谢蔷站在最靠近观众席的位置，轻轻掀开一点幕布往外张望。
　　还没有到吗？
　　不会真的来不了了吧？
　　她想回头去后台再看一眼手机，可是主持人给他们准备的报幕词特别短，谢蔷无奈，只能归队准备上台。
　　“别担心。”姜苒轻轻拍拍她肩膀，附耳小声安慰她：“你哥哥一定会来的。”
　　随着主持人下场，场上金黄灿亮的灯光全部暗下，只剩三盏幽白的聚光灯投向舞台。
　　掌声也随着音乐的响起安静下来。
　　泉水潺潺流淌，小提琴悠扬奏出山野自然的旋律。
　　头顶白纱的精灵从林雾之中探头。
　　手臂是洁白柔软的翅膀，像是没有重力，轻巧略过晚风的阻力，随着水滴落下的声音踮起足尖，将清澈的旋律碾碎成舞蹈的地毯，供她们飞舞跳跃。
　　头纱随着旋转飘起又落下，错落构成轻盈的烟，从指尖随意划出的弧度漫不经心，却轻易牵动了台下千千万万双目光。
　　是被禁锢在八音盒中丛林草木的灵魂，沉浸在夜晚寂静无人时短暂的自由中，享受这一刻放肆沉溺的起舞。
　　当然，除了一位心不在焉。
　　谢蔷透过一层纱看向台下，朦胧视野中，攒动密集的观众专注望向她，有欣赏，有赞叹，有激动，有惊艳。
　　就是没有一双属于她等待的那个人。
　　光的精灵有些心事重重，裙摆扇起的风里都多了丝惆怅。
　　不会真的来不了了吧？
　　她跪在地上抬起手臂，轻纱顺着指尖落寞滑落进臂弯。
　　也许会有视频，很多的，各种角度各种配乐但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似乎就是从那晚他说喜欢开始，她练这支舞的初衷变了。
　　不再是帮姜苒填补空缺，不再是为毕业学生的作品视频加分，而是一心一意的想将这支舞跳给他看。
　　完完整整的，当面跳给他看。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
　　生活为什么在最期待得到时候，总是有不尽人意的意外。
　　谢蔷沮丧地俯下身，完成探水照镜的动作，起身伴随连续的旋转，踮脚展开手臂扇动。
　　将手伸向舞台，姜苒灵动的手指模仿出一只蝴蝶，飞旋着落在她手背轻轻点了一下。
　　这是她跳给谢洵意的“片花”里最后一个动作。
　　音乐在这里有了短暂的空隙。
　　她摇着手腕去细细回应，缓慢弯腰收起双手抱在胸前。
　　下一刻，音乐重现，她豁然抬头张开手臂，犹如破茧的蝴蝶瞬间绽放。
　　而与此同时，绚烂的光芒也同时绽放在她眼中。
　　看见了！
　　看见她一直等待的那双眼睛，此刻就在台下专注望着她。
　　台上有那么多人，他只在看她。
　　就此，舞台多了一道独属于谢蔷的聚光灯。
　　原来她喜欢极了在他目光中跳舞的感觉。
　　琴弦奏响的乐声似乎在远去。
　　叮咚，叮咚......
　　是八音盒灵动的调子。
　　谢蔷弯下腰回头望去，目光遥遥相接的刹那，空间的距离被时间割裂，仿佛周围一切都在淡开。
　　他们回到了窗前，回到了那个月光铺成舞台的晚上。
　　像精灵真正回归了属于她的那片森林，快乐而自在地继续未完的舞步，一步一跃都是欢欣，都是雀跃。
　　谢洵意望着她，忽然意识到那个自私的想法可笑至极。
　　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璀璨，耀眼，夺目，就应该站在最盛大明亮的舞台散发他的光芒。
　　而他只需要站在他的身后，保证无论任何时候她回过头来，都能看见他。
　　音乐结束，八音仙女的夜落下帷幕。
　　她们在掌声雷动中退场。
　　保持端庄地下了台阶离开了观众视线，就蹦跳叽喳地笑开了。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上厕所了。”
　　“谁还能管我！还有谁！”
　　“我好棒！我没有犯错，我比每一次练习跳得都要好！”
　　“我也是我也是！”
　　“小谢老师真的好漂亮啊，尤其时音乐高潮那下，我起身一回头，真的会以为看见了仙女。”
　　“啊啊啊我也是，小——哎，小谢老师人呢？”
　　小谢老师早跑了。
　　头饰来不及拆，衣服来不及换，就连盖在头上用的白纱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匆忙跑出去了。
　　周行川拿着一束山茶走向后台。
　　还没有靠近门口，正好看见谢蔷从里面出来，他眼底亮了亮，展开笑容上前一步。
　　然而才只有一个“谢”字出口，谢蔷就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小跑着奔往不远处的男人，径直扑向他怀抱。
　　“哥哥！”
　　谢洵意张开手臂稳稳接住她：“慢点。”
　　谢蔷缓了口气，还没从畅快淋漓结束表演的成就感中脱离开出来，抬头时，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我都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不会。”谢洵意被她感染的笑意，勾了勾唇，把花递给她：“只是有点事耽误了。”
　　幽香馥郁的味道，谢蔷欣然接过抱了满怀：“那事情处理完了吗？”
　　谢洵意沉吟片刻：“应该吧。”
　　应该？谢蔷露出不解的神情。
　　见她一边羽毛被蹭歪了，谢洵意稍微观察了一下，帮她重新戴好：“继续看完还是回家？”
　　姜苒拎着衣服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周行川。
　　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弯起眼睛：“我就说嘛，当哥哥的怎么可能不来呢~”
　　她偏了偏头：“周老师来看晚会还带着花？”
　　周行川收回目光笑笑：“随便买的。”
　　姜苒报以一个同样的笑容，没再多说什么。
　　见谢蔷他们转身往这边走，姜苒主动迎上去：“现在更衣室已经没空了，回去换吧。”
　　她把装着谢蔷衣服的袋子递过去：“我问了租衣服的老师，明天下午才到归还时间。”
　　谢蔷：“谢谢苒苒。”
　　“别跟我客气呀。”姜苒伸出一根指尖碰碰她的花：“四季桂，真漂亮~”
　　谢蔷之前没见过桂花，更不知道什么四季桂，只觉得很好闻，回到车上第一件事就是问谢洵意：“这个花是只有中国才有吗？”
　　“不是。”谢洵意将车开出小树林，往最近的侧门走：“不过原产地在中国。”
　　“产多久了？还没发展到巴黎吗？”
　　谢蔷凑近闻了一下，忽然觉得熟悉：“咦，我是不是吃过？”
　　谢洵意：“你上个月吃的冰汤圆里。”
　　谢蔷惊讶：“真的可以吃？”
　　谢洵意刚点头，就见余光里的谢蔷摘了一朵往嘴里放。
　　“……”
　　在谢洵意拦下之前，谢蔷自己中途停了手。
　　她盯着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忽然转头叫了他一声：“哥哥。”
　　谢洵意：“怎么了？”
　　谢蔷：“巴黎没有四季桂。”
　　“是么。”
　　谢洵意在这时尚且没有意识到谢蔷的意思，直到听见她自语一般问：“我回了法国以后，还能见到吗？”
　　车厢因为她这句话陡然安静下来，空气也似乎跟着在凝固。
　　“等我回去了，我们还能再见......”她没能把后面的话问完便忍不住拧起了眉心。
　　不应该是这样，她闷闷揪着花纸想。
　　她所希望的，不应该只是分开后偶尔的再相见啊。
　　只有一半，但是谢洵意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望着前方车辆的长龙，没有立刻开口。
　　看似从容，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空落落握不住的感觉，既烦躁，又叫人无力到颓然心慌。
　　“蔷蔷。”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尽量保持着平静：“你想不想——”
　　谢蔷电话响了。
　　谢洵意只得收了声音，让谢蔷先接电话。
　　是法国那边打过来的，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是位男性。
　　尽管谢洵意听不懂法语，仍旧能从谢蔷的语气和神态中知道这通电话传达得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挂了电话后，谢蔷焦急转向谢洵意：“哥哥，我得赶快回法国一趟。”
　　“我爷爷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3 01:55:41~2023-06-13 23:5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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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很想◎
　　当天晚上订的机票, 第二天一大早，谢洵意送谢蔷到机场。
　　因为担心爷爷，谢蔷前一天晚上就没有睡好, 精神恹恹的。
　　没精打采，却又归心似箭。
　　行李托运完毕，到了安检口，谢洵意不能再往前了, 只能看着谢蔷独自进去。
　　被一道安检隔开, 距离越来越远, 分别的感觉在这一刻变得尤其强烈。
　　“蔷蔷。”行人匆匆走过遮住谢蔷时, 他忽然皱了眉，开口叫她。
　　谢蔷回过头, 远远望过来：“哥哥，怎么了？”
　　谢洵意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攥了攥, 松开眉心：“落地之后, 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谢蔷点点头, 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也消失在了背后那道始终注视着她的目光之中。
　　机场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谢蔷离开的路被无数人重复走过, 意识与现实画面被分割，谢洵意抵了抵眉心，终于转身离开。
　　*
　　*
　　“……什么慕名而来, 什么忠实粉丝, 全是假的忽悠人的, 自己的活儿自己不做, 骗我过去受罪！”
　　“那男的压根就不是来咨询的, 纯纯想找垃圾桶, 可怜我烤肉都没吃完, 对了，单还是我买的！”
　　青辉越说越气，掷地有声：“小杜你说，这次你站不站我！”
　　杜明清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不。”
　　青辉：“？？？”
　　青辉：“你为什么不？”
　　杜明清：“师兄是我偶像，不犯法的事我都站他。”
　　青辉：“......”
　　“算了，你个毒唯，就不该问你。”
　　青辉放弃跟杜明清对话了，直接转向一边睁个大眼睛听热闹的小顾：“你说你谢律师是不是狗？我都懒得跟他计较，他就是狗知道吧就是狗！”
　　小顾：“喔，懒得计较您还骂？”
　　“不计较了连骂都不行啊？哎，不是小顾，”
　　青辉扯着嘴角不可置信：“听你这语气，我这么惨你还帮老谢说话？”
　　“怎么可能！”小顾立刻严肃保证：“我支持绝对的公正裁判，绝不偏帮任何一个人！”
　　青辉：“行，那你说这次你站我还是站老谢？”
　　“我当然是……看！谢律师来了。”
　　小顾只爱八卦，不愿乱入大佬们的纷争，三十六计走为上：“你们自己扯，我还有好多文件没有打印，先去忙了哈！”
　　杜明清紧随其后：“我也去见委托人了，走了。”
　　“啧，一个个都靠不住。”
　　青辉嗤了一声，转身去看谢洵意，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
　　“早。”谢洵意随口打了声招呼，往办公室走。
　　青辉跟上去：“早？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说早？”
　　谢洵意：“现在才不到9点。”
　　青辉：“是时间的问题吗，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还好意思来律所见我？”
　　“我来上班。”他推开办公室门，坐下打开电脑。
　　青辉：“装傻是吧？知道我昨天替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四个钟头，我一个大男人，坐在那儿听另外一个大男人哭了整整四个钟头，现在我对那个咨询室都有心理阴影......”
　　谢洵意：“那位先生付咨询费，一小时八百，今天中午之前财务就会把钱打到你卡上。”
　　青辉瞬间静音。
　　一小时八百，四个小时三千二。
　　如果用昨天那顿烤肉做换算，够他吃十多顿的了。
　　好神奇，忽然就感觉气儿顺了呢。
　　“三千块，也就勉勉强强补偿我个精神损失，下不为例啊，认真的。”
　　他松松领带溜达到沙发上瘫下：“反正这次我已经记小本本了，绝不可能被你骗到第二次。”
　　谢洵意敷衍嗯了一声。
　　叮。
　　消息提示，账户收入三千二。
　　青某人眼睛一眯，满意了。
　　可一想到门口那会儿两个人竟然没一个站自己，还是有点郁闷：“一个毒唯一个八卦精，俩小屁孩儿，是非观一点也不成熟，我就不该指望他们......”
　　他逼逼赖赖着，倒是忽然间福至心灵了：“哎老谢，我要是去找蔷蔷告状，会是个什么效果？到时候蔷蔷要按着你给我道歉，你能不答应？”
　　越想越觉得妙，立刻就想掏出手机把理论进行实践。
　　谢洵意：“蔷蔷回法国了，现在人在飞机上，没空给你主持公道。”
　　青辉动作停止：“回法国了？这么突然？”
　　谢洵意：“昨晚收到的消息，她爷爷生病了。”
　　青辉：“喔，老人家身体状况不稳定，是该回去看看，不过你怎么不陪着蔷蔷一起过去？”
　　谢洵意：“没名没分，我怎么去。”
　　青辉听着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确实，没名没分大老远跟着人回家，人父母问起来都不好——哎？”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下来了劲，坐起来看向面无情绪处理工作的谢洵意：“你这深闺怨夫一样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谢洵意：“没什么意思。”
　　这冷淡的语气听着就不像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青辉瞬间就懂了，笑得挺幸灾乐祸：“哎哟呵，有人舍不得蔷蔷，不想独守空闺，可惜又因为不敢表白至今没个正经名分，想陪着心上人回家都不行，只能忍痛眼睁睁送人离开~~~有泪往肚子里咽~~~”
　　“哇，青律师这么有兴致。”小顾探进来半个头：“唱什么呢？”
　　青辉：“怨夫之歌，听过没？”
　　小顾：“这么新鲜，没听过。”
　　青辉：“行，一会儿我慢慢......”
　　谢洵意打断他们：“什么事。”
　　小顾：“喔，有位姓的许先生来了，想咨询一下离婚官司的事。”
　　“姓许？”青辉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嗯啊。”小顾：“说是昨天来过，觉得我们律所的青律师很专业，指名要您去呢。”
　　“......”青辉脸开始抽搐。
　　谢洵意瞥他：“别人慕名而来，你还不去？”
　　-
　　伊莎贝拉和额尔早在机场等着了，谢蔷一下飞机，径直上车赶往医院。
　　人一到上年纪，身体就如同基底不稳的大山，一方泥土松动，又或者一块石头的滚落，都有可能造成大山坍塌。
　　保罗在医院等他们，一家人守着老人到晚上，送进手术室后，又在手术室外等了几乎一夜。
　　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宣布手术成功。
　　担惊受怕一整夜，总算能松口气了。
　　算上时差，谢蔷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原本就是靠紧绷的神经努力撑着，现在松懈下来了，疲惫和困倦如潮水涌来，压得她快要睁不开眼。
　　保罗和伊莎贝拉催促他们兄妹俩赶紧回家休息，尤其是谢蔷，倒回时差再过来也没关系，他们报的假还有两天时间。
　　回家的路上，谢蔷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洵意，只是算算这个时间中国已经是半夜了，怕会打扰谢洵意睡眠，还是放弃了。
　　到家囫囵洗完澡又吃了点东西，闷头睡了几乎一天一夜。
　　醒过来感觉脑筋都不清醒了，时间空间倒不过来，甚至还没有自己已经离开中国的实感，只觉得肚子里空的厉害。
　　直到坐上餐桌，迷迷糊糊往嘴里塞了一口额尔上学前给她留的早餐——
　　好的，这里是法国。
　　伊莎贝拉今天开始回公司上班，她父亲保罗还要过两天。
　　中午得去医院换爸爸回家休息，而现在才不到八点，她吃完了早餐，又练了会儿钢琴，绕场一圈无事可做，索性回到房间继续趴着。
　　还是好早，时间减6个小时，中国才凌晨3点。
　　谢洵意没有睡觉静音手机的习惯，她不敢给他发信息。
　　屏幕停在他们的聊天界面，她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从下划拉到上，又从上划拉到下，都快背熟了。
　　应该把贵族小兔带回来的。
　　哥哥这会儿会不会正在做梦呢？
　　梦里会不会有她？
　　算了，应该梦见工作的几率更大一点吧。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习惯性想摸过词典背一会儿。
　　结果探手过去捞了个空。
　　又忘了，这里已经不是她在中国的房间，词典没有带回来。
　　落空的五指蜷起，她望着空荡荡只放了水晶台灯的柜子，忽然陷入怔忪。
　　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在身边也总会记挂着，或开心或难过的心情都希望传达，在重要时刻习惯地想要分享，一闲下来就会想念。
　　而这不过才是短暂的分开，到真正离别的时候呢？
　　不只是远隔万里，经纬的错位甚至让他们连见到同一时刻的星空，同一弧度的月亮都很困难。
　　惆怅不期而至挂满心肠，少女的情绪忽然滑到低谷。
　　嘀嗒一声。
　　谢蔷重新打开手机，看见布鲁斯跟她分享了一朵沾着露水的野花。
　　【布鲁斯】：今日上班路上的第一个漂亮颜色~
　　【布鲁斯】：远方的好友你还在睡梦中吗，希望你在梦里也能收到的充满爱意的小花。
　　【布鲁斯】：/亲吻/亲吻
　　谢蔷抿起上扬的嘴角，心情好了些。
　　【谢蔷】：布鲁斯，我回巴黎啦。
　　【谢蔷】：谢谢你的小花，很好看。
　　【布鲁斯】：！！！
　　【布鲁斯】：我的宝贝！你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布鲁斯】：我今天下班可以见到你吗？我们有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布鲁斯】：不过现在不是才11月，怎么提前这么多？
　　【谢蔷】：抱歉布鲁斯，因为回来得很着急，来不及告诉你。
　　【谢蔷】：不是工作结束才回来，是爷爷生病了，昨晚，嗯……不对，还要往前一晚做的手术。
　　【谢蔷】：不用担心，一切顺利，已经平安，现在只要等待恢复就好。
　　【布鲁斯】：吓我一跳，那就好，等我下班就去探望爷爷。
　　【布鲁斯】：不过你突然回来真是我最近许多周以来收到的最大惊喜！既然一切已经顺利，那就尽情享受回家的自在与快乐吧宝贝~
　　【布鲁斯】：我立刻推掉男朋友的约，这位男人也该学会独自吃晚饭了/大笑
　　为即将与好友见面，布鲁斯真的好快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可惜谢蔷没有被感染到，看着上面的文字，她的心情好像比刚才更失落了。
　　【谢蔷】：布鲁斯，我很愧疚，但是我要坦白告诉你，我现在有一点难过。
　　【谢蔷】：我当然也高兴可以回来见到亲人和朋友，但是现在我的难过好像已经超过这种高兴了。
　　【布鲁斯】：为什么呢？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谢蔷】：因为分别。
　　【谢蔷】：因为回到法国，就意味我就要和中国告别，不是今天也会是两个月以后，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见不到在远在中国的人，因为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我们几乎没有可以相遇的机会。
　　【谢蔷】：而这样的分别是不久后的必然，我没有办法改变/哭泣
　　【布鲁斯】：我懂了宝贝，这次突然的回国让你提前感受到了分别的悲伤，你舍不得中国的朋友对不对？
　　【谢蔷】：嗯......
　　【布鲁斯】：这是很正常的，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离别，因为它总是会带给我们痛苦和不舍。
　　【布鲁斯】：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时间会带着它往前走。
　　【布鲁斯】：听我说宝贝，你现在难过因为你正在等待经历，等一切结束了，真正的离别到了，过去了，慢慢你就会发现任何不舍都会随着时间而离开。
　　【布鲁斯】：你们原本频繁的联系会慢慢变少，变得简单，最后变成因为没有生活交集而无话可聊。
　　【布鲁斯】：你聪明的大脑会收集你们在一起的回忆放进包裹装起来，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不会忘记你们在一起的经历，但是已经不会再想念，或者想起。
　　【布鲁斯】：所以宝贝，不必提前忧虑，相信时间的力量吧，它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
　　强大到无所不能......
　　是这样吗？
　　未来分开了，他们的联系会慢慢减少到彻底没有。
　　时间还有那么长，他们非但不会再相见，甚至会不再想起对方，也许到了某一天，连脑海里对方的模样都会变得迷糊但是，真的要这样吗？
　　谢蔷不知道，她只知道布鲁斯的安慰让她更难受了。
　　郁郁不能吐出，她索性放下手机，用力将整张脸埋进枕头。
　　胸口闷闷的，总是有片乌云堵在那里，堵得快要下雨了。
　　-
　　“外面下雨了，你带了伞没？”
　　“没有啊，你什么时候见我带过伞？”
　　“那你下班怎么办？打车？”
　　“打什么车，芙城这破天气你还没习惯啊，我赌两百下班之前必停你信不信？”
　　“真假的？”
　　......
　　门外的声讨论声逐渐走远。
　　秋日的雨不如夏天那样轰轰烈烈，它细如牛毛，从被乌云压得低沉的天空洋洋洒下。
　　道路上起了雾，即使碰不着，也能感知到它带着凉意的萧瑟味道。
　　谢洵意站在窗前，玻璃隔绝了雨丝冲刷树叶枝桠和高楼大厦的声音。
　　没有软语呢喃的民谣作陪，目之所及的生冷潮湿让人生出难以纾解的烦躁。
　　行道树掩映下的雾气像精灵的头纱与裙摆，可惜就要被来往穿梭的车辆碾碎。
　　谢洵意静静看了许久，在它们彻底散去之前，将它们拍下来，发给了谢蔷。
　　聊天框里的时间定位到此刻。
　　往上几天，他们的聊天总是都在错开，几乎每一句话上方都附带了最新时间的标签，在等待下个标签的回复。
　　11月，秋季。
　　快要入冬了。
　　下班后近20分钟，青辉才见完一个公司的法人，从外面赶回律所。
　　在资料室找到需要的文件正准备离开，路过谢洵意办公室时挺顺便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你怎么还在？”
　　他惊讶地推开门：“往常不都......喔，抱一丝啊我忘了，蔷蔷这几天回法国了。”
　　谢洵意没请他，他倒是兀自进去找了个杯子接水喝：“干嘛，蔷蔷不在，你还真家都不想回了？”
　　谢洵意言简意赅：“工作没做完。”
　　青辉没有感情地呵呵两声：“工作有做完那天？何况之前哪次你不是按时下班带回家做的，在我面前还装，以为我不知道你？”
　　谢洵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再说话。
　　青辉还得去见客户，喝完水就走了。
　　七点，谢洵意关了电脑离开律所。
　　外面雨停了许久，乌云散去，隐隐可见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
　　谢洵意回到家，打开门面对冷清的客厅，动作还是不免一顿。
　　几天过去，他仍旧不能习惯走进家门的第一时间没有一个小洋娃娃快乐地迎上来问他今晚吃什么。
　　风铃还在响，谢洵意抬眼望去，入目是整齐躺在沙发一角的向日葵抱枕，和钢琴前空荡荡的座位。
　　后面月季已经开花了，被从窗缝挤进来的风吹得摇头晃脑。
　　过分空了。
　　谢蔷打来视频时，他刚给洒水壶灌满水挨个往花盆里浇。
　　“哥哥，你下班了吗？”
　　法国午后，谢蔷刚从医院回到家，趴在房间的窗户上面向外面的花园，阳光把她的头发染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
　　她的声音一下让客厅沉静冷清的空气都鲜活起来。
　　谢洵意眉宇间的清冷薄色悄无声息被驱散，眼角的弧度也随之柔和下来。
　　“嗯，下了。”
　　他放下水壶站起身，手随意撑在栏杆上：“爷爷身体怎么样？”
　　谢蔷：“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不能下床走动，怕拉到伤口，要在床上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谢洵意：“没关系，慢慢养，没有危险就好。”
　　“嗯！”谢蔷扬着嘴角：“放心吧哥哥，爷爷精神气色都很好，睡眠食欲一切正常，唯一就是不能去公园里散步看天鹅了，吃饭的时候总是在叹气。”
　　谢洵意点点头，问：“你呢？”
　　“我？”谢蔷眨眨眼。
　　谢洵意：“累不累？”
　　无论任何时候，关心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谢蔷嘴角扬得更高，好心情写在脸上：“我很好呀，一切都好，和爸爸还有阿姨轮流去医院照顾爷爷，休息的时间很充裕，一点也不会累。”
　　“倒是额尔，他/
　　最忙了，怕爷爷在病房无聊，到处收集笑话想逗爷爷开心，不过总是还没讲完，他自己就先乐得在地上打滚了......”
　　小姑娘喜欢分享，所以他们的对话几乎都是在分享和倾听。
　　无论谢蔷说什么，谢洵意总有用不尽的耐心去倾听，去回应。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只是为谢蔷在给他讲述这些事情而感兴趣，仅此而已。
　　他很喜欢看她迎着阳光懒洋洋托腮说话的模样，像伏在阳台晒太阳的小猫，娇气又爱人。
　　很想抱抱她。
　　谢蔷边说边想，不疾不徐地，几乎把从他们上次联系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总感觉讲完了，谢洵意就参与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这些。
　　这样的话，就不算完全分开了。
　　哦，不对，也不是全部讲完，她还悄悄藏了一些。
　　她没有告诉谢洵意，在每个大脑空闲下来的时间里，她总是会去想他现在应该在哪里，在做什么。
　　又或者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系了什么花样的领带……
　　以及，有没有想她呢？
　　于是话音慢下来，再慢下来。
　　她的目光在不自觉时轻巧垂落在窗棂，蝴蝶一样扑闪着躲了一下，又回到谢洵意脸上。
　　“哥哥。”
　　谢洵意轻微偏了偏头，用眼神应她。
　　谢蔷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但话已经起了头，只能胡乱拈了别的话来代替：“我看见你发的照片了，芙城在下雨了吗？”
　　谢洵意：“已经停了。”
　　谢蔷喔了一声，称赞道：“起雾的街道好漂亮，看起来像中国童话里神仙住的地方。”
　　谢洵意笑了笑，没有严明自己想让她看见的并不是街道。
　　他抬头望了一眼，忽然调转摄像头，朝向天那边。
　　谢蔷来不及疑惑就已经惊叹出声：“是晚霞。”
　　多云多阴的芙城难得出现这样的好天气。
　　夕阳从林立的高楼中落下，透出云层的光芒有了线条，好似最浓烈的染色盘被打翻，将半边天染得绚烂夺目。
　　“好漂亮。”谢蔷的眼睛仿佛也被映亮：“那片云好像一条大鱼。”
　　“是么。”
　　谢洵意专注看着屏幕里的小姑娘。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他可以不必掩藏眼底浓烈到几乎淌出的情绪。
　　“是啊。”谢蔷形容着她的大鱼云：“有头，有身体，有尾巴，还有鳍。”
　　哪里都很像。
　　然而谢洵意却说：“不像。”
　　谢蔷：“那像什么？”
　　谢洵意：“像蔷蔷。”
　　“啊？”谢蔷一愣，头顶冒出问号来：“怎么会像我呢？”
　　她凑屏幕更近，仔细去观察，她就长这样？
　　最后鼻子都皱成一团了：“哥哥你是在逗我玩吧，这真的像我吗？”
　　谢洵意指腹擦过她鼻尖的位置，无声勾起唇：“嗯，很像。”
　　很想。
　　作者有话说：
　　别干想，我给你订机票


第44章 第 44 章
　　◎想见你◎
　　餐桌上的海棠已经有凋谢的迹象, 隔日谢洵意重新买了一小束芙蓉换水插上去。
　　青辉打来电话，神秘兮兮地问他：“老谢，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谢洵意将花瓶放回原处：“随你。”
　　青辉：“行，那我先说好消息，协会下半年外派交流学习的名单出来了，因为我上半年闲得无聊时随便递了申请过去, 咱们律所分到名额了。”
　　谢洵意不咸不淡：“
　　恭喜。”
　　青辉有意无意拖长声调：“两个交流地点, 伦敦, 巴~~~~黎, 任意二选一。”
　　谢洵意动作一顿，抬了抬眼：“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名额就一个啊。”青辉叹了口气, 故弄玄虚：“你说咱们律所有这么多人呢，这宝贵的机会分给谁好呢？”
　　谢洵意：“你已经给我打电话了。”
　　青辉：“哦, 给你打了电话就一定要给你啊, 那万一在你之前我已经给小李小刘小张小王都打了打电话咧？”
　　谢洵意：“学习交流现场枯燥, 又这么远, 他们不会愿意去。”
　　青辉：“我愿意啊, 不瞒你说我还挺想去法国，以前是先去看塔，现在还能顺道见见蔷蔷~”
　　谢洵意不说话了。
　　青辉等了半天, 又看了眼通话时间确定没被挂断：“老谢？嘿, 还在不？”
　　谢洵意：“你知道的, 从初中起我们就是同桌。”
　　青辉：“啊, 咋了？”
　　谢洵意有条不紊地开始叙述：“从前每个寒暑假的作业我都会给你抄；在外面通宵游戏也都是我替你向阿姨隐瞒；你想给你姐过生日, 是我陪着你翻墙出去买蛋糕......”
　　青辉听得龇牙咧嘴：“不是, 你是不是记忆出毛病了, 作业是你主动给我抄的？那不是我厚着脸皮去你家要吗？”
　　“打游戏你是帮我瞒了，但还不是因为我妈找去了你妈家，我先说的我俩在一块儿，你要不帮我瞒着你不也露馅儿了？”
　　“还有蛋糕，明明是你不想上课想回家睡觉才翻墙出去了，买蛋糕那都是我强行拉你去的啊！”
　　谢洵意：“所以作业你抄了吗？”
　　青辉：“抄是抄了但是——”
　　谢洵意：“我是没有帮你隐瞒？”
　　青辉：“瞒是瞒了可——”
　　谢洵意：“还是没有陪你去买蛋糕？”
　　“去是去......哎算了算了，名额给你行了吧！”
　　青辉无语死了：“还说逗你一下，反倒被你将军了，做人怎么这么没意思。”
　　谢洵意：“谢了。”
　　“得了吧，刚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青辉：“记得给我带个铁塔模型回来啊，小点儿的，不然我那架子上放不下。”
　　-
　　三天后正午，一架航班从芙城机场起飞，历时11个小时飞行时间，落地夏尔戴高乐国际机场。
　　巴黎没有随着芙城时间进入星群遍布的夜晚，此刻夕阳的余晖遍布这座城市的街道。
　　谢洵意出了海关，听着周围英语法语混杂，毫无归属感的交流环境，才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太冲动。
　　这里是蔷蔷的家，她离家许久，难得趁这个回家的机会和亲人朋友见面，他又何必过来打扰，分走她和家人本就拮据的团聚时间。
　　机场外的阳光灿烈却不会觉得灼人。
　　谢洵意坐上的士，出发前往酒店时，他收到了谢蔷发来的一张照片：一片晚霞，和一只指着晚霞的手指。
　　【谢蔷】：哥哥，你看这片云像不像你？
　　【谢蔷】：小兔打滚jpg.
　　谢洵意笑了笑，抬头望向车窗外的夕阳，很快找到那片没有什么形状可言的云朵。
　　在同一城市，同一时间看到的同一片云。
　　还好，就算是不见面，这一趟也来得值了。
　　*
　　*
　　【布鲁斯】：宝贝你准备好了吗？我在过来的路上了哦。
　　【布鲁斯】：还给你带了粉色的玫瑰，希望今夜最美的公主可以喜欢/星星/星星
　　【谢蔷】：已经准备好啦。
　　【谢蔷】：谢谢布鲁斯，你送的花无论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哇，好美丽！”
　　额尔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谢蔷，惊叹着跑过来扑到沙发上，小心翼翼摸摸谢蔷头上戴着的星星发卡：“姐姐，你要跟布鲁斯哥哥去参加河边的舞会了吗？”
　　谢蔷和布鲁斯聊天仍旧会用中文，但不妨碍在她与家人对话时自由切换回母语：“是呀，额尔要不要一起去？”
　　额尔摇头：“不了，有好多作业没有写完，对了，还想画一只小狗送给米莉，她总夸我画的小狗很可爱。”
　　“米莉？”谢蔷想了想：“是那个红色头发的小姑娘吗？”
　　额尔猛猛点头：“嗯嗯，我的同桌，她很很很可爱对不对？”
　　谢蔷：“可爱！还很漂亮，像爱丽儿。”
　　额尔抿着嘴巴偷笑，绿色的眸子像丛林深处最清澈的湖水：“米莉也很喜欢中国，知道我姐姐在中国，她可羡慕了，说以后也想去中国，想去那边念书。”
　　谢蔷：“可以呀，那额尔呢，额尔想去吗？”
　　额尔：“嗯......一点点。”
　　谢蔷：“因为想陪米莉？”
　　额尔不好意思了，捂住脸逃避这个害羞的问题。
　　不过很快又从指缝里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姐姐，中国真的很好玩吗？中国的小孩都玩什么呢？”
　　这个问题谢蔷也没办法回答。
　　她在中国接触的都是大朋友而没有小朋友，唯一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中国小孩子捉迷藏时不会用内裤套在头上。”
　　额尔啊了一声，放开手：“为什么呢？”
　　谢蔷：“因为在中国，内裤套裤会看见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
　　很可怕的东西！
　　额尔吓了一跳：“真的吗？”
　　“我没有试过，但应该是真的，中国的文化真的很博大精深。”
　　谢蔷说完很快想到什么，安慰额尔：“不过我们不用怕，我们没有中国国籍，按照规定，那些可怕的东西不能伤害我们。”
　　“好人性化啊。”额尔赞叹：“姐姐你好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谢蔷翘了翘嘴角：“是一个哥哥告诉我的，他才厉害。”
　　额尔：“是谢叔叔的儿子吗？”
　　谢蔷点点头。
　　额尔：“喔，那你们现在在中国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谢蔷：“对。”
　　“好棒。”额尔在沙发上打滚：“我也好想有一个中国朋友，我想跟他学功夫，中国功夫！”
　　谢蔷想纠正额尔对中国人都会功夫的错误认知，不防额尔忽然又问：“姐姐你回来了，谢哥哥是不是就一个人在家了？”
　　谢蔷：“对，怎么啦？”
　　额尔：“都没有养宠物吗？”
　　谢蔷摇头。
　　额尔抱着抱枕：“听起来好孤单，那我猜他一定很想你。”
　　谢蔷闻言，神情一怔。
　　夜幕降下，大红色敞篷轿车沿着河边大道疾驰。
　　他们向着鱼肚色慢慢消失的天际，风从周身略过，树荫掩映着灯光，灯光倒影在河水。
　　散步的老人牵着小狗，在鳞波荡漾中走得舒适悠闲。
　　“怎么样宝贝！”
　　布鲁斯仰着脸，额前的金发被吹得胡乱往后翻：“许久没有坐我的车，是不是非常的想念？”
　　谢蔷：“嗯，非常想念。”
　　布鲁斯：“我还买了一辆新的，不过最近送去重新刷漆了，下次再给你看。”
　　谢蔷：“好，下次再看。”
　　布鲁斯：“对了，Lea不相信你回来了，非要跟我赌一颗豪华圣诞树，宝贝你一会儿到了就专门去他面前晃一圈，告诉他记得树上还要挂满礼物。”
　　谢蔷：“好，挂满礼物。”
　　布鲁斯咂咂嘴巴，踩慢刹车：“宝贝。”
　　谢蔷：“嗯？”
　　布鲁斯：“你让我觉得我在和家里的智能冰箱对话。”
　　谢蔷：“嗯，对话。”
　　布鲁斯：“......”
　　布鲁斯抬高音量：“宝贝！”
　　“啊？”谢蔷猛地回神：“在，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派对现场就在前方，布鲁斯将车停在路边，偏头看向谢蔷：“怎么在发呆，是有什么事吗？”
　　谢蔷眨眨眼：“没有啊，没有什么事。”
　　布鲁斯狐疑：“真的？那你刚刚都没有听我说话。”
　　谢蔷认真：“我有在听。”
　　布鲁斯稍稍考量了一下：“好吧我相信你，走，我们现在就去找Lea。”
　　谢蔷茫然：“找Lea做什么？”
　　“......”布鲁斯撩头发的动作停在一半，面向谢蔷无言抿嘴微笑。
　　河边的露天派对最受年轻人欢迎。
　　男男女女穿着他们最漂亮的衣服，梳着最漂亮在发型，在这里和好友欣然相聚，又或者机缘巧合，认识一些全新的朋友。
　　其中不少都是谢蔷的朋友，她们在谢蔷出现的第一时间热情迎上，许久不见，新鲜的话题又多了许多。
　　而不认识的谢蔷的，则好奇站在原地观望，再低声悄悄问一下身边相熟的人，这位美丽的小姐姓甚名谁。
　　Lea因为带狗出门玩不小心绊狗腿，狗起不来人也起不来，派对自然也缺席了，被布鲁斯打电话过去好一通骂。
　　谢蔷和小姐妹们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热热闹闹聊天。
　　直到小姐妹们一个一个应邀进入舞池。
　　她独自坐在沙发里，拒绝了所有上前邀请她的男生，望着热闹的派对，兴致逐渐淡下来。
　　看着人影错杂的草坪，在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明亮静谧的书房，还有总是坐在电脑后专注工作的男人。
　　他真的会在她走之后觉得孤单吗？
　　可是在她去中国之前，他也是一直一个人啊。
　　所以......应该不会吧。
　　也许只是觉得忽然冷清了些，当然，也有可能是清静。
　　她抬头看向悬挂在天空的月亮，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没有来由的，就是很想。
　　布鲁斯说未来他们会因为分开而忘记彼此，失去联系，但那还在未来不是吗？
　　未来的事交给未来，他们现在还没有分开，她不必理会那么多，还是可以随心所欲。
　　电话在两声等待后接通。
　　谢蔷在第一句话跟他分享：“哥哥，巴黎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才有声音传来，带着温和的笑意：“嗯，今晚月色很美。”
　　想念的声音就在耳边，谢蔷飘忽的心仿佛一下落定了。
　　她问：“我这里是不是很吵？”
　　谢洵意：“不会。”
　　“真的吗？”谢蔷晃着脚尖：“我和朋友在一个草坪舞会上，很多人，他们放着音乐，围在一起聊天跳舞......”
　　她絮絮说着，看着前方翻飞的裙摆，忽然好奇：“哥哥，你会不会跳舞？”
　　谢洵意给出的是否定答案：“不会。”
　　谢蔷就问：“一点也不会吗？”
　　谢洵意：“嗯。”
　　谢蔷笑起来：“没关系，我会，我可以教你。”
　　谢洵意那边很安静，不说话的时候，谢蔷偶尔可以音乐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
　　算算时差，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哥哥，你在外面吗？”
　　听谢洵意嗯了一声，她正想说什么，却在张口时忽地声音顿住，眼底浮出疑惑，好半晌：“哥哥，你那边......”
　　谢洵意：“怎么了？”
　　谢蔷：“你那边，是有法国人吗？”
　　她刚刚听到好清晰的一句“la rive gauche de la Seine”。
　　塞纳河左岸。
　　谢洵意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组织着即将出口的语言。
　　但是谢蔷等不到他组织好，一个可能出现在她脑海。
　　尽管知道概率很小很小，却还是忍不住为一点期盼心脏怦怦跳：“哥哥，你在巴黎吗？”
　　“你也在塞纳河边吗？”
　　言语不可信。
　　此时就算谢洵意给出否定的答案，谢蔷也不信。
　　所以她在谢洵意做出回答之前小声而固执地问：“我想视频可以吗？就看一眼。”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蔷努力将听筒贴近耳朵，仔细分辨周围的声音。
　　直到她以为谢洵意已经挂了电话时，对方总算带着无奈与妥协开口：“蔷蔷，我在巴黎。”
　　“在河边，派对外面的河边。”
　　入夜渐深，河边的人慢慢少下来。
　　一只萨摩耶蹭着谢洵意的膝盖撒娇不肯走，它的主人是一位面目慈祥的法国老奶奶，牵着绳子用法语笑着说了好几句话。
　　谢洵意听不懂，不过能猜得出一个大概。
　　他蹲下摸摸萨摩耶的脑袋，哄着它跟老奶奶离开了，再站起身朝林荫处望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快要跑到他跟前。
　　从马路上下来的台阶不低，谢蔷拎着裙摆，珍珠系带的高跟鞋若隐若现，看得谢洵意心都提起来了。
　　他快步过去朝她伸出手，却叫小姑娘更嚣张了，在离地还在三四阶时直接一步往他怀里跃。
　　谢洵意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她。
　　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然而低头对上一双比河上波光还要明亮的眼睛，话在嘴边打了转，又全化成了无奈一声叹：“摔了怎么办，想去医院跟爷爷住对床？”
　　“有哥哥在我怎么会摔？”
　　谢蔷好开心，站稳了紧紧抓着谢洵意的衣袖。
　　想撒一点小脾气的，可是一看见谢洵意，嘴角它自己就扬得老高，根本忍不住：“来也不告诉我，还骗我？”
　　“没有故意骗你。”
　　谢洵意被她的笑容传染，眼神也仿若沾了塞纳河的水光：“只是不想打扰你和朋友聚会。”
　　谢蔷：“没有打扰，反正我正好在想——”
　　话音戛然而止，谢洵意眉尾轻挑：“想什么？”
　　小姑娘把“你”字矜持地咽了回去，眯起眼：“想来河边散步~”
　　他们沿着河边往前走，晚风将草坪上的音乐声带到很远的地方，化开淡去，变得朦胧温柔。
　　谢洵意在谢蔷问他为什么突然来到巴黎时，回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参加一个交流会。”
　　谢蔷：“会呆几天？”
　　谢洵意：“明晚的飞机。”
　　“这么快啊......”
　　谢蔷思索着明晚就和谢洵意一起回去的可能性。
　　其实就算谢洵意不来，她也在考虑回去的事了，爷爷已经在恢复，学校的课不好耽误太久。
　　想着晚上回去后和爸爸阿姨商量一下，听见旁边忽然传来响亮一声鸣叫。
　　谢蔷往河里看，一只黑天鹅昂着高贵的脑袋正朝他们游过来。
　　她惊喜地往河边想看清些，天鹅却不给面子，在她靠近时脑袋一甩，朝反方向游走了。
　　“为什么脾气还是这么差呀。”谢蔷叹气。
　　谢洵意：“你认识它？”
　　谢蔷点点头：“大家都认识，它经常——”
　　“Désolé， vous êtes amants?（打扰，请问你们是恋人吗？）”
　　对话中忽然插入一道女声，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士。
　　谢蔷回答她：“Nous ne le sommes pas， que se passe - t - il?（不是的，怎么了？）”
　　女士笑起来，看向谢洵意：“Puis - je avoir les coordonnées de ce monsieur?（那么我可以拥有这位男士的联系方式吗？）”
　　谢洵意听不懂，自然将目光转向谢蔷。
　　谢蔷没想到这位女士竟然是冲着这个目的来。
　　而她几乎没有给大脑预留思考的时间，完全下意识地飞快回答：“Désolé， ?a ne peut pas.（抱歉，不可以）”
　　女士歪了歪头，眼神疑惑。
　　谢蔷偷偷瞥了谢洵意一眼，有点心虚。
　　却还是仗着他听不懂开口：“Il a déjà une petite amie， en Chine.（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在中国。）”
　　女士听罢了然一笑，浅浅道了一句打扰，很快离开了。
　　“怎么了？”谢洵意问。
　　谢蔷故作淡定摇头：“没事呀，随便聊聊。”
　　谢洵意看着她乱颤的眼睫：“随便聊聊？”
　　“嗯。”谢蔷眼神飘向湖面，一本正经：“她说......如果我们再往前走一程，可能会遇见好事。”
　　听出她在胡说八道，谢洵意体贴地没有拆穿，并且配合地顺着往下问：“为什么她会知道？”
　　谢蔷：“因为，因为这是我们法国的玄学，博大精深。”
　　“......”
　　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用这个理由搪塞，谢洵意一阵哑然，旋即失笑。
　　谢蔷悄悄摸摸发烫的耳根，下一阵晚风路过时，她听见里面裹带了小提琴悠扬的曲调。
　　《sometimes when it rains》，静谧而缓慢的节奏。
　　惆怅的音符被夹岸的悠然击散，更似星空倒进河面，空灵地顺着波纹缓缓流淌。
　　谢蔷偏头去看谢洵意，眼底微光一闪，忽然轻快往前几步走到他面前。
　　跟随着下一次流淌而来的音符，她抬起手臂悠然起舞。
　　飘然扬起的蓝色裙摆仿佛缀满水色的波纹，脚尖踩着舞步，一慢一缓沿河往前，画出弧度温柔的圆圈。
　　时间似乎也随着脚步一起慢下来。
　　谢洵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细软的腰肢可堪托起惊艳的月色，携带者星光洋洋洒洒落进他眼底，拉着他沉沦。
　　不知何时，那只脾气不好的天鹅又回来了。
　　它从不远处拉着提琴的老爷爷身边游回来，绕着他们身侧的水面打转。
　　可惜方才对它很热情的少女再没将目光落到它身上。
　　乐声婉转落下时，她回身面向谢洵意。
　　抿着笑容抬起左手，又将右手伸向他面前。
　　在谢洵意牵住她指尖的同时，她抬高手臂，在这个浪漫至上的国度，袅袅盈盈在他手下转了个圈。
　　“我刚刚胡说的。”
　　她婷婷站在谢洵意面前，水蓝色的礼裙，松松被挽起一半的长卷发，像极了刚从大海来到岸上的小美人鱼，一双眸澄澈犹如水晶，盛着坦诚的赧然，明艳不可方物。
　　“其实......我不是想来河边散步，是在想你。”
　　“想见你。”
　　谢洵意从未发现自己这样贪心不足。
　　谢蔷不在身边时，他会觉得家里太过冷清，太过安静，就总想着可以听听谢蔷的声音。
　　听到了，又会觉得，要是能见到就好了，看看她现在做什么，看看她的周围是安静，还是喧闹。
　　再等见到了，又会很想抱抱她，也许如果能抱一下，就不会这么牵肠挂肚的想念。
　　而现在人就在面前，他又觉得连拥抱也不够了。
　　因为他忽然，很想吻她。
　　很想很想，想得挠心，想得眼热，却只能借着伸手拂去她额角碎发的动作，竭尽克制地将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提醒一下小意，别忘了给青辉带铁塔
　　-感谢在2023-06-15 00:36:50~2023-06-15 21: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陸‘’ 5瓶；61544030 3瓶；念念你好、TheJenny、时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我比他们都要喜欢你◎
　　【布鲁斯】：难怪昨晚派对到一半你就不见了人影。
　　【布鲁斯】：怎么你哥哥也是一声不吭突然就来, 跟你一样，一声不吭突然就回家。
　　【布鲁斯】：对了，在中国话里, 这是不是就叫妇唱夫随？
　　妇唱夫随？
　　谢蔷不是很懂，她的词典还没有背到F打头的成语。
　　【谢蔷】：应该是的吧，布鲁斯你的中文越来越厉害了。
　　【布鲁斯】：嘻，我男朋友教我的。
　　【布鲁斯】：你会跟你哥哥一起回中国吗？
　　【谢蔷】：嗯, 等他今天的工作结束就回去, 七点的飞机。
　　【布鲁斯】：这么快？七点我还在跟讨厌的客户吃饭！
　　【布鲁斯】：不能送你了, 也不能见到你哥哥了/大哭/大哭
　　【谢蔷】：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你不是还说你会去中国吗？
　　【布鲁斯】：确实，那我们中国见。
　　下午交流会结束, 谢洵意带着礼物赶到谢蔷家拜访保罗和伊莎贝拉。
　　保罗是温和系的乐天派，在他眼里就没有坏人。
　　乐呵呵迎了谢洵意进家门, 听他一口英语说得流利, 当即兴致勃勃就跟人聊起中国文化来。
　　难得的是伊莎贝拉对谢洵意的印象也非常好。
　　看来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相貌英俊又成熟稳重, 谦逊懂礼的后辈, 在全世界很平等地受欢迎。
　　时间差不多时，保罗正好要去医院，顺道送他们去机场。
　　额尔趴在落地窗上往外看, 他爸爸走在最前面, 姐姐在中间, 谢哥哥在最后帮他姐姐拎着行李。
　　在姐姐步调加快时, 谢哥哥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他姐姐的手肘。
　　“我就说他想姐姐了吧, 还特地飞这——么远来接姐姐回家。”
　　“什么？”伊莎贝拉坐在沙发上, 膝上放着电脑在处理工作, 没听清额尔的叽叽咕咕。
　　“没什么。”额尔转身欢快往楼梯跑：“妈妈我去给米莉画小狗啦。”
　　*
　　*
　　飞往中国的国际航班不会要求旅客强制关机。
　　谢蔷将谢洵意帮她要来的毛毯盖在腿上，收到额尔发来的消息，扑面而来的小孩子气，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洵意偏头看她。
　　谢蔷把手机给他看，又想到他看不懂法语，解释道：“额尔说你来法国是因为想我了，特意来接我回去。”
　　谢洵意目光垂落在对话界面中那个陌生的头像上。
　　是一只很可爱的边牧小狗。
　　不愧是最机灵的小狗。
　　“额尔很聪明。”他语焉不详地夸赞。
　　“他是很聪明呀。”小姑娘在夸奖弟弟上毫不谦虚：“每次考试，他都能拿优秀，常常是班级第一。”
　　谢洵意：“难怪。”
　　额尔紧接着又发来一张小狗的水彩画。
　　这次不是边牧，是小短腿的柯基，透着笨拙的可爱。
　　谢蔷低头帮弟弟奖赏大作。
　　与此同时，谢洵意收到青辉的消息：
　　【青辉】：仅代表我和小顾，向你询问一个比较喜庆的问题。
　　【青辉】：等你们从法国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改口叫蔷蔷老板娘了？
　　【谢洵意】：不用。
　　【青辉】：不用啊。
　　【青辉】：还不用啊？！
　　【青辉】：拜托别告诉我你大老远去法国一趟就是见了蔷蔷一面，什么都没有干。
　　【青辉】：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了，在最浪漫的国度，在最爱的人身边，你不坦白你还想坦什么，摊煎饼去吧你。
　　【谢洵意】：没到时候。
　　【青辉】：没到什么时候？
　　【青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时候，反正我只知道你到现在还没进度，那你估计有点悬了。
　　【青辉】：送你一句至理名言，适当的纯情可以增加情趣，过度的纯情就是错失优先择偶权。
　　【青辉】：看来分开这几天给你的敲打还不够，非要等人到时候工作结束彻底离开你猜知道追悔莫及是吧。
　　【青辉】：反正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青辉一通说教后没再发来消息，谢洵意也没再回复。
　　屏幕的光亮得刺眼，连带白底的黑字都让人看着不舒服。
　　谢洵意放下手机，默然转向身侧的人。
　　谢蔷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哥哥，怎么了？”【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谢洵意动了动唇，只是最后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谢蔷摇头：“我还不渴，就是有点困。”
　　她打了个哈欠。
　　谢洵意帮她摘了拢住碎发的小发夹，握在手里：“那就睡吧，时间还长。”
　　机头拉高，飞机冲破云层，进入平稳飞行阶段。
　　谢洵意从窗口往出去，只能从云朵缝隙中看见下面灯光璀璨的城市，河道缩小成光带，在其中蜿蜒穿梭。
　　而这一切也在越渐遥远模糊。
　　法国到中国，真的很远。
　　中国时间凌晨1点，他们的飞机在芙城机场落地。
　　打车回到家已经接近一点半，难得的是谢蔷精神不错，在路过小区门口24小时便利店时还能进去买一杯热奶茶。
　　进小区大门没走几步，就听见微弱的小猫叫。
　　不像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野猫叫声，细细的，弱弱的，透着胆怯。
　　两人对视一眼，谢洵意打开手机电筒循着声音走过去。
　　谢蔷跟在他后面，看见他扒开绿化带里一株灌木，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只脏兮兮的布偶。
　　“谁家的小猫大半夜跑出来了。”
　　谢蔷帮谢洵意拿着手机，等他抱了小猫出来，轻轻摸摸它脑袋：“乖乖，被吓得不轻吧，还在发抖。”
　　谢洵意拍了照片发到业主群。
　　本想先送去门卫室，没想到猫主人回复得很快，焦急忙慌说现在小区前门马上赶过来，估计是已经找了小猫大半夜。
　　前门过来不远，两人便陪着小猫在原地等。
　　谢洵意用一片树叶逗着小猫，好让它不那么紧张害怕。
　　小猫很亲人，一开始还只会瑟缩地瞪大眼睛望着她，不过很快放松警惕伸出爪子跟她玩起来，尾巴也在一摇一晃。
　　真可爱啊。
　　谢蔷下巴隔着手掌压在膝盖上，看着小猫去够树叶的爪子又一次落空，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之间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哥哥，你要不要也买一只小猫？”
　　谢洵意问她：“想养猫？”
　　“不是我养，是你养。”谢蔷说：“当然在我回国之前也可以先交给我我来养。”
　　夜晚的墨色流窜进入眼底，谢洵意的目光忽然淡下来。
　　谢蔷：“这样你就有伴了，不然等之后我走了，你总是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词典背完了吗？”谢洵意忽然开口。
　　“啊？还没......”谢蔷一愣：“是不背完不可以回国吗？可是我的工作签证会到期的。”
　　“工作签证的时间确实很短。”谢洵意看着她的眼睛：“要不要考虑，换个方式留在中国。”
　　树叶摩挲里，他的声音很低，轻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散。
　　也许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谢蔷觉得自己从他的眼睛里，从他的声音里，都读到了隐晦微茫的恳求。
　　可当她放慢呼吸再去看时，又全都消失了。
　　好像真的是错觉。
　　她有些怔忪：“换个什么——”
　　“多多在这儿，快来，这边！”
　　突然的嘈杂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小猫的主人赶过来了。
　　谢洵意闭了闭眼，掩去眼底所有的晦涩复杂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清冷淡然的音色：“没什么，只是随便一说。”
　　他站起身，在猫主人跑近时弯腰将谢蔷也拉起来：“走吧，回家了。”
　　*
　　*
　　“留在中国，就是在中国永久定居对吧？我想想......”
　　姜苒一边整理着视频教案，一边思索：“我记得首先是要有重大贡献，比如研究个扁子弹，航空母舰什么的。”
　　谢蔷默默一句：“我不行。”
　　姜苒十分赞同：“嗯，我也觉得你不行，所以下一个，当上高校副教授，副研究员。”
　　谢蔷眼睛亮了亮：“我现在不就是吗？”
　　姜苒：“我的宝，特聘教授和副教授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在芙大，我没有听说过特聘教授直接转副教授的情况，它的手续可能很刁钻复杂，也许得要你先回音乐学院考个博士。”
　　谢蔷：“......”
　　许湘：“在中国直接投资，连续三年纳税。”
　　姜苒：“不就是花钱砸绿卡，那得是多大的家产啊。”
　　谢蔷皱眉思索，这个好像有点点可行，不过事关重大，要和爸爸阿姨好好商量。
　　“这些都挺难的，而且就目前来说不太现实。”姜苒说：“不过没关系，有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谢蔷：“什么？”
　　“结婚呀。”姜苒：“就比如你哥哥是中国人，只要你跟他结了婚，你就能一直留在中国，五年后就可以办理外国人永久居留证了。”
　　谢蔷眼神凌乱，舌头打结：“结，结婚啊？”
　　姜苒笑眼弯弯：“嗯哪。”
　　许湘冷着脸：“便宜男人，不如学习怎么研究原子弹。”
　　谢蔷：“......”
　　“hello~有人在吗？”
　　办公室门被敲开，是隔壁一位女老师：“哎，三位老师好，大云老师小云老师不在？”
　　姜苒：“她们下午没课，已经回家家惹，刘老师有事吗？”
　　刘老师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评优下来了，想请大家晚上一起聚一聚，就请了几个互相都相熟的老师，你们晚上应该没有别的安排吧？”
　　许湘：“可以。”
　　姜苒：“OK呀，我们都没问题~”
　　刘老师：“行，那就晚上见，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们。”
　　姜苒：“好哦，爱你爱你！”
　　刘老师带上门离开了。
　　姜苒想了想，放下鼠标开始找手机：“对了，得给我弟说一声下午别来接我了，不然白跑一趟。”
　　她们的对话在谢蔷这里左耳进右耳出。
　　小老外现在脑子里全是结婚结婚结婚结婚......
　　所以，所以哥哥昨晚的意思是......？
　　啊不对，不可能。
　　应该只是随便一说，没有想这么多吧。
　　或者......或者是希望她去当投资家，或者造航空母舰？
　　天灵盖快成爆米花集装箱了。
　　手上还有工作没做完，她赶紧甩甩脑袋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甩出去，集中精神继续对他的花名册。
　　结果低头就看到个“结”字，条件反射的手一抖。
　　笔顺着桌面咕噜掉在地上，摔出啪地一声响。
　　许湘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啊，没事。”谢蔷赶紧弯腰捡笔，起来一不小心又磕了脑袋。
　　嘶嘶抽气揉着脑袋顶，再往纸上定睛一看。
　　哦，结，结课啊。
　　吓她一跳。
　　差点以为看见结婚证了......
　　*
　　*
　　【谢蔷】：哥哥我晚上去参加隔壁办公室老师的生日聚餐。
　　【谢蔷】：/位置
　　【谢蔷】：在这里，大概10点结束，哥哥记得来接我~
　　【谢蔷】：/小兔打滚JPG.
　　【谢洵意】：好。
　　青辉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蔷蔷发的？”
　　谢洵意嗯了一声：“她们晚上聚餐。”
　　“挺好，对了，蔷蔷工作签证还有多久？”
　　青辉转身倒了杯水，一喝凉的，抻着脖子往后边检查一下：“你自闭就自闭，干嘛让饮水机也跟着你自闭？无语。”
　　一边吐槽，一边顺手把电插上。
　　谢洵意：“一个半月。”
　　“这么快？”青辉愕然回头：“那你还不赶紧？”
　　谢洵意揉着鼻梁，没有说话。
　　青辉翻白眼：“看你这死样子就烦，真想捶你一顿，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怂什么，怕蔷蔷为一句表白跟你决裂？蔷蔷是那种人？”
　　他越说越来气：“我认识的谢洵意可是满身骄傲意气风发，一个眼神都能藐视众生，你谁，哪里来的怂鬼，掐死算了。”
　　“蔷蔷以后回了法国，玩游戏得挂□□了吧？我得物色起来了，以后就跟蔷蔷挂着□□骂你。”
　　“蔷蔷要是在法国结婚了，第一个就把婚纱照转给你，让你看看新郎——”
　　“出去。”谢洵意皱眉赶他：“别在这打扰我工作。”
　　青辉：“哦不爱听啊？不爱听你自己怎么不上，你信不信你要是继续这么怂下去，以后肯定......喂，小顾？”
　　他啧了一声：“你在这儿偷听什么？”
　　小顾在门边上贴墙站着，一脸无辜：“我没偷听啊，我一直站这儿，您和谢律师也没叫我出去啊。”
　　青辉：“......”
　　青辉：“愁人，我们忘了，你们不能自己自觉一下？”
　　“我这不是怕两位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嘛，那我现在出去。”
　　小顾飞快吐了吐舌头，转身拉开门，不过下一秒又关上转身：“那个，我都听完了，要不就让我说两句吧，不然我难受得很，下午就不能安心打工给二位买海景房了。”
　　“谢律师，我觉得青律师说得特别多，怂是没有未来的，众所周知，主动才有故事！”
　　“而且在我看来，最坏的结果已经不是蔷蔷会回国这么简单了，更可怕的是蔷蔷留了下来，却不是为谢律师你留下来。”
　　“想想蔷蔷那么优秀，喜欢她的人肯定不会少，学校又是那么个荷尔蒙萌发的圣地，说不定哪个老师就对蔷蔷芳心暗许了，正奋起勃发追着呢。”
　　“有道理不过......”
　　青辉思量着，冲谢洵意抬了抬下巴：“可能性有点微小吧，蔷蔷身边都守着个这样色的了，他们还会好意思追？”
　　“那谁说得清，自信的癞虾蟆不遍地都是。”
　　小顾逻辑清晰：“何况这么久了，先不说不知情的，就知情的也不过以为谢律师只是蔷蔷的哥哥而已。”
　　“即使这个哥哥帅得天怒人怨，还对妹妹居心叵测，哦不是，”
　　面对眉心快拧成麻花的谢洵意，她严谨改口：
　　“是心怀不轨。”
　　-
　　自从知道了自己酒量不行，谢蔷在聚会上都不敢多喝一杯酒了，就怕回家会给谢洵意添麻烦。
　　姜苒叫来服务生给温了一瓶豆奶。
　　豆奶拿来时，是坐在靠门口的季然主动接下，开了瓶盖和内封默默给给谢蔷递过来。
　　姜苒眼疾手快，在谢蔷动作前提前伸手接过，对季然客气地道了声谢。
　　然后保持着脸上笑容看向身边的姜来，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客不带客，你们两个兔崽子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跟来的？”
　　姜来小声：“没办法，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季然就在边上，他本来就一直呕着上次晚会因为训练没去成，好不容易又等来一个机会，死活要来，我怎么拗得过他？”
　　“放心，我们给刘老师带了礼物，不白吃。”
　　姜苒：“这还差不多，不过什么机会，那小子想干嘛？”
　　姜来：“嗯......前期主打一个陪伴，后期企图争取一个送小谢老师回家的机会。”
　　姜苒无语：“你小谢老师有人接的，他来送什么？”
　　姜来：“哦豁，完蛋，那我一会儿偷偷跟他说一声。”
　　姜苒也不知道姜来是什么时候给季然说的，反正等她吃了半碗菠萝饭再扫过去，小屁孩儿已经开始如坐针毡了。
　　估计在想没了护送回家的机会，该怎么跟蔷蔷搭上话。
　　姜苒看得都累：“你没跟你好兄弟说他根本没机会吗？”
　　姜来：“说了啊，但是他说不搏一搏不甘心。”
　　姜苒：“......有真朝气，随他吧。”
　　估摸着这顿饭结束得会比预计的早，刘老师拍手提议：“一会儿大家别急着散，工作一周了，去泡个脚放松放松。”
　　明天就是周六，时间宽裕，大家也答应得爽快。
　　但是谢蔷不想去。
　　她告诉姜苒和许湘自己打算先回去，许湘说：“我送你。”
　　“不用不用。”谢蔷拒绝：“我已经给哥哥发了消息，他在来的路上了，你们好好玩。”
　　姜苒问她：“这么早回去干嘛？”
　　谢蔷也不知道。
　　就是比起一波人浩浩荡荡跑去泡脚，她更想回家舒舒服服洗个澡，再溜进书房追他的电视剧，又或者：“背背词典吧？”
　　姜苒：“？？”
　　姜苒：“你还背词典？你哥哥这么严厉啊？”
　　“也没有，就是随便空了随便背背。”
　　说到这个，谢蔷忽然没了精神，恹恹下来。
　　为什么安检和海关就不会因为她没有背完词典而不给她的签证到期呢？
　　什么时候发展一下就好了。
　　饭桌上一群老师聊着聊着，话题几经周转，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谢蔷身上。
　　“谢老师是不是快回国了？”
　　“这么快吗？”
　　“我记得好像是只有半年对吧。”
　　谢蔷：“对，还有不到两个月了。”
　　“两个月？？！”乍起的声音把满桌都吓了一跳。
　　姜来一整个无语住，扯着季然裤腰带，压着声音：“冷静一点，音量小点儿，想吓死谁？”
　　有老师才发现这是个生面孔，好奇问：“这是？”
　　姜来只能硬着头皮：“我表哥，外地来找我玩的，哈哈。”
　　“这样啊，倒是看着一般大，这么早就放假了？”
　　“哎，呵呵。”
　　还好话题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
　　老师们激情聊起欧洲高校和中国高校的教育区别时，姜来终于松了口气：“激动啥啊兄弟？”
　　季然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姜来苦口婆心：“不然咱死心吧，我姐都说你没希望的，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字面上的，小谢老师可是法国人啊。”
　　季然看了他一眼，貌似下了什么决定。
　　姜来：“想通了？”
　　季然点点头，然后在姜来露出欣慰一笑时霍地站了起来。
　　姜来：“？？？”
　　年轻高大的男生一经起身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姜苒扯着他的衣摆死命往下拽，没用，一米八几的体育生哪是他单手就能拽得动的。
　　季然眼神毅然看着谢蔷，带着股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气势。
　　谢蔷一头雾水：“同学，有事——”
　　季然：“谢老师，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谢蔷：“......？”
　　平地一声惊雷。
　　满场的老师都下意识坐直起来，目光迥异地望着季然。
　　周行川也在看他，只是显得有些神色不明。
　　独有许湘面色不虞，姜苒无语叹气。
　　谢蔷最懵：“喜欢我？”
　　季然重重点头。
　　谢蔷：“可我不是你老师啊。”
　　“不是那种喜欢。”季然掷地有声，眼神坚毅得下一秒就能原地入党：“是我想追你，想让你当我女朋友！”
　　谢蔷：“......”
　　妈呀，姜来捂着脸不忍直视。
　　季然：“谢老师，从之前在舞蹈室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之后我每天去都是为了见你，可惜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你说话。”
　　“上次晚会我真很想去，可是省队里临时有训练，我没办法，只能让我朋友帮我录了视频，我看了好多遍！”
　　“我本来不想今天说，可是你都要回国了，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所以，谢老师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谢蔷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自己是老师，对方是学生，她不能像过去每一次那样直白拒绝，只好绕着弯意图给他台阶：“抱歉同学，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季然立刻道：“没关系老师，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想谈恋爱，我都可以！”
　　谢蔷再度语塞。
　　包间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许湘面无表情夹着拍黄瓜往嘴里放。
　　随着时间缓慢向前流动，季然得不到回应，眼神慢慢黯下来：“老师，所以是，不可以吗？”
　　谢蔷斟酌着语气：“快要期末了，要不你还是回学校好好复习吧？”
　　“我知道了。”
　　几乎在谢蔷话音落下的同时，季然拉开凳子闷头对谢蔷说了一句“打扰”，转身疾步离开了包间。
　　姜来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块红烧肉，对诸位老师抱歉笑笑，追出去：“傻缺，你往那边跑啥，那边是厕所不是出口！”
　　随着脚步声远去，徒留包间一片尴尬。
　　谢蔷也拘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有姜苒帮着圆场：“小孩儿青春期，正是见色起意哦不是，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蛮正常的，我们继续吃饭吧，对了，一会儿我们是去那家洗脚城来着？”
　　大家也很配合：“城东那家怎么样，是按摩椅，很舒服。”
　　“可以，我也去过那家，服务不错。”
　　“我还有优惠卡。”
　　“行，那就决定去那家了。”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谢蔷正好收到谢洵意的消息了，拿上包安静离开了包间。
　　巧的是人刚走，姜苒正想和许湘说话，就看见对面的周行川也悄无声息跟着起身后脚离开。
　　出了饭店大门，外面冷风一吹，谢蔷裹紧了外套。
　　低头刚想给谢洵意打电话，从后面靠近的一道脚步声停在她身边：“谢老师现在就要回家么？”
　　谢蔷看向周行川，点点头。
　　周行川温声：“打车还是家里人来接？”
　　一辆车打着双闪在路边停下。
　　谢蔷眼尖地认出那是谢洵意的车，对周行川道：“我哥哥过来接我，我先走了周老师。”
　　没想到周行川提步跟上：“我送你过去吧。”
　　谢蔷不大明白就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不过也是因为只有几步路，她没说什么。
　　到了车前，谢蔷对他点了点头，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驾驶座车窗没有摇上。
　　周行川目送谢蔷上车后收回目光，主动和谢洵意打招呼：“谢律师，你好，我姓周，芙大数学系老师，也算谢老师的同事吧。”
　　谢洵意看着周行川，略略颔首，声色疏离：“听蔷蔷说聚会还没有结束，周老师这么早就出来了？”
　　周行川笑笑：“下一场不打算参加了，看谢老师也出来了，本想着顺便送一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谢洵意淡淡收回目光：“多谢好意。”
　　车窗很快被摇上，车辆进入前方掉转方向。
　　周五，加上闹市区，这个时间段路上堵得厉害，凑上红绿灯，有点寸步难行的味道。
　　他们跟着前车停在右车道。
　　谢蔷不知道会堵车，有点后悔让谢洵意来接自己了。
　　再看谢洵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满以为是因为堵车，刚想道歉，余光一闪看见什么，忽然缩进座椅默默摇上车窗。
　　谢洵意偏了偏头：“怎么了？”
　　谢蔷：“有点尴尬。”
　　谢洵意往外看，是之前在练舞室外跟谢蔷要微信的那个男生，眼下正垂头丧气蹲在路边，另一个男生蹲在他旁边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在安慰他。
　　谢洵意：“尴尬什么？”
　　“他刚刚跟我告白了。”谢蔷挠挠脸，全然没注意到听者微变的脸色：“就在吃饭的包间里，老师们都在......”
　　“你答应了？”
　　谢洵意问完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蠢，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闭了闭眼吐出一口郁气。
　　“没有啊，怎么会答应。”
　　谢蔷贴近车窗，看着季然和姜来终于离开了，刚想将车窗重新摇下，就听谢洵意的声音传来：“蔷蔷，别答应他们。”
　　他们？
　　谢蔷疑惑转头，却在对上昏暗中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时不由一怔，张了口，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谢洵意声音沉甸甸的，夹带着认命的叹息：“别答应他们的告白。”
　　谢蔷难得从他的眼神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强作淡定，企图将自己刚才莫名的怔愣掩饰过去：“是因为有什么玄学吗？”
　　谢洵意：“不是。”
　　谢蔷：“那——”
　　谢洵意：“你答应了别人，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谢蔷没来由空白了一瞬。
　　谢洵意这句话在她脑袋里还没能被清晰解读，又听见下一句：“那晚问你要不要换个方式留在中国，不是随口一说。”
　　“蔷蔷，我喜欢你，希望你能留在中国，不是随口一说。”
　　谢洵意低缓地叙述：“原本是想再慢一点，久一点，那样不至于会吓到你，但是没有办法。”
　　“现实是竞争者太多，而时间太少，我没有信心你不会喜欢上别人，也不敢再拖下去。”
　　“我知道这很突然，所以不用立刻给我答案，至少在今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
　　谢洵意看着她，霓虹透过车前玻璃落在他侧脸。
　　清冷矜贵的模样，却在将自己整个摊开来，一字一句，对她坦诚一直以来克制掩藏的一切。
　　包括踌躇，彷徨，胆怯，迟疑。
　　还有，日益剧增的喜欢。
　　“我比他们都要喜欢你。”
　　车窗摇下一半，路灯重影一扇接着一扇，飞速倒退的冷空气卷入窗口，一路牵动着谢蔷的耳际的碎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上的楼。
　　安静之下，只记得心跳声震得她头晕，冷风吹得她耳烫。
　　“哥哥，我有点困，先回房睡了。”
　　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来缥缈。
　　眼神闪烁地不敢看谢洵意的眼睛，自然也不知道在她回到房间之后，留在客厅的人无言于昏暗的玄关停留许久。
　　半晌才终于松了掌心，残余一手的薄汗。
　　房间没有开空调，谢蔷将窗户开到最大，晚秋的风不断涌入，她仍旧觉得空气再膨胀，烫得厉害。
　　头脑迟缓地凑不出逻辑，心跳却欢实地静不下来。
　　她从窗前走到门口，停不了两秒，摸了摸发麻的脸颊，又从门口走到床边，漫无目的地揪了揪小兔，再从床边走回窗前......
　　直到手机传来嘀的一声。
　　正在享用下午茶的布鲁斯给她发消息了。
　　发了很多，有文字，有图片，有表情......但是她都看不进眼去。
　　她只看到了一个情绪共享的窗口。
　　再不将溢满身体的兵荒马乱平摊出去，她就要原地爆炸升空了。
　　【谢蔷】：布鲁斯，我好混乱，我是油灯上的仓鼠
　　【谢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蔷】：哥哥，他刚刚好像跟我求婚了......
　　作者有话说：
　　谢洵意：？
　　-感谢在2023-06-15 21:55:02~2023-06-16 23:1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凤吖 13瓶；小汤呀zzZ 4瓶；温甫、时倾、、A-VV、W、55152622、李峋他娇又软、46210468、676700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热情似火，性感奔放◎
　　【布鲁斯】：？？？
　　【布鲁斯】：Que s\'est - il passé！（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不是说中国非常含蓄吗？这听起来你哥哥比我还要大胆, 别忘了我可是敢往校长假发里塞鲱鱼罐头的人。
　　【布鲁斯】：你答应了？
　　【布鲁斯】：不对你没有，你还问我怎么办。
　　【布鲁斯】：宝贝你让我觉得我的蛋糕都不甜了，快跟我仔细说说！
　　五分钟后。
　　【布鲁斯】：......
　　【布鲁斯】：真神奇, 蛋糕它又变甜了。
　　【谢蔷】：你往里面加了糖块吗？
　　【布鲁斯】：并没有。
　　【布鲁斯】：宝贝很显然！你的哥哥他没有跟你求婚，他只是在跟你告白，而，已。
　　【布鲁斯】：清醒些好吗我的小笨蛋。
　　【布鲁斯】：我差点被你吓死/骷髅/骷髅
　　啊......
　　没有求婚吗？
　　只是, 只是告白吗？
　　谢蔷趴在床上, 皱起鼻子纠结地咬着指节。
　　【谢蔷】：可是他说希望我留在中国啊。
　　【布鲁斯】：对啊, 有什么问题吗？
　　【谢蔷】：我留在中国唯一的办法不就是要跟他结婚吗？
　　【布鲁斯】：首先, 不是唯一。
　　【布鲁斯】：其次，你没有要马上离开中国对不对？而他也没有要你马上回答对不对？
　　【布鲁斯】：最后, 据我所知，大多中国人都是很传统的, 尤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且经济独立的成年人, 他们会很讲求仪式感, 结婚之前先谈恋爱是必要的过程。
　　【布鲁斯】：并且最后的最后, 他没有拿出求婚戒指不是吗？
　　啊, 对了。
　　没有戒指，怎么能算求婚呢？
　　她实在太紧张，都把这个忘记了。
　　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 剩下的就全是不堪回首了。
　　太窘迫了, 还好她硬是憋了一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如果说了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就没脸见人了！
　　谢蔷小声哀嚎, 用力闭上眼睛把一张脸闷进枕头里。
　　直到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 才重新抬起来, 惆怅地换成侧脸压上去。
　　【谢蔷】：这样啊。
　　【谢蔷】：真的是我弄错了/大哭/大哭
　　【布鲁斯】：我怎么感觉你还挺失望的呢？
　　【谢蔷】：怎么可能呢布鲁斯？
　　【谢蔷】：我很尊敬哥哥的！
　　【布鲁斯】：只有尊敬没有喜欢？可是你哥哥他喜欢你哎。
　　布鲁斯轻飘飘一句话, 将她带回了半小时前，带回了坐在车里听着谢洵意亲口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
　　意外的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态，他的语气，他说出口的每个字，就像被大脑录了屏，都记得意外的清楚。
　　脸上又开始发烫了。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谢洵意向她告白了的实感。
　　也许是因为有“被求婚”在前，她对被告白竟接受得意外顺利。
　　顺利，但是......
　　还是会为错综的情绪而感到飘飘然。
　　哥哥喜欢她？
　　哥哥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有满腹的惊疑和不确定，却没有发现嘴角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总在纠结中若有若无悄悄上扬。
　　【布鲁斯】：宝贝，不出意外，他要开始追你了。
　　【布鲁斯】：需要我教你一些礼貌而不失优雅的拒绝表达吗？我亲自测试过许多次，有效，简单，干脆。
　　【布鲁斯】：而且有效。
　　看得谢蔷表情一滞。
　　对话框的字删删改改半晌，艰难蹦出四个字：
　　【谢蔷】：要拒绝吗？
　　【布鲁斯】：不要拒绝吗？
　　【布鲁斯】：可是不喜欢就是要拒绝的呀宝贝。
　　谢蔷眉心又要拧起来了，拉过小兔压在怀里，仰头看了两秒天花板，又低头盯着手机。
　　盯着盯着，又忍不住开始啃手指。
　　【谢蔷】：我不知道布鲁斯。
　　【布鲁斯】：不知道什么？
　　【谢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布鲁斯】：唔......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你连求婚都没有直接拒绝呢，何况是告白。
　　【谢蔷】：啊？我不是
　　【布鲁斯】：嗯，看来你对他很有好感。
　　【谢蔷】：不是不是布鲁斯
　　谢蔷手足无措到差点都不会打字。
　　布鲁斯的文字像是忽然有了神奇的灼人眼睛的魔力，谢蔷只看了一眼，就慌忙扑闪着眼帘飞快移开。
　　趴不住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再瞄一眼手机，又再次飞快移开。
　　怀里紧紧搂着的小兔是此刻唯一能够给她实感的东西了。
　　她将下巴压在小兔头顶，放下手机使劲揉揉自己的脸。
　　乱糟糟的，揉得耳朵边碎发都炸毛了，长长闷闷吐出一口气。
　　【谢蔷】：我不知道。
　　【谢蔷】：我很笨布鲁斯，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喜欢是不是相同。
　　【谢蔷】：有没有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我只是像喜欢伊莎贝拉一样在喜欢他呢？
　　【布鲁斯】：宝贝，我懂你的意思了。
　　【布鲁斯】：好吧说实话是有一点笨，但是很正常，对从未恋爱过的小仓鼠来说这非正常，因为你没有经验。
　　【谢蔷】：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布鲁斯】：不办。
　　【布鲁斯】：宝贝，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就别着急回答。
　　【布鲁斯】：让他追着，也许追着追着，就真的追出一朵花儿来了呢。
　　-
　　谢蔷这一夜做了很多梦。
　　内容大多记不清了，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每个梦境里都平等地有一个谢洵意。
　　清晨的客厅里很安静，但从时不时传来的微小动静中可以得知，有人今天没有去上班。
　　谢蔷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连走出房门都带着一股局促。
　　看见谢洵意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谢蔷脚下立即停住。
　　背脊挺得笔直，圆溜溜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屏声敛气，提前为他可能说出的话而忐忑紧张。
　　然而谢洵意只是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别发呆了，先过来吃早餐，一会儿送你去学校。”
　　就连语气也和寻常一般无二。
　　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谢蔷茫然走到餐桌边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小心观察对面的人。
　　后者似乎在回复一些工作消息，神色间从容淡泊，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啊？
　　谢蔷陷入自我怀疑。
　　不会昨天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是她在做梦吧？
　　可是......
　　啊......？
　　没吃过这么迷茫的一顿早餐。
　　去学校的路上，谢蔷忍不住悄悄又把昨夜和布鲁斯的聊天翻出来看了一遍。
　　没有错啊，不是梦。
　　总不可能是自己梦游在和布鲁斯聊天——
　　啊......？
　　到学校门口，刚好是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铃响。
　　谢蔷终于从恍惚中回过一丝神智来：“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谢洵意将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律所暂时没事，下午会回学校做个演讲。”
　　谢蔷：“我们学校吗？”
　　谢洵意点头。
　　谢蔷惊讶，想问怎么之前都没听他提起过，不过谢洵意先她一步开口问：“要来么？”
　　谢蔷：“是有关中国法律的演讲？”
　　谢洵意：“嗯。”
　　谢蔷倒是无所谓，只是也不知道自己一个法国人能不能听明白中国法律：“我需要去吗？”
　　“个人意愿，没有什么需要不需要。”
　　谢洵意顿了顿，侧头看向她。
　　随即只用简单一句话，便打乱了她在迷茫中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所有平静：“只是我希望你能来而已。”
　　*
　　*
　　【青辉】：/文件
　　【青辉】：最新一版演讲稿，更适合中国大学生宝宝体质，好几个大点都有改动，老谢你再看看，熟悉一下。
　　【青辉】：对了，刚学校那边联系说想在演讲结束后加一个自由提问环节，你看行不行，不多，估计就十多分钟。
　　【青辉】：喂？大佬在不在？
　　【青辉】：还没到家？
　　【谢洵意】：刚到。
　　【谢洵意】：可以，加吧。
　　【青辉】：行，那我现在就回复学校......嗯？你干嘛突然发图？
　　【谢洵意】：/图片
　　【谢洵意】：/图片
　　【谢洵意】：哪套？
　　【青辉】：你穿？
　　【青辉】：灰色那套吧，都去学校了，配合一下穿得朝气点儿。
　　【青辉】：不过深色那套看起来也不错。
　　【青辉】：不是，你不一直是摸到哪套穿哪套的么，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外形了？
　　【谢洵意】：算了不用你，拿着你的手机去找小顾，给她看。
　　【青辉】：？
　　【青辉】：不相信我的审美？！给我穿灰色那套，今天，你必须给我穿灰色那套，灰色帅他妈我一脸！
　　【青辉】：有时候我对你真的无语，你有闲时间在这儿挑衣服，不如赶紧先想想怎么跟蔷蔷表白。
　　【谢洵意】：你怎么知道我没表。
　　【青辉】：？？？
　　*
　　*
　　音乐教室。
　　随着琴声余韵落下，教室里捧场地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简直殿堂级的享受。”
　　“代入感太强，我感觉我已经穿上礼服坐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了。”
　　“我屁股大我坐第一排。”
　　唯有坐在前排的女生眼睛亮亮，小声对她说：“老师，你今天的琴声比平时有种特别的味道，像咖啡里加了花蜜，偷偷的甜。”
　　谢蔷眨了下眼，没来及从琴键收回的手指无意压出一个轻音，神色微漾。
　　回到办公室，姜苒拿着手机正和大家开心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第一时间和她分享喜悦：“蔷蔷，我们的节目是秋韵晚会第一名，要被挂上学校官网，录进招生简章啦。”
　　谢蔷：“哇，好厉害。”
　　“是吧。”姜苒笑眯眯：“我也觉得我们很厉害，要知道咱们学校的啦啦队表演可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咱们竟然甩了他们近300票，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我们芭蕾要起飞呀......”
　　谢蔷拉开凳子坐下，手方上桌，忽然忘了要做什么。
　　姜苒一回头就看见她坐在位置上发呆，手掌还特别乖巧地贴放在桌面，像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态度端正，脑袋空空。
　　姜苒凑过去，俯身将手臂撑在桌面观察了她一小会儿，忽然开口：“在想什么呀？”
　　已经很小声了，谢蔷却还是被吓得一抖。
　　姜苒被她逗笑：“我奶奶家兔子都比你胆大。”
　　谢蔷回了半截神，呆呆问：“你奶奶家养了兔子吗？”
　　姜苒：“养的呀，上次还带来给你尝过的，你说可香了。”
　　谢蔷：“......”
　　好了，另外半截神也被拉回来了。
　　果然太过弱小没有攻击力，就算是无语都会让人觉得可爱。
　　姜苒逗小猫似的挠挠谢蔷下巴：“怎么刚上完课就心不在焉，不会还在想着昨天被表白的事吧？”
　　没想到小猫眼睛倏地睁圆了：“你怎么会知道？”
　　姜苒莫名：“我昨天也在呀，当然知道。”
　　结果谢蔷眼睛睁得更圆：“你怎么会在？”
　　姜苒挑眉：“？”
　　对视片刻，谢小猫终于在漫长的半分钟后反应过来了。
　　昨晚还有一个人也跟她表白来着。
　　抱歉抱歉，她完全忘记了......
　　面对姜苒的目光探视，谢蔷忽然心虚，试图蒙混过关：“对哦，苒苒你也在，我们坐在一起。”
　　小姜老师多聪明，眼睛一转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意味深长眯起眼：“蔷蔷，难不成昨晚除了季然，还有其他人也跟你表白啦？”
　　谢蔷真诚眨眼：“没有啊。”
　　姜苒扬起尾音：“真的？”
　　谢蔷：“真的。”
　　姜苒不说话了，就笑眯眯托腮盯着她看。
　　就在谢蔷被看得眼神发虚想躲时，救星出现了。
　　“我刚看见消息哎。”
　　小云老师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翘着兰花指在屏幕上滑动：“小谢老师，你哥哥今天下午两点在法学院大礼堂有个演讲哦。”
　　大云老师在她对面听见了，挺好奇地绕过去跟她一起看：“你什么时候连法学院的群都加了？”
　　小云老师：“没有，就在我们专业群里看到的。”
　　演讲的事一开始确实只有法学院的学生知道。
　　只是不知道是谁往群里po了一张谢洵意的照片，顿时炸锅，并且在人多口杂的年级大群里迅速外传。
　　别说艺术学院，说不定这会儿连体育学院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po照片的人已经被整个法学院谴责一万遍了。
　　本来位置就不宽裕，再这么一宣传，他们到时候能不能挤进大礼堂都成问题。
　　“嗯，估计会很热闹。”小云老师中肯评价。
　　姜苒问谢蔷：“要去吗？”
　　谢蔷想到早上下车时谢洵意对她说的话，眸光微闪，又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要的吧，好像挺有意思的。”
　　姜苒歪头：“我还以为你会说，哥哥的演讲我肯定要去支持。”
　　谢蔷：“啊？嗯，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
　　姜苒但笑不语。
　　“是吗？”小云老师高声：“小谢老师，原来你对我们中国的网络安全法也感兴趣啊？”
　　谢蔷都不知道谢洵意今天要讲什么内容。
　　消化片刻，正色：“是的。”
　　“正好我前不久刚被半仙骗八块八毛八。”
　　*
　　*
　　下午一点五十分左右，谢蔷在姜苒的陪同下准时到达五教大礼堂。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盛况，说句人山人海不为过。
　　学校估计也提前预料到了，专门安排了一些学生维持秩序，先放法学专业的同学进，其他专业的可以酌情放一部分。
　　当然老师随便进。
　　前排已经人满为患，后排倒是还有几个空位。
　　她们刚坐下，前座两个小姑娘的讨论声就混在嘈杂的环境音里隐约传入她们耳朵。
　　“羡不羡慕，我刚在楼下碰见谢师兄了，擦肩过。”
　　“你什么运气啊，拍照了吗？”
　　“怼脸我可不敢，想拍照一会儿多的是时间给你，只能说那张脸真的很绝，反正以我这个坑洼的文学水平，很难描述。”
　　“是么，我室友倒是看了照片，总结是断情绝爱脸，评价是很适合单身一辈子受万人敬仰。”
　　“那我只能说你室友还是道行不够。”
　　“怎么说？”
　　“我观面相，谢师兄一看就是最适合谈恋爱的类型啊，对别人是一脸别靠我太近，对喜欢的人就是别离我太远，加个醋王属性就更绝，高冷故作淡定实际暗戳戳吃醋的情节，我真的吃死一辈子！”
　　“......你要不要冷静点，我们没有在讨论小说！”
　　姜苒往右瞄了眼，嘴角上扬。
　　没有帅哥，只有一位故作淡定的小姑娘，手里的水都快被她颠来倒去翻出泡了。
　　十分钟后，谢洵意终于拿着演讲稿上台。
　　台下轰起的掌声一阵响过一阵，欢呼一声高过一声，这些同学不像是来听演讲，更像是在参加追星会现场。
　　谢蔷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捂住耳朵，耳膜都要破了。
　　谢洵意站在单人讲台后，放下稿子随他们闹了片刻，才稍微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满场收声，唯有少数过分执着的掌声稀稀拉拉多拍了几下才慢慢歇下来。
　　“我的妈呀，好帅！”
　　压低的感叹再次从前座传来，谢蔷望着台上清隽挺拔的身影，默默在心底点头赞同。
　　很帅，看再久也觉得帅。
　　演讲很顺利，谢洵意有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储备，纷繁冗杂的法律条款都被装在他脑中，无论何时想说哪一条都能轻松拈出。
　　再用最简练的语言解释出来，干净利索没有只字片语的废话。
　　不说本专业学生，就连谢蔷都能轻松听懂。
　　热切趋于外貌的一帮年轻人终于还是在无声息中为才华所折服，听得专心致志，目不转睛。
　　直到演讲时间结束，进入自由提问时间。
　　鸦雀无声的现场气氛再次活泛起来。
　　一开始还是很贴合专业的正经问题，谢洵意也回答得很详细。
　　但是当大家被知会自由提问时间仅有10分钟，而已经被两个同学占去了6分钟后，场面逐渐开始不受控制。
　　不知名花姓同学：“谢律师你好，首先我不是法律专业。”
　　“其次我想问一下，就是我同时有五个很喜欢的男人，一个病娇一个稳重，一个张扬一个温柔，还有一个白毛闷葫芦，每个我都实在很爱啊，我可不可以跟他们每个人都结婚？”
　　断续的笑声从人群里流出，谢洵意面色从容：“可以，只要不领证，就不算犯罪。”
　　“谢师兄我是法律专业，我想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我是女生，我老师都说了，法律规定不可以违背妇女的意愿。”
　　“鬼丫头。”
　　这句都不用谢洵意回答，提问者的老师就已经坐不住了，回头笑骂她：“我教过你不能违背妇女意愿要用在这里吗？”
　　“该我了该我了，师兄你有女朋友吗？”
　　谢洵意：“没有。”
　　“嘿嘿巧了，我也是妇女，我——”
　　谢洵意：“正在追。”
　　“哇哦——”
　　一群人这个时候倒是意外默契，为着谢洵意的回答齐刷刷拖长尾音。
　　明知道他现在看不到自己，谢蔷还是忍不住脸热。
　　眼神飘到旁边，结果和姜苒撞了个正着，心虚得赶忙挪开，生怕被看穿。
　　“蔷蔷啊......”姜苒颇有意味地叹一声。
　　谢蔷默默举起手里的矿泉水，自语似的嘀咕：“苒苒，你看这个瓶子倒过来，水里居然会有气泡......”
　　好巧不巧，下个被抽中提问的同学就是坐她前面的女生。
　　不过接过话筒起身时，正好把她挡住。
　　靠墙过道里的一位老师无奈提醒她：“同学，你是最后一个了啊，好好问，想点儿关于学习的，你们师兄好不容易来一次。”
　　女生郑重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在老师充满期许的眼神中开口：“师兄，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帅，随随便便往台上一站都秒杀在场全部男同胞了，也会有追不到的女生吗？”
　　老师：“......”
　　在场全部男同胞：“......”
　　隔壁有位男同胞直接给气笑了，奶茶撒了一裤子，抖落着赶紧要出去处理，弯腰经过时，提问的女生往旁边让了一步，让男生，也是让地上撒落的奶茶。
　　猝不及防的一让，谢蔷和台上的人目光撞个正着。
　　明亮灯光下，那双在面对他人时清冷到趋于淡漠的眼神忽然有了温度。
　　谢蔷不觉放慢了呼吸，看他遥遥望着自己，不疾不徐答：“因为她很优秀，比我更优秀。”
　　“在她面前，我只是个普通的追求者，在极力争取她的喜欢。”
　　“也没有随便，因为她要来，我连今天出门该穿哪件衬衫，都认真挑了很久。”
　　*
　　*
　　“出来半天了，蔷蔷，你连怎么还这么红。”姜苒打量着她：“还是很热吗？”
　　“是吗？”谢蔷摸摸自己的脸：“那个，我天生散热就比较慢。”
　　姜苒被她奇奇怪怪的措辞逗笑，略显夸张地长叹一声：“哎，没想到谢律师看起来那么沉默内敛的一个人，有了喜欢的人会这么大张旗鼓，快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奖，谢蔷蹙了蹙眉，试图解释：“没有吧，是学生们问他才说的，别人问了又不回答多不好。”
　　姜苒：“哦，是这样吗？”
　　谢蔷很肯定地点头：“是的。”
　　姜苒努力将嘴角压下去：“但他可以随便答答呀，怎么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学生都回答这么认真，除非......”
　　她拖长声音，小小卖了个关子：“除非是故意想说给台下某个人听，你觉得呢~”
　　谢蔷直接哽住。
　　然而姜苒还没说完：“对了，谢律师刚不是不是说他追的姑娘今天也要来？那就证明我猜对了，一定是——”
　　“苒苒！”谢蔷扛不住了：“我跟哥哥约好了晚上出去吃饭，他好像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了，我先过去，明天见。”
　　“哎，好哦，明天见~”
　　姜苒小小挥手目送小姑娘走远，走到看不见，终于憋不住掩嘴笑出声。
　　哎呀，恋爱嘛，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才比较甜。
　　谢洵意要给学生签名，就把钥匙给了谢蔷让她自己先去车上。
　　谢蔷一上车，手机嗒嗒嗒直响，提示音都快卡频了。
　　打开一看，全是学生艾特。
　　【@谢蔷小谢老师！（嘶吼版）等个一手消息！】
　　【神图，神图！随便扔哪家广场上是不是碾压屠版的节奏？】
　　【谢律师不进娱乐圈真的可惜了。】
　　【NONONO，娱乐圈从来不是帅哥美女的最佳归属地，专注自己专业领域并在其中发光发热的人最有魅力了！】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想知道那位被谢律师追求的，比谢律师还优秀的女生是什么样子！好想知道啊啊啊啊！@谢蔷老师！！！】
　　【@谢蔷不是我哈，是我那冤种朋友们非要让我帮忙问。】
　　【好想磕帅哥美女！老师老师，@谢蔷饭饭饿饿】
　　......
　　谢蔷默默开启免打扰模式，又默默退出群聊。
　　说实在，她还有点没从刚才的演讲现场反应过来，所以谢洵意一上车，她眼神就控制不住偷偷往他衬衫上飘。
　　然后就发现他今天不仅用了兔子袖扣，就连领带的颜色花纹都和她今天穿的裙子意外相配。
　　不妙，胃里又有小蝴蝶在试图往外扑腾了。
　　谢洵意：“想吃什么？”
　　谢蔷迅速收回目光，怕被发现偷看：“烤鱼......”
　　“不行。”谢洵意拒绝得太干脆，本来谢蔷只是不过脑子的随口一说都愣住了。
　　“那火——”
　　谢洵意甚至没等她说完：“火锅也不行。”
　　谢蔷：“......”
　　看看此时的谢洵意先生，哪里还有刚才在礼堂大方又隐晦地对她说情话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布鲁斯说的一秒上头又一秒下头。
　　小姑娘幽幽看向窗外，指尖扣着窗沿，小小声：“哇，有人就是这样讨我喜欢的......”
　　像极受了委屈甩着尾巴独自坐在窗前不理人的小猫。
　　谢洵意忽地笑了。
　　声音不大，但谢蔷听得清清楚楚，转过头：“你还笑。”
　　“你前几天不是抱怨额头长了颗痘。”谢洵意将车开出停车位：“所以最近先别吃辣了，听话。”
　　最后谢蔷挑了一家泰式餐厅。
　　挺巧，两人一进去，谢洵意就被之前一位当事人拦住了。
　　“这么巧谢律师！”
　　这位当事人看着很惊讶又很开心的样子，看来谢洵意帮他处理的案子结果很如意。
　　谢洵意：“王先生，巧。”
　　“谢律师来吃饭是吧，我也刚来，一起？”
　　王先生乐呵呵摸着肚子，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往包间：“正好我还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就我表弟，他最近遇上了点事，想着找个律师......”
　　谢蔷乖乖跟在谢洵意身边。
　　落了座，服务员拿上菜单，滔滔不绝半天的王先生这才想起向谢洵意问起谢蔷的身份：“这位是？”
　　谢洵意：“远亲妹妹。”
　　“哦哦，妹妹。”
　　王先生客客气气同谢蔷握了个手，接着又目露疑惑：“您这远亲是有点远哈，妹妹是......哪个半球的呢？”
　　谢蔷有点怕他跟自己也那么滔滔不绝，谨慎选择了一个礼貌但不太好接的回答：“Bonjour， je suis fran?ais.”
　　王先生一懵：“啊？”
　　他茫然看向谢洵意：“这是在说什么？”
　　谢洵意：“......”
　　谢洵意：“她说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先生：“......哦哦。”
　　王先生挠挠头，语言不通，只能冲谢蔷和善笑笑，继续专心跟谢洵意滔滔不绝。
　　谢蔷就专心吃饭。
　　很神奇的是，谢洵意明明是在跟王先生说话，却每次都能很精准地把她需要的东西递到她手里。
　　有时候是杯子，有时候是纸巾。
　　甚至连她差点碰掉的汤匙谢洵意都能及时帮她接住放回原位。
　　可谢蔷抬头看过去，谢洵意依旧在认真谈工作，没有看她。
　　好像在她身上藏了一直眼睛一样，只看她一个。
　　谢蔷摸摸耳朵，用指尖把汤匙勾进手心，低头继续吃饭。
　　等她吃完了，王先生还没说完。
　　她也不急，拿出手机回消息，很安静地不打扰他们。
　　本想着看看刚刚话题有没有被揭过去，结果一打开群：
　　【懂什么叫互补吗？既然能吸引谢律师，肯定是因为这个姑娘身上有谢律师没有的东西，比如性感大胆，热情似火！】
　　【我懂！就像，日和月，冰与火，蛇妖配法海！】
　　【大胸细腰，短发文身，慵懒魅惑的辣妹！】
　　【我立刻磕起来了啊家人！】
　　谢蔷：“......”
　　不是很懂法海是什么。
　　谢蔷刚想去搜索一下——
　　【不像，我觉得这个姑娘是个乖乖女。】
　　【我也觉得，而且谢律师说了她很优秀，那一定是非常聪明。】
　　【我法学院的朋友坐前排，她说了，谢律师说起喜欢的人时，眼神一下温柔到爆炸，说明那个姑娘肯定也很温柔。】
　　【肯定是长发，又温柔，又乖巧，又漂亮，又聪明，又优秀。】
　　【你说的......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谢蔷一下心都提起来了。
　　真是不敢再放任他们继续往下说，否则谢洵意在追她的消息明天说不定就要在学校传开了。
　　【谢蔷】：不是，她不温柔，也没留长发！
　　【谢老师！您终于出现了！】
　　【求告知！】
　　【一手资料炫我嘴里靴靴/亲亲】
　　【谢蔷】：其实......就是前面同学说的那样。
　　【谢蔷】：她就是个大胸细腰，热情似火，性感奔放的辣妹。
　　【谢蔷】：真的很辣。
　　作者有话说：
　　我的评价是别给自己挖坑（微笑
　　-感谢在2023-06-16 23:11:42~2023-06-17 22: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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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全世界最好的小意◎
　　晚饭结束, 王先生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再次对谢洵意发出邀请：“谢律师，正巧我有几个朋友也在附近, 还搞了个挺热的局，要不要一起再过去看看？”
　　“多谢好意。”谢洵意拒绝：“不过抱歉，我妹妹不习惯那种场合。”
　　王先生：“嗨呀，小问题, 我这就安排个车先送——”
　　“不必。”谢洵意：“家里还有事, 就不奉陪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 王先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邀请：“好吧, 看来今日不巧，那我们下次再约, 我表弟的事就要拜托您了哈。”
　　谢洵意：“应该的。”
　　三人一起乘电梯下楼，王先生赶着去找朋友, 脚步匆匆地回头冲他们摆摆手：“走了啊, 谢律师再见, 妹妹也再见。”
　　谢蔷跟着摆手：“Au revoir.”
　　王先生一乐：“嘿, 这句我听懂了, 再见再见。”
　　人走远了，谢蔷转头看谢洵意：“Comment ne pas venir avec lui?”
　　谢洵意略略挑了挑眉。
　　谢蔷就是故意的，笑眯眯像只狡黠的猫：“Tu ne comprends pas?C'est si simple.”
　　谢洵意听不懂, 便不予回应, 提步往停车处走去。
　　谢蔷却觉得发现了新大陆, 觉得好玩, 跟着谢洵意旁边执意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他说话：“Pourquoi m'ignorer?”
　　“Es - tu en colère?”
　　“Besoin que je vous enseigne le fran?ais?”
　　几个小姑娘在路边等车, 听见声音好奇转向他们, 又惊艳于他们过于优越于常人的外貌, 忍不住跃跃欲试地想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谢洵意的车碰巧就停在他们旁边。
　　走近他们时，谢蔷还在一心一意逗谢洵意：“T'es muet?”
　　不想谢洵意在这时忽然开口：“嗯，我也喜欢你。”
　　谢蔷笑容一凝：“？”
　　小小一阵惊叹从侧边探出来。
　　谢洵意抬头淡淡望去，几个小姑娘连忙捂住嘴，抱歉冲他笑笑。
　　正好车来了，几个人推推搡搡上车，眼睛还在往这边偷瞄，细碎的低于声随着风蹿进谢蔷耳朵。
　　“妈妈，好可爱啊。”
　　“是法语吗？”
　　“蹦蹦跳跳绕着男朋友告白真的好甜......”
　　谢蔷瞪着眼睛，脸又涨红了：“Je ne parlais pas de t'aimer.”
　　谢洵意淡定：“知道了，不用一直说。”
　　谢蔷：“？？？”
　　“Je ne confesse pas！”谢蔷说完，看谢洵意貌似又要开口，连忙用中文特别认真强调一遍：“我没有在告白。”
　　谢洵意：“是么？”
　　谢蔷郑重点头。
　　谢洵意拿出车钥匙：“听不懂，一律按表白处理。”
　　谢蔷：“......”
　　“哥哥，做人至少不能这么厚颜无耻。”
　　“对了谢律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谢蔷下意识转过头，两道目光隔空对上，两个人都是一愣。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谢洵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王先生还有事吗？”
　　王先生：“啊，哦，就是突然想起我表弟那事还有个遗漏了细节忘了告诉您。”
　　三两句补充完了，王先生再次看向谢蔷，又是一脸疑惑愕然：“妹妹你刚刚是在，说中文吗？”
　　谢蔷：“......”
　　谢蔷正色：“Je ne sais rien， je ne suis qu'insulaire.”
　　王先生理解不了，再次转向谢洵意。
　　谢洵意默了默：“她说她只是个岛民。”
　　王先生：“啊？”
　　谢洵意：“不过岛上的人偶尔也会来两个中国人。”
　　王先生：“啊......”
　　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离开之前，王先生还是再一次向谢洵意发出了诚挚邀请，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希望他能去。
　　然后溜被谢洵意再一次拒绝。
　　上了车，谢蔷问谢洵意：“他好热情，哥哥你真的不去吗？”
　　“懒得去。”谢洵意拉过安全带：“何况我去了，你怎么办？”
　　谢蔷顺手捞起抱枕：“没关系呀，我可以自己先回去。”
　　而且看刚才那位王先生的意思，很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用。”
　　谢洵意启动车子，缓缓驶入车流：“在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聚会和陪你回家之间，我还是能分清主次。”
　　无人地，一只安静卧睡的小鹿忽然被一片落下的树叶沾着鼻尖，伸展四肢小小蹦哒了一下。
　　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谢先生为什么总是可以顶着那样一张高岭之花的脸，以及一副淡然自若口吻，轻而易举说出让她不淡定的话。
　　谢蔷靠进椅背，抱着抱枕的手轻轻蜷了蜷，又漫无目的地松开：“喔”
　　眼神忽然在车厢里有点无处安放。
　　而谢洵意却对自己云淡风轻掀起的波澜一无所觉，在拐进林荫路口时忽然问她：“要买花吗？”
　　*
　　*
　　从餐厅回去的路上没有花店，路过家门口时，谢洵意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开了一程，最后停在最近一家花店前。
　　谢蔷想要铃兰，可惜进去之后就被店主告知店里最后一束铃兰已经提前被人订了。
　　“是今早一位母亲为她过生日的女儿订的。”
　　店主说：“这个季节不是铃兰正常花期，全城进货量都很少，如果你们想要也可以提前订，不过下一批可能要等到下个月了。”
　　下个月也太久了，谢蔷四下望了一圈，改选了月季。
　　品种中又数粉色丰花开得最盛，店主挑了醒得最好的几支开始包装。
　　谢蔷把店里放着的花都看了一遍，想起什么，问谢洵意：“林阿姨店里最近有进什么特别的新花吗？”
　　谢洵意：“什么样算特别？”
　　谢蔷：“特别......贵？”
　　谢洵意勾了勾唇：“应该暂时没有能贵得过那几支芍药的了，想看的话过一阵带你回去。”
　　谢蔷本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为难：“哥哥，我是不是应该尽量不要和林阿姨经常见面啊？”
　　谢洵意：“为什么？”
　　谢蔷：“你不是说我和林阿姨八字不合，会挡她财路吗？”
　　谢洵意看着她，忽然陷入沉默。
　　一旁包花的店家自然也听见了，包花动作慢下来，几番抬头去看谢洵意，眼神复杂，甚至有些一言难尽。
　　直至后者坦然开口：“没有什么八字不合。”
　　谢蔷：“嗯？”
　　谢洵意：“骗你的。”
　　谢蔷缓缓睁大眼：“为什么？？”
　　谢洵意作为行骗人过错方，还挺有理：“如果我不那样说，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认我妈做干妈了？”
　　谢蔷：“对呀。”
　　谢洵意：“那我怎么办？”
　　谢蔷：“什么你怎么.......”
　　谢蔷：“......”
　　她失语半晌，默默转向店主蹲在她身边：“你好，可以用浅绿色的包装纸吗？丝带我想要白色的纱，谢谢。”
　　店主看见她背对男人时压不住要上扬的嘴角，也跟着笑起来：“当然。”
　　花包完，白纱带没了。
　　店主让他们稍等，转身去库房拿。
　　谢蔷欣赏着她的月季，眼睛一转又想到什么，再次狐疑地去看谢洵意：“哥哥，不能加其他专业学生的事，不会也是你编的吧？”
　　谢洵意：“怎么忽然这么聪明？”
　　谢蔷被他气笑了：“骗子，赔我八块八毛八。”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按照中国规矩假一要赔三的，所以要你赔六，八块八毛八乘以六。”
　　谢洵意：“可以，一共多少？”
　　谢蔷张口，顿住，再张口，再顿住......
　　八点八八乘以六等于......
　　等于......
　　笑意从谢洵意眼底一闪而过。
　　谢蔷尴尬地咳了两声，扭回脑袋：“算了，不跟你计较。”
　　可是该说不说，有件事她真的很好奇。
　　于是没撑过两秒又回头：“你加了季然，你们都聊了什么？”
　　谢洵意：“没聊什么。”
　　谢蔷：“一句话也没说话吗？”
　　谢洵意：“倒也不是，说了两句。”
　　谢蔷追问：“什么？”
　　谢洵意简单回忆了一下：“他冒昧跟我问了一下能不能加你的联系方式。”
　　谢蔷：“然后呢？”
　　谢洵意：“我觉得太冒昧，就删了。”
　　谢蔷愕然一阵，虽然很不厚道，但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孙姐，孙姐。”
　　外面修花枝的店员快步进来：“今早订了铃兰的顾客来拿花了。”
　　老板的声音从库房传出来：“哎，我现在空不出手，你给拿一下，已经包好了，粉荔枝旁边的小几上就是。”
　　店员：“好嘞，那我拿出去了。”
　　谢蔷跟着往外看。
　　一个带着绒帽穿着大衣的女士等在外面，低头正看手机，店门和路灯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身形看着十分眼熟。
　　店员将花交给她，对方略微抬头致谢时，谢
　　蔷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很意外的，是她妈妈，安倩。
　　安倩应该是赶着时间，没有看见谢蔷，甚至是没有往店里面看一眼，拿上花很快离开了。
　　谢蔷目光却一直忘了收回。
　　真巧，这样也可以遇见。
　　原来今天是陈声声的生日啊。
　　人类的情绪真的很奇怪，它好像总是不受大脑的控制。
　　明知道不值得，明知道她已经不爱自己了，可就算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崩溃大哭，也很难忍着不会感到失落。
　　还有，一点难过。
　　老板找到白纱丝带出来了，绑在花束上系成漂亮的蝴蝶结递给谢蔷：“来，好了。”
　　谢蔷接过抱在怀里。
　　月季也很漂亮，由内向外扩散的□□色，像含妆羞怯的少女。
　　只是谢蔷看着它，想着那束铃兰，心里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今夜天气很好，星光满布，只有她头上飘来了一片乌云。
　　好在很快又有一只手帮她拂去。
　　再揉一把她脑袋。
　　干燥温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将她飘忽的心揉回实处。
　　“走吧，回家了。”
　　驱车到家10点不到，时间还早。
　　谢蔷把花放在八音盒的旁边，无言盯着发了会儿呆，就想回房间了。
　　刚走两步，就被谢洵意叫住。
　　“怎么了吗哥哥？”谢蔷回过头。
　　谢洵意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她微微垂下的眼角：“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小顾捧场王不必说，青辉就是个禁不住诱惑的体制。
　　读书时候作业没做完，朋友一叫就什么也不管了，屁颠屁颠往外跑。
　　现在工作了是工作没做完，谢洵意一叫就立刻搁下手，屁颠屁颠上线了：“在线等了哈，赶紧进组！”
　　谢蔷有段时间没玩了，还想着会不会忘了怎么玩，结果上线一看。
　　差点不认识自己。
　　不可置信，来回反复确认账号：“这是我的号没有错吧？”
　　怎么金光闪闪的，这么漂亮？
　　小顾：“哇塞蔷蔷，怎么你连这套至尊无敌皇冠vvvip外观也有，太厉害了，真的好好看！”
　　青辉语气不明：“哇哦，6。”
　　谢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些的。
　　而且不止身上这套，原本空荡荡的衣柜也被填满了。
　　五彩斑斓各种裙子各种帽子……
　　甚至连她的武器和背包都有了新衣服。
　　谢蔷：“？？？”
　　谢蔷愕然转向谢洵意：“哥哥，这个游戏发生了什么？”
　　谢洵意面不改色：“之前官微抽奖活动，我用你的账号顺手试了一下，正好中了。”
　　谢蔷：“抽中我吗？”
　　谢洵意：“嗯。”
　　谢蔷：“这些都是奖励？”
　　谢洵意再度点头。
　　“哇。”谢蔷整个眼睛亮晶晶，她很很喜欢这些裙子。
　　每一件，every！
　　“谢谢哥哥！”
　　小顾对这个游戏外观的了解可比谢蔷多，哪件珍稀，哪件罕见，什么都知道。
　　两个小姑娘开始在组队界面热切讨论穿哪件。
　　谢洵意手握队长头衔，也不催促，等着谢蔷一件一件慢慢试穿。
　　唯有被晾在一边的青某闲人，穿着件裤衩无所事事在大厅跑了一圈，最后来到谢洵意面前，阴阳怪气：“哥哥运气真好，也帮我中一个呗。”
　　谢洵意掀起唇瓣，凉薄吐出一个字：“衮。”
　　游戏不愧是疗愈心情的神器！
　　即使谢蔷穿了漂亮裙子也只是从一个菜比变成了花里胡哨的菜比，即使她还是一进游戏就只能跟在谢洵意后面被他保护，捡他人头。
　　但是她还是觉得玩得很开心。
　　花店的不美好的小偶遇被抛在了脑后。
　　工具人而不自知的青辉跟着谢洵意上了一晚上的分，有点上头，在谢蔷困了下线睡觉之后还想拉着谢洵意继续，可惜被无情拒绝。
　　青辉：“干嘛，你也要睡了？”
　　谢洵意：“有点事。”
　　他保持着游戏麦，打开同城购软件看了下。
　　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烊了，头像灰下来，显示非营业时间无法联系。
　　谢洵意：“有没有花店的联系方式？”
　　青辉：“花店？我留花店联系方式干嘛？”
　　小顾：“有啊有啊，我有微信，谢律师你要哪家的？”
　　谢洵意：“你有多少？”
　　小顾：“嗯，保守估计五六十个吧！”
　　谢洵意：“......”
　　青辉：“？？？”
　　青辉：“你加这么多花店干嘛？”
　　小顾：“现在花太贵了啊，好看的我买不起，只能努努力在朋友圈种个花海了，谢律师你说要哪个，大店还是小铺，近的还是远的？”
　　谢洵意：“大店，远近都行。”
　　言罢又想到什么，改口：“算了，全部吧。”
　　小顾啊了一声：“全部？有点大工程啊，不然谢律师你告诉我你要问什么，我直接帮你先群发筛一波。”
　　也行。
　　谢洵意：“辛苦帮我问下，谁家有铃兰。”
　　*
　　*
　　谢洵意将所有事情都堆在上午处理完，一到中午就离开了律所。
　　青辉和小顾守着群一直没等到消息，最后还是青辉主动戳了谢洵意。
　　【青辉】：怎么样？买到没？
　　【小顾】：期待一个好消息～
　　然而半个小时后收到回复：
　　【谢洵意】：没有。
　　【青辉】：没买到？那你这一下午不是白跑？
　　【小顾】：怎么会买不到，那几家花店的老板都说有铃兰的啊。
　　【谢洵意】：两家店的花运输太久醒花失败，花快枯了。
　　【小顾】：那还有两家呢？
　　【谢洵意】：他们没有风铃草。
　　【小顾】：没有？可是他们都发了我图唉。
　　【小顾】：/图片/图片
　　【小顾】：看。
　　【谢洵意】：这是夏雪片莲和雪滴花。
　　嗯？？？
　　小顾空有朋友圈一片花海，实际上大花不认识几个，百度一搜，还真是。
　　同一种花干嘛要不同种类地开两三遍，无语。
　　【小顾】：拉黑举报了/保佑
　　【小顾】：这几店又是城南又是城北的，全跑一遍都绕城了吧，谢律师好苦(T …T)
　　【青辉】：老谢，去花鸟市场看看。
　　【青辉】：我刚问过，我有花鸟市场的朋友说那边儿可能有，你都不用买一捧了，直接买一盆。
　　谢洵意从最后一家花店出来，掉头往花鸟市场。
　　到了之后，车子只能停在门口不能进去。
　　谢洵意下车往里走，过了很长一段水产动物的街道，才进入花草树木的区域。
　　前面问了几家店，照旧是那些回答：“铃兰？喔鹿铃草是不？没得那个。”
　　“现在不是鹿铃草花期得嘛，你五陆月里头过来，那就肯定有，现在莫得。”
　　“铃兰，现在没得那个哦，要不你看哈其他嘞？”
　　谢洵意一路往前问，眼看快到宠物区域，依旧无所获。
　　而就在他以为这一趟也将要白跑时，盆栽园一位老大爷给他指了路：“巧嘛，那边儿，看到没，青瓦房子那个店店有个老头儿，他屋头有，他就喜欢搞这些反季花草。”
　　谢洵意道了谢，循着他指的方向过去。
　　青瓦房的绿植店，和其他店一样堆满了各色花草，谢洵意还没进店门，就一眼看到了右侧架子上开得正盛的几盆铃兰。
　　总算能松口气。
　　然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
　　“这个啊，这个不卖的。”
　　店主不知道从哪里挖土回来，塑胶围裙上糊了一层，手洗了半天才能拧瓶水喝：“我幺儿喜欢，我留给他回来拿的。”
　　看着有三四盆，谢洵意试图高价买一盆。
　　然而店主也很坚持，说不卖就不卖。
　　这么久才找到，现在放弃确实不甘心。
　　谢洵意退出门店，打算给青辉打个电话，问问他口中那位花鸟市场的朋友和这位店主有没有什么交情。
　　拿出手机，群里一直未曾吱声的杜明清忽然冒泡了。
　　【杜明清】：铃兰？
　　【杜明清】：还要吗，我有。
　　【小顾】：！！！救星！！！
　　【青辉】：我去，你有你不早说，看把你偶像都溜成什么样儿了。
　　【杜明清】：刚在见当事人，暂时没空看消息。
　　【杜明清】：你们没艾特我。
　　【青辉】：昨晚上就说起了，还刚刚呢。
　　【杜明清】：/图片
　　【杜明清】：昨晚群里没有聊天记录。
　　【青辉】：我们游戏里说的。
　　【杜明清】：哦，你们昨晚打游戏也没叫我。
　　【青辉】：……
　　【谢洵意】：花在哪儿？
　　【杜明清】：我爸那儿，花鸟市场找这家店，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杜明清】：/图片
　　谢洵意放大了杜明清发来的图片，抬头跟前面的店铺对照了一下，又跟里面围裙脱到一半的大叔对上视线。
　　谢洵意：“……”
　　或许有的时候不绕一下弯子，就真的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绕这个弯子。
　　“原来你就是谢律师啊，嗨，我经常听我幺儿提你。”
　　“难得难得，你咋找这儿来勒哦，也是厉害，给你包最好看这盆了哈。”
　　“回去记到放在暖和点，半荫凉地方，经常浇水保持土壤湿润……”
　　谢洵意认真听着杜爸嘱咐，不时点头。
　　余光里忽然有团小小的影子一晃。
　　他偏过头，正对上一双懵懂圆溜的小猫眼。
　　*
　　*
　　【青辉】：蔷蔷，你哥哥回去没？
　　【谢蔷】：还没有，怎么啦？
　　【青辉】：啊，没怎么，就是想问问他今天跑，遍，了，芙城，最后到底有没有买到11，月，开，花的铃兰给你带回去呢？
　　【青辉】：拘谨而腼腆的微笑jpg.
　　什么奇怪的断句。
　　谢蔷还没懂，就听见门口有开门的动静。
　　她立刻放下手机小跑着过去。
　　迎面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谢洵意，而是他手里那盆花期正盛的铃兰。
　　真的很漂亮。瘦长的叶子郁郁葱葱，一串串铃兰堆叠挤在中间。
　　刻意喷上去的水渍还没有干透，折射出晶莹透明的光，更显得整盆花清丽新鲜。
　　谢蔷被狠狠惊艳到，眼睛粘上：“好漂亮，哥哥你在哪儿买到的？”
　　“市场。”盆栽不重，谢洵意就顺势递到她手上：“路过时看到，顺便买了。”
　　“市场竟然有铃兰，好神奇，我以为这个季节……”
　　谢蔷说着说着，声音渐小。
　　小老外终于慢了很多拍地反应过来，刚刚青辉刻意跟她强调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跑遍了芙城。
　　11月开放的铃兰。
　　一盆铃兰的重量能有多少。
　　一小只花盆，一抔土，自从叶和花。
　　一点也不重，连她都可以轻松抱在怀里。
　　可同时好像又很重。
　　压得她手发麻，心也坠得沉甸甸。
　　她看着不应季却灿烂盛开的花，忽然有些恍惚，几度张嘴才找我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不是非要铃兰……”
　　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有喜欢到一定要拥有。
　　“就算买不到也没关系的……”
　　即使买不到也没关系的。
　　让她介怀的，从来都不会是一束没有买到的铃兰。
　　“蔷蔷。”
　　谢洵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隔了一层壁，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我在追你。”
　　听得谢蔷怔忪。
　　而下一秒，这层壁碎了。
　　“我在追你，讨你开心不过是我最基本的诚意，是我自愿，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跑遍了花店送你铃兰也不是因为你想要，只是因为我想送。”
　　“你喜欢，而我想送给你，仅此而已。”
　　谢洵意的话音落下，散在空气中。
　　无名饱胀的情绪从胸口一直堵到嗓子，谢蔷忽然觉得喉咙缩得厉害。
　　冒出的气体又顺着一路冲上鼻腔，又酸又涩，挤得眼眶发胀。
　　她抿嘴吸了口气，忽又听得又粘又软一声叫唤。
　　才刚抬起头，就见谢洵意从兜里不知掏个什么出来放在手心，递到她面前。
　　咪。
　　又是一声叫唤。
　　是只小奶猫。
　　小小的，软软的，漂亮的长毛三花。
　　一路被揣回家来，也不怕生人，搁着下巴摊开四肢舒舒服服趴在谢洵意掌心。
　　偶尔咪一声，像是示意自己还活着。
　　谢蔷愣愣看着它，它也呆呆看着谢蔷，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出奇相似。
　　“哥哥……”
　　“这不是哥哥。”谢洵意似乎笑了一下，纠正她：“这是妹妹。”
　　“买花时，它就在旁边看着。”
　　“挺可爱的，想着买回来一起送给你，万一爱屋及乌，你也许就愿意留下了。”
　　谢蔷视线模糊成一片。
　　她努力睁大眼，想要把挡在眼眶的东西憋回去，哑了嗓子，却还想装作无事：“喔，什么叫爱屋及乌啊？”
　　不想谢洵意反问：“怎么A开头的成语到现在还没背完？”
　　“……？”谢蔷的哽咽瞬间卡在喉咙。
　　谢洵意沉吟：“看来自由学习效果并不显著，确实很久没有做试卷了。”
　　“哥哥。”
　　谢蔷闷声叫他，声音里不止有鼻音，还有委屈：“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跟妈妈分开了，现在又一个人从法国来了中国……”
　　忽然间发顶一热。
　　就像昨天在花店时一样，谢洵意忽然伸过手来，不轻不重揉揉她脑袋，语气带笑：“逗你的，给它起个名字吧。”
　　“它要一直陪着你了。”
　　兜不住的眼泪漱然滚落。
　　打在铃兰花蒂上，又顺着下垂的花朵融入土壤，消失不见。
　　“叫，叫寻寻。”
　　情绪如泄洪，谢蔷哭腔和眼泪止不住，却还坚持要发音正确：“我想它叫寻寻。”
　　谢洵意弯下腰与她对视，指腹擦过小姑娘通红的眼角，口吻似有些无奈。
　　而更多的却是无底线的纵容，千丝万缕，恨不能将她整个包裹溺留在其中：“ 有人怎么把我的名字给它了？”
　　“你又不是寻寻。”
　　谢蔷紧紧抱着她的铃兰，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洵意，眼睛一眨，赤诚滚烫的泪就跌进了他的掌心。
　　“你是小意。”
　　全世界最好的小意。
　　作者有话说：
　　弱弱发出一声：想……要……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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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热烈纯粹的爱意◎
　　【谢蔷】：布鲁斯, 快看呀，我有小猫啦！
　　【谢蔷】：/图片/图片/图片
　　【谢蔷】：/视频
　　【布鲁斯】：WOW！好可爱的小猫！它的名字肯定也很可爱！
　　【谢蔷】：它叫寻寻(*^ ^*)
　　【布鲁斯】：果然可爱！不过看起来好像没有精神。
　　【谢蔷】：它刚刚吃了晚饭，好像要在我的枕头上睡着了。
　　【布鲁斯】：原来是困了。
　　【布鲁斯】：不过宝贝, 你怎么会忽然买猫，之后托运回国很麻烦吧，我已经听过太多小可爱托运发生意外的新闻了/难过
　　【谢蔷】：不是我买的，是哥哥送给我的。
　　【谢蔷】：和铃兰一起。
　　【谢蔷】：/图片
　　【谢蔷】：你知道的布鲁斯, 这个季节很难买到铃兰, 他快把这座城市找遍了。
　　【布鲁斯】：那的确是很厉害！
　　【布鲁斯】：我佩服他寻找铃兰的毅力, 但是不包括小猫。
　　【布鲁斯】：他想让你被小猫可爱死, 然后为了小猫留在中国对吗？诡计多端的男人，和我那装病钻我被窝的男朋友一副德行。
　　布鲁斯佩服谢洵意, 而谢蔷很佩服布鲁斯。
　　这样拐弯抹角的事情，他竟然也可以一猜即中。
　　【布鲁斯】：那你打算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布鲁斯】：哦不, 我的意思是告白。
　　【布鲁斯】：你被他的诡计多端拿捏到了, 准备和他谈恋爱了对吗？
　　布鲁斯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铃兰被谢蔷放在窗台上最好的位置, 入夜晚秋的凉风一吹, 载着恬淡的香味弥满房间。
　　寻寻躺在她怀里, 困得已经翻肚皮了，还试图努力睁眼睛，用爪子去玩他的头发。
　　谢蔷低头看了一会儿, 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小肚皮。
　　哭过的眼眶还轻微肿着, 目光回到手机, 依旧抑制不住在看见这句话时唇畔上扬的弧度。
　　【谢蔷】：为什么不呢？
　　【布鲁斯】：好吧, 作为你的朋友, 在这个时刻我只能恭喜你了。
　　【布鲁斯】：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他？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
　　【谢蔷】：等他下一次跟我告白怎么样？
　　【谢蔷】：嗯......不行, 他好慢, 万一下一次是很久之后怎么办？
　　【谢蔷】：我可以提示他吗？
　　【谢蔷】：一周后？五天后？还是三天后？
　　【谢蔷】：三天，三天听起来也很长了。
　　【布鲁斯】：少女，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迫不及待了。
　　【布鲁斯】：既然这样又何必等待，我觉得不必管多少天，你立刻就可以去告诉他了。
　　布鲁斯提醒了谢蔷。
　　对呀，为什么要等呢？
　　既然已经等不及，那她现在立刻就可以要去告诉他。
　　寻寻差一点就要睡着了，又被忽然抱起放到一边。
　　小猫睡眼惺忪，摇摇晃晃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小姑娘轻快翻身下床，来不及穿鞋，像只破茧刚见新世界的蝴蝶，光着脚一路跑到门口。
　　只是手放上门把，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她转身重新扑回到床上，滚进被窝再次抱起小猫。
　　【谢蔷】：不能这么着急。
　　【谢蔷】：他明天还要出差，今晚睡不着的话，明天会影响工作。
　　【谢蔷】：我等他回来^ ^
　　-
　　这次出差突然，好在耗时不长，估计也就一两天。
　　一早青辉就过来蹭车了，谢蔷早上有课，他正好跟着谢洵意一起送谢蔷去学校。
　　打工人一天的怨气从早起开始。
　　青辉：“真烦啊，有事不能早点说，非要全堆到一个时间，他是屎壳郎吗这么爱堆粪球？”
　　青辉：“最倒霉的就是遇见这种当事人，上来就是隐瞒情况，往里抠一点就能发现全在撒谎。”
　　青辉：“下次再遇见这种真的，直接推甩出律师通讯录让他们去祸害别人，这钱谁爱挣谁挣，咱不缺好吧。”
　　......
　　整整抱怨了一路不停歇。
　　到了芙大门口，谢洵意靠边停下车：“可以了，安静会儿。”
　　青辉：“我只是在念出你的心声，你确定要失去我这个嘴替吗？”
　　谢洵意提醒道：“工作是你接下的，我只是陪你跑一趟。”
　　“你这是什么话？”
　　青辉不可置信：“老同学，你有怨言了是吗？你忘了前段时间是谁把宝贵的出国机会让给了你吗？”
　　谢蔷刚下车就听见这么一句，不禁回头：“是去巴黎那次？”
　　青辉哼哼：“怎么不是呢。”
　　谢蔷看向谢洵意，静默两秒，还是觉得非常神奇：“额尔竟然没有冤枉你。”
　　谢洵意：“确实，所以我夸他了。”
　　某人被发现了秘密，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坦然得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味道。
　　谢蔷无言以对。
　　压着嘴角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学校，
　　青辉撑着脑袋目送谢蔷走远，寻思半晌不对劲：“老谢，你是不是有点不行啊？”
　　谢洵意冷冷瞥过去。
　　青辉：“我说追人，我怎么感觉都没看见你有什么行动？”
　　谢洵意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什么行动。”
　　“就追人的行动呗。”
　　青辉给他科普典型：“ 我表弟之前追他女朋友，那阵仗可太大了，一天能打一百个电话，能发上万条消息，张口闭口不是爱你就是想你，见了面更离谱，眼珠子都恨不得扣下来粘人身上，然后你再看看你。”
　　他目光审视地上下打量谢洵意：“闷不吭声，大老远跑去法国一趟，回来又绕着芙城跑了个马拉松，光会做，到头来人蔷蔷什么都不知道，还得我帮你说。”
　　上班高峰期，高架上已经有堵车的迹象。
　　谢洵意望着前方路况，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会吓到她。”
　　毕竟告白那晚就是因为太过冲动欠缺考虑，把她吓得不轻。
　　所以，他现在只能谨慎维持着她能接受的距离，慢慢缩小，不敢再冒然靠近。
　　“真想在同学群里广而告之一下啊。”
　　青辉仰靠进座椅，刷着手机感叹：“看看这位女同学眼中的仙品，男同学眼中的鸿沟，春心一动立刻就被拉下神坛，畏首畏尾，生怕人小姑娘就不要他咯。”
　　谢洵意对他的挤兑全当没听见。
　　青辉瞄了他一眼，又收回：“在我面前装淡定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蔷蔷面前——嗯？”
　　话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东西，忽然捧着手机坐直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地刷了一会儿：“哟，哟哟哟，老谢，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谢洵意不搭理他。
　　不理就不理，青辉还是要说：“论坛快报，据可靠消息，谢律师的心上人原来是一位辣妹哈哈哈哈哈！”
　　谢洵意终于有了反应，皱起眉心：“什么？”
　　“是论坛同学们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青辉忍着笑：“说你的心上人肤白腿长，大胸细腰，热情似火，性感奔放，火辣得天上有地下无，勾得你魂儿都要飘了。”
　　对这种谣言，谢洵意只有四个字评价：“空穴来风。”
　　“你先别无聊啊，我还没说完呢。”
　　青辉又想笑了，使劲忍住：“谢律师心上人是个辣妹，好笑程度百分之十，第一个说谢律师心上人是个辣妹的人是蔷蔷，好笑程度百分之一千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洵意：“......”
　　“真的想不到，蔷蔷竟然还有一颗想做辣妹的心。”
　　“该说不说，蔷蔷硬件条件确实满足得很完美，但就是......实在是很难想象出辣妹版蔷蔷是个什么样。”
　　“热情似火，性感奔放，还得会勾人......”
　　太违和了。
　　青辉啧啧摇头，眼睛不经意扫过谢洵意。
　　青辉：“？？？”
　　青辉：“不是，大哥，你脸红个什么？”
　　“把车窗关上。”谢洵意目视前方，从容不迫换了个车道：“太热，开个空调。”
　　-
　　姜苒昨天刚从老家回来，带的禽肉瓜果蔬菜快要塞满后备箱。
　　新鲜蔬菜不能久置，索性隔日凑了几位女老师一起回家煮火锅，周四限定留守儿童小谢老师自然也在列。
　　到家分配任务各司其职。
　　谢蔷第一次在家吃火锅，做什么都新鲜，可惜碍于经验欠缺，只能被姜苒带着在一边做最简单的工作
　　——把冷冻食材往盘子里装。
　　“湘湘今天也不来吗？”谢蔷问姜苒。
　　算一算，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许湘了，一直没有来学校，在群里说话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是不是在忙什么别的工作？”
　　“没有哦，只是家里有一点事，正在处理中。”
　　姜苒三两句概括得很简单。
　　谢蔷：“很麻烦的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啦。”姜苒笑着将一小块黄瓜喂进她嘴里：“蔷蔷宝贝安心吃火锅就行~”
　　汤底准备好了，食材下锅，老师们围在桌边说说笑笑地聊天。
　　谢蔷擦干手正要过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她绕过桌子去拿手机，看清来电备注是谁后，又往阳台走了几步，才接起电话。
　　“哥哥。”
　　“吃晚饭了？”谢洵意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可能是在什么活动现场或者聚会上。
　　谢蔷：“快了，在苒苒家煮火锅。”
　　谢洵意嗯了一声：“记得别吃太辣，不留宿的话就早点回家。”
　　谢蔷：“好。”
　　谢洵意：“挂了去吃饭吧。”
　　谢蔷：“？”
　　谢蔷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时间，12秒。
　　谢蔷：“哥哥，你很忙吗？”
　　谢洵意：“有点。”
　　谢蔷：“那不用特意打电话提醒我了，我知道按时吃饭。”
　　谢洵意：“不是提醒。”
　　谢蔷：“嗯？”
　　“没有提醒你。”谢洵意音色恬淡：“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风吹动纱帘掀起一角，纤细美好的少女立在落地窗边，低垂的长睫下是泛起涟漪的湖泊，柔软清澈，微光粼粼荡漾。
　　她抿了抿唇：““还要多久结束啊？”
　　谢洵意：“9点左右。”
　　谢蔷点了点头，听见姜苒在喊她：“蔷蔷好了哦，快来吃啦。”
　　谢洵意：“去吃饭吧。”
　　谢蔷应了一声好，在电话挂断之前，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催促：“哥哥你早点回来啊。”
　　“小谢老师有一点点小事情想告诉你。”
　　回到桌前坐下，谢蔷正好听见她们在讨论前几天演讲的事。
　　“学生感兴趣也就算了，怎么你们老师还八卦呢？”
　　“八卦是人类天性，可不分年纪哦。”
　　“章潞安章老师你们知道吧？他和谢律师大学就认识，演讲之后我听他说起过谢律师学生时期的一些事。”
　　“什么事？”
　　“就是说谢律师一直很受欢迎啊，走在哪里都是发光体，对他有好感给他递情书告白的女同学数不胜数，从芙城能排到法国去。”
　　“夸张了吧，递情书那不是小孩儿才会做的么？”
　　“不排除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是不可否认，谢律师他确实很受欢迎不是吗？”
　　“所以他大学时期谈了几场恋爱？”
　　“没有，一次没有，所以章老师说他也很好奇，这位勾得老铁树都开了玫瑰花的辣妹究竟何方神圣。”
　　“辣妹？这又是什么新词汇？”
　　“哈哈你不知道吗？论坛上都传遍了，谢律师心上人是个性感辣妹，据说消息来源可靠，是......”
　　陈老师话音拉长，忽然将看向谢蔷，笑起来：“我们还在这儿瞎猜呢，怎么都忘了谢律师妹妹就在场吗？”
　　“对呀，我们近水楼台，有什么直接问小谢老师不就行了。”
　　“小谢老师，你哥哥心上人真是个辣妹？”
　　谢蔷语塞，忽然理解到了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
　　早知道不说那么夸张了。
　　她挣扎了一下，试图挽回未来形象：“其实也......也不是很辣，就一般吧。”
　　“一般是指什么一般？是没有大胸长腿，还是没有性感奔放？”
　　谢蔷：“......”
　　谢蔷厚着脸皮：“大胸长腿还是有的......性感，应该勉勉强强也可以试试，奔放，奔放可能有点困难，具体得看到哪个程度......”
　　忽然噗嗤一声，把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姜苒连忙掩嘴，只剩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开口替辣妹解围：“哎呀，你们别为难蔷蔷了，估计是谢律师叮嘱了不让外传的。”
　　“你们想想，那天谢律师是不是说了他心上人也在现场？那就证明她有可能是我们学校的人，要是被扒了马甲，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有救了。
　　谢蔷默默端起饮料一饮而尽。
　　压惊。
　　“有道理，那我还是不八卦了。”
　　“其实也不是好奇究竟是谁，只是蛮想知道到底是多优秀的姑娘，能让谢律师这样的男人都义无反顾去追求。”
　　“所以是换做你立刻就会答应的意思吗？”
　　“我犹豫一下都算我输OK？ ”
　　唯有陈老师看破一切：“得了，你们现在是这样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可不一定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确实也是，就算我想答应，我的良心也不同意啊。”
　　“见色起意的心动一毛不值，总也得要抱有同样热烈纯粹的爱意，才算对得起那么诚挚坦然的喜欢吧。”
　　*
　　*
　　晚餐结束，老师们帮着收拾了桌面客厅很快告辞了。
　　姜苒将茶几上几个空果盘收进厨房洗干净，出来一看，只剩谢蔷坐在沙发上认真抠着一颗橘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姜苒过来了，谢蔷抬头，欲言又止。
　　姜苒在她旁边坐下：“怎么啦宝，想说什么？”
　　谢蔷的犹豫写在脸上，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叹息着放下橘子，发现手上都是橘子皮溅上去的气味，凑近闻一下：“......我去洗个手吧。”
　　姜苒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茶几上的水渍，顺便问谢蔷：“蔷蔷，反正你哥哥不在家，今晚要不要就留下来跟我一起睡？”
　　卫生间里没有回应，姜苒抬头望了一眼：“蔷蔷？”
　　“苒苒。”谢蔷惨兮兮的声音终于传出来：“我那个，脚好像扭了。”
　　姜苒：“啊？”
　　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洗了手把水弄到地上，谢蔷穿的一次性拖鞋，加上本人人在魂不在，踩上去就出事。
　　还好她反应快扶住了洗手台，不然出事的可能就不止一只脚了。
　　姜苒扶着她回去坐下，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
　　“哎，还好 ，没拧到骨头。”
　　姜苒作为舞蹈老师，对脚周围各种扭伤不能更清楚：“可能会肿一下，不过问题不大，冰敷休息两天就好了，今晚就在我这睡啦？明天再请个假休息，下周之前就能好了。”
　　谢蔷差点答应，不过及时想起家里最近多了只小祖宗，铲屎官失去一半自由了，要回去帮它铲屎，换水，倒猫粮。
　　姜苒也不放心她这样一个人，收拾收拾就跟她一起回去了。
　　夜幕降临，早过了高峰期，一路通畅。
　　谢蔷坐在副驾，扭到的地方过了最初的刺痛，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前提是只要她不动。
　　车载音响放着纯音乐，路边落下的灯影一下接着一下闪过去。
　　她靠在椅背，抬了一点掌心，看光从她掌心里络绎飞逝，像飞快倒退的琴键。
　　直到红灯逼停了车辆。
　　一束光停在她手里。
　　她看着，忽然就想到了第一天来芙城的时候。
　　那天谢洵意去接她回家，艳阳天，她坐在空调凉爽的车子里，也是像这样，偷偷用手去接阳光。
　　“苒苒。”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怎么才能算是热烈纯粹的爱意呢？”
　　姜苒侧目：“热烈纯粹的爱意？”
　　谢蔷没有躲开姜苒的注视。
　　她想，如果她问，那她就坦诚地都告诉她。
　　然而事实是姜苒什么也没有问。
　　她只是在谢蔷点头后收回了目光，认真帮她思考：“我想想啊，热烈纯粹的爱意......大概就是满心盛放着一个人，他会变成你的情绪中转站，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他会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无论任何时候在你眼里，他永远特别，永远明亮灿烂，不可替代。”
　　“它包含了很多东西，它们很复杂，很难用言语描述清楚。”
　　“但同时它又很简单，简单到可能一个眼神就能明晰。”
　　“更神奇之处在于也许你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只是需要再用心一点，慢慢去发现。”
　　*
　　*
　　“咪——”
　　才不过一个下午没见，寻寻的粘人程度成倍往上翻。
　　姜苒一进门它就翘着小尾巴迫不及待跑过来，在人脚边边叫边蹭，等姜苒蹲下摸它了，它才发现蹭错了人，连忙蹦蹦跳跳回到谢蔷脚边重新蹭。
　　“好可爱啊~~~~”
　　姜苒托腮看着小猫，粉红泡泡从头顶直往外冒：“小乖乖，告诉姨姨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蔷也小心翼翼蹲下，抱起小猫对姜苒挥挥爪子：“你说姨姨你好，我叫寻寻~”
　　姜苒：“寻寻？”
　　谢蔷顾着逗小猫咪，没有注意到姜苒忽然上扬的语气：‘是呀，我们叫寻寻，是吧，寻寻~’
　　直到对上姜苒意味深长的目光。
　　谢蔷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这个寻不是我哥哥的那个洵，是寻找的寻。”
　　姜苒喔了一声：“可是我也没有理解成那个洵呀，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哪个xun而已，怎么这么紧张？”
　　谢蔷：“......”
　　谢蔷：“寻寻的猫粮快没了，我去倒一些。”
　　她忘了自己是个伤员，起猛了，差点给自己伤上加伤。
　　还好姜苒反应快：“哎哟，好了好了，你别乱走了，去坐下冰敷着，其他交给我就行。”
　　姜苒心细，考虑周全，把伤患照顾得特别妥当。
　　谢蔷经过冰敷，再是一晚上休息，第二天就肿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姜苒早上满课，谢蔷醒过来时人已经走了，并且倒了猫粮铲了粑粑，桌上还贴心地给她留了早餐，以及一张画着小猫头的小便签。
　　可爱。
　　谢蔷心情很好地吃了早餐，猫会被窝又睡了个回笼觉。
　　中午起床给寻寻换水时，她好玩地把姜苒的便签放在它面前：“看看苒苒姨姨画的寻寻，可不可爱？”
　　“字也好漂亮对不对，和爸爸的字一样漂亮~”
　　然后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又回头品了一遍——
　　耳朵它自己就烧了起来。
　　迅速牵起寻寻的爪爪纠正：“刚刚妈妈说错了，爸爸还不是爸爸，现在......现在还是干爸爸，是干的，知道吗？”
　　寻寻全靠两只后爪立着，看着她还嚼着粮，一脸痴呆。
　　门口传来开门声，谢蔷第一反应是姜苒回来了。
　　可是很快又意识到姜苒打不开门，只会敲门，她随即眼睛一亮，放下寻寻单腿往门口蹦。
　　谢洵意看见谢蔷在家有些意外。
　　刚想问她怎么没去上课就发现她脚不对劲了，快步往前几步扶住她：“怎么了？”
　　“昨天在苒苒家不小心扭到了。”
　　谢蔷觉得没进医院都是小事：“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事情处理完就回了。”
　　谢洵意皱着眉将谢蔷抱起进屋放回沙发上，蹲下检查过她的伤处，确认过不严重了，脸色才转好。
　　“擦过药了么？”他问。
　　谢蔷：“冰敷过了，没有擦药。”
　　谢洵意去找药箱，临走前给她递了一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
　　谢蔷：“哇，礼物吗？”
　　谢洵意应了一声，拿着药回来时，谢蔷正在愉快试用她的新香水。
　　“是茉莉花。”谢蔷贴近自己手腕嗅：“好香。”
　　谢洵意走过来，她本能想和他分享：“哥哥，要闻闻吗？”
　　原本是想给他手上也喷一点，不过在她说完时，谢洵意就很自然地握起她的手，凑近轻轻嗅了嗅：“嗯，确实很香。”
　　他形似半跪地蹲在她跟前，动作像是在俯身亲吻她的掌心。
　　呼吸喷洒，鼻尖短暂地碰到了她手腕内侧的皮肤。
　　谢蔷心口的小鹿不受控制蹦跶了一下，慢吞吞收回手：“就是很香呀，茉莉花总是香水里最香的......”
　　她将香水瓶换了一只手拿着，又在谢洵意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用指腹蹭了一下被碰到的地方。
　　又蹭一些。
　　有点痒，还有点麻。
　　像带着电流一样。
　　她藏着这点小心思，连谢洵意帮她擦药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带着暖意的手掌托着她的脚腕，好像全身的感官一下都汇聚到了被贴着的那处皮肤。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脚腕这么有存在感过。
　　“昨天说要跟我说什么？”
　　谢洵意扔了用过的棉签，重新换干净的沾上药水。
　　谢蔷险些忘了这一茬，回了神，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搪塞，只能慌忙用眼睛四处逡巡着寻找答案。
　　绕场一圈，最终落在和毛毯打架的寻寻身上。
　　“寻寻。”她脱口而出。
　　谢洵意：“寻寻怎么了？”
　　“就寻寻它......它这么小就一只猫来了我们家，什么都不会，”谢蔷有上句没下句地艰难组织着语言：“要让它认你做干爸爸吗？”
　　擦药的动作忽然停下来。
　　谢洵意抬头，无言胜似千言地看向谢蔷。
　　谢蔷：“......”
　　谢蔷默默抱紧她的油画向日葵：“我是开玩笑的。”
　　她的扭伤不严重，但在谢洵意那里又好像很严重。
　　去补觉之前把吃的喝的都给她准备好了，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简单补完觉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就连傍晚去书房工作也要带着她，再顺带捎了一只寻寻去陪她。
　　他工作，她看剧，它就在桌上蹦来蹦去玩东玩西。
　　法国下午茶时间，布鲁斯发来诚挚的问候：
　　【布鲁斯】：你们接吻了吗？
　　消息弹幕从电视剧上方弹出来时，谢蔷吓了一跳。
　　心虚地瞥了一眼谢洵意，见他还在和客户通话没看自己这边，迅速将自己的账号从平板退出，只用手机回复布鲁斯。
　　【谢蔷】：怎么可能呢！
　　【谢蔷】：我还没有告诉他呢。
　　【布鲁斯】：还没有？他出差还没有回来吗？
　　【谢蔷】：回来了。
　　【谢蔷】：但是布鲁斯，我还是想要过几天再说。
　　【布鲁斯】：好吧，要改变一段关系的本质确实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我支持你的决定。
　　【布鲁斯】：那么我的宝贝现在在做什么呢？
　　【谢蔷】：在书房看电视。
　　【布鲁斯】：书房？那你哥哥呢？
　　【谢蔷】：他也在呀，他在工作。
　　【布鲁斯】：不可置信！他工作也把你带在身边？他难道不会被你的存在影响从而没有办法专心工作吗？
　　【谢蔷】：？
　　【谢蔷】：不会啊。
　　【布鲁斯】：怎会如此？要知道如果我在我男朋友工作时靠近他，他一定会忍不住马上过来吻我，根本无法工作。
　　【布鲁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要怀疑一下你哥哥的诚意到底有多少了。
　　工作也能牵扯到诚意？
　　还没等谢蔷理清中间的逻辑，寻寻忽然一个飞跳去勾花瓶里的花。
　　谢蔷想接没接住，花瓶倒在桌上一声闷响，被她忙不迭扶起来，还好漏出来的水不多，随便擦擦就干净了。
　　“哎，什么声音？”是客户在问。
　　谢蔷不敢出声，抱着寻寻猫着腰一起回去坐下，把小猫咪强制搂在桌面陪自己追剧。
　　谢洵意：“家里养的小猫。”
　　这位客户似乎也是位爱猫人士，一听有猫就来了兴致：“我以为谢律师应该不会喜欢宠物之类，没想到还养了只猫。”
　　刚说完，又是一声响。
　　这回不是寻寻了。
　　是谢蔷单手调整平板位置时没拿稳，平板不小心扣在了桌上。
　　小姑娘讪讪缩了缩脖子，用口型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视频那边的人见谢洵意除了抬眼，没有任何动作，不禁笑道：“这都不遣送出去，看来真是谢律师的宝贝疙瘩了。”
　　“是很宝贝。”
　　谢洵意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不放在眼皮底下不放心。”
　　-
　　对她的拧伤，姜苒原话是周一就能好，事实上还没到周一，周天就差不多好得能蹦能跳了。
　　晚饭时分，谢洵意问她：“明天是不是已经没有课了？”
　　谢蔷点点头。
　　学期过半，好多课都已经结课了，她的假期不止多了周一，还有周三。
　　谢洵意：“要不要出去玩？”
　　谢蔷表情倏地亮了。
　　要，当然要。
　　她已经在家躺了三天没出门了。
　　“去哪里？”她问。
　　“明晚江边有送秋活动，晚上是烟花表演。”谢洵意帮她盛了一碗汤递到手边：“一年一次，你应该会喜欢。”
　　谢蔷当然喜欢烟花表演，每年国庆日烟花表演，她和伊莎贝拉永远是最早到达凯旋门广场的人。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中国的烟花秀表演，不知道是不是和法国不一样。
　　怀着这样的期待，她在周一清晨起了大早。
　　当然第一时间是承担起铲屎官的职责，把寻寻先收拾妥帖。
　　寻寻很乖，不爬餐桌不挑食，不挠沙发不咬人。
　　唯一让人伤脑筋的，大概就是它基本不肯在自己的饮水机里喝水了。
　　它就爱用谢蔷杯子喝水。
　　往往一个不留神，猫猫头就塞杯子里头了。
　　谢蔷没办法，只能把杯子给它，自己又新买了一个。
　　然后她就发现寻寻小朋友纯纯故意找事，给它的杯子不感兴趣了，又盯上了谢蔷的新杯子。
　　还好她这回买的杯子带盖。
　　“喝自己的水，没有杯子给你用了。”
　　她拍拍猫猫头，回房间换衣服。
　　脱了睡裙才发现内衣肩带那里的扣子竟然有点坏了，穿不了，只能放下重新去到衣柜前找新的。
　　少女秉性，就算是自己的身体，□□着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干脆就用一只手象征性捂着，只用另一只手去翻抽屉。
　　门被敲响时，她尚没有意识到自己门未关紧，侧头看向门口。
　　还没来得及应声，下一秒门就开了。
　　在她近乎惊恐的目光中，一只半大小猫将前爪从门上放下，翘着尾巴哒哒哒跑进房间。
　　……寻寻啊。
　　谢蔷重重松了口气。
　　刚想要过去把门上，然而还没挪动脚步，就和门口保持着敲门姿势的谢洵意猝不及防的，端端正正的，打了照面。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想写完！低头一看，时间不够了(T . T)
　　-感谢在2023-06-18 23:03:33~2023-06-19 23: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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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我很慌◎
　　房间没有开灯, 床帘也没有拉开，只有天色大亮的光从中间和底下的缝隙里透出来，斜斜铺在木质地板上, 照亮房间。
　　门外的人已经收拾妥当，而门内的人衣衫不整。
　　细长的颈，瘦削的肩，一缕头发垂到身前被压在了手腕底下, 剩下乖顺伏于细软的腰际。
　　再往下是纤长笔直的双腿, 赤着脚, 正好踩在床边弧形地毯的边缘。
　　逼仄的光芒拮据地从她身后扩散, 勾勒着婀娜美好的轮廓。
　　时间路过这里有了微妙的静止。
　　万籁俱静的沉默中，寻寻不明就里地喵了一声, 跳下床往外跑的脚步声几乎震耳欲聋。
　　而谢蔷大脑已经退化成白茫一片。
　　关门落锁的声音重新拧动她四肢的神经开关。
　　她保持着怔忪的表情，机械地转身继续从衣柜里找到衣服, 又回到床边换上, 系上袖扣的结, 从梳妆台拿起梳子开始梳头。
　　梳到一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看了会儿。
　　滚烫的温度忽然从脚开始, 一路升腾往上直蹿到天灵盖。
　　轰然炸开之前, 她忽然放下梳子扑回床上，崩溃地将脸用力埋进厚软的被子。
　　天哪她是笨蛋，怎么会忘了关门呢？
　　啊啊啊好尴尬好尴尬, 一会儿要怎么出去？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不行, 冷静。
　　要冷静小谢老师！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 捂着心跳乱蹦的地方, 闭着眼顺着呼吸安慰自己。
　　都挡着呀, 没什么的。
　　哥哥又不是那种人, 肯定什么也没看见。
　　何况没有开灯, 房间这么暗，你看哥哥刚刚关门时多淡定。
　　小问题，冷静，Stay calm!
　　Il ne doit pas y avoir de problème!!!
　　门外。
　　淡定的谢律师走出没多远就不慎踢到了垃圾桶。
　　正在茶几上玩小毛球的寻寻立刻竖起耳朵望过来。
　　然后就看见它干爸爸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垃圾桶看了会儿，走到餐厅，似乎又忘了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想往房间走，结果没两步又停下了。
　　最后转身来到客厅，端起茶几上的杯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放下手时，一人一猫神奇地对视片刻。
　　谢洵意无言吐掉了嘴里还没咽下的一口水。
　　随后放下杯子一把抓了寻寻过来，不顾小猫咪无力的挣扎，将脸埋进它毛绒柔软的肚皮。
　　寻寻猫小力薄挣脱不开，最后只能放弃地垂下尾巴，收起爪爪抱住了干爸爸脑袋。
　　埋吧埋吧。
　　也还好，就是有点烫肚皮。
　　*
　　*
　　出发时间在下午，于是谢蔷就此渡过了前所未有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上半天。
　　从房间出来，两个人都在无事发生。
　　甚至谢蔷比谢洵意还要“淡定”一些，淡定地吃饭，淡定地浇花，淡定地弹琴，淡定地抱猫以及，
　　淡定地保持不和这个房子里另外一个活人对视。
　　谢洵意的致歉也就此止于唇边。
　　算了，还是不提了。
　　小姑娘的别扭一直持续到下午出门。
　　从城区到江边的风逐渐沁人，车速减慢时，谢蔷摇下车窗，风趁机迅速灌满车厢。
　　天高云淡，江景盛大。
　　她的别扭和乱糟糟在这里一下被吹散，唯有昂扬的兴致应景复苏。
　　“和七七节那天看起来不一样。”
　　他们停好车步行往里走，沿途的商贩已经开始营业，完全迥异的布置和气氛，让即便是已经来过一次谢蔷仍旧新鲜感满满。
　　“是七夕。”谢洵意纠正，又解释道：“七夕是情人节，送秋是农节，不一样。”
　　烟花表演会在江两岸举行，这个时间已经可以看见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准备烟花。
　　不远处的一处草坪被设为观赏点，放眼过去尽是人头攒动。
　　稀稀拉拉几个帐篷，更多的是放满食物的野餐桌布，提前一个多小时，市民已经开始等待一年一度的盛典。
　　谢蔷在谢洵意的陪同下将一岸逛完，街尾人少了许多，只有几位外国面孔在台阶上背对江水拍照。
　　谢蔷去买奶茶，出来时谢洵意已经不在原地。
　　她四下找了一圈，最后在更往前些的一个小摊上发现了人影。
　　小摊是真的很小，上面摆的是各类经过打磨打孔的小石头，色彩缤纷形状各异，很是亮眼。
　　只是因为人流不多，鲜少问津。
　　摊主是位老大爷，看样子还是个手艺人，十指上错综地勾着线，熟稔地穿绕打结，三两下就绕成了一条精致的手链。
　　谢蔷走近了些，听见老大爷夸奖谢洵意：“对，是这样，年轻人手脚就是灵活，学得也快。”
　　谢洵意：“这个位置是不是漏了一步？”
　　老大爷：“我看看，啊......是漏了一绕，不过没关系，在我这儿自己动手的年轻人里，你已经是编得最好的一个了。”
　　谢洵意将做好的那条放下：“我重新做吧。”
　　老大爷乐呵呵递线给他：“其实看不出来的。”
　　“没事。”谢洵意随意牵了牵唇角：“要送给意中人，总要做到最好才行。”
　　第二次更熟练，耗时更短，也更完美。
　　谢洵意付了两条的钱，收起手链，转身却没看见人。
　　朝远一望，很快发现了在台阶下面正和菱姐说话的谢蔷。
　　旁边还有一位背对江岸坐在画板前的少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菱姐的弟弟。
　　他走过去，谢蔷对他招手，很开心地告诉他：“蓬蓬不止会弹钢琴，还会画画，你看，多漂亮啊。”
　　谢洵意对菱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顺着谢蔷的指向去看，画板上用油画棒涂出了对岸的景色。
　　星空之下，高楼耸立，江水粼粼，灯火璀璨。
　　确实不错。
　　蓬蓬抬头看了谢洵意一眼，没有说话，闷头继续画。
　　菱姐摸摸弟弟脑袋，笑着问他们：“你们也来看烟花表演？”
　　谢蔷点头：“我第一次在中国看烟花。”
　　菱姐：“买到位置了吗？”
　　谢蔷以为她说的是那片草坪，愕然：“草坪上还需要买位置吗？我以为都可以去。”
　　“当然不是。”菱姐解释：“草坪可不是最佳观赏点，最佳的在电视塔上，喏，就是那边，最高层的位置。”
　　谢蔷回头去看，电视塔高高矗立，肉眼可见的视野开阔，不止江景，或许能将整个芙城都收入眼中。
　　菱姐：“我有朋友在里面工作，你们要是没买到，我可以让我朋友帮忙问问还有没有......”
　　“心领。”谢洵意打断她：“我们买了票，不用麻烦。”
　　菱姐：“那就好，主要今年人特别多，票难买。”
　　说话间，蓬蓬的画也完成了。
　　没等菱姐仔细看看，他就已经动作迅速地取下画，直愣愣递到谢蔷面前：“送给你。”
　　菱姐一愣，不禁笑开：“蓬蓬这么喜欢小谢老师啊。”
　　蓬蓬抿着嘴没说话。
　　“特别好看，谢谢蓬蓬。”
　　谢蔷欣然收了画，又听菱姐问她：“你们还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吗？还是说现在就等着烟花秀开始了？”
　　谢蔷：“我们都逛完了。”
　　“这样的话，去了电视台也是等，要不要在这儿让蓬蓬给你们画张画儿？”
　　菱姐笑眯眯：“相信我，蓬蓬画人可好看了。”
　　正如菱姐所说，去电视塔也是等，在这里也是等，还不如在这里清静些，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谢蔷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他们坐在长椅上，蓬蓬调整画板位置正对他们，面色严肃地开始认真作画。
　　随着夜幕缓缓降临，周围的路灯亮起来。
　　草坪上比方才更热闹了，黑压压一片，手机灯光星星点点闪烁其中，伴随着低如浪潮的人生，赋予了这个夜晚一种独特的浪漫。
　　剩下的行人都在往电视塔移动，偶有路过他们的，也会善意地加快脚步经过，不打扰他们作画。
　　终于在烟花表演开始的前半小时，蓬蓬作画完成。
　　停下手后，他盯着画半天，声音有些闷闷的，木讷，却很真诚：“时间不够，只能上一点点颜色。”
　　谢蔷连忙安慰：“没关系，不上色我们也喜欢。”
　　“我看看。”
　　菱姐走到蓬蓬，盯着画眨眨眼，再眨眨眼。
　　一种很新的表情。
　　谢蔷看着好奇，起身也想过去，菱姐却率先从画板上拿起了那张画：“嗯......有一点点小小的出乎意料。”
　　谢蔷：“啊？”
　　“橙色画笔用完了，路灯的灯光只能用红色代替。”
　　菱姐带着无奈，慢慢将画翻转过来，露出红底上两个细节出色的人像：“抱歉啊，我弟弟好像你们画了张结婚证。”
　　*
　　*
　　谢洵意对那张“结婚证”很感兴趣，从江边去电视塔的路上一直在看。
　　“画功确实不错。”他评价：“完成度很高。”
　　谢蔷瞄了一眼，又睫毛乱颤地收回，挠挠脖子：“嗯，确实很好......”
　　她不知道谢洵意是怎么坦然面对这张画的。
　　反正她是没办法把“结婚证”三个字从这幅画里摘出去了，看一眼就有点儿心跳加速。
　　以及持怀疑态度，这人真的只是在观察画功吗？
　　刚刚对那幅更精致的江景图时，他明明还显得兴致缺缺。
　　得不出答案，谢洵意已经将画叠好放进了口袋。
　　谢蔷在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了，总算舒了口气。
　　她可以安心走路了。
　　电视塔大厅几乎人满为患。
　　志愿者穿着红色外褂来回忙碌，临时又增加了5个人工检票口，也等了近10分钟才轮到谢蔷他们。
　　电视塔是芙城市区内最高的建筑，塔身近500的高度，而观景台设于450米处，谢蔷从地下往上望时觉得窄，上去才发现整个观景台竟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里不如草坪上那么热闹，人声也安静许多。
　　或是在低于聊天，或是架着摄像仪器调整视角对焦，又或是举着手机同亲朋好友合照。
　　谢蔷避开镜头走到边缘，视野比她想象中更开阔，不只是芙城，甚至再往郊区外圈也能望见。
　　不过天色太晚，这个时间能看清的只有城区内缤纷错杂的霓虹灯光。
　　“真好看啊。”
　　400米高空的风也有了声音，拂着发丝掠过脸颊，谢蔷拢紧了披肩，远眺的眸子像江水一样，坠进了细碎的星光。
　　谢洵意靠在栏杆，神色放松：“嗯。”
　　谢蔷深吸一口高空的新鲜空气，忽然转头看向他，弯了眼睛：“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谢洵意挑眉。
　　谢蔷：“没有吗？”
　　谢洵意摊开手，果然一只粉萤石手链躺在他掌心：“看到了？”
　　“我从奶茶店出来就看到了，你在跟摊主说话。”
　　谢蔷从他手里拿走手链，放到眼前仔细看。
　　粉萤石被打磨得圆润光滑，被墨绿色的丝线绕在中间串成结，几根缠织地编成手链。
　　很漂亮，独一无二的漂亮。
　　谢蔷把它戴在左手腕，单手扣不上，在她求助之前，便已经有一双手自觉伸过来，仔细帮她。
　　“那位老爷爷手艺真好。”她夸赞：“编得好精致。”
　　谢洵意忽然掀起眼皮。
　　谢蔷：“怎么了？”
　　谢洵意开口：“这条不是。”
　　谢蔷故作不知：“不是什么？”
　　“不是老爷爷。”谢洵意松开手，碰了碰垂下来的一颗铃铛：“是我编的。”
　　谢蔷喔了一声，原本还想问问谢律师什么时候学会的手工，结果自己没绷住先笑了。
　　“我知道。”她扬着嘴角看着他，眉眼之间都是欢欣：“我知道是哥哥亲手编的。”
　　“特别漂亮，我很喜欢。”
　　人群一阵动静。
　　第一束烟花升空爆炸了，光芒照亮了天际。
　　她抬眼朝江边看去。
　　江水被两岸络绎燃放的花火照亮，水天相映，亦真亦幻，转瞬即逝的生命造就着最纯粹的完美。
　　谢洵意生在芙城，自认早已将烟火看倦，不想会在另一人眼睛里看到错失已久的惊艳。
　　能望到底的透彻纯真，灼目的火光落那双黑如耀石的眸子里，也成了陪衬的底色，跋扈地拉着他的昭然若揭的心悸一同沉沦。
　　当那双眼睛里完整倒映出他的模样时，贪婪从克制的爪牙下极力冒头。
　　他蜷了蜷指尖，忽然很想抱她。
　　目光意外相撞，谢蔷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喜悦也在这一瞬间受热蒸发。
　　这是第一次，她看懂了谢洵意眼底的情绪。
　　可说的不可说的，能藏的不能藏的，她都看懂了。
　　铺满天际的烟花不过转眼时间便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又似乎只是被遗忘。
　　谢洵意朝她伸手时，她抓着栏杆的手指悄悄收紧，也悄悄放慢了呼吸。
　　再近一点，她想。
　　风吹着铃铛响，光在他们脸上不断变换颜色。
　　再近一点，只要一点。
　　只需要碰到肩膀，我就要立刻扑进他怀里，用最大力气抱住他。
　　然而那只手还是临阵退缩了，只是将带着微凉的指背贴上她的脸颊。
　　“冷不冷？”他低声问。
　　谢蔷憋着的那口呼吸一下散了。
　　茫然摇摇头，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在谢洵意想要收回手时，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冷。”她小声说。
　　又很快扬起嘴角，将半边脸都贴进他掌心：“你看，一点也不冷。”
　　-
　　【布鲁斯】：Surprise!
　　【布鲁斯】：宝贝！我在飞往芙城的上空啦！
　　【布鲁斯】：宝贝我到你的城市了！
　　【布鲁斯】：我的天，中国的空气里似乎都是食物的香味，宝贝，我可以邀请你跟我共进一个晚餐吗~
　　【布鲁斯】：宝贝！！！Vous entendez?
　　谢洵意晚上有应酬，下午就没有回家。
　　谢蔷一个人在家，困得不行，想着睡一觉再吃晚饭，没想到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最后还被布鲁斯的电话叫醒。
　　“什么，你已经在中国了吗？”
　　谢蔷瞬间清醒：“怎么都没有提前告诉我呢，对不起布鲁斯，我刚刚竟然还在睡觉。”
　　布鲁斯：“想给你惊喜呀，没关系宝贝，我也刚到，快出来带我去吃好吃的，万分期待！”
　　谢蔷立刻起床：“你现在在哪里？”
　　布鲁斯：“位置发给你了喔，我现在原位一动不动。”
　　谢蔷：“你要现在就吃饭吗？还是先要休息一下，调整时差？”
　　布鲁斯：“当然是先吃饭，放心宝贝，我一会儿还有很长的车要坐，我可以在车上慢慢调整。”
　　谢蔷单手把寻寻从电视机上抱下来，愕然：“你要去哪里？不在芙城多留吗？”
　　布鲁斯：“宝贝，我的出差地不在芙城，在隔壁的城市，接下来可能要连续忙碌没有时间了，所以我才会把飞机目的地定在芙城，希望先和你见一面。”
　　谢蔷感动得不行，加快速度：“我马上就到了布鲁斯，再等我最后5分钟就好。”
　　考虑到布鲁斯要倒时差，还要工作，可能会因为吃辣而肠胃不适，谢蔷不准备带他去吃火锅了。
　　他们去了谢洵意经常带她去的一家私房菜馆，清淡菜品的味道也很好，更适合初到芙城的外国宝宝。
　　“下次布鲁斯，我保证。”
　　谢蔷安慰好友：“等你下次假期来，我一定带你去吃味道最好的火锅串串麻辣烫，而且相信我，这里的菜也很好吃的，你尝了就会喜欢，和我一样。”
　　布鲁斯丧气地点点头。
　　好在中华美食博大精深，第一道菜一经端上来，就疗愈了他的所有失落郁卒。
　　看好友逐渐于迷醉于中国经典菜式，谢蔷放心了，低头给谢洵意发消息，不出意外，她一会儿即将要用到谢洵意的会员卡。
　　菜上齐，布鲁斯已经在第一时间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终于进入美滋滋的正常用餐阶段。
　　“让我猜猜，是不是在给你哥哥发消息？”布鲁斯新奇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香得离谱。
　　谢蔷：“对呀，我们要用哥哥的卡结账。”
　　布鲁斯咬住筷子尖：“那这顿不就是算他在请我？”
　　“嗯嗯。”谢蔷点头。
　　布鲁斯有点别扭，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没关系，等他未来变成你的男朋友了，我会立刻请回去的，对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于美食诱惑中想起要事：“你们进展如何，什么时候会接吻上床？”
　　谢蔷：“......”
　　谢蔷不能扭转布鲁斯在某些事情上过分直白的语言习惯，只好学会自己忽略，又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同他分享了一下，期待获得一点建议。
　　没想到布鲁斯即刻不淡定了：“从一个追求者的角度，他怎么可以这样游刃有余呢？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谢蔷面露困惑：“有吗？”
　　“当然有了。”布鲁斯些许愤然：“从上次你告诉我你完全不会影响到他工作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在追求你，却总是很少有情绪波动，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切只是在专注做计划表上的事情。”
　　谢蔷觉得布鲁斯说的不对，但是布鲁斯让她插不进话。
　　布鲁斯：“在追求与被追求中，你才应该是指挥全部形势的那一个人，他的心情理应由你掌管，怎么可以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好像随时可以将你一网打尽一样。”
　　谢蔷：“一网打尽？”
　　布鲁斯：“而且怎么会有男人在看见心爱人的裸体——”
　　“不是裸体！”
　　谢蔷这就忍不住要好好纠正了：“我穿了的，而且那个时候房间很暗很暗，有和大可能并没有看见。”
　　布鲁斯：“好，就算这样，那怎么会有男人在看见心爱人的裸体之后还能淡定得像个瞎子呢？”
　　谢蔷：“......”
　　布鲁斯：“而且在那样烟花盛放时那样伟大浪漫的时刻，他理应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你，然而事实却是他都不肯伸出手拥抱你！”
　　谢蔷再次尝试解释：“他没有不肯，他只是有顾虑布鲁斯，我能感觉到。”
　　布鲁斯：“宝贝，我知道在你的世界观中他非常爱你，我也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这并不影响我非常不爽他这个行为，他为什么不肯拥抱你？”
　　谢蔷：“......”
　　谢蔷：“我们先吃饭怎么样？”
　　布鲁斯：“我需要想办法给他一个教训。”
　　谢蔷：“中国菜一定要趁热吃。”
　　*
　　*
　　邀请人起身敬酒之后，谢洵意喝了酒，而开车来的青辉只是抿了口茶。
　　“我记得之前沟通的时候，说要过来的并不是这位纪先生，而是他大哥来着。”
　　青辉趁着其他人寒暄时，凑往谢洵意小声说：“怎么临到头换人了？家族内部纷争？”
　　谢洵意：“不清楚。”
　　两方结盟，律师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做个见证。
　　青辉吃着美食听着官腔，嘴里还想八卦一下，不过人纪先生没给他机会，正事一结束，就在茶余闲聊中摊牌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各位心中也疑惑，怎么是我这个闲人过来而不是我大哥过来。”
　　纪先生三十好几的年纪，大概是游手好闲的日子太过养人，他看起来过于年轻。
　　“其实我过来这趟主要不是谈合作，就是想来参加个婚礼，我前女友的婚礼。”
　　哟。
　　青辉这就来劲了，坐直起来：“纪先生这么讲究，大老远还要特意过来参加前女友婚礼？”
　　纪先生笑起来：“讲究什么，我没讲究，我就是不太甘心，想过来试试说万一就在婚礼前把新娘子薅走了呢。”
　　旁人当他开玩笑：“抢亲可不厚道啊。”
　　纪先生摊手：“那没办法，我就喜欢她。”
　　“喜欢先前就别分手嘛。”
　　“嗐，年轻时候倔，吵架不肯低头，后来人要走了才想着哄，谁知道就来不及了。”
　　“看来这谈恋爱就是跟做生意一样，该抓紧就得抓紧，所以纪先生，您看我明天一早就签合同怎么样？”
　　......
　　“厚酒厨房，蔷蔷是在这里吧？”
　　“嗯。”
　　“那出发了。”
　　青辉放下手机，看了眼闭着眼睛靠在椅背的谢洵意：“才几杯，就喝醉了？”
　　谢洵意按着太阳穴：“度数太高。”
　　“确实，后来那两瓶我看着都吓人，那位纪先生喝了那么多，应该不会今晚就撒酒疯去抢亲吧。”
　　青辉乐呵呵说着，想起什么：“哎老谢，你进展如何，追到哪一步了？”
　　谢洵意：“不清楚。”
　　“不清楚？这可不行。”
　　前面有车抢道，青辉好脾气地踩下刹车让他：“你没听见纪先生说啊，他就是典型不抓紧时间，结果让人跑了，而且人家还是谈了恋爱的，你这都没谈，跑的几率更大。”
　　“难道你真想以后收到蔷蔷从法国给你寄来的婚礼请柬？”
　　谢洵意手上动作一顿。
　　半睁开眼，望着前方长如红龙的车流。
　　夜色之中，也许是被难得的醉意困住了心绪，竟然会随着青辉的话悲观起来。
　　他的确太踌躇了。
　　踌躇着只敢试探却不敢往前，人在眼前时，总会生出这般那般的顾忌。
　　说是追求，可若是抛开最初那次不需要回应的告白，他更多的似乎仍旧是像个兄长一样在照顾她。
　　或许到今天为止，他在她心目中依旧是哥哥的角色。
　　而她能够留在中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天阴沉沉，像是要下雨。
　　青辉将车停在路边：“你还能走不？要不你就在车上等着，我去接蔷蔷？”
　　“不用。”谢洵意闭了闭眼，拉开车门：“我去。”
　　然下了车还没走出行道树下，就看见两道人影从菜馆门口并肩出来。
　　他停在树下，对面金发碧眼的男人很快看见了他。
　　不过目光不曾停留片刻便收了回去，不知是没有认出他，还是原本就不认识他。
　　接着男人张开手臂，用力抱住身侧的谢蔷。
　　谢蔷给谢洵意编辑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莫名就被抱了个满怀：“怎么了布鲁斯？”
　　“又要分开了，舍不得。”
　　布鲁斯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拍拍后背放开她：“我男朋友叫了人过来接我，车子也到了，我过去啦。”
　　谢蔷点头：“下次见布鲁斯，下次一定请你吃火锅。”
　　布鲁斯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走出几步又回头高高挥手：“走了宝贝儿，咱们回巴黎再聚~”
　　谢蔷同样摆摆手，回头终于发现树下的谢洵意。
　　小跑过去还没说话呢，又看见了后面从车窗探头出来的青辉：“Hello蔷蔷，晚上好哇。”
　　一上车青辉就问她：“蔷蔷，刚刚那个人是你朋友？”
　　谢蔷：“嗯！他叫布鲁斯，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
　　青辉：“这样啊，不过他走的好急，我们都没来得及跟他打个招呼。”
　　谢蔷：“他要赶着去工作，在另一个城市。”
　　青辉：“他也会中文吗？”
　　谢蔷：“当然，他中文可好了。”
　　青辉话多的很，谢蔷被他带着聊了半程，后知后觉发现今晚谢洵意格外安静，从上车就没说过一句话。
　　“哥哥，你不舒服吗？”
　　谢洵意没说话，青辉抢着应：“你哥哥刚刚喝了酒，这会儿估计有点晕了，蔷蔷你回家看着点儿啊，小心他撒酒疯。”
　　撒酒疯？
　　谢蔷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在谢洵意身上，不过还是很给青辉面子地点了点头：“好哦。”
　　到他们下车雨也没下下来，只是风更大了。
　　谢蔷开始还斟酌了一下要不要扶着谢洵意，不过看他脚步如常，身形稳当，也不是需要她扶的模样，算了。
　　进了电梯一路上楼，谢蔷一直没有闻到有什么酒味，不得不开始怀疑青辉话语的真实性。
　　“哥哥。”她站在门口等着开门：“你真的喝酒了吗？”
　　咔哒一声，谢洵意解了指纹锁。
　　谢蔷跟在后面走进去：“为什么我一点酒味都没有——”
　　没有说完的话被短促的抽气声替代。
　　谢蔷腰间一紧，她在猝不及防时被回头的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在旁边柜子上。
　　骤然拉进的距离让她终于嗅到的淡淡的酒味。
　　第一反应是哥哥竟然真的会撒酒疯。
　　而当她借用阳台透入的微薄光线看见对方的眼睛时，这个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
　　门锁自动合上，声音吓得寻寻倒退了好几步。
　　谢洵意的手撑在谢蔷两侧柜沿，将她困于身前，眼帘微垂看着她。
　　那双像揉碎了月色融进去的眼眸惯常里总是透着清冷的距离感，而现在距离感没有了，清冷也成了碎片，全被郁卒低落取代。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低了些，带着轻微的沙哑。
　　如果不看见这双眼睛，谢蔷不会听出他任何情绪。
　　可惜强装的镇静被眼睛不留情拆穿，平淡的音调竟也能被听出两分藏匿的委屈。
　　谢蔷恍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承了重，在不断坍塌下陷。
　　“对。”
　　静谧昏暗的环境中，她连自己的声音听来都觉得缥缈，清晰的只有胸腔里一下接着一下的心跳。
　　“只是朋友，布鲁斯有男朋友的。”
　　“可是他跟你说回法国见。”
　　谢洵意的声音又哑了些，在说到回法国的字眼时。
　　就连眼中沉甸甸的郁卒也更浓了。
　　谢蔷终于知道他一路沉默的原因，也知道了他问起布鲁斯的理由。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包括告白那晚。
　　从某种角度来说，布鲁斯的话很正确。
　　他总是游刃有余，游刃有余地对她袒露爱意，游刃有余地讨她开心。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言语的表达或许才不到万分之一，他在很多时候都把情绪藏在心里，表现出来的冷静从容永远让她觉得踏实，觉得安心。
　　而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是把里子都剥开了，好看的不好看的，都毫无保留袒露给她看。
　　谢蔷答不上这个问题，而谢洵意也没有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只是想要说出来。
　　就像堵塞在临界点的湖泊，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实际只需要一点影响，一点外力，就会倾泻垮塌。
　　他想要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没有那么从容，更没有那么胸有成竹。
　　憋了一晚上的雨终于落下来了。
　　豆大的雨点从云端往下砸，风一吹，又纷纷撞上窗户，稀稀疏疏地响。
　　“蔷蔷。”
　　谢洵意终于无力地垂头靠向她，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只人前威风，人后示弱的大型犬：“我很慌，很怕来不及。”
　　压在肩膀上的重量有种亲昵的温度。
　　谢蔷怔怔望着桌上尚未凋谢的月季，过滤掉嘈杂的雨声，听见他带着醉意，近乎恳求的声音传入耳：
　　“能不能告诉我一点进度。”
　　“至少让我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抱抱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尽量明天！
　　以及还有12分钟，花半仙的生日就要过了QAQ
　　-感谢在2023-06-19 23:48:35~2023-06-20 23: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躺赢的饴、三北北北 5瓶；叶子猫、63244077、时倾、、小汤呀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 50 章
　　◎比个大爱心◎
　　下课铃一响, 学生从教学楼蜂拥而出，艺术楼前小广场上热热闹闹全是人。
　　谢蔷站在一块贴满便签纸的展板面前，慢板的字眼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什么？”
　　“心愿墙呀。”
　　姜苒从旁边撕下两张空白便签, 给了谢蔷一张：“看，把愿望写下贴上去，再留个联系方式在背面，说不定就会有人撕下帮你实现哦。”
　　谢蔷这才注意去看每张便签上的字。
　　一杯奶茶, 一朵花, 一支笔, 一块橡皮, 又或者一条鼓励短信，一首安慰的歌......
　　都是很小的玩意, 却很可爱，就连被撕掉的痕迹都透着一种纯真的温暖。
　　姜苒的愿望是希望获得一张高数满分试卷的照片。
　　很符合她老师的身份。
　　不过这个愿望嘛, 对小学生来说也许刚刚好, 可对大学生来说就显得有点困难了。
　　“好了, 期待有缘人出现~”
　　姜苒贴好便签, 把笔递给谢蔷：“蔷蔷, 该你了，许个小愿望吧，收到会有一整天的好心情哦。”
　　谢蔷接过笔, 低头认真在便签上写下两个字。
　　“加......油？”姜苒表示看不懂, 眨眨眼：“宝, 这也算心愿？”
　　谢蔷把便签找个空位端正贴上, 心满意足：“对呀,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姜苒：“给谁加？”
　　谢蔷神采飞扬, 语气轻快：“给一个正在努力的人。”
　　“嗯——？”姜苒目光微妙。
　　谢蔷飞快吐了下舌头, 毫无技术含量地转移话题：“哎对了苒苒，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邀请你一起去假前游呀。”
　　姜苒心中了然，也不执意拆穿少女心思了，楼下风吹着冷，她们转身往教学楼里走：“很有意思的，去吗？”
　　“假前游？”
　　谢蔷没有听过这个名词：“那是什么？”
　　姜苒：“简单来说，就是放假前的冬游。”
　　谢蔷知道春游，知道秋游，但是不知道还有冬游：“是要和学生一起么？”
　　“当然不是。”姜苒说：“临近期末，学生要忙着备考了，咱们艺术学院一向结课早，所以冬游在艺术学院老师群体中等于一个约定俗成。”
　　“各位园丁辛辛苦苦一个学期，马上结束了，当然要放松放松啦。”
　　原来是这样。
　　那谢蔷明白了：“要游去哪儿？”
　　姜苒想了想：“嗯......初步讨论，会去一个山上的古镇，那里环境很好，而且没有过度开发，最适合消除疲惫，放松身心。”
　　谢蔷：“会去多少天？”
　　姜苒：“算上来回，应该能有四五天吧，湘湘也会去。”
　　四五天......
　　谢蔷有些犹豫，又问姜苒：“可以带家属吗？”
　　姜苒眼中闪过了然的精光，很快被藏起来，笑眯眯问：“那当然啦，你想带你哥哥一起？如果谢律师愿意，我相信大家都会很欢迎他一起去。”
　　谢蔷也不知道谢洵意愿不愿意。
　　和一群陌生人出去玩恐怕多会不自在，谢蔷不想让谢洵意觉得不自在。
　　可是她更不想留他一个人在家那么多天，就算有寻寻。
　　而缺席的话是不是也不太好......
　　“等等回复可以吗，我今晚回去问问他。”
　　*
　　*
　　夜晚时分，谢蔷带着寻寻猫进书房。
　　进去时正好听见谢洵意在打电话，另一头是青辉的声音，谢蔷轻车熟路在自己位置坐下，很安静地没有弄出响动。
　　青辉：“想想咱们忙了多久，好不容易能闲几天，你真不想出去玩儿玩儿？”
　　谢洵意：“不好意思，对出门玩没兴趣。”
　　啊？
　　谢蔷听得目光一暗，趴在桌上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可怜巴巴的失落明晃晃。
　　谢洵意瞧见了，眼尾轻轻动了动。
　　“先挂了。”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青辉：“啊？我还没说完呢？”
　　谢洵意：“知道，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谢蔷：“想出去玩？”
　　谢蔷小小点了下脑袋。
　　谢洵意沉吟：“他们想去山上，那个地方的路不好走，车程长，需要爬山，天气也会很冷。”
　　不是没有考虑过带谢蔷一起去，只是备选地一出来时，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舍不得带她去这种地方受累。
　　谢蔷委婉地：“那如果换一座路很好走不用爬，天气也不会很冷的山，可以吗？”
　　谢洵意听出她话里有话：“有计划了？”
　　谢蔷积极给他复述了一遍白天姜苒的邀请，眼含期待：“都去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了。”
　　谢洵意言而有信地给青辉拨回电话。
　　谢蔷一看知道他的回答了，用寻寻的爪爪捧着脸笑得俏生生：“哥哥，还对出去玩没有兴趣吗？”
　　电话一接通，青辉正好听见谢蔷这么一句。
　　正想说话，又听见他的冤种兄弟施施然开口：“确实对和他们出去玩没兴趣，不过有你在的话，要另算。”
　　谢蔷恍惚气息一飘。
　　青辉：“......”
　　青辉：“畜生，能说完再给我打吗？”
　　“非要把我变成你们play的一个环节才开心？？？”
　　-
　　艺术学院的老师们精心挑选的圣地，光看实景图片都是一片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扑面而来的大自然气息一下子就将律所一群理科生的小心脏狠狠拿捏，地点改得毫不犹豫。
　　他们这边原本能去着四个人，谢洵意，青辉，杜明清，再加一个小顾。
　　可惜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放假的风声，小顾可怜地被家里人捉回去见富二代相亲对象了。
　　一车变成三个人，空出来的座位正好带谢蔷一起。
　　青辉：“她们去的老师多，好像是开的微旅吧？”
　　谢洵意：“路程太远，车上人多的话车厢太闷，蔷蔷坐久了会晕车。”
　　这么一听，青辉不厚道地拍胸脯庆幸：“还好小顾回家了，不然指不定我就要被扔过去了。”
　　谢洵意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你不会再开一辆车？”
　　青辉：“......”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他们只有四个人，出发时间更自由，尽管路上多次停下休息，还是比大团先到一步。
　　山叫青雨山，镇叫枋瓷镇。
　　溪流潺潺，林树茂密，青瓦白墙，山鸟脆鸣，未经商业开发雕琢的小镇有着浓厚的古香。
　　无论是道路两旁屋檐下的青苔，还是竹椅上抻腰哈欠的橘猫，都在透露着区别于浮华城市的放松惬意。
　　就连行李箱滚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的咕噜声都显得治愈。
　　订的民宿也是老式小楼的建筑模样。
　　进门是前厅，往前是摆满假山种满花草的院子，中央是一棵树冠巨大的常青树。
　　再往里进檐下就是楼梯入口，他们的房间都在上面一二层楼。
　　从下车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开始，青辉的步伐就一步懒过一步。
　　到了院子里直接不走了，行李一放往藤椅上一躺：“这也太舒服了，不想回去工作了，就让我留在这儿养老吧。”
　　杜明清皱眉：“你凳上落了片枯叶。”
　　青辉：“落就落呗，又不脏。”
　　杜明清：“很多细菌。”
　　青辉：“哎呀随便随便，不咬我屁股就行。”
　　谢蔷没比青辉好多少。
　　她没有来过这种感觉的地方，法国没有，中国更没有，这里瞅瞅那里瞧瞧，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好玩，一块雕花房梁都能欣赏半天。
　　谢洵意拿着先行李上楼。
　　五分钟后，青辉拍着屁股回来了。
　　边走边吐槽：“那凳子居然是湿的，我就说我屁股怎么越来越凉......”
　　谢蔷在后面忍笑进了自己房间。
　　她和姜苒许湘一起睡，所以房间很大，床也很大。
　　谢洵意已经帮她把行李放在门后了，她暂时不想管，跑到窗边对着糊了防水纸的镂空木窗研究半天才支起来，往外一看，群山之间尽是雾气缭绕。
　　撑着下巴欣赏片刻，拍下照片与好友美景共赏。
　　【布鲁斯】：啊啊啊我知道这里！我男朋友跟我说过，是白娘子成仙的地方，宝贝出门记得小心，不要踩到赶着报恩的大蛇。
　　【布鲁斯】：/图片
　　【布鲁斯】：大概这么大。
　　图片上的大白蛇真的很大，盘着山吐着蛇信，不点开大图都把谢蔷吓了一跳。
　　【谢蔷】：那只是神话布鲁斯。
　　【谢蔷】：而且这么大我怎么会不小心踩到！
　　【布鲁斯】：是吗？但我男朋友常说，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
　　【谢蔷】：啊......
　　【姜苒】：你已经到啦？
　　【姜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美！！！
　　【姜苒】：10分钟！再等我十分钟！！！
　　【姜苒】：我们马上就到！！！
　　咔嚓。
　　谢蔷闻声回头，谢洵意背光随意地靠在房间门口，低着头正摆弄一只相机。
　　山上气温低些，他换了宽松的毛衣配上休闲裤，再加个相机，像个趁着假期出来旅游的大学生，光看外表，一身清冷卓越的朝气。
　　谢蔷看得心神荡漾，用手贴了下脸颊才起身跑过去：“哥哥你什么时候带了相机？”
　　还是粉色的，在他手里显得好可爱。
　　谢洵意：“小顾的。”
　　谢蔷：“可是小顾不是不能来吗？”
　　谢洵意：“之前她托了青辉帮她装在行李箱，忘了拿出来。”
　　谢蔷点点头，凑近点看，画面是他刚拍的照片。
　　照片里谢蔷背对他望着窗外，光线很暗加上没有对焦，画面黑黢黢一片。
　　谢蔷：“......”
　　看得出来谢律师的拍照技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谢蔷只能手把手现教了他一下怎么对焦，怎么找角度，以及怎么挑光线。
　　谢洵意现学现用，举起相机给她重新拍了一张，并为自己的作品评价道：“漂亮了。”
　　听得谢蔷耳根子烧。
　　也不知道是在夸照片，还是在夸人。
　　不过她都没来得及自己看一眼，就听见青辉大声在底下喊她：“蔷蔷，快下来，有个活儿需要你！”
　　等谢蔷下去一看，青辉不知道从哪里招来好几个小朋友，一个大的一群小的热热闹闹围在院子中间的树底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谢蔷走近，听见叮叮当当的乐声，原来是一只儿童版电子钢琴，才15个键，一群人都凑不出一首曲子。
　　青辉朝她招手：“钢琴家快来，给我们演示一下这东西怎么玩。”
　　她走过去坐在一只小木凳上，小孩儿们睁大眼睛，都在不转睛地看她。
　　等她试好小钢琴的调，一个小女孩儿忽然脆生生开口问：“姐姐你是艾莎公主吗？”
　　童言可爱，谢蔷听得笑起来：“不是呀。”
　　“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公主。”
　　“我觉得比艾莎公主还要好看！”
　　小孩子对谢蔷喜欢得不得了，缠着要跟谢蔷玩。
　　青辉眨眼失宠，哀声了口气，打算回房间收拾行李，起身才发现谢洵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端着相机站一旁挺有闲心地捣鼓。
　　“想不到你会喜欢玩儿相机。”
　　青辉路过时探头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无语：“我说你小子别太......算了。”
　　他选择放弃：“你慢慢拍，我上去收拾东西了。
　　那些小朋友都是镇上人家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客栈老板的女儿，可爱活泼又天真，很是讨人喜欢。
　　谢蔷陪他们玩了好一会儿，主要是教了好一会儿。
　　终于教会小姑娘一段曲子了，趁着挨个派对演奏时脱身来到谢洵意旁边，验收教学成果。
　　谢洵意把相机转向她。
　　谢蔷一看照片，露出了和青辉如出一辙的表情。
　　拍得是比刚才好了很多，至少对焦了，也有光了。
　　但几十张照片竟然没有一张全景，甚至没有远景，全是镜头拉进特写，除了她还是她。
　　小朋友围了她一圈愣是一个也没入镜。
　　偶尔入镜半颗脑袋，还都被模糊成黑黢黢一片。
　　谢蔷一张张往后翻
　　，终于忍不住抬头看谢洵意：“哥哥，没有这么拍照的吧？”
　　谢洵意：“不是说喜欢什么拍什么么。”
　　谢蔷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含义，谢洵意已经收回相机，熟练将一张不小心拍糊的照片删除：“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告诉她昨天中午吃的什么饭。
　　却听得谢蔷呼吸一连漏了好几拍。
　　目光闪呀闪，最后从相机缓慢飘逸到旁边一棵小草上，小声评价：“有人说话越来越不管别人死活了。”
　　谢洵意：“嗯，我心上人批准的，说我可以再大胆一点。”
　　谢蔷不由眨眨眼。
　　那晚的事之后谁也没有提及，谢蔷一度以为谢洵意是酒后忘记了，原来是她想太多。
　　某人暗戳戳记得比谁都清楚。
　　“行川？怎么到了也不进去？”
　　谢蔷抬头，正好看见周行川从前厅走出来，说话的陈老师走在后面，面上洋溢的全是笑容。
　　“这里也太棒了，谁发现的圣地，哎小谢老师，你们怎么都已经到啦？”
　　谢蔷很意外周老师竟然也来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是陈老师的好朋友，合理了。
　　“我们也刚到一会儿。”谢蔷应了陈老师，又问周行川：“周老师也没有课了吗？”
　　周行川温和笑着点点头。
　　很快谢蔷听见姜苒和许湘的声音，面色一亮：“哥哥我去接苒苒和湘湘。”
　　小姑娘欣喜往外小跑，长发微扬。
　　谢洵意在后面举起相机，驾轻就熟地给她来了一张背影特写。
　　周行川和上次一样，在路过时主动和他打招呼：“谢律师，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而谢洵意口吻疏离：“确实挺快。”
　　周行川并不在意，笑容不减：“接下来几天就要请谢律师多多关照了。”
　　谢洵意：“周老师言重。”
　　*
　　*
　　下午四点，全员到齐。
　　一路舟车劳顿，美景可以治愈心情，却不能消除疲倦，众人没力气再出门四处逛了。
　　简单熟悉了一下客栈的环境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一阵再起来，正好吃晚饭。
　　民宿原本是不提供饭食的。
　　不过考虑到来的第一天肯定没有时间出去慢慢觅食，更没有时间做饭，就提前和民宿主人商量了一下，预定了一顿晚餐。
　　傍晚七点，他们从楼上下来时，热腾腾的饭食就已经准备好了，罩着纱罩摆在前厅桌上。
　　为避免野猫进来偷食，民宿主人离开前还特意为他们关好了前厅的门窗。
　　吃完晚饭也才不到九点。
　　一顿饭的时间，显然不够两拨人熟悉起来，而接下来还要相处好几天。
　　所以当有人提议可以在院子里玩玩游戏消消食时，几乎全票同意。
　　山里没有光污染，抬头一望，星宿满天。
　　大树下有石桌，木凳绕一圈，坐满全绰绰有余。
　　一堆人里唯有姜苒自称游戏皇帝，主持的任务自然落到她身上。
　　青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盘瓜子一盘花生，还有两瓶米酒，拿了杯子给每个人面前倒了一杯：“这酒就算惩罚啊，不过我先声明，别图米酒好喝就摆烂，就这点酒，喝完可就没得玩了。”
　　陈老师：“这是主人家的吧，我们可以喝吗？”
　　青辉：“放心，我问过了，厨房里有的东西我们吃喝都可以，退住时结账就行。”
　　“行，那我开始了啊。”
　　姜苒清清喉咙：“游戏名字叫‘服从领导听指挥’，规则很简单，各坐各位，我让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做不到或者做错了，又或者节奏不对都算输，有人不明白吗？”
　　等待两秒无人提出异议。
　　“OK都明白是吧，那我就开始了啊。”
　　姜苒目光绕场一圈，落在右手边陈老师身上：“逆时针顺序，陈老师，就你先来啦。”
　　陈老师甩了甩手做好准备：“来吧。”
　　姜苒：“举右手。”
　　陈老师飞快举起左手。
　　姜苒噗地一声，陈老师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直到众人笑开，她才懊恼地拍额头：“嗨呀，一紧张就左右不分。”
　　姜苒监督着她喝下酒，来到第二位：“小云老师，别盯着你老公给宝宝喂饭了，做好准备。”
　　小云老师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笑笑。
　　相比陈老师，小云老师反应得又快又准。
　　让抬左手抬左手，让摸耳朵摸耳朵，15道命令一次没错，完美过关。
　　同理到大云老师也是，姜苒甚至加大了难度加快了速度也完全难不住两姐妹。
　　“游戏王者，佩服。”
　　姜苒心服口服为她们鼓掌，在转向下一位时，微微一笑：“蔷蔷，跟着练半天了，准备好了吗？”
　　谢蔷有点紧张：“可以照顾一下国际友人，不要喊得那么快吗？”
　　“当然。”姜苒笑眯眯：“不过速度上降低的难度，就得加到指令上了哦。”
　　指令无非就是左右绕一下，谢蔷觉得自己左右分得还挺清的，点头：“好，那开始吧。”
　　前三道命令确实跟她想的如出一辙。
　　当然她也完成得很完美。
　　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时，姜苒忽然话锋一转：“脸向右转。”
　　谢蔷立刻转脸向右，目光和坐在她身边的谢洵意撞个正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姜苒紧接着：“伸左手比个心，伸右手比个心，左手右手合一起比个心，双手举过头顶比个大爱心......”
　　谢蔷：“......”
　　谢洵意对她“热烈的爱意”照单全收，眼底尽是笑意。
　　大庭广众的，谢蔷头顶都要冒烟了。
　　就在她以为这就算结束时，姜苒下一秒就用言语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姜苒：“捏下你哥哥耳尖。”
　　谢蔷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动作一滞。
　　而谢洵意似乎以为是她够不着，还低头去就她。
　　那双眼睛太好看，尤其是在装着她的时候，像冰霜碎裂后的山涧水潭，清冷深沉，慵懒温柔。
　　谢蔷喉咙忽然有些发紧，咽了口唾沫，捏了一下后飞快松手，指尖开始发麻。
　　然而姜苒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紧接着又命令：“摸下鼻子，捂下眼睛，喂你哥哥吃颗花生，再喂一颗......”
　　谢蔷脑袋这回是真的冒烟了。
　　15道指令做完，她成了蒸笼里刚熟的虾。
　　唯有心肝鲜活乱颤。
　　老师们早已笑作一团。
　　“竟然还能这么玩。”
　　“姜老师你这一趴是在玩蔷蔷还是谢律师哈哈哈。”
　　“怎么脸皮这么薄，摸自己哥哥还害羞的呀？”
　　“比心四连拍get，蔷蔷你太可爱了。”
　　谢蔷没有心思应对他们了，默默将□□过谢洵意的那只手掌心向下贴在石桌上，进行物理降温。
　　姜苒掩唇努力压了压唇角，复看向谢洵意：“谢律师，到你了哦。”
　　“右手放桌上。”
　　“左手放桌上。”
　　“左手摸衣领。”
　　“左手放桌上。”
　　“左手揉蔷蔷头顶。”
　　谢蔷：“......”
　　头顶被熟悉的力道揉了一把，谢蔷已经放弃挣扎了。
　　可当微凉的指尖挠在下巴时，她还是止不住地心脏乱蹦。
　　同样的动作她在家见他做过无数次，不一样的是往日是对寻寻，现在是对她......
　　刚从脸上降下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迹象。
　　紧接着听见姜苒下一句：“和右边人贴贴脸。”
　　谢蔷一愣，立刻看向谢洵意右边。
　　是青律师。
　　她不觉松了肩膀，而谢洵意已经端起面前那杯酒仰头喝尽。
　　青辉直接气笑了：“怎么我脑壳是烫手吗？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懂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吗？”
　　说完直接喊话姜苒：“姜老师我提前表达一下诉求啊，不用给我其他什么指令了，我就想造我左手这位，随便抱还是亲我都没意见。”
　　惹得一桌哄笑，姜苒自然满口答应。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风水转过来之前，谢洵意临时接了个电话，上楼处理工作去了。
　　青辉一脸无语。
　　在此起彼伏感慨律师职业太过忙碌的声音中，谢蔷看着面前的酒杯，再看身边的空空的座位。
　　忽然就觉得这个游戏不是那么有意思了。
　　越呆越无聊，她几度回头看一眼二楼走廊亮起的灯光，最后用晕车不舒服做理由，退场上楼。
　　“先摸桌子再拍手，拍手。”
　　“哎，慢了。”
　　“周老师输了，该喝酒了。”
　　周行川将目光从空荡的楼梯口收回，无言笑笑，饮下一盏米酒。
　　谢蔷上楼，在自己房间门口停留了两秒，径直走过，改作推开谢洵意的房门。
　　在他投来的目光中掩门进去，自顾自搬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谢洵意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笑起来：“这样感觉好像只是从家里的书房换到了外面的书房。”
　　谢洵意浅浅勾唇：“怎么不玩了？”
　　“有人假期还要工作，太可怜了，我上来陪陪他。”
　　谢蔷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又把脑袋枕上去，乖巧安静，什么也不做，好像真的只是上来陪他。
　　楼下的人玩得正在兴头，远远还能听见姜苒的声音传来，正在让杜律师给许湘剥瓜子。
　　许湘依旧是一贯女王的声线，直截了当拒绝：“杜律师是吧，我建议你直接把酒喝了。”
　　然而杜律师也有自己的原则：“抱歉，我从不在晚上九点后喝酒。”
　　谢蔷听了一会儿，转回头看谢洵意。
　　从眉眼，到下颌，再到耳尖......
　　循着她刚才碰过的地方逡巡一遍，拇指和食指指腹悄悄蹭了蹭，藏在臂弯的唇角在往上弯。
　　看来看去，还是什么都不如他好看。
　　谢洵意余光注意她的动作，看向她：“无聊了？”
　　谢蔷摇摇头，忽然间心血来潮：“哥哥，拿水杯。”
　　谢洵意右手拿起了水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
　　谢蔷：“再放下。”
　　谢洵意终于意识到这是游戏，顺从地将水杯放下。
　　谢蔷体会到这个游戏当领导的乐趣，从臂弯里抬头起来：“拿支笔。”
　　谢洵意改换拿笔。
　　谢蔷：“再放下。”
　　谢洵意放下笔。
　　谢蔷：“捏捏脸。”
　　谢洵意照做，然而捏的却不是自己的脸。
　　谢蔷一愣：“捏错了，不是捏我的。”
　　谢洵意收回手，有理有据：“你只说了捏脸。”
　　“思想不灵活。”谢蔷对他的表现进行点评：“像这样的员工都不会讨领导喜欢的。”
　　谢洵意：“我没有领导。”
　　谢蔷：“万一呢？”
　　“没有万一。”镜片反射的清光之下，谢洵意神色坦然：“我只接受女朋友当我领导。”
　　房间安静下来。
　　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哄笑，不知道是谁又输了。
　　须臾，谢蔷才从喉咙里含糊应了一声。
　　默默趴回臂弯，只留一双眼睛羞怯躲闪：“快工作吧，不然要熬夜了。”
　　过了一会儿，干脆连眼睛也一起藏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布鲁斯：我说什么来着，男人不能太惯着
　　写不完写不完，看明天行不行QAQ
　　·感谢在2023-06-20 23:38:47~2023-06-21 22: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汤呀z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491223 17瓶；如、十万、胡胡胡灯泡～ 10瓶；单眼wink、令祯 6瓶；十二分、Sariel 5瓶；61544030 3瓶；來欣欣 2瓶；少看漂亮的宇智波、Renaissance、逍遥自在小神仙、叶子猫、浪漫满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 51 章
　　◎和小谢老师谈恋爱◎
　　小院里静谧又热闹。
　　听领导指令的游戏结束了, 不知道又换了新的什么，谢蔷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好像有点复杂, 游戏黑洞陈老师又一次成为了群嘲的对象。
　　廊下的黄纸灯笼轻轻摇晃，影子也摇晃，和房间里柔和温暖的灯光异曲同工。
　　远的是好友们热闹的笑声，近的是指尖轻敲键盘声。
　　山野的空气催人眠, 谢蔷浑身放松下来, 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何时, 键盘声也停了。
　　陪伴的人许久都没有动静。
　　谢洵意侧目, 小姑娘已经枕着手臂安静睡着，呼吸平稳, 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清晰的阴影。
　　抱在怀里时轻如羽毛。
　　开了门，廊下风一吹, 脑袋自动朝着温暖的地方贴近, 额头抵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谢洵意脚步微微一顿。
　　收紧手臂继续往前走, 直到把人送回房间, 安稳放在床上。
　　抵在心口的重量消失了, 残留着温度。
　　谢洵意一手不慎被压到，却没有及时抽走，只是顺从地保持着俯身的动作, 垂眸看着睡着的人。
　　长发铺散在枕边, 不吝啬地也分了几缕虚虚卷在他手臂上, 像有意无意的挽留, 和主人一样矜持乖巧。
　　下午被撑起的窗户还没有关上。
　　夜里的青山都褪成了墨色。
　　浓郁的山雾弥散, 从床头屡屡倾入, 顺着床沿往上爬, 见无人阻止，得寸进尺地继续靠近。
　　夜晚时分，像是给万物罩上了一层天然的屏障，催生壮大着白日天光下潜藏不敢见人的情愫。
　　谢洵意静默着，终于伸出手，指尖很轻地碰了碰那只被他觊觎已久的，弧度漂亮的眼尾。
　　贪心不足。
　　他在群山明目张胆的围观下低头靠近，小姑娘轻阖着眼皮毫无意识，不躲不闪。
　　近一点，在近一点......
　　可惜最终还是停在了半寸之外。
　　夜色壮人胆，就是壮得不多。
　　眼前阴影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仅做了几秒停顿，继而随着喷洒在额角的鼻息和床边的凹陷一同消失。
　　门开了又合上，脚步声远去。
　　睫毛几颤，床上本应在熟睡中的人慢慢睁开眼睛，于昏暗中怔怔望着天花板。
　　好一会儿，重新闭上了，卷着被子翻个身，失望地将脑袋都埋了进去。
　　还是个胆小鬼。
　　-
　　山里不需要闹钟，雀鸟会拖着长尾站在树梢叫醒每一个贪图梦乡的人。
　　谢蔷已经算起晚的那批了。
　　下楼时，院子里已经许多人围在石桌边边闲聊着享用早餐。
　　姜苒招手叫她过去，夹起一只烧麦送到她嘴边：“来我的宝贝，尝尝青雨山特产，紫水米烧麦。”
　　谢蔷自从来了中国，吃的都是鲜肉烧麦，糯米馅儿的还是第一次。
　　薄皮裹着清香的紫水米，清清爽爽，和这座山给她的感觉很相似，多吃一点也不会腻。
　　姜苒：“怎么样？”
　　谢蔷竖起大拇指：“超级好吃。”
　　许湘给她让出一个位置，东西都帮她摆好了：“这里还有晾好的豆浆，坐下慢慢吃。”
　　“谢谢湘湘~”她坐下喝了一口豆浆，转着脑袋四下望：“我哥哥呢？”
　　陈老师沉着气哎呀一声，惹得一众目光投向她。
　　“陈老师叹什么气？”
　　“芽菜包不好吃？”
　　“关包子什么事。”陈老师故意拉长尾音：“我只是忽然发现，咱们中间混进了一个小朋友。”
　　“谁呀？”
　　“谁呀，当然是起床就找哥哥的人呀。”
　　众人反应过来，哄然一笑。
　　慢了好几拍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陈老师口中的打趣对象，谢蔷默默扭回脑袋，喝了一口甜豆浆。
　　也太甜了。
　　“不用工作就是好啊，一大清早都这么开心。”
　　青辉跟着也下来了，看石桌上一片丰盛：“嚯，谁这么勤劳早餐都买好了，有我的份不？”
　　谢蔷把旁边一份推过去，想跟他问问谢洵意的，然而怕再被打趣，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好有姜苒：“青律师，谢律师还没起吗？”
　　青辉拆开一次性筷子：“没呢，他昨晚上差不多熬了个通宵，估计要睡到中午去了。”
　　“啊？”谢蔷蹙起眉心：“你们不是放假吗？”
　　青辉：“是啊，本来是没事了，可之前一个客户表弟的案子有了突发情况，只能紧急处理。”
　　他昨晚其实也小小熬了，不过谁让他有个空着肚子就睡不着的毛病，多睡一会儿就要被饿醒。
　　解决了早饭，半数人出门闲逛，半数人回房补觉，最后院子里就剩下三个，陈老师，周行川，还有谢蔷。
　　陈老师犯懒不想走动，周行川原因不明，而谢蔷只是因为不希望谢洵意醒过来后找不见她人。
　　要不要上去看看？
　　可是万一吵醒他......
　　还是算了，她也是深有体会的，补觉的时候被吵醒最难受了。
　　“哎，这里有糯米粉。”
　　陈老师在厨房溜达发现了宝藏，抬头征求除了自己之外在场唯二两个人的意见：“咱们中午吃米酒汤圆怎么样？蔷蔷，你来中国吃过米酒汤圆吗？”
　　“当然啦。”谢蔷禁不住自豪地回答：“我哥哥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做过了。”
　　陈老师看她这得意的小模样就想笑：“知道了这位小朋友，你有个好哥哥，快别炫了。”
　　陈老师穿上围裙，手熟地拆了一袋糯米粉，还没开始和，忽然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对了，米酒昨晚上是不是都被喝光了？”
　　她在柜子里翻找一阵，一无所获，叉腰叹息：“看来昨晚上那两瓶真的是最后的存货了。”
　　周行川洗了水果回来，很自然地放在谢蔷面前，提出建议：“镇上应该有卖吧，让他们出去散步的人回来的时候带一下？”
　　陈老师摆摆手，开始脱围裙：“我还不了解她们呐，等回来估计都中午了，还不如我自己去买。”
　　“陈老师，我去吧。”
　　小谢老师不会搓汤圆，但试图在别的地方出力：“昨天上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卖酒的铺子了。”
　　陈老师停下手：“也行，不过咱们人多，两瓶估计不够，得多买点，你拿得了么，要不——”
　　“我也去吧。”周行川适时开口：“我去帮忙拿，两个人足够了。”
　　从镇子口进来只有一条大路。
　　谢蔷沿着路往回走，很快找到了昨天看到的那间店。
　　那确实是一家买酒的铺子，不过不巧，上一批米酒已经卖完了，新的还没有装瓶。
　　酒铺子的老板从外面进来，问他们：“赶时间要吗？不赶的话就等我下午和其他酒一起装回来，赶的话也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酒庄子拿，不远，就在对面这条小路上去。”
　　他们要用米酒做午饭的，下午肯定来不及了，只能选择现在跟着老板上去取。
　　小路也是青石板铺成的阶梯，很好走，就是有一段旁边的溪水漫出来了，带着稀匀的黄泥沙，谢蔷没注意踩上去，脚底一滑。
　　“小心。”周行川落在她斜后方半路，立刻想去扶她。
　　谢蔷在条件反射之下却不是去寻求他的帮助，自己就眼疾手快抓着旁边的树干踉跄站稳了。
　　“没事没事。”她呼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跨过泥沙的地方继续往上走。
　　周行川伸出的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停了一会儿，握起指尖很快收回。
　　酒庄子跟谢蔷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跟她之前在法国看见的酒庄不一样。
　　一进大门，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弥满着发酵的酒香。
　　穿过青草地，青瓦棚里摆满了红布系口的酒坛子，每一只都大得能装下三四个谢蔷。
　　周行川将门口的石子踢开，谢蔷随后进去。
　　老板就近揭了一坛子，浓烈的味道钻进谢蔷鼻子，冲得她脑袋发蒙：“这也是米酒吗？”
　　“这可不是米酒，这叫烧三刀，度数高的哩。”
　　老板扇着酒味闻了闻，封口之前拿了两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纸杯装了点儿递给谢蔷：“来，好奇就尝尝，给你男朋友也试试。”
　　谢蔷的解释来得比接酒还快：“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
　　“啊，同事啊。”
　　老板摸着脑袋乐呵呵笑起来：“看着倒是挺殷勤。行，我去给你们装米酒，里头太窄了不好进，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
　　谢蔷：“好的，麻烦了。”
　　老板摆摆手进了里堂，谢蔷转身将其中一杯烧三刀给了周行川，带着一点抱歉：“老板应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周老师不要介意。”
　　周行川不在意地摇摇头。
　　只是接下酒时想到什么，又忽地笑了笑：“老板看人的眼光挺准的。”
　　谢蔷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挺准？”
　　周行川：“我确实是在对谢老师献殷勤。”
　　这话来得突然，谢蔷听得一愣。
　　都没全然颠理过他的意思，又听他温声接上下一句：“就是不知道谢老师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误会变成事实。”
　　酒香味还在接连不断往鼻子里钻。
　　可纵使这样，谢蔷也倒腾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周老师似乎......正在跟他表白。
　　......啊？？
　　不怪她迟钝，这实在比季然的表白来得还要突然，还要突袭，还要突兀。
　　可是除了打招呼，她记得自己好像都没跟周行川说过几句话——
　　吧？
　　“周老师，你是在开玩笑吗？”
　　她将小纸杯转个不停，不断在心里祈祷一定要说是一定要说是，白娘娘保佑，快说你是在开玩笑......
　　“不是。”周行川用最温柔的语气击碎了她美好的祈愿：“谢老师，我没有开玩笑。”
　　谢蔷沉默地开始后悔，后悔她刚刚为什么要好奇问一句那是什么酒。
　　如果不问，老板就不会说出误会，如果不说出误会，她就不用解释，如果不用解释，是不是就不会有眼下的尴尬事了？
　　“对不起啊周老师。”
　　她为难地组织着措辞，想尽量用中国人的方式婉言拒绝：“已经有人在追我了。”
　　周行川：“如果只是追求者而不是男朋友，就算再多几个也无妨，你可以有更多选择。”
　　“可我只会答应他。”
　　谢蔷飞快答完，停顿两秒，语气稍低下来：“再多我也只会选他的，周老师不要为我浪费时间。”
　　周行川没有说话了。
　　酒庄子比整个小镇都高，很静，能听见远处的鸟叫，还有风拂过草地的声音。
　　谢蔷快把小杯子盘出包浆了。
　　明明告白的人不是她，她却感觉自己比告白的人还难捱还不自在，简直度秒如年。
　　许久，当然也可能才不到一分钟，周行川终于开口：“你说的他，是你哥哥吗？”
　　谢蔷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周行川指指自己耳朵：“抱歉，一不小心就听见了。”
　　谢蔷很快想起昨天院子里陈老师突兀喊的那声周老师，心下默然。
　　她当时只以为是巧合来着。
　　周行川：“是不是想问既然我都听见了，为什么还要告白？”
　　谢蔷确实想问，所以她没有否认。
　　纵使有失落，周行川的神情依旧从容温和：“只是觉得这一趟既然都来了，就当留个纪念也好。”
　　谢蔷：“......”
　　老实说她还没见过把告白被拒当出游纪念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太没礼貌了，她选择闭嘴。
　　“我的理智告诉我了，如果告白就一定会被拒绝，我选择了相信，否则我会挑选一个更好的时机，而不是在毫无准备的现在。”
　　周行川自嘲地笑笑：“只是我的感性还残存着一点微薄的期望，总觉得你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我就还可以有机会。”
　　“我会答应他的。”
　　谢蔷毫不犹豫，只是望见周行川满目的清朗坦然，她又不由为自己的迷茫产生了难言的低落：“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能给他的喜欢够不够多......”
　　“可你已经很坚定地选择他了，不是吗？”
　　周行川望着她的眼睛，语气低了些，含着艳羡：“就为这个，也已经够了。”
　　*
　　*
　　陈老师估计得没错，临近中午，散步的那伙人终于回来了，还觅了好些美食。
　　凉菜卤味一应俱全，人手一盒快摆得满桌。
　　楼上补觉的也陆续下来了，路过桌子叼一只鸡爪，去到厨房就想撸袖子：“搓汤圆是吧，放着我来！”
　　被陈老师拿锅铲赶出去：“都搓完了才来，一边去吧马后炮们。”
　　谢蔷坐在树下，时不时抬头望一眼二楼。
　　再望一眼，再再望一眼。
　　心不在焉，犹豫恍惚。
　　姜苒拍她肩膀：“怎么啦？我就睡了个回笼觉没看着你，怎么就把魂儿丢了？”
　　谢蔷摇摇头，忽然看见青辉下来了，她眼睛一亮，迅速望向他身后，却发现空无人影。
　　笑容敛了些，她忍不住站起来：“青律师，我哥哥还没醒吗？”
　　“是啊，真羡慕饿不行的人。”
　　青辉打了个哈欠：“这都大半天了，要不蔷蔷你上去把他叫起来吃......点......”
　　他哈欠停在一半，愕然看着已然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好家伙，这是就等着我这句话呢？”
　　姜苒不住点头：“嗯，中肯的，客观的。”
　　谢蔷一路跑过廊下，终于在谢洵意房门前停下来。
　　站在原地缓了会儿呼吸，准备好了，才推门进去。
　　她将脚步放得很轻，也为不知从何处来的紧张放轻了呼吸。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
　　侧躺着，面向她的方向，一只手压着被子，一只手小臂横在床上，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谢蔷在床边蹲下，静声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发现“乖巧”这个词竟然也可以用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那双总是让她难以招架的眼睛闭上了，别的地方的优越就更为凸显。
　　从眉峰，到眉心，到鼻梁，到鼻尖，再到唇瓣，到下颌......
　　无一处不在拉扯着她的视线流连。
　　全长在她心坎上。
　　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她慌忙撇开视线去盯着窗户，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转回来。
　　终于想起自己是上来做什么的了。
　　可临到头，看他睡得这么沉，她又有点舍不得吵醒他了，还想将他眉心浅浅的褶抚平，让他能睡得更安稳些。
　　却不曾料到指腹才将将触到那片皮肤，陡然间被大力握住手腕，手下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
　　谢蔷甚至来不及为他猝然的转醒吃惊，就在望进那双眼睛的瞬间，整个僵在原地。
　　很难形容那里面都有些什么。
　　惊惶，不安，消沉，黯淡......
　　他像一条猎龙失去了它得来不易的宝藏，在情绪崩塌的瞬间叫人意外撞见，来不及躲，也来不及藏。
　　谢蔷的情绪也跟着他跌落谷底，落入古井深潭，坠坠下沉，直到冰凉。
　　“怎么了......”
　　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很轻，很小声：“做噩梦了吗？”
　　谢洵意看着她，声音嘶哑疲倦：“梦到你回法国了。”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现实与梦境没能彻底转换，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一时间谁也未在开口。
　　窗户是关上的，从门口流进来的冷空气还来不及与室内置换，房间里很暖和。
　　本应该是舒服至极的环境，然而谢蔷只觉得自己是空空的，犹如一片飘在半空的浮毛，无措迷茫都不由己控。
　　直到青辉宏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蔷蔷！人弄醒没？赶紧下来吃午饭啦！”
　　谢蔷看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在自己面前回了神。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外泄的情绪就被悉数收敛干净，恢复一贯的清冷深邃，仿佛刚刚一切只是谢蔷的错觉。
　　“已经中午了？”
　　谢洵意闭了闭眼，动作自然地松开谢蔷坐起来，又捏了下鼻梁，睡得有点头晕。
　　谢蔷神情怔忪，点头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走吧。”谢洵意从床上下来，起身时顺手揉了把她脑袋，依旧是从容带笑的语气：“小谢老师，别发呆了。”
　　到山上的第一顿午饭，很丰盛。
　　然而谢蔷尝不出几个味道。
　　“不好吃？还是吃不习惯？”谢洵意低声问她。
　　谢蔷摇摇头，在谢洵意给她夹菜时，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口叫了一声：“哥哥......”
　　她想说什么的。
　　可是周围人太多了，也吵得她分不出头绪，让她只能在谢洵意询问的目光中闷闷摇头，松了手：“没事。”
　　谢洵意蹙眉：“不舒服？”
　　谢蔷：“有点困了。”
　　谢洵意：“那就吃完上楼睡一觉。”
　　谢蔷嗯了声，低头去夹碗里的菜。
　　姜苒和许湘回笼觉已经睡饱了，饭后留在院子里和其他老师玩牌消食。
　　谢蔷满腹怅然，本以为自己会在床上辗转反复，事实却是她沾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并且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人沉睡的床边。
　　不再是仅用指尖的试探，梦里的她胆子大着，遵从本心地俯身去亲他，却又在即将得逞之际被当事人逮个正着，用力拉入怀抱。
　　而睁开眼，一切又烟消云散。
　　身边都是空落落的，也没有抱她。
　　厚重的失落瞬间将她席卷。
　　原来都是装的。
　　什么进度条，什么大胆，什么游刃有余，都是装的。
　　明明看起来那么无所不能的一个人，怎么会一个梦就能轻而易举将他击溃呢。
　　她呆坐着，突然好后悔啊。
　　为什么在他那样看着她时，她没有立刻抱住他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它就通通自行转化成了想念，指引着她穿过廊下往前走，走到距离那个房间仅有几步，走到听见人声，听见她的名字。
　　“换我是蔷蔷，能被你墨迹死。”
　　“这招不行，你就不能换别的变通一下，找点歪门邪道，不是，找点偏方捷径试试吗？”
　　“早知道昨晚那女老师让我跟她换位置我就换了，说不定你们互动一下，蔷蔷看着吃了醋，事情就成了。”
　　青辉话里话外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脑子多灵光，带过你的老师教授那都是能挂在嘴上念叨到退休的，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你这邮件怎么这么长？”
　　“还有这个火腿肠里怎么有玉米啊，算了回头给外面野猫吃。”
　　谢洵意不咸不淡反问他：“你吃过醋？”
　　青辉：“没啊，我恋爱都没谈，吃什么醋？”
　　谢洵意：“既然没有，就别瞎建议了。”
　　“嘿，怎么就是瞎建议了？”
　　青辉不服：“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你们现在这不上不下的，我看着都难受。”
　　“你自己克服一下。”
　　谢洵意淡淡：“吃醋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我舍不得让蔷蔷难受。”
　　青辉：“......”
　　青辉：“嘶！我说你这个铁脑壳——”
　　“蔷蔷，醒啦！快下来咱们去拜许愿树了！”姜苒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正好打断青辉。
　　他朝外望了一眼，拉开门走出房间，看见姜苒和许湘在院子里等着，谢蔷下去就被姜苒挽住手。
　　“姜老师，什么许愿树啊？”他问：“我们能去吗？”
　　姜苒笑嘻嘻拒绝：“不行，镇民说了，这树有灵性，只能女孩儿拜！”
　　*
　　*
　　出了民宿，沿着青石大道往前走一程，买上许愿牌再拐进小径走个几百米，镇民口中的许愿树就到了。
　　一片山坡，一棵大树，一座半人高的土地庙，还有一个清理庙内残枝落叶的老奶奶。
　　树确实很大，是民宿院子里那棵的两倍还不止，凡是手能够到的枝桠上都被挂满了许愿牌。
　　可惜树干也没挂个品种介绍什么的，来的一群老师谁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树。
　　“拜什么？”
　　“拜升官发财？”
　　“拜一夜暴富？”
　　“拜......”
　　“你们家家手里头拿个姻缘牌牌，肯定是拜姻缘嘛，许好了就挂上，等起树娘娘帮你们给意中人传过去。”
　　说话的是那位老奶奶，是带着山腔的芙城话。
　　土地庙清扫完了，她坐在小庙旁边的石头上，初冬的天气也出了一头汗，从兜里掏出一张藏青色的帕子边擦边休息。
　　而她们这才注意到刚买的牌子除了正面有花纹，背面还有汉字分类。
　　除了姜苒挑中一张求子牌，其他全是桃花牌。
　　姜苒：“看来我运气不错，那我先来了，求子求子，求我儿子赶紧滚回来，不然老娘就要背着他找第二春了！”
　　许湘直接把牌子往树梢上一扔：“我不需要男人。”
　　小云老师：“我有老公了呀，可惜。”
　　陈老师：“那我挺合适，我没男朋友。”
　　“巧了，我也。”
　　“我就直接开始了。”
　　谢蔷捧着愿望牌，耳边听见的尽是美好的祈愿：
　　“高一点，帅一点？”
　　“阅历丰富，学识渊博。”
　　“事业有成，爱我就行。”
　　“全心全意对我好......”
　　老奶奶笑眯眯看着她们，又摇着帕子望向天，张口念：“树根根，树娘娘，守个山包送吉祥，来是青米背一身，走是鸳鸯配凤凰。”
　　“木凳凳，木床床，燕子一双上房梁，牛棚羊房不嫌脏，凑成一行做一行，等又等，不慌忙，好郎戴帽坐公堂......”
　　旷野之下，大山之中。
　　老人沧老缠绵的吟诵在群山低谷中回荡，又被山巅顺流而来的风带去更远的地方。
　　谢蔷长发被拂得飞扬，冷凉的温度从口鼻灌进身体。
　　她仰头看着树，巨大盘错的枝节倒映在她黝黑的瞳孔，装成一方玲珑的浩瀚。
　　许愿牌挂上去的瞬间，似乎一切都在此刻清晰了。
　　游丝般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怅然迷茫的双眸终于在浩瀚中被点亮。
　　一把抓下许愿牌，在姜苒的喊声中全力往回跑。
　　不等了。
　　很慌，很忙。
　　既然已经坚定地选择了，为什么总要让他等呢？
　　她拥有所有人的梦寐以求，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明明在她心里，他早就是最特别的那个了。
　　他简直灿烂得像伟大世界里的一束光，牵动着她的情绪，让她连琐碎小事都想分享，想和他一起去许多许多地方，做许多许多事。
　　而现在，她更想要他可以大胆地做他想做的事！
　　他有坦然赤城的喜欢，她也又最热烈纯粹的爱意。
　　毕竟她对别人的告白转头就能忘，可是对他时，她可是连求婚都在考虑！
　　从小路到大路，青石板载着她的步伐一路延伸。
　　尽头是小楼门前，屋檐树荫下的空地上，三五只野猫的中间，谢洵意蹲在那里，不紧不慢揪着食物喂它们。
　　很快，小洋娃娃跑过来了，缓了会儿气，又自顾自蹲在他旁边。
　　“好多小猫。”她感叹。
　　谢洵意：“嗯，闻着味道过来的。”
　　谢蔷看着在谢洵意脚边来回打转，叫声软绵的小猫：“它们每一只都好喜欢你。”
　　谢洵意却说：“不是每一只。”
　　谢蔷：“嗯？”
　　谢洵意：“正在争取最喜欢的一只小猫的喜欢。”
　　谢蔷抬头，谢洵意甚至没有在看她，依旧在气定神闲地揪下火腿肠喂猫。
　　“就是每一只。”
　　她看着他，软声：“正在争取的那只小猫，她也很喜欢。”
　　谢洵意手上的动作停了。
　　谢蔷发现了，抿弯了唇：“哥哥，放下火腿肠。”
　　谢洵意服从她的游戏指令，将火腿肠放在地上，被三只小猫叼走抢夺。
　　“伸出手，抬起头。”
　　谢洵意默然一一照做。
　　伸出的掌心微沉，被放上一只画着桃花木牌。
　　他抬起头，看着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猫，听见她笑盈盈对自己发出最后一道游戏指令：
　　“和小谢老师谈恋爱。”
　　残风卷过干净清闲的街道，偶有一片干枯蜷缩的树叶被推着滚着往前跑。
　　谢蔷心里那只小鹿在为她欢呼雀跃。
　　细白的指尖从木牌上松开时，面前的人忽然拉着她站起身，一声不吭将她用力按进怀里。
　　两颗同样滚烫的心脏隔着最近的距离彼此倾听。
　　梦境与现实重叠，他们终于补上了烟花下缺席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昨天都忘记说了，宝贝们端午安康~
　　-感谢在2023-06-21 22:53:34~2023-06-22 21: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 52 章
　　◎进口小猫◎
　　青辉在接着处理昨晚上谢洵意没弄完的工作。
　　到一半口渴了端着杯子下楼倒水, 就撞见扶着谢洵意着急忙慌进来的谢蔷。
　　青辉：“蔷蔷？你不是去看什么许愿树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青辉：“老谢你这脸色又是怎么回事，中暑了？”
　　“不是中暑。”谢蔷满脸担忧：“外面风太大, 可能是中风了。”
　　青辉：“？”
　　谢洵意：“……”
　　谢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造的词有什么问题，忙着向青辉求助：“还发了烧，感觉能有40度了，怎么办？”
　　青辉：“？？哈？”
　　谢洵意当然没有中风。
　　不过发烧是真的, 虽然?并没有到40度那么严重, 全是小姑娘关心则乱。
　　青辉凭经验初步断定是昨晚上熬夜过度加风寒入体导致,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大概一时情绪激动, 诱发病根了。”躺在床上的病人如是说。
　　“一个感冒而已病什么根？”
　　青辉莫名其妙：“而且你不是就下去放个风喂个猫吗，有什么好激动的？”
　　谢洵意：“运气太好, 拐到一只。”
　　青辉：“？”
　　谢蔷拿着药端着水进来。
　　青辉回过头怪异地对谢蔷道：“蔷蔷，这人可能烧废了, 他刚下楼一趟说自己拐了只猫。”
　　谢蔷眨眨眼, 点头表示赞同：“是呀。”?
　　青辉：“还真是？他拐哪只了, 奶牛？玳瑁？还是最肥的那只三花？”
　　“不是本土猫。”谢蔷想了想, 一脸认真：“是个进口品种, 特别特别漂亮！”
　　青辉：“……？”
　　这山上什么来头，流浪猫都是进口品种？
　　药是从镇上唯一一家小医馆买的。
　　这里离芙城城区太远，对比让谢洵意带病做坐几个小时的车回去看医生, 他们更倾向先在山上歇着把烧退了再说。
　　以及挺莫名其妙的一点, 青辉觉得这出去一趟回来, 两个人都不太正常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
　　当然最最最关键的是他下去门口转了一圈, 根本就没看见什么进口品种喵。
　　时间还早, 一波人回来之后又计划着找个当地人做向导, 带他们去山上逛一逛。
　　“听说山上有个观音岩。”
　　“寺庙？”
　　“对，而且很大，够咱们逛一下午了。”
　　“那行，走出发。”
　　“我就不去啦。”
　　谢蔷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我哥哥生病了，我留下来照顾他。”
　　“啊？生病了？要不严重？”
　　“劳累过度，还有点发烧。”
　　“肯定是昨晚熬夜熬的，我就说刚吃午饭时看谢律师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不过不是还有青律师在呢吗？”
　　“哦不不不。”
　　青辉简直在用生命拒绝揽这个活儿：“我这个人手笨不会照顾人，而且我主要还得工作，顶多就起和辅助作用。”
　　一个生病一个照顾，多好的感情升温机会啊，可不能给老谢搅黄了。
　　看看多贴心，他可真是亲兄弟。
　　人群哄哄闹闹来了又走，房子里很快重新安静下来。
　　青辉虽然留下来了，但是在偷摸往谢洵意耳朵边嘀咕几句之后，就特别识相地抱着电脑去了楼下。
　　“蔷蔷，我敲字大声，就不呆在房间影响病患了，你好好照顾老谢，我就在院子里，有事叫我就行。”
　　谢蔷：“好。”
　　门一关，锁上里头一对小情侣。
　　青辉下楼之前又往房间方向看了眼，把握机会啊老谢，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房间里，谢洵意吃了药躺下了。
　　谢蔷连坐在床边都嫌太远，去外头廊下搬了一张矮矮的小凳子进来，放在床边坐下正好。
　　这样她可以就撑着床捧着脸，慢慢守着男朋友。
　　热乎乎的，新鲜出炉不到10分钟的男朋友。
　　男朋友。
　　哇哦。
　　谢洵意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嗯？”谢蔷脑袋摆正了些：“哥哥你怎么没睡着？”
　　谢洵意：“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谢蔷：“为什么？”
　　谢洵意：“第一次谈恋爱，心情可能有点难以平复。”
　　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明明很镇定自若。
　　好像他面前的坦白对象，和口中的脱单对象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而谢蔷对他表面淡定的功力早已烂熟于心，笑起来：“刚刚青律师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啦？”
　　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对同样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很坦诚：“说给我们二人世界了，让我加油。”
　　“那他加错人了，谢律师不行，还得看小谢老师。”
　　小谢老师有些得意洋洋。
　　很快又想到什么，好玩地问谢洵意：“哥哥，你知道布鲁斯跟我说过什么吗？”
　　谢洵意：“什么？”
　　谢蔷：“他说，男人本性都一样，不过有本事的男人往往比一般男人多一张面孔，用来掩饰金钱地位也阻碍不了他们同样会在面对心上人时设想未来孩子跟谁姓的那颗心。”
　　谢洵意：“我不会。”
　　谢蔷狐疑：“真的？”
　　谢洵意：“如果是中国户口，跟我姓跟你姓没有差别。”
　　是哦，谢蔷差点把这茬忘了。
　　谢洵意无比淡定：“所以我只是设想了大名，小名，男生名，女生名，是报兴趣班还是跟你学钢琴，以及如果是女孩子，长得多像你一些行不行。”
　　谢蔷：“……”
　　谢蔷默默将托腮的双手合起，捂住脸：“你想就想，怎么还押韵啊？”
　　青辉没能在下面呆太久，原因比较天有不测风云
　　——下雨了。
　　山上那群被困进了菩萨殿，青辉也被迫回了房间。
　　“烧退了没？我看看。”
　　青辉拿手试了一下，嘶地一声：“这是一点没好啊，看来还是得捂着睡一觉才行，算了算了老谢你先别忙活别的了，退烧要紧。”
　　谢蔷仰头看他：“忙活别的？什么？”
　　“就是，忙活聊天？没什么，呵呵。”
　　青辉眼睛一弯，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加菲猫。
　　房间里多了个人，多了一阵键盘声，就显得不是那么安静了。
　　青辉背对他们他们，边回消息边叫谢蔷：“蔷蔷你先别跟他聊天，让他赶紧睡。”
　　谢蔷喔了一声。
　　在指尖被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轻轻勾了一下之后，飞快反勾回去。
　　床上的人阖着眼睛没睁开。
　　眼睛睡了，手还没有。
　　对方指尖动了动。
　　她也动了动。
　　他又动了动。
　　正在她为他流露出的这点幼稚兴致勃勃时，那只手忽然得寸进尺，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跟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还把她的手往被窝里拖。
　　“！”
　　这青律师回头看见她这样，不得误会她在往被子里摸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谢蔷努力往外抽，可惜她那点小气力在谢洵意面前根本不够看。
　　“哎对了蔷蔷，你们——”
　　青辉话音在回头后截止。
　　他看着面朝下趴在自己手臂上的谢蔷，不解：“蔷蔷，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谢蔷声音闷闷传来：“我就是忽然有点困了，想睡会儿。”
　　青辉：“怎么在床边趴着就睡了？多容易着凉。”
　　青辉：“不对，你该不会要被传染了吧？这可不行，算了蔷蔷你别在这儿守着了，回房间休息去，这儿有我在呢，我抵抗力强，放心。”
　　谢蔷含糊应了声马上，努力翘起一只手指去戳某人心口，对方嘴角闭着眼，嘴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手。
　　谢蔷立刻抽出手，大大松了口气。
　　好险，名节保住了。
　　电脑的提示音又在接连响，青辉忙得头大，顾不上两头，只好先回消息。
　　谢蔷对上再次睁开的那双眼睛，鼓着腮帮想瞪他，可是一看到那张脸，就什么气也没了。
　　原来这就叫美色误人，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想到这人现在是她的，谢蔷又美滋滋起来。
　　趁着青辉没注意他们，她趴下靠近谢洵意，摸摸他脸，小小声：“那我走了哦，不影响你睡觉了。”
　　谢洵意配合她低低嗯了一声。
　　谢蔷：“男朋友，快点好起来。”
　　听见这个称呼，谢洵意深沉的眸色微闪，眼底涌着什么几乎要漫出来。
　　谢蔷：“谈恋爱第一天就病倒，多不吉利呀。”
　　谢洵意：“......”
　　敲键盘声停了。
　　“蔷蔷，你还不去休息吗？”
　　谢蔷在青辉回头之前忙不迭直起身，同时用手掌心盖在谢洵意眼睛上往下用力一拂，强制他闭眼：“就走了，我再最后跟哥哥道个别！”
　　谢洵意：“............”
　　青辉：“？？？？？”
　　不，不至于吧？
　　就一个感冒而已，谢洵意这狗玩意儿这么好杀？
　　-
　　夜深人静时，小姜老师睡着了，小许老师睡着了，唯独小谢老师睡不着呀睡不着，窝在被窝里跟好朋友聊天。
　　【布鲁斯】：啊？
　　【布鲁斯】：刚谈恋爱就激动得发烧了？
　　【谢蔷】：应该是可以这么说的吧？
　　【布鲁斯】：而且在他抱你时，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谢蔷】：我发现了。。
　　【谢蔷】：但我以为那是爱情的焰火在燃烧......
　　【布鲁斯】：......
　　【布鲁斯】：好吧，对第一次恋爱的人可以理解。
　　【布鲁斯】：不过他也太没出息了，确定关系就发烧，那第一次接吻他是不是要昏倒？第一次进去是不是要在你身上休克？
　　【谢蔷】：布鲁斯！要含蓄！
　　【谢蔷】：当然不会，哥哥发烧的主要原因还是劳累过度的感冒，我只是诱发条件而已。
　　【谢蔷】：以及你不是说对第一次恋爱的人可以宽容宽容再宽容吗？所以也要宽容哥哥。
　　【布鲁斯】：30岁了第一次恋爱？
　　【布鲁斯】：我没有看错吧宝贝，你搞到了一个身材颜值地位财富俱佳的纯情老男人？
　　【谢蔷】：28而已！哪有30，哥哥才不老。
　　【布鲁斯】：差不多，别忘记lea在身高刚超过一米五那年就开始四处宣扬他有两米高了。
　　【布鲁斯】：尽管他到现在也才一米六。
　　【布鲁斯】：不过宝贝，话说回来，中国人在恋爱初期是不是都很喜欢偷情？
　　？？？
　　谢蔷心头一震，要不是深刻记得这张床上现在不止她一个，她马上就要跳起来了。
　　【谢蔷】：怎么可能？哥哥才不会！
　　【谢蔷】：布鲁斯你不要吓唬我QAQ
　　【布鲁斯】：这怎么会是吓唬呢？难道你们已经把恋爱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了吗？
　　【谢蔷】：......你说的是，地下恋？
　　【布鲁斯】：对哦，好像是叫这个。
　　【谢蔷】：你吓死我了。
　　【谢蔷】：不过中国人喜欢地下恋这件事我认同，每个电影里都是这样表演的，所以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中国的朋友们。
　　【布鲁斯】：那你们打算地下恋多久呢？
　　多久呢？
　　谢蔷没有经验，所以她决定取取经。
　　【谢蔷】：布鲁斯，你和你的男朋友是恋爱了多久才选择公开的呢？
　　【布鲁斯】：嗯？我们还没公开啊。
　　【谢蔷】：都这么久了？！
　　【布鲁斯】：他还是我上司嘛，公开了影响不太好。
　　【布鲁斯】：而且我爱死偷偷跟他在办公室□□的感觉了，要是公开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就没意思了。
　　【谢蔷】：......
　　【布鲁斯】：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男朋友的助理恋爱就是不到三天就公开了。
　　【布鲁斯】：尽管他们在第四天就分了手。
　　【布鲁斯】：所以还是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布鲁斯】：不过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你们什么时候上床，以及面对你的魔鬼身材，老处男第一夜打算来几次。
　　【谢蔷】：.........
　　-
　　一大清早，姜苒就感觉身边有动静。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嗓子眼还粘着没打开：“蔷蔷，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不睡啦。”
　　晚睡早起的小谢老师依旧精神奕奕，放轻动作放轻声音，不吵小许老师休息：“肚子饿了，下去吃点东西~”
　　院子里静悄悄，只有小鸟在叫。
　　谢蔷想着昨天小陈老师搓的汤圆还有剩，米酒也没有用完，打算给自己煮一碗米酒汤圆。
　　却又在穿过院子的假山小路，看见厨房拿到人影时表情一亮，逐渐加快脚步，最后索性小跑起来。
　　“早上好。”她几乎是跳到白雾腾腾的灶台前：“哥哥怎么起得怎么比我还早？”
　　“昨天睡太久了。”
　　谢洵意跟她隔着一个灶台，一手端着装了汤圆的小竹箕，一手伸出食指抵着她眉心轻轻往后推，声音冷清又疏懒：“让让，热气蒸人。”
　　谢蔷听话退开两步。
　　谢洵意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在煮米酒汤圆。
　　两人份的水开得很快，谢蔷看着他开大火，关小火，放汤圆，然后搅拌......
　　做得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妙。
　　谢蔷想了想，从灶台后面的开口绕进去，跟在他屁股后面扮一只小尾巴，亦步亦趋。
　　中途还被吩咐帮忙将底下柜子里的半瓶米酒拿出来。
　　小谢老师无言，默默递上米酒。
　　身后的沉默震耳欲聋。
　　谢洵意最后搅拌了一下汤圆，捞进碗里然后转身，低头对上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怎么了？”他问。
　　谢蔷犹豫地：“应该不会有人发烧跟喝酒一样，烧完了不记事吧？”
　　谢洵意挑眉：“？”
　　谢蔷：“或许，你还记得你有了一只进口小猫吗？”
　　谢洵意眉梢爬上笑意，点头：“当然。”
　　谢蔷松了口气，同时又皱起鼻子，咕哝：“那你不理她，果然男人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没。”谢洵意：“我就是歇会儿。”
　　谢蔷：“歇什么？”
　　谢洵意探了探温度，将一碗米酒汤圆端给她：“昨夜梦见跟那只进口小猫结了一晚上的婚，有点累。”
　　“......”
　　男人果然想很多。
　　进口小猫捧着青瓷碗，小脸一红，又想抖耳朵又想摇尾巴，差点都要喵一声了。
　　结果余光一扫，扫到了站在厨房入门口呆住的陈老师。
　　表情错愕得好像撞见了奥特曼强吻小怪兽。
　　“谢律师你......”
　　“看，看不出来谢律师你还是个，猫性恋......”
　　“好罕见啊。”
　　谢洵意：“......”
　　谢蔷：“......”
　　谢蔷义正严词：“没，我和哥哥只是最近在讨论男人快30了还生不出小猫咪是不是不太正常。”
　　谢洵意：“.........”
　　陈老师：“.........”
　　这这这，这好像更罕见了吧？
　　*
　　*
　　猫性恋本人烧退了，但是感冒还没好全，偶有咳嗽。
　　加上王先生那位表弟的事情突生变况亟待处理，他的假期只能到这里终止，打道回府。
　　不放心他这个状态一个人开车，谢蔷自然是要陪他一起回去。
　　“不然我也回了吧。”
　　青辉说：“你这都没好全，开那么长时间车可以吗？”
　　而谢洵意对此的回应是：“不用，咳两下还不至于握不住方向盘。”
　　上了车，谢洵意第一件事戴上口罩，免得传染谢蔷。
　　出了小镇的青石板路上了沥青道，谢蔷立刻就收到了姜苒发来的消息：
　　【姜苒】：之前人多我都不好意思说，那个杜律师太有意思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人可以让湘湘哑口无言。
　　【姜苒】：哈哈哈哈哈不行，想想我都觉得好笑。
　　【姜苒】：昨天我们被雨困在菩萨庙了吗，不知道哪个老师起头就讲到了民俗里女孩儿来例假不能靠近菩萨，还顺口问了一嘴杜律师，杜律师张嘴就是一句“来了例假怎么能进寺庙？”
　　【姜苒】：湘湘气得差点都要锤他了，结果他又很严肃，很不理解地补了一句“不是应该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姜苒】：怪我手慢没把湘湘当时的表情给你拍下来，我真的能笑死哈哈哈哈哈哈！
　　【姜苒】：还有头天晚上，他坚持不能在9点之后喝酒，硬是用五层卫生纸包着，然后喂湘湘吃完了小陈老师友情提供的两块老婆饼。
　　【姜苒】：湘湘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
　　谢蔷看下来也没绷住笑了。
　　可惜她在车上不能长时间看手机，否则一准晕车。
　　回了姜苒后放下手机，抬头看挡风玻璃前空荡荡的，灵光一闪想到什么，问谢洵意：“哥哥，我给你的小木牌呢？”
　　谢洵意：“做什么？”
　　谢蔷：“你给我就知道了。”
　　谢洵意从衣兜里掏出来递给她：“可以借你玩玩，不过记得还我。”
　　“不借，我想把它挂在这儿。”
　　她将木牌的绳子穿进挂坠孔里系好，用手指梳了一下下面的流苏，转头征求车主意见：“可以吗？”
　　谢洵意瞄了一眼，很大方：“嗯。”
　　谢蔷笑起来。
　　谢洵意：“很方便给每个蹭车的人介绍我的定情信物。”
　　谢蔷：“......”
　　一点无语。
　　不过也提醒了谢蔷：“哥哥，问你件事。”
　　谢洵意：“什么？”
　　谢蔷：“我们的地下恋要地下多久呀？”
　　直线车道，谢洵意忽然刹停了车子。
　　谢蔷：“？”
　　谢洵意转脸看她：“蔷蔷想公开？”
　　谢蔷：“我都可以呀，看哥哥你想藏多久。”
　　谢洵意默了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地下恋？”
　　“这不是中国人的习俗吗？”谢蔷茫然：“而且你昨天也没有告诉青律师。”
　　谢洵意：“没有习俗，只是我看你没有说，以为你不想这么快。”
　　谢蔷：“啊？我也以为......”
　　谢蔷：“......”
　　谢洵意：“......”
　　沉默对视片刻，谢洵意拿起手机拨通了青辉的电话。
　　车载音响里嘟嘟响了两声，很快青辉活泼开朗的声音传来：“是不是不行了，还是想让帮你开车？我就知道——”
　　谢洵意：“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有女朋友了？”
　　谢蔷：“！”
　　青辉：“我怎么......”
　　青辉：“？？？”
　　青辉：“我怎么了，我裂开了！”
　　青辉：“昨天？！你#%&……*#￥”
　　在谢蔷痴呆的注视中，谢洵意挂了青辉的电话，接着又拨了一通：“喂，爸。”
　　谢蔷：“！！！”
　　作者有话说：
　　发出......想要......评论......的......哀......嚎叫.......
　　嗷呜i
　　=感谢在2023-06-22 21:47:38~2023-06-23 22:1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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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这边是一只缅因宝宝的定金◎
　　在谢洵意将那句经典欠揍的反问再次重复出口前, 谢蔷惊恐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拼命重复一个口型：
　　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谢远山听不见声：“洵意，怎么了？”
　　谢洵意顺从小姑娘的意思：“没事, 只是忽然想问下您星星找得怎么样了？”
　　谢蔷拍拍心口，总算松了口气。
　　谢远山叹息：“不顺利，本来都已经找到了可替代行星，研究了半个月才发现它也炸了, 我们现在看见的不过是它两千年前的残存影像而已。”
　　谢洵意：“这么麻烦。”
　　谢远山：“谁说不是呢, 唉, 现在我们整个组都顶着压力呢, 只希望能赶紧找到下一颗吧。”
　　谢洵意安慰父亲：“太过宏大的东西看多了也容易被困住头绪，偶尔可以接触生活放松一下神经。”
　　谢远山表示赞同：“说的也是。”
　　谢洵意：“所以妈说您如果下周之前还不能亲自过去一趟, 以后的花就是10万一朵也不会考虑卖给您了。”
　　谢远山：“......”
　　这小子到底是在给他减压还是增压？
　　等他挂了电话，谢蔷忙不迭跟他打商量：“哥哥, 我们可以先不告诉长辈吗？”
　　谢洵意：“为什么？”
　　谢蔷认真：“因为告诉长辈和告诉朋友是不一样的, 马上用新身份面对叔叔阿姨, 我会很紧张。”
　　谢洵意沉吟两秒：“可以。”
　　谢蔷展颜。
　　谢洵意：“但是如果告诉了, 你可以立刻获得至少两个分量不小的红包, 两只从我太奶奶手里传下来的水玉翡翠手镯，以及名正言顺对我妈喊妈。”
　　谢蔷笑容微凝。
　　谢洵意：“那个手镯我见过，确实很漂亮, 上面还雕了一只小蝴蝶, 是你喜欢的样子。”
　　谢蔷：“......”
　　谢蔷：“哥哥, 你是在诱惑我吗？”
　　谢洵意用一种毫不惋惜的口吻说着好惋惜的话：“被你看出来了。”
　　谢蔷在心里反复犹豫啊反复纠结, 斟酌再斟酌, 腮帮鼓了又放下,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
　　红包手镯迟早都会有, 但是现在让她用哥哥女朋友的身份和谢叔叔林阿姨说话，她会紧张死的。
　　“算了。”她正色：“我看过你书房里有一本书，上面说了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谢洵意：“......哪本？”
　　谢蔷回忆了一下：“好像叫战国什么什么。”
　　“回去就扔了。”
　　谢洵意启动车辆，平静中带着郁闷：“建议如果家里有男朋友，这种涨人志气的书可以少看，对男朋友不好。”
　　谢蔷听完，乐不可支。
　　近6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上午8点出发，下午两点准时从东门进入芙城市区，先在市里吃了饭才回的家。
　　谢洵意有个同城的文件快递要取，他们便在一楼下了电梯，谢洵意去物业拿快递，谢蔷就停在物业门口正在搞活动的区域看热闹。
　　“小姐姐，扫码关注一下吗？”
　　活动人员注意到她感兴趣，走进前进入热情推销模式：“我们正在做XX集团旗下一款饮品的宣传推广，现在仅需扫码关注，就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百分百中奖，最高奖品价值高达1000元哦。”
　　免费抽奖，那可以参与一下，反正没事干。
　　谢蔷扫了二维码关注，在活动人员引导下来到抽奖区域，手伸进抽奖箱一摸一收一看——
　　恭喜获得XX集团总经理亲笔签名一张！
　　谢蔷拿着这张纸条陷入沉思。
　　奖品虽不行，但活动人员气氛制造得太到位。
　　他们探头看了一眼她的纸条，立刻开始摇旗鼓掌，七八个活动人员异口同声：“恭喜获得XX集团总经理亲笔签名一张！”
　　好像她中了七星彩百万大奖。
　　紧接着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印满XX饮料的亲签，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王铁矛。
　　谢蔷：“......”
　　谢洵意拿着包裹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怪异场景。
　　提步走过去：“在做什么？”
　　活动人员见状，立刻热情地将刚才为谢蔷介绍的话复述了一遍，并盛情邀请他一起参加。
　　谢蔷则默然看向他：“哥哥，我抽到个好奇怪的东西啊。”
　　她捏着签名卡翻转展示给谢洵意。
　　后者看见上面的字也沉默了，拿出手机：“再抽一次吧。”
　　他扫了关注，谢蔷获得新一轮抽奖机会。
　　这次倒是不错，一根逗猫棒。
　　“这个正好，寻寻还没有逗猫棒呢。”
　　谢蔷晃着逗猫棒回到家，寻寻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声音迅速翘起小脑袋，溜烟跳下沙发飞奔而来。
　　最后还因为脚底毛太长打滑刹不住车，一头撞在了谢蔷小腿上。
　　“乖乖，好久不见，好想你~”
　　谢蔷抱起小猫，埋进肚皮一顿吸。
　　可惜寻寻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被吸得喵喵叫也执着地要用小爪子去勾逗猫棒上的羽毛和小铃铛。
　　谢洵意低头给之前委托的人转账外加发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回家，不用继续来照顾小猫了。
　　谢蔷蹲在地上逗寻寻玩，抬头见谢洵意还在看手机，顺手用逗猫棒戳戳他：“哥哥，你都不想你女儿的吗？”
　　谢洵意收起手机，配合地跟她一起蹲下，揪了揪小猫尾巴：“干女儿，好久不久。”
　　“......”谢蔷抬起头，无语看他。
　　谢洵意眼角微动：“我不是它干爸爸么？”
　　谢蔷：“小意你是在记仇吗？”
　　谢洵意否认：“当然没有，只是陈述事实。”
　　谢蔷想了想，搂着寻寻两只前爪的腋下将它抱起来，脸和肚皮面向谢洵意：“来寻寻，跟你介绍一下，这个不是干爸爸了，他昨天上位成功，所以现在是爸爸了。”
　　谢洵意对她的措辞表现出些许介怀：“上位？”
　　“不对吗？”谢蔷寻思两秒：“那，扶正？”
　　谢洵意：“......”
　　在法庭上巧舌如簧的谢律师最终妥协于女朋友在奋力学习后依旧显得一贫如洗的词汇量。
　　扶正就扶正吧。
　　至少，至少扶正了。
　　他还有事，回书房之前挠挠寻寻的下巴，又挠挠谢蔷的下巴，美其名曰一视同仁。
　　顺便发出邀请：“要不要去书房继续看你的电视剧？”
　　谢蔷在他面前挥挥逗猫棒：“稍后喔寻寻爸爸，容小谢老师收拾一下~”
　　谢洵意回书房以后，她把行李箱拖进房间开始收拾。
　　过程比较流水线。
　　拿出一件衣服，把猫从行李箱抱出来，然后拿出一件衣服，把猫从行李箱抱出来，然后再拿出一件衣服，再把猫从行李箱抱出来......
　　再洗个澡，换身衣服，给寻寻换水倒粮，等她全部弄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连寻寻好像都知道她下一步要去哪里了，提前在书房门口端端正正坐等。
　　脚底下还踩着被它从门口一路叼过来的逗猫棒。
　　“寻寻真聪明~”
　　谢蔷抱上猫拿起逗猫棒轻手轻脚进了书房。
　　谢洵意没在语音，也没在打视频，键盘敲得不紧不慢有节奏，不知道是在发消息还是回邮件。
　　谢蔷摆好平板，将逗猫棒上的铃铛从三个拆到一个，不会很吵，在书房也能逗逗寻寻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门两天，感觉落下了好多事。
　　所以谢蔷今天格外地坐不住。
　　时不时出去浇个花，再进来，出去给八音盒换个电池，再进来，出去给寻寻拿个小零食，再进来......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出去拿了平板充电器进来，蹲在书桌旁边刚插进地上内嵌插头，忽然铃铛叮铃响了几声。
　　她以为是寻寻踩着逗猫棒了，抬起脸却发现逗猫棒是在她眼前晃。
　　寻寻站在书桌上伸长了小短也够不着，沿着书桌边沿来回踱步，急得喵喵叫。
　　搞得谢蔷忍不住也去抓。
　　逗猫棒往后退，她也跟着伸长手。
　　下一秒都被扣住手腕，往上一拉。
　　眼前模糊晃过，脚下踉跄，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坐在了谢洵意腿上了。
　　逗猫棒失去作用，被重新扔回书桌。
　　寻寻高兴地蹦跶过去刨了两下，结果发现没人陪它玩，兴致又焉了，守着羽毛揣着前爪母鸡蹲，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们。
　　谢蔷抓着谢洵意两边手臂的衣料，小小吸了口气，憋住，表情和现在的寻寻有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会有这么好动的小猫。”谢洵意搂着她的腰身，埋头在她脖颈：“吸一下。”
　　好动小猫愣了，好动小猫的小脸嗖地红了。
　　布料被她抓出深深的褶皱，口干舌燥睫毛乱抖地咕哝指责：“没有礼貌，哪有这样吸的啊......”
　　“已经很有礼貌了。”吸猫的人如是坦然道：“不然现在就是直接埋肚皮了。”
　　谢蔷：“......”
　　太没有尊严了。
　　她缩缩脖子，顶着一张大红脸这样想。
　　并且决定吸回去。
　　然而还没有蓄满行动的勇气，她就听见身后再次响起键盘声。
　　某人开始工作了，却没有放开她的打算，甚至连懒洋洋搁在她肩膀上的下巴都没有挪开。
　　寻寻已经等得闭起眼睛昏昏欲睡了。
　　谢蔷偏了偏头，耳廓擦过他微凉的头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动作，甚至听他跟律所的另一个律师打完了电话。
　　忍不住指尖绕到后面戳戳她后背：“就这样了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
　　谢蔷：嗯？
　　谢蔷：怎么还好意思嗯呢？
　　谢蔷又戳了两下，并伴随着故作成熟冷静的二字评价：“粘人。”
　　本以为能扳回一城，没想到被按着背脊更往对方怀里贴紧了些：“你的人不粘你拈谁？”
　　男人语调放松：“粘好，小心别掉了。”
　　..........脸皮好厚啊。
　　谢蔷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被逗笑了。
　　眉眼弯弯，张开手臂抱住他脖子：“哥哥，说个事情。”
　　谢洵意：“什么事？”
　　谢蔷：“听说你一直特别受欢迎，光是在大学，就有好多优秀又漂亮的女孩子追求过你。”
　　谢洵意的手停下了。
　　他不知道谢蔷说这个做什么。
　　但是据他微薄贫瘠到几乎等于零的恋爱了解来看，这个问题从女朋友嘴里问出来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费力斟酌着要怎么回答才能让谢蔷开心满意。
　　然而很快，他听见谢蔷用上扬到俏皮的语气问他：“可以跟我讲一遍你从那么多女孩子里选中我的故事吗？”
　　谢洵意反应了两秒，终于忍不住低声失笑，收紧手臂抱住她：“这个故事由你来讲是不是会更合适？”
　　“女朋友，分明是你选中了我。”
　　-
　　谢洵意花两天的时间把王先生表弟的案子梳理完毕，并附上初步解决的解决方案，交上了完美答卷。
　　谢蔷在当天下午临时收到通知要回学校开个艺术教学组的小会，巧的是谢洵意也有个关于案子的商讨会。
　　他先送了谢蔷去学校，原本是说自己开完会就过去接她一起吃饭，没想到谢蔷的会太短而他的会太长。
　　【谢蔷】：哥哥，我大概还有10分钟就结束了哦。
　　【谢蔷】：你呢？
　　【谢洵意】：大概还有半小时，而且一会儿当事人会过来一趟，应该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你先回家。
　　【谢蔷】：那我可以去律所等你吗？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工作结束还要回家一趟接我了。
　　【谢洵意】：想来也可以，到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让青辉去接你。
　　【谢蔷】：嗯嗯。
　　【谢蔷】：/小猫点头jpg.
　　谢蔷放下手机，抬头听了会儿系主任发言，发现还是很无聊的废话之后，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谢蔷】：我们主任的话又多又密，听得好累。
　　【谢蔷】：/小猫垮脸jpg.
　　【谢洵意】：小杜应该也没有比你们主任好多少。
　　【谢洵意】：/小猫垮脸jpg.
　　有人偷她表情包！
　　谢蔷看着想笑，忍住了，继续打字。
　　【谢蔷】：哥哥，我们要不要再买一只小猫陪寻寻？
　　【谢蔷】：不然它自己在家的时候好孤单。
　　【谢蔷】：可以吗？
　　【谢蔷】：你看连你都被扶正了，它还是只单身猫。
　　【谢洵意】：......
　　【谢洵意】：蔷蔷，其实就算没有最后一句，我也会答应。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谢蔷】：好啦！
　　【谢蔷】：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答应。
　　【谢洵意】：如果它有伴了，下次再从我水杯偷喝水的时候，我女朋友是不是可以站在我这边？
　　【谢蔷】：必须！
　　【谢洵意】：今晚晚饭之后带你去猫舍。
　　【谢蔷】：好耶！！！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小谢老师？”
　　猝不及防被上头点名，谢蔷迅速放下手机，抬起头一脸无辜：“我在主任，怎么了吗？”
　　主任虽然啰嗦，但是面相和蔼，笑眯眯的模样特别能唬人：“看你心情很好呀，是不是同意我这个提议啦？”
　　嗯？什么提议？
　　谢蔷都没听见什么提议。
　　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说出来，只能猛猛点头：“同意。”
　　主任笑容更深：“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为了提高咱们的教学质量，这个期末的述职报告从一千字提升到五千字。”
　　“各位老师加油，咱们述职报告再见。”
　　“......”
　　“......”
　　“......”
　　*
　　*
　　“什么老妖婆啊，真的无语了！”
　　“啊啊啊真无语啊真无语啊！她真的知道五千字述职报告是什么概念吗？”
　　“我当年的毕业论文都才三千字！”
　　姜苒气死了，要不是这段路不能鸣笛，她真想把喇叭摁爆：“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许湘：“她自己不写，当然不知道，神经病。”
　　谢蔷也好烦，她一个外国人，写述职报告这种事本来就很困难了，现在字数翻五倍，等于难度直接翻10倍。
　　不过还好，她现在有更快乐的事用以中和。
　　她从网上精心挑了很多种猫的照片发给谢洵意，聊天框都被猫猫占领刷屏，可爱！
　　姜苒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就连暴躁的眉宇间都多了一丝慈祥：“还好我的cphe了，抚慰了我脆弱的小心灵。”
　　谢蔷抬头：“什么是cphe？”
　　姜苒：“就是可以尽情吃糖的意思。”
　　谢蔷：“吃什么糖？”
　　“一种不会过期的神奇糖，以后你就知道啦。”
　　姜苒在律所大楼路边停下：“拜拜蔷蔷，有了新的小猫也记得给我们拍照喔。”
　　谢蔷满口应下，跳下车与他们道别离开。
　　姜苒目送谢蔷背影消失，收回目光看向许湘：“湘湘，你这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是阿姨的身体又怎么了吗？”
　　许湘沉默着摇头。
　　姜苒看她这样，忽然之间想到什么，忍不住黑脸：“他不会又回来找你们了吧？”
　　*
　　*
　　谢蔷远远就看见门口满脸笑容在等着她的青辉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笑容过分灿烂，大概是因为从山里回来几天没见了，没想到的是一进去——
　　“Surprise！”
　　奇怪的礼花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闪闪亮亮在她眼前落下的同时，伴随着诸位的欢呼与掌声，她看见一张鲜红的横幅从后面拉开：
　　热烈欢迎老板娘莅临指导工作！
　　谢蔷：“......”
　　谢蔷：“.........”
　　她机械地转头去看青辉，意外和从青辉后面出来，同样满脸写着“搞得什么玩意”的谢洵意撞上目光。
　　四目相觑，无语翻倍。
　　“怎么样？”青辉看样子还挺得意：“排面够气派的吧？开不开心？意不意外？喜不喜欢？”
　　鼓掌鼓得最欢乐的小顾：“太够了，简直够够的！”
　　谢洵意：“......你什么时候搞的？”
　　“就从山上回来啊。”
　　青辉嗤他：“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讲义气，你脱单这种大事，我肯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给到你最棒的宣传。”
　　谢蔷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觉得这很难评。
　　......算了，没事，毕竟当初下山在车里，某人那个欠扁的电话也有她一半功劳。
　　这都是她应得的。
　　“哎哎，有电梯上来了！”
　　“收收收收收！快收！”
　　眨眼横幅收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排练。
　　从电梯出来的是个30上下的男人，相貌中等，一身浅色西装笔挺也掩盖不了他的精神不济。
　　如果谢蔷没猜错，估计就是王先生那位表弟了。
　　他带着身后助理架势的男人走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所有人不是站着，就是围在门口等着。
　　再看地上各种礼花彩带，不禁叹息摆手：“谢谢大家好意，不过不用这么热烈欢迎我了，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
　　众人很配合地鸦雀无声。
　　“林先生，这边请。”
　　谢洵意带着林先生和他的助理往会议室走，中途不着痕迹回头瞥了青辉一眼，后者立刻回他一个【OK】手势，表示收到明白。
　　谢洵意走后，青辉让后面看热闹看谢蔷的人继续工作，转头对谢蔷：“走吧蔷蔷。”
　　谢蔷喔了一声，熟门熟路就要往谢洵意办公室去。
　　青辉赶紧拦下她：“去哪？”
　　谢蔷理所当然：“不是去哥哥办公室等他吗？”
　　青辉：“当然不，他今天可给我交代了任务啊，让我带你在律所好好逛逛，你来这么几回，都没逛过。”
　　逛律所？
　　谢蔷不太信：“真的吗？可是之前哥哥都是让我别乱跑，去他办公室等就行。”
　　不会又搞了什么奇怪的仪式在等着她吧？
　　“我老实人，从不骗小孩儿。”
　　青辉笑眯眯：“真的，可以拿我名誉跟你担保，至于为什么之前你哥哥不让你到处跑嘛，逛逛你就知道了。”
　　“哎我也去我也去！”小顾飞快去打印室放下东西冲回来：“蔷蔷我陪你逛。”
　　谢蔷正要欣然点头，小顾就被青辉扣着脑袋顶无情推开：“资料印完了吗就在我面前这么堂而皇之摸鱼，小心扣你年终奖，回去工作。”
　　“喔。”小顾扁扁嘴，最后拉了谢蔷一下，默默飘回打印室了。
　　青辉带着谢蔷往里走，边走边解说，看着像是真的在给他尽职尽责介绍：“这边是接待区域，一般来的客户都会先在这里接待，有身份的客户除外，这边是洽谈部，主要是负责线上线下公司的合作洽谈......”
　　谢蔷逐渐放下戒备，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点头。
　　直到来到一个员工的工位前。
　　“这是小李，咱们洽谈部的优秀员工......”
　　青辉笑眯眯为她介绍的那位男生穿着藏青色高领毛衣，一头锡纸烫卷毛，至于长相嘛，不大看得清。
　　主要男生有点扭捏，一直拿脑壳顶对着谢蔷，目光左躲右闪的就是不看她。
　　一直到青辉说：“小李，你之前不一直说想认识蔷蔷么，现在人在这儿你反而不吭声啦？”
　　“哎哟青律师您就别埋汰我了。”
　　小李抓了一把头发，索性起身给谢蔷弯腰敬了个礼：“之前是怪我眼神不好，抱歉抱歉，太尴尬了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就祝老大老板娘百年好合吧！”
　　谢蔷一脸懵逼，走远了才听青辉乐呵呵跟她解释：“你头回来时这小子就想追你，还让我找你哥哥问你是不是单身，差点没把你哥哥气死在办公室......哎，陈姐。”
　　他又看见人了，带着还没讲他的话消化完的谢蔷走过去：“忙着呢？”
　　陈姐：“是啊，这个月的账太多了，我们组都加班了好几天，哎，谢小姐也来了啊。”
　　谢蔷有些意外：“您认识我？”
　　“当然，我之前还想着能不能把我那个海龟弟弟介绍给你呢，托青律师帮我问没结果，私下又自己跑去问了谢律师好几次。”
　　陈姐说着自己先笑起来：“现在我可知道为什么谢律师那会儿脸色那么难看了，要早跟我说此妹妹非彼妹妹，我肯定不会那么不识趣儿啊。”
　　青辉揭兄弟短毫不嘴软：“早不了，他自己也是累死累活到最近才把人追上。”
　　谢蔷对这些事完全一无所知，除了礼貌不失尴尬的笑容，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从陈姐处离开，到了最后一个部门，谢蔷一看青辉冲一位老员工过去就感觉事情不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寒暄不过两句，这位老张直接转向她：“闺女啊，就真的确定了吗？我侄儿人真的不错，从小成绩就好，名牌大学毕业，家里有一环内好几套房......”
　　谢蔷：“......”
　　绕完一圈回到谢洵意办公室，青辉满脸的乐呵：“蔷蔷，现在知道你哥哥为什么每次都只让你呆在办公室等他，以及今天破天荒让我带你逛律所了吧？”
　　又爱醋又爱炫。
　　谢洵意在下午接近六点时结束了和当事人的会面。
　　带着谢蔷吃完晚饭，在赶往猫舍的路上，谢蔷拨弄着桃花木牌，和谢洵意说起自己下午逛律所的事。
　　“所以哥哥，真的是因为吃醋吗？”
　　她对这件事的求知欲好像格外旺盛：“我想想，我第一次去律所是什么时候来着？”
　　“拿钥匙那回对不对？你从那么早就暗恋我呀？”
　　不料谢洵意气定神闲：“暗恋可以，吃醋不认。”
　　谢蔷：“嗯？”
　　谢洵意：“只是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
　　谢蔷不信：“暗恋，又不吃醋，这不合理。”
　　谢洵意：“这很合理，我对暗恋这件事专心致志。”
　　谢蔷半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你哥哥，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什么吗？”
　　谢洵意：“什么？”
　　谢蔷：“像拉了粑粑但是忘了埋最后被我发现不好意思了只能趴在沙发缝里屁股朝天死不承认的寻寻。”
　　谢洵意：“......”
　　谢蔷：“而且爪子上还沾着猫砂。”
　　可爱得让人想亲。
　　这句谢蔷悄咪咪咽下了没说，不能助长某人气焰。
　　猫舍不远，很快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他们把车停在猫舍门口。
　　猫舍里一位小姐姐员工迎了他们进去。
　　“谢先生是吧？”
　　小姐姐翻出网页信息栏：“我看看，您是家里有了一只三花妹妹，打算给它找个好朋友，具体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品种，品相，性格，性别之类。”
　　谢洵意转头询问谢蔷的意见。
　　谢蔷：“品种和性别没有特别要求，就是希望性格好一点，可以和三花妹妹好好相处。”
　　小姐姐：“好的，那可以先进来这边，我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首先性别的话建议是公猫，公猫一定会喜欢三花妹妹，而且保底挨打不会还手......”
　　这个猫舍很大，猫咪品种也很齐全，谢蔷在里面看见了好多网络图片上的猫，只只都特别可爱。
　　毛绒控的天性在这里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小姑娘一进去就走不动路，这只摸摸那只抱抱，眼睛都快不知往哪里看。
　　反观谢洵意就显得没有那么热衷了。
　　他对其实小猫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这件做了可以让他的心上人很开心的事。
　　爱屋及乌，在他这里才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挑选许久，最终定下一只黑烟色缅因。
　　现在还只是可可爱爱的小一只，不过小姐姐给他们看了缅因爸爸的照片，高大威猛又酷又帅。
　　温柔的巨人果然名不虚传。
　　谢蔷想象了一下，寻寻的性格，肯定会很喜欢缩在这样毛茸茸又有安全感的肚皮底下睡懒觉。
　　不过小宝贝现在还没有打完第三针一秒，现在选好确定了也要过两天才能来带走，所以不用立刻交全款，只需要先付一部分定金。
　　小姐姐让他们稍等，边往外走边喊同事：“拿个码过来，这边是一只缅因宝宝的定金。”
　　谢洵意的手指在被小缅因抱着啃，不疼，就是有点痒。
　　他低着头想把手抽出来时，右边脸上忽然被温热柔软的触觉飞快贴了一下。
　　猝不及防，又消失。
　　“咪呜。”
　　似乎是被人类蓦地握住爪子的动作吓到，小缅因叫了一声，发现不痛，又很快和这只手玩了起来。
　　谢洵意抬起眼，看见蹲在她面前的小姑娘笑盈盈一双眼睛，像装着天破晓时晨曦洒落海面的粼光。
　　因为不好意思而抿起的唇角最后还是上扬，吐出的话语甜咪咪，脆生生：“这边是一只缅因宝宝的定金。”
　　小姐姐拿了二维码和订金纪念品一回来，就看见那位刚刚还对小猫兴致缺缺的英俊男人，这会儿已经在宠物箱前颇有耐心地挑选起来。
　　并且边挑边问一旁小洋娃娃：“就要一只吗？来都来了，要不要多买几只？”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好像，老婆们点点预收，花半仙祝你一夜暴富(*^▽^*)
　　-感谢在2023-06-23 22:12:38~2023-06-24 21: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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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哥哥，耳朵红了喔◎
　　从猫舍回家会经过花鸟市场, 而且距离很近。
　　小姑娘理所当然对花花草草感兴趣，谢洵意就把车子停在上次的位置，带着她往里走。
　　天色将晚的市场和白日很不一样。
　　租来的门店
　　好些已经关了门, 自家店铺更自由，营业时间再晚一些也没关系。
　　谢蔷一路逛进去，没有买现成生长在盆中的花花草草，倒是买了许多花花草草的种子, 还有陶瓷上色的几只小花盆。
　　比起养现成的花, 她更喜欢亲手去种, 很喜欢看着种子从破土发芽到结苞开花的过程。
　　只是花盆的数量和种子的数量严重不对标。
　　谢洵意建议：“要不要再多买几个花盆？”
　　谢蔷摇头：“可以啦, 再多我们的阳台上就放不下了，也不是一定要把种子全部种完。”
　　付了钱, 她很快又被前面买金鱼的区域吸引，小跑着过去, 谢洵意跟在她后面, 临走时又回头朝花盆堆看了一眼, 面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
　　卖观赏金鱼的铺子很漂亮。
　　除了正中间巨大的仿生生物圈鱼缸和里面大到可以红烧一整锅的鲤鱼, 就是几乎占满三面墙的玻璃鱼箱。
　　碎石水藻中, 品类各样颜色各异的观赏鱼，灯光从鱼箱背部照进去，水中柔软荡漾的尾鳍在熠熠生光。
　　而天生钟爱浪漫的谢蔷对这些毫无抵抗力。
　　她站在鱼缸前目不转睛, 长翘卷曲的睫毛下是熠熠发亮的眸子, 光透过水映在她脸上, 隐隐可见鱼影和粼波荡漾, 鱼群游荡在她眼睛里, 流光溢彩, 耀眼夺目。
　　谢洵意拿起手机, 不留遗憾地将这一刻的场景记录下来。
　　谢蔷转头看见了，展颜笑开，很万能地用手贴着自己脸比了个“耶”，靓丽又可爱。
　　“买一只吗，哥哥？”
　　洋娃娃叫得又脆又甜，无知觉地撒娇，引得旁侧好几个同样在挑选金鱼的顾客纷纷望过来。
　　待看清了二人，又不自觉浮出善意艳羡的笑。
　　谢洵意思忖：“两只吧，毕竟寻寻都有伴了。”
　　谢蔷非常最赞同，开心地扬手叫来老板帮她捞金鱼：“老板你好，这种红色大尾巴的我要两只，可以选一选吗......”
　　就在她专心挑鱼时，远在家痛苦辅导侄儿做作业的青律师收到这样一条消息：
　　【谢洵意】：上次你们讨论说的别墅区楼盘开了么？
　　【青辉】：那个豪华又死贵家家户户带花园游泳池的独栋别墅区？
　　【青辉】：好像就这几天了把，我也不是很清楚，没太关注，一会儿去地产网页查查。
　　【青辉】：不过你不是没兴趣吗？怎么忽然又想起来要问了，干嘛，打算买啊？
　　【谢洵意】：嗯。
　　【青辉】：？？？？？
　　【青辉】：大佬，你那房子那么大还不够住的？
　　【谢洵意】：阳台不够蔷蔷养花了。
　　【青辉】：......
　　-
　　谢蔷早和许湘姜苒约好了时间拍照，一早谢洵意去律所时就顺路捎了谢蔷一起过去。
　　“下午大概在五点。”谢洵意估摸着时间：“到时候我再过来接你。”
　　他们下午要回一趟学校，晚上还有个小聚餐。
　　谢蔷应好，跳下车：“再见小意，一路小心~”
　　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没想到姜苒比她还积极，上去一看发现她连妆造衣服都已经弄好了，豪华的裙摆层层叠叠铺开，她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啃小卤猪蹄。
　　......好像国际超模在城乡结合部开拖拉机啊。
　　“蔷蔷来啦！快来快来先换衣服，我再帮你弄头发。”
　　谢蔷真害怕她把酱汁擦到裙子上：“我不着急苒苒，你慢慢啃，慢慢来。”
　　许湘这次给她准备的裙子是红蔷薇主题，对应姜苒的白山茶，裙身整体颜色炽红鲜艳，蕾丝错落缠绕，袖扣裙摆坠满了纱织红蔷薇。
　　系带太多，还有各种小配饰，光是穿就花了近20分钟。
　　接着是吃完酱肘子的姜苒给她化妆做头发。
　　趁着许湘拿着相机进电脑房调试数据，姜苒凑在谢蔷耳朵边小声说：“宝，今天咱们可能要辛苦一下，湘湘这几天因为家里事心情不大好，就全靠咱们治愈了。”
　　谢蔷一听，连忙问：“是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啊？”
　　姜苒叹了口气：“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麻烦，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难搞。”
　　谢蔷：“我能帮上忙吗？”
　　姜苒捏捏她脸：“咱们就好好配合当一天合格的洋娃娃，让湘湘高兴一下，就是我们能帮上的最大的忙了。”
　　她把茶几上的果盘放进谢蔷怀里：“来吧宝贝，多吃些，一会儿估计就没时间吃了。”
　　谢蔷把姜苒的话谨记在心里，任劳任怨做一个任人摆设的洋娃娃，顶着挂满头饰的沉重脑袋硬是坚持了大半天没喊累，表情快要僵住也不说一声辛苦。
　　姜苒也没比她好多少，一把伞一盘水果一只果篮一托就是半个多小时，放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仿佛刚生死时速赶完一篇五千字检讨，手腕都在打颤。
　　然而每当许湘问她们累不累，要不歇一下，或者干脆就到这里时，两个人眼神坚定，异口同声：“不用休息，我还能继续。”
　　颇有些身残志坚的味道。
　　许湘：“......”
　　行吧。
　　一天下来，成果少说也有上千张了。
　　看着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拿着相机转身快步进了电脑房的许湘，谢蔷和姜苒对视一眼，在门关上的瞬间齐齐原地倒下。
　　“好累啊。”
　　“至少未来一个月别再让我看见摄像头了。”
　　“晚上聚餐我能吞下一整条鱼。”
　　“这么含蓄，我直接吞牛。”
　　姜苒喘了会儿气，问谢蔷：“晚上有聚餐吗？”
　　谢蔷点点头：“不过也没有很多人，就我和哥哥，还有青律师杜律师。”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坐起来拍拍姜苒的肚皮：“苒苒，晚上要不你和湘湘也一起来吧？”
　　姜苒也跟着坐起来了：“我们也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蔷发出盛情邀请：“上次我们还一起去青雨山玩呢，大家都认识的，而且热闹一下，说不定湘湘心情会更好。”
　　姜苒觉得可行，立刻就抱起裙子进房间询问许湘的意见，而许湘的意见是没有意见。
　　谢蔷也在同时给谢洵意发了条告知消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
　　下午得知谢蔷还要去一趟学校，姜苒不由好奇：“专业都已经停课了，老妖婆也没有通知开会，这个时间去学校做什么？”
　　谢蔷已经换下衣服卸下妆了，一整个干干净净素面朝天：“哥哥说有点事，过去才知道。”
　　姜苒：“现在就去吗？我送你吧？”
　　谢蔷从门口架子上拿下自己的外套：“不用啦，我哥哥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一会儿我把聚餐位置发给你们，我们晚点见，拜拜~”
　　谢蔷今天穿了蓝白配色的羽绒外套，蓬蓬松松的，把她裹在中间像只又白又糯的果味汤圆。
　　碍于衣服后面还有个戴上能把她整只脑袋全蒙住的帽子，头发散下来会很麻烦。
　　早上来时她是编了辫子的，只是刚刚下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把卸妆后散下的头发重新整理。
　　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副驾的化妆镜收拾头发。
　　也不知道是镜子太小不够她发挥，还是拍了一天的照太累，手抬一会儿就酸了，道路一路畅通，进了学校停好车她也才把头发弄完一边。
　　瘫下手，疲惫。
　　谢洵意下了车，绕到副驾外帮她拉开门。
　　“等等等等哥哥。”谢蔷以为他要走，急起来又手忙脚乱了：“我头发还没好。”
　　然而谢洵意只是观察了一下她弄好的那边，从她手里接过头绳：“先下来，我帮你弄。”
　　谢蔷：“？”
　　谢蔷对这位曾经把她兔耳朵头饰揪下来却装不回去，只会猛猛扎她天灵盖的男朋友表示不太信任：“你可以吗？”
　　谢洵意仅回了她两个字：“放心。”
　　小树林种的都是梧桐树，冬天落叶，地上零零星星都是，扫也扫不干净。
　　昨夜下过雨，地砖湿漉漉，粘着落叶，踩上去都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脆响。
　　停课复习期，看不到学生浩浩荡荡从教学口往食堂转移的盛况了。
　　人零零星星很少，不是三三两两去食堂觅食，就是一人拎着仨打包盒养活一个宿舍。
　　等待考试的时间枯燥又焦虑，大家都在奋起抱佛脚和颓然摆烂之间摇摆不定。
　　这样的大环境中，小树林下一辆黑色越野车旁的男女完全是一抹不可忽视的亮色。
　　女孩儿身量娇小姿容姣好，男人高大挺拔五官出众。
　　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栗色卷曲的长发缠绕，男人低着头，神色专注，动作看起来无比娴熟。
　　岁月静好的模样，似乎连路过他们的风悄悄都慢了下来。
　　“好了。”谢洵意圆满完成任务。
　　谢蔷重进爬上副驾拉开镜子，惊喜道：“哥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谢洵意绝口不提许久前手机里多出的一个红色app，以及app里收藏的几百个教程视频：“也不是很难。”
　　说罢，顺手将小姑娘另一边耳侧的辫子抽得更蓬松了些：“走吧，办公室应该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
　　谢蔷当然问过谢洵意他们这一趟来学校是做什么。
　　不过谢洵意没有告诉她，只是说现在结果尚且不确定，得去了才知道。
　　所以直到他们进了校长办公室，直到她从校长手里接过一份封面烫金的聘职邀请书，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谢洵意早在不知何时为她代劳了繁琐的申请手续，并且书写提交了留任申请书。
　　而鉴于她毋庸置疑的专业能力以及斩获的那些海外各大专业奖项，学校自然是毫不犹豫欣然同意。
　　“副教授的职称足够资格留在中国了。”
　　从办公室出来，高处的冷风直往走廊里头刮，谢洵意转步换到外侧帮她挡住：“不过不用觉得有压力，现在选择权完全在你，你可以慢慢考虑，学校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
　　谢蔷手里捧着那封邀请书，低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让人摸不透她现在的情绪。
　　谢洵意不确定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从楼梯下来，到了教学楼后的林荫小路，他还是没能忍住低声开口：“蔷蔷，我没有给你压力的——”
　　后面的话被不设防的拥抱打断。
　　谢蔷转头装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脸也埋在他胸口，从谢洵意的角度俯看下去，还能发现她的大帽子里放了好几颗牛奶糖。
　　“风吹得有点冷了。”
　　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瓮声瓮气的闷，像嘴硬，更像撒娇：“抱一下。”
　　谢洵意微怔了两秒，很快勾起唇，抬起手臂回抱住她，宽阔的怀抱几乎将她完全裹住：“好。”
　　树叶在枝桠晃动中厮磨出沙沙一阵响动，又被刮下几片从高高的树冠飘飘然落下。
　　随着这阵清响一并传入谢蔷耳朵的，还有属于她学生犹犹豫豫，颤颤巍巍的一声：“......小，小谢老师？”
　　谢蔷抬起头，鬓边发丝擦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对方是个很活泼的女生，一手拎着零食袋，一手牵着男朋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蔷，又看看谢洵意，又看看谢蔷。
　　满脸写着想八卦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八卦的兴奋：“您和您......来学校散步呀？”
　　怕谢蔷会不自在，谢洵意正要收回手时，谢蔷忽然亲昵地抱住他一只手臂，翘起嘴角回复学生：“不是散步。”
　　“和男朋友来学校处理一点事情。”
　　-
　　聚餐地点在二环外的老城区。
　　地方是青辉挑的，说之前被客户带着来过，环境很好，吃的也很有特色，早就想着带他们来试试了。
　　不是多气派的餐厅饭店，乍一看更像是个茶馆。
　　吃饭的地方也不在店里头，而是在外面林荫子里的大空地上，木雕花的灯笼每棵树都挂了几只，光线明亮却不刺目，很适合入夜坐在这里闲聊谈天。
　　“怎么样，还不错吧？”青辉洋洋得意。
　　姜苒中肯评价：“很棒，坐下就不想吃饭了，直接上杯盖碗茶再来一副麻将吧。”
　　青辉笑得好大声：“别啊，这里菜很好吃的，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煮花生和小菜是需要自己去拿小碟自己取的，菜从菜单点，酒水则是去前台看酒单表拿。
　　他们各自分工，青辉姜苒去取餐前开胃小菜，谢洵意和谢蔷去点酒，杜明清和许湘留下点菜。
　　谢蔷拿着服务员给她的酒水菜单，算着人头：“三个开车的不能喝酒，我也不能喝，那就只剩湘湘和杜律师......”
　　谢洵意：“青辉会找代驾。”
　　哦，谢蔷点头表示明白，又问谢洵意：“那我们也找代驾吗？找的话哥哥也可以喝一点了。”
　　谢洵意没有回答，而是挑眉反问她：“为什么有人不开车却不能喝？”
　　他点了点菜单一栏：“看，这里的汽水果酒有葡萄味。”
　　葡萄星人承认自己有被诱惑到，可又担心自己喝多了回家会给他找麻烦：“真的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想喝就喝吧。”
　　谢洵意用掌心帮她把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压下去，像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眼底晃过笑意：“反正你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爬我床了。”
　　谢蔷默然半晌，在谢洵意收回手时忽然小声问：“哥哥，爬床那回，我强吻你了吗？”
　　谢洵意：“......”
　　谢洵意：“没有。”
　　谢蔷啊了一声，听着还颇有些遗憾的味道：“竟然没有吗？那我爬床干嘛去的？”
　　说完脑袋就被大力揉了一把，刚压下去的头发又翘起来了：“瞎想些什么。”
　　重量消失的同时，她手里的菜单也被抽走了。
　　抬头去看，男人已经没有在看她，垂眸挑着果酒和饮料，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闷，谢蔷总觉得他耳朵颜色好像深了些。
　　小菜凑起，酒水上齐，十来分钟后，菜也上齐了。
　　杜明清和许湘不愧土生土长芙城人，就算从没有来过这家菜馆，光看菜名也能一点一个准，一道更比一道香。
　　倒好酒和饮料，青辉才想起件事：“对了老谢，你上次说那房子我问过了，就是——”
　　谢洵意立刻一个眼神扔过去，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谢蔷：“嗯？什么房子？”
　　青辉眼神转了一圈，懂了。
　　搞惊喜是吧？行，兄弟肯定责无旁贷地配合。
　　“没什么。”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就是老谢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正在给他未来媳妇准备聘礼，最近进行到买房子了，托我们帮忙看看。”
　　说罢还要寻求谢洵意的肯定：“是吧老谢？”
　　谢洵意：“......嗯。”
　　姜苒被勾起好奇心：“是看的哪儿的房子？”
　　青辉：“蜀锦心语。”
　　姜苒微微睁大眼：“芙江上游的富人别墅区？”
　　青辉点头。
　　“哇。”姜苒感叹：“那里环境很棒的，靠着意阑山公园，占地面积大，而且每栋房子都带泳池和花园，谢律师这个远房表弟不错呀。”
　　青辉正色：“那确实，跟他表哥一样，人中龙凤。”
　　谢蔷兴致勃勃听得专心，谢洵意开了瓶葡萄汽水酒给她倒了半杯。
　　不同领域成年人的聚会少不了谈及工作。
　　老师在学校接触的不是学生就是别的老师，实在没什么好说，但律师不一样，每天都有不同的案子，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每天都有不同的乐子。
　　月朗风清，酒意微醺。
　　一开始大家只是把这些乐子当下酒菜慢慢聊着。
　　但当青辉绘声绘色地叙述到杜明清处理的一个案子时，姜苒和许湘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就是这种离了婚还骚扰前妻和子女男人最恶心，更可恶的是这种男人在现今社会比比皆是，我们解决不了全部，但至少能保证来一个弄一个.....”
　　“等等青律师，有个问题。”
　　姜苒及时举手：“也就是说，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可以解决的吗？”
　　“当然。”青辉肯定道：“不能解决想办法也要解决，怎么能放任烂人为非作恶？”
　　姜苒：“可是不是就算离了婚，子女都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吗？不给钱就算上了法庭也是输不是吗？”
　　青辉：“这话我不认同啊，又不是每个子女都有赡养父母的义务，不过这种官司小杜处理得比较多，好奇的话可以让他跟你们好好唠唠。”
　　......
　　夜渐深，灯火晃动，大家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杜明清谨遵过九点不喝酒的原则，一顿下来滴酒不沾，于是被姜苒强行塞了车钥匙让他开自己车回去，顺便送许湘回家。
　　“我和湘湘不顺路，就蹭青律师的车回去吧。”
　　说罢不给杜明清拒绝一丝拒绝的机会，屁颠屁颠跑向青辉：“青律师，你找代驾吗？我可不可以蹭个车呀......”
　　杜明清只能接下任务：“走吧许老师，我们可能得快一点，我需要赶在11点前到家。”
　　许湘皱眉：“你还有别的事要忙？”
　　“没有。”杜明清面无表情：“是我给自己订的门禁时间，11点前必须回家。”
　　许湘：“......”
　　*
　　*
　　谢蔷不负众望地喝醉了。
　　尽管只是的半瓶葡萄味汽水果酒。
　　被谢洵意半扶半抱地放进副驾时，还在揪着他的衣领认真强调：“你好先生，其实我是一只蚌壳。”
　　谢洵意：“......”
　　上次是他误会了，某人喝醉了也并不是很乖，如果很乖，那只能证明喝得还不够多。
　　不过依然很可爱就是了。
　　“什么蚌？”他配合地问。
　　谢蔷：“珍珠蚌。”
　　谢洵意：“珍珠蚌？”
　　“对呀。”谢蔷终于松开他的衣领，作势要解开自己的外套纽扣：“给你看我的小珍珠......”
　　谢洵意表情一愣，在她解开之前迅速拦住：“不用！”
　　谢蚌壳茫然抬头，一脸单纯：“为什么不用，哥哥不想看我的小珍珠吗？”
　　谢洵意：“......”
　　谢洵意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回去再说，现在外面太冷，小心小，小珍珠感冒。”
　　一万年了，谢律师终于也有说话打趔趄的时候了。
　　还好谢蔷思考了一下，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乖乖收手坐好了，任他重新给自己系扣上扣子。
　　10点过后的路况很顺畅，预估应该半小时不到，他们就能到家了。
　　挂在车前的小木牌随着车辆行驶摇晃。
　　某只蚌壳又变成了小猫，一路都在被它吸引注意力，时不时伸手去碰一碰，戳一戳。
　　就在谢洵意以为她会这样保持安静直到到家时，她在拐过一个路口时忽然坐直起来。
　　然后捏着小木牌转身，面向空无一人的后座打招呼：“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送给我男朋友的定情信物。”
　　谢洵意：“......”
　　谢蔷：“虽然只要12块钱，但是被树娘娘开过光了，有中国玄学的魔力在上面，就会很灵，对了，你们知道中国玄学吗？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谢洵意动了动眉心，几度从后视镜往后瞥，甚至在红灯停车时转过去看了眼。
　　没有看错，确实空荡荡。
　　然而谢小猫还在口若悬河地给“他们”科普玄学。
　　谢洵意无言收回目光，绿灯亮时，默默加快了车速。
　　还好一路平安到家，没出什么灵异事件。
　　到了下车时，谢小猫又变回蚌壳了，在谢洵意抱她下车时自顾自往他大衣里钻，边钻边咕哝：“哇，是我的壳，好暖和，妈妈找得你好苦。”
　　谢洵意无奈，抱起他的小蚌壳锁上车门往电梯走。
　　难得这个点还有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成群回家。
　　一楼电梯门打开时，谢洵意动作自然地将小蚌壳更往怀里藏了些，确保遮住她的脸，以防明天一早蚌壳变回人形会尴尬得不敢再坐电梯。
　　到家第一件事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等她好了些才敢放心让她进浴室洗澡。
　　算了，也不是很放心，再次尽职尽责守在门外。
　　还没过两分钟，门就开了。
　　他本以为是谢蔷忘了拿什么东西，却是一只光洁的手臂伸出来，递了一件宽松的米色毛衣到他手里：“小意小意，给你看我的小珍珠。”
　　谢洵意接住翻过毛衣，看见正面领口的位置坠着一颗装饰用的淡水珍珠。
　　“......”
　　谢洵意在外面耐心等了许久，直到听见里面水声停了，以及衣料摩擦的声音，才放心地转身回卧室收拾洗漱。
　　等他洗完澡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床上的小姑娘。
　　没有躺下，只是靠坐在床头，被子拉上盖着腿，正和寻寻玩得不亦乐乎。
　　床头的壁灯为一人一猫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身边留了一个空位，她好像理所当然就应该在那里，在入睡前占据一半的床位，在入睡后占据他全部的怀抱。
　　格调冷硬的卧室仿佛忽然间有了温度。
　　然而一个多小时前还能从容说出“你可以名正言顺爬我床”的谢律师，此时脚步却只敢停顿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不敢走近了。
　　但也很识相地没有问出“为什么在我床上”这种话。
　　就怕惊醒了小姑娘被酒精暂时麻痹的神经，下一秒真的起床回了自己房间。
　　男人情绪不明地在原地停顿许久，才在小姑娘抬头的前一秒提步朝着衣柜去，整理着已经不能更整洁的衣服格子。
　　谢蔷看着背对着自己忙得莫名其妙的人，半晌开口：“哥哥......”
　　“明天就可以去接小猫了。”
　　谢洵意接过她的话头，语气听来清清冷冷，没什么异样：“想几点去？”
　　谢蔷转动着糊成一片的脑筋，还没等她想出来，问话的人已经自己回答了：“下午3点吧，室外温度会高一些，不会那么冷。”
　　谢蔷懵懂点头：“喔。”
　　喔完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她又想起要问谢洵意什么了：“哥哥......”
　　谢洵意：“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谢蔷：“啊？”
　　谢洵意：“黛黛吧，看他挺黑的。”
　　谢蔷：“喔。”
　　又两秒后。
　　谢蔷：“哥哥。”
　　谢洵意：“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谢蔷：“你为什么一件衣服要叠三次呀？”
　　谢洵意：“......”
　　谢蔷：“有一点渴，谢谢哥哥。”
　　谢洵意终于肯放过他的衬衫，出门倒了杯温水回来，坐在床边递给谢蔷。
　　谢蔷捧着杯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像是被这几口水疏通了堵塞的脑筋，她在把杯子递回给谢洵意时，忽然问：“哥哥，你刚刚是在不好意思吗？”
　　谢洵意往床头柜上放杯子的动作顿在半空。
　　眼帘合了一下，正要开口否认，眼前忽然光线一暗，唇瓣也随之被贴上一阵温热。
　　杯身不稳摇晃，水撒了两滴在床边。
　　谢蔷笑眯眯：“明天接小猫，我提前交尾款~”
　　谢洵意没有说话。
　　谢蔷笨拙地忽略了眼前那双眼睛里寂静的暗涌，而选择偏过头去观察他的耳尖。
　　原来点酒时不是她眼花看错：“哥哥，耳朵红了喔。”
　　她笑容更软，伸手去捏了下他的耳尖。
　　然而收回时却出了岔子，被人半路截道，攥进了掌心。
　　水杯底座和木柜碰撞发出闷响。
　　下颌被捏住抬起的同时，灼热滚烫的吻随之落下。
　　不同于她的蜻蜓点水，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转瞬深入到完全掠夺她的呼吸。
　　她几乎被压着倒进床头软包。
　　迷乱混沌之际，仍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左手被半强迫地打开与另一只大手十指交扣，一并压在了头一侧。
　　作者有话说：
　　寻寻：还有人管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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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乖乖◎
　　宿醉的结果就是一觉睡到了中午。
　　谢蔷迷迷蒙蒙得, 觉得自己像是被拥在一个温暖的炉子里，整个人暖烘烘的，轻飘飘的, 在凛冬的天气里格外舒服。
　　更清醒一些了，就察觉了环在腰上的一双手臂。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房间窗户上的风铃草，而是眼前属于男人的嶙峋的锁骨, 凸起的喉结, 以及一小半瘦削的下巴。
　　有点懵。
　　耗时近5分钟, 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以及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和睡在这里之前都干了些什么事......
　　羞赧的火从脖子温温吞吞烧到天灵盖, 连喉咙也不能幸免，干得她现在可以一口气干下一桶水。
　　鼻息之间充斥的味道清新慵懒, 她悄悄抬起眼睛观察, 对方还没有醒, 双眼自然阖着, 安静得像个睡美人。
　　睡美人小意。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听见门口传来轻微抓挠的声音，才想起这么晚了寻寻还没吃早饭。
　　可怜小咪饿得都挠门了。
　　临走之前偷亲一下男朋友。
　　然后动作放轻放慢，小心翼翼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 撑着床面试图起身。
　　然而后背才太高不过几寸, 就被人勾着腰又拖了回去。
　　谢蔷出逃失败, 再次陷进某人怀抱。
　　比刚才禁锢得更严实, 对比强烈的体型差和力量差让她毫无挣扎能力, 就像她强迫寻寻和自己贴贴时, 寻寻纵使不情不愿, 也只能摊着爪爪任她摆布。
　　再看一眼，睡着的人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有人装睡。”她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
　　很轻的闷笑声，装睡的人睁开眼睛：“有人偷亲。”
　　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是星空下的幽潭表面氤氲起的茫茫雾气，漂亮得不可思议。
　　在失足陷落之前，谢蔷默默抬起双手捂住脸。
　　在某人捏着她一只无名指试图掰开时，她被迫指尖都用上力气：“不要动，我在害羞。”
　　那只手很顺从地放开她：“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些？”
　　“梦游杀人都不犯法，喝醉的事怎么能算？”
　　她试图翻身：“我要去给寻寻倒猫粮，你不要抱着我了。”
　　“喂过了，水和猫砂也换了。”
　　谢洵意不仅扣着人不放，还低头把脑袋往她颈窝拱，重新闭上眼：“它只是单纯想进来凑热闹，不用管，再睡会儿吧。”
　　谢蔷痒得缩脖子，又忍不住为这样慵懒的亲昵翘起了嘴角，小声吐槽：“怎么会有人脸皮又薄又厚......”
　　明明昨晚上还因为她在床上而不好意思上床，傻不愣登站在衣柜前把自己的衬衫叠了三四遍。
　　说完，颈侧被亲了一下。
　　她旋即失声。
　　听见更将她往怀里藏的人声音带着模糊的笑：“蔷蔷，主卧窗户很大，也有阳台。”
　　谢蔷：“然后呢？”
　　谢洵意：“搬过来怎么样？”
　　翻过12点，两个人终于起床。
　　因为谢蔷用以遮掩自己害羞的一句“搬东西好麻烦”，发出同住邀请的谢先生欣然揽下这一项麻烦活。
　　他仔细把侧卧东西都搬到了主卧，包括那盆花期将过的铃兰，以及床头那只富婆小兔。
　　确认没有遗漏，才返回主卧浴室收拾洗漱。
　　而谢蔷已经把外面卫生间的东西都运进来了。
　　自己收拾完了就摊手看着男朋友收拾，等男朋友洗完脸，体贴又好玩地凑上手去帮他拍爽肤水。
　　谢洵意放下毛巾，手一空出来就搂着腰把人抱起来，放在一边干燥干净的大理石台子上。
　　谢蔷：“？”
　　谢洵意双手随意撑在她两侧，脸靠到她面前，视线与她平行：“这样比较方便。”
　　是比较方便，但是视觉冲击也更强了。
　　眉毛，鼻子，眼睛，嘴巴，哪里都很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再想想又是自己的，谢蔷擦着擦着，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忽然掌心被人偏过头亲了一下。
　　“讨人嫌。”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手往后勾住了男人脖子。
　　拉近亲上去的瞬间，她听见低笑从对方唇畔溢出，随即被勾着下颌反客为主。
　　什么比较方便。
　　后脑勺枕进宽厚的掌心时，小姑娘终于悟了。
　　是比较方便你亲吧，坏蛋。
　　*
　　*
　　时间太晚，也不用吃早饭了。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收拾完直接出去吃午饭，吃完正好接小猫回家。
　　谢蔷熟悉了一下新的梳妆台，在她化妆时，谢洵意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晃晃逗猫棒敷衍一下寻寻。
　　当谢蔷打开眉笔，围观的视线顿时存在感更强了。
　　谢蔷：“......”
　　看看男朋友，再低头看看眉笔，好险理智战胜感性：“别的可以给你玩，这个不可以。”
　　画毁了她就出不了门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化妆时给她捣乱的调皮小朋友。
　　笑意闪过，谢洵意配合地拿起一盘眼影：“那这个呢？”
　　谢蔷安静两秒，收回目光默默开始描眉。
　　好险男朋友并没有对帮她化妆这件事过分执着，等她再抬头，人已经低头在安静刷手机了。
　　看着很专注，不知道是工作内容还是今日新闻。
　　她没有多好奇，但架不住有人强行给她递答案。
　　下楼刚上车，她就收到了来自某位同学的一张截图，附带一句文字消息：
　　【应广大同学联名申请，特派我来询问一下亲爱的小谢老师，图片上这位用户是谢律师吗？】
　　谢蔷点开图片，是学校一位论坛用户的主页，ID就叫谢洵意，头像是那张隐晦的黑色星空。
　　并且ID后面还跟着一片小小的树叶标志，代表此用户是用芙大学生证注册，是或者曾是芙大学生。
　　谢洵意的微信里加的不是委托人就是亲朋好友，并没有芙大在校生，用这个头像，又有小树叶标志，可以肯定是谢洵意本人无疑了。
　　毕竟某人连微信名都是直接上大名，何况论坛。
　　【谢蔷】：是呀，怎么啦？
　　回完后许久没有收到回复。
　　她等了一会儿，退出聊天框，就看见最顶部的班级群刷消息刷得飞快，肉眼可见一顺溜全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蔷被勾起好奇心。
　　正要点进去看，刚给她发消息的同学又来了。
　　这次是12345678...好多张截图，一次性发出来，刷了个谢蔷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份的消息共享，小谢老师请过目。】
　　谢蔷一直往上翻到第一张，点开图片，是谢洵意论坛主页的收藏信息，里面包括了他点赞的全部回帖。
　　只是受限于这种信息显示不全，看不到他点赞的内容具体是什么，除了前五个字，后面都是省略号。
　　而这五个字中，“谢先生”和“谢小姐”出现的频率很高。
　　第二张图也是，第三张图也是。
　　并且显示的时间都是在今天中午12点半左右。
　　是在她化妆那会儿吧？
　　谢先生什么东西点赞了这么多？
　　这个问题下一张图片就告诉了她答案。
　　从第五张图片开始，都是谢洵意点赞内容的详细截图。
　　【不要怀疑自己啊姐妹们，谢律师和小谢老师就是在一起了啊啊啊啊啊昨天有同学在学校遇到他们小谢老师亲口认证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扰，问一下各位，第一次磕cp就磕到了真的需要注意什么？】
　　【楼上，注意不要被甜死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哥哥妹妹，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八竿子打不着，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花某人怎么就不能想歪（理直气壮）】
　　【谁不爱帅哥美女我就问，谁不爱，（颠颠手里两米长的大砖头）不爱的头伸过来我给你加个buff】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冰山和甜妹的爱情我磕死磕死磕死！！！果然甜妹拯救世界！！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甜妹啊啊啊！！我的小谢老师啊啊啊啊啊！！】
　　【冰山只对是我们这种外人，你们根本不知道谢律师对小谢老师的时候有多温柔多宠，眼神都能把人溺死。】
　　【天哪，他们以后的孩子会漂亮成啥样啊（口水】
　　【不枉费我从篮球赛那会儿就开始磕了，以及许多未经传阅的小段子，现在公开了意思就是我也不用藏了是吧？】
　　【不瞒各位，我也......】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好爱看别人谈恋爱谁懂？】
　　......
　　【谢先生坐在电脑后面，镜片反射着冷然的光，看着对面因为想家而暗自垂泪的谢小姐，心口软倒无声塌陷，oh，生平第一次，他生硬的感情有了变化，他对一个女孩儿心疼了。】
　　【谢小姐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对一直当做哥哥的人产生想要拥抱亲吻他的情绪，不习惯他总是看着自己，更不喜欢他去看别人，于是在他的目光又一次偏离时，她忍不住掰过他的脸，踮着脚愤怒地亲上去。】
　　【谢先生看着为了一张中文等级试卷陷入苦恼的谢小姐，无声一笑后将人抱起面对面放到自己腿上，眼底是纵使逗弄也不能遮盖的溺爱：“乖乖，撒个娇，我就帮你。”】
　　【谢小姐近日买了一件新裙子穿去给正在上班的谢先生看，可惜办公室里谢先生却只顾忙工作，谢小姐停留了一会儿郁闷地要走，却被忽然起身的谢先生一把抱起压进沙发：“你一来文件都签错了几张，才修改完，谢小姐怎么补偿我？”】
　　......
　　越往下内容越暧昧，还伴随着一点淡淡的尬，有几条甚至让她产生了“难道昨晚上床底下有人”的错觉。
　　......某人到底是怎么淡定看完全部这些的？
　　谢蔷心跳砰砰，实在不好意思再看，索性直接略过点开最后一张图。
　　这回不是段子小脸通黄的段子精选了。
　　谢蔷松了口气。
　　不想一定睛，才慢半拍地发现最后一条竟然某人高调的亲自回复：
　　【谢洵意】：程度太低，你们小谢老师比这要更可爱些。
　　谢蔷：“......”
　　谢蔷：“.........”
　　谢洵意很快发现女朋友情绪不对劲。
　　车子倒进车位刚停好，谢蔷就飞快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洵意不明就里，下车正要跟上，已经走出好一段的小姑娘忽然又停下了。
　　然后掉头回到他面前，鼓着腮帮，把自己的蝴蝶结珠花小包重重放进他手里。
　　“苒苒说你太张扬的时候我还帮你解释。”
　　“小意你这个显眼包！”
　　-
　　谢小姐生气了吗？
　　谢小姐当然生气了，不过消得也很快而已。
　　但是她必须假装继续生气，毕竟气氛都到了，不然显得她多没脾气。
　　所以从吃完饭到接上黛黛上车，她都没有理谢先生，坐下就掏出手机跟布鲁斯聊天。
　　【布鲁斯】：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布鲁斯】：这多正常，别不好意思了，要是有人愿意写我和我男朋友的小黄文，我一定会立刻兴致勃勃拉着他全部实践一遍。
　　【布鲁斯】：这是小情侣的情趣专属，建议参考。
　　【谢蔷】：布鲁斯！才不是什么小黄文！
　　【谢蔷】：只是描述得亲密了一点点，而已。
　　【布鲁斯】：是么？给我看看。
　　【谢蔷】：不要，好尴尬。
　　【布鲁斯】：唉，好吧。
　　【布鲁斯】：问题不大，回头我可以问下我男朋友怎么注册你们学校的论坛账号。
　　【谢蔷】：......
　　【布鲁斯】：多正常，不要害羞。
　　【布鲁斯】：情侣之间做过后再看这些就像是洗澡时面对自己的身体一样，你面对自己的身体会害羞吗？
　　【谢蔷】：可是我们还没有，我还可以害羞。
　　【布鲁斯】：还没有？？？
　　【布鲁斯】：这都多久了，至少超过两周了吧？你们还没有做？他没有欲望的吗？
　　【布鲁斯】：还是说是他的身材不够好，让你没有欲望？
　　谢蔷：“......”
　　谢蔷选择立刻放下手机。
　　果然这种问题不能跟布鲁斯多聊，一聊就会脚底打滑朝着不能过分描述的地方直线飞奔。
　　但静默两分钟后，还是没能忍住再次拿起手机：
　　【谢蔷】：我哥哥身材超好，我昨晚摸到腹肌了！
　　一回到家，谢蔷迫不及待将黛黛抱出来，给寻寻介绍：“寻寻，这是哥哥，以后你们就要住在一起共用一个猫砂盆啦，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她抱着黛黛蹲下，谢洵意也在她旁边蹲下。
　　她看了后者一眼又飞快挪开，从鼻子里小小哼了一声，往左移了一步，面向寻寻时又是笑容灿烂：“寻寻，快过来跟哥哥打个招呼~”
　　谢洵意无奈，摸摸鼻子乖乖走开，拿着黛黛的猫窝和猫碗去和寻寻的并排放在一起。
　　谢蔷想象得很美好，觉得两只小猫可以一见如故，闻闻鼻子后就能抱着蜷进猫窝互相舔毛。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黛黛长相看着威武，实际温柔又怕生。
　　来到陌生的环境，不敢靠近其他陌生小猫，距离稍微一拉近，就想掉头往谢蔷怀里钻。
　　寻寻就趴在两步开外一动不动，鼓着一双圆溜溜装满警觉的眼睛看着他们。
　　谢蔷耐心安抚着黛黛的情绪，慢慢让他安心下来，相信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然后再次尝试抱着它去接近寻寻。
　　这一次黛黛没有躲避挣扎了。
　　但是寻寻又有意见了。
　　距离一拉近，寻寻就喉咙里就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瞳仁放大躬起背，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模样。
　　“寻寻，听话。”
　　谢蔷话音刚落，寻寻就冲过来朝着黛黛脑门上噗地一巴掌，然后迅速转身蹿上沙发远程观察。
　　谢蔷：“......”
　　黛黛喵呜一声又钻进谢蔷怀里了。
　　谢洵意看在眼里，从柜子里拿了一根猫条撕开，走过去安抚寻寻的情绪。
　　两个人两只猫，出奇和谐。
　　很快谢洵意开口：“可以了，再抱过来试试。”
　　谢蔷还在“生气”，但是不妨碍她听指挥。
　　她抱着黛黛走近过去，寻寻自顾自吃完一根猫条，压根不理黛黛，转头跳下沙发喝水去了。
　　美好的理想与现实大不符。
　　谢蔷泄气地抱着黛黛就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安慰可可怜怜刚来就被原住民揍了一喵拳的黛黛。
　　谢洵意跟着寻寻过去，守着它喝完了水，又顺了会儿毛，才将它重新抱回来，自己动作自然地蹲在谢蔷脚边，将寻寻放在谢蔷身侧空位上。
　　谢蔷看着他摸摸寻寻脑袋，又摸摸黛黛，将几块冻干摊在掌心放在他们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引导他们主动去靠近，熟悉彼此的味道。
　　两只猫被美味引诱着凑近，耸耸鼻尖，低头去吃冻干时。
　　两颗脑袋时不时会挨在一起，场景出现短暂的和谐。
　　生怕寻寻又会突如其来一巴掌，谢蔷紧张得屏住呼吸，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她把家庭和睦的希望都寄托在谢洵意身上，小小声用气音问：“这样就可以吗？”
　　好像生怕吓着小猫。
　　谢洵意摇头。
　　同时冻干被吃光了，两只小猫隔着很近的距离面面相觑。
　　寻寻像是在证实谢洵意话里的真实性，喉咙里又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
　　谢蔷束手无策，只能求助男朋友：“那怎么办？”
　　谢洵意：“大概它们在宠物店从小都是单独一个空间，没有和其他同类呆过，不知道怎么相处。”
　　谢蔷思路被他带着走，满眼全是信任。
　　所以在谢洵意说出“可能需要给它们演示一下”时，她完全没有怀疑地问：“怎么演示？”
　　谢洵意对她勾了下手指。
　　谢蔷以为他要说什么，顺从地低下头。
　　然后就被蹲在面前的人贴着鼻尖亲昵蹭了下。
　　谢蔷一愣，没注意到黛黛因为她倾身的动作脑袋跌出了臂弯，而寻寻再次伸出的爪子也没有拍下去，只是颇为嫌弃地抵在了黛黛鼻子上。
　　随后鼻尖的触觉消失了。
　　接踵而至的又是从唇角蹭过的轻吻。
　　印象中，洵意的吻总是充满攻击性，甚至是经过克制也不能掩饰的两分粗暴，像这样如同鸿毛掠过一般的，不带任何欲望的，还是第一次。
　　撩得人心慌。
　　接着是唇瓣，下巴......
　　等她终于从这猫科动物舔舐一般的蹭吻中回神，某人已经功成身退，低头看向两只小猫。
　　寻寻歪在沙发上不动了，任由黛黛帮它舔着脑袋毛，喉咙里威胁的咕噜声也变成了享受的小呼噜。
　　“看来演示得还行。”
　　谢洵意：“黛黛已经把寻寻哄好了。”
　　谢蔷眨了眨眼，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又见谢洵意再次抬头，投向她的目光清冷柔缓如月光铺就：“所以谢先生也把谢小姐哄好了么？”
　　......什么演示。
　　哄骗小姑娘的把戏。
　　谢蔷这么想着，却已经快要压不住欲往上扬的嘴角。
　　索性将黛黛往他怀里一放，站起身扬了扬下巴：“谢小姐要去写述职报告了，很忙，勿扰。”
　　“谢先生除外。”
　　-
　　预留给他们准备述职报告的时间大概是10天。
　　但是近一半的时间过去了，谢蔷甚至没能写出五分之一。
　　好消息是中途老妖婆给他们群发了一条信息，字数从五千降低到两千五。
　　剩下的两千五换成一篇至少10页的PPT。
　　对谢蔷来说，做PPT可要比写述职报告轻松太多。
　　但是两千五百字还是很难憋啊。
　　谢蔷痛苦面具。
　　憋着憋着，就把主意打到了谢洵意身上。
　　谢洵意编辑完一封邮件点击发送，端起水喝了一口，视线和电脑后方可怜巴巴的谢小姐对上。
　　低手放下水：“需要帮忙吗？”
　　谢蔷小鸡啄米式点头。
　　谢洵意：“是什么？”
　　“两千字的述职报告。”她趴在桌上，吹了一口额前的碎发，惨兮兮地：“我~不~会~写~”
　　谢洵意了然：“想让我帮你写？”
　　谢蔷眼巴巴：“可以吗？”
　　谢洵意点了下头：“当然可以。”
　　谢蔷表情一亮。
　　“不过有个条件。”谢洵意在这里停顿两个字的时间，才声色从容道：“撒个娇就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谢蔷的错觉，总感觉他停顿的地方有点故意，像是吞掉了一个称呼。
　　......直到死去的关于论坛的记忆回笼。
　　她在低头查看书桌下有没有人之前，先一步发现了谢先生沉淀于眼底错落的笑。
　　就是在故意逗她。
　　谢蔷瘪瘪嘴。
　　但是大难当前，威武不能屈的志气已经涨不起来了。
　　再看一眼花了三天时间憋出的几段不知所云——
　　她干脆利落地从座位站起来，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几步到谢洵意身侧，酝酿两秒往他腿上一坐，搂着脖子就开始四处乱蹭。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我不是你的乖乖吗？”
　　“帮帮你的乖乖吧球球球球球球~~~”
　　寻寻不知何时带着黛黛溜进来了，两只猫往书桌上一蹦，端端正正并排一坐，开始看热闹。
　　谢洵意：“......”
　　谢蔷已经厚着脸皮做好不答应不停下的准备了，忽然被绕到身后的大掌用力往对方怀里一按。
　　她就像是被扣在砧板上的鱼，被迫紧贴着砧板，顿时板不动了。
　　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想抬头去看谢洵意的表情，结果连后脑勺也被扣住压了回去。
　　“哥哥？”
　　“帮你写。”谢洵意的声音离她很近，声带震颤发出的音色有些不明显的哑：“别乱动了。”
　　谢蔷很识相，尤其是在得到好处之后，都不会去刨根问原因，喔了一声乖乖安静下来。
　　寻寻和黛黛见没有乐子看了，原位躺下开始互相舔毛。
　　谢洵意打开文字编辑页面，敲键盘的声音很有节奏且几乎没有停顿，好像一篇现成的述职报告就在他脑袋里存放着，现在只需要默背打出来就行。
　　要不是中途时不时还会问谢蔷一些工作内容，谢蔷真的要怀疑他是早就把报告装进脑子了。
　　两千字，谢蔷以为就算是谢洵意至少也得分两天来。
　　谁曾想才一小时不到，窗口下方的字数统计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五，胜利在望。
　　谢蔷简直惊叹，再看向谢洵意，眼里闪烁的都是崇拜的光：“小意你太厉害了。”
　　谢洵意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眼功夫手底下又敲出了两百多字。
　　压在心头几天的大石头总算即将落下。
　　谢蔷现在轻松愉快得不行，就近往谢洵意耳朵上吧唧亲了口：“以兹鼓励~”
　　没注意到谢洵意指尖一歪，错打出来又删掉的几个字，她俯在桌上摸过自己的手机，顺便端了谢洵意的水喝。
　　不防手肘撞了下谢洵意收回想要扶她的手臂，水摇晃着从杯口撒了出来，落在她胸前衣料上。
　　还好只有几滴。
　　还好今晚谢洵意没有泡咖啡。
　　谢洵意抽过纸巾递给谢蔷时，她正低头拎着被弄湿的地方以免和皮肤接触，从她头顶的角度垂眼扫过......
　　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谢洵意闭了闭眼，移开目光看向电脑，淡声：“要不要去换一下。”
　　“不了，就一点点，清水而已。”
　　谢蔷将擦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正好看见布鲁斯给她发来的消息，全然没注意到某人打字的速度更快，仔细还能品出两分急躁。
　　【布鲁斯】：你谈恋爱的事告诉你爸爸和阿姨了吗？
　　【谢蔷】：暂时没有，我想过一阵再说。
　　【布鲁斯】：我也觉得别着急，虽然你爸爸那关好过，但伊莎贝拉可就说不准了。
　　【布鲁斯】：保不齐要给你哥哥一点苦头吃。
　　谢蔷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谢蔷】：那布鲁斯你有什么建议吗？
　　【布鲁斯】：我想想，或许你可以试试提前向伊莎贝拉灌输你哥哥的一些优点？
　　【谢蔷】：上次哥哥去巴黎时曾到我家拜访，当时伊莎贝拉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布鲁斯】：这样的话，那情况应该就会好很多吧。
　　【布鲁斯】：对了，你说你又买了一只小猫，但还没有给我看照片，还有告诉我它的名字。
　　【谢蔷】：它叫黛黛，是一只很酷的小猫。
　　【谢蔷】：/图片
　　【布鲁斯】：wow，真的好酷！像一匹小狼。
　　【布鲁斯】：不过黛黛这个名字......
　　【布鲁斯】：你们一个寻寻，一个黛黛，难道是因为中国很流行用自己的名字给小猫起名吗？
　　谢蔷确实在中国呆了太久，以至于这会儿布鲁斯提出来，她才发现黛黛不就是她的名字？
　　可是哥哥当时说什么来着？
　　因为黛黛很黑，所以叫黛黛？
　　谢蔷觉得有趣，想就这个问题和谢洵意讨论一下。
　　却不料在抬头的瞬间视野一暗，随即猝不及防被俘获了呼吸。
　　键盘声也在此时停了，字数统计显示2268。
　　就知道，什么蜻蜓点水什么轻如鸿毛都是假象。
　　撕开了往里瞧，还是那只看着冷峻斯文，实际早就压抑着贪念想要把人整个拆吃入腹的野兽。
　　突如其来吻从碾压着唇瓣到用力加深，这样的亲吻早已不是第一次，谢蔷却还是不太能习惯。
　　呼吸尽是对方的气息，很快将理智碾得粉色。
　　她很快兵荒马乱应对无策，只能丢盔卸甲节节败退，连最简单的回应都做不到。
　　跌落在椅子上的手机被遗留下来，上面还闪烁着没有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从身体腾空到背部陷入柔软不过是一个晃神的时间。
　　衣摆被小小掀起一角。
　　他握着她的腰，仅有小小一段指腹贴上腰侧皮肤，也敏感得叫人在瑟缩中红了眼眶。
　　谢蔷呼吸与心跳同频，勾着他肩膀的手往下滑，下意识想揪住衣服的动作却被误认为是推拒，于是被专横地扣住手腕压在了头一侧。
　　呼吸掠过眼尾，吻去沾染的水迹，又顺着耳廓蜿蜒而下，落在耳垂时，身下的人很轻颤了一下。
　　空气里流淌的暧昧足以融化心神。
　　烧开的血液由心脏泵送至全身，泪眼朦胧中看见的灯光被切割成缤纷的颜色，带着蛊惑的力量。
　　她隐约意识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然而她始终没有流露半点推拒，只是在谢洵意没能控制住力道时，喑哑可怜地启口叫一声哥哥。
　　甚至在他停下时，用尚且自由的右手勾住他的后颈拉近，主动亲吻他的下颌。
　　谢洵意却没了接下去的动作。
　　尽管眼底欲色沉沉翻腾，几乎烫红了眼，他依旧屈从于理智，收停一时压抑失败的狂风骤雨，将下一个吻安抚一般落在她眼下。
　　谢蔷一半大脑尚在混沌，神情怔滞：“哥哥......”
　　“今天不行。”
　　谢洵意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哑得厉害：“明天有事要出去，不能留下来照顾你。”
　　圈在手腕的禁锢松了。
　　谢蔷的手重获自由，却只觉得被茫然席卷，就和降温倒流的血液一样，强烈的落空感让她不适应。
　　然而还没等血液流回心脏，松开她手腕的那只手已经兀自往下，拢住她膝盖一侧。
　　“所以，抱歉乖乖。”
　　“可能得换别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在忙，勿扰。
　　老婆们除外。


第56章 第 56 章
　　◎尽量轻了，下次注意◎
　　谢洵意一大早就走了。
　　谢蔷在生物钟催促下醒过来, 腿上不舒服，从床上坐起的动作都显得像考拉爬树。
　　拉开被子看一眼，大腿内侧两边还有明显的红痕, 以及一点轻微的破皮。
　　不过因为已经被上过药，比昨晚都好多了。
　　和睹物思人异曲同工，看到自己的腿这样，真的很难不想到昨夜某人身上几乎把她烫化的体温, 还有, 伴随着落在耳边许久的, 又沉又粗的呼吸。
　　心跳又要开始加速了。
　　她赶忙甩甩脑袋, 想把不宜出现在清晨的画面甩出去。
　　可下意识摸耳垂的动作又让她想起这里也曾被某人反复含住啮咬，致使麻痒酸软的感觉流窜全身。
　　这个脑子大概不能要了......
　　脚踩在地上第一下莫名软绵绵的, 她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走出好几步才有踏实的感觉。
　　收拾完出去吃饭, 10点不到, 她收到了谢先生发来的问候消息：
　　【谢洵意】：醒了？
　　谢蔷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谢蔷】：已经吃完早餐了, 哥哥到了吗？
　　【谢洵意】：快了, 还有半小时下高速。
　　【谢蔷】：喔, 多久回来呀？
　　【谢洵意】：最晚三天。
　　【谢蔷】：算上今天吗？
　　【谢洵意】：算。
　　那就没有很久了。
　　谢蔷算了算，还能赶在她述职大会之前回来。
　　对哦，述职大会。
　　她差点又忘记这茬了。
　　哥哥能帮她写稿子, 但她还得自己上台自己念, 总要先熟悉一下内容, 不然上台了磕磕绊绊多尴尬。
　　再说PPT还没做呢。
　　撑着下巴计划着今天的安排是先做什么, 对话框里又冒出来一条最新消息：
　　【谢洵意】：腿上还疼不疼？
　　敏感的话题敏感的人。
　　敏感的记忆敏感的魂。
　　谢蔷本来都已经忘了这茬, 又被对方主动提起来。
　　幸好人出差了, 她猛猛用手往脸上扇风。
　　隔着屏幕, 他看不见她，就算她在这边羞得满地打滚也能用文字从容装个淡定。
　　【谢蔷】：一点点，没多大感觉。
　　【谢洵意】：那就好。
　　【谢洵意】：今天的药还没上，怕吵醒你，放在床头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了，记得自己擦一下。
　　【谢蔷】：/小兔点头jpg.
　　谢蔷收拾完桌子，回房间找到谢洵意说的那管药，已经开盖用过了，就在昨晚。
　　她拿着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黛黛和寻寻本来盘踞在沙发一角互相舔毛，见她过来了，默契地松开彼此凑过来想往她怀里钻。
　　“乖，现在不行。”
　　谢蔷顺顺它们的毛，只让它们在自己身边躺下。
　　她往后靠了些，曲起腿踩在沙发上，拧开盖子挤出药膏用医用棉签沾了，小心翼翼涂在红肿的地方。
　　不碰还好，碰到的话还是有点疼。
　　看这个样子，估计也要好几天才能好了。
　　黛黛是个潜藏的多动症，一会儿也闲不住，又开始殷勤地帮寻寻舔毛。
　　大尾巴好心情地晃悠着，时不时会从谢蔷腿上扫过。
　　棉签擦过破皮的地方，带着药水渗入，谢蔷嘶地一声，迟来地生出一点点怨气。
　　擦完药，拿过手机随着伤处拍了一张发给始作俑者，并附上配字：
　　【谢蔷】：有人也太用力了！
　　高速路指示牌从窗外飞快晃过，上面显示距离雅城市还有20公里，行驶时间大约10分钟。
　　手机响了一声。
　　谢洵意解锁点开消息。
　　看见是图片的第一反应是去点开大图。
　　而看清图片内容后，指尖在即将接触到屏幕的地方微微一蜷。
　　谢蔷的皮肤很白，腿型也很漂亮。
　　她的瘦半数有赖于骨架小，其实该有肉的地方也点也不少，包括腿上也是。
　　看着纤细，摸上去却有很明显的软绵感。
　　而现在这双白皙漂亮的腿上对称地布了两片特别明显的擦伤，非但没有破坏原本的美感，更平添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微妙旖旎的味道。
　　尤其对这两片擦伤的来源，他比谁都清楚。
　　不慎入镜的还有黛黛的半截黑色尾巴。
　　尾尖在摇晃中勾到一条腿内侧，毛茸茸的，黑白的对比更叫人挪不开眼。
　　谢洵意眸色暗了暗，喉结以微小的幅度滚了一圈。
　　“雅城最出名的就是鱼了吧？”
　　“确实，说是那边豆腐鱼特别好吃。”
　　“之前来了几趟都匆匆忙忙的，这次我一定尝尝。”
　　青辉打着公费旅游的好算盘，想问问谢洵意的意见。
　　手伸过去才碰到人，就见对方按灭手机倒扣在腿上，偏头看向他：“做什么？”
　　生怕他看见什么似的。
　　“问你吃不吃鱼啊~~~”
　　青辉语气带着点儿意味深长，往他手机瞟了眼：“偷偷在看什么呢？”
　　谢洵意言简意赅：“没什么。”
　　青辉目光从他脸上溜达过，但笑不语。
　　哦哟，有人谈了恋爱，小秘密就多得不得了了哟。
　　*
　　*
　　大概20分钟后，谢蔷才收到回复：
　　【谢洵意】：已经尽量轻了，下次注意。
　　......这还叫轻？
　　都蹭得破皮了，都肿了！
　　谢蔷不服的劲儿上来，决心要和不懂轻重还嘴硬的谢先生好好掰扯一下。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被姜苒的一通电话截了胡。
　　“蔷蔷，跟你说个喜报！”
　　姜苒的声音听来很是雀跃：“湘湘家的事能解决了，现在进展非常顺利，给你报个平安，不用担心了。”
　　这确实是个喜报。
　　谢蔷那点几乎等同于撒娇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太好了！”
　　姜苒：“这还要感谢你蔷蔷，如果不是那天你让我们一起去吃饭，我们也见不到杜律师，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机缘巧合了。”
　　谢蔷也很开心，从柜子里拿出两盒猫罐头，还有一盒冻干和小猫咪一起庆祝：“所以是杜律师在帮湘湘吗？”
　　姜苒：“是的呀，而且跟你说个天大的巧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湘湘很小的时候有个玩伴，那个玩伴送她的娃娃她到现在还留着？”
　　谢蔷：“我记得，怎么了吗？”
　　姜苒：“你敢信，杜律师就是湘湘那个玩伴。”
　　嗯？
　　谢蔷惊讶得手滑了一下，没能拉开罐罐。
　　她将手机从脸和肩膀夹住地方拿出来，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可是湘湘那个玩伴不是女孩子吗？杜律师......”
　　她纠结了半天不知道用中文怎么描述，最后看向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黛黛：“绝育过？”
　　电话那头在短暂的沉默结束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姜苒：“蔷蔷你真的能笑死我！”
　　姜苒：“不是绝育，用中国话说，那叫变性，不过杜律师可没有变过啊，千万别冤枉他，都是误会。”
　　姜苒：“别看杜律师现在长得人高马大，小时候可清秀漂亮了，估计是妈妈的恶趣味，给他又是扎辫子又是套裙子，买的玩具也是洋娃娃之类，不撩裙子谁能知道他是个小伙子。”
　　姜苒：“反正湘湘就是误会了，一心一意把他当个小姑娘，直到后来分开也没发现。”
　　姜苒：“也亏得洋娃娃一直没扔，才能被送湘湘回家的杜律师看见，现在谜团解开了，湘湘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小时候的玩伴总是走错厕所了......噗！”
　　姜苒实在憋不住：“你知道的，湘湘正义感强，从小就强，不知道多少次在杜律师走错厕所时硬是把人从男厕拉到女厕，而杜律师还一直单纯以为她是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每次都老老实实在隔间里面壁等待。”
　　谢蔷想象了一下缩小版的杜律师面无表情被缩小版的许湘强行拉进女厕所的场景，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挂电话时，两只小猫罐罐都没吃完。
　　为了公平起见，谢蔷在它们的头上都撸了三下，起身去了书房。
　　打开电脑先看一遍述职报告，谢先生出手自然是精品无疑，通读两遍欣赏完毕，才打开软件做PPT。
　　法国时间大概在6点左右，伊莎贝拉打来电话。
　　谢蔷正好做完了PPT，保存之后接通电话。
　　第一件事先问爷爷的身体恢复情况，以及额尔的考试结果，然后才是询问伊莎贝拉这么早找自己有什么事。
　　伊莎贝拉在去往分公司的路上，工作文件都看完了，又对比了一下时差，才给谢蔷打了这通电话。
　　“宝贝，圣诞节快要到了哦，要回来一起过吗？”
　　对，圣诞节快要到了。
　　然而身在中国的谢蔷完全忘了这件事。
　　她当然想要回家过圣诞，不过比起独自回去这件事，她有了一点别的计划。
　　“我可以带一位......朋友，一起回家过圣诞吗？”
　　“这是当然。”伊莎贝拉显得很好说话：“我们非常欢迎，是你的中国朋友吗？”
　　谢蔷没有称呼哥哥，而是选择了一个更有距离感的介绍方式：“就是谢叔叔的儿子。”
　　伊莎贝拉这就知道了：“是上次来家里拜访过的那位年轻的男士对吗？”
　　谢蔷：“对，就是他。”
　　伊莎贝拉：“我记得他是律师吧，特地来法国过节的话，他有足够的闲暇时间吗？不会耽误工作？”
　　谢蔷开始胡说：“他跟我提过对法国人如何过圣诞这件事比较好奇，想要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只是我不确定他在那天有没有时间，我会稍后问一问。”
　　伊莎贝拉：“可以的，你可以向他转达我们的欢迎。”
　　感觉走势很好啊。
　　谢蔷试探的心蠢蠢欲动：“阿姨，您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
　　伊莎贝拉：“这位小谢先生？”
　　谢蔷：“嗯！”
　　伊莎贝拉不吝称赞：“很不错，至少在我看来。”
　　谢蔷：“都有哪些方面不错？”
　　伊莎贝拉：“自然是许多方面，首先作为一位男性，他很绅士帅气，另外他的性格很稳重，给人很可靠的感觉，做事也很妥帖周到，事业上年轻有为，前来拜访时，会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都是优点。
　　谢蔷悄悄翘着嘴角。
　　在伊莎贝拉说完之后，忍不住给她补充了许多她还未曾看见的优点。
　　“其实不止这些，他总是很有耐心，会细心照料我的日常，会不厌其烦地提醒我许多事，也我帮我记许多我记不住的事。”
　　“他很博学，脑袋里有着很庞大很多方面的知识储备量，在许多地方都可以帮助我。”
　　“他很会做饭，指中国菜，他熟练的菜品甚至能列出一份可供翻页的菜单，每一道都无比美味......”
　　伊莎贝拉听她说完了，没有即刻回复。
　　谢蔷看了眼手机，通话时间还在增加，电话并没有被挂断。
　　“阿姨？”
　　“宝贝。”
　　再开口的伊莎贝拉语气已经和方才略有不同，带了一丝不确定的猜测，以及戒备：“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夸奖一位男士？”
　　谢蔷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放松忘了分寸。
　　而观伊莎贝拉的态度，明显的变化将她刚才建立的信心吹熄了大半。
　　她对谢洵意的好印象......似乎只能停留在谢洵意仅仅作为她朋友的基础上。
　　如果更进一步，就要开始挑剔了。
　　谢蔷紧张起来，开始担心自己弄巧成拙，连忙撇清解释：“只是突发奇想，您忘记了吗？我也曾经这样向您询问过布鲁斯。”
　　“确实。”
　　伊莎贝拉说：“但对布鲁斯，你可没有这样天花乱坠的称赞，听起来像是在很努力地想让我喜欢他。”
　　谢蔷：“......”
　　谢蔷感觉额角一滴汗落下：“是吗，我都没有发现。”
　　伊莎贝拉：“好吧，那也许是我误会了，抱歉宝贝，最近的工作安排太紧密，笨如猪的下属让我头大。”
　　谢蔷擦了下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没关系，您和工作之余也要注意休息。”
　　伊莎贝拉：“好，不过你刚才真的吓了我一大跳，那些话听来我会以为你想要和他结婚。”
　　谢蔷：“......”
　　谢蔷：“怎么会呢呵呵......”
　　什么走势很好。
　　也并没有很好吧。
　　谢蔷有些泄气，挂断电话后，抱住溜进来看她热闹的寻寻就是一通埋肚皮。
　　算了，这个问题太难，还是交给万能的谢先生自己去搞定吧。
　　她来提供一点边角信息，打下手辅助就好。
　　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解决的。
　　托依赖心理的福，这么一想，她又没那么焦虑了。
　　芙城的天总是云层很厚，尤其是冬天，太阳很难透出来，所以晴天很少见。
　　但如果有，那么公园里，草坪上，小湖边，就会立刻长满急需光合作用的人类，接受冬日难得的馈赠。
　　很难得，今天就是一个艳阳天。
　　太阳远离的地球，光落在皮肤上不会有夏季时灼烫的感觉，只有淡薄的温暖，无风的时候会很舒服。
　　谢蔷放开寻寻，走到窗边想开一点缝隙透透气。
　　往远一望，蓝天为底的画布上面，有这么一片云格外突出，有棱有角，酷似小猫。
　　谢蔷看着就觉得好有趣，习惯使然，下意识地想回头去叫谢洵意一起看。
　　而目光触及空荡的座位，才想起他出差不在家。
　　这种寻个空的感觉不算严重，但很奇妙。
　　她用手机将云朵拍下来，发给身在100多公里外，不知道能不能跟他看见同一片晴朗的谢先生。
　　【谢蔷】：/图片
　　【谢蔷】：哥哥看，猫猫头。
　　【谢蔷】：像你。
　　发完再看，她自己先愣住了。
　　家里明明有两只猫，像黛黛，像寻寻，都说得过去。
　　怎么会像谢洵意？
　　她抬头再看一眼云朵，终于在这一刻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
　　在相隔千里的那几天，那团雾气，那片晚霞。
　　都不像她。
　　而是，想她。
　　因为想她，所以才像她。
　　雅城，集团高层会议室。
　　会议结束，参议人员陆续离开。
　　谢洵意收拾着记录，起身时桌上手机亮了一下。
　　拿起往上划开，看见内容，肃然淡漠的神色间终于融出柔和的味道。
　　“什么这么高兴呀！”
　　一个小姑娘忽然跳出来。
　　是委托人的女儿，因为仗着父亲是董事的关系，也儿戏且无用地参与了这次会议。
　　她没有听懂任何会议内容，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对面容貌俊逸气质出众的律师身上。
　　或者说从在楼下看到的第一眼开始，她的目光就从他身上挪不开了。
　　想接近。
　　即便是他看起来寡言冷漠到不近人情。
　　20来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无所畏惧。
　　她嘻嘻笑着，想去搭他肩膀。
　　可惜被对方侧身躲开。
　　他没说什么，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仅仅是出于礼貌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眼底淡薄的笑意随着收起的手机一起消失，没有停留地离开了会议室。
　　*
　　*
　　难得的灿烂阳光，不晒晒真的可惜了。
　　谢蔷给寻寻和黛黛套上遛猫绳，背上展开的小翅膀让它们看起来可爱得像天使。
　　谢蔷拍了一张发在朋友群，很快收获一长串的评论与点赞。
　　【布鲁斯】：偶买噶，这太可爱了！我也想拥有！
　　【爸爸】：Ils ressemblent à des anges， comme ma petite fille！
　　【小顾】：啊啊啊啊啊姨姨亲亲！
　　【许湘】：可爱。
　　【姜苒】：寻寻，黛黛，muamuamua姨姨的宝贝~~~
　　【学生1】：寻寻？？黛黛？？啊？！！
　　【学生2】：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啊啊啊！
　　【学生3】：这是不是就叫我和你恋爱，我和你的猫也要恋爱，好浪漫呜呜。
　　【学生4】：这是我对着书发呆两小时应得的吗？谢先生谢小姐99，寻寻黛黛也99！！！
　　【学生5】：能再养一只叫琳琳吗？想加入......
　　抛开那些奇怪的小段子不说，谢蔷一点也不反感学生们关于她恋爱发表的这些情绪饱满的发言。
　　相反，她会有一种被许多人祝福的感觉。
　　并且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她将评论截了图，发给没有办法看见这些祝福的另一位当事人。
　　【谢蔷】：/图片
　　这条消息没有及时得到回复。
　　谢蔷猜测谢洵意在忙，也没有催促。
　　他们所居住的小区很大，绿化面积也很大，有人工小湖，有广场，也有草坪，不用很麻烦地往外面跑。
　　草坪上人很多，小朋友也很多。
　　而她就像是迪士尼动画里面会自动吸引小动物环绕的公主，找了个空位坐下没多久，就有一圈小朋友凑过来，一边摸猫猫，一边目不转睛地看她。
　　等她再拿出手机，谢先生回复她：
　　【谢洵意】：等我10分钟。
　　再看一眼收到消息的时间，已经是5分钟前了。
　　谢蔷兀自把这当做一个小惊喜，没有问他要做什么。
　　于是在短暂的5分钟后，她惊喜地收到了来自谢先生的语音邀请。
　　小朋友们很懂事，见她有了电话便不再缠着她说话了，蹲在一边专心和两只小猫玩。
　　“哥哥，你不在工作吗？”
　　太阳挪了一个角度，她仰头望了眼，也跟着挪了一点角度，保持头顶光合作用。
　　谢洵意仅回了一个字：“在。”
　　背景隐约有人声，但一句也听不清。
　　谢蔷：“工作还可以打电话？”
　　谢洵意：“在了解商场店铺规划，收集材料。”
　　喔，这个谢蔷是知道一点的。
　　这次案子的纠纷起因就是商场内部的规划问题，地段租金什么的，还有竞品集团参与其中。
　　谢蔷：“所以现在是？”
　　谢洵意：“我一个人在逛商场。”
　　谢蔷一下笑出了声。
　　“在晒太阳？”谢洵意问她。
　　谢蔷：“嗯，楼下草坪上有好多小朋友，他们在陪寻寻和黛黛玩。”
　　谢洵意：“ppt做完了吗？”
　　谢蔷：“做完啦，上午跟你打完电话就做完了。”
　　提到上午的电话，很难不想到......
　　嘶——
　　生怕谢洵意再次提起某个话题，她都不想给他发言的时间，忙不迭续上话题：“对了哥哥，问你一件事，圣诞节那段时间你有空吗？”
　　谢洵意：“可以安排预留出来，怎么了？”
　　谢蔷：“那......你想不想去法国过个圣诞节？”
　　众所周知，在欧洲国家的习俗中，圣诞节的重要程度就相当于中国的新年。
　　而邀请男朋友回家过圣诞节，和过年带女朋友回家的意思，也大差不差了。
　　谢洵意脚步停了下来。
　　谢蔷不着急，捧着手机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谢洵意：“叔叔阿姨知道了吗？”
　　谢蔷老老实实：“只知道你可能会过去，作为我朋友的身份。”
　　圣诞节将至，而获得对方父母认可也迫在眉睫。
　　所以谢蔷选择将事情和盘托出，给谢洵意更多一点准备的时间。
　　谢洵意听完，浅浅皱了下眉心：“意思是阿姨可能不会同意？”
　　“也不是不会同意吧？”
　　谢蔷小声：“伊莎贝拉只是太爱我，她希望我得到最好的关爱。”
　　谢洵意明白了：“也许会给我一些考验。”
　　谢蔷：“对。”
　　谢洵意：“怕我过不了关？”
　　“只有一点点担心，但是不怕。”
　　谢蔷鼓励他：“我知道谢先生很厉害，一定可以得到伊莎贝拉的认可。”
　　谢洵意：“好。”
　　谢蔷：“嗯？”
　　谢洵意温声：“圣诞节，陪你回巴黎过。”
　　谢蔷眨眨眼，笑起来。
　　正要说什么时，听见谢洵意那边传来的别人的声音，在叫谢律师。
　　是委托集团的一位接待经理，方才也在会议室。
　　人从左侧来，谢洵意抬手扶了下右侧耳机。
　　“您好，有事？”他主动问。
　　对方笑着致歉：“谢律师，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早些过来陪同，不过下面临时出了些状况，多处理了一会儿。”
　　谢洵意说没关系。
　　对方既是过来陪同，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离开。
　　他是老员工了，负责的区域就是这片商城，对楼上楼下每一处都很熟悉。
　　加上职位不低，由他来带领参观介绍再合适不过。
　　尽管谢洵意并不需要。
　　不过这属于东道主礼仪，不好推脱。
　　通话没有挂断。
　　但谢先生被迫从独自摸鱼状态进入受监工状态，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和谢蔷聊什么。
　　不过他没嘴了，不代表谢蔷没有。
　　经理：“负一层是餐食区，除了中间隔板建成的临时服装区，都是餐厅，奶茶店，蛋糕房之类，写字楼白领一般在这里解决午餐。”
　　谢洵意耳朵里：“哇，那里的蛋糕房里会有肉松小贝和冰淇淋慕斯吗？蛋挞也好吃，只要别再像上次那家蛋糕房一样，总是顶着蓝莓酱装葡萄酱骗人。”
　　经理：“然后这一片是服装区域，不过基本都是女装，男装很少，一两家吧，多的都在上层一点，毕竟男士逛商场只是偶尔，多上一两层不会嫌麻烦。”
　　谢洵意耳朵里：“原来是这样，难怪商场一二楼最多女装店，不过我都好久没买新裙子了，这边商场里的服装店我不喜欢，店员会从我进店开始一直跟着我。”
　　经理：“再上是电影院和儿童活动区域，一般带着孩子来消磨时间的父母都会选择那里，里面配有许多经过安全检测的娱乐设施可供选择。”
　　谢洵意耳朵里：“可是商场里只有水上乐园好玩一点，而且为什么只有儿童娱乐区域呢，成年人也想要......”
　　与接待经理的公式官腔不同，女孩儿声音脆甜，又有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软。
　　此刻像是躲在他耳朵里小小的耳报神，灵动俏皮地随着经理的介绍点评吐槽，让原本枯燥的考察都变得生动起来。
　　谢洵意眼底隐晦的笑意泛滥，在小小耳报神嘀咕到“出差结束会不会有空闲的出门时间”时，恰好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嗯？
　　谢蔷的絮絮停下来。
　　歪了歪头，不确定谢洵意这一声“嗯”是在回应自己，还是在回应身边口若悬河的接待经理。
　　而口若悬河的接待经理这会儿很是自得意满。
　　面前这位在同事口中疏离冷淡的谢律师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仔细还能发现嘴角处有着细微上扬的弧度。
　　有点像春风掠过南极圈，冰天雪地透着暖。
　　看来是很满意他的接待服务！
　　芙城天气多变。
　　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是骤雨将至。
　　风也起了，谢蔷看着情况不对，准备赶紧带寻寻黛黛撤退。
　　“哥哥再见，空了再给我发信息。”
　　刚挂电话起身，一个男生抱着猫过来了，主动跟她搭话：“你的猫好可爱，这是缅因对吧？”
　　对方笑容灿烂，很年轻的气质和面相，看着像个大学生。
　　于是身为老师的谢蔷不由自主地就和蔼起来：“是呀，你的猫也很可爱。”
　　男生嘿嘿两声，显得有些傻气：“是挖煤工，本来没这么黑的，这不是冬天了吗，就有点焦了。”
　　“很有特点。”
　　挖煤工抻懒腰伸长了爪子，谢蔷笑眯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肉垫。
　　她眼睛一弯，男生突然就脸红了。
　　眼神飘了一圈又飘回来，努力让自己的口吻显得不经意：“那个，你的猫毛色好漂亮，平时在家一般都吃的什么牌子的罐头和猫条啊？”
　　没等谢蔷答话，他已经兀自拿出手机：“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就是我家挖煤工太挑食，很多零食买了也不吃，我就想着能不能请教一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不过上一次是刚高考完的妹妹，这一次变成了挖煤工。
　　谢蔷了然，没有拿手机，只是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这些其实我也不太懂，都是我男朋友在买，你要不要加他问问，他懂得比我多。”
　　啊？
　　男，男朋友。
　　男生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最后只能默默收回，苦哈哈地摇头：“好像不太好，还是不麻烦了。”
　　不麻烦了呜呜。
　　另一边，在一家女装店里，顾客和店员起了纷争。
　　谢洵意他们正好路过。
　　接待经理见状，一拍额头，在对谢洵意致了声歉后匆匆进去调解。
　　谢洵意在门口等待，目光落在橱窗里一件白色软毛的裙子上。
　　这时里面一位有人发现他了，眼睛一亮，立刻把闹事的顾客丢给接待经理，自己小跑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委托方那位过分活泼的女儿。
　　“谢律师，好巧，这样也能碰到。”
　　谢洵意没有应。
　　小姑娘也不在意，仍旧笑盈盈：“对了，一直想问来着，谢律师有喷香水的习惯吗？我闻到了喔。”
　　“没有。”谢洵意终于开口。
　　小姑娘面色一喜。
　　谢洵意：“衣服和女朋友的裙子挂在一起，时间一长就沾上了。”
　　女，女朋友？
　　小姑娘笑容缓缓凝固。
　　谢洵意却在这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这件裙子应该不是睡衣吧。”
　　小姑娘僵硬地摇摇头。
　　谢洵意目光从她身前扫过。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靠她带着的铭牌确定了她在这家店的店长身份。
　　旋即收回目光：“辛苦帮我包一件，最小尺码就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6 21:41:18~2023-06-27 19: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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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 57 章
　　◎哥哥，你喜欢吗◎
　　谢蔷打算给谢洵意准备个礼物, 在他出差回来时送给他。
　　原因很简单，就是单纯想送，以及她知道谢洵意回来那天一定会给她带礼物。
　　可是送什么好呢？
　　她真的是送礼物困难星人, 送了两次礼物，第一次送得人误会，第二次虽然除了差点让自己挨一顿揍别的都好，但是太耗时间了。
　　哥哥很快就要回来, 哪里还有时间给她再慢慢设计准备。
　　两次经验告诉她布鲁斯靠不住, 所以这一次她不打算求助布鲁斯了。
　　网上搜罗了一下, 第一次下载打开淘宝这个软件, 在搜索栏输入“送男朋友的礼物”字样，跳出来搜索结果简直为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这就是直接抄答案的感觉吗？
　　好简单！
　　这么方便的东西为什么早没有人告诉她呢。
　　她兴致勃勃地在各类礼物中挑选了一番, 确认，下单, 付款, 一气呵成。
　　快递是第二天上午到的。
　　姜苒和许湘是在大中午被惊呆的。
　　“这是……？”
　　“是我准备送给哥哥的礼物～”
　　谢蔷信心满满展示给她们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中国特色, 中国人一定都会喜欢的吧？”
　　姜苒：“……”
　　许湘：“……”
　　姜苒：“确实是很有中国特色, 至于中国人是不是都会喜欢……我觉得无所谓, 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是什么，谢律师一定都会喜欢。”
　　湘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指着旁边另一个东西：“那这个又是什么？”
　　“也是礼物呀。”
　　谢蔷说：“中国话里说好事成双, 礼物当然也应该送两份。”
　　“可是这个……”
　　姜苒试着用手碰一碰都感觉有点“亵渎”。
　　再想想谢律师配上这个：“我的蔷蔷, 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啊。”
　　“购物软件里面。”
　　谢蔷展示给她们看：“一搜就出来了, 看, 这个排在第一, 月售两万, 很多人都喜欢。”
　　姜苒无话可说。
　　许湘转身去厨房：“用哪个锅？盘子在哪儿？我装菜了。”
　　12月的天，芙城已经进入寒冬。
　　不至于下雪，但室外湿冷的温度直往骨子里钻，感觉比下雪还冷。
　　这个时候在暖和的家里支起一盆小火锅，和好朋友三两坐在一起，不能更享受。
　　红火的锅底滚开冒泡，筷子夹了菜品烫下去，女孩子们在等待的时间里随意聊天，很自然地就聊到了最近许湘的案子上。
　　谢蔷也终于在事情快要解决时获得了知情权，不过愤慨不平也晚了。
　　许湘就是不想让身边朋友知道担心才隐瞒不说，姜苒是个特例，从初中就认识的情谊，早就知根知底，瞒也瞒不住。
　　谢蔷：“所以按照杜律师的说法，只要你和你父亲断绝关系，你就没有赡养他的义务，他也不能再那么理直气壮纠缠你们了是吗？”
　　许湘：“是。”
　　姜苒：“怎么断？”
　　许湘：“杜律师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对他来说不难，所以不用我来操这个心。”
　　谢蔷：“哇。”
　　“这么有安全感。”
　　姜苒把刚烫好的一片毛肚放进许湘碗里，轻轻拐了她一下：“怎么样，现在的许老师对男人的观感有没有好那么一丢丢？”
　　王的眉心拧起高贵的褶皱：“男人就是男人，永远改不了秉性里的劣性根。”
　　谢蔷：“可是杜律师也是男人呀。”
　　许湘想也不想：“他不一样。”
　　谢蔷和姜苒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窃笑的了然。
　　姜苒：“哦？哪里不一样了？”
　　许湘：“他屁事太多。”
　　谢蔷：“比如呢？”
　　许湘：“洁癖太严重，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就算了，连个车都要每天早晚洗一遍。”
　　姜苒：“这么爱干净的男人也很少见喏。”
　　许湘：“时间观念太强，还莫名其妙给自己定门禁，11睡7点半起，雷打不动，跟个破机器人似的。”
　　谢蔷：“很自律。”
　　姜苒：“而且说明私生活非常干净。”
　　许湘：“太大男子主义，嘴上不吭声，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觉得什么都应该男人去扛，女人就应该被保护在温室里睡大觉。”
　　谢蔷：“这好像跟我了解到的大男子主义不太一样。”
　　姜苒：“如果是这种大男子主义，那我资瓷。”
　　许湘：“会的东西太多，什么都要闷头抢着做，怎么我看起来很一无是处？”
　　姜苒：“可是眼里有活的男人很酷呀，难不成你觉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扔给别人的男人更好？”
　　许湘眯了眯眼，不说话了。
　　“怎么样，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是吧？”
　　姜苒靠过去，歪着脑袋笑眯眯看她眼睛：“而且湘湘，说个实话，以上这些你真的觉得是他身上讨人厌的点吗？”
　　话题走向有一点隐晦的微妙。
　　谢蔷看看姜苒，又看看许湘，端起手边一碟黄喉：“我都下下去了喔。”
　　-
　　谢蔷的礼物其中一份不是现成，还要带一点点手工。
　　不过她还是勤勤恳恳赶在谢洵意回来之前做完了。
　　不出所料，谢洵意果然给她带了礼物。
　　好事成双的两份，一份是全奶油裱花的葡萄酱蛋糕，一份是包装漂亮的一件白毛绒裙子，摸上去又绵又软，像捏到了云彩。
　　蛋糕，裙子，都买了。
　　原来那声“嗯”就是在回应她。
　　谢蔷无比开心地给了谢洵意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洵意还在打电话，欣然俯身收下这个主动的拥抱，单手搂了一下却没把人搂住，溜了。
　　小姑娘开始莫名忙碌起来。
　　先是将寻寻拎起来塞进他怀里，然后转身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抱着盒子蹬蹬跑回房间试衣服。
　　试完出来在谢洵意面前展示地转一圈。
　　然而快到谢洵意都没看清，人就又溜回房间换下了，举着手机跑出来给蛋糕拍美照。
　　跑过来，跑过去，又跑过来。
　　软底拖鞋印在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看起来很开心，似乎
　　因为他的回家而变成了一只快乐小狗。
　　谢洵意随意靠在吧台边，嘴里说着工作的事，眼睛却一刻不曾从她身上挪开。
　　知道看见她弯腰和蛋糕合影，一声低笑从唇角溢出。
　　“谢律师？”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听见了，语气有些上扬的欣喜：“你也觉得我这个提议不错是不是？双方面都能照顾到，而且如果执行失败，损失也不算严重……”
　　拖沓的电话终于结束。
　　那边小姑娘都已经打开包装开吃了，见状抹了一指奶油跑过来，手快地往人鼻尖上一抹掉头就想跑。
　　结果就是被手更快的谢先生拖回去一把抱起来。
　　双脚腾空，人一下就没了安全感。
　　她在慌忙中只能选择盘腿勾住谢洵意的腰，呼吸被堵住之前，某人还很有远见地提前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太狡猾了！
　　抹过去的奶油又全被蹭回了自己鼻子上。
　　暂得喘息时，谢蔷怨念地揉乱了谢洵意的头发：“谢先生，你跟你女朋友只是分开三天，不是三年。”
　　谢洵意：“什么时候才能背到Y打头的成语？”
　　谢蔷：“背到又怎么样？”
　　谢洵意抱着她往客厅走：“背到了，你就会发现中国有句古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蔷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谢洵意把人放进沙发：“就是我们已经阔别十多年的意思。”
　　谢蔷：“？”
　　小谢同学没搞懂，又被压着啃了个七荤八素。
　　10分钟后。
　　终于重获自由的谢蔷歪腿坐在沙发一角，低头扒拉着被蹭得乱糟糟的卷发郁闷。
　　谢洵意帮她切了一块很漂亮的蛋糕，还特意从旁边的位置刮了一朵粉色小花放上去。
　　不过端着走到餐厅着客厅的隔断就停住不动了。
　　他在余光里的固定位置呆太久，谢蔷注意到了，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她的头发还是有些乱，蓬松松地披散在身上。
　　眼角被亲吻逼出的水渍已经消失，但殷红仍在，衬得眼神懵懂，嘴唇也有超出正常范围的红润饱满。
　　再往下是脖子上的痕迹，以及衣领歪斜露出的锁骨上的痕迹。
　　很新鲜，都是他刚才的杰作。
　　眸色闪了闪，他低头看了眼手里裹满果酱和奶油的蛋糕，忽然觉得也没多甜了。
　　于是顺手放在隔断柜台上，坦荡朝谢蔷走去。
　　谢蔷莫名：“做什么？”
　　谢洵意：“再亲会儿。”
　　谢蔷：“？？？？？”
　　在又一次落入虎口之前，谢蔷飞快蹿起跑开：“哥哥实不相瞒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我马上去给你拿你就站在此地不要随意走动！”
　　谢洵意：“......？”
　　万幸，谢蔷拿出来的真的就是两个礼盒包装，而不是一袋橘子什么的。
　　谢洵意不禁挑眉，先接了大的那个边拆边问：“怎么忽然想起准备礼物？”
　　谢蔷：“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买礼物呀，这叫礼尚往来。”
　　谢蔷守在谢洵意身边看他拆。
　　作为送礼人，一定不能错过的就是收礼的人在看见礼物那一瞬间的惊喜。
　　她满怀期待，看着谢洵意拉开绑带，揭开盒子，表情从最初的意外，到拿起卷轴的疑惑，再到打开卷轴的难以捉摸。
　　以及最后看向她的，欲言又止。
　　谢蔷眨眨眼：“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没有，喜欢。”
　　谢洵意没有犹豫地先给出了完全不具参考价值的答案，随后才提出疑问：“不过这是什么？”
　　他将卷轴内容转向谢蔷。
　　上面用墨水勾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墨点，竖排排序算得上整齐，但是他实在看不懂。
　　“法国玄学？”
　　谢蔷：“这是中文呀，怎么会是法国玄学？”
　　“中文？”谢洵意眼角微动，又仔细看了一遍。
　　不行，还是看不懂。
　　“这叫《上林赋》。”
　　谢蔷给出标准答案：“那个卖家说了，爱他就要给他抄《上林赋》，这是中国最浪漫的情书，收到了男孩都感动得哭了。”
　　她观察了一下谢洵意的表情，不像是要哭的样子。
　　于是只好稍许减轻问题程度，从“你哭了吗”改成：“哥哥，你感动吗？”
　　谢洵意：“......”
　　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反问她：“你抄的？”
　　谢蔷点头。
　　谢洵意：“用什么抄的？”
　　谢蔷：“卖家特别赠送的一支毛笔。”
　　......好吧，再看卷页上面有棱有角的墨点，也可以理解了。
　　为免女朋友提出“把这个东西挂在电视机旁边”之类的胡话，他率先将目标转向另一个盒子：“这也是你亲手做的？”
　　谢蔷：“不是，这是买的。”
　　买的，那应该比较稳妥了。
　　谢洵意拿过盒子拆开。
　　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间，谢大律师清冷沉稳的俊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微微小的裂缝。
　　犹豫了足有半分钟，他从过度包装的盒子里拿出那只金灿灿的，雕满龙凤花纹，连手柄都做成双龙吐珠形态的，养生水杯。
　　并且拿出来了才发现，底下的空间里竟然还配有一小瓶色泽鲜艳的枸杞。
　　谢洵意：“......”
　　谢蔷：“卖家说了，没有一个中国人能拒绝龙的诱惑，哥哥，你是中国人，你喜欢吗？”
　　身为中国人的谢洵意在此时只能徒劳张了张嘴，未出发出一声。
　　然而谢小姐在此刻忽然又想起什么，起身跑进厨房，又拿着水壶跑出来，就着谢洵意端着杯子的姿势往被子里倒了半杯滚烫的热水。
　　再然后，谢洵意就眼睁睁看着杯底的金色退去，在热气腾腾中，显露出一幅无比喜庆的【龙凤呈祥】。
　　谢蔷跪在一边地毯上，满眼期待，再次抛出那个要命的问题：“哥哥，你喜欢吗？”
　　谢洵意：“......”
　　谢洵意：“先吃蛋糕吧。”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夹层里有冰淇淋，不能放太久。”
　　“喔。”谢蔷未作他想，放下热水壶起身跟着走过去。
　　接过谢洵意为她特别切的那块蛋糕，第一勺就冲着浓紫的葡萄酱去，顺带沾一点冰淇淋。
　　谢洵意：“如何？”
　　葡萄星人喜欢得不得了：“果酱好香。”
　　谢洵意勾了勾唇。
　　葡萄星人：“哥哥，我可以把《上林赋》挂在电视机旁边吗？”
　　谢洵意笑容一敛。
　　葡萄星人：“杯子你要记得带去办公室用。”
　　谢洵意：“......”
　　谢蔷：“再——”
　　“蔷蔷。”谢洵意打断她：“想不想出门？”
　　谢蔷：“出门？”
　　谢洵意：“明天没有工作，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
　　清早七点，青辉按时到达谢洵意家门口。
　　叼着小笼包按响门铃。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拉开，他的小笼包也顺利掉在了地上。
　　“你......”
　　他盯着面前穿着宽松牛仔裤，浅色毛衣，外头还套了件芙高校服外套的谢洵意，半天憋出两个字：“爪子？”
　　谢洵意：“钥匙呢？”
　　青辉把钥匙给他，捡起包子愕然跟进去：“你在玩什么？哪儿翻出来的校服？蔷蔷不会觉得你有——”
　　“病”字没能顺利吐出来。
　　因为下一秒，他就看见同样套着一件蓝白色校服外套的谢蔷抱着猫从房间跑出来，青春洋溢，活力满满：“青律师早，青律师吃早餐了吗？”
　　青辉：“......”
　　青辉惊呆了：“蔷蔷，你们这是？”
　　谢蔷今天依旧快乐小狗：“哥哥说带我去他高中学校玩。”
　　青辉：“芙中？”
　　谢蔷点头。
　　众所周知，芙中门卫不查学生证，尤其是上学放学期间，只要身穿校服，都可以自由进出。
　　青辉看着面前两人，终于悟了：“难怪啊，难怪老谢让我大清早来送自行车，合着你俩搞浪漫，又把我拉进play里一环了？”
　　谢洵意：“不是答应了明晚请你吃饭么。”
　　青辉：“那心灵的创口今天还在呢！”
　　谢洵意转身去拿猫罐头。
　　青辉冲他后背翻了个白眼，转向谢蔷时又换了另一副面孔：“还真的很像高中生啊，要是不咱提前认识，我反正肯定不会怀疑。”
　　不是夸张，谢蔷本就是偏幼态的甜美长相，大眼睛，黑瞳仁，纵使素面朝天，皮肤也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眼下套个校服，再配上灵动娇俏的神态，谁看不得赞一声女高万岁。
　　谢蔷被夸得不好意思：“哥哥也很像。”
　　“他？”青辉带着偏见瞥向谢洵意。
　　后者屈腿蹲着正在喂猫。
　　阳光之下，松散的碎发落下来遮着额头，十多年的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身长腿长，气质清越，再被一身已经几万年没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衣着一衬。
　　靠，还真就是高中时候那味道了。
　　但是他现在非常不想承认。
　　于是愤然掏出手机对着某位厚脸皮的“男高”拍了张照，扔进经久不消停的高中班群。
　　短短几秒的时间，他一句“围观这逼装嫩”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群里头就沸腾了。
　　【woc！！！】
　　【班长有儿子了？？？】
　　【学神儿子都这么大了？！】
　　【好帅啊啊啊啊啊简直跟学神高中一模一样！】
　　【实不相瞒姨姨还没结婚，姨姨还有机会吗？姨姨跟你爸爸当过前后桌啊啊啊啊啊！】
　　【我说你们不要太荒谬，班长还不到三十，哪儿来的这么大儿子？】
　　【就是，这很明显是侄儿啊。】
　　【就这一眼，我的青春又回来了谁懂啊0(ToT)0】
　　【咱就是说一万年过去了，还是会被少年班长的美貌狠狠戳中啊啊啊啊！】
　　......
　　青辉：“......”
　　无语地删掉了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六个字。
　　幸好没发出去。
　　不然真的要给这逼装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意：简单给老婆圆个同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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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上课不可以偷偷牵手◎
　　时间还早, 街上除了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大多铺子还在关门闭店状态。
　　零星络绎的蓝白身影似浮游一般，从不同起点三三两两慢慢悠悠赶往同一个终点。
　　自行车沿着林荫穿过街道, 带着食物香味的白色雾气能赶着风追上两三米。
　　校园内禁止骑行，针对自行车。
　　于是小浮游们很守规矩地在门口停下，在大小有限的入口收拢人流，打着哈欠推着车, 熙熙攘攘往里赶。
　　一成不变的上学流程, 预示着一天疲惫的脑力运动即将开始, 毫无新鲜感。
　　不过今天好像有一点例外。
　　在进入校门走不了几步的地方, 有一个计分黑板。
　　每个周一黑板上的班级活动分都会刊在上面，并决定每周的综合评优流动红旗归属谁家。
　　一般除了周一, 鲜少有人关注。
　　但是今天不一样，基本路过黑板的每个人同学, 乃至每个老师都会侧目看一眼。
　　或者走过几步开外了, 还要回头再看一眼。
　　当然看的不是黑板上的分数, 而是黑板前的人。
　　一个亭亭玉立站在那里, 精致的面孔上明显带着西方五官特色的女孩儿。
　　身上的校服明晃晃昭示着她是本校学生, 但是今天之前，无人听说过他们学校还招收过海外学子。
　　国际班的？
　　来交流学习的？
　　好奇的目光接二连三投过去，当事人一无所觉。
　　法国的学校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谢蔷看不懂, 觉得上面数字深奥, 等谢洵意停好车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问：“这是什么校园密码墙吗？”
　　谢洵意：“差不多”
　　谢蔷：“那是什么意思？”
　　谢洵意：“意思就是数字越高, 下一周就能获得一个无人关注且一无是处的口头表彰, 以及一张可能很快就不属于你的小红旗。”
　　谢蔷没听懂, 但解释的人已经不再解释，牵起她的手顺着人流往前：“走吧，上课了。”
　　“上课？”谢蔷满以为他们只是进来逛一圈，惊喜道：“我们可以吗？会不会被老师赶出去？”
　　谢洵意淡定：“不会。”
　　谢蔷：“为什么？”
　　谢洵意：“提前跟高中时班主任商量了一下。”
　　谢蔷：“有条件吗？”
　　谢洵意：“在明年誓师大会无偿为母校提供一场时长半小时的励志演讲。”
　　听不懂，但是听起来感觉像很大的牺牲。
　　谢蔷十分感动，一把抱紧伟大奉献者的手臂：“哥哥，你真牛逼！”
　　*
　　*
　　高二年级文科八班。
　　还没到上课时间，靠近就能听见里头一屋子朝气蓬勃的学生打打闹闹喧哗一片。
　　刘老师拎着保温杯走进去往桌上一放，黑板擦往桌上一拍，上课铃响的同时，人声安静下来。
　　“跟同学们说个事。”
　　刘老师个子小小，笑眼弯弯看着大家。
　　若不是体验过一个周末被8张政治试卷支配的痛苦经历，怕是真的要误会她和蔼可亲。
　　“今天咱们班会来两位附中的同学进行体验学习，时间不长啊，就两节课，大家表现好一点，友善一点，热爱学习一点，可别丢了咱们芙中的脸。”
　　“OKOK！老班都发话了，没问题！”
　　“我今天就把我这张脸直接给他笑烂！看谁敢说我不热情不友善。”
　　“热爱学习是吧，我立刻怒刷20套试卷！”
　　“新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哇？”
　　“好！挑战一天不说脏话，开——我焯？？？”
　　挑战失败。
　　一句“我焯”不是他一个人在感叹，是全班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全靠他一人嘴替的感慨。
　　看着从后门进来，又在靠窗位置坐下的一男一女，未经社会毒打的小天真们纷纷倒吸凉皮。
　　“真不错。”
　　刘老师慢悠悠喝了一口养生茶，咂嘴感慨：“咱们连午休时候都没这么安静过，可算创新纪录了，来来来。”
　　她盖上杯盖，把刚从隔壁班借来的两本政治书递给最前排同学：“给新同学传过去一下。”
　　新同学可比新知识有意思多了。
　　但碍于已经上课，坐远了的同学只能眼巴巴瞅着，羡慕地看着坐得近的同学兴致勃勃跟新同学唠上。
　　“你们是芙大附中的是吗？”
　　“你们真不是来拍偶像剧的吗？”
　　“你们是情侣吗？”
　　“你们附中这是把门面担当派出来外交了啊。”
　　“我趣哥们，你真天生一张学霸脸啊，长芥末帅，成绩一定很好吧！”
　　“姐妹你是艾——不是，你是美国哪里人啊？”
　　谢洵意对于跟小屁孩儿聊天这种事兴致缺缺，应得也很敷衍，基本没说话。
　　反观谢蔷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中国高中的教室里，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觉无比新鲜，包括各位热情洋溢的高中生。
　　可同时又很害怕说错什么暴露身份，所以每一个问题都再三斟酌，答得特别谨慎。
　　“行了行了，没听见上课铃都响了吗？”
　　刘老师拍拍桌面：“都转过来，开始上课了，咱们已经落后隔壁班小两节的内容，得拉拉进度了。”
　　八班同学说话算话。
　　答应了要在新同学面前挣个表现，上课之后不管成绩好的成绩差的，听得懂的听不懂的，全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状态，愣是忍着没做一个小动作，没讲一句小话，没回头看一眼。
　　就连平时班上最皮的几个男生都歇气安分了。
　　这波属于集体荣誉感属性大爆发，坚决不能在附中学生面前丢了芙中的脸。
　　事实当然是他们想太多。
　　“附中学生”根本不关注大家会不会。
　　“附中学生”自己都不会。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谢蔷自觉中文很好了，但是翻开所谓的高中政治课本一看，两眼一抹黑。
　　好奇怪，每个字拆开她都认识，怎么连成句就是读不懂？
　　什么叫物质与意识。
　　什么叫认知与实践？
　　联系，发展，矛盾，历史观又是什么？
　　为什么大家还这么小就要开始学习哲学？
　　她知道谢洵意高中就是文科专业，而且还是他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各个科目趋近满分。
　　本是抱着体验一下男朋友学生时代的生活而来，还想着要好好学一学，结果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锤。
　　不能怀疑自己，那就怀疑别人。
　　她趁着老师没往这边看，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摸过去，拉拉谢洵意的衣摆，小声问：“哥哥，这种东西你真的听得懂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特别顺手地就将她的手捞进掌心握住，再捏一捏。
　　谢蔷：“你们考试的——”
　　“新同学。”刘老师忽然抬起头，一指扶了扶眼镜，慢条斯：“上课时间，不可以在桌底下偷偷牵手。”
　　谢蔷：“！”
　　教室里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哇声。
　　谢蔷嗖地一下迅速抽手，脸上红成一片。
　　怎么桌子底下还会被看到啊？
　　“开小差是吧，来，新同学站起来。”
　　刘老师朝他们的方向示意：“我刚刚说的问题听到没，重复一遍。”
　　谢蔷心头一紧，问题？什么问题？
　　她根本没听见。
　　好在“新同学”是个泛指对象。
　　在她凌乱之际，身边另一位新同学已经起身：“如何评价国家与其他社会组织的根本区分在于国家的主要目的是维护秩序，平安，以及增进公民福利这个观点。”
　　憋了半节课的同学终于逮到机会正大光明回头看了。
　　刘老师点点头：“嗯，不错，那能回答一下吗？”
　　谢洵意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依旧从容不迫：“这个说法说明了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体现了国家具有社会属性，但没有揭示出国家的阶级本质，而阶级性才是国家的根本属性。”
　　谢蔷听得一愣一愣。
　　刘老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错，竟然还记得，坐下吧，认真上课，别开小差了。”
　　很快夹杂着赞叹的窃语声传入耳朵，她看着重新坐下的谢洵意，不由感慨，原来他真的听得懂。
　　男朋友答上了简直比她自己答上还开心。
　　小谢同学又一次折服在男朋友的才华之下，心痒痒地想去抓他，但想起刚才才被抓包，伸到一半的手就怂怂打算收回来。
　　结果男朋友一身反骨根本不接受敲打，故态萌发又给她牵回去了，指尖轻车熟路往她指缝里挤，是比刚才更得寸进尺的十指相扣。
　　依旧还是被讲台上“一览众山小”的刘老师看了个分明，不过这一次她只是低头无言失笑，没有再当众将两个“早恋的同学”拆穿。
　　两个新同学。
　　两个学霸新同学。
　　两个好看的学霸新同学。
　　两个正在谈恋爱的好看的学霸新同学。
　　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
　　就是说buff不要叠得太满！
　　年轻气盛的好奇心被勾到最高点，就盼着下课冲过去八卦个天昏地暗。
　　可惜刘老师早把他们的心思看了个透，就没打算给他们预留这个下课时间。
　　铃声一响起，抖落抖落手里一沓试卷：“咱们就不课间休息了，十分钟加上下节课四十五分钟，把这张真题小测做完，下课收。”
　　满场一片哀叹。
　　唯有谢蔷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上课了。
　　短短一节课，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中国教育程度之超前，知识面涉及之广，以及浓郁到连她一个凑热闹的小老外都感觉到焦虑的学习氛围。
　　属于听不听都痛苦。
　　那种坐在教室里听着授课，知识却只是从大脑路过而不留下一点痕迹的感觉，真是让人上头又下头。
　　试卷，试卷简单。
　　反正她又不需要真的做完考个高分，随便看看，随便填填就行了。
　　她这么思量着，拿到试卷后心情很好地来回翻页看了一下，正准备下笔——
　　“一般今天的试卷会在明天的课上挨个公开分数。”
　　谢洵意看着她将落未落的笔尖，善意提醒：“可以珍稀一下大家对你的初印象，也许下次见面，就会变成大家口中那个小测都考零分的女同学了。”
　　谢蔷低头看看试卷，想了想：“没关系，下次见面，大家肯定就知道我不是高中生了。”
　　谢洵意：“是小测都考零分的大学老师。”
　　谢蔷：“......”
　　谢洵意：“如果没有下次见面，可能就要连累附中的招牌了。”
　　谢蔷：“.........”
　　她抿了抿唇，愧疚心起却束手无策，有点委屈地看向谢洵意：“可是我不会啊。”
　　谢洵意不说话。
　　谢蔷拉了拉他袖扣，跟他商量：“哥哥，抄抄？”
　　谢洵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模棱两可地收回目光开始写题。
　　谢蔷怎么戳他都没反应了，嘟囔了一句“讨厌的小意”，转动脑袋开始四下观望。
　　观望着观望着，目标很快锁定了前前桌一位跟她一样不太安分的小姑娘。
　　小姑娘裹了两张纸条，抬头欲盖弥彰地转了转脖子，观察到老师在看手机，抓紧这个时机，眼疾手快就将其中一张纸条扔了出去。
　　紧跟着要扔第二张时，她转过头来，和坐在最后的谢蔷遥遥对上视线。
　　她眨眨眼。
　　谢蔷也跟着眨眨眼，眼巴巴盯着她。
　　小姑娘不确定地冲她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纸条。
　　谢蔷连连点头。
　　小姑娘懂了，特别仗义地对她比了个【OK】，将纸条扔给原定目标之后又回头刷刷两笔增写了一张。
　　小纸团从手臂底下发射，越过中间两位同学，精准落到了她的桌上。
　　谢洵意听见响动，转脸过来。
　　谢蔷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当着他的面拆开小纸团，露出上面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今天中午吃啥？】
　　谢蔷：“......”
　　得意的笑容它凝固在了脸上。
　　谢洵意低头继续写试卷了，但是转回去之前，她分明看见了他勾了唇在笑。
　　不写了。
　　她选择放弃挣扎。
　　大不了下课她就告诉大家自己不是附中的学生，她学校远在巴黎，圣马丁中学。
　　闷闷趴在桌上，笔头不高兴地戳着小气鬼的的手肘。
　　算上课间时间，考试过去三十分钟，谢蔷都趴困了。
　　就在她眼皮打架时，忽然压在手下的试卷被人轻轻抽走，换了另一张试卷过来。
　　谢蔷疑惑地撑起脑袋。
　　定睛一看，换过来的试卷上已经写满答案，并且姓名一栏只填了两个漂亮的行楷字：
　　谢蔷
　　谢蔷？
　　谢蔷！
　　小姑娘眼睛叮一下，亮了，笑容转瞬绽放。
　　她望了眼门口老师的位置，冲谢洵意勾勾手指头，在谢洵意低头过来时飞快凑他脸上亲了下。
　　“谢谢小意，小意你真好！”
　　下课前五分钟，两位“新同学”提前交卷离开。
　　刘老师在走廊外热情邀请：“不然上完今天的课再走？那群兔崽子难得这么认真学习过。”
　　上完一天的课？！
　　谢蔷默默吸了口气，满眼无声的拒绝。
　　谢洵意看她一眼就懂了，婉言谢绝：“抱歉老师，我们还有别的事。”
　　他们要走，刘老师也不好执意挽留：“行，那你们下次有兴趣回来上课再通知我啊，随时欢迎了。”
　　谢洵意：“一定。”
　　两个人脱下校服下楼，谢蔷心有戚戚：“哥哥，我们还有下次啊？”
　　谢洵意问她：“不好玩？”
　　倒也没有不好玩，前提是上课内容别那么难，别再让她起来回答问题，以及千万别考试。
　　但是这好像在中国应试教育中很难实现。
　　谢蔷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洵意笑了笑，揉一把她脑袋：“放心，没有下次了。”
　　小姑娘好哄得很，眨眼又开心起来，搂着他的手臂，脚步轻快：“其实除了内容太难，其他还是很好玩儿的！”
　　“大家都好热情友善，而且活泼好客。”
　　“和你做同桌很开心。”
　　“不过幸亏我只是来体验，要是真的来读书，这么难的科目，就算你天天给我补课我肯定也听不懂。”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吃午饭吗？可是我还不饿！”
　　谢洵意：“先去个别的地方。”
　　谢蔷：“哪儿？”
　　谢洵意：“大慈殿。”
　　谢蔷没听过：“啊？”
　　谢洵意解了车锁，示意她上车：“带你去看看中国正统玄学是什么样。”
　　*
　　*
　　谢蔷第一次进中国寺庙，对她来说，新鲜程度不亚于穿个校服装高中生进芙中上课。
　　随着石阶上去，大门造型恢弘，房梁彩绘盘踞，跟她送谢洵意那个杯子上的图案显然不在一个等级。
　　门口人来人往，一走进去，好像忽然从和车水马龙的闹市穿过无形屏障，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撞钟声沉闷悠长，巨大的香炉烟雾袅袅。
　　谢蔷看见很多人手里拿着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或者是被合十拜过竖着插入香炉，或者在扔进火堆地烧，又或者只是点燃了莲花形状的蜡烛等待燃尽。
　　因为看不懂，所以觉得很神秘。
　　“这些我们也都要烧吗？”
　　她小声问谢洵意，这里的人表情看起来都好虔诚，让她生怕大声了会冲撞什么。
　　谢洵意：“我们不是常来客，燃个香就好，在小神殿募个功德就能去大殿许愿了。”
　　“募功德？”谢蔷接过谢洵意帮她点好的香，学着他弯腰拜三下，插进香灰：“那是什么？”
　　谢洵意牵着她进去，给了她三张现金。
　　随后教她跪在蒲团上同样拜三下，然后将现金塞进面前的功德箱：“这就叫募功德。”
　　喔，谢蔷明白了：“就是——”
　　在她将“买”字脱口而出之前，谢洵意用指背轻轻托了一下她的下巴：“嘘，敬畏。”
　　谢蔷眨眨眼，乖乖住嘴。
　　再往里走就是所谓大殿了。
　　一进去，谢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正中央金身灿灿不知名的菩萨。
　　三张脸，六双手，头顶金玉，脚踩莲花，烟火缭绕之下，隐隐可见双眼微阖，面目慈悲。
　　“去许愿吧。”谢洵意放开她的手。
　　谢蔷往前走到蒲团前跪下，回头望了一眼。
　　谢洵意站在门口一侧等她，颀长挺拔的身姿透着清冷矜贵，看起来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相得益彰。
　　当一位身穿袈裟的和尚从他身边走过时，谢蔷心念微动，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类似宿命的感觉。
　　缘分真的很神奇。
　　巴黎和芙城，远隔千万里的两座城市。
　　有人将不值得的人惦念多年，不远万里到来，却在这里，遇见了最值得的人。
　　她忽地弯了唇，收回目光望着面目慈悲的菩萨，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默念愿望：
　　菩萨你好，我刚刚一共付了三张功德，所以许三个愿望没有问题吧？
　　第一个，是希望伊莎贝拉快些认可哥哥。
　　第二个，希望在未来，我能够和哥哥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
　　第三个，第三个小一点，今天的午餐在之前都没有去过的餐厅，希望能给我一个惊喜。
　　后面又来了人等着。
　　谢蔷许完，自觉地让开位置，脚步轻快跨过门槛，回到谢洵意身边：“走吧哥哥，我许完啦。”
　　谢洵意重新牵上她。
　　他们逆着人流往外走。
　　谢洵意接了个电话，青辉告诉他自己前两天偶遇初中时候班长了，被通知最近有个同学聚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谢洵意问了详细时间，挺巧，正好是谢蔷述职的那天。
　　她们同时述职的几位老师早就约好述职结束吃饭，他那晚也没有别的事，便答应下来。
　　时间合适，也许还能在聚会结束时接上谢蔷一起回家。
　　谢蔷乖乖等他打完电话。
　　然而电话挂断之后，谢洵意还是没有主动问什么。
　　于是她就自己憋不住了：“哥哥，你不好奇我许的什么愿？”
　　她想说，那谢洵意就好奇：“许的什么愿？”
　　“许的......”谢蔷故意卖了个关子：“许的希望一会儿的午餐能给我个惊喜~”
　　“会实现的。”谢洵意告诉她：“这里的菩萨很灵。”
　　谢蔷展颜：“真的吗？”
　　谢洵意：“大家都这么说。”
　　不管是不是真，至少谢蔷在这一刻开心了。
　　她藏着最希望实现的愿望，以及一点对午餐额外的小期待，和谢洵意去往订好泰式餐厅。
　　餐厅人满为患，香味四溢。
　　菜也上得很快，是很正宗的泰式风味，色香味俱全。
　　就在谢蔷刚拿起筷子准备好好品尝时，隔壁桌不知怎么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一边打还一边位移，霍霍了旁边好几桌顾客，包括谢蔷她们，桌上盘子翻得一片狼藉。
　　谢蔷人都看呆了，被谢洵意及时带到一边，手里还徒劳地捏着一双筷子，不知道该放还是不防。
　　20分钟后。
　　警察赶到，将两个打得鼻青脸肿不可开交的壮汉分开带走，而餐厅里已经一片狼藉，没有办法招待客人继续用餐。
　　餐厅十分抱歉地为他们每一桌都双倍赔付了餐钱，还是现金。
　　来中国这么久，谢蔷第一次摸到了人民币。
　　捏着崭新的12张对号百元大钞，她只感觉到难言的复杂与迷茫。
　　这就是菩萨给她的惊喜吗？
　　真，真的好别致。
　　现实很快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惊喜不止于此。
　　他们才决定换一家餐厅吃饭，刚下楼，她就很突然地接到了伊莎贝拉的电话。
　　伊莎贝拉：“宝贝，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爸爸收养谢先生？”
　　谢蔷表情一白：“？？？”
　　伊莎贝拉：“所以你才跟我说了他那么多优点对吗？我想过了，谢先生这个人确实非常优秀，如果要作为养子我也非常认可，但是有个问题，他的父母会同意吗？”
　　谢蔷：“......”
　　艰难地跟伊莎贝拉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让他们收养谢洵意的意思，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拉住谢洵意：“哥哥，能再去一次大慈殿吗？”
　　谢洵意：“怎么了？”
　　谢蔷表情看起来要哭了：“我刚刚许的愿望好像有点多，我能去撤回一个吗？”
　　作者有话说：
　　吃个饭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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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你的骄傲◎
　　老妖婆还算有点良知, 没有把述职大会安排在早八，而是难得积善行德地午后。
　　姜苒在群里大肆感慨她良心发现，而谢蔷只觉得她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比如, 算到她一个懒觉睡到晌午，起床之后竟然要画两遍妆。
　　“哥哥，你确定你描的和我平时一样吗？”
　　谢蔷感受着自己用惯的眉笔，如今正在眉头位置划拉着不寻常的走向。
　　有点忐忑有点慌。
　　谢洵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又用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看了看笔头。
　　在短暂的沉默后, 得出四平八稳的结论：“嗯, 再修一点就差不多了。”
　　好吧, 谢蔷姑且相信。
　　任由他修修改改了十多分钟, 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眉毛而已，问题不大。
　　好不容易稳住了, 结果在谢洵意拿起眼影盘时又有崩塌的迹象。
　　接下来半小时的对话：
　　“哥哥那个颜色太重了，不能涂全眼眶！”
　　“是么, 我看别的颜色涂上去不大看得见。”
　　“闪粉擦在眼皮中央, 不是眉心和鼻尖！”
　　“眼皮中央睁眼不就没了么？”
　　“哥哥你别是把眼线拉到了太阳穴吧！”
　　“放心, 不至于。”
　　……
　　半小时后, 随着谢洵意将唇釉放回化妆匣的动作结束, 妆容宣布大功告成。
　　谢蔷忍着没有立刻去照镜子，问谢洵意：“结束了吗，确定没有问题吗？”
　　谢洵意最后用指腹帮她晕了一下眼尾的色彩, 随即直起身：“我先去做饭, 糖醋排骨做得慢, 你洗完脸收拾好再出来, 不用着急。”
　　……洗完脸？？？
　　谢蔷看着谢洵意离去时明显加快的步伐,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深吸一口气, 慢慢转向镜子——
　　“谢洵意！”
　　小姑娘纤细的嗓音在某些特殊时刻不受控制拔高时, 意外拥有了强大的穿透力：“你再也不准玩我的化妆品了！”
　　“碰都不准碰！”
　　“啊啊啊你太讨厌了！”
　　厨房里某人悻悻摸摸鼻子，却掩不住眼底的笑，只能在拿完排骨之后又从厨房拿了些肉和蔬菜。
　　希望多一道水煮肉片能哄得小谢老师的气性减少一些。
　　谢蔷穿了谢洵意上次出差给她买的的那件白色裙子，外面套格子大衣。
　　长卷发自然披散于背后，又在一边耳后戴了单只的大衣同色发卡，露出耳朵上毛毛绒绒的耳环。
　　又暖又软又甜，小谢老师三样俱全。
　　至于谢先生。
　　衣架子随便穿穿就能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雄性生物的明显特质就不多说了，最入谢蔷眼的竟是他今天表带的颜色，和谢蔷大衣的颜色出奇相似。
　　看就就像特意把她身上的主色强行摘了一块过去，不会惹眼，又很容易被注意到。
　　在谢蔷感慨完好巧之后，谢洵意才十分诚实地接上一句：“也不巧，为了跟你配得上，找了好半天。”
　　谢蔷：“……”
　　谢洵意：“感动吗？”
　　“一只表带而已，有什么感动不感动的。”
　　谢蔷脑袋偏向另一边，白日的车窗映不出她背对谢洵意时悄悄上扬的嘴角：“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再允许你给我化妆了。”
　　“想都别想。”
　　他们到得不早不慢，礼堂里人也没齐。
　　谢洵意和谢蔷找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台上音响老师在调整麦克风的音量。
　　谢蔷麦克风测试的声音，忽然有些紧张，忍不住掏出稿子又开始复习了。
　　谢洵意：“越看越紧张，建议小谢老师休息会儿。”
　　谢蔷眼睛离不开稿子：“不要，不看我会更紧张的。”
　　谢洵意：“都快背下来了。”
　　谢蔷：“上台忘了怎么办？”
　　谢洵意默了默，出言提醒：“蔷蔷，你是不是忘了述职不用脱稿。”
　　谢蔷一愣，抬头：“对哦，我可以带稿子上去。”
　　谢洵意无奈又好笑地在她犯呆的脸上捏了一把：“可别把我女朋友紧张傻了。”
　　姜苒和许湘掐着点来的，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坐下就开始猛喝水。
　　“怎么了？”她们坐在前排，谢蔷趴在姜苒椅背上问。
　　姜苒摆摆手：“问就是堵车严重外加车爆胎，刚从4s店赶过来，累死了。”
　　谢蔷：“修好了吗？”
　　许湘缓了些：“排着队，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打车过来的。”
　　姜苒：“估计明天才能提，一会儿聚餐都约好了蹭小云老师的车了。”
　　三点过半，人陆陆续续到期了。
　　按照之前在群里摇骰子决定的顺序，谢蔷排在最后一个，看大家一个个平铺直叙地顺利结束，她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
　　轮到她时，谢洵意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这种公式化的汇报不要求别的，念完就行，不用紧张。”
　　谢蔷点点头。
　　姜苒也仰头过来为她鼓劲：“加油蔷蔷，结束我们就可以去吃好吃的啦。”
　　谢蔷带着稿子上台，调整好麦克风高度，台下例行公事地为她响了一遍掌声。
　　准备的这几天，她已经将稿子背得很熟了，很多时候只看第一句，就能脱稿念完一整段。
　　端正玉立的仪态，大方得体的谈吐，小姑娘认真起来也颇有成熟稳重的味道，已经是一位完全合格的高校教师了。
　　再用手机把小谢老师装进视频相册，缩小版看又显出不一样的可爱。
　　越看越可爱。
　　于是临出门还在为被弄坏的录音机追着侄儿揍的青辉收到了某高校述职大会的现场视频，自己这样两句话：
　　【谢洵意】：你侄儿最近学习如何。
　　【谢洵意】：不行就给他看看这个视频，随便激励一下。
　　青辉看到的第一反应是想吐嘈自己快被兔崽子气得七窍生烟。
　　可等他回过神来，很容易就想起了某人曾经一句话：
　　等你侄儿有机会登上中国前十高校发言台时，你再抓紧也不迟。
　　【青辉】：……
　　【青辉】：你小子。
　　【青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炫耀！！！！！！！
　　愤慨的感叹号看起来快要溢出屏幕。
　　谢洵意满意了，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发言台。
　　谢蔷的念稿环节已经结束，ppt也演示完毕，剩下只要一句“以上就是我的述职内容”便可顺利抽身下台。
　　意外的是并没有。
　　在所有内容结束后，她抬起头，笑着望向谢洵意的方向，第一次说出在他们于家中数次演练时从未提及的一句话：
　　“感谢所有领导老师的认同和赏识，也感谢爱我的人对我的全力帮助与支持，希望在往后学期的教学工作中，我能以更成熟，更优异的教学成绩回报诸位，谢谢大家。”
　　她在掌声中对大家鞠躬下台。
　　述职大会的最后一个步骤是院长发表总结讲话，谢蔷踩着院长的官腔回到座位，姜苒眼睛发光，简直恨不得把脑袋从椅子缝里挤过来。
　　“天哪！蔷蔷你决定留下来了对不对？”
　　“太好啦！”
　　“以后还能继续做同事了，好开心！”
　　许湘也默默往后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然而身边最应该有反应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他甚至没有在看她，而是盯着台上正在发言的年迈院长，从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谢蔷觉得不应当。
　　于是在大会结束下楼时，她和姜苒她们说了几句话便有意无意落到了后面。
　　和谢洵意一起下楼梯，从侧面出口离开教学楼，再顺着林荫路前往停车场。
　　一路安静。
　　谢蔷等着谢洵意说话，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是她的惊喜不够惊喜？
　　还是他根本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谢蔷有点郁闷，亏她还为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偷偷练了好久。
　　想要上车静静。
　　拉开门还没来得及爬上副驾，猝不及防被人扣住了手腕。
　　对方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只是在她全然没有预兆时将她拉回自己面前。
　　以至于谢蔷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便被拥进了气息熟悉的怀抱。
　　双手因为怔忪滞留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想起回抱住他。
　　“哥哥怎么了？”
　　“决定留下来了是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谢蔷眼睫忽闪，郁闷顿消：“哥哥，从刚刚在礼堂到现在，我已经说完快20分钟了。”
　　谢洵意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宣布得太突然，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她就说他怎么可以那么淡定。
　　原来是太过不淡定，以至于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有薛定谔的淡定了。
　　人前寡言鲜语，人后却能毫不遮掩情绪地拥抱她。
　　他这样，真的很像突然被惊喜砸得晕头转向的，家养到只认主人的大型犬。
　　谢蔷这么想，也这么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谢洵意却说：“宠物会被主人一辈子带在身边。”
　　谢蔷：“嗯？”
　　谢洵意：“如果小谢老师也能做到，那就当我是吧。”
　　谢蔷隔了几秒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落叶飘过，一瞬间不知道被什么在她心口迅速膨胀填满。
　　满到装不下，满到溢出，满到她心神颤乱。
　　她想要用力抱回去，却觉得这样根本不足以表达出她的情绪，于是转而选择偏过头捧起对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不够，再亲一口！
　　“你才不是宠物。”
　　她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也让他看着自己：“你是哥哥，是男朋友，是我最最爱的小意！”
　　好奇怪。
　　她忽然不理解曾经那个因为疑虑不够喜欢而迟迟不敢答应表白的自己了。
　　怎么会不够喜欢呢？
　　明明就已经喜欢到不能更喜欢了。
　　*
　　*
　　谢洵意原本打算先将谢蔷送到聚餐目的地，自己再去赶同学聚会，没想到会那么巧，地址一对，他们竟然在同一家餐厅，甚至同一个楼层。
　　谢蔷在三楼第一个包间，谢洵意在第五个。
　　“我们结束可以一起回家了！”谢蔷喜欢这个巧合：“你们应该没有下一场了吧？”
　　谢洵意摇头。
　　别人有没有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一定没有了。
　　临分开前顺手帮谢蔷将歪掉的星星发卡扶正：“结束之后给我发消息。”
　　谢蔷应了声好，跟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进了包厢。
　　陈老师就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在门关上之前，她眼尖地发现了走廊上的谢洵意。
　　不禁看向谢蔷打趣一笑：“蔷蔷，你哥哥老远送你过来，你就把人这样扔在门口？”
　　“姜苒闻言也朝门口望了一眼，问谢蔷：“蔷蔷，大家这么熟了，要不让你哥哥进来一起吃？”
　　谢蔷拉开凳子先放包再坐下：“不用啦，他们有同学聚会，就跟我们隔了四个包间而已。”
　　陈老师：“这么巧，那挺好，一会儿你还能过去打个招呼。”
　　谢蔷也不知道谢洵意需不需要她过去打招呼，毕竟刚刚分开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应该不用吧？
　　算了不管，需要的话哥哥会给她发消息的。
　　吃饭才是眼下第一要事。
　　她探头去和姜苒一起看菜单：“苒苒，可以加一份捞汁扇贝吗？”
　　姜冉小手一挥：“没问题，给你加两份~”
　　另一边谢洵意也进了包间。
　　初中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虽然毕业后大大小小也组织了挺多场同学聚会，不过因为情谊不到，谢洵意几乎没有参加，今天能来，纯属陪青辉一个人情。
　　难得出席，进门就被此起彼伏的“稀客”包围。
　　还没想起人，酒已经递到面前。
　　对方是那时候的班长，从学生时代在班里就是社交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过去，功力自然也是见长。
　　不过谢洵意今晚没有喝酒的打算，用开了车做理由挡回去，没有同意对方对他找代驾的劝说，脚步调转去到青辉旁边的空位坐下。
　　青辉显然刚刚也是这么过来了，谢洵意一坐下就忍不住跟他低声吐槽：“你敢信以前我对班长印象还挺好，怎么这现在退化得越来越像仿货工厂的老板了，邀请我那会儿他可不是这个调调啊，开口就是一股不讨喜的社会气。”
　　谢洵意没说话，但显然对他的话十分认同。
　　在谢洵意眼里，学生时代的关系最单纯，就算岁久不熟，偶尔联系吃个饭叙个旧并没有什么问题。
　　高中如此，大学如此，研究生时的同学也是如此。
　　但初中这帮人，和他以为的似乎有些出入。
　　社会磨人，一帮同学聚在一起闲聊的话题离不开工作，离不开家庭。
　　只是很莫名其妙的，多数人的话里话外透着股高人一等的炫耀，曾经的单纯玩笑竟然早就没了。
　　青辉越听越难受。
　　脸上挂着笑，实际嘴里嘚啵不停，用的还是只有谢洵意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班长这张嘴真的恐怖，我感觉他在精神上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代人了，跟我爸他们肯定聊得来。”
　　“黄浩然那个不合群的锯嘴葫芦怎么也来了，我记得他那会儿在班上谁也不搭理的，哦现在也是，就坐那儿吃个不停喝个不停，不尴尬吗他？”
　　“这些人怎么我记忆中不太一样啊，是我失忆了还是记忆错乱了？我记得那几个人当年给我扔默写答案的时候还挺豪爽的啊。”
　　“又炫起来了我的天，毕业都多少年了现在才月薪8K到底有什么好炫的？痛苦死我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
　　谢洵意喝了口果汁：“好问题。”
　　青辉：“怪我太单纯，不来了，再也不来了，早知道已经发展成这样，我也不会拉你过来霍霍你了。”
　　“嘿，青辉，谢洵意，你俩偷偷说啥呢，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别光说悄悄话了，一起聊聊呗。”
　　“就是，咱们在场之中可就属你们发展最好了，有没有什么经验也让我们取取经？”
　　“嗐，超级大学霸的经验你参考得了么？”
　　“不如问点儿实际的，谢洵意，你现在都事业有成了，感情发展怎么样？有女朋友了没？”
　　......
　　谢洵意不太想说话。
　　青辉也不想说，但本着是自己把人拉过的责任感还是敷衍应了句：“有啊当然有，咱学霸这么牛掰。”
　　然而他这话在当学生时都不知道瞎掰了多少次，谁也没听进去。
　　聊天内容就这么从工作转移到了另一半上。
　　班里女生少，今天更是一个都没来，正好话题全落到男人嘴里，发展就越来越离奇。
　　同学会有个不带家属是约定俗称的规矩，但只要一个打了头阵，后面就接二连三了。
　　酒过三巡，他们纷纷掏出手机，开始以介绍的理由炫耀自己女朋友多漂亮，自己追了多久，又或者追了自己多久。
　　期间不乏“我妈说事业都是其次家庭才最重要”，“我女朋友就图我会说话”，“我没房也不妨碍我女朋友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之类阴阳怪气的傻逼话。
　　青辉差点没被气吐血。
　　“谁懂我真的很无语真的很无语啊。”
　　“什么档次追求什么东西好吧，还你妈说。”
　　“我不想攻击无辜女性但是，老谢你把蔷蔷照片给他们这群癞虾莫开开眼！”
　　谢洵意语气淡漠：“蔷蔷是我女朋友，不是用来反击这种人无聊攀比的工具。”
　　青辉想了想：“确实也是，一群狗在那里比较谁的骨头比较香，你在这个时候拿只澳龙去参赛也跌份。”
　　“当然我不是在说骨头不好啊，纯粹骂狗。”
　　谢洵意瞥他一眼：“你才是龙虾。”
　　青辉：“？？？”
　　青辉：“大哥你懂不懂抓重点？”
　　青辉：“要不咱溜了算了，就说明天还要出庭，忙得很。”
　　谢洵意看了眼时间：“再等等。”
　　青辉：“等什么？”
　　谢洵意：“等蔷蔷那边结束。”
　　谢蔷这边快要结束了。
　　但没想到结束之前还会有人朝她扔出来一颗炸弹。
　　起因是几个结了婚的老师聊到孩子，聊到学习，又聊到亲戚孩子，最终导致小云老师想起一件大事。
　　“蔷蔷，问你个问题。”她转向谢蔷：“上个周周四，你是不是去过芙中？”
　　谢蔷下意识点头。
　　等下一秒想起去芙中的原由，她忽然睁大眼，错愕问：“小云老师你怎么知道？”
　　小云老师笑眯眯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翻过来：“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和你哥哥？”
　　她们之间隔了大半张桌子，但谢蔷还是一眼认出照片上就是上周他们去芙中蹭课的时候。
　　应该是坐在他们附近的同学偷拍的，画面里谢洵意在低头帮书的主人划重点，而她听不懂课又无所事事，就勾着他的手臂凑近看热闹。
　　两人靠得很近，图片被放大和清晰处理过，连细节都很清楚，包括谢洵意眼角松散的笑，以及她满脸散发的，充满学渣气息的茫然。
　　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有意思，其他老师也好奇，小云老师便很大方地把手机给大家传阅。
　　“是我一个侄女在芙中念书，那天回来特别兴奋地跟我们说今天她班上去了两个新同学，两个人都漂亮得跟拍偶像剧似的，女生还是外国人，我不信，然后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
　　“我一看就惊呆了，这不就是谢律师和蔷蔷？但是看他们身上穿着芙中校服，我侄女又说是新同学，我就有点怀疑是不是巧合。”
　　“可一想巧合也没这样巧的啊，怎么会两个人都这么像？就存了图片想着问问你，结果回头照顾孩子事太多，都给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谢蔷没想到这也能被抓包。
　　两个加起来50岁都都不止的人，穿着校服跑学校装高中生，没被同学发现，却被同事发现了。
　　这是什么人间羞耻火葬场？
　　啊啊啊？
　　谢蔷耳朵都要冒气了，企图岔开话题。
　　然众所周知，爱看热闹就是芙城人刻在基因里的优良传统，这么好玩的事情哪是说揭过就能揭过的。
　　“哎呀真好看，年轻就是好。”
　　“妈呀，这小脸嫩的，我要是不认识你们，一准也觉得就是俩高中生啊。”
　　“蔷蔷，你们这是去约会的吧？”
　　“这硬是把成人恋谈出了早恋的味道，看着就好玩儿，我也想试试了。”
　　“啧，没想到谢律师这么浪漫，不像我家那位，每次就知道送花送花送花，点用没有。”
　　......
　　看来逃不过这一顿打趣了。
　　谢蔷选择认命。
　　甚至在手机传阅到自己手里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顶着诸位老师或和蔼或艳羡的目光，厚着脸皮问小云老师：“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吗？”
　　以及一点小小得意的：“对了，你的侄女有没有告诉你我哥哥是他们那年的高考状元，十多年前学的东西，到现在都还能背出来！”
　　*
　　*
　　晚餐结束，谢洵意这边几个好事的果然提出找下个场子继续，说这话时都没问过其他人同不同意，就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KTV准备订了。
　　谢洵意5分钟前就已经收到谢蔷说在大厅等他的消息，直言拒绝：“我还有事，先走了。”
　　青辉也道：“我跟他一个事儿，后面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不是吧，这么扫兴？”
　　“难得聚一次，学霸，别这么不给面子啊。”
　　“就是，再玩玩嘛，明天的工作明天再说，反正今天还有闲暇不是？”
　　可惜谢洵意油盐不进，拿上外套留下一句客套的“告辞”便率先离开了包间。
　　青辉紧随其后。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一阵，默契地也跟着出去了。
　　嘴里胡天海地扯着多年兄弟情，讨论着去哪个KTV，顺便不痛不痒地带谢洵意一句。
　　也不是真的在继续邀请他，不过只是仗着有个由头，想跟出来看看他如今开的什么车而已。
　　都心知肚明。
　　然而来到大厅，谢洵意却并没有直接往外走。
　　他在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向大厅的等候区停在一位捧着奶茶的女孩子面前，在说了句什么后，极其自然地俯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后者很快抬头，露出一张带着欧洲特点的精致面庞，小到轻易被面前的人捧在手上。
　　清澈与清艳完美融合，笑容甜得堪融化的春水，乍见之下，一颦一笑都足以叫人惊艳。
　　“等很久了？”谢洵意低声问：“冷不冷？”
　　“没有啊，苒苒他们也刚走。”谢蔷将手心贴上谢洵意的脸：“不冷，暖和得很。”
　　谢洵意挑眉：“确定暖和的不是奶茶？”
　　“嘿嘿。”谢蔷傻兮兮笑了两声。
　　谢洵意又揉了揉她脑袋：“走吧，回家了。”
　　谢蔷被他牵着站起来，没走两步抬头，意外发现不远处好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
　　或者说看她。
　　谢蔷疑惑地往谢洵意身边靠，用奶茶挡住嘴巴：“哥哥，他们是你同学吗？”
　　谢洵还没应，人堆里就有一个男人率先开口问：“洵意，这是......你女朋友？”
　　谢洵意嗯了一声。
　　男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愕然：“你真交女朋友了啊？”
　　谢洵意：“刚刚不是说过了。”
　　男人讪笑：“我们当老青还开玩笑呢。”
　　谢洵意没有要跟他们多介绍的意思。
　　而见他要走，又有人坐不住了：“老谢厉害啊，工作好不说，还能从外头拐个这么漂亮的外国佬回来暖被窝，真是艳福不浅。”
　　这话听着莫名让人不舒服，谢蔷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洵意彻底沉了脸：“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
　　“哎哟老同学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还要拿出你大律师的威风来不成？”
　　“就是，不至于吧。”
　　谢洵意冷眼看着他：“律师确实威风，不过不是在这儿，你好奇的话，要不要当个被告试试。”
　　对方空有嗓门没有气势，被他唬了一跳，一时应对不上。
　　局面僵住，青辉忽然乐了一声：“哎，确实不至于，不过你这拐字用得也太难听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谢的女朋友，那可是世界都闻名的钢琴家，来中国也是受了高校特聘来当教授的，不是今天凑巧，你们估计这辈子都跟人家说不上一句话。”
　　“何况人家是正儿八经自由相识自由恋爱，美好得很。”
　　“哦对了，你刚吃饭那会儿说你女朋友做什么的来着，校外音乐机构的教师助理是吧，跟老谢女朋友也算同行了，还挺巧的哈哈。”
　　那人完全哑了火，只字吐不出来了。
　　他刚刚可不只是随口说说女朋友的职业而已。
　　他还好一番宣扬了一下女朋友所在的机构多牛逼，女朋友五险一金多高，女朋友工资马上月入过万......
　　现在一比，什么也不是。
　　而且其他吹嘘自己女朋友长得多美，陪嫁能出几辆车，几套房的男人更是恨不得能就地找个缝儿钻进去，一个个闭紧了嘴巴，安静如鸡目送他们离开。
　　青辉打车来的，这里顺路，正好蹭谢洵意车回去。
　　他憋了一肚子火，一上车就忍不住愤愤骂起来。
　　“都什么人啊，我就不该念着同学情答应过来，不对还是怪我太天真，初中这么久远能有什么同学情？”
　　“一个个不知道做什么梦居然妄图在老谢这儿找场子，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失策了，我就应该挨个要到他们女朋友的电话，再打过去挨个劝分！多倒霉能遇上这种男的。”
　　......
　　谢蔷听出来他们今天的同学聚会不太愉快了，本来觉得自己不认识也不好多嘴，可听青辉越吐槽越来劲，实在没忍住：“是发生了什么吗？”
　　青辉就跟等着她这句似的，立刻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大通，正要说到狗比骨头那段，谢洵意一个刹车，赶他：“到了，下车。”
　　外头就是青辉家所在的小区。
　　都多少年的朋友了，青辉还能不懂谢洵意的意思。
　　及时收声后耸了耸肩，拉开门下车，冲他们挥手：“走了啊，你们路上慢点。”
　　“嗯。”谢洵意松开刹车，汇入车流。
　　谢蔷正听到关键部分，一下没了下文，失落得很。
　　有心想问谢洵意后面怎么样，手机屏忽然亮起来，出现接二连三的微信消息提示。
　　【青辉】：老谢怕你不高兴不想告诉你，可我都说一半了不说完难受得很。
　　【青辉】：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长出来的自尊心，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过老谢，就认准了老谢性子差找不到女朋友，拿这个做文章炫耀。
　　【青辉】：其实他们懂个屁，老谢那是找不到女朋友吗？喜欢他的姑娘都能排到法国去了，他自己不想谈而已。
　　【青辉】：我当时都气上头了，想着让老谢把你照片掏出来给他们见识见识，他们认知里交不到女朋友的人不仅有女朋友，而且还特别优秀。
　　【青辉】：当然老谢没答应，他说了，你不是他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他还不屑于跟这些人在这种事上攀比，把女朋友都拿出来利用。
　　青辉】：我一想确实也是这样道理。
　　【青辉】：不过道理虽然我都懂，还是很气你知道吧？本来老谢就是我叫来的，结果还在这儿受这个窝囊气。
　　【青辉】：蔷蔷要不是最后你出现及时，我估计今晚那些人圈子里就要传开“上层大律师有钱有事业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女人愿意跟他”这种傻逼话了......
　　......
　　青律师的吐槽貌似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谢蔷却已经分了心，忍不住抬头去看谢洵意。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不悦的情绪依旧很明显，和外面阴沉沉的，将要下雨的天色一样。
　　到家时果真下雨了。
　　雨刮器刮开挡风玻璃上最后一层雨水，车辆在起竿后驶入地下车库。
　　谢蔷率先下车，跑到车前等着。
　　谢洵意熄火下来锁了车，走过去牵住她往电梯走。
　　他还是没说话。
　　谢蔷也没说，只是学着谢洵意之前无数次那样，把手指从他指缝挤进去，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上楼，回家。
　　门一开，暖融的温度瞬间包围过来。
　　但是按下开关时，家里并没有灯光亮起。
　　谢蔷：“嗯？”
　　“停电了。”谢洵意翻了下业主群，下午有个艾特全员的通知，不过他那会儿在开车没看到。
　　谢蔷脚边有毛茸茸在蹭，她蹲下来，一手搂住一只：“可是暖气还在。”
　　“应该是刚停不久。”谢洵意脱了外套：“没事，检修电路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现在才不到10点，外面街道和楼层灯火通明，体育场的大灯也亮着，从阳台分摊进来的光勉强可供使用。
　　谢蔷摸着猫猫的肚皮玩，忽然想起她八音盒上有个小灯，音乐一响就会亮起。
　　于是随便捞了一只猫抱起走过去，试图开一盏小灯给昏暗的客厅增加一点氛围。
　　结果八音盒的开关也跟门口的开关一样，按下去不动不响也不亮，完全没反应。
　　她放下猫，又捣鼓了一阵，最后对走过来的谢洵意失望道：“没有电了。”
　　谢洵意把八音盒倒过来，打开电池扣看了眼电池大小，随后转身去到电视柜前蹲下，在抽屉里找大小合适的电池。
　　谢蔷及着拖鞋跟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摸着又凑过来蹭蹭的小猫。
　　谢洵意很快找到电池在拆包装了，她偏头看着他：“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谢洵意手上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谢蔷捞起寻寻的爪子，安慰地蹭蹭他的手背：“没关系的，都是小事情，反正不出意外，以后我们都不会和那些人再见面了。”
　　“你才不是性格不好，而且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女朋友了，不是吗？”
　　谢洵意取出两枚电池，抬起头。
　　窗外的光昏昏然落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眉目深邃：“你觉得我是在为他们的看法生气？”
　　谢蔷：“不是吗？”
　　黛黛喝完水又来了。
　　见谢蔷手里有了寻寻，它很自觉地转而去蹭谢洵意的腿。
　　可惜后者没有理它，他的眼里只有它的女主人。
　　谢洵意：“蔷蔷，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世界，就像我和他们，身在完全不同的交际圈，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的同学会，我和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产生交集。”
　　“所以我并不在意他们看法如何，因为那些不具半点参考价值，也动摇不了我的任何东西，甚至不值得我分出哪怕一点精力去关注。”
　　“我只是后悔，今天不该去，否则以你的身份地位，他们不会有接触到你的机会，更不可能当面对你说出那种话。”
　　谢蔷：“可是我没关系啊，你也说了，他们的看法根本不——”
　　“我不在意他们说我，但是你不一样。”
　　道理在自己身上时，谢洵意很明白，并且能够做到冷静理性的实践。
　　但是牵扯到谢蔷，他就不能只用理性去看待了。
　　人类的思想是理性和感□□织而成。
　　从前他总是自持自己为理性所驱使，感性趋近于无，现在才发现事实和他以为的全然相反。
　　他不仅拥有一边倒的理性也无法压制的感性，并且这些感性，如今全部系在一个人身上。
　　咔哒几声，电池镶上去了。
　　他盖上盖，打开开关，灯亮了，照着跳舞的小姑娘踮着足尖在清脆如水滴的音乐中旋转起舞。
　　谢洵意将八音盒递回给谢蔷：“蔷蔷，我很抱歉让你见到他们，听见他们对你说那些话。”
　　外面的雨似乎下大了。
　　隔着紧闭的玻璃听不见声音，但窗已经模糊，隐约可见雨丝渺渺贴上窗户。
　　窗外风雨飘摇，更显得室内温暖静谧。
　　谢蔷捧着八音盒，捧着微小而和煦的灯光，看着它融入空气，顺流入面前人的眼底。
　　寻寻失去怀抱，仰着肚皮在谢蔷脚边撒娇求抱。
　　不过这是谢蔷第一次没有理会它的撒娇。
　　她低头看着八音盒，又用手拨了拨跳舞姑娘的裙摆。忽然抿唇笑起来，起身将它放回钢琴上，回身拉起谢洵意。
　　“哥哥，还记得我答应过要教你跳舞吗？”
　　“刚好停电，刚好很闲，我现在教你怎么样？”
　　窗外雾雨朦胧。
　　霓虹透进来，也被过滤得像极了月色。
　　谢蔷带着带着谢洵意倒退到窗前。
　　她一点点教，他一点点学。
　　两只猫，一直卧在沙发上，一只蜷在猫窝。
　　它们的主人乘着八音盒的小调，踩着最简单悠闲的华尔兹舞步，在窗前共舞。
　　“哥哥，你的小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金贵。”
　　“就像你不在意那些一样，我也不在意，但你会在意我受委屈，我同样也会在意你受了委屈。”
　　“不必将我捧得太高，在那种时候，你可以很有底气地告诉他们，你有一位很优秀的女朋友，并且她非常非常的爱你。”
　　“这不是利用，也不是攀比，只是自豪的炫耀。”
　　谢洵意对舞步不熟悉，在他一步踩错时，谢蔷很机灵地先下脚为强，轻巧跃到了他的脚背上。
　　“哥哥，我喜欢你把我挂上嘴上，那样会让我感觉，我变成了你的骄傲。”
　　“就像你也是我的骄傲一样。”
　　舞步停在这一刻。
　　黛黛一个懒腰不慎滚出猫窝时，谢洵意终于低下头，吻住他最爱的那只小猫。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半掩的门人影模糊重叠。
　　钢琴上旋转的小姑娘闭着眼，门那边，堆叠的衣物悄无声息落在了地上。
　　在沉下身的同时，他偏过头，虔诚亲吻她的掌心。
　　滚烫逼出的泪水沾湿的鬓角。
　　谢蔷眼角湿红勾着他往下，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短而缠绵的法语。
　　谢洵意贴着她的耳际，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听不懂，一律按表白处理。”
　　谢蔷笑起来，细长脖子忽然受刺激似地仰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很快将脸深深埋进他肩膀。
　　“恭喜你哥哥。”
　　“你能听懂法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9 18:20:29~2023-06-30 22:3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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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监守自盗◎
　　谢蔷是被脸上毛茸茸的触感闹醒的。
　　睁开眼睛, 黛黛一张放大的猫脸在她脸上来回地蹭，一边蹭一边呜呜咽咽叫，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又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门外大亮的天色提醒她生物钟时间早过了, 但是她在非自然状态下醒来，现在还是很困很困。
　　困到没有脑子慢慢回忆，困到没有精力害羞，甚至困到没办法抬起一只手臂去推开黛黛日渐硕大的猫猫头。
　　还好在黛黛得寸进尺地拱进被窝之前, 从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 拎着它的后颈肉把它挪开。
　　黛黛不死心, 削尖脑袋再钻, 再被挪开，继续钻, 继续被挪开。
　　反复两三次，累了, 放弃地趴在被子上, 揣起爪爪母鸡蹲, 大眼睛睁得圆溜溜, 盯着女主人看。
　　然后就被那只拦路手直接捂住了眼睛。
　　顺带一掌扣住猫猫头。
　　这下没有毛茸茸打扰了。
　　谢蔷眼看又要陷入梦乡, 脖颈处忽然又拱进一颗毛茸茸。
　　没有黛黛的那么细腻，温度也更高，伴随着皮肤的摩擦和呼吸喷洒, 这颗毛茸茸还会啃人。
　　谢蔷脑袋发蒙。
　　隐约知道那只手无情将黛黛推下床, 又越过她胸前摸索着拉开抽屉拿出且什么。
　　直到亲吻逐渐往下, 颤了大半夜的腿又一次被托着腿弯抬起。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 努力将眼睛撑开拮据的一条缝, 迷茫中透露着一丝委屈的惊慌：“哥哥, 我还没睡完……”
　　连带抗拒的手掌也螳臂挡车地抵上对方胸膛。
　　实实在在的螳臂当车, 不起任何作用。
　　“接着睡，不吵你。”
　　低沉沙哑的声音听来毫无诚意。
　　被托着腰身搂入怀中，再被拉去浮沉海上的飘摇舟楫时，她忍不住在谢洵意后背用力挠了一把。
　　几乎是打着瞌睡在呜呜咽咽抽泣：“你太讨厌了。”
　　*
　　*
　　再醒来时，床上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
　　被窝里很温暖，身上也清清爽爽，很显然有人在为所欲为后人性尚存，帮她仔细擦过。
　　浑身都有点累，但还不至于不舒服的程度。
　　就是懒得不想动，裹着被子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门没有关紧，留了条一看就是哪只小猫挤出来的缝。
　　从这道缝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她男朋友穿着睡衣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梳毛器正在口头教育不听话的小猫咪。
　　一抬头，两人视线对上。
　　下一秒，男朋友毫不犹豫放下手头的事起身朝她走过去。
　　“睡醒了？”
　　他如法炮制又在她床前位置矮身蹲下。
　　看起来就是睡了个天大的好觉，精神气好得不行。
　　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候就是体现得如此直白。
　　明明一晚加一早不消停的是他，而她只是躺着任摆弄，后果却截然相反。
　　她平视他的眼睛，拥着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没有，在梦游。”
　　谢洵意用一副略显惊讶的口吻：“梦游还能对话？”
　　谢蔷：“......”
　　谢蔷干脆拉起被子，把脸也盖住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洵意失笑，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去收拾洗漱。
　　谢蔷趴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打完发现哪里不对劲，等被放在大理石台上坐下了，屁股一凉，再低头一看。
　　她身上只被随便套了一件明显尺寸非常不合身的黑色衬衫，白晃晃两条腿露在外面，什么也没穿。
　　她茫然抬头，看着面前正在挤牙膏的男人：“哥哥，你好意思吗？干嘛不给我好好穿衣服？”
　　这个男人貌似很听劝，将电动牙刷递给她，然后帮她将衬衫领口大敞的扣子加扣了一个。
　　谢蔷：“......？”
　　扣个扣子就算好好穿了吗？
　　而且坚持他还坚持不过三秒，就又将刚扣上的扣子重新解开了，露出星点遍布的锁骨。
　　最后中肯评价：“这样比较好看。”
　　谢蔷愤懑拍开他的手，一眼瞪得毫无威慑力。
　　还好补偿态度诚恳。
　　谢洵意照顾得很到位，刷完牙又帮她擦脸，按照指定的顺序帮她擦上爽肤水，精华液，日霜，最后抱着她去到客厅吃早......嗯，午餐。
　　坐也是坐他怀里，谢蔷连鞋子都没机会穿。
　　“哥哥，你不会还要喂我吧？”
　　谢蔷觉得这略显夸张了：“倒也不必......”
　　谢洵意却反问：“你自己可以？”
　　谢蔷：“为什么不可以，又不是连夜生了个小孩。”
　　谢蔷：“......”
　　啊啊她在说什么东西？
　　忍俊不禁的笑就在耳边，谢蔷要颅顶冒烟了，推了他一把，拿过牛奶一口闷下半杯，去火。
　　黛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格外地粘谢蔷。
　　蹲在旁边守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要往她膝盖上跳。
　　可惜起跳失败，又被那只大手无情拦下。
　　谢洵意：“这是我的，你女朋友在阳台，后转去找。”
　　谢蔷：“......”
　　他今天没有工作，服侍小公主吃完了早餐，自觉抱起人回房间继续补觉。
　　谢蔷刚回到被窝就被蹭着鼻子亲了一下。
　　她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立刻扣着男朋友的脸推开，如临大敌地嘀咕：“不可以了，老男人真可怕。”
　　谢洵意笑着抓住她的手，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下：“没有，就想睡个回笼觉，很单纯。”
　　谢蔷才不信。
　　于是她选择指派这个危险分子出去帮她取个快递，还有：“睡醒想吃加了葡萄酱的蛋烘糕。”
　　“谢谢哥哥。”
　　OK，谢洵意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帮谢蔷掖好被子下楼取快递买蛋糕。
　　谢蔷刚刚吃饭的时候都还犯困，现在躺下了却又没了睡意，闭眼养了会儿神，听着外面两只猫猫玩闹发出的声音，越来越精神。
　　而且好像真的有点想吃葡萄酱蛋烘糕了。
　　她抱着被子滚了一圈，一边等着蛋烘糕，一边回忆她快递买的是什么东西。
　　很快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她眼睛一亮，拉开被子下床朝她的蛋烘糕奔去：“哥哥，你怎么这么——”
　　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阳台上互相舔毛的两颗猫猫头同时扭过脑袋，好奇地盯着一个方向。
　　谢蔷和站在门口的林意遥遥对望。
　　这一秒，客厅的安静震耳欲聋。
　　看着眼前套着儿子衬衫从主卧出来的小姑娘，林意的错愕不比谢蔷少。
　　乃至一时都忘了要先把手里沉甸甸花放下。
　　两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谁也没有开口。
　　谁也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面面相觑，脚底生根。
　　好在很快门被再次打开。
　　谢洵意拿着快递拎着食品袋进来。
　　他的出现简直像个闪闪发光的救星，谢蔷将充满无助以及求助的目光简直铺天盖地卷向他。
　　谢洵意同样对母亲猝不及防的出现感到意外。
　　但他显得比谢蔷淡定许多：“妈，怎么您要过来也没有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林意答：“正巧要路过，想着蔷蔷喜欢花，就顺便送一点过来。”
　　谢蔷忐忑站在原地，看谢洵意对母亲留了句“您先坐”，便走过来将快递和蛋烘糕一起放进她手里，特别自然地就搂着她转身回了房间。
　　谢蔷手脚僵硬跟着他走进去。
　　门一关上，她的魂儿也跟着回来了。
　　从头到脚透透的红。
　　她垮下脸来，迅速钻进被窝把自己裹成蚕蛹，被谢洵意挖出来时，红红一张脸看起来都快哭了：“怎么办哥哥......”
　　“没事。”
　　谢洵意弯下腰，安抚地亲亲她额头：“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可以告诉他们了。”
　　谢蔷：“是么？”
　　谢洵意：“是。”
　　可是谢蔷低头看看自己，又想哭了：“阿姨会怎么想我啊，都怪你，我以后还怎么见阿姨......”
　　谢洵意指腹擦过她眼角，耐心哄：“不会怎么想，要怪也是怪我，你顶多算个受害者。”
　　谢蔷：“真的吗？”
　　谢洵意：“真的，我保证。”
　　谢蔷吸吸鼻子，苦着脸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
　　主要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不可以将时间倒退到10分钟前然后给自己套上一条裤子了。
　　谢蔷：“那我现在......”
　　谢洵意：“现在就在房间拆快递，吃蛋糕，困了就睡会儿，其他交给我。”
　　额前一小撮碎发滑下来遮住眼睛了，谢蔷用谢洵意的手把它蹭开：“可是我刚刚都没有跟阿姨打招呼，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谢洵意帮她把落下来的头发都撩到耳后：“不会，放心。”
　　茶几上放着好大一束淡粉色调的花。
　　林意坐在茶几前，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抬起头，看着她儿子拿出杯子帮她倒了一杯温水，走近放在她面前。
　　她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洵意，你和蔷蔷，在一起多久了？”
　　谢洵意：“有段时间了。”
　　林意：“那上次你们一起回棉城......”
　　谢洵意：“在那之后。”
　　林意了然点头。
　　谢洵意的终身大事一直被她挂在嘴上念叨，而如今有了着落，比起高兴，她却更觉得惆怅。
　　纠结一番措辞，还是问了谢洵意：“蔷蔷是自愿的吗？”
　　谢洵意：“......”
　　林意：“哎，我都一时糊涂了，我的意思是蔷蔷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又小女孩心性，你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你，不是误把什么信任依赖之类的——”
　　“妈。”谢洵意打断她：“我懂您的意思，我向您保证，我没有趁虚而入，不会让蔷蔷受委屈。”
　　“我当然也知道但是......唉。”
　　林意忍不住叹气：“蔷蔷父亲那边知道了吗？”
　　谢洵意：“还不知道。”
　　林意皱眉更深：“那你打算怎么跟人交代？当初蔷蔷来之前，你爸可是跟老朋友千般保证你会好好照顾蔷蔷，你倒好，照顾到这个份上，还瞒着不说。”
　　“快了。”谢洵意：“圣诞节我会和蔷蔷回一趟巴黎。”
　　“就这么去？”林意皱眉：“这相隔万里，你不拿出诚意，还先斩后奏，怎么让人家放心把女儿交给你？是我都要揍你一顿扔街上去了。”
　　谢洵意：“我前段时间买了蜀锦心语一套房子，写的蔷蔷名字。”
　　这份诚意听起来倒是还能看。
　　但是林意依旧顾虑：“法国人的观念和我们一样吗？这在他们看来会不会不能代表什么？”
　　谢洵意：“工作也定下来了，芙大发出了邀请函，正式聘蔷蔷为艺术学院副教授。”
　　林意：“那蔷蔷的演奏会？”
　　谢洵意：“不会影响。”
　　并且不出意外，如果不是工作忙到实在抽不开身的情况，谢蔷的每一场演奏会，无论世界各地，他都会陪她一起去。
　　“妈，我很爱蔷蔷，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在我决定追求蔷蔷时就已经考虑过了。”
　　他看着尚有忧思的母亲，是解释，也是承诺：“若真的会困于这些，没有信心解决，我现在也不会和蔷蔷在一起。”
　　“我做这些，不是代表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有妥善照顾蔷蔷，给与她优质生活的能力，我可以满足她任何需求，无条件支持她想尝试的任何事。”
　　“愿意把现在和未来所拥有的最好都给她，这就是我的诚意。”
　　*
　　*
　　谢蔷食而无味地吃完了蛋糕，坐也不安，站也不安，寻寻的脑袋都快被撸平了她也没发现，一心挂念着客厅的情况。
　　不应该的，她想。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能一出事就让谢先生一个人担着呢？
　　而且现在也没到出事的程度，只是事情败露得突然了一点，尴尬了一点，丢人了一点......
　　硬着头皮扛一下就过去了！
　　她下定决心，还没走到衣柜前，门被从外面打开，谢洵意捧着一大束花进来了。
　　谢蔷瞬时绷紧了肩膀望向客厅。
　　空无一人。
　　谢洵意将花摆放在床头：“上次不是想看店里新进的品种么，这些就是，看看喜不喜欢。”
　　“好看，喜欢。”谢蔷敷衍应着，又望了一圈客厅，确定没有人，忐忑道：“阿姨走了吗？”
　　“嗯，刚走。”谢洵意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
　　“啊？这么快？那阿姨有没有说——”
　　话没说完，她就被抱起来放回了床上，脚踩着软绵的床垫下沉，看谢洵意的角度一下从仰视变成俯视。
　　“说了。”谢洵意抬头看着她，勾起唇：“让我去巴黎的时候，记得要多带些礼物。”
　　-
　　为了顺利度过圣诞节，他们提前了几天出发。
　　顺利落地巴黎时，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
　　谢蔷想让谢洵意住在家里，但谢洵意出于一些考虑，还是在谢蔷家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
　　“为什么不能回家住？”谢蔷不明白：“家里有很多房间。”
　　谢洵意：“我在的话，你们就没办法好好商量了。”
　　谢蔷：“商量什么？”
　　谢洵意：“商量关于我有没有资格做你男朋友。”
　　谢蔷：“？”
　　事实很快证明，他的考虑一点也不多余。
　　到家时，保罗，伊莎贝拉，还有额尔都笑容满面，非常欣喜地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甚至他们每个人还和谢洵意进行了热情表达欢迎的拥抱。
　　然而，当谢蔷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向他们再次介绍了谢洵意时，伊莎贝拉的神情当即变了。
　　她在谢蔷忐忑的等待中收敛了笑容。
　　看向谢洵意的目光也不在是纯粹的欣赏，更多是深邃中捉摸不透的警惕打量。
　　眉心锁起，昭示着她眼下并不美好的心情。
　　谢蔷心下觉出不妙，正要说什么。
　　而伊莎贝拉在此刻忽然转向依旧一脸乐呵的丈夫：“亲爱的，立刻打电话去公司交个翻译过来。”
　　谢蔷呼吸一窒：“不用阿姨，我可以——”
　　“不可以。”伊莎贝拉肃然道：“宝贝，我现在需要和谢先生一段完全客观的谈话时间。”
　　客厅两面沙发，伊莎贝拉坐一边，谢洵意坐一边，保罗谢蔷还有额尔全部坐在对面。
　　翻译来得很快，就站在伊莎贝拉的谢洵意的中间。
　　“爸爸。”额尔小声：“我有点紧张。”
　　保罗拍拍儿子脑袋：“跟你没关系，不紧张。”
　　谢蔷：“爸爸，我也紧张。”
　　保罗如法炮制也拍拍她脑袋：“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谢蔷：“......”
　　谢蔷看向父亲：“爸爸，您不反对我和哥哥在一起吗？”
　　保罗很是疑惑：“你拥有了自己最浪漫的爱情，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反对？而且我了解你谢叔叔的为人，他教导出来的儿子，一定非常善良和优秀。”
　　父亲的支持给了谢蔷一丝慰藉：“谢谢爸爸。”
　　“不必谢，宝贝。”
　　保罗笑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除了让他看起来更加亲切温柔之外毫无影响：“我知道这些，你阿姨当然也知道，只是不开心有人突然要抢走你。”
　　“别生气，她只是太爱你了，想给讨厌的掠夺者一些教训而已。”
　　另一边，伊莎贝拉和谢洵意已经在翻译的帮助下顺利展开谈话。
　　伊莎贝拉：“谢先生，首先我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女儿的照顾，但是有一点，当初我把她交给你时，可没有说过需要你以男朋友的身份去照顾她。”
　　谢洵意：“首先，非常抱歉消息没有及时告知于您，但我和蔷蔷是通过正式的追求后在一起，我们的恋爱关系并无僭越。”
　　伊莎贝拉：“但你的监守自盗，借我们的信任企图把她抢走是事实，而且蔷蔷去了中国后举目无亲，当属和你关系最为亲近，我很难不怀疑你利用这一点让她答应了你的追求。”
　　谢洵意：“我知道我的否认很难让您相信，但无论利用与否，我们如今相爱已成既定事实，她是我将要相伴一生的爱人，我会尽我所能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伊莎贝拉：“年轻人，劝你慎言，一生的时间太长，不是你一句话就能保证的。”
　　谢洵意：“那么您需要我如何证明。”
　　“我现在不需要你证明。”
　　伊莎贝拉：“黛安丝年纪尚小，又一直一心扑在音乐领域上，所相处过的男生不多，没有对比，随便遇见一个就觉得是最好，我觉得这样不行。”
　　“正好，我早就联系了几位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原本想等我女儿结束工作回国后再见一见，现在想想提前见见也不错，万一其中就有更合适的在等待她呢。”
　　谢蔷：“？？？”
　　伊莎贝拉：“当然谢先生您远道而来辛苦，想要以哥哥的身份同去也可以，只是需要在不打扰他们年轻人交朋友的前提下。”
　　谢洵意没有说话，从他神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谢蔷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有些急了：“可是阿姨，我不想，我有男朋友了。”
　　伊莎贝拉：“放心宝贝，只是见一面而已，如果不满意，就当是多交一些朋友，而且阿姨都跟他们说好了，你不去见一见，阿姨不好和他们父母交差。”
　　“见面的日子定在后天怎么样？明天是额尔的假期，他期待你回来很久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们姐弟可以起意出去好好地玩一玩。”
　　“谢先生如果有兴趣也可以陪他们一起，巴黎可供游玩的地方不少，希望你能喜欢。”
　　“哦对了，家里的客房太杂乱，一时腾不开，就不留宿谢先生了，附近的酒店颇多，谢先生可以自由选择。”
　　伊莎贝拉说完，略一点头示意便面无表情去了楼上书房，顺道将额尔也一起叫了上去。
　　保罗在跟过去之前安抚地拍了拍谢蔷肩膀：“放心，有爸爸在，爸爸晚上会跟你阿姨好好聊一聊。”
　　说完也上楼去了。
　　翻译离开，客厅就剩了谢蔷谢洵意两个人。
　　谢蔷沮丧地望着谢洵意：“对不起哥哥......”
　　谢洵意在她面前蹲下，摸摸头安慰他的小姑娘：“没关系，毕竟情况比我预想的好，至少阿姨没有直接狗血淋头骂我一顿。”
　　谢蔷倾身抱住他：“我保证，我不会跟他们交朋友的，我会一一跟他
　　们说清楚这是一个误会，我有男朋友了。”
　　“放心小意，我就喜欢你一个。”
　　-
　　时差倒得人头晕目眩。
　　翌日大清早，谢蔷被额尔的敲门声吵醒，爸爸和伊莎贝拉已经上班去了，而谢洵意也已经在楼下等着。
　　谢蔷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已经回国了，并且今天有安排，要带额尔出去玩。
　　她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下楼。
　　出门时，额尔显得尤其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出门了。
　　谢蔷悄悄落在后面，靠近男朋友说话：“哥哥，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没有失眠吧？”
　　谢洵意摇摇头，问她：“你失眠了？”
　　谢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没有，睡得特别好，一个梦也没有做。”
　　谢洵意：“看来是个好兆头。”
　　谢蔷：“嗯？”
　　谢洵意：“玄学。”
　　谢蔷：“你又拿玄学糊弄我，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上这个当的。”
　　“姐姐，你和谢哥哥说什么呢。”
　　已经冲到前面准备拦出租车的额尔冲他们高高挥手：“快点，有车过来啦！”
　　谢洵意眉心微动：“他在说什么？”
　　这无比熟悉的对话。
　　谢蔷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曾说话的话原封不动换给他：“他说他是岛民啊。”
　　行程的目的地在往东的迪士尼乐园。
　　假期的游乐园很热闹，随处可见大人带小孩的组合，让他们蒙混其中竟也丝毫不嫌突兀。
　　额尔从来自封迪士尼就是他在巴黎的第二个家，对这里熟门熟路。
　　哪里是真人公主，哪里是小动物，哪里是灰姑娘，哪里是人鱼公主，以及什么时候花车巡游，什么时候烟花表演......他一个不落记得清清楚楚。
　　每一次来，谢蔷身为姐姐，还得靠他领着自己玩。
　　不过今天有一点小小的不一样。
　　向来乖巧懂事崇尚自己事情自己做的额尔一直在麻烦谢洵意，包括但不限于让他帮他们买棉花糖，买冰淇淋，买兔耳朵发夹，帮忙和黛西拍照，以及拎各种纪念品。
　　后者当然没意见，对他的要求照单全收。
　　这不寻常的太过明显，很难不被发现。
　　在谢洵意又一次被指使去买麦旋风冰淇淋时，谢蔷捏着弟弟鼻子：“是不是伊莎贝拉让你这么干的？”
　　额尔嘿嘿一笑：“姐姐你真聪明！”
　　谢蔷想了想：“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不为难谢哥哥了，以后我带你去中国玩，看中国的迪士尼。”
　　额尔心动，但是：“我回去要跟妈妈交差的。”
　　谢蔷：“这么多已经够交差了吧？而且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额尔犹豫再犹豫，最终毅然点头：“好！其实我也很喜欢谢哥哥的，我发誓，从他特意来巴黎接你就觉得他很棒了，我的前桌艾米丽也有男朋友，可是她的男朋友连上学时在楼下多等她三分钟都不肯。”
　　“不过妈妈说了，要让我使劲麻烦谢哥哥，不能让他轻轻松松过关，而且还可以帮你试试他有没有耐心，够不够心细，会不会照顾人。”
　　谢蔷：“喔，那你测试出来了吗？”
　　“测试出来啦。”额尔竖起大拇指：“是这个！”
　　谢洵意回来了，分给一大一小各一份麦旋风：“在夸谁。”
　　“夸你。”谢蔷笑眯眯：“额尔说你细心耐心还会照顾人，顶顶好。”
　　谢洵意扬眉：“买点吃的玩的再拎点东西就算好了？弟弟的识人能力有待加强。”
　　未来的迪士尼比不上眼前的麦旋风。
　　额尔很快被超大份还加果酱的麦旋风彻底收服，主动拉他手：“@！#@#￥（（#）&））”
　　谢洵意听完一通鸟语，看向女朋友：“这句也是岛民？”
　　“不是不是。”
　　谢蔷和小墙头草嘀嘀咕咕确认了一阵，眼睛亮亮看向谢洵意：“额尔说让你不要担心，伊莎贝拉安排的见面对象和我们想象中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30 22:36:43~2023-07-01 19: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heJen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崔脆脆 10瓶；圆圆园 9瓶；任性的枣仁、解读三 3瓶；小汤呀zzZ、j_e_o_n_g_y_o_n_g_ 2瓶；TheJenny、63244077、浪漫满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正文完
　　◎我将永远爱你◎
　　他们一直等到园区烟花表演结束才回家。
　　在院外门口下车, 额尔见他们准备告别了，很自觉地走到一边小角落背对，捂住耳朵：“你们可以接吻喔, 不用管我。”
　　谢蔷忍不住笑起来，抬头看向谢洵意：“哥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谢洵意：“放心什么？”
　　谢蔷：“当然是放心伊莎贝拉没有真的要让我换一个男朋友，而只是想让你尝尝苦头, 嗯......当然, 不一定就会有。”
　　谢洵意眉头微挑, 无声询问。
　　谢蔷却故作神秘：“晚上再说, 哥哥再见。”
　　谢洵意“再见”还没出口，就被临走掉头的小姑娘忽然踮起脚吧唧亲了一下。
　　“不能浪费额尔的良苦用心, 再见~”
　　又一次被女朋友可爱到的谢律师不禁失笑。
　　目送姐弟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里灯光下，方才转身朝酒店方向走去。
　　谢蔷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坐在沙发上看报的保罗：“爸爸, 阿姨呢？”
　　保罗指了指楼上。
　　谢蔷：“是房间？还是书房？”
　　保罗思索：“刚洗完澡, 应该在房间。”
　　谢蔷顺手将外套放在沙发背上, 轻快跃上楼梯：“我上去和她说说话。”
　　保罗笑着点点头, 等谢蔷上楼了, 冲拿着一块蛋糕从厨房出来的额尔勾勾手：“儿子，过来跟爸爸说说今天出去都玩了什么，玩得怎么样？”
　　楼上。
　　书房门紧闭, 下面的门缝黑漆漆一片, 没有光透出来, 看来人不在里面。
　　谢蔷径直来到房间, 推开虚掩的门, 看见伊莎贝拉穿着睡袍坐在梳妆台前正擦着精油梳头发。
　　她轻轻推开门, 又轻轻掩上门。
　　然后放轻脚步走过去, 在伊莎贝拉发现自己的前一秒忽地张开手臂抱住她。
　　“哇，好香呀，是小角兰的味道。”
　　伊莎贝拉被吓了一跳，很快发现是她，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回来啦，吃了晚餐吗？”
　　谢蔷：“吃啦，在游乐园里面的餐厅吃的，还送了一套超人的小摆件，都给额尔了。”
　　“那额尔应该高兴坏了，他最喜欢超人。”
　　伊莎贝拉笑了笑，将梳子放下，拉过谢蔷的手攥在手里，一声叹息：“宝贝，说实话，我这样做会让你生气吗？”
　　谢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伏在她膝上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我知道美丽善良的伊莎贝拉小姐只是因为太爱她的女儿，所以在生气有人偷偷抢走她。”
　　伊莎贝拉被一语中的，无奈地笑。
　　谢蔷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贴着自己的脸：“但是阿姨，我要老实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去中国不只是工作，我还去见了我的妈妈。”
　　她以为伊莎贝拉会很惊讶，但是很意外，并没有。
　　伊莎贝拉淡定得像是早就知晓一般：“之后呢？我们宝贝见到了妈妈，开心吗？”
　　谢蔷摇了摇头，在伊莎贝拉温和目光的注视下，莫名觉得有些眼热：“开心了一点，但是不开心有九十九点，她有了新的女儿，已经不再爱我了。”
　　伊莎贝拉摸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句：“没关系宝贝，她不爱你，还有我和你爸爸爱你，还有额尔爱你。”
　　“要知道，你永远是我们全部爱意的拥有者，不需要去窥探别人家的幸福。”
　　“我知道。”谢蔷蹭蹭她的指腹：“我知道，所以阿姨，现在有了一个和你们一样很爱很爱我的人出现了，你会为我开心的对吗？”
　　伊莎贝拉：“那你也同样爱他吗？”
　　谢蔷点头：“我爱他，所以才会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愉悦，一想到要见他就会忍不住奔跑，而在遇见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
　　“我的宝贝果然是长大了。”
　　伊莎贝拉垂下眼感慨：“你知道吗？在我的印象里，你还是个喜欢坐在钢琴前晃着腿弹奏洋娃娃的小女孩，而现实却是你已经知道了爱情，并且遇见了爱情。”
　　谢蔷：“我现在也可以弹洋娃娃。”
　　伊莎贝拉：“会多一位听众对不对？”
　　谢蔷抿嘴笑。
　　伊莎贝拉：“让我猜猜，有人是不是舍不得男朋友不开心，不想去明天的饭局？”
　　谢蔷将下巴放进她手心，满脸期待：“可以吗？”
　　“可是宝贝，让他这样轻松获得许可，我也会很不开心。”伊莎贝拉：“至少我需要他知道你有多珍贵，他想把你从我们身边带离到那样遥远的地方，却连这点苦头都不能承受吗？”
　　“我知道他很优秀，如果是作为一个单纯的小辈，我很欣赏他，但作为你未来的另一半，我没有办法摈弃挑剔的目光去看他，我太希望你能幸福，就算不是他，就算今天换做任何人也一样。”
　　“何况他监守自盗实在让我生气，于情于理于规矩，他也应该受到一点惩罚，对吗？”
　　谢蔷眨巴眼睛。
　　伊莎贝拉：“不开心了？”
　　“当然没有，伊莎贝拉是比妈妈还要重要的人，我永远不会为她的决定不开心。”
　　谢蔷呼出口气，下定决心：“那就让他吃一点苦头，为伊莎贝拉小姐消消火吧。”
　　酒店，谢洵意刚洗完澡出来，收到女朋友的消息：
　　【谢蔷】：计划失败，内鬼遭遇策反。
　　【谢蔷】：哥哥好好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
　　-
　　圣诞节前夕，而平安夜未至。
　　上午11点，谢蔷和谢洵意来到餐厅。
　　上楼时，谢蔷还是适当安慰了男朋友两句：“额尔保证过情况特殊不会有什么，哥哥放宽心。”
　　谢洵意：“怎么特殊？”
　　谢蔷也不知道，猜测：“也许是女扮男装？”
　　谢洵意抬手碰了下耳朵的位置，不置可否。
　　谢蔷在门口报了桌号，侍应生领着他们往里走。
　　谢蔷本以为自己已经在昨晚和伊莎贝拉的聊天中完全能接受了，然而来了才发现她还是会不自在的局促，为即将见面共同用餐的几位陌生男士。
　　并且身边还会坐着她的男朋友。
　　很离谱的经历，不出意外，她应该会记住一辈子。
　　“就是那边了。”侍应生将他们送达后离开。
　　谢蔷道了谢，转头一望看见坐上三位背对他们的三位男士，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预感一起，她快步走过去绕到他们对面——
　　谢蔷：“......”
　　同时三张充满西方韵味的俊朗脸同时转过来，热情洋溢地对他们摆手：“Hi~”
　　谢洵意：“......”
　　谢蔷：“.........”
　　三分钟后。
　　谢蔷已经入座和对面三位挨个碰了一次红酒杯。
　　喝一口迷茫。
　　喝两口恍惚。
　　喝三口，脑袋嗡嗡。
　　怎么也没有想到额尔口中的特殊会特殊在这种地方。
　　一场本该拘谨到兵荒马乱的相亲局，她，她男朋友，她堂哥堂弟小舅舅，竟然齐聚一堂了。
　　不对，似乎这也算另一种程度上的兵荒马乱？
　　对面三位“竞争对手”言笑晏晏。
　　谢蔷看看他们，又看看酒，再看看菜，忽然很想跟男朋友说点什么。
　　可是刚转头，她堂哥就立刻叫住她：“哎，黛安丝，不可以哦，伊莎贝拉给了我们任务，午餐结束之前你不可以说中文，哪怕一句都不行。”
　　“对。”堂弟附和：“不可以，不然我就要爬上餐桌表演踢踏舞了。”
　　谢蔷：“......”
　　她也没有想要透露什么，就是感觉有点，有点玄幻，想找个人醒醒神。
　　再看谢洵意，他很尽职地在扮演着一位沉默的哥哥。
　　情绪镇静神色淡定，气质卓然地坐在那里，莫名有种看破一切的美。
　　太奇怪了！
　　谢蔷悠长呼出口气：“伊莎贝拉有告诉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堂哥：“当然。”
　　堂弟：“说了呀。”
　　小舅舅：“给你旁边这位男士示威外加添堵。”
　　一人一句不争不抢，要是听不懂的，估计都会认为他们是在进行挨个的自我介绍。
　　谢蔷怀疑他们提前排练过。
　　堂哥：“正好我们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堂弟：“刚好大学放假，假期很丰富。”
　　小舅舅：“他们说得对。”
　　谢蔷：“可是你们这次的大学假期难道没有计划集体出游吗？”
　　堂哥：“当然有，不过不是现在。”
　　堂弟：“对，还要过一阵。”
　　小舅舅：“黛安丝，你的男朋友看起来很冷静，他会在想什么呢？”
　　堂哥：“可能是在夸我帅。”
　　堂弟：“也可能是我。”
　　小舅舅：“为什么不会是我？”
　　谢蔷：“......他可能只是在认真用餐。”
　　确实冷静。
　　小谢老师觉得谢律师真的很厉害，在女朋友一对三的相亲局上可以表现这么没有情绪波动。
　　甚至偶尔还能低头回复两条消息，简直像是来参加一场走过场的应酬会。
　　又是装的？不像呀。
　　堂哥：“是我可能会当场脱衣服发疯。”
　　堂弟：“看来中国人真的是很内敛稳重啊。”
　　小舅舅：“他会功夫吗？”
　　谢蔷叹息：“小舅舅，说很多遍了，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会功夫的。”
　　堂哥：“好吧，我也忘记了。”
　　堂弟：“但是他看起来真的不错，我来之前在中国网站查过他的名字，他很厉害。”
　　小舅舅：“很厉害，还很年轻，不错。”
　　堂哥：“那伊莎贝拉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考察他呢？”
　　堂弟：“对了，伊莎贝拉还说他是一个强盗，中国现在还有强盗？已经合法化了吗？有营业执照吗？”
　　谢蔷：“......”
　　堂哥：“不过你放心黛安丝，我会在伊莎贝拉面前帮他说好话的，我觉得他很好！”
　　堂弟：“你们会结婚吗？他向你求婚了吗？”
　　“会，当然会。”谢蔷在这个话题上眼睛一亮：“我们当然会结婚，至于求婚，现在还太早了些。”
　　小舅舅：“是么，那他打算什么时候向你求婚？”
　　谢蔷：“我也不知道。”
　　堂哥：“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考虑，毕竟他不求，你也可以求。”
　　堂弟：“我还没见过女孩主动求婚，那一定很浪漫。”
　　谢蔷寻思：“说的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她是真的在考虑，以至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勾了勾唇。
　　抛开原由不说，这一餐吃得很愉快。
　　三位“相亲对象”很识相地没有说出送他们回家的提议，留给了他们更多的独处空间。
　　堂哥：“亲情提醒，我们离开之后，你就可以向你的未来求婚对象揭晓谜底了哦。”
　　堂弟：“再见我最美丽的姐姐。”
　　小舅舅：“bye~”
　　“bye。”
　　谢蔷送走他们，转身想跟谢洵意交代，却见后者正从右耳取下一只耳机。
　　而谢蔷之前完全没发现：“哥哥你一直戴着耳机吗？”
　　谢洵意点了点头。
　　谢蔷：“是工作？”
　　谢洵意又摇了摇头。
　　谢蔷意外他在那个时候竟然有心情听音乐。
　　谢洵意却道：“要不要打个招呼？”
　　谢蔷：“跟谁？”
　　谢洵意将手靠近她耳朵，她试着喂了一声，就听见里面一道活泼的声音传出：“Un changement de personne? Bonjour， c\'est Xiao Zhao.”
　　谢蔷下意识：“Bonjour.”
　　谢蔷：“？？？”
　　她眼睛睁大，错愕地望向谢洵意：“这是？”
　　谢洵意唇角有了不明显的弧度，收回耳机对那头简单说了两句便挂断了通话：“有个老同学的侄儿学的同声传译，就麻烦他帮了个忙。”
　　谢蔷：“帮忙翻译？”
　　谢洵意：“是。”
　　谢蔷：“所以从一进去开始，你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吗？”
　　谢洵意纠正：“从你称呼他们开始。”
　　谢蔷艰难咽了口唾沫：“那是不是你也听见，那个……”
　　谢洵意扬眉：“你堂弟说他要爬上餐桌跳踢踏舞？”
　　谢蔷：“不是……”
　　谢洵意：“他们建议你跟我求婚？”
　　谢蔷：“……”
　　谢洵意：“还是你说会考虑？”
　　救命，谢蔷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地缝。
　　那就只能换别的地方了。
　　她一头扎进男朋友怀里，脑袋一埋：“无语，没脸见人了。”
　　谢洵意胸膛因为闷笑轻微震颤。
　　谢蔷：“伊莎贝拉要是知道没有骗到你，一定会更生气，更看你不顺眼的。”
　　谢洵意拥住她：“应该不会知道，只要某个内鬼别再反水。”
　　谢蔷：“......太狡猾了，小动作好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可以那么淡定。”
　　谢洵意：“蔷蔷，理解一下，我没有你想象那么伟大，可以对女朋友去相亲这件事无动于衷。”
　　谢蔷：“额尔都说了情况特殊。”
　　谢洵意：“不亲耳听见有多特殊，我安心不了。”
　　谢蔷忍不住又小声嘟囔了句狡猾，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好奇：“那如果真的是呢？”
　　谢洵意：“真的是什么？”
　　谢蔷：“真的是相亲对象。”
　　谢洵意眉心蹙了一下，很快又因为这仅仅是个假设而松开：“当场爬上餐桌给他们跳个踢踏舞？”
　　画面感太强，谢蔷一下笑出了声：“你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谢洵意：“那我应该做什么才比较有聊？”
　　谢蔷想了想：“因为吃醋然后抱着我大哭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谢洵意思忖了一下这个词，客观道：“把大哭换成另一个动词可能性更大。”
　　谢蔷：“什么动词？”
　　谢洵意对上女朋友满眼单纯，难得罪恶感上涌，片刻沉默后选择跳过话题，牵起她的手：“没事，回去吧。”
　　“给阿姨消了气，也该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法国只放圣诞节一天假期，但许多公司平安夜会加放半天，所以他们到家的时候，保罗和伊莎贝拉也已经回来了。
　　额尔原本坐在客厅玩游戏，看见他们回来，兴致勃勃正想冲过去说什么，结果看见伊莎贝拉从楼下下来，立马偃旗息鼓。
　　这种事情，好像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参与讨论的
　　保罗仍旧是一脸和蔼可亲：“回来啦。”
　　“爸爸，阿姨。”
　　谢蔷在伊莎贝拉开口之前主动向他们传达了谢洵意的话：“哥哥说想和你们谈一谈，可以吗？”
　　*
　　*
　　三个人陆续上楼，连带远方的翻译官先生，勉强算四个。
　　谢蔷和额尔留在客厅等待。
　　额尔抱紧他的小抱枕，紧张兮兮问谢蔷：“他们应该不会打架吧？打架的话谢哥哥不会还手，他就要吃亏了。”
　　“乱想什么？”谢蔷敲他脑袋：“爸爸喜欢你谢哥哥还来不及，才不会打人，阿姨是淑女，更不会了。”
　　说的也是，额尔：“那他们会谈什么呢？”
　　谢蔷也拖过一只抱枕抱在怀里，搁上下巴：“不知道啊。”
　　爸爸是支持的毋庸置疑。
　　伊莎贝拉其实也不反对，而且哥哥已经束手给他撒了两天气了，现在应该也没问题了吧？
　　虽然明白是这个理，可是没有一个确切结果，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等待的时间尤其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在额尔第几个哈欠时，楼上的人终于下来了。
　　谢蔷和额尔简直就是黛黛和寻寻的化身，听到一点动静，齐齐竖起耳朵扭头回望。
　　三个人表情都如常，什么也看不出来。
　　保罗乐呵呵地在餐桌边坐下继续收拾食材，而伊莎贝拉则是进了厨房准备烤苹果和火鸡。
　　谢蔷和额尔对视一眼。
　　下一秒谢蔷起身，拉着谢洵意一路小跑着去了侧边阳台。
　　“爸爸阿姨跟你说什么了？”她迫不及待问。
　　谢洵意：“让我好好照顾你。”
　　谢蔷眼睛微亮：“还有呢？”
　　谢洵意：“在家就算工作忙也要多陪你。”
　　谢蔷眼睛更亮：“还有吗？”
　　谢洵意：“还有，平安夜让我留下来一起吃晚餐。”
　　谢蔷双眼放光，一跃抱住谢洵意脖子，不敢大声，只能压低了开心：“太好了哥哥，伊莎贝拉同意了！”
　　谢洵意扶着她的腰，眼底也有放松的愉悦：“嗯，同意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谢蔷好奇得不行：“我本来以为伊莎贝拉还会再拖一拖，没想到这么快，你是怎么跟伊莎贝拉保证的？”
　　谢洵意：“简单讨论了一下聘礼。”
　　谢蔷：“聘礼？”
　　谢洵意：“和上交我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密码。”
　　谢蔷一愣：“啊......”
　　谢蔷知道中国人，尤其是有头有脸的人，都很在意公众形象，在意名声。
　　谢洵意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名誉的决定权交到了爸爸和阿姨手上，但凡他有哪里做得惹他们不快，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公开。”
　　谢蔷抿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洵意屈指轻轻在她锁起的眉心扣了一下：“担心我身败名裂？”
　　“才不担心。”
　　谢蔷紧紧抱住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得很好，让爸爸和伊莎贝拉都特别满意！”
　　谢洵意揉揉她后脑勺：“借谢小姐吉言。”
　　*
　　*
　　平安夜，团聚之夜。
　　谢洵意第一次在法国浪漫度过这个夜。
　　第一次和餐桌上的烤火鸡，烤苹果，还有杏仁布丁度过这个夜。
　　第一次和不相识于过去，却会相伴于未来的新的家人度过这个夜。
　　象征祈愿与祝福的烛火一直燃到天明，随着天光破晓，万众瞩目的圣诞节终于来临。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一棵高过一棵，一棵美过一棵，它们身上挂满了漂亮的小灯和星星装饰物，礼物盒沉甸甸的快要将树枝压弯。
　　沿街两岸每家每户的露台被红红绿绿装饰得五花八门，街道上攥着糖果的小孩笑声不断，络绎往来的人群里不断有红衣红帽圣诞老人的身影穿梭其中。
　　他们拎着大大小小色泽斑斓的袜子，迈着洋洋得意的步伐招摇过市，白花花的胡子遮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月牙弯弯似的露在外面。
　　铃铃响的驯鹿车经过，谢蔷刚从店家手里接过一小盒星星糖，就被被男朋友勾着腰拉回人行道。
　　两只小鹿甩着前蹄一声清鸣，将座位上拥满礼物盒的圣诞老人颠出夸张的高度。
　　谢蔷看见一堆小孩兴奋地围上去扯歪了圣诞老人的胡子，笑容满面，转头刚想和谢洵意说什么，对方就手快地往她头上戴了只什么东西。
　　腾出手摸摸，是麋鹿角发卡，带小铃铛的那种。
　　哇，她开心地晃晃脑袋，问：“可爱吗？”
　　谢洵意：“不——”
　　谢蔷两眼一瞪。
　　谢洵意说完：“能再更可爱了。”
　　谢蔷重新展颜，嘻嘻笑着笑着把手塞进他大衣里面取暖。
　　“额尔不和我们一起出来？”他问。
　　谢蔷：“额尔也要和自己的女朋友过节的。”
　　谢洵意有些意外：“额尔有女朋友？”
　　谢蔷：“当然，叫艾米丽还是米莉？我忘记了，不过我知道是一位红头发的小姑娘，很可爱。”
　　她把一颗星星糖喂到谢洵意嘴边：“今天是个哪里都很漂亮的日子，哥哥想去卢浮宫还是凯旋门？”
　　谢洵意就着她的手吃掉糖果，表示都可以。
　　“那......”谢蔷抱住他的手臂：“就都去！让谢小姐带你好好逛逛巴黎~”
　　吃完午饭再到卢浮宫，时间刚刚好。
　　圣诞节的卢浮宫开设了极地冰雪展，连门口伫立的两棵无比高大的圣诞树也是圣洁的纯白色，白日美貌，想必夜晚一定更惊艳。
　　谢小姐拉着谢先生拍了好多照片，又带着谢洵意绕过铁塔所在地去了凯旋门。
　　广场上人满为患，随处可见的卖花姑娘与球商贩已经自成一景。
　　谢小姐第一时间买了一小束香水花送给谢先生，谢先生则是回赠她一只气球绑在手腕上。
　　粉色的像水晶球，外面还绕了小彩灯，特别漂亮。
　　谢蔷拉近到自己脸旁边拍了一张特写，过往的记忆回笼，仰起脸心血来潮问谢洵意：“还记得你在芙城时送我的那只气球吗？”
　　谢洵意：“y=x^4-5x^3+7x^2+6x-2？”
　　谢蔷：“......”
　　谢蔷默默托着他的手将香水花抬高，举起相机：“我们还是拍照吧，谢先生看镜头。”
　　广场在临近傍晚时起了风，谢洵意将谢蔷的帽子往下拉了些，把耳朵遮住。
　　而谢蔷在临走之前发现了一个极新鲜的小摊。
　　“烤玉米？”她好惊讶：“哥哥你看到没，凯旋门广场上竟然有烤玉米？”
　　不得不说这事谢洵意也觉得新鲜：“想吃？”
　　谢蔷犹豫：“可我还不饿，肯定吃不完。”
　　谢洵意牵着她往烤玉米处走：“想吃就买，吃不完的给我。”
　　他们挑了最小的一个，热腾腾的玉米签在竹签上，表面薄薄一层焦黄，不说味道，至少看起来及格了。
　　谢蔷迫不及待要拍照分享，拉着谢洵意弯下腰来，玉米就放在两人面前。
　　按下快门的一瞬，谢蔷手滑地将玉米烫到了男朋友鼻尖，后者嘶地一声捂住。
　　谢蔷一边手忙脚乱，一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于是虽然画面有点糊，但它还是成为了今天第一张被谢蔷扔进朋友圈的照片。
　　【青辉】：老谢哈哈哈哈哈表情管理失败！
　　【小顾】：这就是圣诞节的巴黎吗？！好美好美好美啊啊啊啊！
　　【姜苒】：什么？巴黎居然有烤玉米！这都能走出国际，我大中华美食真的是很牛逼啊。
　　【许湘】：稀罕。
　　【小云老师】：看见圣诞树了，真浪漫呀。
　　【学生A】：呜呜呜小谢老师好美我的小谢老师。
　　【学生B】：不寻常，让我看看谁家CP这么甜？！什么居然是我老师，这么酷的吗！
　　......
　　评论越跌叠越高，当事人发完照片却全不管了。
　　天色将暗，她还要带着谢先生直奔去战神广场，欣赏今晚第一场烟花秀。
　　法国的烟花秀。
　　两公里的路程，打车眨眼就到了。
　　距离开始还有20分钟左右，谢蔷扔掉玉米棒骨，打算趁这个时间去买杯奶茶。
　　谢洵意本想替她去，却遭拒绝：“法国的奶茶和中国可不一样，交流困难的谢先生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她脚步轻快朝不长的队伍小跑过去，闪烁的气球在她头顶被倾斜地拉出了放风筝的弧度。
　　“两杯芝士纯茶，谢谢。”
　　轮到她时，她报了单便自觉让到一边等待。
　　一拥进来几个女孩儿戴着圣诞帽，画着精致的节日妆容，挽着手臂热热闹闹地谈论着什么，边聊边回头。
　　谢蔷无意偷听，但架不住笑闹声直往她耳朵里钻。
　　“是个东方男人。”
　　“他看起来比学校里面所有男人都要帅。”
　　“你们说我能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吗？正好还可以试试新买的翻译器。”
　　“你好贪心，而我只希望和他一起看完今晚的烟花。”
　　“要不要试着请他喝一杯奶茶？”
　　“确定吗？一杯奶茶他就会同意和我看烟花？”
　　金发蓝眼的小姑娘蠢蠢欲动，忽然听得旁边插入一句：“听起来是个好计划，要不要我去帮你们试一下？”
　　她们侧目望去，褐发黑瞳的女孩儿俏皮地对她们挤了下眼睛，拎着两杯奶茶转身朝着那位东方男人走去。
　　“先生你好。”
　　她在后方几双目光的注视下来到谢洵意面前，笑眯眯递上一杯奶茶：“我请你喝这个，作为交换，今晚能否赏脸陪我看一场烟花？”
　　谢洵意不懂女朋友又在玩什么，不过依旧配合地接过奶茶，并递上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我很荣幸。”
　　谢蔷欣然将右手放上去被他握住。
　　转身之际，不忘在背后比出一个胜利的“耶”。
　　直将奶茶店门口的几位小姑娘看得惊叹。
　　“竟然会这样顺利？”
　　“但她过分漂亮了不是吗？”
　　“WOW，似乎嗅到了爱情降临的味道，祈祷她今晚拥有一个美好的夜~”
　　夜幕降临，璀璨闪耀的灯火终将这座浪漫之都攻陷，节日的绚烂无处不在。
　　人群慢慢朝向铁塔聚拢，与身边最亲最近的人闲聊着，等待着烟花表演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比烟花来的更早的，竟是这个国度今年的第一场雪。
　　轻巧，洁白，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
　　它们似乎也感知到节日的气息，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心满意足看着它的子民们在这场盛大浩瀚的庆典中雀跃欢呼。
　　“男朋友。”谢蔷举起奶茶，笑眼弯弯：“来吧，敬我们在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谢洵意抬手跟她碰了杯。
　　第一朵烟花也在此刻高高升上天空，巨大的烟花炸开，将个广场照得明亮。
　　夜空，白雪，灯火，礼物，铁塔，烟花。
　　交织出人间至上的盛景，它的美能震撼心灵。
　　谢蔷靠着谢洵意，望着闪烁的夜空，不禁赞叹：“今晚的夜色真的好美。”
　　谢洵意回应的声音被烟花爆炸的声音击得溃散。
　　谢蔷没转头望向他：“哥哥，你说什么？”
　　她的眼里潺潺一片流光溢彩，仿佛雪夜里消失的星光都被揉碎落到了里面。
　　谢洵意心头微动。
　　他低下头去，如同面对易碎的至宝一般将温柔至极的一吻落在她的眼帘：
　　“我说，夜色一直很美。”
　　我将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休息几天再更番外，谢先生都去过圣诞节了，也想让小老外感受一下我大中华的新年！
　　以及多嘴一句，帮帮点点预收~顺便也把我放进老婆的收藏夹怎么样~
　　嘻嘻
　　=感谢在2023-07-01 19:55:26~2023-07-02 16: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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