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在心里》作者:舒桉   文案:   [全文修文捉虫,请支持正版]   —1月初新文《玻璃海》求收藏~   —vb:@舒桉啊   [温柔清醒气质女孩驯服矜贵腹黑天才拽哥的故事]   转校来的物理天才路景澄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是人群中最耀眼张扬的存在。   似原野上呼啸而过的骤风,无人能够追逐抓牢他。   老师眼中标准的三好学生舒微,除了学习心无旁骛,好似莹白纯洁的幽谷百合。读高中的时候,她唯一的野心是每次考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年级大榜顶端,那个名字的右边。   她暗恋放浪形骸的路景澄,他一直都是她藏在心里的少女梦想。   大一下学期,两个人因为一次机缘巧合的公共选课彼此相识,相识后竟然难得成为了朋友。   暑假在家,舒微帮读高一的表妹补习,遇到不会的物理题,鼓起勇气拨了语音请教路景澄。   表妹活泼直率,八卦兮兮地问对方:“你不会是我姐的男朋友吧?”   对面的男声陡然一顿,明显对这个问题颇为意外,随后不甚在意地轻笑了声说:“不是。”   他的语气,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   幽谷百合生长于阴坡林下潮湿地,吹不到原野恣意的旷风,正如她终究是靠不近她爱着的男孩。   *   路景澄留学深造后毅然决定回国,身边同学多是不解。   久别多年后的初次见面,是在大学时共同朋友的婚宴。   两人被安排在同桌,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席间有人不知道两人的过去又想和路景澄搭话,惊讶问道:“路先生,你本科也是嘉北大学的吗?”   路景澄薄唇微勾说是。   “诶,那你和舒微是校友呢!”   路景澄掀眸看向对面的舒微,被旁人蓦然提及的她,柔静从容地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只是极为礼貌也漠然的社交回应。   那一刻,路景澄心如刀绞,他和她的曾经似泯然无存。   但其实,他们之间,是他先动心的。   *   几年后,路景澄参与的项目取得圆满成功。他接受新闻网记者的采访,当被问到当初为什么会毅然选择回国,投身到航天事业中。   穿着浅蓝工作服的路景澄薄唇微勾,言语间感情诚笃:“因为我的妻子。是她愿意拯救阴沟中的我,陪我仰望星空。”   “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但丁《神曲》   中文系教师×航天工程系教师、设计师   先校园,后都市|破镜重圆,双c,双初吻。   谢绝虚假排雷,男主没有很多前女友。   剧透:算不上双向暗恋,但澄哥确实制造了太多邂逅   推荐另一本双暗恋完结文《热风过境》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校园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微(舒眉月),路景澄   一句话简介:有了他不倦的主人   立意:爱与文学、力学,都会给人以力量。 第1章 山月   落雨时分,图书馆内,舒微正在等着雨过去。   她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在一楼东侧见到的场景。   男生那漠然散漫的一瞥,身旁女生娇媚明艳的笑容,氤氲着雨雾的窗外世界,还有她骤然揪紧震痛耳膜的心跳声。   这场雨来得急。   从综合教学楼回宿舍的路上,偶然遇到急雨,舒微只得连忙就近躲到图书馆里读书避雨。   在一楼的闸机入口,舒微正要刷卡进馆,忽然听见身旁有人似乎在唤自己。   “同学,同学……你好。”   舒微转身向右侧看去,一位带着方正黑框眼镜的男生,神情焦急地望着她,好像急需她的帮助。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舒微疑惑问道。   男生急忙说明来意:“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伞带给我女朋友?”   舒微攥着自己的校园卡,说道:“可是我不知道你女朋友是哪位……”   男生回答说他女朋友应该是在一楼东侧第一排的座位。他看见外面下雨出来得着急,忘记带校园卡,给女孩发微信也没回,他只好在入馆口找进馆的同学帮忙。   舒微答应男生帮他带伞给他女朋友,刷卡进了图书馆。按照男生说的位置去找他女朋友,在一楼东侧第一排看见了一位坐着学习的女生,和那位男同学描述得也吻合。   周围都是在学习的人,舒微不想打扰到其他同学,轻声唤女生:“同学……”   女生闻言抬头,看向桌旁的舒微,略微皱眉。   舒微继续低声同女生说道:“……同学,你的雨伞。你男朋友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我经过进馆闸机的时候,他麻烦我帮忙带给你。”   舒微与女生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感觉到有一道清冷散漫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的身上,片刻而过。她微垂眼睫,顿觉局促,想要快些结束和女孩的对话。   女生看出舒微手中的雨伞,确实是自己男朋友的那把。   “啊,我手机设置静音没听到。”女生接过雨伞,对舒微道谢。   舒微点点头,和女生告别。离开一楼,背着帆布包,走向楼梯那边。   她的背脊笔直僵硬,像是莽莽林海中的一棵云杉。树木笔直入云,是因为它本身是这样的生长特征。   她不是,她是因为遇见了路景澄。   她从高二起,偷偷喜欢上的男孩。这是除了她以外,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即使知道路景澄没有看向自己离开的方向,可是舒微依然紧张到不敢轻举妄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犹如脚腕处被套上了镣铐,步伐僵硬又拘束。   图书馆的玻璃窗上,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互相追逐,它们一路滑落到玻璃最底下,然后一起慢慢消融。   下个周教授上课要讲鸳鸯蝴蝶派。前几天,舒微在图书馆借了一本细致讲释此流派的《礼拜六的蝴蝶梦》,她才只看了几页。   只是眼下舒微无法集中心神,窗外的雨也不见消减。   这是路景澄的第几个女朋友?记不清了,但都是一样的高挑漂亮。   他们两个人在图书馆学习,一对璧人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驻留。两位当事人却是稀松平常,只管依偎解题。   路景澄说过,他喜欢耀眼漂亮的女生。他言行合一,女朋友也是这种类型。   这句话舒微还是无意听高中同学聊天中提到。她和他就是这么遥远,好像是两颗相隔遥远的星球,只是处于平行轨迹中,永远不会有交集。   舒微勉强自己看书,不要再去多想之前在一楼东侧见到的场景。   多想无益。   临近傍晚,淅淅沥沥缠绵着落了一下午的雨滴,渐渐收势停住。   也许是书中的内容吸引人,舒微沉心于书本中,等到吃晚饭的时候,翻看阅读了好几十页。她对自己今天下午的学习进度还算满意。   天气预报显示晚上七点的时候,嘉北市降水的概率为90%。   抓住现在雨势停缓的时间,舒微装好书本,背着帆布包,离开图书馆去餐厅吃晚饭。   今天是周六,早上起床舍友俞琳说自己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出门,吃完了饭,舒微去餐口顺便帮俞琳买饭装走。   出了餐厅,可见天色又阴暗下来。阴雨天的凉风擦着肌肤吹过,眼看风雨又要来袭。   舒微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所幸文外女生宿舍楼近在眼前。   距离宿舍楼下的连廊,还有不到一百米,舒微脚步的步子却开始变得虚浮,眼帘中两个身影越发清晰醒目。   一个下午偶遇两次,不知道是不是也算有缘分。   男生英挺帅气,女生婀娜漂亮。他们在连廊下告别说话,来往的人迎面就能撞见,可是两个人视若无人,根本不在乎。打扰他们的是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而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可以将其规避掉。   这样一对俊男靓女在一起,像是偶像剧中的甜蜜情节,分外羡煞旁人。   舒微倏然感觉在三月初的下雨天,外面单穿一件羊毛呢外套,远远不够。四肢百骸传来丝丝寒冷的意味。   她抬手扣紧自己帆布包的背带,锐利的指甲尖戳到自己的指腹,传来阵阵的疼痛感。   舒微眼神偏向别处,刻意躲闪眼前所见的景象,呼吸之间涌起了窒意。整个身体僵硬地踏上宿舍楼连廊的低矮台阶,侧身走向宿舍楼,刷卡进楼。   “微微,谢啦。”俞琳端着她在宿舍吃饭,常用的饭碗,笑眯眯地同她说。   舒微浅浅一笑,回道:“不客气。”   舒微放下肩上的帆布包,然后去阳台看她养的两盆绿植,绿梅和杜松。经过春雨的洗礼,植株叶色翠绿。   从阳台上开门进宿舍时,正好遇见对铺的孙欣菲从外面进来,神采奕奕的模样。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你们猜猜,我在我们宿舍楼下看见了谁?”孙欣菲兴高采烈地对舒微和俞琳两人说道。   舒微大概明白孙欣菲所说的是谁了,她没有出声多言,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在书桌前坐下。   俞琳接话问:“看见了谁?”   “路景澄!”孙欣菲将书包放在下面的书桌上,眉飞色舞地和俞琳说道,“物理系的系草。不对,是校草。穿一件普通的黑色毛衣,都比其他人出众。那张脸啊,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俞琳也对路景澄这个名字,丝毫不陌生。大一入学半年以来,路景澄这个名字,是学校的表白墙和论坛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   “路景澄新交的女朋友,是我们班的林思然,英语系的系花。”俞琳主动为孙欣菲解释。   舒微清秀的脸颊微低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帆布包里的那本《礼拜六的蝴蝶梦》,重新拿出来翻看。但其实,她知道,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喜欢一个耀眼夺目又不羁洒脱的男生,从心动的那一刻起,便要做好伤心流泪的准备。   舒微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心里不会那么低落悲伤。这才明白,原来知道懂得道理,和能不能做到,是无关的两件事情。   423宿舍一共四个人,属于混合专业宿舍。舒微和孙欣菲一个专业,学的是中文。俞琳和葛梦雅是一个专业,都是英语专业的学生。   “好吧,果然帅哥都是和美女在一起的。”孙欣菲抿了抿嘴,语气悲伤。   旁边的孙欣菲和俞琳还在聊天,话题离不开路景澄和他的新女友林思然。   “微微。”孙欣菲突然转过头来叫舒微,舒微寻声从书本中抬头看向孙欣菲。   “路景澄高中和你一个学校诶。”孙欣菲神情震惊,突然想起来听来的新鲜消息。“他原来是嘉北人,但是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他居然是从南安考过来的,而且和你一个学校,南安一中。”   舒微眉眼微颤动了下,神情淡疏如常,轻轻地“嗯”应了声:“他是理科部,学习很好……”   孙欣菲来了兴趣,拉着舒微发问:“微微,你高中和路景澄彼此认识吗?”   舒微扯了扯唇角,摇头说:“不认识。”   她没有撒谎。她认识路景澄,但路景澄不认识她。   “好吧。”孙欣菲有些惋惜地说道,“我还想跟你要路景澄的微信呢。”   舒微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我没有他的微信。”   “欣菲,你就别难为微微啦。”俞琳笑着插话说,“不过……话说明晚,我们班和工程力学强基班有联谊晚会,可以带其他专业的朋友。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物理学院工程力学专业,是整个学校的王牌专业。强基班又是专业下设的尖子生班,路景澄就在这个班。   “我去。”孙欣菲跃跃欲试立即说道。   舒微婉拒俞琳的邀请:“我就不去了,我们社团需要值班,明天轮到我……”   上学期百团纳新的时候,她参加了摄影社团,在社团活动中心有单独的活动室。平时可以过去自习聚会,舒微打算明天过去。因为她不想去参加俞琳说的联谊晚会。   “微微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孙欣菲见舒微不去,也转变了主意。“去看小情侣秀恩爱吗?生活不是偶像剧,我不要做主角的陪衬。”   舒微唇角微弯,生活不是偶像剧。   偶像剧只在乎男女主角的甜蜜,路人甲没有感情。   然而现实生活中,路人甲会心痛。   比如她。   作者有话说:   清纯女孩(女主性格小别扭)驯服矜贵天才拽哥(很腹黑)的故事,前校园后都市,宝贝们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   给大家鞠躬啦~ 第2章 山月   可能是因为寒假刚休完回来,周末大家的生活又都太精彩。崭新的周一早晨,423宿舍四个人都起晚了。   过了七点半,宿舍只有舒微一个人下床洗漱。等到洗漱完,其他三个人依然没有起床。舒微赶紧踮起脚尖,一个个喊她们起床。   “欣菲,快点起床,再不起就迟到了。”舒微先叫了孙欣菲,孙欣菲轻声“啊”了一声,然后懒懒地从床上爬坐起来。   舒微见她起来了,又挪步去对面叫葛梦雅和俞琳两人。   葛梦雅和俞琳早八也有课,葛梦雅哀嚎道:“早八人,早八魂,早八累死人。”   其余三人听了,在困觉中得了一丝笑意,稍微清醒了一点。   葛梦雅长长地叹息:“听说咱们大二课会少一些,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少几天早八点的课。”   “但是咱们大二就有选修课了啊,而且开设双学位学习。你如果辅修双学位的话,连周末都没了,直接梦回高中。”孙欣菲将从旁听到的消息,说来与整个宿舍分享。   俞琳已经下床来了,轻拍了孙欣菲手臂一下,“威胁”的口吻:“别给我提‘梦回高中’啊,我这都上大学半年多了,依旧高频率做梦,梦到自己在高中月考考场做理综卷子……”   舒微一边坐在收拾书桌上的书本,一边转身凝眉问俞琳:“咦,你不应该是做文综卷子吗?”   “所以说啊,知道我的梦有多可怕了吧。”俞琳苦着脸和舒微说。   舒微抿唇笑着点点头。她想了想自己高一的物理成绩,有感觉到俞琳说的梦有多可怕。   简直是令人心悸的噩梦。   孙欣菲去洗漱,舒微按照两人之前的老规矩。时间来不及了,她就先去崇文楼上课的教室占两个人的位子。   上午满课,分别是古代文学和文学理论,主用的课本外各配一本文选,一共要带四本书。其中三本都非常厚实,舒微只好手里抱了两本。   崇文楼是人文学部上课的教学楼,距离文外女生宿舍楼步行大约要十分钟左右。舒微赶时间,抱着书本,沿路走得有些着急。   时间足够晚,主路赶早八的大部队已经涌了过去。越着急赶时间,逢路口转弯,手机又响了。   舒微只好拿着书,拨开帆布包的肩带找手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手刚在包里面摸到手机,忽然感觉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面前,空气中也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急风。   舒微下意识抬头向前看,还未看清面前的情况,只觉得左脚踝稍上处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是磕碰到什么坚硬的铁板。紧接着被一股迎面直横的冲力,猛然朝后冲撞,整个身体失去控制,仰面往后倒去。   慌乱之间,舒微仅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将要被撞倒。除此以外,不知道任何别的事情。包括手中怀抱着的课本,如今到底“身处何地”。   一片混沌中,舒微隐约感觉自己没有如预期那样被撞倒在地上。她好像是被一只颇有定力的手牢牢地攥住手臂,使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得以借力稳住。   等到舒微完全稳住身体,在惊乱中回过神,抬眸看去。她这才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出手扶住自己的人。   竟然是路景澄。   有那么一瞬间,舒微以为自己身处迷糊的梦境中。   路景澄见舒微站住了身体,松开了被他紧紧握住的纤细手腕。漆黑沉亮的瞳眸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女孩,然后又瞥向不远处的地上。   两步之遥,一个男生摔倒在地面上,旁边还有一副滑板。   舒微这才明白,应该是地上的男生,踩滑板转弯没有控制好平衡,撞到了她的身上。   右肩背着的帆布包滑落至臂弯处。如果没有路景澄出手帮助,也早就随着她摔在路面。如同之前手里抱着的书本,现已纷纷散落在地上。   “谢谢……”舒微轻声与路景澄道谢,眼神却在短暂地落到了他身上后慌乱移开。   路景澄身穿一件薄款的纯白色卫衣,身姿英挺,长相俊朗。脸部线条清晰流畅,却不失柔和气息。   他肤色冷白,是舒微见过穿白色最好看的人。“白衣方外人,高闲溪中鹤”,每次见路景澄穿白色,舒微总会想起这句诗。   明明每日都会想到他,可偏偏遇见他之后,又胆怯到不禁想要躲他。   摔倒在地上的沈游,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舒微的面前。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好方向撞到你。”沈游语气抱歉地和舒微道歉,“你的腿有没有事?我送你到校医院吧……”   沈游很愧疚和自责,路上有一块不小的石子。他转弯没有控制好方向,又被石子一咯,人一下慌了神,直愣愣地撞了人。   滑板撞到了舒微的小腿上,好在她穿了深蓝色的牛仔长裤,牛仔裤里面还有加绒打底裤,而且沈游及时尽力偏转了方向,使得滑板没有硬生生地撞到舒微的腿上,减轻了不小的冲撞力。   “不用了,没有那么严重。”舒微摆手婉拒,没有忘记自己还要赶着上课,弯腰捡起一本之前散落在地上的书本。   蓦地,另外一本散落在地上的古代文学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   酒红色的书本封面,少年骨节修长的手指和弧度突出的虎口,看得舒微不禁微怔一瞬。抬头望向帮她捡书的少年,他眼尾上扬,眼睛澄澈似有光芒,仿佛能拢住人心,一如往昔旧时光里的模样。   舒微稍垂眸,眼睫不受控地忽颤了一下,然后她听见自己又和路景澄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漫融在春日的晴朗阳光中,藏着少女多年的隐晦心事。   “我天,微微,你的腿怎么回事?”俞琳一见门便瞧见舒微左腿上的一条深紫色的淤青。   舒微低头弯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是蛮可怕的淤青。   “没事。今早赶着上课,没仔细看路,和一个踩滑板的男生撞在一起……”   俞琳走近关心问道:“有没有去药店拿些消肿祛瘀的药?”   舒微笑说:“只是相当于磕了一下桌腿,过两天自己就能好。”   到了晚上十点多,大家都在宿舍。舒微和孙欣菲两人凑坐在一起看英语老师推荐的《老友记》,边看边笑边讨论。她们一个喜欢钱莫,一个喜欢双R。   两个人正看在兴头上,一直躺在床上刷手机的葛梦雅,忽地从床上惊坐起,朝着下面在看视频的两人,大声说道:“微微,学校表白墙有人找你,好像要和你表白!”   舒微正拿着水杯喝水,听见葛梦雅的这句话,直接被水呛着,害得她连声咳嗽。   孙欣菲见状,边帮舒微拍着后背,边扭头问葛梦雅:“表白墙?找微微表白?你快详细说说。”   “是物理学院工程力学专业的男生投稿的,说是今天早上赶早八,因为他滑板没有掌握好方向,差点撞倒了一个中文系的女生,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还说不知道有没有认识舒同学的人,想要加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和她道歉。如果能交个朋友就更好了,早上因为要上课所以匆匆离开,他很内疚……”   “白卫衣,深蓝牛仔喇叭裤,中文系姓舒的同学,这就是微微呀。”葛梦雅复述一遍。   表白墙有时也有寻人的情况。   舒微松了口气,不是表白,寻人而已。投稿的那位男生知道她姓舒,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   她想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每次偶遇路景澄之后,舒微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默默“复盘”每一个瞬间,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今天也是如此,早晨偶遇路景澄的场景,已被她回想过不知道多少遍。   是他告诉那位男生的吗?   早上舒微坚持没有大事,不用去校医院,也接受了男生的道歉。彼此又都要赶早八点的第一节 课,因此没有时间多言,两相散去。   舒微看见通讯录有添加好友的申请,沈游备注了姓名和来意,说是想问一下她的伤势,他很抱歉。   秉持着将事情彻底讲清楚的原则,舒微选择同意沈游的好友申请。   通过了好友验证,沈游的消息几乎是立即发送过来。   沈游:舒微同学,早上的事情抱歉。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舒微惊讶沈游居然知道自己的全名,她斟酌着回复消息:今早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只是有一点淤青,过两天自行便消去了。   表白墙寻人,这真令她有一瞬的惊惶。   沈游:我买了祛瘀消肿的气雾剂,方便送给你吗?你不用下楼取。一起聚餐的人中正好有朋友,和你在一个宿舍楼。她说可以帮忙带给你。   舒微:不用,我们宿舍有祛瘀的药物。   她再和沈游解释,她之所以看见消息后,添加他好友,是因为想要告诉他不用担心,她一点问题都没有,请他放宽心。   沈游坚持:可是,我已经买了。而且因为今早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内疚,今天上课都在走神。   后面还跟着发了一个表示“内疚”的表情包。   舒微看了沈游的消息,想了想,如果不答应他,恐怕他也会一直有心事,只能答应说好。   舒微:会不会太麻烦你朋友?   沈游:没有,她主动说帮忙带给你。   沈游和她说今晚会让朋友把药带来给她,所以舒微洗漱完一直在下面等着,没有爬上床。   学校没有规定熄灯时间,不过晚上十一点宿舍楼大门统一准时落锁。距离十一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宿舍的门被敲响,舒微急忙起身跑去开门。   “舒微是这个宿舍的吗?”一位容貌精致漂亮的女生,站在宿舍门口问道。   她穿着法式白色碎花修身连衣裙,许是因为夜晚气温低,外穿着一件棕色美式夹克外套。   这件夹克外套,十分眼熟,是路景澄一直很喜欢的潮牌,以专门设计复古钢印oversize棒球夹克外套而具有名气。   路景澄在高中就一直穿这个牌子,每年的春秋新款他都会穿。高中有喜欢他的女生,爱屋及乌也跟着他买这个牌子的衣服。   这个潮牌有一个特点,虽然分男款和女款,但是女款和男款没有什么区别,一模一样的版式和设计,只是在尺码上面有差别。   不是情侣服的品牌,但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穿了同款的衣服,有着望不穿说不清的暧昧。   中学时代的纯真感情,细腻的小心思,是藏在心里的暗自快乐。   舒微高二那年用压岁钱也买过一件这个品牌的夹克外套,自己偷偷买的。只不过一次都没有穿着出过门,连妈妈都不知道。那件夹克外套,一直都被她放在自己房间衣柜最下面最里面的位置。   林思然身上的这一件是男款尺寸。   舒微回道:“我就是舒微。”   沈游说的那位朋友,原来是路景澄的女友林思然。她应该想到的,早上他和路景澄一起上课,像是同学或朋友。   林思然红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沈游是你朋友吧?我们今晚在一起聚餐。我男朋友要送我回宿舍,所以我顺路帮忙将药带给你。”   作者有话说:   注:白衣方外人,高闲溪中鹤。——李群玉《赠方处士》。   (身穿白衣不被尘世垢染的人,清高闲适好似溪水中玩耍的白鹤。) 第3章 山月   舒微接过沈游帮她买的药品,和林思然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林思然点了下头,握着手机转身离开。漆皮鞋的鞋跟欢快地踩在走廊地板上,“咯哒,咯哒”,声音清脆透亮,似合她今日的雀跃心情。   舒微退回宿舍,听见床位靠近门口的葛梦雅疑惑问道:“我怎么听见林思然的声音?”   “她说撞我的男生是……她男朋友的舍友,请她帮忙将药带给我。”舒微打开药袋,袋子里面的东西不少。   两盒云南白药的气雾剂,消肿化瘀的药膏和胶囊,还有……一个小时候吃的那种大大的五彩圆形的棒棒糖。   舒微打开手机的照相机,拍了一下药袋,将图片发给沈游,告之东西她已经收到了。   照片刚发过去,上方界面立即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游:吃饭的地方大堂有骗小朋友的各种棒棒糖,有朋友顺手拿了。药苦伤口疼,拿了和药一起送你。   白色的对话栏中是长长的三行半字,极快地发送了过来。   舒微相比之下慢了许多:谢谢你。道歉和药品,我都收下了,你不必将今早的事情放在心上。祝你学习进步。   沈游的话有很多可以接着说下去的有趣话题,一来一去可以继续聊下去,但舒微只是礼貌疏远回复,回答字数也不少,不过想要结束话题的意图十分明显。   沈游看到舒微的回复,感觉到女孩的客气疏离。正叹着气,宿舍的门被推开,扭头看见路景澄从外面回来。   “送女朋友回来了?”   路景澄微耸了下肩膀,算是回答了沈游的话。   “你对你高中同学了解多少,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沈游问路景澄。   路景澄拿手机的左手稍顿,随后视线落在沈游身上,轻笑开口:“你说舒微?”   “要不然呢?”沈游大方承认。   路景澄懒散地向后倚靠着椅背,双手抱着手臂,眯起了眼睛,微仰头思考。看样子真的用心思索回想高中时期关于舒微的事情。   很快,路景澄放弃了回忆,因为他爱莫能助。   “我高中转学到了南安,高二才到学校上课。那时已经文理分班,我理科部她文科部,对她了解不多。她……学习挺好,月考后级部开会,经常被迫被主任叫上台分享学习经验。”   沈游听了路景澄的回忆,来了兴趣:“为什么说被迫?”   “次次上去要说大致相同的话,你说是不是被迫?”路景澄语气慢悠悠的,漫不经心地抓了烟盒,起身到外面阳台抽烟。   路景澄听见沈游也出来抽烟,点完烟后,将打火机扔给沈游。   沈游点了火,和路景澄一起弓着身靠在半露的阳台抽烟。   “这么说你经常和舒微一起上台发言了,那你们……讲过话吗?”   路景澄双臂搭放在阳台的栏杆上,目视前方像回想了许久才笃定道:“没什么印象。说过一两句吧?应该也就礼貌地点头说个名字。”   对于舒微,他最直接清晰的记忆,她是南安一中他们这一届文科部的第一,几乎没有失过手。   他高中的班主任找他聊成绩的时候,偶尔会提到文科部“舒微”的名字,说文科部的第一没怎么易主过,怎么他的理科部第一经常被别的班的谁谁谁抢走。   再问他为什么语文卷子上的名句名篇默写一句不写,为什么现代文阅读第二篇一题不做,为什么作文字数要求800字,他全篇的最后一个句号恰好点在800字提示线,多一个字都不写。   思至此处,路景澄又想到一点,他嘴角咬着烟,微侧过身对沈游说:“她作文写得不错,月考后语文教学科的老师会挑几份高分作文,一起复印发给我们。……嗯,我记得字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书法。”   沈游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难为他这个兄弟了。   “哥们尽力了,绞尽脑汁也就想到这些。”路景澄左手轻掐着烟,站直了身体,颇无奈地轻笑说道。   到南安上学那两年,他除了课堂上听讲学习以外,下课后心里只有篮球馆,少有沉下心复习的时候。本质上和舒微这样能沉下心读书的同学,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交集。   “我最初的本意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舒微有没有男朋友。结果你……” 说的全是学习。沈游声音中皆是笑意,“这是我见你谈高中学习最多的一次。”   路景澄兴许也是觉得沈游说的没错,微压低着肩膀靠着栏杆,看着宿舍楼下的几盏路灯,浅浅地哼笑了声。   此时恰好屋内的舍友袁石,开了阳台的门,探出半个脑袋:“景澄,你有电话。”   “你想问的我不知道,你要不直接问她本人吧。”路景澄拧了烟,拍了拍身边沈游的肩膀,迈步进宿舍接电话去了。   -   寒假放假结束回来,刚放寒假在家抢的英语课,因为老师出国进修还没有回来,耽误了两个周。三月下旬,舒微和孙欣菲才上了下学期的第一节 英语课。   不过,孙欣菲前一天感冒着凉,早上没能起得来。   靠前的座位又太过显眼,舒微在靠后的座位,占了两个位子,以防孙欣菲来晚了,找不到座位。   哪里知道老师第一节 课突然点名,舒微赶紧发微信问孙欣菲,大概什么时间能到。   孙欣菲说还在宿舍。   如此一来肯定是赶不上老师点名。   讲台上面英语老师开始从名单最上面开始叫名字,名单按照当初抢课的先后顺序排列,念名字的速度很快,点名很快过了一大半。   舒微的第六感感觉快要到自己和孙欣菲的名字区间,她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葛梦雅之前教的方法。   “舒微。”英语老师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名单念名字。   舒微语气停顿了两秒,压低了声调,轻声答:“……到。”   紧接着中间讲台上又喊道:“孙欣菲。”   “到。”舒微声调微扬,尽力声音明快地回答。   “陈实菘。”老师继续点名。   ……   舒微心虚地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终于算是舒了口气。   人做了亏心事以后,心里总会觉得周遭有旁人的目光注视。舒微眼下就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刻意忽略掉,安慰自己只是她多想了。   路景澄和沈游准时准点踩着上课铃声,从左后方的门进了教室。才在近处倒数第二排坐下,听见讲台上的老师说要点名。   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也知道两个人的名字应该在最后。他俩寒假记错了抢课时间,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未满课的老师,这才赶上英语选课。   直到听见“舒微”的名字,沈游循声向女生应答的方向望去,看到舒微穿着米白色的毛衣,纤细笔直地坐在右前方的座位,绾了一个发髻,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肌肤。   干干净净,给人岁月静好的观感,像一株清水百合,沐浴在微尘的阳光中,有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随后却见她,扬高声调,清脆动听地替一个陌生的名字答到。过关以后,又好像是手掌抵着胸口,可见似乎是松开了口气,是他没有见过的灵动模样。   沈游忍俊不禁,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路景澄好像也留意到舒微的“伪装”,又好像不是看她。   舒微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会在英语课严格要求自己,也会监督孙欣菲同学准时到课。   忽然又想起要和孙欣菲说一下情况,赶紧抓起英语课本旁的手机,给孙欣菲发聊天消息。   “路景澄。”   纤细的手指正在聊天界面的对话输入栏中打字,倏地耳朵听见路景澄的名字,不禁顿时停住。   “到。”被喊道名字的男生应说,音色清越,能听出他一向漫不经心的从容自若。   声音似乎从她左后方的不远处传来,舒微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稍低着头看着书本,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天底下竟有这么碰巧的事情。   高中两年,她从来没有和路景澄在一个班级中上过课。记得当年高二下学期毕业证资格考试,文科要上理科的物化生,理科要上文科的政史地。   级部文理学科的老师们,既要交叉着在各部上课赶完资格证考试的进度,又要同时兼顾正常的学期教学进度,忙到分身乏术。   一般每个老师带两个班级的教学任务,他们便将两个班级的资格考试学科,合到一个班的教室一起上课。比如舒微她们班的那段时间的物理课,是和隔壁(15)班一起上的。   舒微的同桌姜丽丽和她抱怨过,她在(2)班的高一同桌搬着椅子去(1)班,和路景澄一起上政史地,还故意坐在路景澄的课桌旁边。   这段时间她耳听路景澄的事迹越发得多,到她们班的上物理课的老师,是教路景澄他们班的李胜老师。李胜老师言语间是止不住对路景澄的夸赞,说他教书这么多年,路景澄是唯一一个解题比他快的学生。   舒微没有回答姜丽丽的话,继续看着令她两眼一抹黑的电磁场中的双电源模型。   只是她心底知道自己的暗恋,有多入迷,单单旁人提起路景澄的名字,她的心就兀自跳动不停。   “不过,杨怡歆她上完课很抑郁。”姜丽丽说到此处,由先前的忧愁郁闷转为略幸灾乐祸的语气。“她要给路景澄递情书,却发现人家在帮女友做地理作业。”   高二下学期她们就开始了一轮复习的预热,公认最难的“地球运动”部分,被提上日程。   “路景澄可真厉害,一个理科生帮文科生做地理卷子,而且据说他帮那个谁做的地球运动那张试卷得了满分。舒微,我记得你是不是还错了一个时间计算的题?”姜丽丽喋喋不休地在舒微耳边说道。   舒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从物理书上面移开,想要看看窗外的明亮景色,却看见一整面空旷漆黑的黑板,像要倾倒压在她心上的巨石,她胸口有些堵闷。   她想,物理真难,她就算天天熬夜做成堆的卷子,也永远都学不会。 第4章 山月   大学英语是公共大课,外国语学院的所有英语老师都会带课。全校接近二十几个学院,和路景澄一起选到同一位英语老师的课,是舒微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英语老师说本学期有四次小组作业,大家可以自行组成小组,每组4到6人。   舒微在手机和孙欣菲商量,是不是和上学期英语课一样,看看有没有同专业的同学,组成一个小组。如果没有同专业,那就再问问其他专业的同学。   英语课中途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孙欣菲说她等到课间会从阶梯教室的后门,偷偷溜进来。   舒微微伸直脖颈,看讲台上的老师在和学生们交流,她侧身朝后看着自己近处教室右边的后门,果然见孙欣菲从外面向内探头观察室内情况。   舒微扭头看了讲台一眼,赶忙朝后门口的孙欣菲招手。孙欣菲飞一般地跑进教室,闷头冲到倒数第三排舒微坐着的排桌。   舒微向内移了一个座位,将外面的座位让给孙欣菲。   “我在教室外面站了半个多小时。”孙欣菲累到趴倒在桌面,“微微,我下个周一你要是还叫不起我,你接盆水直接倒我床上,把我整个浇醒。”   舒微将自己上课做的笔记和课本,推给孙欣菲,抿唇笑说:“你是能醒,然后起了以后追杀我。”   “我怎么舍得追杀你呢,除了我手机壁纸的男人以外,我最爱的就是你了。”孙欣菲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表示自己对舒微的爱意,而是为了向舒微展示她新换的手机壁纸。   舒微认真多看了几眼,不禁讶然感慨:“你昨天给我看的还不是这个男生……”   孙欣菲嘻嘻笑说:“昨晚新追了一部古偶剧,男主角可太帅了。”   舒微含笑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评价:“善变的女人。”   孙欣菲为了安利手机壁纸上的男生,打开某视频软件,拉着舒微短暂追几分钟古偶剧。   “舒微。”   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略微熟悉。舒微和孙欣菲都应声转头,发现是沈游,他一个人。   “沈游?”舒微不确定地喊出名字。   沈游听见舒微喊出自己的名字,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是我。”   “没想到这么巧,我们选了相同的英语课。”沈游拿着手机,在后面的座位坐下。   舒微含笑点头,笑容很礼貌客气。   “老师说课堂作业以小组的形式完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找人组队?”沈游的目光自然地也和孙欣菲碰了下,又转向舒微。“我给你发了微信消息,看你一直没回,所以来问问你。”   沈游个子高,明眸皓齿,爱笑仗义,人际交往中属于自来熟的性格。   舒微闻言转身拿过自己的手机,这才看见屏幕上面20分钟以前,沈游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组作业小组,他和朋友一共两个人。   “对不起,上课手机调静音,放在桌洞没有看见。”舒微语气抱歉。   她不想上课因为突然跳出的消息分心,每次上课老师正式开始讲课以后,她都会把手机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刚才这一堂课,在收到孙欣菲到了教室外,等课间溜进来的消息之后,她便直接放在桌洞里,下课后又和孙欣菲说话到现在,没有看到沈游发来的消息。   沈游一直在等舒微的回答,却一直没有等到她的回复,所以决定走过来当面问问她。   “我们还没有找小组。”舒微如实回答,想到沈游发来的消息又问道。“你要和我们一个小组吗?”   沈游说是,“还有我朋友,路景澄。上次我差点把你撞到,幸亏他扶住了你,你应该还记得吧。”   舒微看了沈游的消息以后,心里便大约能够猜到他说朋友,指的是路景澄。   心情很复杂,想和路景澄一个小组,也不想和路景澄一个小组。想和他更熟悉,又怕自己更加着迷无法自拔。   舒微看了看孙欣菲,想要征询她的想法和意见。孙欣菲丝毫没有异议,立马点头说:“微微,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孙欣菲在心里祈望舒微不要拒绝沈游的小组邀请,她想和路景澄一个小组。   看帅哥,心情会变好。   “那好,我们一起组小组吧,我和欣菲我们有两个人。”舒微总结了一下她们的情况。   沈游站起身,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之前的座位那边走。   舒微见沈游把手机遗忘在桌子上,喊他:“沈游,你的手机忘记拿了。”   “我喊路景澄过来坐。”沈游笑说。   舒微听见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不是她的,而是身边坐着的孙欣菲。   “校草路景澄?辛德瑞拉,我没做梦吧?”孙欣菲顺着沈游的身影,看见不远处的路景澄,瞳孔瞬间放大,她拉着舒微的手腕,让她帮忙掐自己,以证明她不是在梦中。   孙欣菲和沈游一样,都是自来熟的性格,路景澄和沈游将座位移过来后,她很大方地打招呼,介绍姓名。   舒微也只好转过身,目光看向路景澄,一本正经地说:“你好,我是舒微。”   “路景澄。”路景澄回头视线迎上舒微的目光,眼眸清亮如澄霁,声如鸣玉。   路景澄讲话应答向来随意而为,声调从来是漫不经心的低沉。父母感情破裂以后,他行事肆意张扬,却在言语上懒惰起来。但其实他的音色十分清越。   喜欢的少年忽然不设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颗心会砰砰直跳,根本控制不住。   可是当真正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一刻心脏却骤然而止,压根听不见心跳声。周围喧哗吵闹的课间教室的声音,也变得静默,连同着画面都模糊了起来。   可这样的对视,太容易泄露心事,走漏风声。   舒微轻轻点头,礼貌回应路景澄的介绍,而后目光移开,转过身看英文课本。   身旁的孙欣菲还在和沈游讲话,似乎在问沈游他是哪个班级,沈游说是工程力学强基班。   孙欣菲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强基班?诶,你们刚开学是不是和英语专业办过联欢晚会?”   “你们也去了吗?”沈游声音中带着些许惊讶,那次联欢晚会办得挺热闹,来了很多专业的同学。   “没去,微微要去社团值班,我也就没去。”孙欣菲回答。   孙欣菲说完,也到了上课时间,她转过身上课,谈话结束。   路景澄坐在身后,舒微整节课后背连椅背都没有碰过,手心里沁了一层薄汗。进入属于他的近属范围内,她的心便如擂鼓,满心都是紧张,被扰乱注意力,无法专心听讲和思考。   课程中段,听见沈游压低着声音说:“林思然来问我,你为什么一直没回她消息。”   路景澄没有回沈游的话,但听见手机碰到桌面的声音,排椅连着后面的书桌,感觉得分外清晰。   非礼勿听,舒微提醒自己。   临近下课的时候,老师提到让已组成小组的组长,课间留一下,她需要记录小组成员名单。毫无疑问,这项艰巨的“使命”,众望所归地落到了舒微的身上。   “欣菲,如果我五分钟内回不来,你就先去崇文楼占位子。”舒微去讲台前,叮嘱孙欣菲。   讲台上面人头攒动,半天不见下来一人,事情好像比想象得麻烦复杂。   孙欣菲点头说好。   春日的阳光从教室侧面的几个玻璃窗流泻而下,清澈明亮。阶梯教室从上到下,是宽宽铺展的台阶。   舒微念着时间紧迫,步伐快了几步,一层一层跑下台阶的时候,身后扎的马尾随着她纤瘦的身形而轻微摆动,撩拨注视着的少年的心。   因为孙欣菲还在前面,沈游不舍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们下节有课的话,可以先走了。”孙欣菲收拾好书包以后,见沈游路景澄两个人还没有走说道。“有什么事情,微微肯定会发消息告诉我们每个人,她特别负责细心,这个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游微笑点头,他没有这个顾虑。只是下节课要在尚理楼上常微分方程课,距离这儿有些远。   他转头看向路景澄,后者早已收拾好了课本和笔,身后背着某运动品牌黑色的单肩斜挎包,好整以暇地来回转着手机闲玩。   “等她一起吧。”路景澄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没有起身的意思。   舒微是为了整个学习小组去找老师,而且被选为组长,说白了要做出力不讨好的工作,他们先走不厚道。   英语老师交代了一些事情,多数是上课时已经强调过的事项。舒微登记好小组成员名单以后,急忙一路跑上来拿背包,没有想到路景澄和沈游还在。   舒微愣了下,想着他们应该是因为小组作业的事情。   “名单已经报给老师了,关于小组作业一个月一次,以ppt和上台展示为主,计入期末考试成绩,一共四次占总成绩的40%。”舒微尽量言简意赅,目光多在孙欣菲和沈游身上徘徊,只在中途看了路景澄一次。她是真的害怕和他对视以后,脑袋断片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以致在大家面前失态。   她看着孙欣菲和沈游的时候,余光能感觉到路景澄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在听她转述的课程作业要求。   “剩下的详细要求,老师说会发到咱们的大班群里面,我们都不要忘记看了。”   她的书包欣菲已经帮忙将课本和文具装好,舒微说完拿过书本要走,忽然听见一旁的路景澄出声说道:   “我们也建个群?”   这个建议十分合理,小组成员学习交流便捷又省时。舒微在讲台上听到老师的要求,想着要建个群,不过她斟酌着不知道在何时说这件事情。   路景澄开口提议,解决她一个难题。   “好主意,我来拉你们建群。”三个人的共同微信好友沈游说道。   舒微被沈游拉进群聊中,看到了其他三个人的头像,沈游和孙欣菲的她认识。   余下的那个黑色背景中“爱因斯坦吐舌头”的经典照片,是路景澄的微信头像。 第5章 山月   英语课后,在崇文楼上现代文学课。   孙欣菲和俞琳在宿舍群里聊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靠近舒微说道:“我真没想到路景澄那种又帅又拽又冷的人,会用那么搞怪好玩的头像,反差好大。”   她还以为路景澄会用那种背影风景照,或者是狂拽帅气的动漫头像。之前看见过几个系草院草的头像,都是这种风格。   “不对,那张照片也挺符合路景澄的性格,冷幽默。”孙欣菲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和评价。   舒微随着孙欣菲话,回想了一下爱因斯坦吐的那张照片,微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高二下学期,她和姜丽丽做同桌,有一次姜丽丽给她看过路景澄的社交账号的头像,也是这张照片。   后来上网检索过,爱因斯坦的这张照片是他在72岁的生日庆典拍摄。摄影师想要他对着镜头微笑拍照。老人家当时已经很劳累,笑了很多次,他出人意料地冲着镜头吐了下舌头。   据说爱因斯坦本人,也很喜欢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打破了人们对科学家的刻板印象:严肃认真,不苟言笑,成为非常经典的一张照片。   那么路景澄呢,是不是也有旁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中午和葛雅梦、俞琳汇合,一起在观荷园餐厅吃午饭。   “你们和路景澄一个学习小组?”俞琳和孙欣菲说着话,声音突然拔高了两分。“这是什么运气?”   英语专业是全校唯一不需要上大学英语这门课的专业。   孙欣菲拉着俞琳的胳膊感叹:“我今天算是近距离看见了路校草的脸,五官没有一个不在我的审美点上,又帅又有腔调。……我算是理解林思然那么高调炫耀男朋友的原因了,给我我也炫耀。”   “帅气还有腔调,这一点我赞同。我之前就说了,帅哥很多,但独特气质的很少。腔调和气质、性格有关,这要求就高多了。”俞琳说着用筷子叉了舒微一个茄盒。   舒微正愁剩下的两个茄盒怎么办。   “不过,我听说他交女朋友的频率有点快,挺花心的。”俞琳又说。   孙欣菲叹了口气,见舒微早就停了筷子,帮她消灭了最后一个茄盒。   葛梦雅侧头问:“微微,路景澄是因为和你是高中同学,所以和你们一起组小组吗?”   舒微忙说不是,“是沈游过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组小组,我们上次不小心撞在一起,后来不是认识了吗……”   “沈游是不是喜欢你,想追你呀?”葛梦雅露出暧昧的微笑,眼睛看向舒微说。“他可是到表白墙上寻人找你哦……”   舒微正在收拾餐盘的手应声顿住,她凝眉仔细思索说道:“他性格活泼,我心里也有过疑问,但没有去探证过这个问题。”   “我也觉得沈游性格活泼,自来熟。”孙欣菲讲出自己的看法,“哎呀,先不要管这么多,现在都是挺正常的同学交往。他如果真的喜欢微微,会表白的吧。就算不表白也会有明显的追求行动。总不能现在就亲自去问他,你这样做,是不是喜欢我啊,万一人家就是想交个普通朋友呢……”   “没错,感觉大家上了大学都比高中更注重人际交往,朋友圈也都打开了。我上学期参加了新传与播音学院举办的一个新闻技能比赛,一起比赛的其他学院的同学,很主动地来问我微信。”俞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例子接话,“虽然主动加我的同学是个很活泼阳光的女孩子……”   “你们这么说,我突然感觉我最近……”葛梦雅被孙欣菲和俞琳的话影响,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最近的经历。   “你最近有情况?!”孙欣菲瞪大眼睛,看向对面坐着的葛梦雅,与此同时还有舒微和俞琳两个人也齐齐转头看向葛梦雅。   葛梦雅面容略起羞色,支吾说道:“就上次我们班和工程力学专业联欢晚会,认识了一个男生,加了联系方式,感觉不错。不过要等我重新捋一捋,再和你们说……”   这个话题被另外的话题,很快带过去。   423的几位女生关系亲近,相处和谐。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每个人都比较能把握住相处过程中的“尺度”。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简单地吃了个晚饭垫了垫肚子,整个宿舍一起约着去汇贸中心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   周五晚上是看电影的高峰时段,看完电影回来在学校旁边的小吃街一手买了个片皮鸭卷,边谈论电影内容边吃着鸭卷,几个人晃晃悠悠地说笑着走回来,毫无形象可言,但欢快恣意。   尚未到三楼楼梯口,隐约听见有女生似是伤心委屈的哭诉声。   等到上了三楼,看见林思然红着眼睛,握着纸巾在抹眼泪,梨花带雨地和对面的女生讲话,与平日里见到那个娇丽骄傲的她判若两人。   开了宿舍的门,俞琳按开灯,舒微跟在它身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说笑了一路,现在有些累。   “好累啊。”孙欣菲身体旋转了一圈,跌倒在她的椅子上面。   俞琳笑话她:“这就累了,等到这学期体测跑八百,你怎么办?”   她这话,孙欣菲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招得舒微抬起双手,抗拒地堵住耳朵,摇头说:“我不听,我不听。”   上学期体测女生800米,舒微跑了个倒数第一,勉强被体测老师拨愣过及格线的。   800米,是舒微的噩梦。   其他三个人忍俊不禁,笑着给她方法建议。   室内正说着话,外面有敲门声响起,孙欣菲高声喊道:“请进。”   宿舍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葛梦雅和俞琳的同班同学杜玲蕙探身进来。   葛梦雅看见杜玲蕙,忙将书面上面袋子里的一盒面膜,拿给杜玲蕙。   “爱你,亲爱的。”杜玲蕙高兴地接过面膜,“钱等我回去转给你。”   当舒微以为她要离开时,杜玲蕙突然开口问葛梦雅:“你们回来上楼的时候,看见了没有?”   这个问题没有指名道姓,但令人一捉摸立刻就能想明白。   “你是说……林思然?”葛梦雅问道。   “在我们宿舍门口哭了快两个小时,你们离的远关上门听不见,我这一晚上感觉像是有只蜜蜂一只在我耳边嗡嗡嗡个不停……”杜玲蕙出声抱怨,看样好像被林思然折磨得不行。   葛梦雅说:“她怎么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男朋友和她分手了。”杜玲蕙公布答案。   “啊?这么突然……”葛梦雅惊讶地说道。   杜玲蕙摇头说道:“不是。据说上个周就分手了,林思然闹的,不过后来她又去堵人挽回,你没见她这个周经常缺课……”   杜玲蕙像是和林思然积怨已久,喋喋不休地说着,舒微只好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路景澄洗漱完出来,看见沈游和袁石提着出门买的夜宵回来。   “片皮鸭吃吗,澄哥?”沈游抬了抬下巴,问路景澄。   他自己比路景澄早出生了三四个月,平日却惯常称路景澄是“哥”。   路景澄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   “老袁,我说什么咱们宿舍除了我,他们两个哪个值得做兄弟?”沈游撇了撇嘴,意有所指地感叹。“高部长天天忙事业,学长跑了他在外联部扛大旗,眼里只有事业没有兄弟。澄哥呢,不是去实验室就是有约会,我俩勉强算个同桌,没有真感情。要说真感情,还得是和老袁你。”   路景澄听了扯了扯嘴角,走到桌椅前坐下,坐姿散漫慵懒。   袁石扔了罐啤酒给路景澄,后者摆了摆手说洗漱了今天不喝,转手转扔给沈游。   袁石问:“游子,你对于‘真兄弟’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没事业也没爱情,和我一样‘孤家寡人’一个。”沈游启开易拉罐拉坏,喝了口啤酒,开始胡说瞎掰。   袁石独自回味了沈游的话,语气犹豫着说道:“那你可能很快也会失去我这个‘真兄弟’。”   路景澄听后没忍住扑哧声笑了。   “我靠。”沈游愤然回身喊道,“袁石,我说你最近为什么经常对着手机默默发笑,原来是你大小伙子怀春呢。”   路景澄笑到靠着椅背的肩膀都在颤抖。   这边的路景澄笑得过于嚣张肆意,沈游转而指责他没有兄弟情。   “兄弟什么都是假的,只有DOTA才是真的,我今晚一定要大胜几次。”   路景澄没理,过了五分钟,沈游愁眉苦脸地靠过来向他虚心请教:“想要和女生聊天,什么话题合适?”   路景澄一脸茫然不解,沈游骂了自己一句,“忘了,你澄哥哪里用着想这个问题。”   沈游坐回原位,拿过手机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看了路景澄两次,最后到底没说。   “有话就说。”路景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   沈游也觉得这条消息挺莫名其妙:“林思然给我发消息说,因为和你分手了,所以要把我删掉。”   路景澄无所谓地哂笑道:“这她自己的事情。”   “真分手了啊?”沈游扭过头问路景澄。   路景澄在玩某款老少咸宜的消除游戏,说话间隙听见欢快卡通的一声“unbeliveable”。   “上个周的事情了,你不是知道吗?”路景澄声音平静,不见波澜。   林思然要他陪着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然而他提前和舅舅苏清棋约好了吃晚餐,没办法陪她。林思然对他的行事不满说了分手,而他也没有挽留。   他一向不会挽留别人,谁想要离开,离开就好。 第6章 山月   上周周五,林思然说她周六有高中同学聚会,想要路景澄陪她去参加。这样的场面,去了不过是上演恩爱缠绵的感情戏码。虽然枯燥无聊,但反正演得挺多的了,他心里也无所谓。   可偏偏在前一天,舅舅苏清棋给路景澄打电话说,他周六从南安回嘉北市办事,舅甥两人一起吃个饭,外婆还特意亲手做了青团,让他带回嘉北给路景澄。   路景澄答应说好。   他在这世上没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除了外婆,舅舅苏清棋是最亲的亲人了,可以说是他的家长。   林思然与他说周六高中同学聚会的事情,路景澄便说了有这件事,所以不能陪她去。   林思然当即抱怨说:“可是我都和高中同学说了你会去,你不去我怎么办呀?我前几天问过你这个双休有没有时间,你和我说你有时间。”   路景澄掀起眼皮,看了林思然一眼,语气确有歉意:“你们几点散,我看能不能过去接你。”   那天林思然问他双休日有没有时间,他说暂时来看有,但要周五再说。   “路景澄,我说了我都已经和我高中的朋友们说好了。”林思然心里全都是她在高中朋友面前,出尔反尔的丢面子的事情,一时之间没经过思考口不择言说。“你舅舅的公司不就在嘉北嘛,反正见面也不难,你们吃饭不能改个时间吗?”   路景澄从鼻腔内哼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他从来没告诉过她关于家人的事情,她还知道他舅舅的公司在嘉北市。   “我……我关心你嘛。”林思然心虚地避开了路景澄的眼睛。   路景澄薄唇噙着一丝笑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林思然见路景澄这样的反应,顿时又羞又怒。   在羞怒之下,她不禁开始翻起旧账:“上次你们班和我们班联谊,你就不愿陪我一起参加。你就算不明说,我也能看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联谊晚会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路景澄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   路景澄斜咬着烟,静静地听着对林思然的指责,春夜的寒风将他的发丝吹乱。   缭绕的细长烟雾蜿蜒着上升,白灰色的烟雾在黑夜中似是割裂夜色的一道裂痕。   再后来林思然指责说他没有认真对待这份感情,说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一直都在潦草应付她。她不是没有男生追,他不想处那就分手。   路景澄安静地听完林思然对自己的指责,手指间的香烟也燃尽,他点头同意了林思然分手,如同寒假开学前答应和她在一起时,那般漠然冷淡。   分手不过两天,林思然反悔联系他,电话微信轰炸不停,在宿舍楼下堵他。而他获得教授批准,破例提前半年进实验室,大多时间泡在实验室,没有应付她的精力。   至于渣男和烂人的说法,他认了。反正他们路家活着的没一个好人,路文洲生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   周六整个宿舍睡了一个大大的太阳觉,醒来以后直接结伴到禾园吃午饭。   餐厅里面已经汇集很多人,周六上午有许多上课的班级,423宿舍来到禾园错过了吃午餐最好的时机。   四个人先找好座位,孙欣菲和葛梦雅说要去一楼西窗口吃麻辣烫。   “微微,你要排哪队?”俞琳站在禾园的横排窗口,大有点兵点将的架势。   舒微头都没抬,低头从针织毛衣外套口袋掏校园卡,声音清扬好听:“我要吃糖醋小排!”   “好,我和你排一队,我也想吃这个窗口的椒盐肉片。”俞琳拉着舒微的手,两个人去排队。   舒微跟在俞琳身后站定排队,她们前面大约有五六个人。ͿŜƓ   一转眼看见右斜前方两人位的路景澄,浅棕麂皮绒夹克,修身又利落。路景澄背对着排队,可是舒微一眼就认出是他。   他的身影深深烙在她的脑海,连同着南安一中的梧桐和苍柏,那是她高中生活最鲜亮的色彩。   临近窗口,看到糖醋小排所剩无几,最多也就两人份。舒微默默祈祷前面的几位都不要点糖醋小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前面的几位都没有点糖醋小排。   不过相邻的两个长队,都能够打到相同的菜。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路景澄买走了最后一份糖醋小排。   希冀落空。   舒微的肩膀瞬间微耷,翘首以盼的目光也收敛作罢。   “微微,你想吃的没了呀。”排在她后面的俞琳才发现糖醋小排的菜格空了。   舒微认命地点点头:“我换个别的菜吧。”   俞琳安慰地拍了拍舒微瘦削的肩膀,语气唏嘘:“刚刚不还有两份吗,我就回个微信的功夫就没了?”   原来还有一份半,有一个阔气的“大户”全要走了。   路景澄端着餐盘转身,眼睛随意地落到前方,目不斜视地抬步要向前走,忽而听见“微微”两个字,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最近几日他常听名字的主人。两人视线交汇,路景澄脚步未停,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舒微和俞琳说着话,视线却跟着路景澄而移动,其中也有他要了她想吃的糖醋小排的原因。没有想到,他原先都要离开了,却会忽然转过头望向她这边,并且朝她点了下头。   舒微很难说清自己当下那一瞬是何种心情,曾经多少次她遥遥观望他背脊挺拔的背影,像是追光的影子。多少次在教室外的走廊和学科办公室的门口,漠然地错肩而过,他们只是这世间最普通平常的陌生人。   高中两年她距离他最近,是考试结束主任召开年级会议,上去交流学习经验的时候。   但其实不是每次年级大会都会要求成绩优异的学生发言,她和路景澄两个人同时上台发言的次数,一共有五次。   其中三次还有其他单科第一交流发言,他们两个人坐的很远,中间隔得很远,像一条稍长线段的两个端点。   至于剩下的两次年级大会,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性格使然,舒微从来没有主动和路景澄搭讪,路景澄也没有主动与她讲话。   路景澄一向不需要主动和谁问候交好,他单纯独自站在那里,便会自然使一群人主动靠近簇拥到他的身边。   他是被人簇拥捧惯的人,是云中熠月,他的视线只会被足够耀眼漂亮的事物所吸引。而她平凡普通,不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的闪耀存在,而是一下就会被茫茫人海淹没的微淡一粟。   心中的少年光芒耀眼,她被他吸引,也因他灼热璀璨的光芒而退却,她真的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她经常羡慕那些性格直率活泼的女孩,遇见喜欢的男生勇敢主动,大胆表白。就算被拒绝心意,也坦荡开朗接受,没有遗憾,然后邂逅新的故事。   而她畏缩胆怯,没有这样的勇气。   423宿舍买完饭汇合,孙欣菲看了看舒微餐盘中的两个菜,好奇问道:“咦,微微你没买糖醋小排?”   “没买到。”舒微夹了块土豆吃。ɈŞǤ   孙欣菲笑说:“我还想吃你一块呢。”   “土豆焖鸡块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舒微推荐她退而求其次买的菜。   孙欣菲抿嘴拒绝:“禾园的厨师做的土豆焖鸡块不地道。”   舒微笑说:“那等明天我们早点来。”   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后续,转眼到了周三英语课下课。   舒微在收拾背包,提起来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孙欣菲拿着手机回过头问她:“微微,梦雅在群里问,今天中午去哪里吃饭,她要提前规划一下吃什么菜。”   “我想吃观荷园的茄盒。”舒微犹豫片刻说道,观荷园离崇文楼和汇言楼都近。   孙欣菲执起舒微的手,无声地击了下掌:“可以说是灵魂伴侣了,我刚刚还在想观荷园的炸物。”   沈游和路景澄也收拾好了书本,随着舒微两人一道出教室门。沈游眼中带着笑意,,接话说:“禾园的炸物也不错。”   不料孙欣菲说:“禾园离你们求知楼和尚理楼近,争不过你们啊。等我们到了禾园,热门菜单早被卖完了。”   “啊,这样吗?”沈游疑惑地回问,不过也认同孙欣菲这话说得有道理。   “是啊,上周六我们去禾园吃午饭,微微就没能吃上她最爱的糖醋小排。”   正逢下课高峰,上课的学生们都从教室内涌出来,人潮如织。   舒微被横进来的人流,挤后一个身位,而路景澄习惯了不紧不慢地走路,本来就在后面。一时之间,两个人被人潮挤到并肩位置。   幸而未到到楼梯处,在外面的走廊,还不至于过于拥挤,肩膀挨挤到一起。   舒微正想要追上孙欣菲,听见身旁的路景澄嗓音低沉,似压着气息笑了声,笑意洽浓,语气轻悠悠地对她说道:“我说呢,当时看我的眼神,怎么带着些……幽怨?”   言语内容其实还好,可是路景澄语气轻佻又语意打趣,加之上节古代文学课,教授又刚讲了“闺怨诗”,说及其中有少女怀春,思念情人,心中生出“幽怨”之情。   舒微“唰”一下,双颊泛起灼热红意,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烫。 第7章 山月   每次来综合教学楼上课,人潮拥挤的大课间,一直是舒微想想就头痛的事情。   今天却幸亏拥挤的人潮,替她的脸红害羞解了围。路景澄的话刚说完,两个人就被人群挤着错开了半个人的身位。   舒微言语苍白地低声否认:“不是的……”   其实是的,周六那天他买走了最后一份糖醋小排。但这并非针对路景澄,她更多的是失落地去看那份糖醋小排。   课间嘈杂,走廊喧哗,路景澄没听清舒微的回答。准确来说,他听到了“不是的”,但是人声鼎沸,他误以为舒微的话不止于此。   “什么?”路景澄漫不经心地扭头问了一句,眼神随意落在身后舒微身上,恰巧见到她羞红散去,微红自然的脸颊。   女孩似是对他的话不解,稍抿唇抬眸望向他,映出浅浅的两道梨涡。   梨涡并非是在微笑的时候,才会显露。有时不知何时,不经意的一个细微的小表情,梨涡有时候会自己偷偷显添,令人观之增一分可爱俏皮。   身高差距,舒微仰头茫然地看向路景澄,轻声“啊”了声,而后再次说道:“我刚才说……不是的。”   这是她第一次一来一回,与路景澄讲这么多话,心中既惊悸又雀跃。不过“惊悸”多一些,所以与他交谈一点都不落落大方,显得有几分木讷。   舒微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满意,但也自觉这是她能做到最好的地步。她在路景澄面前,没办法随意自然地谈笑风生。   言语之间,发现和孙欣菲、沈游走散,只剩下她和路景澄两人。   路景澄不喜欢挤在人潮中,一步一步被推着下楼,便将步调放慢。后见人群越来越多,索性站在人群之外,打算等这一波人潮过去再动步。   舒微轻踮了下脚,站在楼梯口,向下面张望,见楼梯乌压压挤满了人。她贴着楼梯墙壁,心想跟着人群走。   倒也正好人群向下挪动出了一个空隙,舒微顺势随着人潮下楼。拥挤停顿的片刻,她站在一阶楼梯台阶,转身回看不远处靠近环廊栏杆边的路景澄。   来来往往下课的女生很多,经过楼梯口,目光总是会投到路景澄的身上,然后停驻多看几秒,或直接大方或委婉含蓄。   这样的场景,她在高中便见过不少。路景澄一向有这样的魅力,单单凭栏随意而立,就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他本人对此应该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会被影响。风景之于路人眼中是风景,但是风景自己心中或眼中,有自己的风景,看风景的路人不懂。   路景澄风轻云淡地双手插兜,站在环廊边,置身事外地看着呼拥而下的人群,眼眸清亮冷邃,但又好像越过人群,定格在某一点,视线没有虚实的落点。   舒微说不出这一眼,是何样的感觉,好像她永远都进入不了他的眼中。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似这人潮,从他的世界旁边推涌而过,而过而已。   舒微跟着人流下了楼,慢慢收敛好自己一点失落的小心情。孙欣菲和沈游站在一楼中间的天井等她和路景澄。   沈游看见舒微,笑说:“下课人太多太挤,一不小心就走散了。诶,我澄哥呢?”   舒微转身仰头找到三楼下楼的环廊方向,指了指说道:“是不是还在三楼,他好像要等这波人走完再下楼,确实太挤了……”   阳光刺目,只是感觉白茫茫一片,舒微看不真切。   “那不是路景澄吗?”孙欣菲放眼楼梯口问了一句。   路景澄随在人群后下了楼,前后也就慢了她半分钟多点。   当时在三楼,最拥挤的一波人潮早涌了过去,她若是不想寸步难移地下楼,稍微等会,即可不用被人挤着下楼。   可是,舒微自觉不能和路景澄一起站着等人群散去。如果路景澄单纯只是想要一个人等待,她的存在会不会令他生出一丝厌烦的情绪,他心中眼中有自己的风景,她看不到也看不懂。   舒微摸不准路景澄的心理,但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每每与路景澄相遇,她不免心花怒放而又忐忑不安,希望他看见自己,又害怕他看见自己。担心自己哪一点做得不好,却被他不经意记住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的道理,是在小学的课堂上,老师就教导过的道理。   可是,她在路景澄面前,却希望自己是个不会犯错、没有缺点的人,留给他的都会是美好的印象。   这样,就算她永远走不近路景澄的眼中,也希望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如果他偶然间从别人口中再次听到“舒微”这个名字,零星想到的是关于她美好的那份印象。   不知道,她这一点的愿望,算不算奢望?   “我们还要去崇文楼上下一节课,那先走啦。”孙欣菲拉着舒微的手,同沈游告别。   沈游点头说好,舒微也朝沈游点了头,没有回头跟着孙欣菲赶去上下一节课。   路景澄走到天井中间,眼看着舒微和同伴牵着手着急赶课的背影,与刚才在三楼楼梯口的情景相同。分明两个人一同被同伴落下,偏偏她一个人要再走一次,留给他一个被人群隔绝的背影。   “看什么呢?眼睛都看直了。”沈游看了看路景澄,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渐行渐远的那抹身影。   他是在看舒微?   沈游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听见路景澄边踱步离开,边轻声嗤笑道:   “眼睛看直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游三步并做两步跟上路景澄,试探他的口风:“景澄,你不会也对舒微上心了吧?”   “你想多了。”路景澄撇了眼沈游,想都没想径直回答。   他如果真的喜欢舒微,用得着等到现在?   沈游在一旁自顾分析:“我想你也不会,而且你的女朋友一向也不是舒微这种类型。”   对他不可谓不了解。   “我的女朋友一向是哪种类型?”路景澄颇有兴致地反问沈游。   “反正和舒微是两种类型。”沈游故意和路景澄卖起关子。   路景澄没有再问,微偏了偏头,薄唇勾了抹笑容,算是认同沈游卖关子的说法。   高一他休学在家的那个夏末傍晚,他回南安一中取高二各科课本,在校园内篮球场遇见过一个女孩。   酒红色及腰的长卷发,白色百褶短裙,浅蓝色的短袖,像被水洗过后天空的颜色。从那以后,他身边的女孩都有她的影子。   —   葛梦雅脱单了。   这成为423近日最大的新闻,因为她是423第一个脱单的人。   “天啊,梦雅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孙欣菲听闻消息后,连连感叹。   俞琳也插话说道:“欣菲,赶紧让她老实交代。”   舒微拿过一盒酸奶,随手插了一个吸管,一副等待“吃瓜”的模样。   葛梦雅说及此事,脸上表情含羞,“上次我们班和力学强基班联谊,我们俩做游戏是一个队的,这么认识了,然后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了几次,感觉性格挺合适。他昨天和我表白了……”   剩下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哇”了一声。   “所以你上一次说要捋一捋关系,是不是指他的呀?”俞琳冲葛梦雅挤眉弄眼,八卦地问道。   葛梦雅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着说“是”。   俞琳“啧”了一声,笑说:“咱们当时一组做游戏,他就格外照顾你……”   葛梦雅也跟着俞琳的话,想起那天联谊晚会的事情,她害羞地躲到舒微的身后,藏了自己的脸庞。   一直没有说话喝酸奶的舒微也不禁感慨:“所以说,班级间的联谊活动原来真的有用……”   俞琳和孙欣菲笑着附应她的话:“那是当然了”,说着觑着笑眼看向葛梦雅。   葛梦雅羞得想要拉住俞孙两人“教训”两人,无奈两人及时笑着跑开了,她转而向舒微,知道她最怕痒,笑着抱住她挠痒痒。   “哎呀,梦雅,我是无辜的……”舒微躲闪不及,力气也敌不过葛梦雅,只能被她钳制。“救命呀,哎,我错啦,呜呜……”   俞琳和孙欣菲两个人还是可靠一些的,过来抱住了葛梦雅,从她的“魔爪”下解救下舒微。   一阵玩闹之中,舒微的马尾松动,几缕柔软的发丝从淡紫色的发圈中伺机逃脱,散落在耳旁和肩膀。   舒微将发圈松开,柔顺的乌丝瞬间如瀑披散在身后,她随手扎了个稍低的马尾。   “我每次看微微梳头发,都会感叹她的发质好好啊。”葛梦雅在身后伸手顺了一下舒微的发尾。   孙欣菲也点头说道:“微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烫染过头发?”   舒微颔首说是,语气有点惋惜和无奈:“我很想烫卷发,但是读高中我妈妈不允许。高考以后,我提过一句,我妈妈也说她不建议。后来,我看了你们烫染后的养护步骤,我就退缩了……”   俞琳和葛梦雅每次洗完头发,要边用吹风机吹头发,边用卷梳仔细一点点吹干,至少还要擦两种养发产品。   美丽是需要耐心呵护的,她感觉自己在这一方面没有耐心,便选择作罢。   俞琳笑着说:“我听信理发师的说法,买了他推荐的养发护发的产品。现在我怀疑上当了,因为我发现抹一样和抹两样三样,好像没什么区别……”   大家笑成一团,说了会话,一起约定去校内美食街吃砂锅米线。   临出门前,葛梦雅忽地想起之前想和大家说的一件正经的“大事”。 第8章 山月   葛梦雅所说的正经的“大事”,是嘉北大学每年春季举办的“阳光体育节”活动。   参赛的团队人数需要7至10人,体育项目涵盖8个项目,包括四人五足、定点投篮、障碍足球、女子垫球、接力跳绳等多个项目。   活动设置范围是嘉北大学几乎所有体育场馆和综合体育中心。   这是学校每年春季固定的大型活动,也是获得大学素质拓展分的一大途径,每年组团报名的学生人数非常多。   今年举办的“阳光体育节”活动,在校医院和心理健康中心的建议下,决定添加“心理健康知识”的答题环节,将身体素质和心理健康结合兼顾。   “这个活动每年报名都很火热,我和袁石想一起参加,所以他回去发动他宿舍的兄弟们,我回来问一下我的好姐妹你们。”葛梦雅把在观荷园餐厅外领到的宣传手页递给大家看。   “能加第二课堂分,我没问题。”孙欣菲首先举手说道。   俞琳八卦兮兮地说道:“袁石的舍友,有没有帅哥啊?”   葛梦雅心领神会地拍了下俞琳肩膀,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袁石的舍友有路景澄哦!”   舒微眼睫微微颤动,她敛眸继续看着活动宣传手页,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有时候太大了,有时候又很小。   俞琳直接一拍大腿说道:“参加。”   “只不过,我还是要声明,袁石和我说,其他舍友应该没问题,但是路景澄没把握。”葛梦雅将袁石的原话尽数传达。   舒微感觉路景澄不会参加这种活动,南安一中每年都有文体活动,他从来不曾参加过。就算当观众,也是来待个开场,随后早早离场,不见他的踪影。   舒微打小不擅长体育项目,所有的田赛径赛、球类运动都不擅长。每年的运动会,她都是被班集体予以信任的广播稿件优秀撰写选手。   “我的体育水平,你们应该都知道,。”舒微无奈地笑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当后勤志愿者,送水拿东西……”   她其实是想参加的,这么大型的活动,一定很热闹有意思。不过,她不想拖报名团队的后腿。当个“编外人员”,帮他们拿个东西,或者加油,这个她是很乐意的。   “没关系,微微不是有心理健康知识答题吗?这个环节很需要你呀。”孙欣菲过来摇晃着舒微的手,真心希望她也参加。   葛梦雅和俞琳也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希望舒微和她们一起参加。   “组队的人员是7到10人,反正我们人数也不满,大家一起多好。”葛梦雅捏着宣传手页,为舒微分析组队情况。   空占一个名额,白白跟着大家拿学分,这一点总归是不合适。   “微微,你先不要想这么多。我们一起报名,不合适的话,后期还可以改动。这么多项目,肯定人越多越好。”葛梦雅拿定主意说道。   舒微答应说好,舍友们已经如此说,她再犹豫不决亦或执意拒绝,有些不近人情。而且到报名截止日期之前,名单还可以改动,还有一个周的时间。   大家商量好以后,组建了一个群聊,一共七个人。   路景澄不在群里。   沈游在群里,看见舒微和孙欣菲的头像,应该也是很吃惊,@她们两人说:这也太巧了吧。   孙欣菲:太有缘分了。   舒微:+1   沈游可以称得上路景澄的首席发言人了,他在群里说:澄哥周末不在宿舍,发了消息他应该还没看到,等他看到消息再说吧。   袁石:我们很需要他!定点投篮,分别定五个点,要求十五中六,除了澄哥没有人能做到了。   高子渊:@沈游,你去求他。   沈游:兄弟,一起。   阳光体育节的参赛项目很多,需要保证每个项目都有人参加,袁石和沈游又找了两位同专业的同学。   路景澄一直都没有加入群聊。   路景澄参不参加,舒微都是要参加的。因为后续了解到阳光体育节的项目中,有一项她可以参加的项目:踢毽子。ͿSɢ   上小学起,除了跳皮筋以外,这是唯一一项她擅长的体育项目,算是挺难得的事情。   423宿舍下午下课和周末经常会到操场上去练习。   操场上每天练习四人五足、跳绳踢毽和垫球的人很多,大家纷纷感叹学校开办“阳光体育节”的目的达到了。   开赛前一周,需要确定最后的报名名单。路景澄是在那时候加入他们的群聊。   开赛那天是周六早上七点半,大家在中心体育馆集合,整个露天体育场中间的草地上站满了人。   前天落过一场大雨,天空从昨天开始呈现出空明清澈的水蓝色,一片片如烟的云霏像温柔的水波覆盖着澄澈的天空。   春日清晨,空气清新。舒微站在操场中间的绿荫草地,呼吸之间可闻到一丝丝青草木的芬芳气息。   这样的春日清晨,草木也在天地间贪婪地呼吸。   美好的春日早晨。   开幕仪式前,袁石和高子渊拿着手中现分的赛项手册,一一安排项目。   “舒微你踢毽子是吗?”高子渊将赛事手册递给舒微看,言语间有为难。“这上面写着团队接力或者单人踢够100个,不知道你一个人可不可以?”   舒微依言看了看手册,没有时间限制。团队接力的话出五个人一人一次机会,单人挑战的话一个人五次机会。她掂了掂手里的湖蓝色的绒毛毽子,点点头说:“可以。”   团队接力不现实,因为宿舍大家一起到操场练习项目,她们一次最多能踢五六个,男生们更不报什么希望,他们练习过几乎不会。   “让微微一个人踢吧,要不这个毽球项目恐怕真的完成不了。她一个人能抵我们全部的人。”孙欣菲从实际情况出发也说道。   高子渊听后点点头,又冲舒微说:“毽球项目设置就在这旁边的露天篮球场的休息区空地,景澄的定点投篮也在那边。我把你们俩分到一组了,你们到时候一起过去就行,还能彼此帮助一下对方的心理健康知识问答。”   高子渊在校学生会工作了半年,组织能力比较厉害,有条不紊地安排。   舒微密长的眼睫微颤,参赛项目的场地和路景澄在一处,这一点她始料未及。手中湖蓝色的绒毛毽在春天的微风中微微摇曳,她面容平静地点头说好。   和她一起的路景澄在哪里呢?   他还没有来。   八点开幕仪式正式开始,副校长在主|席台上讲话,讲得慷慨激昂,舒微站在他们团队的队尾,适时抬手鼓掌。   舒微的前面是俞琳和孙欣菲,她俩一会儿要去路程最远的综合体育中心接力跳绳。因为比赛期间,全程禁止使用任何校内交通工具,只能跑着赶到比赛场地,她俩在看校内地图,穿哪条小路更近。   副校长讲完话,鼓掌渐渐止息之际,舒微听到到身旁的草地上有窸窣的脚步声音。她还有没来得及转头去看,便感觉左侧有阴翳覆下,遮挡了渐渐热烈的阳光。   舒微扭头看过去,见路景澄一身清爽的并肩站在她左侧,他正微微仰头看向前方的主|席台,她的心底止不住一阵慌乱。   分明多么正常的一眼,却因为她心里偷偷喜欢着他,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路景澄站在身旁,舒微不敢乱动,她无意识地捏紧自己的掌心。   舒微收回视线不久,一道懒散且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到耳畔:“那上面要说到什么时候?”   舒微怔了两秒,确定路景澄真的是在问自己,直视着远处的主|席台回答:“文件上面说,开幕仪式要到八点二十结束。”   路景澄抬腕看了眼时间,还要讲十多分钟。他一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而且他今早从舅舅家赶时间回学校,眼下想出去抽支烟。   路景澄脚尖向外移,依然是懒散的语调:“我出去等你。”   舒微的心不负责任地自顾胡乱跳着,原来路景澄知道他和她在一起比赛。ͿŞԌ   路景澄没有马上移步离开,在等舒微的应答。高子渊给他发消息说,他和舒微的参赛项目都在露天球场,两个人比完赛再一起过去赛事终点那边集合。   “现在离开,你会不会……被上面的老师看到?”舒微视线瞄了眼主|席台,抬起手指点了点。那上面站了不少人,五六位老师,而且目光都落在下面的队伍。   她有点担心万一当场被点名,路景澄怎么办?   然后,舒微就听见耳边压着嗓音的轻笑声,她扭过头看向路景澄,他微偏着额头,一脸吊儿郎当的桀骜模样,好似在说:“你觉得我在意吗?”   舒微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嘉北大学,不是南安一中。大学没有高中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硬性规定,比如什么做操期间不准乱动,开年级例会去卫生间要报告班主任。这里是相比而言自由甚多的大学校园。   路景澄在高中就是无拘无束、自在不羁的性子,在大学更不会在乎这些事情。   舒微语气抱歉,回头对路景澄说:“你当我……没说吧。”   果然和路景澄在一起,不能多说话,多言必出错。   路景澄也没想到舒微后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禁饶有兴趣地半垂眸看了身旁女孩一眼。他发现舒微仪态很好,站姿亭直,教他想起外婆家养的那株海芋百合。   路景澄嗓音中带着缓缓的笑意,语调依故轻狂散漫:“听听吧,我也受受熏陶。” 第9章 山月   踢毽球的场地,几乎看不到男生的身影,女生们聚在一起排队。赛事提供小绒毛毽,也可以选手自带。舒微踢小毽更轻松熟练,她选择用自带的毽球。   因为计数的志愿者有限,所以需要排队等待。舒微排队等待比赛的时候,听见一同排队的女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   “那不是物理学院的路景澄吗?”   “我天,不愧是全校论坛票选出来的校草!”   “他怎么来了?来陪女朋友比赛?”   “怎么就是陪女朋友,万一单纯来踢毽子呢?”   “哈哈哈,也行,我还没见过帅哥踢毽。”   “等等,姐妹们,他朝这边走过来了……”   紧接着,是一阵小幅度整理着装形象的细微声音。   舒微起先安静地听着身边女孩们的谈话声,以为路景澄只是单纯谈论从场地旁经过。等听到后面渐觉不对劲,转头看向身后,路景澄步调闲悠地朝这边走来。   舒微疑惑地微蹙起眉心,两个人刚才一起过来这边,到了场地她便跑来毽球场地,路景澄现在过来难道是找她有事?   路景澄在一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从队伍侧边绕到她身边站定。   “马上要开始了?”路景澄语调轻慢从容,说完还掀起眼皮帮她看了眼前面的情况。   舒微不明白他的用意,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应该……快了。”JŚĢ   路景澄点头,随口说道:“行,帮你拿东西。”   “啊?”舒微脑子有点蒙。   路景澄轻笑着说:“你一会儿比赛,手机和校园卡放哪儿?”   这个问题舒微没有想过,手机和校园卡现在可以放在口袋,可是一会踢毽子,裤子口袋里面肯定不能搁放那么沉重的手机。   舒微被路景澄点通,立刻从粉色运动长裤的口袋中将手机和校园卡,毫不犹豫信任地交给他。   “谢谢。”女孩不忘表达道谢。   “不用,一会也要你帮我拿。”路景澄很轻地笑了声,骨节薄削修长的手指点了下自己今天背的黑色斜跨单肩包。   舒微点了点头说好。她刚才在被路景澄点通的瞬间,也同时明白他之所以帮她拿东西,是因为想到自己也带着东西。   路景澄拿着她的物品就走远,到场边看自己的手机,边站着等待。   刚才和路景澄讲话,没有在意到身旁的目光,如今他离开原地,舒微这才感觉到自己被很多道目光注视。   这些目光中有善意的,也有非善意的。猜疑的、八卦的、轻蔑的、羡慕的、亦或妒忌的。虽然这种被打量的注视感,令舒微芒刺在背,但她垂眸努力让自己忽略四面八方的目光,包括隐隐约约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具体说的什么,舒微没有听到,也没有刻意去听。   寒假过年,读高一的表妹问她,读大学和读高中有什么区别。舒微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回答说:心境更开阔了,自我情绪被周围环境的影响大大降低。   不会被自己眼前的方形课桌禁锢,不会被周身一米之内同学的气氛打扰,不会被上下两楼层的年级氛围长久所影响。   每节课的教室是不固定的,同桌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如果你觉得谁吵,下节课选座位离他远一点就好。无需在内心反复规劝自己忍耐,那虽磨炼了意志,但同时也时刻痛苦了自己。   比如今天,逢遇这些非善意的目光,也只是一时。待比赛散场,明天又有新的生活安排。圈子大了有大的好处,不用来来回回感受固定的那些目光。   很快轮到了舒微这一列开始比赛,站好各自的位置,负责为她计数的志愿者和她确认参赛信息。   大家有三两结伴,也有像她单人比赛。   舒微有点小紧张,既是因为单纯赛事的紧张感,也是因为路景澄站在远处的场边,即使明白他未必会看向她。   可是对于她而言,只要有他在的附近区域,她总是难免心跳如小鹿乱撞,背脊下意识僵硬。   临近开始,舒微装作看向场边的志愿者,偷看了路景澄站立的方向一眼,他正在低着头看手机。   是她多想了。   舒微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她的视线重新落在手心中的绒毛毽,紧张感倒是消解了不少,心思也较之前更加集中。   手中的湖蓝色绒毛毽被轻轻垂直上抛,然后舒微屈膝抬起右腿,稳稳地踢中毽球,毽球再次上扬一定高度,绒毛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湖蓝色的线条。   “39,40,41……”   数目快要过半,舒微还没有踢空过,还是第一次机会。   为了更看清蓝色毽球的落位,舒微今天特意穿了一条粉色针织运动长裤,配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   路景澄回完消息,抬头朝正前方的比赛场地望去,视线被正在侧踢救球的舒微吸引。   差点失去控制的毽子被侧外踢救了回来,女孩扎着的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整个人分外灵动清秀。   舒微是一排比赛的女孩中,踢得最从容好看的一个。   这是十分中肯客观的评价,不止是路景澄,在场观赛的其他人心中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舒微中途还是踢空了一次,帮她计数的女生失落惋惜地“啊”了一声,舒微唇角也跟着微弯,捡起毽子继续使用第二次机会。   还剩不到30个,稳定发挥的话,没有问题。   路景澄饶有兴趣地看舒微踢毽子,忽闻手机微信收到新消息的声音。他没有细想,下意识循声拿起手机来看。   等到看清手机屏幕上面的新消息,才发现他看的是舒微的手机。   【回家吃饭确认群】   爸爸:微微,一定要记住毽子失控的时候,尽量用脚掌接,不要用脚尖。   路景澄微怔的同时,屏幕又弹出新消息,还是在同一个群。   妈妈:成绩第二,体育比赛最重要的是和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直觉看到别人的手机消息,是侵犯隐私的行为,路景澄没有再停留多看,抬眸看向前面。   阳光体育节设置的项目并非每一个都需要参与,每个参赛团队参加其中7个即可。   定点投篮的项目有一定的难度,但是男生课外都喜欢打篮球,所以参加的人不在少数。   项目设置参考NBA全明星周末三分球大赛的规则,分为5个投篮点。罚球线一个投篮点,两侧底线与两侧45°角分别对称设置投篮点,每个投篮点拥有三个球的机会。   不过体院老师在设计这个比赛项目的时候,考虑到学生毕竟不是专业篮球运动员,因此将投篮点全部设置在三分线与三秒区之间,大大缩短投篮点与篮筐的投篮距离,降低比赛难度。   至于一分钟内“十五投中六”的比赛要求,存在一定的难度,如果是平时不打球的同学,几乎没有过关的可能。严标准能够提高项目进行的效率,也能够激发喜欢打球的学生的好胜心。另外体院老师,他们有自己的私心。   路景澄在场边的工作桌前核对个人信息,负责投篮项目的老师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和身边坐着的男生说话。核对个人信息的女生,低头将他的校园卡放在机器上扫描识别,期间忍不住仰头偷瞄路景澄,脸颊上有红云。   路景澄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的宽松短袖,没有外穿球衣,单穿了球裤。球裤是sixers球队00-01赛季的主场白款,裤腿膝盖下方露出半截白色的运动弹力裤,黑白相间的篮球鞋,是他打球常穿的品牌。   他的球场装备绝对算不上齐备,比他装束精致的选手大有人在。但是他身形颀长英立,眉目清隽如裁,又偏偏整个人散漫恣意,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所到之处总是最能收割女生目光的那个人。   舒微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帝他老人家还是诚实地承认吧,他确实偏心了某一些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旁边的球场空余。路景澄检录完,转身将运动挎包和手机给了舒微,他全身一个口袋都没有。   舒微接过他的小挎包,听见路景澄对自己笑说:“手机不重要,包里有烟和打火机,你可得帮我拿好了。”   他笑得肆意又轻狂,好像他的烟比手机重要百倍。   “……好。”舒微温声答应,好像守着毛线球听话的小猫。   路景澄站在近处的底线投篮点的右侧。左手随意抓起一个篮球,轻松地朝地板上拍打两下,试了试手感,又抬头看了眼篮筐的方向,然后将篮球放回原处,不占一秒的时间便宜。   舒微笃信路景澄肯定没有问题,因为见过他打球的人,都会确信这对于他而言,实在太简单。而她暗里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在许多个放学离校经过篮球场旁边的傍晚,在每周四下午年级统一的自由活动课。   可是,在路景澄准备就绪的这一刻,舒微的心还是揪团在一起,抱着路景澄的运动挎包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攥紧了包带。   哨声响,场边的志愿者开始计时。   路景澄抓起一枚篮球,后撤半步站定后腾空跳起,同时果断投篮出手。   篮球被抛投出去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圈,没有碰触到任何多余的物体,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   与此同时,第二颗球被路景澄出手投出,同样 “刷”一声空心入网。入网的球还未落地,篮网还在半空摇摆荡漾的时候,第三颗球已飞在空中,毫无疑问地再次“落网”。   路景澄投篮之后从不等待去看球进没进,并非是为了节省时间,他只是有对自己的投篮水准拥有足够的自信罢了。   工作桌旁的体院老师起初一边和身旁的学生说话,一边偏头分心看着场上的情况。路景澄接连投中两个球以后,他不由得坐正了身体,也不和学生说话了,眯着眼睛盯着场上的情形。ɈSǤ   等到第二个投篮点结束,路景澄已经六投六中,提前完成了比赛要求。   少年后撤半步,找准角度流畅跃起,白色的衣裤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幅度而飘逸流动,牵引摇曳住人心的,又何止被投出后在空中划出半圈的篮球。   路景澄不是来参赛的,他是来玩的,他后撤一步后的跳投位置几乎就是在三分线上面,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球场边的人群渐渐簇拥过来,有人已经拿起手机拍摄记录,更多的是站在原地不动,屏气凝神地看着球场上投篮的白衣少年,包括舒微。   随着路景澄双脚落地,“砰”地一声最后一个球应声入网,这个球场的声音都沸腾了起来。   “天啊,这也太帅了吧!”身旁有女生忍不住出声感叹。   另一个女生激动地说:“快快快,我要去给他送水。”   “我也要……”其他女生也附和。   一分钟的比赛时间对于别人而言太短,而对于他而言太长,他只需要二十几秒就可以完成“十五投十四中”的绝佳成绩。   路景澄本人却依旧如之前上场时那么淡定从容,和志愿者核对信息,风轻云淡的模样和场外的鼎沸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好像总是能轻轻松松地就获得一切,一切的胜利都似乎是唾手可得。   可是,一切真的如观者所见的这么简单吗?   路景澄核对完信息往场边走的时候,已经有之前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女生给他送水了,还有一同打球的男生凑过来和他讲话。   舒微站在原地未动,旁边的志愿者女生从免费提供饮用水的水站中,拿出一瓶水,塞到舒微的手里,催促她:   “快去给你男朋友送水呀。”   想来女生之前见路景澄把运动背包给了她拿,所以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是我的男……”   “快去呀,再不去就迟了……”女生轻轻推了舒微一下,她可能是觉得这位女朋友太低调忍耐,那么多女生给她“男朋友”送水。   舒微被推进了球场内,看见路景澄被人群簇拥围绕着,而她抱着他的物品和水,游离在人群之外。   小姐姐的好意,注定要被辜负,她挤不过人群,即使她心里也想为他送水。   舒微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被人群簇拥围住的路景澄身上。   远在咫尺,近在千里。   路景澄的眸光扫过场边一周,在一众人中看见舒微,随后从围拥的人群中脱身离开,径直地走向舒微所在的方向。   这一切都发生都太快了,虽然知道路景澄在人群中找寻她,然后朝向这边走来,是因为他的东西在自己这里,但是舒微还是止不住紧张起来。   路景澄走到面前,舒微握着瓶身的手垂在身侧。   她还是不敢。   舒微将包和手机还给他,路景澄随手在胸前一背,眼神不经意掠过舒微身侧未开封的瓶水,然后稍停顿住。   舒微顺着路景澄的目光,垂眸也看见了自己手里握着的瓶水,她下意识想要撒谎解释:“这瓶水是我……”   “谢谢。”路景澄轻笑着说道,微微俯身伸手从她手里抽走那瓶水。   舒微长长的眼睫微卷,眼睛随着路景澄的动作而飘动。他俯身伸手抽走被她紧握着的水瓶的时候,修长的指尖轻碰到她的食指,那一刻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春天是有魔力的。   舒微想。 第10章 山月   参加完项目需要签名确认,路景澄在工作桌倾身提笔签字。   “Iverson的球迷?”坐在桌旁的体院老师主动和路景澄搭话。   路景澄闻言侧眸看向老师,唇角向上挑起笑容,连狭长的眼眸中都有几点笑意,他简短地应了声:“是。”   舒微默默感叹这位体院的老师真心会搭话。路景澄今天没穿球衣,背后没有“答案”,球裤右摆只有一个金色的飘逸的sixers队徽,但是他却直接问你是不是艾弗森的球迷。   一个球队有许多个号码归属,也有很多个不同时期的当家球星,但问者一语径说3号,亦是了解认可3号。   球队想要长久地存在发展,渴望着一个个新星崛起,成为球队新的领袖和基石。曾经风华盖世的英雄却迟暮,被抛弃被交易被流离,于历史的风沙中湮没过往。   老师很懂骄傲出众,酷到爆表的少年的心,也知道如何最得少年心。   球场风云变化如此之快,如今怕是很少还会有人将在十几年前单核带队的孤胆英雄,视为自己最爱的球员。   毕竟当下处于巅峰的强者才会拥有最多的信徒,迟暮的英雄不是众人的选择。   “全世界都知道A.I要从右边突破,可就是没人能防得住他。”校队老师乘胜追击地拉进和路景澄的距离,顺势向他抛出手中的橄榄枝。“怎么样,有没有进校队打球的兴趣?”   路景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   不仅仅是校队老师,连近处的舒微都不禁眼睫微抬,有些惊讶地看向路景澄。   嘉北大学校篮球队在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成绩一直不错,学校也给予大力支持,可以说进入校篮球队前景十分不错。很多人都想要进校队打球,能混上个大名单都能对今后的履历有不小助益。   但是路景澄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而且面对的还是校队老师的主动邀请。   “为什么?”校队老师问了舒微也好奇的问题。   路景澄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站直了身体,轻轻笑了一下:“武老师,您知道当年A.I离开活塞后,乔治·卡尔在电台节目中怎么说吗?”   舒微因为知道路景澄喜欢A.I,喜欢打篮球,也经常关注篮球方面的资讯,知道乔治·卡尔是A.I当年在掘金的主帅,算是挺有名的球队教练。   校篮球队的执导教练武老师,看着面前的男生,笑着摇摇头。他虽然不知道乔治·卡尔当年说了什么话,但是他大约能猜到男生拒绝自己的理由。   “乔治·卡尔说,活塞他们在过去的几年中,以团队作战作为主要进攻手段,在进攻中强调传球和球的移动,这跟A.I的打球风格显然不合适。”路景澄公布答案,语调轻松缓慢。言外之意,他了解校队的打球风格和战术,不适合他的球风和性格。   “所以说,个性特质突出,在球场上激情又拼命,擅长个人攻击,会以一己之力冲破对方层层内线,喜欢单挑或者说打球太独,也是你的球风特点咯?”武老师由路景澄最喜欢的球员推及到他本人。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他身上的自由无畏和不羁不驯的个性,和他们当年打球的时候挺像。   武老师在球馆见过路景澄打球,球风迅猛犀利,在场上边控球边组织进攻。ͿŚƓ   一颗心分明只想打得分后卫(SG),无奈队友能力有限,把他逼成组织控卫(PG)。而且之前应该进行过专门系统的训练,也看得出来怕是中学课外时间经常泡球馆,否则达不到如今的娴熟水平。   球商很高,明显认真学过A.I标志性的crossover变向过人,打球风格也很像答案。男孩是左撇子,这一点反而让他能更好地掌握单手悬浮球的能力,使得在变向之前左手控球的这个准备如鱼得水。   路景澄漆黑乌亮的眼瞳扫过桌前的两人,神情有不可一世的的轻狂,“武老师,不能因为一个球员他能做到场均31分,就忽略他场均7个助攻,说他打球太独吧。”   舒微听至此处,不禁抿唇微笑。不止是她,武老师也仰头哈哈大笑。场均能达到7个助攻,还说人家打球太独,这实在不客观,也无法服众。   “我可以保证,你来队里,我给你首发,你想打PG或是SG都可以。”武老师求贤若渴,一心想把路景澄招揽到自己的队伍里。   “谢谢老师,还是不了。”路景澄拒绝之意尤甚,轻傲地睥睨了一眼早已被他气得快要坐不住的校队队长邢浩,微微勾起唇角说道。“你们打普林斯顿体系挺合适的,小前锋为主的球队,我就不掺和了。”   话音刚落,武老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直坐在旁边的邢浩怒气冲冲 “刷”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斜着眼睛放狠话:“你口气挺大,怎么样敢不敢和我单挑?我一对一单防你。”   邢浩一心想要教训路景澄。   路景澄掀眸看了邢浩一眼,眼神中盛着几分轻蔑和倨傲,他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输得起吗?”   这话直接堵死了转圜的退路,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在场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舒微紧张地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邢浩气势汹汹地离开原地,迫不及待地要和路景澄单挑。   “去旁边的空球场吧,别耽误正常的比赛。”路景澄朝不远处没人的空球场,抬了抬下巴。   邢浩走在前面,步履中都似乎带着愤怒的杀气。   身后落几步的路景澄却步调轻闲放松,像是对待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他中间还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手机,紧张与他无关。   舒微紧张到双手下意识紧握。她想不到太多的事情,意识驱使着她跟随着路景澄的脚步。   不料在中途,路景澄回过头来找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   路景澄回撤了两步,特意等舒微跟上,语气轻缓寻常:“我看了眼群里,他们还在比赛,不耽误去集合的终点。”   舒微心里想说你还有心管这个,她敛起自己不镇定的心绪,与路景澄说道:“我帮你拿东西。”   “好。”他说。   路景澄将自己的物品再次交给舒微,舒微这才发现,刚才她递给路景澄的那瓶水也被他拿来了,心里面好像又多喜欢他几分。   许是被现场灼热的气氛感染,舒微鼓起勇气,仰头看向路景澄说道:“路景澄,加油!”   路景澄闻言缓缓地笑了,玩笑的口吻问她:“你说我会赢他吗?”   “你会赢他。”舒微正色说道,很郑重的口吻。   路景澄不由得微怔,女生声音清浅坚定,在他的心上轻触了一下。   “这么相信我?”路景澄回过神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   人只要勇敢了一下,当下再勇敢第二次就没那么难了。   舒微点头:“嗯。”   很相信你。这句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邢浩要单防路景澄,路景澄没有异议。两人间隔一臂的距离,邢浩神态专注地放低上半身,以使自己可以最快时间猛扑,或者转身跟人。   路景澄左手控球站在线外,篮球一下一下地拍在地板上。   “咚——咚——咚”   舒微的心跳和篮球的声音合二为一,她的心被一根无形紧绷的丝线悬系着,紧张到忘记呼吸。   球场的四周水泄不通地围满了人,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上的两人。   事情几乎只是发生在一瞬。   原本正在原地悠闲运球的路景澄,突然停止运球,转而左手带球向体前探身,同时左脚快速向前踏出一步,整个身体向左.倾斜。   邢浩的身体重心立即随之倾移,以为路景澄要持球过人,左右手同时出手向下打算切球。   但是,这不过是路景澄误导性的假动作,邢浩被眼睛欺骗,人上当了。   就在这时,路景澄的整个上半身倏地改变方向,篮球被运至右手后,径直向右持球突破。   而邢浩没能控制好被假动作吸引,而来回移动的身体重心,直接被晃倒跌坐在地上。   路景澄轻松地运球到篮下,直接微微起跳投进篮筐。   变向晃倒人不过片刻事情,众人起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全场静止两秒后,惊呼声如浪潮铺天卷地袭来。   “卧槽,这是我在球场见过最顺滑的变向过人。”   “不是我说,他怎么这么帅啊!”   “他有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邢浩被晃倒了,总算有人教训他了。”   “路景澄穿的球衣是哪个队的?”   ……   耳边的声音此起彼伏,舒微跟着人群一起使劲地为路景澄鼓掌,她稍稍松了小口气。   完全复刻艾弗森的变向过人,甚至他一个左撇子,向右突破后,右手上篮都没有任何难度,篮球被完美地投入篮网中。   路景澄其实左右都可以突破,单挑邢浩,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难度,全看他心情。   三局两胜,两个人的单挑还没有结束。   “再来。”邢浩从地上站起来,抬手指路景澄,红眼说道。   路景澄左手运球回到原地,语气懒懒的,唇角带了点弧度:“我这次还是往右。”   这是直接给邢浩考试.答案,轻傲又自信。   两个人重新隔着一臂的距离对峙,邢浩这次很聪明,防守路景澄的时候,眼睛看向左边,但是整个身体却有预判的向右侧倾斜,以方便快速跟防。   只是可惜这一次路景澄的速度比第一次还要快,他身体的重心极低,上半身快速向右横斜变向的时候,身影快到模糊,变向时后腿的膝盖都快要贴上球场地面,动作灵动飘逸,却简洁干净,爆发力十足。   移动变向时,篮球落地 “咚——”的一声,像是尘埃落定的声音。邢浩仍然没有拦下路景澄的运球,篮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且稳地换到路景澄的右手。   纵使邢浩知道了答案,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用,还是被路景澄直接突破上篮。   不过,他也有进步,这次没有被晃倒。   舒微这才感觉到一直交叉缠握在一起的双手,被自己握的生疼。舒微也知道路景澄的能力,但是她刚刚还是不禁默默祈祷。   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有人云:人定胜天,可她依然希望人们口中的神明,偏爱她喜欢的少年。   “还来吗?”路景澄运着球,一脸的吊儿郎当,像是在加练邢浩。   “来。”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两次被路景澄挑落马下,实在有失颜面,邢浩硬要再来一次。   路景澄点头答应,转身的时候,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场边,不经意之间看见人群中的舒微。她怀抱着他的包和水,双手紧扣交叉望着球场,似乎紧张地为他祈祷胜利。   他侧额望着她可爱木楞的模样,好心情地轻笑出声,连眼尾眉梢都漾着笑意。   路景澄的这一笑,引发了场边人群极大的喧哗和骚动,舒微的耳膜饱受伤害。   舒微有些后知后觉,路景澄刚刚是在对她笑吗?   作者有话说:   注:“全世界都知道A.I(答案)要从右边突破,可就是没人能防得住他。”   见于多部篮球人物类纪录片旁白,和多位篮球解说员口中,不确定具体出处,非本文原创。   换个说法:武老师也是看比赛的时候,听篮球解说员这么说的。哈哈哈~ 第11章 山月ͿŠĢ   舒微努力回忆刚才那一幕,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又紧接着被拉回到球场上。   这次邢浩几乎是贴身防守,路景澄左手持球的时候,邢浩直接动手拉拽,两个人的身体碰到一起。   路景澄丝毫不慌,交叉运球后接了一个背后运球,篮球鬼使神差地再次出现在左手,干扰了邢浩对于方向的判断,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不过邢浩知道路景澄主要用左手打球,马上横跨一步堵住路景澄左侧的突破方向。   谁知路景澄又一个交叉运球后,就势一个半转身控球。邢浩情急探手想要打掉路景澄手中的悬浮球。奈何他被路景澄的身体遮挡,处于视野盲区,与此同时自己右侧防守区域却空了出来。   路景澄的目的达到,他抓住时机,右手迅速放球转身,换为左手抄球向前突破。同时他的右肩向下压,摆臂挡住邢浩阻拦的双手,运球至篮下换右手勾手上篮。   人声如浪,沸腾呼喊着。掌声如潮,此起彼伏着。不懂的人,看热闹,这场单挑足够精彩。懂的人,看门道,被路景澄的球技折服。懂与不懂,没那么重要,享受热烈青春的氛围最重要。   对决的结果也重要,只不过胜利者赢得毫无悬念。   路景澄脸上没什么明显波动,云淡风轻地看了邢浩一眼。殊不知他这个表情,在旁人眼中酷到爆表。   邢浩却有点输不起,将球狠狠地砸在地上,冲路景澄喊道:“单挑赢我,有什么用。只要有我在,你甭想进校队。”   围观的男生女生们听见邢浩这话,笑着嘘他,嘲讽他输不起。   路景澄的脚尖轻轻地点了点塑胶地板,对此不甚在意的嚣张模样。他唇角微扬起弧度,话音中带着薄薄的冷冽寒意:“赢你确实没什么用。毕竟在输给我的人里面,你排不上号。”   这话如果是单挑之前说的,有信口开河的嫌疑,可是放到现在,令人完全信服。   路景澄左手手腕向下,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随意地点了两下,声调稍扬对邢浩讲道:“以后在这里,对来打球的同学礼貌一点。”   “没进校队,在场上也能把你摁着打。”   路景澄最后一句,语气中含着几丝冷戾,高傲又狂纵。ͿŜG   这句话无疑于将整个气氛推至顶点。围观的人群中再次人声鼎沸,其中夹杂着高声叫好和吹口哨的声音。   邢浩为人强横,又因为是校篮球队核心主力球员的原因,平时训练之外来球场打球,经常摆架子甩脸色。   露天球场是公共场所,但是他去经常领着和他打球的人,虽然晚到却直接抢占其他早到同学的球场。   如果人家不同意,他就说那咱们比一场。在野球场经常打球的普通同学,谁又能比得过他们这些专门系统训练比赛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冲突,之前大家闹过几次,几次差点动了手,但是校规校纪在前,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有时,大家和他们校队的组队打比赛,中途也会被他们讥笑嘲讽,或者语气不善地发号施令。大家私下里把校队中以邢浩为主的几人,视作为露天球场的“毒瘤”。   路景澄这次算是为他们狠狠出了口气,这实在痛快。   舒微望着球场上意气风发的路景澄,想起前几日宿舍熄灯后的夜谈会,大家突然说起何为“少年感”。   葛梦雅说青春时期的少男少女们,动静之间自成少年感。   孙欣菲说是人身上那种意气风发,像青草枝蔓一样生长,那种蓬勃向上的精神气。   俞琳说所谓 “少年感”,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滤镜。   舒微一直没有发言,她想起诗句“犀渠玉剑谁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但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高二深秋那个橘霞燃烧的傍晚。   那天她正经历文理分科以后,第一次月考惨败的打击,灰心丧气地背着书包,顺着通向校门口的主路没精打采地走着。她的肩膀上像堆着两座铅山,心里面也开始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怀疑。   一阵激情澎湃的叫喊声,将她从沮丧的情绪中拉出,循声侧眸望去,原来是一群男生们放学后留校打球。   舒微的记忆是有一些模糊的,她记不清最开始吸引她多看了两眼,究竟是因为那天傍晚西边天宇中,似被纵火连着烧成一片的云翳,还是因为球场上奋发昂扬的灼烈声浪。   但是她印象深刻地记得,她为何最终会驻足凝望。是被路景澄在球场上迎着风,持球向右突破防守队员的模样彻底吸引住。   晚风肆意吹扬,吹起他宽大的白色球衣,他的身影像搏击滔天风浪的白帆,教她想起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倔强自信。   那一刻,舒微也懂得何为书上所言的“鲜衣怒马”。   从此少年如白昼中的月亮,唤醒她生命中温柔的疯狂。   后来有一次课间,舒微抱着一摞全班的英语作业,走在教室外的走廊,突然遇到被一群男生簇拥着上楼的路景澄。余光微瞥看见他手中的蓝黑色纸质烟盒。她那是第一次知道路景澄有抽烟的习惯,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匆忙移开。   从小被灌输抽烟、纹身、翘课、早恋,甚至不交作业就是叛逆没出息的坏孩子思想的舒微,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男生将这些以偏概全带有主观判断的条条框框打碎。JȘǴ   在十六岁的年纪,喜欢路景澄。如果被大人们知道,一定会被说成是违背教诲,是自毁前程,是无望期待,是失去平静,是叛逆学坏,是自甘堕落,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伤心和沮丧的。   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为他心动。   好孩子和坏孩子的说法,是大人对孩子们的不平等审判。   舒微想,路景澄内心一定是不接受的,她也不接受。   路景澄和邢浩比赛结束,没过两分钟,组队的群里大家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沈游:专业群里炸锅了,当事人呢?@Lu   袁石:看视频看的我要激动死。   孙欣菲:论坛已经刷屏了。   俞琳:我们队最后该不会得第一吧。   高子渊:我和沈游背运球刚失败,现在重新去队尾排队了。   沈游:……毫无默契。   四月下旬的春日白昼,阳光明媚,微风擦着球场边少年的衣摆,轻轻拂过。舒微站在路景澄的身边看手机,在风吹过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着薄荷气息的烟草味。   就算日后与少年所行的轨迹渐渐偏移,舒微想她也会将今天意气风发的路景澄,伴着十六岁时关于他的晴朗记忆,连同这春和景明的好时光,永远珍藏在自己的心里。   得见烈焰,幸识少年。   -   球场单挑,背后还有别的故事,舒微是在一周后知道的。   组队比赛在阳光体育节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大家在群里商量了一下,决定周六晚上聚餐。   舒微下午被学姐叫去交代学院诗刊选取采用的相关事宜,没能和葛梦雅她们一起到,晚到了一小会儿。   不过,她到的不是最晚的,还有人未到。   “咱们先开始,不用等景澄,他有私人事情要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让我们不用等他。”高子渊招呼大家先动筷开餐。   葛梦雅和孙欣菲彼此对视了个眼神后,两个人互相逗个下嘴遮掩过去。众人开始动筷夹菜,一边聊着那天比赛的趣事。   舒微知道路景澄是因为何事,葛梦雅第一时间就在群里说了。   她们来的路上,看见路景澄和林思然两人过了连桥,朝着文心湖走去。   俞琳:这是要复合的节奏?ɈŜĜ   孙欣菲:也挺好,这样微微不用再在论坛上被误扒。   这一个周学校论坛,主页飘着的帖子几乎全是路景澄。舒微因为阳光体育节那日,帮路景澄拿东西,被传为“绯闻女友”。   各种声音都有,有说是真的女朋友,两个人结伴参赛,路景澄单独只接她的水。有的说路景澄之前身边的女孩个顶个的漂亮标致,身材高挑曼妙,怎么会看上舒微这种素雅的“小白花”。还有的说,舒微明显配不上校草路景澄等等。   舒微一向不逛学校论坛,眼不见为净,这一点多少能阻隔一些烦恼。只是,她是有些担心,路景澄会如何看待这些消息,会不会觉得那天和她在一个场地比赛,真是令人头疼的麻烦事。   后来事情得以被澄清,舒微和路景澄只是和双方朋友一起组队参加比赛,言论才慢慢归于平静。   舒微想到群里说看见路景澄和林思然在一起,胸口发堵,闷闷地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突然有些后悔如今和路景澄彼此相识,还不如像高中隔着楼层,分属两个学部,像是世界两端少有交际的陌生人。   那时的痛感好像是有延迟性的,不像现在刺痛的刀锋,令她猝不及防。   岩板圆盘缓慢地转动,转到舒微面前的菜是芹菜香干炒肉,她无意识麻木地执起筷子夹菜,等到将夹菜送入口中的时候,舒微才发现自己刚才夹的居然是芹菜。   她从小便视芹菜为大敌,又不好意思突然吐了,只得囫囵咀嚼了两下咽下。   舒微感觉自己更加讨厌芹菜了。   包厢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浅蓝灰的身影出现。   “澄哥,你终于来了。”沈游眼神最快,朝路景澄招手。   舒微扭头抬眸看见路景澄进门,她回过头继续夹面前的菜肴。她不知该以什么神情来面对路景澄,她心里乱成一团麻,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捋好以后,才能渡过难关。   聚餐的包厢很大,舒微坐在圆桌的右侧,身边有接连两个空位。   路景澄没有就近在门边坐下,而是空了一个座位,选了舒微身边的空座。   舒微低着头,看似专心的在碗中踢着鱼肉的细刺。余光却留意到左手边的身影靠近,鼻尖隐约闻到熟悉的烟草味,她的心再次不争气地一顿。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刚刚已经知道了他的风流韵事,为什么一转眼遇见他以后,心跳又会作祟。   忽然,身边人轻啧了一声,紧接笑着打趣她道:“这条小鱼得罪你了?”   作者有话说:   注:犀渠玉剑谁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卢思道《从军行》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   化用狄更斯《远大前程》: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温暖提示:吸烟有害健康。 第12章 山月   细长好看的手指点了点她碗中的那条酥炸小黄花鱼,鱼已经被她的筷子戳了个稀巴烂,上面这层已经面目全非。   舒微这次没有脸红,她低头看鱼,眨了下眼睛说:“鱼刺太多,有些心烦。”   路景澄不置可否,黄花鱼的鱼肉中细小的刺不少,挑刺不仔细就会被忽视。   舅舅家的表妹之前被黄花鱼鱼肉中的小刺卡过喉咙,难受到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最后去了医院把鱼刺取出来。   路景澄看了看身边纤瘦的女孩子,感觉她看上去比上幼稚园大班的小表妹的力气,也大不到哪里去。   路景澄伸手轻拨了一下圆盘,转了一道清蒸鲈鱼在舒微的面前。   “鲈鱼刺少。”   不过路景澄话刚说完,半路杀补了个“程咬金”。沈游听见路景澄的话,笑着劝舒微:“听澄哥的,他有经验。”   “什么经验?”俞琳在旁边问道。   沈游笑说:“和女孩子出去吃饭的经验。”   舒微正要抬筷夹块鱼肉,听闻这一段对话,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路景澄掀起眼皮,一双漆黑的眼睛扫过对面的沈游,语气轻飘飘地说了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游嘿嘿笑了一声,他和路景澄关系很铁,双方说完都没有在意。沈游说完继续又和大家说别的话题。   舒微清楚地知道沈游不过说了事实,她没有什么身份立场,但依旧心里难抵失落。   路景澄没有否认沈游的话。也对,这对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少女生的陪伴。   舒微最后还是夹了一块鱼肉,尝了一口鱼肉,味同嚼蜡压根没尝出什么滋味。ͿȘǦ   “真的没刺,谢谢。”她微转头,眼睛没有对上焦,故意看向路景澄面前的餐具,勾唇温声道。   路景澄又不知道她对他的喜欢,就算知道也无须为她的喜欢做出回应。舒微自觉此举可能略微矫情了,可是她没有那么擅长风轻云淡的伪装,她做不到眼睛清澈无痕地回复路景澄。   聊起那日的话题,不得不提的便是在露天球场,路景澄和邢浩的比赛。   “澄哥不愧是澄哥,单挑邢浩那个视频,令人百看不厌。”沈游很崇拜路景澄,觉得他哥们简直无敌帅。   高子渊也点头赞同:“进校队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为人一向板正沉稳,不是外表看起来特别阳光跳脱的那种大男孩,比路景澄他们大一岁。   提起校队,沈游撇嘴说道:“我澄哥都说了不进校队,和邢浩那种人做队友想想就发怵。”   听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原来沈游、袁石之前和邢浩有过节。邢浩明明后到但是肆无忌惮地将先到的沈游、袁石的球场占用了,还出言不逊说他们两个人的球技真的是一言难尽。   一群人起了口角,差一点就大打出手,最后是球场上物院和体院打球的其他同学们,各拉一面将架拦下了。   怪不得阳光体育节那日,路景澄和邢浩针锋相对,之间碰撞的气焰灼烈。   “没能现场亲眼看到,听说那天球场围满了人。”孙欣菲语气惋惜,“可惜微微也没有拍照。”   “他们两人高中一个学校,应该习以为常了吧。”袁石接话笑说。   舒微突然被提及名字,执汤匙的手微顿,心里也不由踌躇,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是”,那么便是或多或少地承认了自己这些年的心事,承认她眼见耳闻过他不少的事迹。如果说“不是”,是赤|裸裸的谎言,还是在路景澄的面前,又会不会推远了两人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关系。   经过了多少次命运的摆渡,以及这个春天的奇迹,她才能和他像如今这样靠近。   谁动了感情,谁就会斤斤计较,唯恐行差错半步,惹了蝴蝶效应,遗憾了终生。   偏偏袁石的这问话,吸引得整桌人聚精会神地倾听,都在等她的回答。   一人除外,那就是路景澄。余光见他仍旧悠闲,事不关己地执筷夹菜。   舒微还是点点头,众人的目光使她变得拘束,回答的声音不高,她平常也一向说话轻声细语:“我在高中见过,学校每年都有球类比赛……”   俞琳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她面露诧异的神色,看着舒微喏喏说道:“微微,那之前欣菲问你认不认识路景澄,你说不认识……”   同时葛梦雅和沈游他们也一起看向了她。   俞琳的这句问话也许只是随口无心,但还是无疑于把舒微置于架上火烤,就连路景澄都扭头看她。   舒微不禁窘迫起来,但是谢天谢地这时,她的头脑却是异常的清晰,她还记得那天孙欣菲的原话。   舒微没有立马回答,她的目光投向孙欣菲。这个问题在那次英语小组事后,她和孙欣菲解释过一次。只是她没有想好,要不要在众人面前说及此事,她顾虑着欣菲的处境。   正是进退维亟之时,孙欣菲爽朗地笑说:“别误会我的微微,之前我听说他们分别是南安一中的文理科状元,我就问她‘和校草彼此认不认识’,因为我想……哈哈,加一下路校草的微信。微微说彼此不认识,也没有他的微信。”   舒微轻不可见地舒了口气,她微微含笑望向孙欣菲。   在相对陌生又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提及女生单独之间的谈话,这样极有可能会对对方造成直接或间接的伤害。舒微知道自己在路景澄面前的这份小心,所以推己及人顾虑到孙欣菲。   舒微心里默默感谢欣菲,这么爽朗率直地主动帮她解围。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沈游笑着开口打圆场,想要将话题带过去。“现在大家彼此都认识了,以后在学校就都是朋友了。”   舒微听出沈游这是在打圆场,心里也对他增添了好感,她朝着沈游点点头。然后动筷夹菜,今天晚上就让她安心吃顿晚饭吧。   忽而,一阵清冷低沉的笑声在左边耳畔震响,路景澄抬高了声音,语调却依旧轻散懒慢。   “好像的确没加微信。” 路景澄低头滑动手机屏幕,片刻后又扭头看向她开口说道。“要不现在加一个?”   手机屏幕很快弹出“新朋友”的消息通知。ͿŜƓ   舒微有些懵神地抓起手机看了眼,路景澄的确加了她好友。   她低着头不知道路景澄有没有注视着自己,也不知道在场的大家有没有在看她,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动作紧绷且机械。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路景澄主动添加好友。   当初建英语小组群聊的时候,她点进“聊天信息”的界面,看着路景澄的个人名片,手指不是没有在“添加到通讯录”周围徘徊。她是英语小组长,挨个添加组员这个理由很充分,可她终究是没有行动。   心里偷偷喜欢他,所以自觉找再正当不过的理由,都只是想要靠近他的拙劣借口。   路景澄也添加了孙欣菲的微信,说辞很简单又别有深意,大家一个英语作业小组,方便以后小组作业交流。   加好友这件事情虽然始料未及,但是舒微不会自作多情,她心领意会路景澄的做法,他这是在为她和孙欣菲解围。   他见识过太多的大胆示爱和蓄意接近,懂得如何适度地出手为人解围,也知道如何礼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13章 山月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敏感,晚上聚餐回了宿舍,俞琳主动找舒微和孙欣菲道歉,她很内疚,眼睛中有泪花。   “我当时随着大家的话,说话没过脑子,直接说出了口。微微、欣菲,对不起……”   舒微轻拍了一下俞琳的肩膀,浅浅笑说:“俞琳,我没关系,不用多想。”   孙欣菲看了看舒微,也心情快乐地俞琳说道:“没关系,关键是我加上了路景澄的微信。诶,听说他的微信非常难加。”   俞琳的脸色总算是转阴为晴,眼泪缓缓收敛,内疚也收敛去。   收拾洗漱完以后,舒微爬上床,很晚11点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疲倦也有困意,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宿舍的灯熄了,手机屏幕光刺眼,舒微将屏幕调暗,看着微信界面。   路景澄的微信头像依然没换,微信名也没有换,依然是简单的“Lu”,高中时就是这个,他一直都没有改动。   路景澄平时看起来性格不羁肆意,好似对待什么都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冷淡模样,但他本人其实是很难被诟病的。   高三课间为同班同学解答困惑不懂的题目,一道题他在讲台上连续讲了五遍,声音语气不见丝毫的不耐烦。当时舒微经过他们班窗外的走廊,心里是对(1)班的同学满满的羡慕。   路景澄和他身边关系好的兄弟,一声不吭直接承担起他们班级拿桶装水,整年都是他们拿的。他却只是说自己课间在教室待不住,下楼经过水房顺手拿上来而已。   路景澄今日的解围,舒微不知道该不该发消息感谢他,如果她并非暗恋他,那么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私聊感谢他。ͿŜĞ   但是她暗自喜欢他,又恐他不是单身的状态,思来想后,舒微还是决定不发。   舒微熄灭了手机屏幕,慢慢合上双眸,思绪却兀自悠悠地飘回了过去。   南安一中的食堂分上下三层,但是大家大多喜欢在第一层,这样来回能够节约时间。毕竟对于高三学生而言,节省五分钟的时间就够做一道数学大题,或是背一道政治大题。   有次文科班的几个女生坐了东南角窗边的一张餐桌,东南角的区域平常多是理科部男生他们坐的。但是(1)(13)班上午最后一节课上体育课,从操场到食堂距离遥远,没能赶上抢占餐厅一楼位置的时候。   (13)班的男生端着餐盘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坐着的女生们,为首的男生是年级闻名的“小霸王”章通。   章通脾气火爆,为人霸道蛮横,又整日不学无术,而且不懂自律为何物,每周必上榜早晚自习扰乱纪律名单。因为名字和《水浒传》中的“小霸王”周通相近,大家私下里也叫他“小霸王”,贬义成分居多。   “谁让你们坐这儿的?”章通远远地便怒目而视,盛气凌人厉声说。   他本来嗓门就大,如今又高声喊道,瞬间引得整个东面餐区就餐的同学都好奇地投来目光。   章通身边的两个男生借势和道:“这是我们的位子,有谁不知道的吗?”   “你们文科部的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章通之所以敢如何横行霸道,也是因为仗着和职校的几个成日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关系好,所以在南安一中如此肆无忌惮。   中学时代每次放学离校,校外聚众站着的游手好闲,龇牙咧嘴的小混混,是会令大多数同学产生几分惧意。   不管一开始年纪小时真的害怕他们出手伤人,还是后来年纪大一点单纯选择对他们“避而远之”,终归而言还是带着几分“惧意”,而这几分“惧意”,恰好会是被仗势欺人的同学利用,成为自己耀武扬威,横行卖弄的“利器”。   章通就是这样的同学,可能他本质不坏,只是那时的他心智尚不成熟,总是以为此种耀武扬威最为风光。   女生们觑着章通等人,她们心里是不想让,因为他们这是不讲道理,但也知道他们名声不怎么好,之前经常离校后堵人打架。   章通一行人大有要掀翻桌子,然后动手推搡的架势。   忽然他们一行人被人从后面拨开,章通则被人抬手扳扭过肩膀,章通正欲破口大骂,回头却见是路景澄。   “我操谁动我……路景澄…”   路景澄扳握着章通的肩膀不松,淡淡地睨了章通一眼,冷冰冰地说:“这桌上写你名字了?”   “没……没写。”章通在路景澄面前,明显底气矮了大半截,凌人的气焰也自行熄灭了不少。   个中原因,级部大家也都悉知。路景澄高二来学校上课以后,出类拔萃的成绩,优越出众的长相,冷漠酷拽的打球风格,一时在男女生的中间成为话题中心人物。   章通私下里就看路景澄不顺眼,两个人有一次在校内便利店相遇,路景澄买完水要出去,章通要进来,章通斜着眼睛堵在店门口,不让路景澄出门。   路景澄冷眼撇了章通一眼,轻哼笑了声,然后让了半个身位,让章通先进店。   章通却不满足于此,仍旧站在门口堵着不动,仰着头瞠目看着路景澄。路景澄也没什么好脾气,给脸不要有什么办法。   “滚开。”路景澄冷冰冰地说出两个字。   章通见路景澄态度这么强硬,在南安一中还没有人这样和他硬呛过,他心里怎么能舒服,而且便利店来来往往的人,所以他逞能地动手推了路景澄一下。   路景澄直接反手握住章通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径直往外一折,只听见章通高声呼痛的声音。   章通打不过路景澄,便叫了和他关系好的几个小混混,打算在周五晚上学校旁边的街巷堵住路景澄收拾教训他一顿,却没有想到反而被单打独斗的路景澄教训熨帖了。   从此,章通再也不敢惹路景澄。   “那你在这挡路?”路景澄语气冷淡慵懒,能听出来他快没多少耐心了。   章通自从见识过路景澄的狠戾身手,凡是他插手管的事情,章通都不敢再作妖。他领着(13)班的男生,走向转角处的楼梯上二楼了。   舒微垂眸在余光里看见,路景澄从她右手边的过道经过。路景澄端着餐盘经过的时候,他夏季校服的淡蓝衬衫衣角,轻轻地拂过舒微的手臂,她的心突兀地跳动了下。   其实,舒微她们坐得是路景澄他们经常坐的餐桌,同桌同学叫她过来坐的。坐下后同桌还有同学笑问,说路景澄会不会过来和她们说,这是他常坐的座位。   路景澄他端着餐盘和好友们径直上了二楼楼梯,之前听闻他肆意张扬,轻狂桀骜,这才明白路景澄的张扬轻狂有着是非分明,善恶明辨的处世底线。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遇见路景澄这样的男生,舒微情不自禁地深陷。   升入高三的那个八月中旬,是南安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高三生却要在这时提前开学进行一轮复习。   舒微课间和好友跑去便利店买凉饮,她最喜欢喝柠檬汽水。   课间时间短促,下节课数学老师课前要小测,同伴又在等她,舒微仰眸焦急在冷柜前凝神寻找柠檬汽水。   好不容易看见一瓶熟悉包装的柠檬汽水,舒微刚伸手去冷柜的摆架去拿,忽然眼帘中出现一只指节修长,骨节薄削分明的少年的手,舒微的手在离他不到一寸的半空中停住。   舒微望向身侧,路景澄也侧额看来。两个人都要拿这剩余的最后一瓶柠檬汽水,但显然路景澄快了点,舒微收回自己的手。   “给你。”路景澄似是轻笑了声,把汽水让给了舒微。   他在冷柜中随便拿了一瓶凉饮去结账,然后和同伴出门。   青春里那一秒的怦然心动,好像柠檬汽水被放入清爽的冰块。汽水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氤氲扩散开来,弥漫着柠檬清凉和酸甜的的气息,诱人在炎热的盛夏天气中啜饮。   *   摄影社团组织下半年的第一次外出活动,约定的采风地点是蔚山森林公园。春夏季是去蔚山游玩出行的旺季,学校有自己创业做旅游的学长,春季做蔚山景区的票务代理以及出游交通规划。   舒微来嘉北上学之后,还没有去过蔚山,正好有这次团体优惠票,她跟着摄影社团一起买了票。   孙欣菲周末闲来无聊,听了舒微的出游计划,和舒微一起跟着社团买了蔚山的门票。   两人商定周末出行,是在周二那天。周四晚上,葛梦雅说做踏青旅游票务的学长是物院的,在物院宣传了一波,物院很多同学都团购了优惠票。   袁石他们宿舍也团购了票,算是支持一波学长创业。   “我也跟着袁石一起去蔚山玩,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葛梦雅高兴地和舒微两人说。   俞琳听闻怨声道:“你们都去蔚山玩,我也想去怎么办?要去哪里弄票呀?”   孙欣菲“咦”了一声,抬头看向在床铺上的俞琳说:“俞琳,我周二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最讨厌爬山吗?”   “……你们都去,我也想去了。”俞琳别扭着说道。   舒微帮俞琳想办法,拿过手机给社团的副社长发消息,想问她有没有余下的票。可惜学姐说这一期的团体优惠票没有了,而且联系了旅游大巴车定下了人数,恐怕很难再去协调。   正当俞琳失落的时候,葛梦雅握着手机,从床铺中探过头,对俞琳说道:“琳,袁石说他们宿舍高子渊有事不去,可以把票转给你。”   俞琳开心地说:“高子渊真的不去吗?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蔚山玩了。”   葛梦雅的手机又来了消息,她看向俞琳说:“袁石刚发消息来说,高子渊和路景澄都有事不去,这样有两张空余的票,你肯定能和我们一起去。”   “好吧。”俞琳微笑了下说道。   就这样,423宿舍达成了周六到蔚山出游的计划。 第14章 山月   蔚山不算是高山,景区添设了方便上下山的通行缆车。   大学生们似晴空骄阳,春日郊游必然不会首选缆车,大家坚定地选择从山脚爬到山顶。   “山是一定要爬上去的,我要好好体会一下诗圣说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孙欣菲信心百倍地说道。   舒微就没有她这么生龙活虎的精神气了,她背着双肩包,扶着山阶道旁的扶栏说道:“我看了景区平面图,半山腰有观景亭,中间累的话可以歇一下。”   她对自己的体能有清晰地认知,所以刚才在山脚下看景区平面图,看得非常仔细。   “微微你放心,我会对你不离不弃的。”孙欣菲笑着停下来等舒微。   沈游在一旁也笑道:“没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陪你一起。”   蔚山上下山的木阶和石阶都并不陡峭,沿途还有很多视野不同的平坦山路,行走其上如履平地。   道路旁除了主色调的绿波,还有各种花树,杏树和桃树居多,很适合都市生活的人们周末踏青放松游玩。   爬蔚山没有想象得那么累,舒微也有闲适的心情,开始欣赏蔚山的秀丽山林景色。   大家都兴致很高,走走停停,一点也不着急爬上山。舒微双手撑在沿途修建的绿铁栏杆,和孙欣菲一起眺望四周矮峰的山色。   山林远离喧嚷尘扬的市区,身处山中只觉空气清新,又有山谷吹来的习习春风。风从低处吹来,携着地面的温热气息,但是一点都不粘腻。   “考一个高中地理的知识点。”俞琳突然来了兴致,侧头笑望着舒微问道。“我们现在吹的是山风还是谷风?”   山谷风是热力环流的典型形式,热力环流一直都是考试热点。高一就开始学习,一考考三年,早已烂熟于心。   舒微立刻回答:“谷风。”   孙欣菲还举手在半空中画起热力环流示意图,一边比划一边“简单反射”似地念叨:“白天山坡升温快,气流上升……”   舒微和俞琳两个人仰头笑着看孙欣菲比划,说笑之间忽然生出几分惆怅。怎么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会有一种浮生已过的陌生感。   边游玩边爬山,蔚山主峰海拔虽然五百米左右,但是登到山顶也还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临近山顶路段最磨人,已经没有平缓的山间小路,而是窄而密的级级石阶,以为是最后一段,可是走到尽头一转弯,发现又有长长一段的石阶。   蔚山山顶平坦开阔,有凉亭又有石峰。原以为凉亭很小,不想石峰背后别有洞天,折回一处亭廊,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走过亭廊,有一处特意搭建的山顶观景台,正好可以放眼尽收蔚山群山的苍翠春景。   石群和亭廊中间有两棵树,一一望去,一棵是杏树,另一棵花色有微异。舒微和孙欣菲牵手去树下辨别,究竟是杏花树还是桃花树。经过仔细辨别,发现另外一棵也是杏花树。   孙欣菲笑说:“满树都是花开太美了,微微你帮我拍照吧,我要发朋友圈。”   舒微笑说好,拿出手机帮孙欣菲拍照。   拍完照片,孙欣菲跑过来,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孙欣菲对舒微的拍照水平很认可,说她没白参加摄影社团。   两个人笑闹在一起。   舒微没忘此次蔚山之行,社团要求的任务,每个人挑选十张自己拍摄的照片,最后发送到群里。她将照片发给孙欣菲以后,又拿着手机拍了一张杏花树的照片。   廊院一角正对空阔的山崖,忽然一阵春风吹来,杏花树的枝杈被风轻轻吹动,花瓣簌簌随风摇动,然后悠悠地一瓣瓣飘落。   舒微赶紧拿出手机定格杏花雨落的美景,“咔嚓”“咔嚓”拍了两张。拍完以后,仔细端详了一下相片,对拍摄的相片很满意。   只是很可惜,这样的春日美景,路景澄没有看到。   明知他见过的广阔美景,一定比自己见过的多得多。可是她心里想着他,遇到什么样的美景,都想着如果他也能看到就好了。   舒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以为孙欣菲还在自己的身旁,于是头也没转地看着前面的杏花树,声音微扬笑着说道:“欣菲,你帮我拍张照片吧,我想发给我妈妈。”   良久也不见孙欣菲应答的声音,舒微不由转身去望周围,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的路景澄。   他怎么来啦!   路景澄身穿灰蓝色的宽松休闲套装,站在亭廊院落中,疏朗而立,沐浴着晴日的昭昭光辉。背后是雕梁画栋,红木阑干,碧瓦飞甍的古典建筑。   似真似假,如雾里望月,毫不真切。一眼万年,恍惚间有瞥见前世的虚无幻觉。   路景澄神情倦淡,但声音清透,他眼尾微挑看着舒微,浅笑了声说:“找人拍照?”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离她咫尺距离,很近很近。   舒微点点头,站在原地未动。   路景澄单手插兜走近两步,微抬手指了指舒微打开相机的手机。   “给我吧。”   站在满树雪白花簇的杏花树下,舒微有一点后悔今天|衣着随便。墨蓝色的短袖T恤,炭灰色的工装裤,站在洁白的树下好像不太搭。   到蔚山之前和孙欣菲她们找了许多的拍照姿势,眼下在路景澄面前,也都忘了个差不多。   只好身体放松微弯向一边,张手朝镜头打招呼,抿唇微笑。十分简单的拍照姿势,标准的“游客照”。   但是春风有意,霎时骤而吹过,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像落了一场惊扰春天的轻雨,温柔地打落在女孩的发肩。   “咔嚓。”   “摄影师”颇会抓景,适时按下快门键,将这一秒的画面永恒定格下来。   眼前的这一幕,教路景澄想起孩童时光,他跟随妈妈住在南安雪梅山旁的苏家老宅。五月漫山烂漫时,妈妈牵着他的手去雪梅山踏青游玩。   雪梅山上的杏花,也是和今日一样,盛放时一片雪白。随着春风,吹落在人的衣襟上,头顶上。   他嬉笑着在杏花树下跑来跑去,笑喊着下“下雨啦,下雨啦”。妈妈教了他一句既不是李白杜甫,也不是孟浩然贺知章写的诗词。   当时年龄小,他不懂诗词的意蕴。如今长大了,看见眼前的景色,识得词句写得真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作者有话说:   注: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韦庄《思帝乡·春日游》 第15章 山月   舒微只摆拍了一个姿势,马上就快步上前拿自己的手机。   路景澄不像有耐心拍照片的人。   上次阳光体育周活动,最后在赛事终点大家一起拍合照,沈游说要路景澄帮他拍照片,一张不够还要再帮他拍两张,路景澄不给他拍了,最后是袁石帮沈游拍的。   但是,没有想到路景澄照片拍的如此好,无论取景构图,还是光影捕捉。   摄影师拍的好,又得春风作美,杏花花瓣眷顾,整张照片意蕴和氛围很有诗意。   “谢谢。”舒微双颊笑出了浅浅的梨涡,像湖水泛起的轻柔涟漪中,飘落了两朵小花花瓣。   路景澄双手插兜看着面前的女孩,往常淡漠凉薄的眸光柔和了两分。   两个人还站在原地,舒微在心中鼓足勇气,主动和路景澄说道:“你是坐缆车上来的吗?”   路景澄闻言点了下头,他语气中有不可思议的意味,对舒微问道:“你们爬了两个小时?”   上小学的时候,他和爷爷奶奶来爬过蔚山,也是走了最缓的一条路,没用过四十分钟。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蔚山有什么景观,值得花这么长的时间去看。   舒微说是,中间遇到一个小型的动物园,大家去喂鸟雀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正说着话,看见西面亭廊下,孙欣菲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喊她:“微微,快过来呀。”   舒微应了孙欣菲的话说道:“这就来。”   她刚刚想问路景澄,怎么突然又来蔚山玩了。只是欣菲唤她,言语被截在唇边,没能问出口。   转头看向身边的路景澄,他已经步态闲散地提步先走了。   路景澄和林思然没有复合,林思然找了路景澄好几次,他都不为所动,她好几次在宿舍走廊遇见林思然,她的眼圈红红的。   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路景澄,一次次找他复合,收敛自我的小脾气,放下自己的尊严,犹如飞蛾扑火。   望着路景澄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身影,舒微想她自己呢,又何尝不是一只自愿扑火的飞蛾?   初登山顶看过其他建筑景致后,大家还是最喜欢聚在山顶观景台,体会“一览众山小”的雄丽磅礴,情致之极对着四下秀丽的群山绿野高声呐喊。   舒微三人站着闲聊,五米之外的旁边,葛梦雅喊了一声:“袁石,你喜欢我吗?”   此次出行的许多人都是物院的学生,有不少认识袁石的人。大家连声起哄,场面相当热烈。   “袁石很喜欢葛梦雅。”袁石在人潮声中回应葛梦雅的宣言。   女孩子们突然就很感动,自己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青春的故事中总会将此事,浓墨重彩着笔书写。   舒微情不自禁地眼睛泛泪,她扭头想要避开擦泪,却看见和她抱在一起的欣菲的眼睛中也有泪光。两个人相视看见对方都傻傻地哭了,扑哧又都笑了。   后来多年后,在葛梦雅的婚礼上,舒微和孙欣菲也是像这样相拥着,只是单纯看着前方荧幕上一对新人的结婚照,已经是泪流满面。   孙欣菲先对着山谷高声喊道:“莱昂纳多,早晚有一天我要娶了你。”   舒微和俞琳捧腹大笑,欣菲最近沉迷莱昂纳多,一口气看了《猫鼠游戏》《盗梦空间》等四五部电影。   这话是图好玩,接下来说的话最真心:“希望我不要挂科。”   “希望我能顺利考到专业八级。”俞琳紧接着说道。   旁边也有男生和女生喊道:“XXX,我喜欢你。”,并且当场表白成功。   舒微忍不住在人群里,寻觅路景澄的身影。他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她的视线也随着他飘到他所在的地方。   心在他那里,眼睛也跟着跑了去,像是着了魔,任何事情都会浮想联翩地想到他身上。   然而路景澄呢,他正侧额微蹙眉,听身边一个娇媚亮丽的女孩讲话。   舒微心里禁不住泛起失落。墙角不起眼的小花,终究得不到过路人的惊鸿一瞥。   “微微,咱也说个某某某,我喜欢你。”孙欣菲故意逗舒微脸红。   舒微敛起心底的那一刹的失落和伤感,眼睛的余光里路景澄仿佛依然在听身边的女孩讲话。   “好呀,你们不要被我吓到哦。”舒微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然后趁着孙欣菲和俞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聚拢在嘴边,朝着远方的山谷扬声喊道:   “我喜欢你。”   她这一喊,吓到了423宿舍的女生们,孙欣菲先是懵住之后“啊”地兴奋惊讶地大叫,葛梦雅搞不清状况但激动地攥着袁石的手,俞琳眼睛显然睁大,她的视线在路景澄和沈游之间徘徊。   路景澄原本不上心地听着身边陌生女孩的主动搭讪,听闻后也淡淡地抬眸向舒微看去。   “莎士比亚,狄更斯,沈从文,迟子建……”舒微紧接着呼喊道,“请你们不要让我挂科。”   远处的山谷传来回声,孙欣菲反应过来,她眼睛亮晶晶笑出声说:“微微,我喜欢你这个创意。我也要这么喊!”   舒微抿唇微笑,说好啊。她的双眸却不敢看向某一处。   不过这个创意,被沈游先一步喊出口。   “罗伯特·胡克,铁木辛柯,周培源……”沈游被舒微的喊话启发,紧跟着高声喊道。“还有沈游,你们真的太棒了!”   几个和沈游熟悉玩得好的同学无语嘘他,袁石更是忍不了走过来捂住沈游的嘴。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沈游你要不要脸啊。”袁石气笑了,锁住沈游的肩膀调侃他。   大家都在笑望着沈游的时候,舒微借势偷偷看向路景澄,他身边现在没有别的女孩,他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勾,看着玩闹嬉笑的袁沈二人。   许是偶然察觉到有目光凝视自己,路景澄撇眸看过来,将正在偷看他的舒微,抓了个正着。   路景澄微挑了下眉峰,左边唇角牵起可见的弧度,坏坏的拽拽的,放荡不羁的笑容。他就这么盯着舒微看,仿佛能洞悉她的心。   站在观景台的围栏前的舒微,那一刻像是嗅到了危险气息而惊觉的小兽,在被路景澄的眼神钉在原地片刻之后,惊惶地连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欲盖弥彰的眼神在人群中浮动,装作刚刚自己只是偶然一瞥。   上学期初学古代文学史,教授讲到《山海经·南山经》,提及异兽九尾禽。   相比其他异兽,大家对九尾禽了解更多,教授顺势让同学们踊跃发言。大家说有狐妖苏妲己,还有被吕洞宾降住的玉面仙姑等等。   不过《山海经》中只说九尾禽是兽,背生九尾,其状如狐,食人。没说是雄是雌,那便是可雄可雌。先秦神话传说中它是上古神兽。惑人心的女狐妖,不过是后世创造的文学形象。   最后大家谈论争辩,父权社会下文学作品中的“狐狸”形象,存在着性别歧视,尤其是在汉唐以后,狐狸形象妖魔化,“狐狸”从 “祥瑞”形象彻底跌落神坛。   前座的两位同学说:“对啊。为什么只称女性是狐狸精。男生长得漂亮又惑人,那叫他男狐狸精?”说完两个人笑了。   是的,是有男狐狸精的。   他刚刚就挑眉笑着注视她。不是食了她的心,就是摄了她的魂魄。   《山海经》诚不欺人。   下山时比上山轻松,路景澄和沈游两个人就在舒微的左前方方向,沈游这人话密,一路说说笑笑讲个不停,路景澄大多时候只是侧耳倾听的状态,偶尔才说一两句。   少年身姿笔挺,瘦高的个子教人想起高耸入云的青杨。蓝灰色薄T短袖烙印出少年清晰的肩胛骨,像是背后长出了羽翼。   舒微特别喜欢这段下山路。比上山走得轻松从容,好朋友在身边,暗恋的少年就在目光所及的近处,不用担心下一秒就分别,没有比当下还好的时光了。   她不禁自私地想,如果这条路能一直延伸下去就好了。   其实,山顶的呼喊是藏着秘密的。读书的人心里装满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读及书中的爱情故事,总是会由书中内容想到自己,或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当时读《皆大欢喜》《远大前程》《三三》《额尔古纳河右岸》,看到书中的一些情节或是词句,脑海中经常会想起路景澄。   她站在山崖峭壁边呼喊作家的名字,远方的山谷回荡的声音,全都是读书时思念路景澄的声音。   上车的时候,中途在前面座位遇见了摄影社团的同学,彼此打招呼说了两句话,今天虽然是以参加社团活动的名义来蔚山玩,但是其实是各自玩各自的,只在山顶拍了个大合照。   等到打完招呼,看见沈游在最后一排双人座那里,朝她们招手。   “舒微,这里。”   她们几乎是最后一波上车的人,而且大家将前面的座位留给容易晕车的女孩们,所以最后一排坐了物院的男生们,主要是路景澄他们班的人。   两边最后一排双人座,男生们留给了女生。   舒微道谢:“谢谢你们。”   “应该的,和你游哥客气啥。”沈游一副“这都是小事”的神气。   舒微在里面靠窗边的座位坐下。她身后正好是路景澄。他人呢,正戴着降噪耳机在听音乐,靠着椅背眼睛望着窗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势。   车子开动,车厢内大家尚有兴致,各自和同行的伙伴们说笑。前后座很快因为一个个共同的话题相识热聊,有的都开始玩起了游戏。   舒微安静地看向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家的话。   “我从小就喜欢听灵异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我也是。”孙欣菲兴奋地说道。   俞琳笑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听过一个‘午夜末班车’,说来故事地点就是在嘉北呢……”   “我也知道,是不是老婆婆发现旗袍下面……”   “诶,别说了,严重剧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制止了剧透的那个男生。ĴŞƓ   舒微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紧张害怕,不由得打了个轻颤。她从小就胆子小,不敢听灵异恐怖故事。每逢听见身边的朋友讲灵异故事,她都捂住耳朵跑远。   “我去,我也听过。这个是不是每个人都听过的啊?”另一位同学接话说道。   “呀,好像我们现在好像和故事也挺符合,就差时间在晚上了。”   “什么鬼故事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讲讲吧。”   “我来我来。就说啊,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夜已经很深了,风也呼啸着刮着。最后一班公交车缓缓驶出…………”   早上赶着去餐厅吃早餐,忘记拿搁放在下面书桌的耳机,舒微只好赶紧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在心中专注地默背《滕王阁序》。   正背到“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时,蓦地耳边被人从正后方戴上了降噪耳机。耳机搭着她的指尖肌肤,温温软软的触感。   舒微完全懵住,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忘记要默背的内容,只有车窗外的风景的飞也似地掠过。   路景澄的耳机里传来空灵干净又治愈人心的女声:   “愿这世界如童话,抱着想象实现它,就凭摘星的手臂,为地球每夜放烟花……”   舒微将自己的手指从耳边拿下,耳机熨帖地帮她捂住耳朵。   目光中喧闹的人群,还在热闹兴奋地讲着惊恐的深夜鬼故事。   但她丝毫不害怕了。   路景澄耳机中的歌声将惊恐的她保护,恐怖骇人的灵异故事被隔绝在外。   作者有话说:   注:灵异故事来自网络,对九尾狐的描述,简概《山海经·南山经》。   愿这开始歌曲部分:卫兰《就算世界无童话》   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王勃《滕王阁序》 第16章 山月   早上出发的时候,舒微和妈妈说了等回来发游客照给她看。从蔚山回来,将拍摄的一系列照片,发到【回家吃饭确认群】里面。   刀剑如梦:吾家有女初长成,骄傲啊【大拇指】   微月初新:杏花树下的那张照片,拍的真好看。   微月初新:舍友拍的吗?还是女孩子懂女孩子的心思。   舒微:……   路景澄不是女孩子。   她在心里说。   蔚山出游,大家都发了朋友圈,舒微也挑了三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照片中有路景澄帮她拍的那张。   编辑朋友圈的时候,舒微不由自主地想,路景澄会不会看到呢?   她应该配个什么样的文案。简单版的文案,还是絮叨版本的?要配几行字?要辅以几个表情?   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好,她突然又想起时间来,这时候路景澄会闲下来看微信,还是可能恰巧有事无暇看手机。   就算他闲下来看手机,他朋友圈一定很多好友,如果周六很多人都发了动态,那么她的这条动态可能会被推到最底下。然后在他快要翻到的时候,又收到了消息提示,从朋友圈退了出去……   可如果……这条朋友圈,被路景澄看到,那么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朋友圈无聊乏味?   单纯只是一条朋友圈,希望路景澄浏览看到,又害怕他看见觉得无趣。矛盾的心理反复交织,把一颗心悬束围裹。   舒微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为什么又陷入到胡思乱想的怪圈里面。她自认为自己是能够沉定下心的,怎么一遇到路景澄,心就开始像失去了控制一样。   胡思乱想一番之后,舒微决定破罐子破摔,省事随意想了一句花间派应景的诗词,作为自己的文案: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舒微发了朋友圈,就没有再管,去浴室洗澡了。吹完头发之后,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看手机。   也许因为今天休周六的原因,短短半个小时,三十多个人给她点赞。舒微划着点赞列表,走马观花地浏览着,乍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闯入眼眸。   是爱因斯坦吐舌头的头像。   是路景澄的头像。   路景澄给她点赞了?!   舒微第一反应是震惊,握着手机不敢相信,在点赞列表里面确认了一遍,然后又退出界面,在她的那条朋友圈动态的“赞”的条栏里,寻找到了“Lu”的名字。   路景澄真的给她点赞了。   下一秒按灭手机,舒微起身开了阳台门,打算去外面的阳台,平复一下翻涌的心情。   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就是单恋,却往往令人甘之如饴。   高中因为知道遥远如他,彼此注定没有过多的交集,心思缥缈着也有期待但如止水,好像死寂的深潭水。如今,虽然也依然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但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池水,他一来就不免泛起涟漪。   午后阳光明媚,舒微倚靠在阳台,望着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桐叶青翠,和记忆中南安教学楼下的梧桐树重合。   那年路景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衬衫,单手插兜左肩半倚着法桐树干,远眺操场旁的篮球场,晴朗又哀伤。零星的几道光束透过繁密的枝叶罅隙,映照在他的身上,也照进她的十六岁。   —   一整个上午阴云密合,雨声连绵不断,教室玻璃窗外的雨滴晶莹剔透。   舒微和欣菲结伴吃完午饭,撑伞从观荷园走回宿舍楼,看见梧桐树叶被绵雨洗刷地翠绿清亮,尘埃尽褪,映入眼帘中使人感觉一片清爽。   舒微和欣菲边讨论课上讲的文学理论,边迈步上楼。走到三楼楼梯转角,正要如往常一样朝前面走廊走去,察觉周遭目光有异,伴之有细弱蚊蝇的议论声。   舒微稍凝眉望去,目光好似都是看她的。这些目光明显算不上友善,舒微一头雾水。   孙欣菲亦是不解,迟疑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微摇摇头,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沿着宿舍走廊向前走,舒微看见林思然和另外两位女生站在她们宿舍门口,看样子好像是在等人。   林思然应该就是在等人,或者说不出意外是在等她。   因为她们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目不斜视,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舒微。”林思然趾高气昂地叫舒微的名字。   舒微立住步子,镇静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林思然。原来真的是来找她的。   林思然抱着双臂,目光打量着舒微,红唇勾起讥讽的笑容:“周六和路景澄玩的开心吗?”   舒微闻言后稍拧眉,望着林思然妆容精致的脸庞,淡淡开口:“你有话直接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勾搭路景澄的?”林思然敛起神情,声音转冷。“是我帮沈游带药给你的那次?”   林思然的话,令在一旁的孙欣菲极为窝火,舒微性格偏文静,又是她在大学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她替舒微打抱不平,非常仗义地开口说道:“你胡说什么?你会不会说话……”   舒微拉住孙欣菲,这是趟浑水,没必要让欣菲趟。当然,她也不会趟。ĴȘĜ   舒微从小到大没有和人起过争执,虽然是家中的独生女,但是上面有强势好胜的表姐,下面有活泼好动的表妹,她一向不争不抢,什么东西都是姐姐妹妹挑剩下以后,自己再做选择。她不喜欢和人起冲突的场面,脾气温和无争。   可是林思然说的话,太难听了,是莫须有的污蔑。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所谓“勾搭”路景澄的事情,因为她心里偷偷喜欢着她,所以在行动上更是谨慎小心,最开始一起上英语课,她的目光都不曾多落在他的身上。   “我没有。”舒微神情平淡,声音坚定坦荡。“如果你怀疑我,请你拿出证据。”   林思然没有证据,她只是猜测罢了,而且她今天中午在食堂看到那张相片后,先问过同班的俞琳,舒微和路景澄是因为之前一起参赛才相熟的。   她今天来423找舒微,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她是为了来提醒舒微今后的分寸。   “我可以不怀疑你,如果你能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和路景澄在一起。”林思然故意拔高声音,冲着舒微侧目说道。   林思然还想要补充一句“就算路景澄主动追你”,但是想了想路景澄那张向来凝着淡淡厌倦神情的脸,感觉他不会主动追哪个女生。   林思然拿不出证据,但她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这个问题困住舒微。她赌没有人会愿意,背负感情中“第三者”的污名,因此舒微不得不在众人面前,答应下这个承诺。   舒微不假思索地平静回答:“我不能保证。”   林思然站直了细高挑的身体,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了,舒微果真蓄意接近路景澄。身后她的两个朋友也霎时眯眼看着舒微,众人的目光亦是纷纷落在舒微的身上。   林思然的女友出声说:“那你就是承认,当时故意勾搭人家的男朋友咯?”   舒微忽略周围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也不理会女生的话。她清柔的嗓音微扬,单问林思然:“林思然,你能保证,就算以后不能和路景澄在一起,也不会再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吗?”   林思然愣住两秒,然后就要嘴硬说道:“我……”   “请你想好。”舒微适时镇静地开口,提醒林思然。“这里都是你我专业的同学,众目睽睽,以后她们都会监证你是否言行合一。”   这里都是你有意或无意吸引而来的围观人群,在众人目光的压迫下,被迫承诺未来虚无的事情,你心里会恐惧吗?   林思然是很喜欢路景澄,但是看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程度。她相信以她的容貌和能力,以后的男朋友未必会不如路景澄,如今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保证这个?”林思然仰起优美的下颌,侧睨着舒微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舒微不置可否地静静地望着林思然,她略点了下头,幽幽点破道:“所以你自己都保证不了未来的事情,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施压逼迫我。”   为何什么道理都明白,却唯独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思然神情大变,尖细的声音叫嚣道:“我怎么施压逼迫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没有做过你说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舒微声音依然柔和,不愠不火地讲道。“但未来的事情,我保证不了,也无须与你保证。”   在认识舒微的人的眼中,她是个温婉恬静的姑娘,说话也是温柔软糯,好似永远都不会与人红脸争吵,但她其实也身上也有一股不可忽视的疏冷气质。   淡然与柔韧,有着与世无争的疏离,但同时也有着内心执着的坚守。孙欣菲曾说过第一眼见舒微的印象,她说让她想起了林清玄笔下那株“在偏僻遥远的山谷中,长在数千尺断崖边上”的百合花。   林思然哪里想得到舒微是这么不卑不亢的脾气,而且思路口齿如此清晰善辨。她明明看起来,像是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性格。   林思然被堵到无话可说,杵在423宿舍门口。原本想要让舒微在众人面前出丑,却不想反而好像她自己沦为了笑话。   “好啊,你不用保证。”林思然讥讽地哼笑了一声,残忍地抛出一句话。“因为……路景澄他不可能会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注:“春日游”已注。   在偏僻遥远的山谷中,长在数千尺断崖边上。——林清玄《心田上的的百合花》 第17章 山月   舒微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刺了一下,刺痛到她想躲开。   她神情不变,语气冷然:“麻烦让开,谢谢。”   林思然没有立马让开,孙欣菲以423宿舍长的身份说道:“如果你们继续蓄意闹事,我会去一楼找宿管阿姨,还有我们两个学院的导员来解决。”   林思然狠狠地剜了舒微和孙欣菲一眼,哼了声后,转身和朋友离开了。   宿舍里是葛梦雅和俞琳两人,她们两个人都站在门口,神情关切地看着舒微。   “微微,没事吧?”葛梦雅问道。   舒微勾唇扬起一抹笑容:“没事。”   口头上说没事,但舒微可见的疲惫,搁下帆布包后,在书桌前的椅子怔怔坐着。   “你们知道怎么没事吗?林思然为什么突然来找微微。”孙欣菲问葛梦雅和俞琳。   听俞琳说这才知道,原来今天中午下课,她们顺路在棠园餐厅吃饭。吃饭的时间,同桌的人在一起聊天。谈话间说到周六去蔚山春游的事情,杜玲蕙问俞琳和葛梦雅还有没有拍照片,她这两个周也想去爬蔚山。   在俞琳的手机相册里面,杜玲蕙看见了路景澄举着手机,给舒微和杏花树拍照的照片。那张照片是俞琳当时站在侧边的回廊,随手拍对面亭廊的垂拱翘角时,不小心拍摄到的。   杜玲蕙眼尖地留意到照片右下方出现的路景澄和舒微两人。她向来和林思然不对付,见林思然坐在隔两个桌的位置,故意拔高了声音,惊讶地尖声喊叫:“你们宿舍的舒微和路景澄在一起了呀。”   “没有,别胡说。”俞琳连忙出声制止杜玲蕙,并将手机抢回手中。   可是杜玲蕙的话,周围几桌已经听得一清二楚,林思然也听到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撂下筷子,气冲冲地赶过来,一把夺过俞琳的手机,看到了杜玲蕙刚才看的那张照片。   “林思然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来闹事?”孙欣菲把书包扔到书桌,越寻思越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真笨,还是故意找麻烦?”   别说舒微和路景澄之间现在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林思然和路景澄都已经分手多长时间了,她以“前女友”的立场来质问舒微?   退N步讲,即使真心怀疑路景澄在和她交往的过程中,存在原则性问题,那么为什么不先去质问男生,而单独只在众人面前猜测诋毁女生?   葛梦雅了解林思然娇纵的脾气,恐怕以后见面也少不了明嘲暗讽,她出声问舒微:“微微,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路景澄?”   舒微摇摇头:“不要。”   她现在心里很乱,但是依然不想让路景澄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也是我不好,在蔚山拍了太多照片,没注意到那张照片。”俞琳语气很自责,她叹息道。“没有想到会被杜玲蕙看见,她不说我自己都没发现。”   杜玲蕙和林思然两个人平时不怎么对付,之前因为专业课占座和班里的一些小问题,两个人吵过架。今天杜玲蕙就是故意气林思然。只不过,林思然把气都撒到了舒微身上。   舒微正色回道:“俞琳,与你没有关系。”   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起这么大的冲突。无论是否与路景澄相关,涉及到品德清白的事情,她不会退缩和忍让。   中午站在旁边围观的人群,想来一定也有阳光体育节后,在学校论坛上发言或是看热闹的同学。   选择把话说清楚,不单单只是对于林思然今日的污蔑,还有之前在论坛上的那些流言评论。   在通往崇文楼的主干道,路景澄扶住差一点被撞倒的她,站定后他立即松开了手臂,而她也退后了一步。   那时他和林思然在一起,但他们没有逾矩的行为。   公共英语课,路景澄和沈游一起坐到她后排的座位,那时她只和他说了一句自我介绍。   后来知道那时他和林思然已经分手了,但无论知道与否,她的言行都再正常不过,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刻意去靠近路景澄。   她连两个人在楼梯转角处,双双都落在后面的情况下,都没有和路景澄并肩一起下楼。   舒微心里大致清楚,林思然今天为什么故意来423宿舍门口闹一次。这其中有杜玲蕙的看她笑话诱因,有分手后在路景澄那里碰壁的原因,还有本身性格娇横凌人的缘故。   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林思然都不应该将怒气怨气,撒到她的身上。   之所以来找她,应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感觉她看起来性格温顺好欺负。   许多恃强凌弱或是欺软怕硬的霸凌者,同样也都是拿准了这点。   午休时间不长,因为林思然这么一闹,舒微索性没有午睡,等到快要上课的时间,收拾好背包,和欣菲一起到崇文楼上下午的专业课。   —   下午微雨,工程力学专业在尚理楼,上常微分方程课。   中途课间,袁石看了眼手机消息,凑过来对沈游说:“游子,今天晚上和你们一起吃饭。”   正在转笔的沈游停下,神情做诧异状:“怎么突然决定‘回归’了?被姑娘甩了?”   路景澄在旁边悠哉做题,听见沈游和袁石的对话,轻嗤了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套说辞被他用了个遍,现在轮到袁石了。   袁石“嘿嘿”笑答:“可能要你失望了,并没有被甩。”   沈游朝他翻了个白眼,听见袁石说:“我女朋友说晚餐要陪舍友吃饭,她们今天遇到了点事。”   “得嘞,那就是宿舍愉快聚餐,抛下你了呗。”沈游故意妄定结论,打趣袁石。   袁石眼神不经意瞥了一眼路景澄,他语速缓慢说:“好像……不是。”   路景澄依然一副心无杂念,淡漠解题的神情。   沈游这也才明白过来,袁石刚才说“她们今天遇到了点事”,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而且见袁石的反应,应该不是葛梦雅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他不会这么淡定。   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沈游的脑海里。   沈游瞬间神情变得严肃,他问袁石:“和舒微有关?”   “你自己问吧。”袁石说道,“你不是一直喜欢舒微吗?也不积极行动。”   袁石没有径直回答沈游的话,但是后面那句话也泄露了“真相”。   路景澄在纸张上算题的手停顿了一秒。   舒微?   路景澄脑海一瞬间闪过,阳光体育节后,学校论坛上“指责”过舒微的几个帖子。他沉默没有说话,快速解着题目,同时上了几分心,听身旁几人的谈话。   沈游拿过手机,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没行动吗?我主动了很多次,人家姑娘礼貌又客气,无形之中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思考了一下,要不还是算了,大家还是做朋友吧……”   上次碰巧和舒微在图书馆的咖啡馆外面遇见,他想要请她一杯焦糖玛奇朵,女孩却说:   “沈游我们各付各的吧。否则今天你请了我,我因为不想欠你人情,又要留心别忘记哪日还给你,凭空多了一件心事。”   舒微的笑容很温婉,声音轻柔好听,但是笑容和言语中含着有意的疏离,能看出她刻意与他保持男女生之间的距离。   这话说得也直接,也含蓄。她不确定他的心意,以此为隐喻。   如果他心里没想追她的话,那么这是普通同学或朋友之间,正常的直接的坦荡说辞。   如果他心里想要追她的意思,那么听后便会明白,这话里另一层含蓄的表达:她对他了无心思,他的追求是负担。   沈游不是糊涂的人,经历过高考,步入大学校园,都不是懵懂的小孩子了。听懂别人话中之意,实在不是难事。   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傻直男”。不是懂与不懂,而是愿不愿意懂,装不装糊涂。   沈游在手机打字到一半,犹疑地喃喃说道:“我这样直接去问舒微,是不是不太好?”   他也从袁石的话中,听出应该是舒微遇到了事情。   一直解题没开口的路景澄,冷不丁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没有她舍友的微信?”   沈游受到启发豁然开朗,他的食指在半空点了两下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澄哥,你就是我人生的灯塔啊。”   路景澄神情寡淡地扔了笔,这题解得差不多了,剩下两个公式简单,他默算出结果了。   沈游发消息给孙欣菲,那边应该也是下课,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是她输入了很久很久,已经上了课五分钟,孙欣菲的消息才发送过来。   沈游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完之后,他沉默了几秒,将手机拿到路景澄的面前。   路景澄也没疑惑,静静地看完了长长的一段消息。包括那句,“你先不要和路景澄说,梦雅问过要不要和路景澄说这件事,微微说不要。”   现代汉语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着“句群的逻辑关系”,舒微在下面听得心不在焉。   帆布包中的手机低低地响动了一声,舒微这才想起来下午上课,一直都忘了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舒微手摸进背包里面,将手机找出来。   今天中午的事情,她心里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但是事实上还是留下了阴影。比如她已经连续两节课听讲走神。   手机屏幕还亮着,舒微随意地瞟了眼,看见是条新消息的通知。   消息来自一个她故意没有备注过的联系人,名字叫“Lu”。   作者有话说:   微微:这辈子最恨三心二意还能解出物理题的人。   澄哥:啧,懂了。最恨我也最爱我。   路过的灯泡桉:这些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啊,唉……   入v公告:暂定9月17号周六入v,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第18章 山月   舒微点开手机, 打开到聊天界面,看见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今晚一起吃晚饭,答应吗?   舒微看后的反应是, 路景澄的消息发错人了。她踌躇着,手指停在输入栏那行, 不知道该不该回复。   输入栏的光标一闪一闪, 像是忽倏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路景澄想要邀请女生一起吃晚饭的消息,发错到她这里,是不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   舒微将手机放至原处,没有回复路景澄的消息。   难道路景澄也没有备注她的姓名吗?   她是故意不备注他的姓名,通讯录里面人人都有备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她能牢牢记住没有备注的他,但是记不住别人。   路景澄呢?是不是添加了好友以后, 懒得打字备注她的名字。最后把她和别的女生弄混,将消息发到她这里来。   舒微独自失落了好一会儿, 讲台上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句群的知识。教室外霶霈连续不止, 地面上升腾起漫漫水汽, 窗玻璃也漫浮着白茫茫雾气。   教室被连绵水雾与外界隔开, 像一座与陆地割离开的孤岛, 寂寞地漂浮在海面上,没有任何的方向。   隔着望着重重的白茫茫雾气, 丝毫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压迫感、窒息感比肩继踵,无声地要把人逼疯似的。   舒微低头盯着旁边走道的瓷砖地板, 兀自发呆走神, 这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   孙欣菲看了看手机, 扭头看见舒微正独自发呆,她轻轻地碰了碰舒微的胳膊,小声唤她:“微微。”   舒微依声转头看向孙欣菲。   “路景澄来问我,你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孙欣菲传话说。   舒微“啊”了一声,原来路景澄没有发错消息。她忙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回复路景澄。   是徵:不好意思,……才看到。   对面几乎秒回,Lu:舒微同学也会撒谎?   舒微愣住,路景澄怎么知道她撒谎?她还在思考,对面的答案已经发来。   Lu:【图片】   Lu:你是不是不知道?   路景澄发来的是一张某度截图,图片上显示着搜索答案:对方在10秒点击查看了消息,界面上方就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后面还有好几种情况……   舒微大窘,没缘由地一阵脸红,是尴尬的脸红。她不禁庆幸,和对面的人隔着遥远的手机屏幕,要不此刻她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徵:现在知道了……   不是每个人对科技生活中的一些现象,都拥有着格物致知的探求精神。她之前也有过疑问,为什么和人聊天,有时候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有时候没有显示,但丝毫没有探知的兴趣。   这真是科技与她开了个小玩笑,还是在路景澄面前。而他这人丝毫不圆滑处世,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然后给她“科普”了原因。   对面的路景澄,应该是对她这个回答挺无奈,输入栏上方10秒内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Lu:说吧,为什么撒谎?   理工科的同学,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值得学习,舒微叹息想。   是徵:以为你发错人了……   Lu:你不叫舒微??   路景澄连打了两个问号,他平时与人聊天,极为少见会多打标点以表示强调。   舒微紧张又窘迫,没有立刻回答路景澄的话,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   Lu:中途差点逃课,去你们学院堵你。   路景澄发的第一条消息,是在半个多小时以前。   他等了她半个小时。   是徵:对不起。   与自己喜欢的男生聊天,感觉像是在玩一个闯关游戏。他每发来一句话,都是一道关卡,要多次斟酌,担心当前这关失败,从而失去了下一关的闯关资格。   Lu:行,我接受。   Lu:那一起吃晚饭?袁石他们也在。   原来不是单独邀请她自己。舒微松了口气,如果路景澄上来就这么说,她也不至于误会他约错人。   刚准备回答说“好”,舒微蓦然意识一动,这才起心思琢磨这突兀的邀约。   是徵:你是不是知道了?   Lu:嗯。所以还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路景澄好像真的很在意,大家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事情。舒微答应他了。   也不算讶然,稍微一想就知道应该是欣菲或梦雅告诉了路景澄。舒微偏身去看孙欣菲,后者眼神躲避她的目光,小声喃喃说道:“我只和沈游说了……”   舒微拿她没有办法,也无法怨她,知道朋友这是为她委屈抱不平。   因为周一晚上工程力学还有一节专业课,因此大家约在禾园一起吃晚饭。   舒微和孙欣菲结伴撑伞,一起去禾园餐厅。   “撑这把伞,好有雨天的氛围感呀。”孙欣菲撑着前几天才买的透明长柄雨伞,边走边感叹。   舒微稍偏了下自己雨伞,仰头看了下身旁撑伞的孙欣菲说道:“嗯,有意境。”   “就是太小了。”孙欣菲看着自己的雨伞说道,“感觉自己胳膊露在伞外……”   舒微想起上次下雨的事情,摇头无奈笑道:“对哦,你上次下雨,还嫌弃我的雨伞小,两个人一起挤得慌。”   再看看她的雨伞,是有雨中的文艺意境,但是刚刚好只够一个人雨中撑伞漫步。   雨中漫步的意境,独自一人感受到的更深吗?   孙欣菲扑哧一声笑出声:“所以人啊,说话要给自己留后路。”   欣菲是舒微的“开心果”,两个人性格存在一定的互补性。在上学期开学军训的时候,就成为了彼此在大学期间的第一个好朋友,一直到现在。   说说笑笑到了禾园餐厅的门口。   远远看见门口的台阶旁边,站了几抹撑伞的熟悉身影。   天空还淅沥地下着雨,怎么不进去餐厅里面?   “她们来了。”葛梦雅站在袁石的伞下,朝舒微她们招手,高兴笑说。   舒微很难隐藏自己的害羞,在刚刚来的路上,她也想待会与路景澄见面,应该如何面对。但是欣菲在身旁一直讲着话,她的思绪被她引着,无暇分心思考,心里的那份忐忑和害羞也减了不少。   如今真的见了面,窘迫和害羞像一个汹涌而来的巨浪,直接再度将她淹没。   路景澄撑了一把深黑色的柄伞,孑然立在一边,姿态慵懒松散。因为撑着伞,舒微起初没有看见他伞下的容颜。只看见白皙精瘦的手臂,因为擎着柄伞,淡青色的血管突显,腕骨也清晰明显。   何为“少年感”?就是现在,雨中擎伞的少年,具象的少年感。   舒微几乎是无意识地稍往上方,抬了一下伞沿,只是刹那间,撞上那边伞下少年漆黑如墨的一双笑眸。   舒微倏然僵住,她感觉今天的雨好像停了。   雨势渐起,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雨伞上。   沈游开口冲大家喊道:“人都到了,雨也大了,咱们赶紧进去吧。老高别以为咱们耍他,改去了别的餐厅……”   大家笑跟着他,迈步向餐厅走去。   不知道众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舒微和路景澄又一起落在队伍最后。   这次依然有经过的人流,舒微礼让旁边的人先走,走到餐厅正前的台阶时,她落在路景澄的身后,中有零星人群。   收伞进了餐厅,抬眸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停下步伐站着的路景澄,正定眸望着她的方向。   他是在等她?   舒微忙小跑了两步,赶到他面前。   路景澄眸光随着舒微移动,他出声提醒:“地滑,不用跑。”   舒微心里一暖,她唇边旋起浅浅梨涡:“……没事,你们吃完饭还要上课,我们快些。”   其实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想要问他:   ——路景澄,你知道花儿为什么会盛开吗?   ——因为你在人群中看了我一眼。   跟上次在禾园遇见相同,还是在糖醋小排窗口排队。不过这次是一列队伍,两人一前一后排队。   还有一个人,将要轮到舒微了。   舒微正翘首看窗口,犹豫一会儿要什么菜,这时右手边从后面递来,一张白紫色相间的校园卡。她迟疑了一秒,转身看向路景澄。   “刷我的。”   路景澄薄唇勾起好看的淡淡弧度,凝眸看着舒微说道。   舒微下意识拒绝,语气温软:“不用,我卡里有钱……”   路景澄依然擎着他的校园卡,幽深的乌眸锁着舒微,他清清沉沉地笑了声,声音说不出的好听。   他先说“我知道”,接着又说道:“但我想请你吃饭,要不我为什么约你。”   怎么办?拒绝他好像有点困难。   前面买饭的同学接过餐盘要离开,马上轮到舒微。   路景澄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况,不由轻微哂笑。这姑娘哪里有看上去那么乖软好说话,骨子里也是倔的很呢。   “下次一起吃饭,我刷你的。”路景澄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有耐心的一天。“……只不过,我吃的比你要多。”   路景澄都这么说了,而且这就要轮到自己了,舒微只好点头说“好”。   恰好窗口空出来,舒微对窗口阿姨报菜名,点了糖醋小排。   舒微端着餐盘,去找大家聚餐的桌子,一路上脑海里都在重复,刚才路景澄的那句话。   “阿姨,我们是一起的。”   知道他的话是方便阿姨算价格,这也只是单纯说明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但被路景澄将她与他放在一起混谈,心里没办法不雀跃。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两人也不方便开口说今天中午的事情。   当事人不主动开口,朋友们也很有默契地扯东扯西,说些有趣的话题。尤其孙欣菲和沈游两人,他们突然发现对方也喜欢暮光之城,彼此对于系列剧情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只不过,沈游支持女主和爱德华在一起,孙欣菲深爱狼人,气氛热烈,舒微都担心他俩人打起来。   “微微,你选择吸血鬼还是狼人?”孙欣菲扭头问身边安静吃饭的舒微,为了寻求她的支持和认同。   孙欣菲上次拉着舒微看《暮光之城》,舒微也夸过狼人雅各布,所以她对舒微很有信心。   随着孙欣菲的问话,全桌的话题中心都移动到了她这边,路景澄也饶有兴趣地抬眸听她怎么选。   舒微停住筷子,拿起水杯冷静地喝了口水,语气试探地问孙欣菲:“能不选吗?”   孙欣菲和沈游都拒绝了她的要求,孙欣菲还很大气地安慰她:“哎呀,微微,我们只是随便一问,你不要有压力,我不会对你失望的……”   “诶诶诶,怎么回事,你这是给选择的人施压。”沈游点破她,要维护“选择”的公平性。   舒微才不信孙欣菲的话,但她决定实话实说:“我选……吸血鬼爱德华。”   沈游振奋地鼓掌:“英雄所见略同。”,还特意起身走过来,和茫然的舒微击掌庆祝。   孙欣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对舒微说道:“微微,狼人他有烙印啊。你想想,如果选狼人,他一生只会爱你一个人,对你一个人好,多么忠贞,而且他还有肌肉,你居然不选我们小狼。”   说完以拳作为话筒,采访舒微,为何选择吸血鬼不选狼人。   舒微眼神飘忽,不敢看孙欣菲,轻声回答她的提问:“因为我觉得吸血鬼……长得好像更帅一点。”   说完,舒微自己不好意思地扶额笑了,欣菲也对她没办法,只好地伸手笑着抱住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全桌的大家都因为舒微的回答笑了。   舒微余光瞥见路景澄也稍勾了唇,含笑望着她。   窗外是湿漉漉的雨天,但禾园餐厅晚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被朋友们包围着保护着,最爱的男孩也笑望着自己,那些弥漫了一整个下午的乌云,一下子就被温暖驱散。   吃完晚餐,餐厅外的雨仍下着,不过雨势渐小。男生们要去上课,女生们决定就近去图书馆借书,新一周的书单教授们已经安排下来了。   舒微知道路景澄,有话要和自己说。路景澄的伞能撑得下两人,舒微就收入自己的伞,两个人落在后面一起走。   “今天中午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 路景澄的语气不同往日的懒散,是严肃承诺的口吻。   他从来不喜欢对别人承诺,承诺就表明一定要办到。但是只要他承诺了,就一定会说到做到。ĴŜƓ   舒微相信路景澄的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嗓音轻柔却语气清冷:“路景澄,我知道你一定能办到,但我想说我不会原谅她。”   路景澄侧额看向眉眼在他肩膀处的女孩,她温柔好相处,但又清醒有原则。   我需要道歉,无论你真心与否。但我不会原谅你,这是我的真心。   舒微的心意,他随即便明白。   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无事翻过。ĴȘǦ   这个道理,他三年前就刻骨铭心地感受过。   “好,我明白。”路景澄很尊重舒微的意愿。   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明白”。   舒微有时会咬文嚼字,可能是读文科之后不自觉形成的毛病。但路景澄说的“我明白”,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舒微。”   忽然,耳边路景澄唤她的名字。   像是有魔力,她的名字,被他叫出口,分外好听。   舒微低柔地应了声:“嗯?”   路景澄深黑色的眼眸夹着几分笑意:“你比我想象的勇敢。”   舒微略怔了一下,她也笑道:“是吗?谢谢你的表扬。”   路景澄薄唇轻挑,偏他骤而驻足侧身静立,笑容温柔的撩人。   舒微疑惑不解地看向路景澄,看见他朝自己郑重地伸出手,白皙修长的左手定在半空中。   路景澄的声音在微起的夜色中,低沉又性感,他语意中是征求的意味:“你这么勇敢,能不能和我交个朋友?” 第19章 山月   南安一中分为住宿和走读, 舒微家就住在旁边,选择走读但晚自习几乎都在,路景澄也走读但是晚自习几乎都不在。   高二期中考试结束的周一早上返校, 舒微迎面就遇见路景澄。   该怎么去形容相遇那一刻,她的感觉呢?   就是你从迈出家门的那一步开始,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每一步, 心里都是雀跃着, 因为到了学校以后,就能见到心心念念想了两天的人。   脑海里面越是想念一个人,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反而会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确定他的长相,可是思念的感觉却是只增不减。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是舒微是这样的,就像一个汉字, 在纸上接连写上几十遍,越写越感觉不像那个字了。   当她迈进学校大门口, 迎面遇见路景澄的时候, 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上一秒思念的人, 骤然出现在眼前, 远远的他渐渐向你走近, 好像就是为了走向你,这样的场面太过于梦幻不真实, 教人想要将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   那一刻的心情过于复杂, 是一瞬发现的惊喜,是紧接之后的慌乱, 还有不知道身侧的手放在哪里才能看起来更加自然的纠结, 还有想要被他不经意看见的小小期望……   路景澄和身边的男生边低声交谈着, 边步调悠闲地沿着路边往门口走过来。   十一月上旬的南安早晨,空气中带着微微凉的温度,没有北方寥廓万里的秋高气爽,却有直沁肺腑的清凉气息。   路景澄穿了一件蓝色字母刺绣的浅灰色连帽卫衣,灰绿色的工装束脚裤,蓝白黑的新款球鞋。   学校三个年级的女生都票选他是南安一中的校草,因为他长得最俊朗帅气,衣品又是最好的。   在路景澄还没有来上学的高一时期,南安一中的校草人选还四分五裂的不成定局。路景澄在高二开学分班的当天出现,用姜丽丽的话说,他一出现就立马“一统天下”了,几乎没有哪一股异议。   但是舒微对于高二开学分班当天的记忆,很模糊没有印象。   舒妈带高三毕业班一直在学校上课,后来放假又去省城嘉南进修了一个月,舒爸年后也被调到下面区县半年的时间。   暑假刚开始,舒妈想要把舒微送到区县的外婆家,后来想了想干脆让外婆带着三个表姐妹在家里一起住,就这样高一的暑假和表姐表妹疯玩疯闹了近两个月。   暑假作业最后还是临开学两天前,表姐表妹收拾回家,舒微在家里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补出来的。   最后也没能写完,但是没敢和舒妈说实话,只说是完成了,舒妈也没有时间来管她。   开学分班那天,舒微一直都在担心作业的问题,还有就是蔫了似的犯困,又紧张又犯困,直到最后分完班级,下午放学又背着未完成的作业回家。   她一整天根本没有关心理科班新来的转校生的情况,也不知道后来她会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   距离越来越近。   舒微装作随意瞥向旁边篮球场,趁着这个动作顺便掠过右前方渐渐靠近的路景澄一眼。   太紧张了,又只是一瞬间,舒微只看见路景澄的双眸看向前方。但是,感觉她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面。   在彼此迎面相离还有十米远的时候,她已经笔直地目视前方,丝毫不看右侧经过的路景澄和他的同班男同学。   她的心里面很喜欢他,但是骨子里还是不想让自己对他的暗恋被发现,怕他知道她喜欢他。   不仅仅是胆怯,还有那么一点自尊。   让自己的心情完全被另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支配,这件事情舒微还是觉得有一点放任自己的堕落感觉。   即使要如同平行线段擦肩而过,我也不会成为一枝每时每刻追随着你动的太阳花。   这是那时她内心的宣言,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能够听见的宣言。   像是安慰自己的宣言。   最后高高瘦瘦的少年,和她没有一点交集地交错走开,像是远方吹来的一阵风,只是片刻的经过,与她的结局也只是“擦肩而过”四个字。   一个往校内走,一个往校外走,截然相反的方向。   舒微在和路景澄擦肩而过,又向前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以后,心里斗争了几秒后,鼓足勇气装作好像有人喊她,转身看向校门口的方向。   路景澄和同行的男生已经相隔她很远,他长得很高很瘦,背脊永远是笔直挺拔的,背影来看就是疏朗俊逸的少年模样。   正值早晨返校的高峰,从教学楼到学校大门口这条主路上面,有很多进来的各个年级的学生。   这其中有认识路景澄的男生女生,中途主动喊他名字和他打招呼,见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停留地继续走过。   当时的舒微没有想到,有一天路景澄会主动要和她做朋友,甚至当她的手与他薄瘦宽大的手掌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身处梦中不真实的感觉。   -   英语课进行了第三次地质专题的小组课题展示,每个人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得到了英语老师的赞扬。   沈游和孙欣菲进行材料的采集和筛选,舒微擅长做PPT,她大一上学期的计算机二级考试苦学了一阵office高分通过,对于各种特效的使用信手拈来。   四个人在收到第三次小组作业的那节英语课,一致推选路景澄来做最终的全英汇报展示。   “我就这么被安排了?”路景澄好笑地望着他们三人。   沈游搭过路景澄的肩膀,对他极尽溢美之词:“澄哥,你的英语是标准的英式口音,也就是牛津腔,我们怎么能放着你不用啊……”   孙欣菲附和:“就是就是。”   路景澄刚想懒懒开口说话,听见舒微也接话说道:   “是的,你的口语是最好的,如果不让你汇报展示的话,我们就是……”   舒微说话的声音,随着路景澄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声量渐渐减弱。   “就是什么?”路景澄清凉的眼眸中闪过笑意,盯着舒微柔美脸颊问道。   舒微温声回答:“我们就是……暴殄天物。”   “继续。”路景澄纯粹就是想逗她。   这说辞都用上成语了。   舒微开始搜刮自己知道的相近成语,“哀梨蒸食……”   路景澄轻微地皱了下眉心,已经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游迷茫地问道。   孙欣菲同他解释:“微微是说如果不让路景澄上台汇报,咱们就是不识货……”   “我赞同,识货,我们识货。”沈游举手投票。   路景澄无语地瞥了眼他们三个人,确定不是在骂他?   舒微看出他一开始就决定答应大家的提议,故意一本正经逗他,继续说道:“……焚琴煮鹤?”   “输给你…们了。”路景澄左手臂抬起,在半空中提顿了下,姿态洒脱。   沈游握拳夸张地进行庆祝:“yes!”   舒微和孙欣菲都被沈游逗笑,笑看着他。   窗外的阳光照进阶梯教室内,慵懒地洒在左边女孩柔软的发辫,还有她笑漾出的浅浅梨涡。   路景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坐靠着座椅,狭长的黑眸却落在女孩的身上。   专题汇报展示的小组作业顺利完成,无论是材料收集和筛选,还是PPT的制作都在全班的十几个小组中数一数二的。   不过作业时间相对紧促,大一每个专业的课表几乎都是满课,舒微尽量在上课的前两天制作完成,发给路景澄。   到了当天上课,舒微上去抽签,竟然抽了个1号签,她内心充满着内疚,和她的三位组员公布这个消息。   沈游先说:“我们打个开门红。”   孙欣菲对沈游的话很赞同。   如果是稍后面的展示顺序,路景澄没准备好的话,还能够对着手机多顺几遍,然而她给他抽了个1号签。   讲台上英语老师已经在念他们小组四个人的名字,还有要讲的专题名称。   前后左右坐着的小组同学,都在庆幸组长没有手气超差抽到人人都不想要的1号签。   路景澄从容潇洒地从座椅上起身,经过桌边还担心地站着没有坐下的舒微身边,低声但拽到不行地说道:“等我给你赢回来。”ɈŜG   等我给你赢回来。   他像为她赶赴塞北大漠征战的将兵,临行前说,等我为你带来胜利的消息。   这是他对她下的军令状。   路景澄从小在双语私立学校读书,一直读到初级中学结束,然后转学到了南安一中。家庭中父母都是高材生,外婆当年出国学习过油画,在良好的双语环境里成长。   他站在讲台上,姿态优雅款款,不见丝毫紧张与怯场,全脱稿口语汇报,对于PPT的使用也十分熟练,气质和风度混然天成。   等他讲完,舒微和欣菲沈游一起用力地为他鼓掌,他真的太优秀了。   英文老师最后还疑问了一下,路景澄是不是在双语环境下长大,他的口语过于流利自然,不是在学校一朝一夕练就成的。   路景澄语气平淡地回答说:“小时候随我母亲在国外生活过几年。”   英语老师说,原来如此。   舒微不由抬眸看向路景澄,读高中的时候听同学们说过一次,路景澄他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这是舒微第一次听路景澄提及他妈妈,风轻云淡的口吻,言语之间却像是有着经年不提的尘封感。   舒微说不准自己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他措辞中“我母亲”三个字。   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九岁少年的措辞,也不符合路景澄一贯不羁恣肆的气质。其中有着“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的那种对于世事易变的沧桑沉重感。   专题展示的小组作业项目圆满结束,他们小组的成绩是全班最高分,也算没有辜负大家这些天的准备。   路景澄真的帮她赢回来了。   舒微发现自己越陷越深了。   对路景澄的喜欢,像悬崖边生长的树芽。她不想它野蛮地恣意生长,害怕会有跌落崖下的危险,可是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横枝逸出。   只是舒微内心的心理历程,路景澄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注: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李商隐《可叹》 第20章 山月   嘉北大学注重学生的校园生活多姿多彩, 每个月都有大型活动,还有许许多多各学院或者社团的小型活动。   各学院大一的课程几乎都是满课,但是晚上是空闲着的。   上学期社团纳新活动的时候, 孙欣菲兴致冲冲地拉着舒微参加了书法社,舒微之前在中学也练过书法, 因此就和她一起递了入社申请表。   又因为大一刚开学在火车站迎新, 她遇见的第一位学姐, 是摄影社团的社长,当时在学校迎新的大巴车上就同舒微约好了社团纳新时,加入她们摄影社团。   所以舒微加入了两个社团,摄影社团和书法社团。   孙欣菲很喜欢参加社团活动,参加了许多的社团,晚上不忙的时候,经常去社团大楼参加活动和聚会。舒微偶尔也会和她一起过去, 多交朋友也是她希望的事情。   晚上从社团大楼回宿舍的路上,遇见有很多同学夜跑和在公园广场玩滑板, 还有三三两两从事各种特长活动的同学, 舒微都会感叹大学校园的氛围真好。   曾经那些在堆叠成小山的狭窄书桌上面, 顶着日月星辰伏案学习做题的日子, 在脑海中仍旧清晰铭记, 但感觉已经距离遥远。   感谢自己熬过了那段隐忍的岁月,看到了更好的风景。   舒微和孙欣菲边笑着说话边沿着路往前走, 说着到前面的便利店买果汁带回去。   中途遇见孙欣菲在辩论社的生物科学专业社友。   那位女同学昨晚因为学院有事, 没有时间去社团大楼开会。今晚正巧在学院旁边的公园路口遇见了孙欣菲,顺便问欣菲开会时说的下个周辩论赛的事情。   舒微站在旁边等她们两人, 说了五分钟还没有说完, 舒微决定先去买旁边的便利店买两个人都喜欢喝的果汁。   刚过了转了一个路口, 走了十几米的距离,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一个高大峻拔的身影从对面拐过来。   男生拐过来的方向,是物院求知楼的上课方向。不知道当下一瞬间是不是鬼迷心窍,她擎起手机,长按点开相机功能,对着那个似是似非的背影想要拍一张照片。   可是突然涌上的直觉又提醒她,只是神似并非是本人,所以她一直没有按下拍照键。   “舒微。”   始料未及但清沉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   舒微不由一个激灵,手里的手机差一点就没能拿住。   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见了路景澄那张五官精致帅气的脸庞。   可以确定那个酷似他的背影真的不是路景澄,而她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路景澄穿了件墨绿色的宽松短袖,sixers白色主场的球裤,手里还拿着个篮球。看样子是刚刚从那边的球场打完球准备回宿舍。   舒微不知所措僵硬地抬起右手,说道:“嗨,晚上好……”   路景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和前面路上来回打量了眼,舒微有点心虚地觑着他。   “等了你半分钟,也没见你拍照。”路景澄慢悠悠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你在测试相机的夜间聚焦功能?”   舒微语塞,胡乱找了个理由:“摄影社团有作业,要拍…夜景,我打算顺便拍一下……”   路景澄好像是相信了她的话,说了声“再见”,拿着他的篮球和舒微告别往前走。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胆子突然大了起来,舒微擎着手机对准鲁路景澄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按下拍照键。   “咔嚓。”   糟糕!   忘记关快门的声音了!   路景澄应声转身,看见舒微擎着手机在拍他的背影,他低头似无奈地笑了声。   “你的作业内容换成我了?”他问。   舒微支吾地解释:“……顺手而已。”   路景澄冲她挑了挑眉,然后对她摊手,扬了下线条流畅的下巴颏。   舒微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这个被拍的人看一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好像确实不过分,舒微被他说服了。   手机被递到路景澄的手中。   “还可以。”路景澄看后给出点评,不过说着薄唇微勾又说。“没有我给你拍的好看。”   舒微接回自己的手机,也没忘为自己辩解:“我这是随手一拍……”   说完以后朝路景澄飞快地挥了挥手,提着果汁和手机,说了声“谢谢”转身跑了,少女的高马尾在夏夜的晚风中微摆飘扬。   -   大一下学期末有每年固定的全校各学院的合唱比赛,每个学院选择两首歌,一首是红|歌专题,另一首是自由选曲。   舒微被选入今年的学院合唱团。时间紧任务重,去年学院成绩不错,为了守住学院的荣誉,今年大家也是一阵苦练。   学院合唱团以大一学生为主,上个周五舒微和孙欣菲一起报了名。因为每晚都需要训练到很晚,而且周六也需要训练,和欣菲的家教兼职冲突,所以最后只剩下舒微一个人参加。   练习的间隙,舒微点开手机看见阳光体育节的群消息。路景澄明晚在霜烟请客,大家约定好一起出发的地点和时间。   明天就是路景澄的生日。   舒微明晚没法去,学院老师要带她们到音乐学院,找音院老师指导合唱,请假缺席训练不太好。   路景澄的生日场一定十分热闹,舒微在高中时就有所耳闻,是令深受震撼的程度。   祝福他生日的同学朋友们争先恐后,缺她一个人,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路景澄可能都不会想起她有事没来。   舒微没在群里吭声。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舒微和孙欣菲结伴回宿舍。   “微微,你真不去?”孙欣菲看见舒微坐在桌前吃梨子,无奈叹气问道。   舒微摇了摇头,微笑说:“不去。已经和你说了好多遍,今晚沈老师请了音乐学院的老师来指导我们。”ͿSG   “好可惜啊。”孙欣菲是真的很希望舒微一起去,她感叹说。“去霜烟啊,吃喝玩乐两不误。听说力学那边很多人都去,我是没想到还能叫我们。路景澄真是个公子哥……”   舒微没有说话,她将已经包装好的礼物盒,从桌子的抽屉里面拿出来,放到孙欣菲的桌面。   黑银熔岩纹路的包装纸,工整地系着硕大的酒红色烫金丝带。   舒微看了一眼礼物盒,声音柔声说道:“欣菲,麻烦你帮我把生日礼物带过去吧。”   路景澄的生日礼物,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昨天才全部完成。   孙欣菲趴在旁边的衣柜找衣服,连忙探出头应声说:“好,微微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把礼物交到路景澄的手里,不辜负你的信任。”   舒微笑出梨涡:“好,谢谢欣菲。”   舒微和隔壁宿舍的庄佳倩约好,下课后回宿舍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结伴去音乐学院,这样能避免迟到。   不料在去音乐学院的路上,遇见了负责合唱团的学长沈明遥。   沈明遥和舒微是同届不同专业的同学,虽然才在大一,但已经是文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兼校社联的副主席。温润谦逊,个人形象也很好,在老师和学生们中间都很获好评,被学校论坛票选为“文院校草”。   因为是在院学生会,所以沈明遥对同学院的女生都很关照。不过,他好像对舒微格外的关照,孙欣菲是这么说的。   上学期新生欢迎会,他主动邀请舒微一起加入学生会。学院和学校各组织筹办的素质拓展活动,他常常也会特地和舒微或者孙欣菲说。   只是舒微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这些活动,个人主张“缘分”,不强求自己参加。   这次合唱团活动,也是沈明遥来问舒微,舒微和欣菲才知道有合唱比赛这件事情。两个人还调侃了一下对方,天天错失班级群内的重要消息。   沈明遥也没吃晚饭,时间又来得及,便一起就近去了禾园,打算吃碗小面。ɈŞǦ   三个人吃完面,出了禾园餐厅,准备结伴往东北角的音乐学院走。   庄佳倩突然惊呼一声:“诶,我校园卡呢?”   舒微连忙问她:“口袋里有没有?”   庄佳倩摸了摸口袋,摇头说没有。   “赶快回去看一下,应该能找到。”沈明遥冷静地说道,“如果桌上没有,就近去圈存机挂失。”   庄佳倩说好,让舒微帮忙拿水杯,然后朝餐厅跑去。   舒微和沈明遥就近在路边树下等庄佳倩,等到她回来说找到了,三个人才一起去了音乐学院。   排练中途,舒微偷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任何新消息。   一个多小时以前,她给路景澄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的消息。   晚上七点半,霜烟   423宿舍她们打车的司机是个新手,中间跑错了一段路,稍微耽误了些时间。   孙欣菲牢牢记得舒微的嘱托,将礼物亲手交给路景澄。   “这是微微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她特意嘱托我带给你,我带到了啊。”孙欣菲笑着说完生日祝福后,将包装精美用心的礼物递给路景澄。   路景澄半掀眼皮,神情淡漠,仅唇角了无地勾了一抹笑意,薄唇微启:“人不来但有礼物,看来是我赚了。”   孙欣菲不由皱了皱眉,感觉这话好像不大对劲,她开口解释:“我们学院合唱队要训练,而且今天有音院老师指导,她实在来不了。”   路景澄闻言点了下头,轻笑说:“是吗?”之后也了无兴趣继续和孙欣菲搭腔,尽了下主人的礼仪。“沈游他们在那边,玩得开心。”   路景澄单手拿着舒微的礼物,走回今晚一直窝着的沙发前,没骨头似地靠着。逢人来敬酒,他也都给面子地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但是,大少爷今晚兴致缺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只是没人知道原因。   场间不禁有人疑问,有钱的公子哥是不是都是这样一副,被世俗的欲望一一满足后的寡淡厌世脸?   路景澄面无表情地微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视线定格在一个小时前舒微发来的消息。   舒微:生日快乐。祝生活可爱,快乐无限!【蛋糕】【爱心】【庆祝】   这消息他早就看见了,但没有回复。   他从实验室去校门口,经过禾园的时候,看见舒微和一个高瘦的男生,并肩站在禾园路边的树下,俨然一对小情侣亲密热聊的样子。   当时还想舒微晚上来聚会的时候,问问清楚并送上自己的祝福,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来。   生活可爱?生活可爱个鬼,交的朋友重色轻友。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周二0点不更新,改至周二晚上23点更新,因为要上夹子啦。   给大家鞠躬啦~ 第21章 山月   生日派对结束以后, 路景澄直接打车回了市区的家。   钢铁森林在夜幕中矗立,一格格的小方孔中透出或橘或白或黑的光影,好像温暖不了人心。   温暖不了路景澄的心。   路景澄将从霜烟带回来的两大手提袋, 放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面,转身单手拽起上衣利落脱掉, 进了浴室淋浴。   淋浴后从浴室出来, 路景澄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纯白浴袍。敞开的浴袍领口露出因为常年打球, 而匀称精瘦的身材。锁骨处有晶莹的水珠划过,隐入更深的浴袍之下。   路景澄没擦头发,黑发凝成细缕,半遮在额前,发丝上的水珠凝至发尖后滴落。他拿着毛巾,随意地抹了下脸颊上的水珠。JŚĞ   玻璃几上面的手机响个不停,新消息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但路景澄压根不理会。他俯身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赛事回放。   电视机中两队的比赛十分胶着, 双方比分节节攀升, 因为是总决赛, 双方球员都厮杀地特别凶狠。   路景澄靠着沙发靠背, 抱臂盯着液晶电视屏幕。防守方球员在盯防的时候, 做出了轻微的拉人的动作,裁判吹了个犯规。   球员上前与裁判沟通, 表示自己的无辜。路景澄意兴阑珊地换了个坐姿, 眼神无意间瞥见了沙发旁边的两大袋礼物。   他对生日礼物一向不怎么感冒。   正要移开目光的时候,想起今晚在霜烟舒微的舍友说帮舒微带了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赶上球队教练喊了个暂停, 路景澄随手拿过来一袋, 随意翻找了一通, 袋子里没有。他又拿起地摊上的另一袋,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印象中的酒红色大蝴蝶结的礼物盒。   礼物盒是长扁形状,看起来里面像是装着一本书?   路景澄想了一下舒微的专业,这个猜测挺有可能。   路景澄抽开酒红色烫金丝带,撕开黑灰容熔岩纹路的包装纸,看见里面淡金色的飞机盒。他略勾薄唇笑了下,她的选色倒是挺符合他的喜好。   当路景澄看见飞机盒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微怔在原地。   舒微确实送了他一本书,不过不是寻常的书籍,而是一本暗含无数“机关”的手工立体书。   立体书的封面是黑红主色调,上面是Allen·Iverson和 “The Answer”。下方sixers00-01赛季所使用淡金色的队徽,是舒微在亚麻硬纸上手工画的,上面沾着淡金色的闪光粉。旁边的篮球也是她画的,然后贴在封面上面。   路景澄这才明白,为什么礼物包装是黑色和红色,飞机盒为什么是淡金色的,这些都是76人在00-01赛季主客场球衣的用色元素。   在飞机盒中,还有一本舒微手写的“书籍使用指南”,字迹清秀好看,字如其人。   路景澄将手工立体书放在玻璃几上,顺势在沙发前的地毯坐下,他像孩童翻看期待已久的玩具书一样,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封。   扉页上是舒微手写的一句话:永远的费城答案。   字迹秀逸工整,因为是写在扉页的话,她很看重地用了钢笔,能看出她练过书法的笔蕴。簪花格小楷,他从小就看外婆写。   路景澄翻开到下一页,一翻开书籍中心腾空升起一个选秀大会的发言台,A.I和斯特恩站立在淡灰色的背景板前握手。   这个经典场景的平面照片他看过很多次,可是今天看到3D立体版,感觉十分奇趣新颖,他有些爱不释手。   路景澄兴致浓厚地比对着立体书和使用手册,发现拨动背景板上的星星形状的机关,居然还能为书中穿浅灰色西装的A.I戴上76人红蓝白色的棒球帽。   这个设计高度还原了当年选秀的场面,令路景澄很是震撼。他担心头发上的水珠落到书上,拽下脖子上搭的毛巾,胡乱快速地擦了一通。   路景澄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坐在玻璃几前,研究了大半个小时。   舒微做的手工立体书按照时间属性延伸,汇总了A.I在NBA打球期间的众多高光时刻,有在球场上的比赛高光瞬间,也有荣获常规赛MVP等奖项的重要场景。   每一页每个主题,舒微都别出心裁地设计了各种不同“机关”结构,复杂繁琐层层叠进,趣味值和收藏性爆值。   在立体书的最后一页,是舒微亲手画的卡通人物。一个少年在篮球场站在三分线外后仰跳投。可以看出来她不怎么会画画,路景澄抵着下颚忍不住轻声笑了,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卡通少年是他,是阳光体育节那天的他,白色的t恤和球裤,篮球场散落了一地的棕色篮球。   按照使用手册,路景澄顺时针拨转在半空中的篮球,篮球逐渐移动进篮网中,三分球投篮命中。他像个小孩子笑出了声,是平常极为少见的模样。   这一页还藏着另一个折叠场景,拉开半对折的纸张,是他那天1v1单挑的画面。他正左手控球,准备向右变向,膝盖快要贴到球场地面,标准的变向过人的动作。   这张画面中,他的身后,有一对淡金色的翅膀,和书封上一样,都染上了闪光粉,好看的不像话。   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是一行小字:谨以此书,献给热爱篮球的少年路景澄。   一整晚乌云弥漫的郁闷心情,全部烟消云散。路景澄心情愉悦地翻找着飞机盒,想要找找看舒微有没有留下便签或是信件,但是飞机盒中除了立体书和使用指南什么都没有。   上一次他收到生日礼物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上初中时,妈妈送给了他一个刻着他名字拼音的红蓝白三色的篮球。   混凝土建筑成的城市森林中,有一个总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少年,被温暖了心。   城市不知道,但时光铭记了。   —   舒微躺在床上,还没有入睡。   孙欣菲回来说,路景澄的生日派对很是热闹气派,只是好像他本人兴致不怎么高。不过也不耽误他们吃喝玩乐,反正她玩得很开心,还和沈游两个人来了个情歌对唱,没想到沈游唱歌还挺好听。高子渊就不行,长得也不错,就是唱歌像诗朗诵。   正好沈游在群里发了个高子渊“诗朗诵”的现场视频,俞琳和葛梦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舒微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孙欣菲也进来和她一起。   “微微,我把礼物亲手交给路景澄了。”孙欣菲站在舒微旁边,轻声说道。“只是……我怎么觉得你没去,他好像不怎么开心。”   舒微刷牙的动作一顿,漱了口水后,微微笑说:“欣菲,你是不是想多了。”   听了孙欣菲复述路景澄收到礼物后说的话,舒微更觉得他不是因为她没能到场而生气。   人没来礼物到了,看来是我赚了,这就是路景澄的说话风格,懒散玩笑的口吻。   孙欣菲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不赞同说道:“我感觉不是,路景澄的表情挺冷的,语气也怪怪的……”   孙欣菲的话,舒微不怎么相信。不过她也回想了一下,是不是当初私聊路景澄,和他解释自己不能到场的原因更好。   可是,路景澄没有私下邀请过她,只是在群里抛了句话,说是大家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霜烟玩。她如果私聊他,好像有点太小题大做。   洗漱完熄灯上床,舒微睡前看手机朋友圈,看见沈游他们发的关于路景澄生日的动态。从大家发的照片中,她能感觉到生日派对欢乐热闹的气氛。   路景澄没有时间回复消息的,那么多生日祝福他可能最多点开看一眼,毕竟他从来都不缺少亲近他祝福他的人。   已经过了夜里零点,舒微按灭手机屏幕,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明天还有早八的课。   刚闭上眼睛,感觉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舒微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微信收到了新消息。   Lu:手工书你做了多久?   舒微倏地看见这条消息,一时之间没有立刻明白。过了两秒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路景澄拆了她送的生日礼物。   这都已经半夜十二点半了,路景澄在拆他堆成山的生日礼物?   舒微犹豫着打字回答,她没有直接回答路景澄发过来的问题。   是徵:第一次做手工书,经验水平都不足,希望你不要嫌弃它。   舒微拿不准路景澄最喜欢什么,而且以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什么都不缺,太贵的东西她也买不起,只能做到用心这一点。   Lu:可我很喜欢。   舒微久久地看着路景澄发来的消息,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一个月以来,每天晚上在宿舍一楼南侧的公共休闲区熬到凌晨一两点,都是值得的。   那天路景澄说要和她做朋友,舒微就想等他今年过生日的时候,她一定要送一份生日礼物给路景澄。   路景澄的生日送给他一本手工立体书的想法,是有一天她去书店买书,偶然看见一本立体的童话书。   舒微从来没有接触到手工立体书,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学习,看立体书教程,学习各种基础“机关”和复杂立体结构,以及设计主题、画图裁纸、打印粘贴等等。   她不记得自己在多少个晚上,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只因为辛辛苦苦构建完成的“机关”,无法达到视频教程中的效果。一个悬浮平面升起结构,她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才制作成功,   可是舒微不想告诉路景澄这些事情。   她准备这份礼物的初心,只是希望路景澄看到礼物能够开心,仅此而已。如果他看到这个立体书,能够一刻的开心,她就是知足的。为此她愿意熬夜反复学习教程,从零学习制作。   今晚听见欣菲她们说,路景澄收到的生日礼物堆成了小山,而且礼物一个比一个昂贵的时候,舒微就做好了自己的礼物,被淹没于众多礼物中的心理建设。   她也是这时再一次明白,路景澄什么都不缺,恐怕他的目光,不会驻足于她的手工礼物。   舒微不由菲薄地说,希望你不要嫌弃它。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的心意。   路景澄却说:可我很喜欢。   很喜欢她的礼物,也是很喜欢她的这份心意。   舒微握着手机,开心地笑了。   是徵:那就好。【愉快】   是徵:已经过零点了,你还没睡,是在拆大家送你的礼物吗?   舒微活跃了下聊天的气氛。   不料,路景澄的回复差点令她整晚失眠。   Lu:不是。   Lu:只拆了你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更新时间改成每晚11点更新,不用熬夜等更新啦。(为了蹭到自然榜,应该会晚两分钟,23:02更新)   每条评论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家的鼓励,鞠躬~ 第22章 山月   舒微站在洗漱台前的镜子面前, 反思自己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昨天晚上和路景澄聊天到很晚。   路景澄昨天晚上好像心情不错,才会半夜突然私聊她,问起手工立体书的事情。   聊天的内容其实很少, 主要聊手工书的事情,但是时间线拉得有点长。   舒微尽可能做到了秒回, 但是路景澄没有。简单的一句话, 他往往时隔三四分钟以后回复她。   舒微强忍着袭来的困意, 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过了三四分钟,路景澄的消息姗姗来迟:在看手工书。   是徵:你不是说已经看过一遍了吗?   Lu:看过三遍了。   看了回复的消息,舒微抿唇笑了,他应该是一边看手工书一边问自己问题,心中瞬间原谅了路景澄他不秒回。   即使已经好多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足过,与喜欢的男孩聊天,依然可以抵挡无边的困意。   早八点的课, 舒微早早收拾好,坐在椅子上等孙欣菲洗漱的时候, 微垂着头坐着椅子上睡着了。   “微微, 醒醒啦。”孙欣菲轻轻地摇醒舒微, 皱眉笑说。“怎么坐着椅子上都睡得这么香?”   舒微惊醒,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太困了, 太难受了,不想去上课, 想重新爬上床睡个回笼觉。   “微微, 你最近在忙什么?文献资料浩如烟海,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看不着急。”孙欣菲以为舒微是在忙学期专业论文的事情。   最近除了必须要读的书单, 文献资料一篇都没读过, 时间海绵中的水, 全部都被她挤出来,用于学习制作手工立体书。ɈŚĜ   舒微心虚地应了声“嗯”。   到了崇文楼上课的教室,还有不到十分钟上课,手机收到了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醒了吗?   任凭再如何喜欢路景澄,舒微都忍不住发个“?”给他。   Lu:看来是醒了。   是徵:在教室准备上课了。   路景澄今早回复很快,他回道:嗯,刚醒。   舒微稍凝眉,才懂路景澄说的是自己刚醒。   是徵:你早八没课?   Lu:之前有。   是徵:哦哦,中期结课。   Lu:没,进了任课老师的实验室。   舒微:……   以路景澄的能力,她早该想到的。   现代文学老师夹着书本,端着水杯进了教室。   是徵:马上要上课了。   Lu:你上课吧。   Lu:我取了蛋糕去学校找你。   舒微没有想到路景澄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昨天晚上聊到后面,提到路景澄的生日派对。   舒微惋惜说道:“可惜没能吃到你的生日蛋糕,听说很好吃,看来只能等明年啦。”   路景澄回道:“简单,明天就能吃。”   舒微没当真,以为路景澄单纯开玩笑。谁知道他今天真的订了生日蛋糕。   舒微略微窘迫,虽然她是真的很惋惜,但她也只是说说,没有到要再买个生日蛋糕的地步……ͿŠԌ   是徵:不用,你别买。   Lu:已经订了。   是徵:太麻烦你了……   舒微发送消息,一直没有消息回复,界面上方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提示,猜测路景澄应该是起床洗漱去了。   二十多分钟后,收到路景澄的回复。   Lu:没麻烦。   是徵:好吧。   Lu:中午去你们学院送给你?   是徵:方便吗?   Lu:你方便我就去。   舒微不太理解路景澄的话,下课时间,她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崇文楼离她们宿舍距离挺近的,但离物院很远。   她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找个折中的地点。   文学院上课的崇文楼,是人文社科部的一座大楼,一共有文史哲教四个学院在此上课。   每天中午下课,人潮不断从楼内涌出到大楼前,好似海水涨潮之后,以奔涌之势淹覆滩涂的景象。   舒微和孙欣菲走到一楼门口的时候,看见路景澄姿态悠闲地站在侧边的花坛边看手机,一副等人的姿态。   人潮淹没不了路景澄。ĴȘԌ   他今天穿了件丛林绿与白色宽纹短袖t恤,米白色工装裤,戴了顶脏橘色的棒球帽。   路景澄的衣品一直都很好,有些看起来并不搭配的颜色,他一穿也会很好看。   孙欣菲看见路景澄后说道:“微微,那我先去食堂了。”ɈŜǴ   舒微提前和孙欣菲说过,路景澄中午来找她有点事情。   舒微和孙欣菲挥手告别,转身抬眸看见路景澄双手插在兜里,在望着她这边。见舒微往侧边转头,他随即抬起左边手臂朝她招了招手,薄唇微勾噙着笑。   舒微的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向她袭来。   这是她的仲夏之梦吗?   这个场景,之前应该是在梦中,或者在她读书凝神的片刻冥想中出现过。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现实中实现。   暗恋多年的少年,站在行色匆匆的人潮中,冲她一人招手。   单单只是这样,她却在无声的岁月中,安静的遥远的,期待了好久好久。   舒微快步朝路景澄的位置跑去,淡浅蓝色的过膝长裙被风轻轻扬起裙摆,像少女翻涌的梦幻心情。   舒微收敛自己的欢快心情,站定后温声说:“下楼有点慢,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掐着时间到的。”路景澄好整以暇地轻笑道。   舒微看到了旁边花坛大理石边上蛋糕盒,微笑着问道:“这两个盒子哪一个是给我的蛋糕?”   路景澄说:“都是。”   舒微“啊”了一声,好奇地仰头看向路景澄。   “不知道你舍友说的是哪个好吃,我就把他们昨天准备的两个牌子都买了。”路景澄主动提起两个蛋糕盒子的提扣,语气随意平淡。   舒微说“哦”,欣菲只和她说路景澄生日派对的蛋糕很好吃,也没有告诉她一共有几个蛋糕。   在她的认知里,过生日的蛋糕从来只有一个。   “真的麻烦你了。”舒微语气中含着歉意,她伸手想要接过一个。“给我哪一个都行,另一个你拿回去吃吧。”   路景澄看了眼蛋糕盒,皱了皱眉:“我不爱吃。”   舒微只好伸出双手,温吞决定道:“那好,我都拿回去吧。”   内心感叹,幸好路景澄买的蛋糕尺寸都不是很大,大家分一分还是能吃完的。   “舒微。”路景澄蓦地叫她名字。   舒微“嗯”了一声,抬眸看向路景澄,却见他挑眉浅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生日蛋糕吗?”   “我没许过愿的蛋糕,能算是我的生日蛋糕吗?”   舒微懵懂地看着路景澄,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半个小时以后,舒微和路景澄面对面坐在学校西门方向的一家中式菜馆。   大少爷开车载她来的。   之所以和他一起出来吃饭,不仅仅是因为生日蛋糕的问题,还有在崇文楼前路景澄的那句“你是不是担心你男朋友误会我们的关系”。   舒微更懵了,她哪里来的男朋友……   后来在车上问过了这才知道,路景澄误以为沈明遥是他的男朋友,而且还以为她是因为陪“男朋友”,所以不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舒微当场被气到语塞,她在他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人。   路景澄自知惹了舒微,坐下之后频频看她脸色,将菜单推到舒微的面前,让她点菜。   公子哥头一次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路景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舒微推了回去,淡淡说道:“你点吧,我不挑食。”   路景澄听后,不由得轻哂出声。这话含沙射影地说他挑食呢。   零星几次和舒微一起吃饭,她已经知道他不吃羊肉、鸭肉,不吃蘑菇菌类,不吃一切炸物……   女孩看着温婉文静,没脾气似的,实则清冷倔强,一点都不好惹。   路景澄舌尖抵腮,语调染着似是哄人的笑意:“好,那我来点舒微同学喜欢吃的菜。”   “糖醋小排,这是必点的。”路景澄一边看菜单,一边神情自若地说道。“西芹不喜欢吃,那就……桂花干贝。清蒸鲈鱼刺少,也要一个……”   平时冷拽凉薄的一个人,突然话痨絮叨起来,说准了她的饮食喜好,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男孩,满腹的怨气也都能消散。JSĜ   点菜的服务员面带笑容地站在桌旁,舒微有些羞意。眼见菜越点越多,舒微忍不住开口说道:“别点太多菜,我们吃不完……”   路景澄又说了个汤品,唇角微翘:“好,就这些吧。”   服务员离开,隔间里只剩舒微与路景澄两人。   舒微不知道做什么好,单独和路景澄出校外吃饭,会有和他约会的错觉。她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侧眸看见桌上放着的蛋糕盒,便伸手想要打开。   手指刚要触到精致的蛋糕盒,路景澄眼疾手快主动抬手帮忙。   他这是在哄她吗?舒微心软得不像话。心潮好像初春河面消融的冰水,淙淙不断地流向他那边。   路景澄打开蛋糕盒后,自行插上了两根生日蜡烛,然后用自己的打火机一根根点着。   舒微一双清澈水灵的眼珠,投向对面的路景澄。   原来之前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今日许愿吹蜡烛再过一次生日。   那需要她帮他唱生日歌吗?   路景澄没有等生日歌,也没有闭眼睛默默许愿。   他隔着餐桌中间的生日蛋糕,抬了抬眉突,眉眼含笑地注视着舒微,嗓音沉沉地说:“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舒微同学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并接受我的道歉。”   舒微早已经不生气了,她微扬唇角,语气不自觉略带娇嗔:“…你今天又不是真的过生日,不过……我原谅你了。”   路景澄极轻地笑了一声,稍俯身吹灭了蜡烛。   “可是,我今年只许了这一个愿望。”   舒微闻言拿刀叉将要切蛋糕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她不禁抬眸看向对面的路景澄,他眼底敛起素来的漫不经心,是一望见底的坦诚。   作者有话说:   澄哥也不是刻意用心去记住微微的饮食喜好。单纯是因为他是个天才,记忆力太好了,是那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人。你以为他没留神听或记,但其实他记得比谁都快都准,主要是看他愿不愿意表现出来。   另外,大家有没有发现某人话开始多起来了,哈哈哈哈为什么在众人面前又冷又拽,在微微面前话好多呀。   是否动心,亦或只是真心当成志同道合的朋友,再或者心动但不自知,看大家每个人自己的理解,我都支持。撒花~嘿嘿 第23章 山月   自从那日和路景澄在校外吃了一顿饭, 舒微已经有一个多周没有见过他。   原本中间有节英语课,因为英语老师家中有事请假,要等到七月份最后结课时再补一节课课。   但她和舍友们倒是和沈游他们, 中途一起吃过饭。   餐间提到路景澄不在,沈游说路景澄下学期进了实验室很忙。   “你们专业进了实验室就很忙吗?”葛梦雅问道。   舒微静静地夹菜吃饭, 耳朵却专注地听着他们说话。   之前上英语课, 好几次听路景澄和沈游在后面说实验的事情。隔行如隔山, 很多专业术语,她听得云里雾里。   袁石点头说:“景澄刚刚这个周六周天,两天都待在实验室。”   葛梦雅推及到袁石身上,语气似惆怅说道:“那你大二还能天天陪我吃晚饭吗?”   “我尽量。”袁石轻声细语地说道,“就算我再怎么忙,都会保证每天在你宿舍门禁以前,和你见上一面。”   两个人视若无人地秀恩爱, 全桌坐着的其他人宛如萝卜白菜。ͿŚԌ   同桌吃饭的众人听见后,忍不住连声清嗓, 陡然拔高嗓音岔开话题。其中声音最高的就是沈游和孙欣菲, 他俩一直是大家聚会中的“活宝”。   “事业, 袁石所欲也。爱情, 亦袁石所欲也。袁石者, 两者可以得兼之人也,全文完。”   沈游还即兴编改了《鱼我所欲也》, 惹得大家差点喷饭, 捧腹大笑。   舒微笑得肚子痛,主要是沈游连说带比划, 嘴里说的是“之乎者也”, 神情、语调和动作偏偏是明清说书人说话本的架势, 实在精彩有趣。   “哥哥,你神了。”孙欣菲由衷地给沈游竖起了个大拇指。   沈游却拱手作揖,状似谦虚实则美滋滋地说道:“谬赞谬赞。”   俞琳笑说:“沈游,你这么幽默好玩,以后你女朋友该多么开心啊,天天都能听见笑话。”   沈游听后目光不由飘向舒微的方位,后者笑容微淡,邈然于众人以外的模样,夹面前餐盘中的茄盒吃。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沈游心想。ĴȘǴ   他在心里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游还没有接话,就听见孙欣菲笑着说道:“琳,听你这么说,你好像是对沈游的女朋友有想法哦……”   俞琳一听脸色骤红,但是她语调中好像有些愠意,她“威胁”孙欣菲:“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沈游连忙打圆场:“我听出来了,俞琳是想给我介绍女朋友。哈哈哈,谢谢……”   俞琳接话笑说:“行啊,沈游你说一下你想找什么类型的女生。温文尔雅还是热情活泼……”   沈游端正坐好,好像真的很认真的架势,他咧嘴一笑说:“我呀,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反正和澄哥、高部长和我一起作伴。”   “对啊,好久没有听说路景澄有新恋情。”俞琳像是感慨地说道,“还是不能听信传闻来了解一个人,有着很大的出入。”   舒微低头细嚼慢咽地吃饭,没有说话。遇到关于路景澄的话题,她更是习惯于耳听而非发言。   “传闻都说澄哥什么?”沈游笑着问道。   孙欣菲抿嘴笑了笑,她没说话,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舒微身上一瞬。   俞琳:“说他身边从来不缺追求他的女孩,还说他女朋友都很漂亮。”   沈游听惯了这些话,他笑着点了点头评价:“传闻也不假啊。”   舒微执筷夹了一小口米饭,面无表情地咀嚼,她自从上了大学吃饭素来细嚼慢咽。   “上个周还有女孩专门来学校约他吃饭呢。”沈游眨了眨眼睛,故作玄虚地说道。“不过……是他阿姨的女儿,今年读高二。”   袁石在对面笑怼沈游:“人家妹妹你说什么。”又说,“景澄他阿姨请我们整个宿舍一起吃饭,好像是他的亲人吧。”   “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从小就认识的妹妹,青梅竹马定个娃娃亲不行勒?”沈游似真似假地说道。   袁石抿嘴笑着白了沈游一眼:“游子,你就是咱们宿舍的谣言制造机,谁不在场你造谣谁。等我回去告诉景澄,让他踹你。”   沈游哈哈笑道:“上次你们乱说我掉荷花池,我平白无故多了个‘掉池小伙’的绰号,你怎么不说。”   大家哈哈大笑,让袁石讲讲事情的详细经过。   舒微扒拉了两筷子青菜,感觉自己吃饱了,她放下了筷子。抬头间看见压着餐厅南面窗玻璃,照射进来的落日光芒。   人坐在室内,动静之间身形微动,那一抹落日光芒在眼中,便好似篝火的火苗,在风中一闪一闪地跳动。   舒微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火光,纵使它应该是灼热烫手的。如她所愿伸手一握,那束火光被她攒住。   然而,稍微一偏额头,它立马从虎口处跳脱出来,留住它简直是痴心妄想。   —   六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仲夏合唱比赛在嘉北大学大礼堂开赛。   天公不作美,偏偏中午过后微风渐起,不久之后雨打荷叶,窃窃地下起了雨。   舒微随着学院合唱团先一步到了学校大礼堂,坐在礼堂下面的观众席等待。   还有不到半小时比赛开始,孙欣菲打来电话,说要和葛梦雅一起来看合唱比赛,已经在门口,问她在哪里。   舒微边打着电话,边起身到门口去找孙欣菲。   “微微,在这里。”孙欣菲手舞足蹈地冲舒微招手喊道。   舒微右手轻叠按住外穿的白色针织开襟长衫,小跑着来到孙欣菲身边。ĴŠƓ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舒微梨涡微显,语气娇柔,很有小女儿家的气质。   孙欣菲亲昵地把舒微环抱住说道:“我们微微今天这么美,我怎么能不来现场看呢。”   舒微回抱住孙欣菲,丹唇微抿笑说:“你天天对我大行溢美之词,一颗土里不起眼的砂砾,也让你夸的像是一颗珍珠。我都快没有自知之明了。”   “微微,欣菲说的没错呀,你穿旗袍好好看。”葛梦雅半转了个圈,摇头感叹道。“阿姨的手艺也太好了吧,我记得阿姨是老师的呀。”   舒微合唱穿的旗袍是外婆和舒妈两个人亲手做的,昨天刚寄了过来,是浅浅的淡绿色,被微风一吹就了散于无的淡绿色。   滚边用了装饰的白色珠子,低开叉的裙摆,行走之间瓷白无瑕的小腿在裙摆内若隐若现。   负责学院合唱团的老师,要求大家尽可能穿不同款式和颜色的衣服,今年文学院的策略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出奇制胜给评委们意想不到的效果。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是今年他们合唱设计的理念。   “我外婆是做旗袍的裁缝师傅,我妈妈从小跟着我外婆也学着会做衣服。”舒微柔声和二人边走边解释。   葛梦雅“哦”了一声,不禁问道:“那你小时候是不是能够穿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舒微点点头笑说:“是的,小时候很多小裙子都是我外婆做的。”   她一直到读高中,外婆每年都会给她做一条小裙子,比商场买的裙子都要好看。   “这么一说我也想我姥姥了,她的手也很巧,做的菜比我妈做的好吃一百倍。”孙欣菲也回忆着感叹道。   三个人正说着话,听见旁边有人喊她们。ɈSǦ   “哎,哎,哎,三位往哪儿走呢……”   “诶,梦雅在这……”   循声回过身,发现是沈游和袁石两个人,刚才一边留意脚下渐低的台阶,一边说话,没有留意到他们就在礼堂大门旁边中间后方的座位。   沈游和袁石都是物院合唱团的成员,俞琳也在外院的合唱团,孙欣菲和葛梦雅两个人今天是他们的摄影师,她俩自封的。   路景澄也是物院合唱团的成员,听沈游他们说,路景澄是被迫加入合唱团的。物院负责的老师正是他们班的导员,导员和路景澄说,他就是上台对口型不出声也要上去。   舒微当时听说,心想这就是“花瓶”的意思吧。   沈游看见座位旁边亭亭立着的舒微,眼眸不由一亮。   “咦,你们是统一穿黑色的正装吗?”孙欣菲看见沈游和袁石的衣着,语气疑惑问道。   沈游点头说:“对啊,因为要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葛梦雅也皱眉问袁石:“可是这和你们穿黑色衬衫和长裤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要举星啊。”袁石实在是无奈到极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孙欣菲还是没有听懂:“啊,什么意思?”   沈游生无可恋地俯身从左脚边,将他和袁石藏起来的鹅黄色的星星硬纸板,拿起来给女生们看。   舒微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再看看孙欣菲和葛梦雅两个人,笑出了眼泪。   “你们每个人都要……举星吗?”舒微止住笑意,提出自己的疑问。   沈游点头:“嗯,每个人。所以有的同学忘记带星了,又冒雨回宿舍取了……”   舒微几乎立刻就猜到是哪位同学了,她不禁浅笑出声:“是路景澄吗?”   沈游笑说“是”,眼睛瞟了一眼被舒微挡住的男生,笑容更深说道:“冒雨取星的路同学回来了。”   舒微应声,顺着沈游的眼神,扭头向身侧望去,路景澄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她的左侧。   他身形颀长,人很高,又站在通道上方的一个台阶,低头眼睛望向她时,额前的碎发半遮着狭长深邃的黑眸。唇边似有似无地微勾着一丝笑意,虽然穿着黑色的西装,可是又坏又拽,是那种游戏人间的放肆不羁。   舒微仰头望向路景澄,心里禁不住想这样放浪不羁的路景澄,会有被他放在心里在乎的人吗?   她不知道。   就像,她只是一篇千字散文,阅过几段几行,行文便已到尽头,字里行间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写满了路景澄。   而路景澄呢,好像一本厚厚的故事书,她才略略窥得书中几页,如同牖中窥日,恰似夏虫语冰。不过是一知半解。   看不透他。   有时候觉得他很近,有时候又觉得遥不可及,隔着沧海的那种远。   舒微不和他们几个坐在一起,文院要求合唱团的大家都坐在一起,这样有安排也能快速传达到每个人。   舒微稍往右侧下了个台阶,让路景澄进去座位。   路景澄迈步进去座位的时候,侧额看向舒微,声音中是打趣的轻挑笑意:“舒微同学,今天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注: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孟子》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费孝通(演讲)   参加过合唱比赛后的感悟:永远不要低估负责合唱的老师想赢的心,哈哈哈。 第24章 山月   被路景澄刻意点名的舒微同学, 左耳耳尖微微露出一抹羞红。   路景澄在排座坐下后,眼神不经意瞥见那抹樱桃红,喉结微动, 幽黑的眸光稍黯。   眼眸里的少女本就水灵白皙,今日这一身穿搭打扮, 使得她整个人白玉如瓷, 比她身上那件雪白色的针织开襟都要白。   是那种想让人藏在黑暗里的白, 是勾出人内心深处的恶念想要毁掉的白。   路景澄收回目光,指节修长深刻的手指微扣,轻扯了下薄款棉质衬衣的高领领口,举手投足之间矜贵又不拘。   路景澄坐下两分钟,俞琳也从外院合唱团那边过来,与大家集合坐在一起。   “比赛还要一会儿,微微你坐下和我们说会儿话。”孙欣菲拉舒微的手, 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舒微摆了摆手,声音软糯:“不啦, 我到门口找你们还是和沈明遥请了假, 他让快去快回, 我要先走了。”   正说着话, 手机来了新消息, 沈明遥问她人现在在哪儿,说在点人数。   舒微只好和朋友们道别, 从最后面绕到礼堂左侧的座位区。   “沈主|席, 属实有点‘以公谋私’了。”孙欣菲看见左侧区,沈明遥见舒微回去后, 起身给她让座位,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她一针见血地吐槽。   葛梦雅费解地“啊”了一声,也偏头看向文学院合唱团那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孙欣菲扬了扬下巴说道:“那儿,还有那边都站着我们院合唱团的人。他怎么不找她们?一个劲儿只催我们微微……”   葛梦雅恍然大悟地感慨:“原来如此!诶别说,沈明遥还挺帅,温文尔雅的中文系男生很加分。”   路景澄一直坐在一旁低头玩手机,听见女生们的谈话,懒洋洋地微撩起眼皮,看向左侧座位区文学院合唱团的位置。   他瞧见了舒微旁边的一个穿淡灰色中式长袍的男生,男生正偏头和里面座位的舒微讲话,舒微坐姿未动,目视前方微微点头。   长袍男生正神采飞扬地说个不停,还卖力地抬手指着礼堂正前面的舞台。   路景澄轻嗤了声,继续进入到无聊无趣,不想说话,没什么意思就看手机的模式。   低头看了手机五秒,大脑还停留在刚在那一幕,不就是那天在禾园路边,看到的那个高个男生吗?   加分在哪儿?多少分?   “那沈明遥表白了吗?”俞琳八卦之心被点燃。   沈游在一旁插话说:“这是我们男生能听的吗?”   路景澄淡淡地斜勾了下唇角,也没见他堵上他的耳朵。还有玩的这破游戏,今天三个一样的星星怎么这么少。   “你听的还少吗?”袁石替路景澄吐槽了他。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孙欣菲那边,在等她对俞琳问题的回答。   孙欣菲说:“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合唱比赛完了就表白咯。”   手机屏幕上显示“次数已用完”,此局关卡需要重新开始挑战。   路景澄刚关掉游戏,忽然右脚边的皮鞋被砸了一下。   “沈游,抱好你的星。”路景澄冷冰冰地说道。   物院合唱团人手一颗“星”,前天宿舍喝酒沈游喝醉,醉意正酣大声说合唱曲目叫《夜空中最亮的星》,那他就要做最亮的那颗星,然后他就拿水彩笔在外面又涂了一层鹅黄色。   路景澄合唱时旁边就是沈游,他不想在台下多看一眼沈游的那颗最亮的水彩星。   “哎呀,路老板谁惹你了,脸色怎么这么臭。”沈游故作惊恐的神色,还拿肩膀撞了一下路景澄。   路景澄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继续他的闯关游戏,对沈游视若无睹。   物理学院抓阄抓到第一个上台,负责合唱的导员老师摇头叹息,怪自己手气不好。沈游和袁石两人却在下面高兴地说:“太好了,早丢完人早解脱。”   沈游还拉着路景澄击掌,然后在座位上疯狂上下举星,路景澄像看傻子一样斜眸看他。   “快乐一点,路老板。”沈游想要用自己的欢乐的情绪,带动冷酷的路景澄。“像我在得知第一个出场以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早晚都要丢脸,坦然一点地接受这个事实。”   路景澄不想理傻子,袁石狠狠按住跃跃欲试想要飞上台的沈游,由衷地问了沈游一句:“游子,你是真的快乐吗?”   沈游可太快乐了,快乐到上台以后,没能拿稳他的“星”。   物院统一安排的动作“亮星”动作,是在唱到第一遍副歌部分“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时候。在此之前,大家都背手站在合唱台上面,背后藏着自己的那颗“星星”。   沈游在此之前都拿得好好的,从背后也拿到了前面,可是不知怎么的手一软,刚亮出来的“星”直直落在了合唱台上。   在那一刻,沈游面临着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单选题,是蹲下身捡起掉落的星星,还是站着不动进行无实物表演。   最后他选择了无实物表演。   作为沈游身旁左右的两位合唱团成员,路景澄和袁石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挑战:忍笑挑战。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面临忍笑挑战的同时,路景澄和袁石也不自觉少了几分左右挥手举星的尴尬。   舒微坐在左侧的观众席,看见群里的大家都把拍摄的照片发到群里,她安静地坐着不动,内心犹豫再三,也拿起手机拍照。   不是正中的座位,舒微只能调整镜头焦距,她拍摄了多张相片,但是只发了两张路景澄沈游袁石他们三人一起的照片。   舒微也拍了路景澄的单人照片,但是没有发出来。   沈游下台以后,直接自封为“掉星小伙”,在群里的备注也都改了。   孙欣菲:不捡的选择是对的。   葛梦雅:【视频】   葛梦雅:沈游,你可以自己复盘一下。   袁石:哈哈哈哈。   高子渊:遗憾我出去跑赞助了。   掉星小伙:我谢谢你们。   掉星小伙:@舒微,没有单人的照片。   舒微:没有……   没有拍你的单人照,但是有拍路景澄的。   没有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路景澄在群里开口。   路景澄:掉星小伙,你事好多。   孙欣菲:哈哈哈哈。ͿŚƓ   袁石:就是。   沈游:哟嘿。   文学院出场顺序是倒数第二个,舒微紧张地站在舞台右侧等待出场。   文学院的合唱曲目是《明天会更好》,因为……文院指导老师是罗大佑的歌迷。   沈明遥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大家,笑容温暖:“大家很紧张吗?”   他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位同学,定格在舒微身上。   同学们很紧张,他们是与众不同的合唱方式,甚至很多人有单独唱的歌词。   “就当台下全都是萝卜冬瓜……”沈明遥文质彬彬地和大家开玩笑,缓解紧张的情绪。   大家很给面子笑了,舒微也微微笑了一下。台下有一棵她很喜欢的“冬瓜”,她只要一想到路景澄在台下观看,她心里就更加紧张,双手抑不住地绞在一起。   “哎呀,我怎么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孙欣菲轻捂住胸口说道。   俞琳比完赛也坐了过来,她偏头笑说:“放心你不在身边,微微唱不劈的。”   舞台上文学院合唱团登场,在合唱台上找好各自的位置。他们的服装颜色不一,款式多样,有汉服、旗袍、复古学生装、青衫长袍、西装长裙都有,没有规范统一的着装要求。   “你们学院挺有个性啊。”沈游看着舞台说道。   孙欣菲神情骄傲地说道:“出奇制胜。”   下面观众区的同学们也都在小声讨论。   路景澄的视线从手机移开,放眼看向前方中央舞台,很奇怪的是合唱台上一共四长排人,六十多人各式衣着的人中,他随意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第一排,穿着山岚色旗袍的舒微。   是太想念这个时节烟雨出岫的南安了吗?   记忆拉回到读小学时,几乎每年暑假妈妈都会带他回南安老家小住一段时间。有天快要下雨的时候,外公拉着他的手,赶在下雨前,出门去附近的果园买最新摘的水果。   “秋婉喜欢青梅,岚岚喜欢杨梅,小澄喜欢蓝莓。你们三个人三个口味,可是好像又稍微有那么一丁点默契。”外公边走边慈祥地仰头笑说。   “外公,妈妈的小名为什么叫岚岚?”ͿŚԌ   “因为你妈妈出生那天,是将要下雨的天气,山里特别好看,就和今天一样。”   “远山岚起雨初收”,山雨来临前水汽凝结,翠嶂出岫的云烟雾气缭绕着山峦,好像风雨一吹就会飘散浅碧云雾。   可偏偏这抹淡绿薄青色彩,一直萦绕在他所有的童年回忆中,朦胧着所有梦见妈妈的夜晚,永远不会被吹散,是他心底深藏的色彩。   合唱比赛结束,大家约着顺便一起吃晚饭。观荷园三楼开了一家新餐厅,听说小炒做的不错,于是决定去那儿吃饭。   外国语学院合唱团订制了统一的长裙,裙摆太长了,俞琳要先一趟宿舍换衣服。   “观荷园离我们宿舍近,正好我陪俞琳回去换衣服不耽误。”孙欣菲拉着俞琳的手,准备赶紧先回一趟宿舍。   俞琳笑说:“欣菲,你等微微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孙欣菲转身看见站在门外侧,拿着柄伞的路景澄,唇边勾起笑意,扬声说道:“路景澄,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路景澄凝眸看了过来。   孙欣菲走过来,将手中舒微的雨伞,交给路景澄:“微微的雨伞在我这,她可能要晚一会儿出来,你帮我给她吧。”   路景澄看了眼浅蓝色的折叠伞,浅浅地点了点头,说:“好。”   舒微收到孙欣菲的信息,说是陪俞琳回宿舍换衣服,雨伞在礼堂门外面,出门就能看见。   她的雨伞是从南安家里带过来的,从读初中起就一直打那把天堂伞。因为是陪伴了她很多年的雨伞,担心在外面被不小心拿错,舒微忙和合唱团的同学道别,朝礼堂外面走去。   “舒微,你没带伞吗?”沈明遥从身后喊她。   两三步沈明遥已经来到舒微的身边,两个人并排朝礼堂门外走。   舒微边走边说道:“欣菲帮我带了雨伞,说是在礼堂门口,我过去看看。”   “走吧,我和你过去一起找找。”沈明遥自然而然地说道。   舒微心里惦记着自己的雨伞,没有多想点头说好。   礼堂门口因为下雨的缘故,聚集着几小堆人,出了门舒微就往大家统一放伞的地方走去。   沈明遥俯身帮舒微找伞,嗓音温润:“雨伞是淡紫色的吧。”   舒微说“是的”,她看了一遍,好像没有。   两个人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舒微的雨伞。   “我打伞送你回去吧,你的伞等我找负责这次活动的校学生会问一下。”沈明遥提议道。   舒微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找不到雨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正好我有事想要和你说……”沈明遥再度说道。   以为沈明遥要和她说学院合唱的事情,舒微点点头说好,两个人并肩往礼堂门口走。   才走了两步,舒微蓦地抬头看见站在两步之外的路景澄,他手指轻拽着左肩搭着的黑色休闲西装外套,目光落在她身上,雅痞的斯文败类模样。   她的那把淡紫色折叠雨伞,正被他握在另一只手里。   “你的伞在我这儿,走不走?”   路景澄漆黑的眼眸盯着舒微,余光一点都不分给她身旁并列站着的沈明遥,气定神闲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注:远山岚起雨初收。——张鹏翮《泾川道中》 第25章 山月   就算舒微的雨伞不在路景澄的手中, 只要他问要不要和他走,她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跟他一起走。   更不用说,她的雨伞就在他的手中。   路景澄懒散无事地站在原地等待, 表情没什么温度。英气的眉突阴影下深幽的眸中,无意沾染了一点点微雨的寒凉。   舒微接过自己的雨伞后, 看向身旁的沈明遥, 因为他刚刚说要撑伞送她, 现在找到了自己的雨伞,出于礼貌要与他解释:“我和朋友们约好去观荷园吃晚饭。我的雨伞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沈明遥目光温和,笑说:“好,你的雨伞找到就好。”   沈明遥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路景澄,路景澄的名字他之前听说过,南安市理科第一, 物院风云人物。起初心想要不要和路景澄打个招呼,可是看路景澄毫无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也就打消了念头。   舒微和路景澄站在礼堂台阶上的雨檐下。   让路景澄一直拿着雨伞等自己, 舒微心里过意不去, 温软地在路景澄身边开口讲道:“…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欣菲真的是有点害了她, 怎么不告诉她把伞给了路景澄呢。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和路景澄说, 欣菲没有告诉她把伞放到了他这里,索性就直接道歉, 别的不多解释。   路景澄侧额垂眸看着舒微, 这姑娘挺傻的,明明自己被舍友坑了, 反而一点不解释, 只是蒙头道歉。   想起合唱期间众人的那些话, 刚才又看见她的那位学长。   路景澄薄唇上挑几分,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亦真亦假地和舒微说:“我可能坏了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舒微仰着小小的脸看向路景澄,一双灵动的清水眼中盛满了迷惘。   路景澄抬眸懒懒地半掀眼皮,看着檐外细细的雨丝,好心情地轻嗤了声笑说:“God knows.”   谁知道呢?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语气中夹杂着随性玩笑的意味。   舒微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从路景澄的语调中能感受到他貌似心情不错。他没有因为等她而厌烦,舒微就放心下来。   雨下的不大,不过是霡霂连绵,落了一个下午都不成气候,又不甘心停住,就这么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要和谁比耐心。   路景澄取了自己靠在墙边的黑色柄伞,按了按钮,柄伞瞬间撑开。   舒微刚要打开自己的雨伞时,见路景澄懒洋洋地扭过头说道:“要不要一起?”   舒微心里难抵躁动的那颗心,她勇敢地钻进路景澄的伞下,和他共撑一把伞。   路景澄的伞伞骨很大,属于挤一挤能装下三四个人那种,但是在一个相对拥挤的空间里面,两个人在行走的过程中,还是难免会肩膀稍碰到一起。   雨天傍晚微凉,即使是外穿着一件针织薄衫,舒微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路景澄注意到了,将自己搭在肩上的黑西装外套拽下来,递给舒微。   舒微脑海中陡然想起那天,林思然穿着路景澄夹克外套的场景。   舒微下意识拒绝,嗓音软糯:“我有外套不冷,你穿吧。”   “我也不冷。”路景澄说话间带着点浅笑的声音,棉质长袖衬衫的袖口早就被他解开挽到腕骨以上的位置,黑色袖口下露出一截白净禁欲的手臂,看起来他是真的不冷。   舒微稍偏头看了看黑边伞沿外的细雨,很轻很轻地应了声“哦”。   路景澄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撑着伞朝前走。   雨意渐凉,舒微裹紧了自己针织薄衫,可是几分钟以后又冷了个寒噤。   路景澄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怎么想的,他将雨伞推到舒微面前,舒微转头看他。   “想点根烟,介意吗?”忽而听见路景澄在旁边开口问道。   舒微摇摇头,说:“不介意。”   路景澄停住脚步子,冲舒微说:“你拿一下伞。”   舒微伸手接过雨伞,握住伞柄的位置,路景澄高她很多,她需要微微擎高一点雨伞。   “叮——”很好听的一声推开打火机盖的声音。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原地,紧接着是打火石被摩擦后发出的细微“咔嚓”声音。舒微的视线落到面前的路景澄身上,看见他点完烟自然地随手扣上打火机。   许是顾及她站在面前,低头咬着烟的他,微向左边偏了偏头,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也像是把胸腔中的无言心事都缓缓吐了出去,周身上下散发着颓唐和放纵的漠然气息。   舒微斟酌着字句,语气吞吐地问道:“路景澄,你……不开心吗?”   路景澄闻言一愣,他看起来不开心吗?他的目光移回到舒微的脸颊,女孩脸上凝着真切的关切神情。   香烟燃烧的薄荷气味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盖过了女孩身上的清幽花香,盖过了少年身上浅淡的雪松味道,肆意地燃烧着伞下的空气,吞噬着一寸寸气息。   “……嗯。”路景澄开始骗小姑娘,他眯着眼似郁闷地摇头说,“不开心。”   “你方便告诉我……不开心的原因吗?”舒微信以为真,她鼓起勇气问路景澄。但是却眼睛不敢对视,只能微偏向旁边他的肩膀那里。   女孩今天为了参加合唱比赛绾了发,发间还簪了一支流珠簪,行动之间垂下的链珠微微撩拨晃动,令他不禁想要作坏地拿下她的发簪,看黑发如瀑滑落。   路景澄略俯下身看着女孩,低低的浅笑逸出喉咙:“你……要不要猜猜?”   舒微刮起了头脑风暴,她在想路景澄不开心的原因都会有哪些,是因为在礼堂等了她很长时间,还是因为刚才她拒绝了他的善意,还是单纯是因为物院合唱比赛没有取得好成绩……   路景无意间敛眸瞥见女孩撑伞的白皙纤细的手臂肌肤上,因为天气凉意起了一层小颗粒。   他唇边的笑意冷却下来,没有再询问舒微的意见,直接将黑色西装上衣给她披上,然后顺手接过舒微手中的雨伞。   舒微正陷入思考之中,整个人突然被路景澄从身后披裹上西装外套。身体惯性使她脚下无意识向前探了一小步,只差一点她微仰的额头就要碰上路景澄冷毅有型的下巴。   “一点儿不冷?”耳边响起路景澄满是怀疑的戏谑笑声。   舒微听说路景澄话中的打趣,脸颊几乎立刻变得滚烫起来,只好小声轻喃:“谢谢……”   路景澄无奈地笑了一下,语气中隐约夹杂着淡淡的宠溺:“你不嫌弃就好。”   舒微以为路景澄误会自己,正要开口与他解释,不料路景澄猜到了她的想法,率先说道:“和你开玩笑的。”   舒微神情平静地点头“嗯”了一声,但是内心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喜悦能和路景澄在雨中一起撑伞漫步,喜悦他好像能猜懂她的心意,喜悦他好像不排斥和她独处……   通往观荷园餐厅的路上,有两三急匆匆打伞赶去买饭,也有学生穿着雨衣骑车经过,还有偶尔开过的车辆。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走了一段路,舒微在心里默默地做下决定,再有三辆车子经过,她就主动问路景澄一个问题。   一辆车按着喇叭经过,第二辆车雨天开着车灯驶过,然后相对漫长的时间里,舒微再也没有等来第三辆车。   没能等到第三辆车,却等来了孙欣菲打来的电话。   舒微的手机装在自己斜背的小挎包里,小挎包外面披着路景澄的西装外套,她有一点困难地扒拉出自己的手机。   “……微微,路景澄有没有找你?”孙欣菲不低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   舒微如实说道:“找到我了,现在我们一起去观荷园餐厅。”   路景澄就在身边,这么提及他,心里还有些小紧张。   “好的呀,我着急陪俞琳回宿舍换衣服,把雨伞给他了。当时走得急,忘记和你说了,幸好他这个人靠谱。”欣菲旁边人声嘈杂,但是能听出来她的声音中有那么点轻快的感觉。ĴŠԌ   手机听筒漏音,孙欣菲的声音又嘹亮,路景澄听见她对于他“这个人靠谱”的评价,心里罕见地泛起一丝好奇,舒微如何会回复。   舒微“嗯”了一声,声音温柔说道:“是的,我还以为我的伞丢了,打算搭别人的伞回去……”   听到“别人”两个字,路景澄无声地勾了勾薄唇。   挂了欣菲的电话,两两相对无言的沉默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第三辆车从身边驶过,舒微主动提出共同的话题:“你今年暑假回南安吗?”   路景澄掸了掸烟灰,淡淡说道:“要回。”   舒微点点头,她有一点想问路景澄放暑假要不要一起回南安。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问,路景澄可能和家人有别的安排。   路景澄也没有说要一起回去的意思。   舒微眼眸流动着神采,微笑着说道:“那……说不定暑假里的某一天,我们会在南安的街头不期而遇。”   路景澄吸了口烟,薄荷爆珠的气息直抵肺部,他侧额清隽的眉眼含笑凝视着舒微,声音是滤过烟雾的低哑性感:“好啊,到时候请你喝柠檬汽水,我最爱的饮料。”   舒微的思绪顷刻间被路景澄的话,拉回到两年前的夏天,南安一中教学楼旁便利店。   她突然很想问路景澄,还记不记得高二初升高三的那个夏天,他让给她的那瓶冰镇柠檬汽水。   可是观荷园餐厅就在眼前,而她又胆怯路景澄听后神情茫然,终究没有问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山月   七月份的第二个周是嘉北大学的考试周, 考试周结束,舒微搭上返程的高铁回了南安,迎来了大一的暑假假期。   放假离校前舒微和孙欣菲一起出去吃砂锅鸡的时候, 说起大二选课的事情,欣菲有问她, 下学期的英语课还要不要和路景澄沈游他们一起上课。   舒微摇头说不知道, 但她是想和路景澄一起上课的。   “微微, 你可以主动一点,去问一下路景澄。”孙欣菲在给她加油鼓劲。   舒微赶忙摆手拒绝:“还是不要了,万一他有别的想法呢。”   孙欣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舒微,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在合唱比赛那晚结束聚餐回宿舍后,孙欣菲主动和舒微说过雨伞的事情,舒微这才知道原来欣菲早就看出来她喜欢路景澄。   舒微在吃掉了一块花菜以后,迟疑地问对面的孙欣菲:“欣菲,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路景澄的……”   孙欣菲撇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 她颇为无语地笑说:“宝贝, 你当我每周上英语课的时候瞎吗?”   舒微不禁咬着唇回想自己在英语课上的表现, 她和路景澄说话的次数很少啊。   路景澄会不会也或多或少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舒微忍不住叹息道:“很明显吗?我……”   孙欣菲摇头否认道:“说实话不是很明显, 但是我是谁, 和你最亲近的人好吗?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舒微睁着好奇的大眼睛, 继续听孙欣菲复盘她不小心露出的“马脚”。   “你看其他男生的对视都十分坦荡自然, 无论是咱们专业课的前后桌讨论,还是和沈游他们。可是路景澄看你的时候, 你的眼神就会躲闪。”   孙欣菲一语中的后, 继续娓娓道来:“还有我们和沈游高子渊一起去过餐厅吃饭吧, 你和他们一起走路交谈,即使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也很自然地移开。可是有两次你和路景澄走在一起,却好像留心和他保持距离,克制地避免自己和他的肩膀碰到一起。微微,心里越是在乎一个人,你的行动上就会越不自然……”   舒微听了孙欣菲的一番分析,不由得慨叹道:“欣菲,阿加莎的那些侦探小说,你真的没有白看。”   阿加莎·克里斯蒂是孙欣菲最喜欢的女作家,将她视为“偶像”,她曾经说她的梦想也是成为知名侦探小说作家。   孙欣菲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一个男生大半年呢。只不过我高考结束,全班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愣头青似的表白,然后失败了……”   舒微第一次听欣菲说她高中暗恋过男生的事情,她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   “你干什么这么吃惊,我看起来像是没故事的人吗?”孙欣菲扬了扬下巴,抿嘴不满地说。“我记得上学期刚来学校军训,宿舍夜谈的时候我就和你们说过呀。”   舒微出言解释道:“可是,你没有说高考结束,你勇敢地表白了……”   孙欣菲语气无奈地笑说:“我这还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秘密吗,所以也要还给你一个我的秘密。只是……我还是太冲动了,没有想失败的后果,现在连企鹅号都被对方删掉了,其实原本大家能够当朋友的。”   舒微听后一愣,犹豫再三才慢慢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也许吧。”孙欣菲沉默了片刻,思索着说道。“只是偶尔想起,有一点点难过。”   “可我觉得能勇敢表白已经很了不起了。”舒微柔声安慰孙欣菲。   孙欣菲收起略失落的表情,用力地点点头说:“嗯,是的。反正没有爱情,还会收获友情啊。”   两个人对视一笑,碰了一下对方的冰可乐,继续开心且惆怅地吃砂锅鸡。   与寒假相同的是,舒微和欣菲两个人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再一次将要经历两个月漫长的网友相处模式。   舒微的性格在情感相处中很被动,而孙欣菲是在友情相处中极为主动表达的性格。比如,孙欣菲会如同每天背单词打卡,和舒微分享自己今天遇到的有趣事情。   在好朋友孙欣菲的眼中,有趣的事情很宽泛。   比如,早餐去小区外的早餐店吃早饭,遇见了小学同学。中午自己在家做蛋炒饭,米饭全成了和铁板一样硬的锅巴。晚上在小区广场看阿姨叔叔跳广场舞,然后邂逅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哥哥,“蛰伏”三天后要了微信……ĴŠԌ   A欣菲:想回学校的第十三天。   是徵:……暑假假期才过了十四天。   A欣菲:我和我妈的蜜月期只有一天。   是徵:哈哈哈。   舒微的暑假过的还好,和寒假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每天在家看书学习追剧。她家就住在一中附近,有时候吃完晚饭散步,经过学校会看到教学楼灯光闪烁,思绪就会被一点点拉回到过去,会想起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   发不完做不到尽头写到手酸的试卷,闷头背书刷题计算的晚自习夜晚,在课桌上高高垒成小山的课本习题册,被偷偷藏在桌洞里的漫画和小说,融着热烈声浪喧嚣的课间活动,那些写过很多封的无名情书和一首首现代诗……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清莹静谧地高高悬挂在夜空中。   当下的这个夜晚,一中教学楼的某一盏灯光下,是不是也有一个女孩,在教室外的楼梯或是走廊,终于难得地遇见了自己暗恋的那个男孩,然后与被身边的同学围拥着的他擦肩而过。   错肩的那一瞬,心脏狂跳,纵使课间嘈杂喧闹,她仍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脚步匆忙慌乱地进了教室,故作平静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身边的女孩们在热烈地聊天,话题中不缺乏谁谁谁的话题,而她不想泄露心事,安静地一个人仰头凝望窗外的月亮。   少年被女孩藏在心里,她不敢多看他,也不敢与人多谈他,只敢心里想着他,然后一个人在人群中仰头看月亮。   然而明月不谙相思苦,难免唯恐万般心事,最后只得作了古。   站在一中校外的舒微,站在原地抬头看了好久好久的月亮,月亮还和当年自己在一中读书时一个模样。   这时手机收到新的微信消息。   Lu:下学期英语课,你选哪个老师?   舒微望着路景澄发来的消息,她想自己应该勇敢主动一点。   —   八月中旬的时候,马上要读高一的表妹从隔壁区过来舒微家里住半个月,姨妈想让舒微顺便帮忙给表妹预习一下功课。   别的科目都没有问题,但是物理题舒微有些力不从心。她当时就搞不懂受力分析图,从头糊涂到尾,再加上已经三年多几乎没有再接触过物理,稍微有一点难度的题目,舒微就要要先查看答案再给表妹讲。   表妹机灵精怪,看见舒微在看答案,凑过来在舒微耳边小声商量:“姐姐,你是不是也不会这几道题啊,那我可不可以这几题都不做啊。反正假期作业,老师只看数量不看质量……”   舒微低头研究着题目,没有答应表妹的“请求”。   “这几道题就是很难,之前我上补习班,老师讲过类似的题我就没听懂,等我开学上课的时候再好好听讲。”   舒微十分了解表妹的性格,秉承认真负责的态度,她还是决定不让这道题被糊弄过去。   偏偏这几道题,好像是这一版习题册新编的题,网络上搜索不到答案。   越想越不会,身边还有个心不在焉的人不停地敲退堂鼓。   “姐姐,我们放弃吧。你这个老师都不会,这也没法教我啊……”   舒微忽然被表妹的话启发到了,教题的老师不会,那就再找一位老师呗。   一个天天思念的名字,从脑海中跳了出来。这个名字一旦跳出来以后,然后心潮再也无法平息。   舒微握着手机,内心斗争了几秒,想起那晚在一中校园外的街道,她做的那个要勇敢主动一点的决定。   她点开微信,找到之前和路景澄聊天的窗口,给他发消息,问他现在方不方便帮她个忙。   路景澄不到两分钟,回道:方便,你说。   是徵:【图片】ͿŚĜ   是徵:想问你这三道题怎么做,网上搜不到答案……   对面安静了不到半分钟,直接发来答案。   Lu:选D, 0.2,C球会保持静止。   表妹的注意力都在她这边,所以也看见了舒微给路景澄拍照发题,和路景澄在二十秒内发来的答案。   这几乎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发来了答案。就算必修一最简单,也不至于这么快吧,他怕是都没读完题。   “姐姐,这人谁啊,他是不是随便发来骗我们的啊?”表妹拧眉不相信地说道。   路景澄不会的,舒微看着消息在心里说。   表妹这边又要说话,路景澄发来一条语音,舒微点开语音条,熟悉的久违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舒微小朋友,你怎么不发乘法口诀来考我?”   兴味玩笑的口吻,嗓音低沉却带着上扬的笑意。   即使只是单纯听路景澄的声音,舒微的心都压抑不住地上下跳动。   表妹在旁边比她表现得还要兴奋:“我去,姐姐,这人谁啊,声音这么好听。”   舒微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有一点僵硬,耳朵也在发烫。   是徵:……我前几天和你说过,帮我表妹预习高一的功课。   Lu:哦。   是徵:能不能麻烦你稍微详细地说一下步骤,我只知道答案……讲不了。   过了几秒,“Lu”发来消息:方便打视频吗?我直接讲。   路景澄直接提出个最简单高效的方法,省时省力。   “姐姐,你快同意啊。”表妹抓紧舒微的胳膊,鼓动怂恿她。   舒微回复说:方便,麻烦你了。   过了大约半分钟,路景澄打来视频,舒微把手机摆好接通视频。   视频界面是一张纸和一根笔,没有看见路景澄人,只听见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JŚG   “帮我念一下题目,我画受力分析图。”   舒微尽量抑制自己悸动的心情,平静地开口帮路景澄念题:“长为1.5m的木板……”   路景澄极尽耐心地讲了一遍三道题,舒微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听懂了前两道。只有第三道小球题,表妹在草稿纸上写了飞快地写了一句话推到给她面前,然后她的思路就没跟上。   “姐,他的手也太好看了吧!!!”   舒微真的有一瞬间想掐表妹,她自己不认真听讲,还打扰费劲心神听讲的她。   “听懂了吗?舒微同学。”路景澄讲完题,随手扔了笔,语气吊儿郎当地问道。   舒微低头看了眼自己随手记的笔记,回忆着刚才听讲的内容,软糯地轻声问道:“路景澄,A、B小球受重力和拉力,所以联立牛顿第二定律和滑动摩擦力公式,解得整体下降的加速度a等于0,是这样的思路吗?”   “嗯,听讲很认真。”路景澄含笑表扬舒微。   舒微搁下笔抬头看向前面手机的瞬间,恰逢路景澄刚调转过镜头,手机屏幕出现他的脸庞。   路景澄穿了一件深蓝色T恤,浓密的黑发轻柔地散落在额前,从有限的手机屏幕中,可以看到他今天是慵倦悠闲的居家模样。   舒微不禁一怔,她没有想到路景澄会调转镜头。   “打扰你了,谢谢你给我们讲题。”舒微不自觉地端坐好,和路景澄道谢。   路景澄狭长的眼眸中漾着淡淡笑意,他轻悠悠地说了声:“客气。”见舒微身边还有一个女生,想起她在给她表妹预习功课,又笑道:“表妹听懂了吗?”   舒微的心再次狂跳了一下,路景澄跟随着她也喊表妹,言语间有说不清的暧昧。   表妹被点名,立马激动地回答道:“听懂了。”   路景澄应了声“嗯”。   表妹活泼直率,大胆开口说道:“哥哥,你好帅啊。”   舒微听后忍不住在身后轻轻拍了一下表妹,现在的小孩也太直接了。路景澄见状薄唇边的笑痕深了几分。   表妹又和路景澄随便聊了两句,问他是不是和姐姐一个学校,学什么专业,路景澄今天好像心情挺好,一一回答了表妹的问题。   当舒微琢磨着和路景澄告别,别耽误他太多时间的时候,听见身旁的表妹八卦兮兮地张口问道:“哥哥,你不会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山月   表妹的问题, 完全在舒微意料之外。ĴŚԌ   舒微先是愣住,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手机屏幕。对面的路景澄也是陡然一顿,明显对这个问题颇为意外。   不过, 随后他不甚在意地轻笑了声回答道:“不是。”   路景澄说话时略微耸了下肩膀,轻松平常的神态。他的语气, 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   其实, 答案是肯定的, 事实就摆在那里,可是舒微的心却在慢慢下沉,她望着路景澄漫不经心的笑容,失落感渐渐地蔓延全身,她努力地扯出一抹不那么僵硬的笑容。   “认错‘姐夫’,小心你姐姐打你。”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口吻。   表妹语气惋惜地说道:“好吧,我还以为能发现我姐姐的八卦呢。”   舒微的心情已经收拾好, 她扭头看向表妹说道:“我无论有什么八卦,你都要好好学习然后和你妈妈交差, 这个是改变不了的。”   表妹哀嚎了一声, 声音抗议地说道:“姐姐, 你要是谈恋爱的话, 每天就没有时间陪我学习了。”   表妹说完, 然后又看向手机屏幕和路景澄说道:“哥哥,你身边的朋友应该也不差吧。你赶紧给我姐姐介绍个男朋友, 救救孩子吧……”   路景澄今天好像真的很闲, 他唇边泛起淡淡的涟漪,声音不轻不浅地笑了下。   表妹的话题越来越离谱, 路景澄可能只是礼貌地等她们先提结束, 舒微便和路景澄再次道谢, 心想着结束这次视频。   “舒微同学,下次如果还有不会的题,可以继续来找我。”路景澄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舒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听见身边的表妹说道:“哥哥,你什么题都会,比我姐姐厉害多了。”   路景澄斜倚着沙发,挑眉懒洋洋地说道:“政史地的题我不会,你姐姐肯定比我厉害。”   舒微淡淡地勾唇笑了笑,如果她不知道路景澄当年高中帮女友做地理试题的事情,她就真心信了这句话。   他不止是会,还全都对了。   路景澄在那边看见了舒微的微表情,他稍蹙眉一脸的好笑神情:“这是什么表情?”   舒微当然无法告诉告诉他真实原因,她朝着路景澄摆了摆手告别。   挂断电话后,表妹意犹未尽地感叹着说道:“姐姐,这个哥哥好帅啊。”   舒微闭了眼睛,安慰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语气平淡地问表妹:“那他刚刚讲的题目,你都听懂了吗?”   表妹意料之中地摇头说:“没有。”   舒微将习题册重新摆好,在草稿纸上画图,“我再讲一遍,你好好听。”   表妹的精神气立刻减掉了一大半:“哦,你讲吧。”   舒微正讲着受力分析,手机的新消息提示声音响了。   “姐姐,你手机来新消息啦。”表妹瞬间来了精神,提醒舒微。   舒微没有理会继续讲物理题,表妹讪讪地老实听讲。   等到讲完物理题,舒微拿过来手机点开看,是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要我帮忙介绍男朋友吗?   舒微手指不禁收紧,路景澄自始至终一直都将视为朋友,一点别样的情愫都没有。   她呢,是该高兴他真心把她当成朋友,还是该伤心他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徵: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她心里有一个更悲伤的问题:路景澄即使我从不敢奢望你对我一见钟情,也深知这已经是毫无可能的事情。只是……我们认识快要半年了,你对我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吗?JŚG   然而,舒微没有勇气问出口,她只能装出风轻云淡的口吻,开玩笑似的回复路景澄。   Lu:热心肠一次也行。   是徵:不用了,谢谢。【微笑】   舒微借口去厨房切西瓜拿来吃,实则离开书桌一个人出去整理心情。厨房侧面窗户透出外面马路上的梧桐树,绿色的桐叶在金色的光芒下,散发嫩绿的光彩。   在漫长的沉默着喜欢路景澄的日子中,她一次次地积攒主动靠近他的勇气。明明知道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泰戈尔诗中所说,路景澄是天空中的飞鸟,而她是深潜海底的鱼。可舒微还是存在一丝幻想,幻想她和他也许会有可能。   然后在这个阳光盈满的盛夏午后,路景澄不经心的淡然一笑,本意绝非想要使她伤心的一句话,将她积淀了好久的勇气轰然推倒。   是路景澄的错吗?不是。是这个夏天的错误吗?不是。   暗恋,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舒微站在厨房的侧窗前,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悄然滑落。窗外的景色被眼泪氤氲,眼中看到的景象像是被打翻后的调色盘,是杂乱混在一起的绿色和金色。   多荒唐啊,竟然会以为,她与他也许有可能。   —   九月中旬嘉北大学新学期开学,舒微是在一周后的英语课上,见到阔别两个月之久的路景澄。   路景澄在八月底回过南安,他回一次南安,高中圈子自然不会缄默。   路景澄在高中的好友,大学在南杭读书的高鄢组织了一次聚餐,说是要和路景澄好好聚聚。   聚会前一天晚上路景澄发消息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聚会的时候,舒微正在帮要回家的表妹整理行李。   舒微将两个人前两天去游乐园玩套圈,得到了的两个卡通摆件都包好了,放到表妹的背包里面。   表妹欢天喜地抱住舒微高声道:“姐姐,爱你。”又小声对舒微说,“我要自己留一个,另外一个送给我军训时喜欢上的男生,他又高又阳光学习也比我好……”   舒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想起自己的心事,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舒妈进来敲了敲房门,微笑着和两个姑娘说了一下明天的安排。   “双双,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家哦。”   舒微走到客厅看见新消息,路景澄说明天他们聚会,问她要不要来。   如果是那天以前,舒微一定会答应说好。可是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她想见路景澄,又不想见他。   舒微握着手机,走到厨房柔声问道:“妈妈,我明天想和你一起送双双回家。”   “可以呀。”舒妈边备菜边笑说,“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在姨妈家住一晚,还可以去看今夏最后盛开的一波莲花。”   舒微笑盈盈说:“好的。”   这样她就有合适的理由婉拒路景澄的邀请了。   路景澄回南安是为外婆庆生,只待了不到三天便回了嘉北,两个人在暑假没有见到面。   “好久不见,舒微。”沈游最先打招呼。   舒微放下帆布包,浅笑出梨涡:“好久不见。”   她在上课前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如今倒也能够神情自若地主动和路景澄对视,微笑着打招呼:“上午好。”   路景澄懒散地倚着座椅,眉宇间也是悠闲神色,看见舒微和自己打招呼,薄唇映出一抹浅淡的笑痕。   路景澄才与舒微对视正要说话,舒微已经移开目光,和袁石、高子渊打招呼。   啧,扑了个空。   “明天有新生迎新晚会,有没有人要去看啊?”沈游很有兴趣地想要发起大家去看。   葛梦雅转头笑道:“我和袁石明天去看电影,不约。”她这节课没有课,特地赶来和袁石一起上课。   沈游不想理某对情侣,期待地看向舒微和孙欣菲。路景澄和高子渊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也不去看迎新晚会。   孙欣菲拍了拍沈游的肩膀:“沈游,你就记着姐姐的恩情吧。我和微微要去看晚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ɈŠĞ   “真的吗?好的,带我一个。”沈游神情激动地说道,又不由纳闷问。“暑假我在群里说迎新晚会,你们不是还说没看兴趣吗?怎么一开学,就改了主意。”   孙欣菲嘻嘻笑道:“我去看是因为我们学院有个学弟要上台唱歌,长得很像年轻时的黎明,果然要相信妈妈年轻时的眼光。”   “舒微呢?就为了陪你去看年轻时的黎明?”   孙欣菲探身征求舒微的同意:“微微,你去看的原因我说了啊?”   舒微正忙着回古代汉语老师消息,无暇顾及笑着点点头。   “她啊,是因为……要去看我们院草表演的节目。”孙欣菲公布答案。   沈游皱眉:“院草?这么有魅力吗?表演什么节目,也是唱歌?”   大家说话的中间,英语老师进了教室,孙欣菲低头找书,顺口说了名字:“沈明遥,还有他几个舍友。”   路景澄玩手机的手指一顿,他挑了挑眉突,这个名字挺熟悉。   眸光落到前面一直低头打字回消息的舒微身上,难怪不用他帮忙介绍男朋友。   “微微,沈明遥他们节目叫什么啊,到嘴边忘记了……”孙欣菲问。   舒微还没有回完消息,随口回答:“《朋友》。”   “不就周华健的《朋友》吗?”沈游撇了撇嘴,轻哼了声说。“本人小学时就会唱,水平仅次于周华健和我爸。”   孙欣菲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袁石接话打趣沈游:“那你不赶快报名?还在这里吹牛。”   终于回完老师消息的舒微放下手机,扭头笑说:“如果你报名唱周华健的《朋友》,虽然我觉得这首歌也不错,但我是不会特意去看的。”   一直看手机的路景澄也放下手机,靠着椅背盯着舒微。   “不是……什么情况?舒微,重色轻友啊你。”沈游声调拔高了两度,语气不满地控诉道。   舒微的表情微怔,和孙欣菲对视了一眼,双方听懂沈游错会了意思。   孙欣菲无语地说道:“你这知识面浅了啊,我们院草唱的是谭咏麟的《朋友》。”   舒微也抿唇轻笑着解释:“我最近最喜欢的歌手是谭咏麟,所以要去看这个节目,这位同学你现在懂了吗?”   沈游“啊”了一声,说确实是自己知识浅薄了,然后抓起手机打开常用的音乐软件搜索。   “谭咏麟,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葛梦雅在一旁说道。   袁石在一旁插话说:“我爸最喜欢的歌手是……谭咏麟。”   葛梦雅无语地“啧”了一声,打了袁石一下。   舒微端庄大方地笑出了声说:“哈哈哈,是吗?我也是偶然听了他和关淑怡唱的一首歌才知道他的。”   路景澄对这个歌手也没有印象,却也罕见地拿起手机在软件上搜索。   他第一次主动搜索,旁人提及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微微喜欢的歌:谭咏麟/关淑怡《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第28章 山月   经过大一两个学期的体测折磨, 舒微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如何都躲不过,在体测前一个月就开始惴惴不安, 不如早早开始保持锻炼。   她真的再也不想成为整个班级,乃至整个专业的最后一名, 也不想再次处于要过及格线和马上就要过不了线的尴尬处境。   舒微给自己制定目标, 每周保持两次800米的练习。欣菲有时候会陪她一起, 不过她完全没有不过的顾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舒微自己去东操场跑步。ɈŚĢ   十月的嘉北秋高气爽,舒微在操场跑了两大圈,一看时间超时30多秒。   舒微感慨原来自己还是“赛场型选手”,以为今天跑得已经够快了,没有想到一通闷头跑,跑到喘不上气, 可是一看离及格线远远的。   回去宿舍的路上,舒微慢悠悠地走着, 走一百米左右, 就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梧桐树歇一会儿。如果不是看道路两旁, 同学们人来人往, 舒微真的会抱着树干好好歇一会儿。   因为牢记孙欣菲告诉她的, 跑完千万别坐下来,只要一坐下来, 再起来就难了。经过禾园餐厅的时候, 舒微随便简单地买了瓶矿泉水,准备提回宿舍。   舒微在路边撑着树, 仰头喝了近半瓶水, 然后哀怨又沮丧地耷拉下肩膀发呆。一抬眸, 看见前面不远处路景澄单手插兜,左手手指夹着纯白色的烟身,步调散慢悠缓地和高子渊走过来。   一双狭长的眼眸凝着玩味的笑意,准确无误地落在无精打采的她身上。   舒微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过身,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不过为时已晚,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已经落入了路景澄的眼中。她便只好认命依靠着梧桐树干,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挂着问候的笑容。   “和人打架了?”路景澄走近站定后,语气玩笑地说道。   舒微眨了下眼睛,不着边际地回答:“和4分34秒打了一架。”   路景澄闻言微顿,紧接着了然地轻嗤笑道:“赢了吗?”   “输了……”舒微想起跑了五分多这件事情,面容可见泛起消沉的神色。   路景澄状似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舒微抿嘴,他这替她可惜失望的表情,看起来丝毫不真心。   高子渊在旁边听路景澄和舒微两个人一来一去的讲话,听得是糊里糊涂,他疑惑地看了路景澄一眼,又看了舒微一眼。   路景澄答疑:“她去操场跑了个800米。”   高子渊恍然大悟,他笑说:“舒微是想要得满分是吗?”   舒微刚恢复了两分的神采,又被高子渊一句话给打击到。   路景澄正抬手吸了口烟,听了高子渊的问话,胸腔猝不及防迸发出笑意,导致直接被烟呛到。他后退了两步,偏头连着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高子渊看见路景澄的反应,困惑地问道:“不是吗?”   舒微深吸了一口气,平淡口吻说道:“……4分34秒是及格线。”目光又投到路景澄身上,问他:“你没事吧?”   路景澄摆了摆手,舒微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水,是她喝过的,不能给路景澄。   高子渊是真的以为是满分,他犹豫着应该怎么安慰舒微,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很受打击。   “没事,距离体测时间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保持练习及格没有问题的。”高子渊尽量找补宽慰舒微。   舒微看出来高子渊是在圆话,丹唇微勾温声笑说:“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景澄已经顺过了气息,恢复到懒散悠闲的姿态。   “在东操场?”路景澄掐着烟莫名问了一句。   舒微说:“是。”   “加油?”他挑眉,语气上扬道。   “……谢谢。”舒微唇角下拉感谢。   跑了一次800米,两条腿酸痛了三四天,直到周日下午,舒微才又去了东操场。   刚开始一圈还勉强可以,等到第二圈小腿上就好像被绑了铁块,怎么也抬不起来。   脑海中两个声音就开始拉扯,继续坚持跑到终点还是停下来走一会。   这样挣扎了十几米,还是“停下来走一会”在拉扯中占据上风,舒微停下脚步,右手抵着腰侧开始慢慢走起来。   好烦啊,为什么每学期都要体测800米,这到底是谁规定的?他自己每半年会给自己计时跑个800米吗?   舒微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迈着虚浮的步伐往前走。   忽然被身边跑过去的人带起了一阵风,舒微懒懒地瞥了一眼,看见一路狂奔的男生突然转过身倒退着跑,朝她咧嘴一笑。   是沈游。   舒微的眼睛因为吃惊而不禁睁大了些,沈游放慢脚步,然后向着舒微往回走。   “你怎么跑着跑着停下来了?”沈游笑说。   舒微说:“500米是我的极限了……”   “来吧,带你一起跑。”沈游提议。   舒微问:“你也经常来跑步吗?好巧,第一次遇到熟人。”   “我不经常来。”沈游摆手否认,“我是听澄哥说的,然后过来的。”   舒微略惊讶:“路景澄?”   “对啊,我们要去球场打球,经过这儿看见你在跑步。”沈游说道。JSԍ   “那他人呢?”   去打球了吗?   “朝你身后看。”   舒微听沈游的话,转身往自己身后望去。   路景澄站在她大约五米远的地方,身边站了一个身材窈窕,笑容明丽的女生。   女生正娇羞主动地不知和路景澄说着什么话,步伐也跟随着路景澄。   舒微的心陡然一沉,虽然操场上人声喧哗,可是舒微像是径直掉进了冰潭里,耳边被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四肢百骸都生出寒意。   冬天来得这么快吗?   可是她应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她完全没有准备。   路景澄也留意到前方几步远的舒微,转身看向自己的方位,神情茫然懵懂。   “对不起,我不加陌生人。”路景澄稍一侧额,眼睛连余光都没有落在右侧的女生身上,薄唇微启淡淡说道。   舒微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即使心已坠入冰窟,但如果真的是路景澄的新女友,那么出于朋友身份,她还是应该礼貌地打招呼。   她僵硬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朝着路景澄和女生的方向,扯出一抹自觉是相对得体的笑容:“嗨……”   然后看见路景澄一个人迈着步子走来,和他一起的那个女生愣在原地没跟上来。   路景澄身形到了舒微的面前,他看见她半空的胳膊,嗓音低沉地勾唇笑她:“模仿招财猫?”   舒微脑子一时逻辑没有转过来,讲话也明显慢半拍:“我是在……打招呼。”   路景澄“哦”了声,说道:“打完招呼,可以转身继续跑步吗?”   说完路景澄从外侧绕过她,率先迈步跑了起来。   “啊?……哦。”舒微不明所以地也转身,跟着路景澄的步伐跑了起来。   跑了两步,舒微回头去看刚刚路景澄身边的那个女生,却也已经不见原处的身影。   舒微明白过来,是她误会了,她不是路景澄的女朋友。   冬天没有不打招呼地突然降临,舒微感觉自己可以在这个天高云淡的秋天里,再多跑一个800米。   舒微望着在前面慢跑等她的路景澄,在心里默默说道:路景澄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我能自私一点吗?希望你能晚一点喜欢上其他的女孩。   这样我就能和你多做一天的朋友。   路景澄他们从宿舍去球场打球,或者打完球回去,中途会经过东操场。舒微到东操场跑步,经常会彼此遇见。如果有沈游在,他每次都会站在操场边的道路旁喊一声舒微,然后也来操场跑几圈。   如果没有沈游在,路景澄一个人去球场打球,偶尔会站在操场边帮她计个时。   嘉北秋天的风真大,跑步的时候,舒微的头发全都被秋风吹扬起来。她一开始还担心在路景澄面前不修边幅,后来索性放下了这个担心,人是打败不了风的。   有一次下午,舒微跑完800米,到终点处找路景澄。手机屏幕反光,舒微俯身低头用手轻遮住屏幕看所用时间,风从身后吹起她的发丝,发端随风拂过路景澄的修长好看的手指。   在见不到路景澄的大多数日子中,辗转反侧的夜晚,书页翻动的课堂,亦或安静专注的图书馆,舒微每每失神思念回忆的画面又多了一个。   去年这时候,走在校园中,她想如果哪一天能在路上,突然遇到路景澄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今年此时,已经与路景澄成为了朋友,可是她又不禁想,如果能天天见到他就好了。   想要天天见到他的心情似星火燎原,似青藤攀长,似大雪纷扬,从一开始点燃、生根、飘落,便再也无法抑制。   舒微有些悲哀地想,她还是太高看自己的意志力了,本以为会在这漫漫的时光里守口如瓶,可是她的心已经不听她的命令了。   她的心早就不听她的命令了,否则为什么路景澄一靠近,它就兀自狂跳不止。为什么路景澄背向她转身,它就自顾失落下沉。   舒微关掉正在写的堂吉诃德人物形象分析作业,打开一个建了很多年的文档,备注好时间后写道:   我的喜欢,它并不深。仅如梨花开满万树枝头,又如秋叶落满连绵群山。   它并不深的,路景澄。只不过你是我的春风绿,你是秋意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山月   文学院每个月都会出一版院刊, 全都是学生自己的作品。舒微在大一被纳新招进院刊室帮忙。新的一届大一军训结束以后,如往年一样也前来补大三学生的班。   孙欣菲喜欢的那个长得很像年轻时的黎明的学弟汪渚,也来院刊这边帮忙, 一来二去彼此熟悉起来。   汪渚的文学理论课本,上了两节课就不小心弄丢了, 网购正版课本需要几天的配送时间, 而他昨天才买。周三晚上大家在一起在院刊室工作的间隙, 闲聊时汪渚说了这件事情。   舒微问道:“崇文楼一楼有失物招领工作处,你有没有去那里问一下。”   “我去问过了,值班的学长说没有。”汪渚手撑在舒微工作的桌边,略俯下身靠近舒微身边问道。“学姐,你的文学理论还在吗?我能先借你的用几天吗?”   舒微她在书籍这方面是有自己的小洁癖,对男生借书这件事情如临大敌。   读初中的时候,上课坐在教室前门第一排的位置。隔壁班一个男生没带语文课本, 到来她们班借书。偏偏那天还有别的人来借书,同桌的书本已经被前一个同学借走。   “舒微, 快点, 你的语文课本借我用用。”男生焦急地说道。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着急上课, 扶着黑板等门口借书的同学借到书赶紧走。   舒微只好默默叹了口气, 将手递给借书的男生。   “你不要在我的书上写字……”舒微话还没有说完, 男生已经拿了书跑开了。   一整节物理课,舒微心里都惴惴不安。即使她已经叮嘱了那个男生, 总是担心自己的书被男生涂写。她又安慰自己, 借书的那个男生是二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几个学生之一,应该不会随便乱写乱画。   可是, 当下课的时候, 舒微收到自己的书的时候, 她深深的窒息了。   摊开的两页,布满了借书的男生的字,他的字歪歪斜斜,像可怕又难看的蜈蚣,舒微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当她想要找男生理论,走到他们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物理老师已经在他们班上课了。   舒微只好握着书本走回教室,语文老师讲的整篇《曹刿论战》,她都没有认真听,甚至因此而对善于进谏,有卓识远见的曹刿印象十分一般。   后来她强忍到周末,拉着舒爸去书店重新买了一本新的语文课本,把所有的笔记都全部再补到新课本上面,补了一天手都写麻了。   也是从那以后,她讨厌任何人在她的书上面写一个字,这在旁人眼中也成为她的一个怪癖。   后来,有一天三班有个女生跑来借生物课本,因为铃声已响,老师开始讲课了,女生害羞地犹豫着要借还是不借的时候,数学老师发现了她。   就近的舒微忙把桌面上的生物课本递给女生,也没有来得及叮嘱她不要在上面写字。   她以为自己又要去书店新买一本生物书,结果女生还回来的书干净整洁,上课借的时候什么样子,下课还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一个人的素质,和学习成绩、外貌长相无关。   汪渚贸然和她借书,舒微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只是因为院刊室中还是其他人在场,拒绝汪渚可能会让他没面子,舒微只好答应了他借书的请求。   正好周四上午大家都在综合教学楼上课,汪渚说中途课间来找她拿书。   孙欣菲从教室后门进来,神采飞扬地说道:“微微,汪渚学弟在门外说找你诶。”   “哦,是的,他来找我拿书。”舒微将文学理论书从桌洞拿出来,随即起身离开座位,去门外送书。   到了教室门口,汪渚站在门外喊她:“微微学姐。”   舒微拿着文学理论书本,走向等待的汪渚。   “学姐放心,我过几天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不会乱写乱画,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汪渚笑涡微旋,他看着舒微先出声笑说。   舒微听说汪渚话中的隐情,她微微仰眸看向面前高瘦干净的男生。   “我之前在院刊室看见你的文件被学长圈画补记了一句笔记,然后学姐你又在新打印的文件上重新誊写了一遍笔记。”汪渚低头含笑,双眸看着舒微说出自己的解释。   舒微顿时双颊浮现一丝窘迫的笑容,她有点难为情的稍稍低头,没有想到自己的小秘密被学弟发现。   “……好的,书给你。”舒微将文学理论书本擎递给汪渚。   汪渚接过书本,然后从背后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T3粒装的金箔装巧克力,塞到舒微的手里。   “学姐,给你的。”汪渚给完巧克力,径直往后退了两大步,笑着和舒微挥手道别。   舒微反应过来,出声冲汪渚说道:“哎,汪渚你……”   仓促递给她巧克力的男生,已经像一阵风跑远了,他跑到一定远的地方,再一次转过身朝着原地的她挥手道别。   舒微轻叹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教室,还没有坐下已经被孙欣菲和葛梦雅两人探究八卦的目光包围,她们也注意到舒微手中握着的巧克力。   舒微老实将巧克力放到孙欣菲的面前,说道:“你们吃吧……”   “我的黎明学弟给的?!”孙欣菲抓起巧克力,忍住惊呼说道。   葛梦雅也将头凑过来说道:“学弟是叫汪渚吧?表白墙上表白他的帖子从军训开始就经常出现。别说,真的挺像黎明年轻的时候,咳咳…你们懂得欣菲说过的……”   葛梦雅中间轻咳嗽的这两声,舒微和孙欣菲立马就理解了,她们之前宿舍夜谈的时候,孙欣菲对汪渚的评价是“整个就是小黎明,又欲又奶迷死人了……”   后排几个男生都不在,孙欣菲摇头笑说:“梦雅,大一学弟来了以后,你家袁石有没有危机感?”   “其实我家袁石也好看,但他是正人君子模样,不像汪渚啊,……”葛梦雅说话间转头看向身后,后排几个男生下课都出去没在。“……路景澄啊,长得就…属于那种……”   “男狐狸精。”舒微低头温声总结。   葛梦雅手指拼命指点着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男狐狸精。”   孙欣菲乐得拍了下桌子,还不忘维护她的学弟,“那我还是要说,路景澄更适合,我们小学弟帅的还是更正派一点。”   不那么风流寡情,简而言之帅的不那么渣男,孙欣菲顾及舒微没直说。   路景澄的帅是斯文中带着不可言喻的痞坏。冷脸的时候,像在篮球场单挑那天,酷拽不怒自威,狂鸷凛冽的神色使人惮于接近。无所拘束的笑时,似乎能感受到他赤诚犹如孩童的真心。黑眸紧锁,薄唇微勾哂笑的时候,例如那天在蔚山山顶,又拽又坏像是能窥探看透人心,而后又毫不留意地漠然转身。   就像群居在城市人群中,向来循规蹈矩的你,明明知道他是原野恣意抓不住的旷风,可是心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抛弃所有选择私奔,去看一望无边的原野,亲昵的与旷风耳鬓厮磨。   周五晚上趁着没事,舒微和孙欣菲在禾园餐厅吃完晚饭,孙欣菲要去社团活动楼去筹备下周的活动,舒微顺路去图书馆借书。   在图书检索机一边检索图书的位置,一边拍照记录。   “莫里哀喜剧六种,三楼文学艺术借阅区I区……”   舒微迷茫地循声抬头,看见身旁左侧站着声音的主人,与此同时相伴而来的是浅嗅到的雪松木质香,以及一点点的柑橘果香。   雪松香是熟悉的味道,但是似柑橘又似柠檬的香气,却是舒微之前未曾闻到的香气。   路景澄吃水果糖了吗?   “好巧。”舒微唇瓣漾起弧度,微笑着说道。“你也来图书馆借书吗?”   路景澄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共并列三台图书查阅机,碰巧出现一台空余,舒微忙伸手,跟路景澄指了一下左边的那台机器说:“那边正好空出一台。”   路景澄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他嗓音低沉:“我等你。”   舒微没有细思,单纯以为路景澄懒得最左边的机器去,她语气轻缓软糯说道:“可我还有两本书没查完……”   “你先查完。”路景澄依然慢条斯理地看着手机,没有挪步的意思。   舒微没有多想,低头继续拼音书名,爱弥儿……   总算查完了两本书,抬头看见路景澄还在看手机,舒微想了想开口问道:“路景澄,你要查什么书,我顺便帮你查了……”   路景澄闻言抬头俯身靠了过来,他的脸就在舒微的肩旁。舒微还没有回头,忽而路景澄扭头看向她,两个人瞬间相隔很近,近到舒微可以从他深邃幽黑的眸底依稀看见自己的影子。   舒微的心骤然停止跳动,怔怔地望着路景澄。   直到路景澄双眸间起了坏坏的笑意,薄唇微动说道:“《神曲》和《寒夜》,谢谢。”,舒微才被声音惊醒,别过脸去。   舒微暗责自己一句,被迷了心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拼音书名。   “是但丁的《神曲》和巴金的《寒夜》吗?”舒微安抚住心神开口问道,手指已经在屏幕上面拼音书名。   “是。”路景澄浅声说。   路景澄的书目也已经查好,借的书都在三楼文学艺术区,两个人便一起上楼去找书。   之前听沈游袁石他们说过,物理学院大二开了大学语文课。   I区的书架按照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分类,然后各大类再按照时间顺序展开,舒微和路景澄先找完了《寒夜》,又去到外国文学区找书。   找书的时候,舒微侧首望向路景澄,低声问道:“这两本书是大学语文课上老师罗列的书目吗?”   路景澄的眼神在书架上搜寻帮舒微寻找《爱弥儿》,听后低低地应说:“嗯。”   书架一排排高耸林立,即使图书馆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地照来,书架之下总是较别处稍暗淡一些。那些各处投来的灯光折透过井井有条的层层书籍,映照在路景澄的脸庞,覆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他的侧脸俊美得宛如神袛,舒微想要长久凝望,又深知不能失礼,她回过头端正心思,继续在书架间找书。   《爱弥儿》被摆放面前正中央书架最高的那层,舒微踮脚探着手指去勾也摸不到书脊。   “我来。”   身后传来路景澄的低沉入耳的声音,紧接着他从身后一侧探身向前。   鼻翼间似柑橘的果香渐浓几分,舒微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轻轻触碰到路景澄的肩膀或者更下方的地方,只是一瞬的肢体接触,舒微的心里便像是书上说的那样,炸成了烟花。   路景澄轻而易举地取下最上面那层中间的《爱弥儿》,顺便帮舒微拿在手中。   舒微转身装作看路景澄手中的书,他也翻动书看了看扉页,露出下面一角红金封面的《神曲》。   前不久学到中世界文学讲到但丁时,外国文学老师念了课件上但丁的一首抒情诗歌,零星记得其中几句是这样写的:   “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使我习惯于他的统治。他的威力以前令我震颤,如今温柔地占有我的心房……”   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我希望爱神长住我的心房。   “诶,路景澄。”侧面书架的尽头突然传过来压低声音的问候。   舒微凝眸望去,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高个子男生。   身旁的路景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个子男生目光落在舒微的身上,探究好奇的意味十足,看的舒微不由得避开视线,耳朵尖都红了。   “明白了,来图书馆陪女……”高个子男生本来的话说到一半,在路景澄忽然掠过寒冽气息的眸光压迫下生生改了口。“借书啊……”   说完之后,溜之大吉,他和路景澄同班以前也见过他和女友在一起,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这么护短不让打趣的。   舒微迈步想要往前走,却不想路景澄会蓦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人拦在原地。   舒微惊诧地回头望向身旁的路景澄。   只见路景澄倾身在她面前停住,两个人间隔地非常近,较之前在一楼图书查阅机处还近。舒微甚至能感触到他灼热摄人的气息。   路景澄狭长幽邃的黑眸微微挑起,玩味地睨着她低声问道:“舒微,你的表情怎么像是和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作者有话说:   注: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使我习惯于他的统治。他的威力以前令我震颤,如今温柔地占有我的心房。——但丁《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   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钱钟书《围城》 第30章 山月   舒微的心快跳到极限了, 快到她大脑一片空白,人无意识地后退一步。   手腕还被路景澄握在手里,他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 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手腕处的肌肤。   “路景澄,你……不要逗我了。”舒微语气温吞, 又带着一丝娇怒。   小姑娘本来就到她肩膀处, 如今觑着眼怯怯地望着他, 像被他吓到委屈巴巴又心有怨言的小动物。   舒微扎着高高的马尾,耳朵尖依然盈红着,路景澄看在眼里,心莫名柔软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容易害羞。   路景澄低沉着嗓音笑了声,随后缓缓地松开了舒微纤细的手腕。   不知为何,当他的手臂收回自己身侧的时候, 心头划痕而过一丝惆怅,空落落的感觉。   借完书走出图书馆,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路景澄以为两人顺路都回宿舍, 不想舒微还有别的活动。ɈȘԍ   舒微心里舍不得和路景澄分开, 可是她和欣菲说好了, 借完书要过去社团那边找她,然后两个人一起散步回宿舍。   舒微站在图书馆门口, 踟蹰着开口:“我要去一趟社团活动楼找欣菲。”   “你一个人过去?”路景澄微拧眉问。   舒微点点头, 不自己去,这里还有别的伴吗?   从图书馆向西走是一片草地树林, 虽然有灯光可是路灯年久昏黄, 学校又是全天24小时对全社会开放, 她一个女孩子总归是不安全。   路景澄说:“我送你过去吧。”   这个时间点校内公交都停运了。   “太麻烦你了。”舒微轻声说,“没关系的,我之前有几次在图书馆下自习,也都一个人走过去找欣菲的。”   但其实每次去找欣菲,她心里面也很害怕,所以宁愿绕很远很远的主干道,也不走图书馆西面草坪树林的近路。   路景澄极轻地笑了起来,他舌尖抵了下右脸颊,语气吊儿郎当地说道:“舒微,我们认识多久了?”   舒微沉思了一下这个问题,谨慎回答:“大半年了……”   如果从两个人在大学彼此相识来讲,从春三月到十一月已经有九个月的时间。但她没有挑明说九个月,脱口而出回答九个月,严重地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路景澄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不禁挑眉哂笑了声,眉目之间不觉起了薄薄的一层躁气。   “做了大半年的朋友,还和我这么客气。”路景澄顺着舒微的话说道,声音不愠也不冷,暗自浮动着隐约不明的躁意。   麻烦你了,真的麻烦了,太麻烦你了……   她对朋友们一直都如此客气吗?   舒微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学生,低头诚意认错:“我错了,那麻烦你陪我去活动楼吧……”   又一个麻烦,路景澄彻底被这“温柔拳”打败了,气到失笑且失语。   “走吧。”路景澄率先迈开长腿走在前面。   舒微快走两步跟上路景澄的脚步,从身后看她的步伐是轻快的,内心也是真的开心。   怎么会不想让他送自己呢?只是,她真的很贪心,有了第一次就会想要拥有第二次。   如果下一次再回到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那她一定会很想念他,心里也会很失落。   所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这第一次的温暖。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少年的长久陪伴。   秋天的晚上有风行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情人之间身体贴靠在一起后的喃喃耳语。   之前和路景澄同行,舒微都放不开自己,两个人不是沉默不言,就是偶尔路景澄提一句她回答,而路景澄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舒微在心内酝酿了良久,腹稿润色了至少三遍,轻声开口说道:“……春天我们那次去蔚山,你还记得吗?”   路景澄跟着舒微的话回忆了下,蔚山那大概是半年前的事情,他嗓音沉沉应:“嗯。”   “你耳机里面的歌都很好听……”舒微含羞继续说道,眼睫都在微颤。“……你可以分享给我,你喜欢的歌曲或是歌手吗?”   当时听路景澄耳机里面的歌曲,有的歌能够抓住关键词句记住在心里,回来后收藏进自己的歌单中。但是歌曲听得朦胧迷惘,一知半解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舒微早就想要问路景澄,但是每次心思都被他的话题牵引,有羞于主动问他。因此蹉跎了半年时光,始终没有主动问出口。   路景澄唇齿间的逸出带着了然的笑意:“想要我的歌单?”   舒微连忙双手摆动,否认道:“不是…不是,歌单太私人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常听的歌手……”   私人歌单这涉及到隐私问题,如果有人冒冒失失地想问她要自己的歌单,她也会心生排斥。   每个人的歌单,有着属于私人的偏爱,或多或少会藏着自己心底的秘密。   路景澄好笑地侧额看向右边的女孩,他挑眉说道:“可以啊,我收藏过几个不错的歌单。”   舒微这才明白,是她自己误会了,路景澄说的“歌单”并不是指他的私人歌单,而是他收藏的大众歌单。   舒微木讷地点点头,但觉得这样也很开心满足了,她唇角扬起弧度,正想要回答说好。   但却忽然见路景澄话锋一转,玩世不恭地故意拉长语调说:“还是说……你想要我的私人歌单?”   “没有,不是的,你误会……”舒微赶忙再一次否认道。普通的朋友之间交往,她不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倒也不是不行。”路景澄略挑薄唇,笑意从他的唇角漫至眼底,他俯身目光笔直地看着舒微继续说道。“但是……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行道旁的路灯低矮,圆球形状的灯泡在白蜡树的树冠底下,静幽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好像在低处的月亮。   舒微仰眸神情微滞地望着路景澄,不明白他这句“不能空手套白狼”是什么意思。ɈȘĜ   “……那你想要我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舒微讷讷问道。   路景澄站直身体,黑眸微眯起,俊朗的脸庞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棱角更加深刻分明。周身散发着清冷凉薄的气息,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舒微感觉到自己的心动,就要被这夜色和昏黄的灯光出卖。她像是受了蛊惑,想要和路景澄表白爱意的念头,几乎是一瞬间涌入脑海中,然后越发清晰。   舒微颤着声音说道:“路……”   “你的歌单。”   与此同时,路景澄开口回答了舒微的问题。   “什么?”舒微蹙眉不解。   路景澄轻笑,懒洋洋地解释:“用你的歌单换我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舒微迟疑了片刻,决定地说道:“好啊。”   想要表白的念头,也被路景澄的突然打断而渐渐消匿。   她的私人歌单也藏着秘密,但是用她的歌单来换路景澄的歌单,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占便宜的交易。   出于对彼此的“不信任”,彼此当场互相分享私人歌单。   路景澄的歌单名字是“100819”。   舒微反应了两秒,面容中露出惊讶神色,她支支吾吾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这……不会你是的银行密码吧?”   六位数字,她的大脑该转的时候不转,现在转的飞速。   就在舒微想要保证她不会去银行偷他钱的时候,听见路景澄低沉沉愉悦的声音响在耳边。   他是真的被她逗得开心,他说:“想什么呢你?”   “就建歌单的年与日而已。”   舒微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   路景澄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觉她和高中认识的她,有那么点出入。   舒微的歌单名字是网名“是徵”,路景澄见后漫不经心随口问她:“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她的网名是这个,歌单名字也是。   舒微搪塞道:“……我随便起的。”   路景澄微抿薄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再问舒微。   舒微在心里轻叹息了声,路景澄他好像对她的歌单并没有什么兴趣,只在聊天界面看完歌单名字就按灭了屏幕。   完全不同于她,现在强忍着想要立刻浏览的念头。   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舒微想。   不过,舒微心里的这一点失落,马上还是被和路景澄互换歌单后的巨大喜悦取代。   在南安一中读书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走读。不过,舒微家住的离学校挺近,所以她每天都来学校上晚自习,可是路景澄晚自习几乎都不在。   舒微平常喜欢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倚着栏杆边吹着晚风边抬头看星星。   有一天晚上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时,舒微又像平时到走廊上看星星,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路景澄突然出现在他们班教室的门口。那一瞬间,舒微以为是自己眼花,她不禁睁开眼睛,真的是路景澄,他戴着耳机,慵懒散漫地从教室里面走出来。   心里因为见到喜欢的少年欢喜,也对路景澄耳机听的歌曲感到好奇。   那晚回家后,她在自己那本设置了密码锁的日记本里面写道:我好奇他在我眼中经过的时候,正在听什么歌。   可是,他遥不可及,她只能从其他人口中零星听到片段。   比如,路景澄的好哥们高鄢说他最喜欢的歌手是陈奕迅,好不容易盼来的音乐课是班主任主持的,路景澄在一班唱了《闭目入神》,有人在下面偷偷用手机录了音,同学们在私下传听,那是一首舒微从来没听说过的歌,但他唱的很好听,她一听就爱上了。   社团活动楼近在眼前,两个人在楼前的路边,慢慢停住脚步。   分离在即。   “你确定你舍友她在?”路景澄问道。ͿŚG   舒微确定地点头:“欣菲她在。活动展板需要我写,欣菲留给我的任务。”   路景澄语气浅淡:“什么活动?”   “这周六书法社要办一个书法比赛,分为硬笔和毛笔两大组,听欣菲说奖品很丰厚。”舒微回答完路景澄的问题,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参赛人员。”   路景澄听后缓缓地笑了,他成心惹舒微,口吻轻佻说:“这比赛会不会存在……‘任人唯亲’的情况?”   舒微瞬间睁大了美眸,她言辞严正地抗议说道:“……不能因为我和副社长是好朋友,就质疑我的实力吧。公正无私的晋国大夫祁奚还 ‘内举不避亲’呢,到时候比赛用作品说话,你……”   路景澄忍不住笑了,温顺乖巧的小兽急了也是会露出牙齿的。   舒微回过神来,这人又逗她!   “我错了,请你吃糖醋小排能赔罪吗?”路景澄凝眸含着戏谑的笑说道。   舒微娇嗔地哼了一声。   “那你想一个。”路景澄笑说。   舒微眸光流转,想法涌上心头,她轻笑出声说:“周六书法比赛还缺参赛人数,你有时间的话,要来参赛帮忙撑场面。”   欣菲这两天一直在愁书法比赛的人数不够,只有二十几人报名,他们备案的人数是最少四十人,所以她也被拖来参赛。   路景澄微点了下额头说可以。   路景澄答应这么痛快,是舒微没有想到的事情。她临走上楼的时候,再一次和路景澄确认道:“那就说定了,我帮你报名硬笔书法比赛。”   听到舒微要帮他报名硬笔书法,路景澄“啧”地哂笑了声,喊住要上楼的舒微,语气轻狂又傲慢地说道:   “你澄哥要报另一个。” 第31章 山月   “微微, 路景澄他真的要来吗?”   孙欣菲看着书法比赛的参赛签到表,语气颇为疑问地和舒微说道。   舒微点了一滴清水到砚台上,抬手执起书法社提前准备好的墨条, 在砚台上逆时针画圈,心里数着圈数。   “昨天晚上我提醒过他一次, 他说了会来, 应该不会不守信用。”舒微专注地研墨。   书法参赛群里孙欣菲和社员们也都圈过全体成员好几次, 路景澄不是胡乱答应的人。   汪渚也来参加书这次的书法比赛,他从小被妈妈送到少年宫学习过书法,看见舒微也在跑过来聊了几句天。   “微微学姐,你是打算写小楷吗?”汪渚看见舒微桌面上格外自备的小狼毫笔和熟宣纸,内行地问道。   舒微笑着点点头。JŞǤ   “灵飞经?”   “是的。”   汪渚笑得很阳光,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打在他的身上,像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他喜上眉梢说道:“我写的也是楷书,从小就学的颜体。”   “厉害。”舒微由衷地说道, 她起步就很晚了, 是她中考结束后在家看了张恨水的小说, 自己跑了南安很多家书店买临摹字帖。   汪渚听见舒微对自己的赞扬, 心虚地皱了皱鼻子说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依然还在临帖《多宝塔碑》……”   《多宝塔碑》是颜楷初学者入门所用的字帖。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灵飞经,我最喜欢的就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舒微眼眸微眨, 语气温柔又真挚。“读高中的时候, 我的老师还推荐我买这本字帖临摹。”   汪渚唇角笑弯的弧度是标准的180°,他声音高兴上扬:“学姐, 你好会安慰人。我一会写完字拿过来和你交流可以吗?”   “好啊。”舒微笑说。   汪渚给人的感觉就是每天都很阳光, 好像再厚重的乌云都遮挡不了他生活中的太阳。在院刊室也是大家的情绪调节枢纽, 搬运每月刊物的重活,他也主动承包在身上,院刊室的大家没有不喜欢他的。   距离九点半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孙欣菲走过来,凑在舒微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次活动我要是完满办成功了,下学期换届我就是一把手了。”   这场比赛备案40人以上,前期宣传报名人数不到30人,她凭借一己之力又拉了20人来,为的就是下学期学长能够将“社长”的头衔交到她的手上。   舒微抿嘴笑说:“加油,一把手。”   “这比赛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了,你这前面位置一直空人,亏我还特地给路景澄留着上好的牌面位置。”孙欣菲和舒微两个人说着悄悄话。“等会社长来,这不好看啊。”   舒微笑着摇摇头,伸手又添了少量水,一边继续抵着墨条逆时针研墨,一边和孙欣菲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路景澄他就是来凑个人数……”   “啧。”   冷不丁一道戏弄打趣的含笑声在耳边响起。   不用猜也知道是路景澄。   路景澄来了比赛现场,孙欣菲“官途”中的一块拦路木也被移开了。   路景澄站在舒微的左侧,单手撑在桌沿,目光落在舒微的身上,慢条斯理地接上刚才的话题:“对我期待值这么低?”ͿSG   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舒微故意不理会路景澄的视线,径直将自己磨好墨的砚台,和路景澄的桌位上面的砚台交换。   “我的赔罪。”舒微言简意赅地笑说。   背后说人的坏话,被人家当面撞见了,可不得赔罪吗?   路景澄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舒微的“赔罪”,走到旁边自己的桌位前,看见自己桌上的笔洗中装好了润笔的清水。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另一位男生的桌上,笔洗中空空如也。   路景澄转头看向身后的舒微,她正在专注地研墨,看口型她在默默数圈数然后加水。   心中突然升腾起几丝悔意来,应该这两天抽空练习找一下感觉的,也算是不辜负女孩的细心准备。   路景澄没有多耽搁时间,润笔完落座,提笔用笔锋去砚台调墨。小时候无论是在南安外公家里,还是在嘉北爷爷家都被书法爱好者要求天天练字,纵使短时间内没怎么练过,肌肉记忆也是更改不掉的。   舒微坐在路景澄的后桌,看他坐姿端正,好像真的在认真写字。   她真想招手叫孙欣菲过来看一看,前几天她知道找了路景澄来参赛,说视觉“门面”可遇不可求,也不指望他能认真对待。   看,路景澄的态度多认真!   毛笔书法比赛要求每人最少要写二十字以上。舒微之前练了几年的灵飞经,之前暑假在家也每天坚持练习,所以写起来很上手,不可能写完全文,她只挑其中两三行来写。   正写着到第二行中半,路景澄从前座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指执起墨条似要帮她研墨。   舒微抬眸看向右侧的路景澄,轻声问道:“你写完了吗?要写二十字以上。”   “不多不少二十一个字。”路景澄薄唇微启,语气悠悠。   舒微又低下头运笔要写字,余光瞥见右侧路景澄,抬手拿起笔搁上另外一支小狼毫笔去蘸墨,稍稍躬身在她试墨且有干涸过水渍的熟宣上提笔书写,纸上还有她写废掉的繁体“飞”字。   起初舒微以为路景澄只是见小狼毫笔觉得新奇,随便尝试写着玩。可是后来惊奇地发现并不是这样。   万万没有想到,路景澄竟然会写小楷。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写的甚至比她的笔力要稳顺很多,他甚至中间不带一点停顿时间的。   怎么会这样???   舒微眼神迷惘朦胧地盯着路景澄,一双乌瞳一瞬也不动,她一点点地在接受这个震惊的事实。   “飞字的主笔在中心的竖画上,你这一笔没有写好的话,整个字就塌了。”   路景澄将写好的熟宣转向舒微面前,薄薄的唇角上挑,声音轻缓松弛地细致讲道:“你看我写的第一遍,竖笔没有写直,而且我最后的弯钩,又因为手腕太着急把字写锐了,不如你的字。第二遍写的勉强还算可以。”   舒微还处于极度惊讶震撼的余震中,眼睛垂下随着路景澄言语的牵引,仔细地看他在熟宣上面写的“飞”字。ĴŠƓ   他说得未免太谦虚,他两遍写的都远胜过她的字。   “我一直都……写不好‘飞’字。”舒微轻声不自信地说道,她从心里发憷这个字。   路景澄将熟宣反了个面,重新拿过笔在纸上起笔,不忘给舒微细致解释:“你主要的问题是中间这一竖笔的起笔没起好,导致你后面往下走笔也不稳。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是下了功夫的。”   公子哥第一次教人做事采取“鼓励式”的方法,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整个书法比赛是在活动楼中间连廊的大教室进行,大家写的快慢不齐,大多是重在参与,体验书法的乐趣,或是两两凑在一起一边写一边品评。   舒微听不见任何其他人的声音,耳边只有路景澄温和的低语声,她的眼中也只有穿着翻领撞色假两件夹克的路景澄。   她的心呢,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瓶内晃晃悠悠地装着蔚蓝色的水,和眼前人翻领内的那抹牛仔立领是一个颜色。   “我再写一遍?”舒微仰头看着立在自己身边的路景澄。   路景澄将熟宣推给舒微,还随手帮她移了一下镇纸,动作细心自然。   舒微重新蘸墨,然后起笔写字,她一向最不擅长写“飞”字,又有路景澄站在身边看着她写字,先写到上面的翅膀时,字体多少已经变形了,更别提接下来那一竖笔。   舒微沮丧地轻轻叹息,听见路景澄在身边轻声悠悠笑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说,这是楷书中最难写的字?”   舒微迟钝地点了点头,她报的书法班的老师是这样说的,高中书法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路景澄单手撑在桌沿,手臂微微弯屈着,漆黑英气的眉眼压近,语气玩笑又狂纵:“他就是自己写不好,故意来吓你,让你也写不好的。”   这话有够离谱的,但确实是路景澄能说出来的话。   舒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路景澄继续说完没有说完的话:“所以不要怕,大家都觉得难,就更不用怕。”   舒微被路景澄说服了,她对他较旁人不同,总是格外信服。   再次提笔写字,起初第一个横折弯钩写的很好,竖笔略见犹豫的时候,路景澄说““我带着你写”,然后他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一起来执笔。   舒微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她拼命对自己进行暗示,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只是在正常不过的教写字而已。   路景澄的手心带着他温热的体温,表面看起来那么凉薄冷淡的一个人,手心却有着能融化寒冰的温暖,亦如上次在图书馆扣住她的手腕时的温度。   路景澄感觉自己的右手带不动笔,好脾气地低低笑了声,轻轻地拍了一下舒微紧绷的手臂,语气无意中带着点宠溺:“别太紧了,力气稍微松一点。”   说完察觉这话说得不妥,敛眸去看坐着的女孩,她单纯着一张清秀的小脸,丝毫没有听懂,手臂微微松了力气,他带着她的手一笔而下顺利写成。   路景澄眸光闪过一抹暗光,衣领半遮的喉结滚动了下,好似平静海面下暧昧暗涌。   汪渚刚写好了一张字,起身正要拿着字找舒微交流,抬眸看见一个背影高大挺拔的男生,站在她身边教她写字,脚下的步子陡然顿住,浓眸中划过显然的失落。   书法比赛结束以后,舒微和路景澄两个人一起并肩从社团活动楼出来。   舒微说:“你是从小就练毛笔字的吧,写的真好。”   路景澄漫不经心地浅笑说:“被逼的。每天练字一小时,换一个玩具。”   舒微不禁轻笑出声。   路景澄偏额看见女孩眉眼笑成了月牙,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说:“练到大概八九岁吧,我就不怎么不练了。你猜为什么?”   舒微稍仰起下巴认真思索后说道:“我猜……你喜欢上打篮球了。”ĴŜǤ   路景澄听后不由微挑眉突,倏然在舒微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眼睫颤动,还可爱地眨了下眼睛。   “聪明。”路景澄单手插兜,深黑的眼眸中带着愉悦的笑意,语调也是上扬的。“所以我外婆恨死我舅舅了。”   舒微美眸微怔,不解地望着路景澄。   路景澄也含笑地转身凝视着舒微说道:“因为是我舅舅带我开始看NBA的。”   舒微再次“扑哧”笑出了声。   看着近在眼前,嘴角笑痕浅浅的俊朗少年,舒微想青春是从遇见路景澄的那一刻开始的,还有……谢谢张恨水。   作者有话说:   ps:汪渚的唇角笑弯的弧度是标准的180度,可以想一下倒放的量角器。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山月   灰色格调的偌大卧室被窗外月色照的静谧如银, 床头柜上的腕表短针指向“II”。   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冷峻如裁的眉宇紧紧地簇在一起,额间起了一层薄汗, 在睡梦中模糊不清地呢喃。   “妈妈……别去,不……我要回……不要……嘉北。”   当腕表的长针微停一下时, 床上的人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恍惚间径直坐了起来, 双手痛苦地抵着自己的额前。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了良久,床上的少年才从双手中缓缓抬头,思绪由梦境中回归现实。   他又一次梦见当年的事情,这一次他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路景澄颓废地将自己整个人再度摔到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卧室的天花板。   今天下午和舒微在禾园餐厅一起吃完饭,听话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四个多月的路文洲,再次换了陌生的号码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便美其名曰关心他最近的学习和生活。   他没有避讳舒微,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关心错人了。至于我爸, 他早就死了。”   眼眸余光瞥见舒微听后明显错愕的脸, 然后见她沉静地走去不远处的便利超市, 买了两瓶水, 刻意留给他单独打电话的空间。   等他挂了电话, 才缓缓踱步折身回来,将其中的一瓶水递给他。   “你的柠檬汽水。”她的声音中带着轻柔的安抚, 他心中的愠气瞬间消失大半。   他轻笑了声接过, 然后她也柔柔地笑了,微风拂起她扎起的黑色马尾, 两颊的梨涡教他想起雪梅山的梨花。   路景澄起身下床, 光脚穿过客厅走到中岛喝水, 眼睛漫不经心地看见客厅墙壁靠着的人像油画。   他端着玻璃杯,漫步走到大幅的人像油画面前,隔着剔透的玻璃,手指微屈轻轻地抚了抚画中女孩酒红色的波浪卷发。   那年夏天偶然遇见的那个女孩,好久不见,不知道如今她过的怎么样?   他希望她过得明媚又澄澈。   —   上了大二以后,每个人都开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孙欣菲忙着书法社团的事情,葛梦雅大多空闲时间和袁石在一起,俞琳修了双学位经济学,大家集体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少。   舒微也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发现自己和其他朋友之间存在显著的区别。   欣菲想要竞选书法社长,是因为以后不打算走学术的道路,大学毕业直接找工作,需要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简历丰富好看。   葛梦雅和袁石感情很好,热恋中的人更多的是沉浸在当下,未来也考虑,但时间还长,有了初步规划就足够。   俞琳想要备好两条路,读研或者进入外企工作,所以她辅修了经济学专业。   可是舒微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清晰的规划,好像年龄越大越说不出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她大概会留校读研 ,如果路景澄继续在嘉北大学读研的话。   舒微的笔尖不自觉地在本子上轻画着圆圈,不规则的图迹逐渐覆盖住工整的笔记。   孙欣菲及时阻止住舒微的手,笑着说道:“微微,别胡乱涂画了。”   舒微跟着孙欣菲的话,垂眸去看自己面前的笔记,纸页上面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污线团。   孙欣菲探过头来问舒微:“微微,你知道吗,沈明遥和咱们学院大一的一个学妹在一起了……”   “我昨天遇见他们两个人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舒微点头说道。   孙欣菲抿嘴凑到舒微耳边,小声说道:“昨天听隔壁宿舍说他每年级都撒网,温柔体贴关照,然后拖着什么都不说等着女生表白。对学生会文艺部的学妹也是这样,最后学妹在教学楼前面给他点了蜡烛,买了花束表白,两个人才在一起的。”   “彼此喜欢才会在一起吧。”舒微对沈明遥和谁在一起无所谓,不过她之前有感觉到他对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好感,她不喜欢他所以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孙欣菲很客观地说道:“他是喜欢学妹的,但是他更喜欢他自己。对他来说条件差不多,可能谁都行。”   “这是沈明遥他的性格问题。我觉得他的性格,太过于现实和利己。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他的心里有一个天平,把不同的女孩放在上面称量,然后再去选择做短期或者长期的投资。”孙欣菲这学期因为社团的事情和沈明遥深交了几次之后,更为了解他这个人的品德。   “并且,他的‘投资’并不用心,更别提什么真诚了。幸好你当时……”孙欣菲话说到一半隐去。   舒微心里其实也同意孙欣菲对沈明遥的看法,并没有反驳她的观点,他太精明算计了。   “我转而看好路景澄了。”孙欣菲话锋一转说道。   舒微急忙说道:“别,我和路景澄没可能。”   “为什么?”孙欣菲问。   舒微回答:“他不可能喜欢我的,他洒脱不羁喜欢哪个女生是会很直接表达的,他一直都拿我当朋友。”   “我不认同,微微。可他是路景澄啊,微微你听说他有追过谁吗?”孙欣菲不赞同地说道,“你和他还是一个高中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喜欢他。都是女孩追他的,哪用的着自己表白……”   是啊,她早就路景澄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喜欢他,他从不缺少别人的爱慕。   他喜欢漂亮耀眼的女孩,他会和她成为普通的朋友,但是不会喜欢寂寂不出众的她。   这是一道鸿沟,她注定越不过去。   舒微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唇角说道:“所以……我不敢表白。”   日子转眼间到了十二月,可今年嘉北的初雪一直都没有来。   学院下发了本学期体测的时间通知,十二月的第二周周六下午两点。   虽然是渐渐寒冷的冬天,但是舒微依然每周去操场跑800米。因为学期体测这件事情,也因为去操场能见到路景澄。   路景澄是很负责的朋友,当然欣菲和沈游也是。三个人轮流到东操场帮她计时,在他们三个人十分负责的训练下,舒微在11月底就已经顺利迈入及格大关。   【舒微同学800米监督群】   沈游:@舒微,明天下午加油!!   孙欣菲:没问题的,四分内必拿下。   舒微: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路景澄一直没有回复消息,一直到两个小时以后收到他的个人消息。   Lu:还在紧张?ĴȘɢ   是徵:……嗯。   是徵:坐不住了,拉着欣菲逛了大半个校园。   Lu:呵,就这心理素质。   是徵:【难过】   界面静止了20秒。   Lu:肯定能过。   Lu:你已经不是九月的你了。   是徵:【憨笑】   舒微握着手机,突然很希望体测路景澄能来。   是徵: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Lu:想要我观赛?   是徵:好聪明。   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舒微默默祈祷路景澄说自己没时间。   Lu:明天实验应该是做不完,可能去不了。   是徵:没关系。   是徵:好好做实验。   是徵:等我的好消息吧。   是徵:【憨笑】ĴŚĢ   Lu:别紧张。   是徵:好的,不紧张。   是徵:我已经好多了。   是徵:哈哈哈。   Lu:你紧张到话痨。   是徵:……   是徵:晚安。   Lu:……   可是,第二天下午当舒微脱掉外面的米白色短款棉服,紧张地抓着孙欣菲的胳膊喘息困难的时候,却被欣菲提醒快看东操场入口那边。   然后,舒微看到路景澄单手插兜,薄唇微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舒微呆呆地愣在原地,还是欣菲从身后轻推了她一把,她才移步向着路景澄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舒微目光痴痴地看着路景澄,声音温软地问道。   路景澄吊儿郎当地挑眉笑说:“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可你昨晚说你要做实验来不了的呀。   路景澄你的声音真好听,是湛然空明的“潭影空人心”,是“万籁此俱寂”时的悠扬钟磬音。   舒微都没有说出口,但是眼眸忽闪,可见十分愉悦。   路景澄接过她的棉服,懒洋洋的语调中带着浅浅的笑音:“为了来给你当啦啦队,今天中午没吃没歇赶完了实验,待会你得请顿好的,这样吧,观荷园三楼。”   舒微点点头笑说:“好呀。”   “哦,对了。”路景澄说着话,看着面前眨着清亮的双眸望着自己的小姑娘,心想她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还在赶实验的沈游说,也得算他一份。”   “好呀。”   整个专业一共三个班级,体测老师整好队,大家一起站在起跑线,舒微抽空看了路景澄一眼,他也正在凝眸望着她的方向。   一声令下,800米体测开始,秒表也开始计时。   舒微跟着大部队冲了出去,她突然涌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今天她跑进3分50秒以内,她就和路景澄表白。   舒微的体力跟不上“第一集 团”,但是她努力地跟住前面的队尾,让自己不至于落后太远。   拼尽全力跑步的样子一定很丑,但是之前已经被路景澄看过不好看的自己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舒微在心里安慰自己。   体测当天跑的800米,和平时自己私下练习的800米,感受上还是有很大差别。   一声令下,几十人瞬间倾巢而出,每个人都想要在一开始就占据有利的位置。因此一颗心从站在跑道上的那刻起,就直接被提扼在嗓子眼儿,紧张感是平时的N倍(N>3)。   在这种紧张情绪的带动下,全身的肌肉也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这使得第一圈大家的速度全都冲得特别狠。   当第二圈来临的时候,才是真正难受的开始。被耗尽了力气以后的第二圈,完全是对意志力的折磨。   对于舒微而言,过了500米以后,余下的每一米都是对意志力底线的拉扯。   不过对于是否第一圈要保持体力这件事,她的三位“教练”出奇的达成一致。   沈游:我1000米都是一开始就闷头冲。   孙欣菲:闷头冲。就算心里打算保持体力,开跑以后节奏也会被其他人带乱。   路景澄:你还有多余的体力能保存到400米以后?   舒微:……   舒微感觉自己的双腿上面负重千斤,视野和灵魂都在发颤晃动,胸口好像压着巨石濒临窒息。   但是。   路景澄他在终点等她。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后半程就算一步步跑得很慢,舒微也没有停下步伐,咬住了前面的队尾。   孙欣菲是第一个冲线的,她过了终点就回头给舒微加油,路景澄也站在终点线不远的操场边等她。   还剩下不到二十米,舒微憋了一口气,靠意志力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好,3分44秒。”体测老师按了一下秒表大声喊道,又继续对后面的同学喊道。“后面的快跑几步……”JŞɢ   这个成绩已经是良好档,不再是及格档。   过了终点,舒微扑进孙欣菲张开的手臂中,两个人开心地拥抱在一起。3分44秒,体测老师的秒表没有坏吧,这个成绩怎么可能是她跑出来的。   “微微,你太棒啦!”孙欣菲欢呼道。   舒微开心地笑道:“欣菲,你也很棒!”   眼睛的余光里,路景澄也在含笑望着她们这边。   舒微第一次在体测结束后,感觉到快乐。   她喜欢多年的男孩就站在终点等她。   墙角小花的快乐和雀跃,都是月亮给的。   深海的鱼忘乎所以奋力地游到海面,只是因为她依稀看见飞鸟低旋于海面,像是透过蔚蓝色的海水在看她。   舒微心里面紧张到不行,但是她已经决定了今天只要跑进3分50秒以内,要和路景澄表白。   原以为过去那些静谧的想念着他的夜晚,如同静寂月空下风平浪静的海面,终会随着夜色将阑而缓缓流淌而过。   然而,当想要向爱慕多年的少年表白的念头,在一刹那冒出来的时候,那些平静的夜晚便卷挟着隐秘的巨大风暴,以翻天覆地般的悲壮气势推涌而来,宣告着那些无声无息的日子里,所有掩藏着的隐忍期待。   她对于路景澄的爱意,好像已经无法在这个冬天继续隐藏了。   她的一颗心是这个冬天里的一座活火山,火山底下灼灼热流每日每夜都在暗涌,微震活动由心脏引至全身,使得她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片刻都不得安宁。   核对完自己的成绩,舒微一路小跑到操场边的路景澄的面前。   路景澄疏朗的眉目间泛起坏坏的涟漪,声音低沉性感地笑说:“我觉得禾园三楼可以吃两顿。”   看出他也为她今天的表现高兴,还抬起手腕比了个“2”的手势,他一向喜欢逗她。   “可以。”舒微回答得很爽快。   作者有话说:   注:“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   欠大家一更,最晚5号还。 第33章 薄雪   路景澄将舒微的米白色棉服递给她, 随口说了句:“风大。”   舒微想起六月底合唱比赛那天,天空中一直下着雨,她因为想起林思然而自顾在心里别扭, 不要路景澄的外套。他见她冻得直打冷颤,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想起一起去观荷园吃饭, 观荷园南楼一出门就是一个风口, 路景澄下意识地先行半步, 帮她挡住冷冽的骤风。   舒微穿上自己的棉服,可路景澄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翻领夹克,虽然里面是白色毛衣,但是舒微看着都觉得薄。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舒微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心。   路景澄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夹克,他声音低低地笑着胡说八道:“我嘉北人每年见雪不怕冷。”   舒微抿了抿嘴,裹紧了棉服,温吞地开口反驳:“我也不怕冷哦。”   路景澄罕见舒微呛人, 感觉十分稀奇。他自下而上地打量了舒微一通,挑了挑眉突:“嗯, 是不怕冷。”   “你……有话直说嘛。”舒微本来想硬气一点抗议, 但是语气到了中途又软和了下来。   路景澄见舒微的棉服衣领没有整理好, 右边的衣领别在了里面,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边衣领说道:“衣领没理好。”   舒微不知道他是在说她的衣领, 以为他是问自己的衣领有没有整理好。她的视线落在路景澄的衣领处,然后微微地睁大了眼睛说:“衣领理好了呀?”   路景澄被她迷糊的表情逗笑, 可舒微还是眨着无辜的清澄双眸望着他。   他忍不住屈起左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说道:“我是说你的。”   舒微这才急忙看向自己的衣领,可不是吗, 她伸手把衣领翻出整理好。   脸颊却是微红着的, 刚刚路景澄敲她的动作很轻, 可是舒微感觉那里还在隐隐地刺激着她的感官,使得她整个人仍然处于发懵又雀跃的状态中。   两个人并肩朝着东操场的出入口走去,身后是渐渐散开的人潮,眼前是外面宽阔的行道,朝南北两个方向延展,像是具象化的命运分叉口。   之前跑来出入口这边来找路景澄的时候,心想如果跑进3分50秒以内,她要在这里和路景澄表白。   舒微紧张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自己的指腹,疼痛感袭来但她依然心跳快到像是要跑出来。   最后舒微认命地闭了下眼睛,鼓足勇气蓦然转身,刚要开口说话,见路景澄握着手机,侧身看向自己。   “要不要喝热饮?” 他抬手指了指东操场旁的报刊亭。   嘉北大学校园内随口会有报刊亭,平时卖报纸书刊,夏天卖冷饮雪糕,冬季卖豆奶热饮。喝下去全身暖烘烘的,抱在手里还能暖手。   舒微“啊”了一声,木讷地点了点说:“好。”   一鼓作气,没能成,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鸣金收兵。   舒微跟着路景澄去距离最近的报刊亭买了热豆奶,买热豆奶的间隙路景澄接到了沈游打来的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禾园餐厅,他现在马上就能过去。   听见沈游这么说,舒微那一瞬强烈想要表白的念头最终还是熄灭了。   她不想失去和路景澄继续做好朋友的机会。   -   英语课程中途有个占比不低的作业项,需要自寻同学,一起共同完成一部英文影视选段的配音,时间要求要在5~10分钟。   袁石和高子渊参与了一部科幻电影的配音,他俩对那部电影比较感兴趣。   剩下了大一下学期的选课四人组一起完成,依然习惯推选最信任的舒微来担任临时小组长。   经院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的姚雪伊,她落了单,过来问舒微能不能加入小组。   他们临时小组其他三个人,对她的所有安排,不能说惟命是从,也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舒微在大二上学期,再一次成为名副其实的“决策人”。   所以当她说姚雪伊想要加入临时配音小组的事情后,很快全票通过,拍板决定了。   首先是沈游问道:“组长,你是个什么想法?”   舒微琢磨了一下言辞:“姚雪伊是国经贸专业的,英语成绩很好,她加入我们,我想不到任何拒绝她的理由。”   言外之意,她挺希望大家接受姚雪伊的加入。因为她说,她已经连续被两个配音小组婉拒了。   “组长的意思我懂了,我支持。”沈游举手支持,投出赞成一票。   孙欣菲的立场,也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路景澄本人惯来不在意这些,他朝舒微挑了下眉,唇边有淡淡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已经三票了。”   沈游故意开玩笑:“三票?澄哥,这么说你是反对咯。人心向背,你可要想好哦。”   路景澄掀起眼皮,扫了沈游一眼,随后懒洋洋说道:“四票,听组长的话。”   听组长的话。   舒微顿觉双颊发热。   姚雪伊正如舒微所说,她性格开朗,行事积极,学习能力强,是一位很好的学习伙伴。   趁着周六下午,大家约在图书馆的咖啡店,准备过一下各自角色的台词,然后演练彩排几遍。   舒微将两个选段的角色台词整理出来,提前出门到打印店打印好,第一个到达约好的咖啡馆。   图书馆的咖啡馆在一楼南侧,外面是图书馆北侧的小公园,草坪外围是四季常青的松柏树,午后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坐在树边草坪的长凳上,闲聊、看书。   舒微进到里面前台取咖啡,正抬手拿糖包。   “舒微。”   身后近处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   舒微听出是姚雪伊的声音,浅笑着转身。   姚雪伊嫣然巧笑,身旁是好几日未见的路景澄。   两个人一人穿着浅红色的羊毛裙和毛呢大衣,另一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褶皮夹克,站在一起美女帅哥很相配的感觉。   “……你们来啦。”舒微和两人打招呼,言语中含笑,眼眸中的灵动黯淡了两分。   路景澄好像和谁都很般配,除了她。   “舒微,你的咖啡已经做好啦。”姚雪伊看见舒微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着说道。“我也要点一杯。”   舒抿唇笑着点点头,和他们说了露台的座位号码,端着咖啡先移步离开。   转身之际,听见姚雪伊对身边的路景澄说:“路景澄,你喝什么咖啡,我请你。”   舒微低头仔细地拿着自己的咖啡,回到座位继续看角色台词。   角色台词在前两天,已经整理汇总好了。小组大家选定的是《死亡诗社》的两个节选片段,分别是老师基汀第二次和第四次上课的片段。   舒微分配的部分是为第二次上课的基汀配音,前面一问一答的部分很简单,但是后面讲述“诗歌与生命”是长长的一大段内容。   虽然展示的时候,老师允许持稿,但还是需要做好几乎脱稿的准备,这样才能对上口型并且流利完成,使整个小组拿到高分。   舒微这两天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但她仍旧认真地顺英文稿。《死亡诗社》是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她配音的部分又是她最爱的片段。   正在聚精会神地闭眼小声背稿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她的旁边坐下。   露台的咖啡桌椅,都是原木材料。木桌两边对放两把木长椅,上面放置了棉垫,一边能坐两个人。   舒微起初以为是欣菲见她闭眼专心背稿,所以没有出声打扰她。直到鼻间传来清淡的薄荷烟草的气息,她才惊觉身旁坐着的是路景澄。   “But poetry,beauty,romance,love……these are what we stay alive for……”ɈŞĢ   舒微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路景澄坐在她身边,专注地看着手中她打印的台词纸,侧脸线条流畅深刻,下颌精致分明。而且舒微才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啊。   如果冬天下雪的话,是不是会有轻轻的雪花,飘落在他的睫毛上面。   她心里更加期盼今年冬天的初雪了。   脑海中跑出孙欣菲在宿舍看偶像剧时说的话:“这么漂亮的眼睛,这么长的睫毛,如果能伤心又隐忍地哭泣,该有多让我抓心啊!导演赶快让男主角哭一个吧……”   舒微觉得自己突然与孙欣菲“感同身受”,英雄所见略同了。   “打算看多久?”一道低沉且戏谑的声音在舒微的耳边震开。   被人径直戳破心事,舒微像受惊的小雀,“唰”一下回过头,全身挺直坐正,笨拙的欲盖弥彰。   路景澄却没有上心,他看见木桌上舒微电脑上中途暂停的影片,倾身往前点了播放,电影中传来影片的声音。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有限,并且靠近舒微的座位,路景澄身体自然地略微靠向舒微这边一点点。他的褶皮夹克,轻轻擦了一下舒微的手腕。   舒微感觉左半边身体刹那僵住似木头人,可是事情远没有到此结束的意思。   小组配音的影片已经截好了,之前她自己看到中途,现在看了两分钟左右便播放结束。舒微欠身去点鼠标触摸板,准备重新再看一遍。   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路景澄也伸手点触摸板,两只手叠搭在一起。   路景澄稍慢,手指轻覆在舒微纤细白净的手上面。   “这么有默契?”   路景澄的手移开,他漫不经心地轻笑说道。   舒微在心里沉默地叹息了声。太没出息了,他一靠近心跳就加快,他一说话她就紧张。   因为心里有点气自己,舒微自己跟自己较劲,她点了重新播放,声音浅浅说:“另一方面也说明,没有默契。”   路景澄一听乐了,还乐出了声,他语气吊儿郎当笑说:“舒微组长说的有道理。”   不想理这个人。   “生气了?”路景澄偏头定眸看舒微。   舒微扭头回答他:“没有。……为什么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并不是真心不想理他,这种话都不是真心的。   路景澄坏坏地勾了勾唇角:“因为害怕你生气。”   舒微却有点直女地问道:“我很容易生气吗?”   她心里担心自己被路景澄的印象,是易怒的性格。   路景澄:“没有……”   你很容易害羞。但因为她很容易害羞,所以他没有说出口。   舒微:“……”   面前桌上的电脑里放着影片,但是两个人都没认真看。   “姚雪伊怎么还没过来?”舒微不禁翘首看向里面屋内。   路景澄背靠着椅背,漠不关心的口吻:“在等咖啡吧。”   “……你点咖啡了吗?”舒微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路景澄。   路景澄:“没有。”   姚雪伊不是说,她请你喝咖啡吗?   舒微在心里问道。   路景澄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似笑非笑淡淡说道:“我不喜欢喝咖啡。”   舒微心里被惊吓了一下,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哦”。   路景澄肯定不懂读心术,因为他不知道她喜欢他。   沈游先到了一步,气喘吁吁地在对面的木长椅上坐下。   “我把我的车停到求知楼去了。”他语气中是浓浓的无奈,“早知道我就不骑车来了。”   舒微这才想起来,进来图书馆的时候,发现馆前大道小路都在施工,周边都不能停车。   也是听沈游说,舒微这才知道路景澄是从宿舍那边坐校内公交来的,沈游从尚理楼骑车过来。路景澄在树荫的垃圾桶旁抽烟的时候,两个人在路边碰巧遇见。然后他们又遇见了姚雪伊。   原来路景澄和姚雪伊,是在图书馆门口才遇到的。   说话间孙欣菲和姚雪伊也来了,沈游将对面的长椅让给两位女生,他去旁边拖了把藤编单椅坐在侧边。   当时大家一人找了一部备选影片,最后集体敲定了《死亡诗社》。   一共两个选段,舒微和姚雪伊第一个选段。第二个选段路景澄负责老师基汀的配音,孙欣菲负责K、H两个学生,以及第一部 分的麦卡利斯特老师。沈游负责安德森的配音,这是最需要演技表达的部分,需要展示“野性的咆哮”。   大家顺下来一遍以后,一致认为沈游以后可以去影视剧组跑“龙套”。   “等我回去再拉着澄哥顺几遍,直接在下周的英语课上一举成名。”沈游飘飘然道,“让袁石和高子渊看看,当时抛弃我们四个人找别人组队,究竟有多失策。”   因为舒微宿舍下午傍晚约好一起逛街,一结束两个人率先告别,收拾东西先离开了。   刚走出馆内咖啡馆一段路,舒微想起自己办了张会员卡忘记去找店员拿了,想要跑回去拿。   “好的,微微。不用急,俞琳说她还在教学楼。”孙欣菲说完,帮忙舒微拿背包。   舒微答说“好”,然后转身往身后咖啡馆跑去。   作者有话说:   注:英文部分:电影《死亡诗社》   “但是诗歌、美、浪漫、爱,这些才是我们生活的意义……” 第34章 薄雪   刚转过主厅长廊, 听见转角的另一侧传来清亮好听的女生声音。   “我想来这个小组,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舒微跑得着急,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是姚雪伊的声音, 她是听到了路景澄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我记得你今天要请我喝咖啡。”路景澄似是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姚雪伊说道:“你说你不喜欢喝咖啡。”   “但如果我喜欢你,我会答应。” 路景澄的声音传到舒微的耳朵中。   舒微听着路景澄的话, 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丝伤感。被他拒绝的女孩, 会觉得他冷漠无情。在她还幻想着跟他表白成功的时候, 路景澄早已在一开始就划清了界限。   可是被他喜欢的女孩,又会在无形中得到他的温柔。   舒微想她是嫉妒的,即便她不想承认。   姚雪伊问:“你现在有喜欢的女生吗?”   路景澄坦率回答:“没有。”   姚雪伊又问:“如果今天舒微请你喝咖啡,你会答应吗?”   舒微没有想到姚雪伊会提她的名字,怔怔地愣在原地。   路景澄许是没有想到会突然问及舒微,他沉默了两秒后,轻笑了声说道:“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是自己亲耳听到以后,无法不伤心。   等到她回过神擦脸颊上的眼泪, 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   路景澄转身离开要过就近的转角, 突然看见舒微眼眶通红地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脸颊上都是泪痕。   一瞬间, 他的心不由被凭空扼紧, 甚至在看见她眸光中凝泛的眼泪时,心疼地微颤了下。   “舒微, 你……”路景澄张了张口, 终是无法将话完整问出。   他这才如醍醐灌顶,原来舒微她喜欢他。   场面已经很尴尬难堪了, 舒微想幸好她那天体测她没有开口和路景澄表白, 她转身拔腿要跑。   “舒微……”   路景澄在身后极快地喊住即将要跑离的舒微, 但舒微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脚步。   从云端落入泥潭,便是当下的感觉。   舒微跑了很远的路,心处在痛苦过后的麻木状态。   她头脑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回宿舍,万一让葛梦雅和俞琳看见自己这幅鬼样子,一定会出于善意前来关切,但这对于当下的她而言是负担。   出了图书馆以后,舒微跑了很远很远的路。   直到眼前出现了大礼堂东面的一处草坪公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大礼堂这边。   舒微提步进了公园,有周围树木的遮挡,她才敢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   草坪公园里面空荡荡的,零星不见几个人。舒微往里面走了几步,在一座长木椅前坐下。   一滴眼泪落在米白色的衣袖上,又一滴眼泪落在衣袖下,眼泪一滴滴……   这时安静下来的她,想起她高中时写的谁都看不懂的日记随笔,想起她的电脑中,那个加密文档中的那些字字句句,如今她重新只能隔着望不穿的遥远距离,在心里面默默对他说,像从前一般。   路景澄,你知道吗?   你有一个令我着迷的名字。   我原本公平地爱每一个被创造的汉字,不因任何被赋予的寓意而有失公允。但因为遇见了你,唯独偏爱“路景澄”三个字,私心以为没有比它们更美的汉字了。   因为它是你的名字。   而这些你都不会再知道了。   林思然那日说的当真没错,路景澄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她和路景澄之间,从来只是她一人的痴心妄想。   耳边倏而传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此相伴的是一声惊慌急促的女声。   “微微——”   舒微急忙转头躲避孙欣菲的视线,擦拭掉自己眼眶的眼泪。   眼泪可以被短暂抹掉,可是泛红的眼眶又能欺骗过谁?   舒微低哑着声音,浅声问前来的好友:“欣菲,你怎么来了?”   孙欣菲面露犹豫的神色,舒微随即明白了大概。   “是……路景澄让你来找我吗?”舒微敛眸强忍着心痛说道。   孙欣菲走到木椅前,在舒微身边坐下,她远远就看见舒微一个人坐着默默流眼泪,她多么希望好友今天能快乐。   孙欣菲支吾着回道:“他……担心你。他给我打电话说,遇见你然后和你开玩笑…一不小心没了分寸,惹你生气了。”   这还是路景澄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路景澄说麻烦她帮忙去看一下舒微,他看见她出了图书馆朝着学校大礼堂的方向跑去。至于原因就是她刚刚和舒微解释那样,路景澄的声音隐约透露着急的心绪,孙欣菲连忙答应说好。   孙欣菲拿出纸巾递到舒微面前,舒微从口袋摸出自己的纸巾给她看。   她是想要在这个无人的公园里面大哭一场,妄想将眼泪哭干,这样以后再想起路景澄就不会流泪了。   “欣菲,我想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诉路景澄,你找到我了。”舒微勉强地扯了下唇角,唇边的笑容是淡淡的冷意。   说完舒微靠着长椅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一点,她望着的是公园外面的文心湖一角。   上个周同学之间私下相传,管理学院一个大四的女生被男朋友分手后,伤心欲绝要跳文心湖。可是男生并不理会她,而且说文心湖水深不过一米淹不死人,还在朋友圈指责女生连累了他在同学和老师间的名声。   其实他可以放心,她不会做傻事连累到他。   “欣菲,林思然说的对,路景澄不可能会喜欢我。” 说到这里,心酸的眼泪簌簌掉落。   终究是她异想天开了。   孙欣菲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用力的握紧舒微的双手,安慰她道。“不是的,微微,你不用在乎林思然的话,她那就是不占理后故意说话气人的。”   舒微偏向一旁快速地擦了下眼泪,然后默默地垂头低声说:“其实她说得也对,我能接受……”   她都能接受路景澄不喜欢她的这个事实,还有什么不能够接受呢?   获得不了喜欢的那个人的爱,与心爱的人渐行渐远,这都是人世间多么寻常的事情。   舒微这样安慰自己。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舒微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转头和孙欣菲道歉,她刚才有带着情绪和好友讲话。   友情很珍贵,她不应该这样。   孙欣菲心疼地朝舒微张开双臂,笑着说道:“来吧,以后我们两个人笑看红尘,不为狗屁爱情所累。”   这话说得洒脱,却说到最后局外人也带了轻微的哭音。   爱而不得,真的是红尘中的一大悲哀事。   舒微破涕为笑,张开手臂与孙欣菲拥抱。   永远感谢友情,在此时愿意温暖她,陪她度过这黑暗严寒的漫漫冬天。   —   从前喜欢路景澄,渐渐贪心希望每天都能遇见他。现在也还喜欢他,但是却希望尽量不要遇见他。   比如,公共英语课。   从前每周舒微最期待的课程之一,就是英语课了。现在舒微最想躲避的课程是英语课。   不过,路景澄与她有同样想法。   除了必须到场的小组配音那节课,之后的英语课,他就请假没来。   高子渊先提起这件事情:“没有想到英语老师能准假。”   沈游撇了撇嘴,跟他十分无语地解释:“有流力老师的亲笔假条,怎么可能请不下来?”   舒微神情如常地低头看手机,耳朵难免还是听见了后排男生们聊天。   “可景澄他不是昨天就和流力老师提前从西甘回来了吗?也不耽误今天上课啊。”袁石问道。   沈游回了句:“可能出去一趟太累了,给我我也不来上课,就在宿舍歇着。”   舒微心中泛起涩酸的痛意,昨天在群里看见了路景澄发的请假消息。   还剩下两节课,总不能一直让他缺课,舒微想着下节课她请假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意识太强,临近上课的前两天竟然感冒了,虽然鼻涕连连头晕脑胀,但是舒微也算是松了口气。   就这样顺利拿到了请假条,然后发到课程群里@了老师。   当初英语老师说了这项规定,是为了起到全班监督的作用,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两天后英语课结束,果然听说路景澄去上了这周的课。ͿŠƓ   舒微又开心又悲伤地笑了笑。她有一点埋怨姚雪伊,自己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她也拖下水。但是她又感谢姚雪伊,让她直面路景澄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其实他应该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很得心应手地处理这种事情。如今这般躲避她,不知道是感觉以她的性格再碰到难免局促又尴尬。   路景澄会不会后来回想,发现原来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而她总是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虽然并非是这样,但是将心比心,换成是她也会觉得,对方真是足够心机和别有目的。   只不过,虽然双方都尽量避及见面,可是一月中上旬的最后一节英语课,也还是不得不见面。   今年没有小组展示的作业,最后一节课考一份试卷。考试座位也是按照选课顺序分散开的,舒微和路景澄之间隔了孙欣菲。   舒微和孙欣菲早早到了,放好了双肩包,拿好文具和保温杯坐在座位上,等待老师分发试卷考试。   路景澄的座位在后面,舒微看不见,她想真是谢天谢地了。只是难为路景澄,可能会不经意看到她。   只是偏偏沈游来了以后,就开始四处喊人,在后面一个劲地叫舒微的名字。   喊了两三声,不知者无罪,舒微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回过身侧首问道:“沈游,有什么事情吗?”   “待会考完试,大家一起去吃饭吧。”沈游赶忙说出自己的提议。   路景澄闻言挑了挑眉,瞥了沈游一眼,没有说话。   舒微尽量让自己的余光都不去看路景澄,她迅速在大脑中组织编了个借口:“……院刊老师让我们今天去院刊开会,恐怕时间不够用,你们去吧……”   路景澄就坐在沈游前面的座位,眼睛的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他。麦棕色的冬款工装夹克,夹克里面是白色的圆领卫衣。   他是真的不怕冷,舒微回过身的时候心想。   正过身后,听见沈游在后面抱怨:“啊,怎么这忙啊……你们……”   “沈游,你要喊出去喊,耳朵快聋了。”ͿSG   路景澄散漫冰冷的声音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响起。   这个声音和腔调许久没有听见了,舒微心里一颤,然后涩痛感逐渐蔓延全身。   究竟要怎么办,还是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心弦。   “不好意思哦,马上放寒假我们社团有事情,我也吃不了。”孙欣菲也回绝了沈游。   舒微知道欣菲和她一样,是随便找了个应付的借口,她昨晚还在宿舍抱怨临近寒假,原本想办个活动都没有参加,只能不了了之。   “嘿,合着就我闲是吧……”沈游在身后喃喃说道。   更远一点的袁石笑说:“又来一个外号,‘闲人沈大哥’。”   沈游转向身后还嘴:“我去你的袁|大头。”   路景澄轻嗤了声,笑声低低的。   舒微握着笔,看着讲台上的钟表,告诉自己要专心等待考试。   开始分发试卷的时候,英语老师让大家帮自己一个忙,她正在做的一个关于个体与群体印象的课题,需要大家回去之后在群里或者线上作业平台上传一下对班里其他同学的印象,每个人用一个英文名词或者形容词来进行描述。   大家应说好,不过是应付公事。虽然彼此在一起上了半年的英语课,但是大部分还是并不相识的状态。不过老师既然说了,还是要完成。   考试结束的时候,舒微拿了双肩包,装好自己的文具和保温杯。路景澄还没有走,好像在等沈游去前面拿书包,坐在座位上低头看手机。   舒微低头垂眸,目不斜视地跟在孙欣菲的身后,准备就近从阶梯教室后门离开。   “舒微。”   经过路景澄身边的时候,一直看手机的他忽然喊她。   舒微丝毫没有想到,路景澄会叫她名字,她怔怔地抬眸,迷茫地看向左侧座位的路景澄。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半秒后,路景澄双眸微敛,抬起左手手指,指了指她身后的台阶,似是极低地笑了声说:   “你的东西掉了。”   舒微稍愣了一下,沿着路景澄的手指看向身后,她看见自己之前放在口袋里里面的棉手套掉在地上。   也许从羽绒服口袋中跑了出来。   舒微赶紧蹲下身拾起躺在地上的棉手套,同时小声说道:“……谢谢。”   没有再看他。   回去宿舍后,舒微登录作业平台,完成英语老师交代的作业。其他人多半是随便填了词汇,也就认识的几个人认真思考了自以为符合的词汇。   路景澄的名字后,舒微填写了“Wind”。   其实更符合的应该是“原野上的旷风”,呼啸而过,自由肆意又狂妄不羁。   所有人的作业都上传在一个班级文档里面,因此能看到每一个已经提交的内容。   路景澄也早早地提交了。   出于好奇心,舒微欲盖弥彰地点了几个人后,点开了路景澄的上传内容。   大家都一样,只认真填写了认识的人的印象描述。   路景澄在她的名字后,填写的单词是“Calla Lily”。   “Lily”这个单词,舒微知道是“百合”的意思。但是“Calla”不知道。   舒微猜测应该是哪个品种的百合花,她上网查阅了下。   “Calla Lily”的中文意思是“海芋百合,马蹄莲,水芋”。   舒微轻勾了勾唇角,唇边是苦涩的笑容。   倒也挺符合。   幽谷百合生长于阴坡林下潮湿地,吹不到原野恣意的旷风,也正如她终究是靠不近她爱着的男孩。   作者有话说:   注:海芋百合(马蹄莲)虽然英文名字叫“Calla Lily”,但实际是并不是百合,这也是它的独特之处。马蹄莲最早在17世纪中期由瑞典植物学家Carolus编入目录,但他在命名时犯了分类错误。后来,德国植物学家Karl纠正了这个错误,创建了马蹄莲属(Zantedeschia),但它原来的名字已经固定下来,然后就一直叫“Calla Lily”这个名字了。   ——解释来源于网络,“Calla Lily”这个名字好好听呀~   作者桉偷偷告诉大家,“薄雪”这卷其实很甜的,信我没错。(#^.^#)   本章评论区24小时内掉落红包,明晚更新前我会批量发送哦~ 第35章 薄雪   寒假离校之前, 舒微去图书馆借了好几本书,有帕慕克、略萨的小说,也有《纯粹理性批判》等哲学类书籍。   这些都没有什么, 令孙欣菲十分费解的是舒微还借了《大气科学》《全球气候系统》等气象学方面的书籍。   舒微半开玩笑地说道:“今年嘉北到现在都没有下雪,一直听媒体分析, 不如自己回家闲着没事研究研究。”   孙欣菲故意笑说:“微微, 你寒假生活这么无聊的吗?我就不一样了, 我这个寒假要去滑雪,泡温泉,看冰雕等等,反正行程安排的是满满当当的。”   舒微为孙欣菲鼓掌,含笑赞扬她说:“太厉害了,怎么有一种明星赶通告的感觉。”   葛梦雅在旁边看综艺,顺手揭开一袋薯片, 递到孙欣菲面前说道:“来吧,大明星, 请吃薯片。不知道以后发达了, 能不能招小妹我去当个助理, 帮我解决一下就业问题。”   舒微忍俊不禁, 也赶紧向孙欣菲报名要当助理2号。   孙欣菲神情和语气都异常认真地说道:“我要是有一天真发达了, 你们俩一定要天天叮嘱我,挣的钱不要全被小白脸骗走了……”   三个人正笑成一团的时候, 俞琳从外面推门而入, 见宿舍中央三个人笑得开心,也扬起笑容问道:“在说什么呢?你们都笑得这么开心。”   葛梦雅笑说:“在说有钱了之后的事。”   俞琳将背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拿了在水果店买的巨峰葡萄去洗好了, 然后过来分给大家。   “现在巨峰葡萄卖的好贵, 我这个周去了两次水果店都没舍得买。”葛梦雅看见俞琳洗好的葡萄惊叹道,“琳,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舒微也拿了一颗葡萄,微笑说:“谢谢。”   “瞧你这话说的,没有高兴的事情就不能吃葡萄了?”俞琳撇了撇嘴先是笑着反驳葛梦雅的话,后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今天的确很开心。”   舒微尝了葡萄很甜,她含笑听着俞琳她们讲话。   葛梦雅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笑问:“你是中彩票了呢?还是被男生表白了呀?诶,我可要赶快看看咱们学校表白墙……”   随着葛梦雅说的话,俞琳的脸颊越来越红。孙欣菲眼尖地问道:“诶诶诶,俞琳脸红了哟……”   “没有,不是……你们就会调侃人。”俞琳急于否认,但是脸庞像完全被烧红的炭火,鲜红非常。   舒微望着俞琳微笑,没有出声参与。   她大约知道俞琳为什么如此开心,也能够猜测到为什么她的脸这么红润。   因为她今天遇见了路景澄。   前些时候从图书馆借书出来,舒微没有走往常的行道路回宿舍,而是从中间穿过了一片树林,抄了条近路。   穿过树林以后,路旁就是物院实验楼,旁边紧邻着综合教学楼,然后再往北走一段主路就是生活宿舍区,能够省一大段路。   只是看见物院实验楼,会想到路景澄,所以舒微只瞥了一眼实验楼,就急忙转了头。   她不敢想路景澄,一想到心就会泛痛,紧接着满面泪痕落荒而逃的记忆就会像汹涌的潮水,肆虐奔来将她淹溺。   可是有时候命运也无聊,偏偏喜欢捉弄人。   舒微才愣神片刻的功夫,抬眸就看见路景澄从物院实验楼步态悠散地插兜转出。   舒微下意识将脸蛋埋进脖间厚厚的白毛线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眼睛也不敢看前面,只得敛眸盯着自己脚下的方形地砖。   但是余光却留意两个人间隔的距离,脚步上面不敢走快了。   如今的单恋足够卑微,卑微到感觉如果自己蓦然出现路景澄面前,都担心他误会是自己别有心机的骚扰。   如今的单恋也是倔强的,宁可一颗心继续偷偷卑微喜欢着,也不想在行动上与他邂逅,执意要守护住自己倔强而别人可能毫不在乎的尊严。   从前的暗恋是想要遇见那个人,也想那个人看见自己。如今的暗恋也想要遇见那个人,但是却不想那个人看见自己。   当真成了尘埃中一小粒沙土,隐没于茫茫尘土中,胆怯又失落。   小花躲在墙角,再也不敢被月光沐浴,她害怕被月亮看到,害怕月亮冰冷的眼神。   她的一颗心已经坠落冰河,不想再被月光的目光凌迟。   恰逢遇到过路口,舒微停下等骑电瓶车的同学过去,抬头的瞬间看见前面远处俞琳从综合教学楼拐出来,与路景澄在路口相遇。   该如何描述俞琳的神情呢?   最直白的表述就是惊喜。ͿŚĢ   即使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但是舒微依然能够看到俞琳脸上那陡然间惊喜的表情。   还有惊喜过后,那掩耳盗铃的轻微含羞低头。   是女孩遇见自己心仪已久的男孩后无意识的反应。   两个人并肩走了几十米的路,从身后来看隐约是在交谈。   舒微想,旁观者清。   欣菲说的真的没错。   如果心里偷偷喜欢一个人,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身体是会不自觉地靠近他。   但是自己会有意识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可能是为了避免相互碰触后起尴尬,也可能是心里害怕被发现端倪,因此在行走的过程中的仪态往往没有那么自然。   只要旁人细致有心,很轻松就能看出马脚,进而揣摩到心思。   到了一个新的过路口,路景澄离开向东北岔路走。   两个人分别以后,俞琳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忍不住接连向右看了三次路景澄的方向。   这些行为,舒微太过于熟悉了,她也曾经很多次这样做过。   舒微不想生出尴尬,换了另一条路,拉开很长一段距离才回到宿舍。但她回到宿舍发现俞琳还没有回宿舍。   原来是去了一趟水果店买水果。   舒微弯了弯唇角,喜欢上路景澄这样的男生,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个她感同身受。   “诶,我们今晚出去聚餐吧。”俞琳突然开心地提议道,眼睛中都是期待的光芒。“汇贸中心北街路上开了一家音乐餐吧,大家一起去那里玩吧。”   葛梦雅惋惜说:“我和袁石要去吃涮羊肉。”   孙欣菲:“我倒是没什么事……”   舒微有点抱歉地说道:“我们院刊室昨晚在群里约好今晚聚餐,很多人明天就回家了……”   “明晚怎么样?”孙欣菲问道。   舒微点头说:“明晚我可以,我后天下午的高铁。”ͿSǴ   葛梦雅也回道:“我也可以,我反正要多留校几天。”   孙欣菲一脸了然地抛了个眼风给葛梦雅,葛梦雅伸手打她。   俞琳犹豫着张口说道:“但我明晚……和咱们学校我高中时的同学小聚……聊天,恐怕不能去……”JSǦ   孙欣菲和葛梦雅沮丧地长长唉了一声。   这一次集体活动又一次泡汤了。   舒微打圆场说:“没关系,等下学期回来再聚。”   俞琳也立即跟话:“对的对的,等寒假回来再聚是一样的……”   晚上,“冰点”酒吧。   路景澄兴味索然地靠着身后的沙发,一杯杯地闷头喝酒。   他感觉最近自己太过离谱。   脑海里时常会跳出之前和舒微相处的画面。   帮她在东操场计时她跑步的身影,在活动楼教她写小楷时她冰凉的指尖,暑假给她讲物理题时她懵懂的眼神,夏日合唱比赛她那一小节皓腕……   如今一幕幕想来,逐渐察觉到之前舒微喜欢他的蛛丝马迹,他逗她时羞红的脸颊,与他讲话时轻颤的纤长眼睫,还有樱桃红的耳尖。   路景澄发现自己也还清晰地记得舒微的一些喜好。例如,吃到糖醋小排会不自觉笑弯了眉眼,不小心吃到芹菜或者苦瓜连梨涡都在抗议,也记得她怕冷怕黑还害怕雷声。   这些都远远超过对待普通朋友的界限,但是他现在才惊觉。   更离谱的是,昨晚在新开的“冰点”喝完酒,回家之后倒头就睡,在睡梦中却梦见了舒微。这次倒不是之前场景的复刻,而是未曾梦到过的场景。   梦里舒微好像是在河边等朋友,他也路过河边,看见是舒微喊了她一声。可不知道为什么舒微很生气像是对他有误会,低低地轻骂他一句,而且惹得她脚边的狗也嗷嗷地吠他。   那只狗叫得太吵,直接把他从梦中吵醒了。   路景澄撑着额坐起来,细细琢磨了快一分钟,总算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就是之前舒微和他在一起谈论的沈从文《边城》里面,翠翠和傩送初次相遇的场景吗?不同的是翠翠身边是一只黄狗,梦中舒微脚边的狗是金边边牧。   不过,颜色也算差不多。   路景澄不禁在寂静的黑暗中沉沉地骂了句“操”。   就他妈离谱,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   想到这里,路景澄又郁闷地仰头喝了杯酒。   梁西祈朝着特地来嘉北聚会的高鄢横了横额头,“这人今天怎么回事”的疑惑眼神。   高鄢也是费解地摊了摊双手,鬼知道路少爷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谢嘉礼出去接了两个女生朋友回来,一个是玩乐队的键盘手,一个是T站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ͿSǦ   谢嘉礼从外面进来,感觉房间里面闷气沉沉的,俊脸露出大大的笑容,热络地活跃气氛:“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余……”   女键盘手性格豪爽,直接推开谢嘉礼的手臂,利落大方地介绍道:“我叫余希,现在在玩乐队,各位帅哥好啊。”   她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真皮沙发中间坐着的路景澄。暗酒红色的卫衣衣袖半露出小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好看,关键是和他那张帅气的渣男脸一样的冷白,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禁欲又勾人。   她一眼看上的人闻言并没有掀起眼皮看她,余希心里一阵失落。   “你好,欢迎、欢迎……”高鄢主动笑说,心里暗自吐槽身边的兄弟。这么条顺牌亮的妹子,他的反应犹如斋戒中的和尚。   梁西祈也挑了挑眉,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ɈSĢ   美妆妹子接着打招呼:“嗨,帅哥们,叫我尾尾就好了。”   她在T站的美妆账户名称就叫“尾尾颜酱”,平时身边的朋友们都叫她尾尾。   终于一直闷闷不乐,沉默不语了一晚上的路景澄抬起眼皮,语气寡淡地开口:   “哪个wei?”   “…呃……尾巴的‘尾’,尾尾。”美妆妹子笑容灿烂,着重介绍道。   路景澄冷峻俊美的面容上没什么温度,自顾垂眸看酒杯,极浅地应了声:“哦,三声。”   哦,不是一声。   不是“更看微月转光风,归去香云入梦”的“微”。   不是舒微的“微”。   谢嘉礼看了梁西祈一眼:他刚刚在说什么?   梁西祈看向高鄢:什么三声?   高鄢头顶着大大的疑问,看着路景澄:澄哥,你被人下蛊了?   在酒吧聚会结束,一行八个人打算各自开车去吃个正经宵夜。   美妆妹子之前和梁西祈在别的聚会见过,所以坐他的车,还有后来的一对情侣一辆车。   这样只剩下来路景澄和谢嘉礼的两部车。   “选择权交给妹子。”谢嘉礼看出来余希对路景澄的意思,想着助她一臂之力。   余希十分感谢地瞟了谢嘉礼一眼,她认识谢嘉礼的车,因此脚尖转向前面那辆停在路边的暗黑色双座超跑。   她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辆车了,停在路边的一排车里面属它最亮眼,和它的主人一样。   路景澄面色冷淡地往前走,视若无睹地淡淡说道:“高鄢,你把可乐打翻在我车座的事忘了?”   高鄢马上心领神会,一拍脑袋说道:“我去,给忘了,澄哥别骂。过年回南安,让你在我车上喝可乐。”   心想却想,我什么时候喝可乐了?   余希没办法,只能跟着谢嘉礼上了他的车。她也算是看出来,路景澄完全对他没意思。   路景澄拉着高鄢上了车,就听见高鄢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嘀咕:“路老板,你怎么回事啊?这么漂亮性格好的姑娘,你连看一眼都不看,你是准备当和尚,还是被哪位绝色已经给下了蛊?”   路景澄开动了车子不作话,脑子里却应声掠过一张白净清秀的脸。   还真像被下了蛊。   “去哪吃?”路景澄随口问道。   高鄢:“不知道,谢嘉礼没说。”   路景澄只好等谢嘉礼他们先开走,他在后面跟着。   黑色车身刚驶出路边不过十米,眼睛瞥向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留意车况,一辆出租车稍停靠路边,然后路景澄就看见……在脑子里想了这些天的人出现在路边。   舒微穿着浅粉色的羽绒服,身边还有一个女生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像是刚一起聚会结束,马上要坐车回学校。   那个高个子男生,路景澄几乎是一瞬间就想了起来,巧克力学弟。   路景澄眼眸稍眯,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宵夜不吃了。”   高鄢震惊地看向他:“不吃了?那你去哪儿?”   路景澄:“回学校。”   高鄢睁大眼睛,还没有缓过神:“那我怎么办?我想吃宵夜。”   路景澄看着前面的出租车,薄唇吐出一句:“你下车。”   作者有话说:   注:“更看微月转光风。归去香云入梦。”——苏轼《西江月·坐客见和复次韵》   澄哥小时候背过很多很多古诗,因为外祖父家苏家是书香门第。后面会逐渐交代,真不是掉书袋(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两句宋词是他自己检索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名字是外公取于苏轼诗句“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他呢,硬要在苏轼的诗词中也找一句含“微”的诗词。   好幼稚啊~ 第36章 薄雪   晚上院刊室的小伙伴们聚餐聚到很晚。   最后学姐和学长们决定将聚餐地点定在汇贸中心北街新开的一家音乐餐吧。说来也巧, 正是俞琳下午在宿舍说的那家。大家边吃饭边玩游戏,还特意等了一下晚10点场,时下正火的民谣歌手唱完他的代表作才离开。   好在学校离汇贸中心不算太远, 这也不是节假日的晚上,大家就近在靠近生活宿舍区的东北门外下车的时候, 刚过十点四十分, 还算是有充足地时间, 能赶上宿舍上锁。   舒微和大一的一个学妹在前面走,谈话间在谈期末考试、抢公共英语和政治课、出下学期课表的时间,以及中文系这几位专业课老师批卷给分松紧的问题。   因为自己去年也是这么茫然又好奇地度过,所以舒微更加仔细地回答学妹的疑问。   汪渚也在身边听,他是津海人说话自带风趣幽默的天分在,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   舒微和学妹正在偏头听汪渚讲话,忽然听见身后男生们唏嘘不已:   “哇, 阿斯顿·马丁。”   “这就是传说中的马丁?”   “这车好帅,实车外形也太骚气了吧。”   “我的梦中情车。”ɈŠԍ   “……”   与此相伴的是汽车发动机发出的高亢声浪。   因为她们就在路边, 经过的车辆又刚过校门口的识别道闸重新起步, 所以汪渚说话的声音被打断。   几个人也转眼看了左手边的主行道, 一辆流线型暗黑色车身反映着灯光潇洒驶过。   舒微轻轻凝眉, 感觉这车型看着有一点眼熟。待她反应过来车牌号, 心里知道这是谁的车了。   路景澄的车。   她算是有幸曾经坐过一次,车的主人生日的第二天, 载她出去吃过饭。   当时她感觉车子应该很贵, 不过她没看清是什么牌子,也不认识。类似好像是跑车, 不过没有电视网络上长得那么奇怪夸张,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汽车品牌舒微只零星认识几个常见的名牌, 以及她爸爸那辆宝贝到不行的普通国产轿车。   像路景澄开的这个牌子,她这是第一次听说。   阿斯顿·马丁不认识,她只知道马丁·路德·金的演讲。   车后的几个男生看起来平时对车子很了解,路景澄的车子都已经驶过去了,他们还在讨论。   学长A:“马丁的外形真的帅,外表斯文低调但跑起来好烈,可惜内设太简约,要不也不至于排名全球十大但车子卖不动。去年新款刚出,我看遍T站汽车博主试驾视频。”   学弟B:“车型好看,感觉蓝色也会很好帅。”   学长C:“听你们这话可以做综上总结了,买这车的人应该都是颜控,不在意内在。”   学长A:“……马丁只是内设不花哨罢了,不是质量不好。”   ……   说者可能无意,听者有心。   舒微想了想路景澄之前身边的女孩,都是很漂亮明艳的女孩,是公认的校花人选。   他应该是颜控吧。   但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同时也有内在的人呢?   只不过,今晚听了男生们的这番,她好像更加意识到自己和路景澄之间的遥遥差距。   她在高中时喜欢上他,单纯只是因为他个人身上的魅力,而非这些外在的物质所属。如今发现原来他们彼此在家庭背景、物质条件等等方面差距惊人,她对他个体的纯粹精神上的喜欢,显得如此苍白又脆弱。   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点越到大学越来越清楚明晰。   的确应该放下执念。   舒微在心里笑了自己一下,怎么好像每一天都在劝自己要释怀路景澄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情。   回到宿舍忙乱洗漱好以后,舒微爬上床。孙欣菲她们已经开始了很久的卧谈会。   院刊室群里面,大家在互相分享上传聚会照片。大家在群里@她,问她有没有别的角度的照片,等最后一波照片发完,然后发朋友圈呢。   舒微看见了消息,马上上传她拍摄的照片。   过了两分钟朋友圈就被院刊室的小伙伴们刷屏,舒微开始一页页乖巧点赞。   她已经很久没有发朋友圈。个中原因很复杂,有她自己的,也有关于路景澄的。   今天院刊室每个人都发了朋友圈,只有她没有发。   而妈妈前几天也问她,怎么最近都不爱发朋友圈了。   朋友圈也不是只有路景澄一个人,与其惴惴不安地猜测他看到后的心思,不如直接将他屏蔽。   说做就做,舒微发了个六宫格,然后在不想被看见的朋友中设置了个标签,将路景澄和沈游添加其中。   添加沈游是想着他的话太多,恐怕他看见之后可能会顺嘴提及。   高子渊话少工作忙应该不会在意她发的朋友圈,袁石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而且还是葛梦雅的男友,但屏蔽了很可能会露馅,所以也没有屏蔽他。   深夜不太适合做决定,受情绪影响大脑容易犯糊涂,太容易脑袋一热拍板,却还感觉自己想的挺缜密。   所以人们经常会在第二天后悔前一晚做的某个决定。   舒微还没有等到第二天睡醒就悔恨自己的这个决定。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   路景澄在外面阳台抽完烟后刚进屋,就听见袁石在对高子渊说道:“老高,你不是正在愁明晚带你部门的学弟学妹去哪里聚餐吗?我看舒微朋友圈发的这个音乐餐吧就挺好,又能吃饭又能玩游戏,还能听歌。”   高子渊闻声拿过手机看朋友圈,看了几张照片点头说:“看照片环境挺不错,这个音乐餐吧在哪儿啊……”   路景澄懒散半倾身靠着桌沿,取过手机点开朋友圈,顺着第一条往下翻,一直往下翻了大概几十条,翻到中午那段时间也没有看见舒微的朋友圈。   神情不由冷酷严峻起来,他退出朋友圈,点开舒微的头像,朋友圈显示一个多月以前的照片。   没删他?   那就是特意屏蔽他了。   路景澄在心里冷嗤了声,不想让他看见?   现在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或者说她已经沉陷在巧克力学弟温柔的攻势里面,无法自拔。   刚才开车回来就看见路边她和那个学弟走在一起。JŞĜ   碰巧沈游气冲冲地从宿舍外面赶回来,边进门边念念叨叨地说道:“……今晚又被楼下阿姨批评了一顿。”   “游子,你现在是劳模了。”袁石说着给他竖起大拇指。   沈游嗤了一声嘟囔说道:“天天在实验室当散兵也算劳模?我不配好吗?可算是要放假了,我要天天在家当猪……”   路景澄看向沈游,眉突略微挑了挑。   “诶,景澄你怎么回来了,你下午走的时候,不是说今晚回家住吗?”沈游看见桌边倚靠的路景澄,走过来勾肩搭背地开玩笑说。“怎么马上要放假了害怕中间想我们了?没事,刀塔2走起,守护遗迹义不容辞。”   路景澄没有接沈游的这段话,而是另问他了句:“你昨天是不是说汇贸那边开了个音乐餐吧?”   “对啊,你实验室的那个学长不是说想追女孩吗?”沈游回忆几秒后想起来。   他去实验室叫路景澄一起去禾园吃饭,听见实验室有个学长说想追女孩,不知道约她去哪里吃饭氛围更好,他就把在本地资讯公众号看到新开的音乐餐吧推荐给了学长。   “诶,沈游你说的是不是舒微朋友圈发的那家?”高子渊随即应声问沈游。   路景澄悠闲轻松地拿下手机,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地轻揉着眉心。   沈游说着摸出口袋的手机说道:“等我看看……”   过了接近一分钟,路景澄听见沈游惊讶疑惑地问道:“不是……我怎么没有找到你们说的舒微的那条朋友圈?”   “啊,你翻仔细点。”袁石说。ɈȘǤ   沈游“哈”了声,虽然又翻了一遍但嚷道:“我都翻了好几遍了……”   他又去找袁石和高子渊确认了一遍,舒微今晚确实发了一条朋友圈,但他的手机这边看不到。   沈游一副“这手机在搞我吧”的不可思议表情,他想不到会是舒微屏蔽,完全没有原因的啊。不屏蔽袁石高子渊他们只屏蔽他?他好像没有得罪舒微吧。   路景澄适时拿起自己手机,若无其事地翻了翻他的朋友圈,语气似不可思议地淡然说道:“我这边好像也没有。”   沈游应声赶了过来看路景澄的手机,发现还真的是,路景澄的手机也没有舒微的那条朋友圈。   路景澄佯装思索了片刻说道:“单独把咱俩屏蔽了?”   沈游仍旧不相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舒微不是这么不善良的人……”   路景澄挺无语,屏蔽你和善不善良有什么关系?   不过,沈游是个直性子当即就说要私聊问舒微,为什么把他俩人给屏蔽了。   “你和女孩说话礼貌点。”路景澄出声提醒。   沈游:“放心,我和舒微卖萌。”   路景澄:“……”   那倒也不必。   光之守卫:【囧】   舒微:?   光之守卫:朋友圈干嘛屏蔽我和我澄哥?【流泪】   光之守卫:我还以为我手机坏了……   路景澄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悠哉地想着打把游戏。眼睛余光里沈游一直在看手机。   五六分钟以后,沈游满脸轻松地放下手机。   “哎呀,是个误会。”沈游憋不住话地笑说,“舒微想屏蔽一下学院的老师们,不小心误点了几个人,我和澄哥也在其中……”   路景澄闻言低浅着笑了声:“哦?这么巧……”   “正常啊,一排列表从上往下滑动,不小心误触很正常。”沈游很是信服舒微的说法。   路景澄缓缓地点了点头,薄唇微扯说“也是”。心里却丝毫不信,舒微看起来会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   以她的性格,如果部分朋友圈内容不想被老师看见,一定早就设置好了分类标签,而且正式发出前一定会再检查一遍,做到万无一失。   “你没告诉她设置分类标签更方便?”路景澄动了坏心思,想要逗一逗舒微,便对沈游说道。   没想到沈游喜笑颜开地答应说:“行,等明天上午舒微请我去图书馆喝热饮的时候,我和她说一下。一个个找老师太麻烦了,我都直接分类“大学老师”“高中老师”的标签。”   他明天上午要去图书馆借书,舒微说她正好也要再去借本书,她顺便请他喝杯热饮表达自己的歉意。   路景澄正在点机械鼠标的手一顿。   操。ɈȘǴ   那他呢?   白白被屏蔽。   有的人他的电脑上,游戏才刚开始,心态却已经崩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薄雪   沈游去图书馆去了快两个小时。   路景澄边玩游戏边纳闷:喝什么热饮能喝两个小时?   他最近心里很烦躁, 但是他对这样的自己束手无策。   上一次出现这样烦躁的情绪,那还是在十五岁父母离婚的那年。   那时路文洲已经搬出家门,净身出户, 不再与他们母子见面。   路景澄跟在母亲苏清霭身边,明明是母子俩相依为命。可是他却恨母亲不顾一切地要和父亲离婚, 恨她绝情地要将他眼中的好父亲赶出家门, 恨她执意要带他回南安念书, 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在嘉北。   南安那里也没有嘉北这么好的球馆。   但苏清霭口气很坚决,说如果他以后真的想打球,可以送他到国外读书,那里的训练更科学系统。   可是,路景澄心里只希望父母和好,因此那时不懂事的他把气全都撒向母亲。   在南安的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烦躁火暴的状态,但只要回到嘉北和朋友们在一起心情就会大好。   高一转学到了南安, 但是路景澄整整半年都没有去学校上课,三番两次偷偷跑回嘉北找朋友一起去唱K游戏厅, 或者滑雪游泳泡球馆等等。   虽然每次都会被母亲不远千里地赶来带回南安, 但是他和朋友们说自己宁可睡在嘉北的大街上, 都不想回南安睡在雪梅山下的外婆家。   一直到苏清霭出了车祸, 路景澄才知父母离婚的真相。   他是一个瞒着妻子在外面弄大了小三肚子的畜生的儿子。   也是后来不经意间看到了中学同学间的聊天内容, 才明白人前好像人人都喜欢他,但人后他们谈论的是路景澄他以后会不会也出轨偷腥, 因为他爸是这种人, 听说这种事情遗传。   他这才懂得为什么母亲放弃了在嘉北社科院的工作,接受南安大学的工作邀请, 带着他到南安读书。   都是为了他这个混蛋儿子。   只是,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人总是会在失去以后, 才知道命运在过去曾经十分很厚待自己了。   路景澄怀着对母亲的愧疚和悲痛,在南安家中半年学完一年半的学科内容,选择再次回到校园。他将母亲年轻时未曾实现的梦想牢牢记在心里,将它当成自己的梦想。   从那以后路景澄在情绪上再也没有什么巨大起伏,他好像在母亲去世以后成为一个情绪单一麻木的细胞生物。   即使有时候外在神情或是语气有所起伏,可是内心依然如一潭寂寂死水。   路景澄也不再有独处时,内心烦躁难安的经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天英语考试结束后,舒微和她舍友一起走出教室。   当看见沈游在身后追上舒微问大学语文老师办公室,两个人并肩同行讲话的时候,路景澄的内心几乎是瞬间涌起对沈游的妒意,还有无法忽视的羡慕,这令他接连烦躁了数日。   正如旁人说的那样,他凉薄又自私,还是一个混蛋的儿子。   活该一个人去熬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然而,路景澄太高估自己的理智,又对自己的感情太不敏感。   就连在做流力小组实验的时候,脑海中都不禁闪过那天眼眶泛泪的清秀脸蛋和悲恸神情。   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概应该是从春天的阳光体育节开始的,舒微双手交搭虔诚地在场边为他祈祷神明。   接着是蔚山回来的大巴车上,不敢听灵异故事低头捂住耳朵自我催眠的可爱模样。以及在春末那场雨中,她被误会为难后倔强坚强的柔静脸庞。   然后是……在得到她提前很久亲手一点点给他制造惊喜了礼物的那个晚上。   生日那晚她因为合唱比赛排练没来,他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从前以为是误会她重色轻友不够朋友生出的情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单纯生气她和沈明遥在夕霞中并肩站在一起……   还有很多很多。   路景澄这才认知到,原来在无声无息的时光中,舒微早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他的心上。   甚至还要在更早的求学时光中,他就注意到她了。   宿舍门被从外面推开,沈游欠欠地轻哼着《望春风》进来。   从声音中可以听出来,哼歌的人心情十分愉悦畅快。   但是,这调跑到贝加尔湖去了。ͿSɢ   “诶,就你一个人在宿舍?”沈游见路景澄自己在宿舍问道。   路景澄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继续玩他的单机小游戏。   沈游走到他桌边,“嘭—”一声放了杯珍珠奶茶在路景澄桌上。   路景澄在小游戏中抬起头,看见珍珠奶茶稍凝眉。   “舒微买的,让我帮忙带给你。”   路景澄听后唇角挑了挑,眼底浮现一点笑意,他压低了些嗓音懒洋洋地开口:“舒微请你喝珍珠奶茶了?”   沈游愣了下,摇头说:“没有,就近在图书馆点了两杯抹茶拿铁。”   “哦,对了,舒微说你不喜欢喝咖啡,所以我俩特地绕路去奶茶店帮你带的奶茶。”   路景澄听后想起那天在图书馆他和姚雪伊说的那番话,舒微应该也是听见了。他当时说不会喝不喜欢的人给自己点的咖啡。   冷邃幽黑的眼眸中闪过深深的内疚和悔意。   面容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神情,路景澄低低地哂笑了下,说:“舒微主动说给我带热饮吗?”   沈游朝路景澄轻抬了抬下巴,笑说:“是我主动提的,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我和舒微说你把澄哥也不小心给屏蔽了,虽然他没像我似的找你,但总要表示一下歉意吧,然后她说买了以后麻烦我带回来给你。”   原来这奶茶不是舒微有意买给他的。   —   可能因为寒假较暑假少一个月又在中间有个年要过,所以感觉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后。   舒微一家在奶奶家过完年,舒爸回去市区值班,舒微和妈妈就一直在隔壁区的外婆家住。   姨妈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表姐燕燕已经嫁人生子,小女儿表妹双双今年在上高一。因为表妹家和外婆家小区隔了一条马路,所以舒微再一次承担了给期末考试失利的表妹补课的任务。   “姐姐,咱们不会的物理题还会问暑假那个长得超级帅的哥哥吗?”表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闪着精光,语气期待地问道。   舒微心里微颤了一下,她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笔,声音轻到像是自言自语:“……他不方便,不会再给我们讲的。”   表妹低落地“啊”了一声,还像去年暑假时那个模样,舒微恍惚间,也还以为是那个时候。   但时间和关系都已经面目全非。ĴŚǦ   “可再有你不会的题怎么办?”表妹叹气说道。   舒微没有回答,置若罔闻地翻看着高一下册的物理课本。   几乎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典型题型也很令人费解。   早知今日,当初高一上物理课就不应该在课桌下面看小说了。   再一次遇到“拦路虎”,舒微却实在没有办法。正犯愁时,沈游实时分享了一条T站上陶喆演唱会的神级现场Live给她。   那天在图书馆喝热饮聊天,发现两个人都喜欢陶喆的歌,是初中的MP3里面连续下载十首以上的喜欢。   沈游还告诉她说高中追自己喜欢的一个女生,高考结束表白时唱的就是那首《就是爱你》,只是很可惜表白失败了。   不过12月底跨年夜他们又重新联络起来,感觉还挺奇妙的,最后上了大学又有了联系。   可能是对沈游表白失败的经历有一点感同身受,舒微觉得沈游看起来很粗线条,但其实内里是很细腻的男生。   简单聊了两句歌,沈游问她在家干嘛。   是徵:给表妹辅导功课。   沈游:可以啊。【棒】   沈游:几年级啊?   是徵:高一。   沈游:哈哈我高一天天被罚抄文言文JŚԍ   是徵:你物理很好吧……   沈游:不是我吹,数理化生数一数二,偏科种子选手。   是徵:能麻烦帮我解道题吗?   沈游:什么题,直接发我就行。   是徵:【图片】   是徵:麻烦你帮我写个详细步骤。JŞĞ   沈游:没问题,等我写好发你。   是徵:谢谢!!   五分钟后,沈游将写的非常详细地步骤发给舒微,字迹工整。   沈游: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是徵:谢谢,步骤很详细我能看懂。   沈游:不会再问我,保证满分解答。   是徵:感谢!!   舒微真的非常感谢沈游,步骤写的太完整了,她对着详细答案讲高一物理题还是可以做到的。   晚上八点。   过年对于路景澄而言没什么意思,尤其今年外婆因为身体原因在海南过冬,连着舅舅全家春节都是在海南过的。   他就天天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晚上照常和沈游、谢嘉礼约DOTA。   沈游在语音频道中问道:“你这是准备一直在海南住到开学?”   “不知道,可能是吧。”路景澄无所谓的口吻。   谢嘉礼不正经地说道:“啧,在那儿有没有艳遇啊?和哥几个说说,路老板这魅力多少咱们也知道……”   路景澄笑骂了声“滚吧”。   中途一起打ROSHAN的时候,沈游一直在一旁站着不动。   己方的其他两人,在疯狂敲问号。   路景澄:“沈游,这才刚开始你就挂机?”   沈游:“等会,给我两分钟,我帮舒微解道题。”   坐在电脑前的路景澄漆黑的双眸一凛,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唇边逸出一丝像是自嘲的笑意:“问你物理题?”   “厉害啊,澄哥,一猜就中。”沈游也没多想,声音愉悦地回答。   一个小时后,路景澄下了游戏,靠着椅背凝神想了片刻后,拿起手机给高鄢打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被接通,刺耳喧闹的音乐声被门板挡在里面,高鄢的玩笑声传来:   “这么晚了,路老板不陪美女,给我打电话,这是有何贵干?”   路景澄轻哼了声,缓缓开口道:“别说,的确有事要你帮忙。”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比如微微的小纠结,澄哥身上也有公子哥的玩劣…… 第38章 薄雪   舒微寒假在家, 除了天天看从图书馆借的书,剩下的时间就是顺着推荐片单看剧和电影。   她实在没有出息,只要看见字帖就会想起路景澄, 想起那天书法比赛他握着自己的手教她写字。   所以灵飞经等字帖都被她束之高阁。   舒妈都感觉罕见,问她怎么这个寒假没有见她练书法。   舒微只好搪塞说今年寒假不想练了, 反正回学校每周也会在书法社练习。   她自己说完也意识到这个借口没有说服力, 幸好舒妈只是以为今年南安的冬天冷, 舒微懒得动手去洗毛笔砚台水洗等。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微发现自己被拉进高三班级群聊中。   第一反应就是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然后偶尔消息被顶到上面显眼的位置,才会点进去看两眼。   年前群里就有很多人在商量说今年寒假大家聚一下,年后众人决定在元宵节前后,组织一场同学聚会。   舒微属于几乎不怎么发言的人,而且其实她对这样的聚会没有兴趣, 去或者不去都行,没有非去不可或没事也不去的执念。   天气预报之前说南安今年冬天有可能会降雪, 南安上次下雪还是读高三那年, 舒微也在期待这场雪。   自从年后开始天色阴沉沉的, 一直不曾彻底放晴。但是等了一天又一天, 也不见雪花飘落, 生生把人的期待耗尽,只想着快些见暖和和的阳光吧。   每天和孙欣菲聊天, 开头第一句就是:   A欣菲:南安今天还没下雪?   是徵:没有。   A欣菲:嘉北今年的初雪近差点追平近二十年来的最晚初雪记录。   是徵:比去年晚了三个月。   A欣菲:今年初雪咱俩没能一起喝奶茶【难过】   是徵:等回学校以后补上。   舒微正在和孙欣菲聊天, 手机响起收到新消息的声音。   退出后看到许久没联系的姜丽丽发来的消息,一连三四条的消息, 语气熟络。   舒微和姜丽丽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班级聚会她发来的消息, 平时大家也只是偶尔朋友圈点赞的“朋友”。   姜丽丽:微微!   姜丽丽:后天的班级聚会你去吗?   姜丽丽:一起吧。   舒微牢记当时和路景澄聊天时知道的冷知识, 点开聊天界面后手指没有去点输入栏,而是径直退了出去,然后出房间问妈妈后天有没有访友或是办事的安排。   舒妈说没有,她如果有事情直接去办就好。   舒微这才回复姜丽丽的消息说:“可能会去吧。”   姜丽丽很热情发来消息说:一起去吧,去年寒假你就没参加班级聚会。   姜丽丽如此热络地来找她的原因,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大抵是平时大家都不怎么联系了,突然决定同学聚会,不想到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显得太尴尬,所以提前活络一下关系。   聚会舒微最后还是选择去。   A欣菲:有没有打扮漂亮一点?   是徵:穿了过年新买的衣服。   A欣菲:我是说化妆!化妆!   是徵:没有哦,反正也要围围巾的。   A欣菲:化淡妆!   是徵:好吧。   A欣菲:万一转角遇到你的爱呢。   是徵:可是你不在南安诶?   A欣菲:!!!   A欣菲:我的微,你成长了!   是徵:【偷笑】   舒微最后还是没有化妆,因为她磨磨蹭蹭的眼看就要晚了。   同学聚会无疑就是聚餐和唱K,这次聚会来了挺多的人,坐满了一整个大包间。   舒微自知自己唱歌不好听,所以每次参加这种聚会往往都是听众角色,或者被迫拉入一旁玩游戏。   这次高中同学聚会也不例外,成为不了麦霸的舒微再一次被拉入不朽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圈子里面。   只是真心话大冒险太干了,所以就需要筛选出受惩罚的人的游戏辅助。   “玩抓地鼠的游戏吧。”同学A提议。   同学B说:“我看可以。”   “来来来找人演示一遍,咱们就开始。”同学C说道。   舒微在心里感谢了一下游戏大王沈游,之前他们有一次聚会他提议玩过。   “抓地鼠。”   “两只。”   ……   几个高中同学正在演示,聚会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诶诶诶,同学们,我去前台遇见熟人了啊。”之前出去催果盘和零食的男生半推着门笑意盈盈地说道。   舒微顺着声音朝向门口望去,看见说话男生身后一个小高出半个头的身影,等到前面的男生移开,看见身后的男生在忽闪的彩色光影中的脸。   挺熟悉的长相,但是马上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不过越想越感觉熟悉。   “高鄢!”这边沙发区一个女生突然喊道。   高鄢语调上扬笑出声:“哈哈哈,老同学们好,不请自来就想看看你们。”   舒微听到这个名字,随即想起来他是谁了,高中时一直跟在路景澄身边的朋友。   当时课间,她每次在楼梯间遇见路景澄的时候,身边都是高鄢那帮男生。   南安果然是小了一点。   高鄢肯定不知道她和路景澄的事情,可是舒微坐在沙发里,心里却总是觉得她在嘉北的秘密被看破。   她每天都在劝自己对路景澄不喜欢自己的这件事释怀,抬头向前过好自己当下和未来的生活,但其实她一直都牢记在心里,根本就无法释怀。   比如,逃避不想练临摹灵飞经,看到和路景澄相关的人就好像遇见了对自己避而远之的他。   舒微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她有点想要先离开了。   “……我当年一念之间选了理科,否则现在就能在这里参加咱们班的聚会了。”高鄢真假难辨地笑说。   高鄢性格外向,口齿灵活,还擅长带动气氛,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就和人群打成一片。   “哎呀,大家都是一届的同学,你今天要是没事就和我们在这玩一会。”有同学热情邀请道。   高鄢神情飞扬笑说:“我能有没什么事?这几天都在这瞎玩。诶,不过今天我和我两个朋友也在这里唱K聚会,也是咱们这一届的,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谁啊?”   “叫什么?”   人声参差不齐地问道。   因为高鄢的突然出现,原本玩到一半的游戏暂时中断,舒微坐在人群的边缘喝着自己没有喝完的饮料。   听见高鄢那句话时,右眼皮莫名跳了一下。   舒微正想着“右眼皮跳代表好运还是坏运气”,然后听到高鄢的回答:   “路景澄和纪翔飞。”   舒微想起来了,“左眼皮跳是好运来到”,但她跳的是右眼皮。   “路景澄!!!”   舒微听见姜丽丽没忍住的惊呼声,然后是人群中其他人接连不断的说话声,“校草也在?”“能不能叫过来大家一起聚呀?”“都是同学要打个招呼”等等。   舒微开始后悔没有早点走。   南安好小啊。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叫他俩过来了。”高鄢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叫人,还不忘说道。“诶,今天酒水和零食让路景澄买单,本来就他今天请我的……”   舒微已经手脚微麻泛凉,她想要起身拔腿逃跑,同时又深知这么多同学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不了。   她扭头看高鄢在打电话,内心祈祷路景澄拒绝他,不来她们的包间。   只是。   五分钟后,再熟悉不过的颀长身影如约出现在房间门口。   路景澄站在房间门口的走廊,走廊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精致优越的五官令人忽视不得,浓密的碎发垂在眉骨间,深邃漆黑的狭长眼眸倦怠地飘向包厢里面。   舒微看向门外的视线一顿,心里下意识想要躲,但门外那抹幽谧如深海的目光却紧紧地抓住了她。   是那种在人群中随意一瞥就见到了她,深深凝住不放的长久定眸。   舒微的心倏而漏跳一拍,她敛眸避开,心想只能选择装作陌生人了。   作者有话说:   注:“左眼皮”说法来自网络。   解释一下:私聊人称之所以有变化,是故意设置聊天视角的。比如“光之守卫”是沈游视角,还有群聊视角、舒微视角、路景澄视角等等,这样也是为了表现人物性格。   微博@舒桉啊,今天更新了一则时光小故事,要配合头像照片来看,是五十多年后的退休老年糖,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眼,不感兴趣退休老年糖忽略就好~ 第39章 薄雪   有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 好像永远都不必为如何趋近融入人群而烦恼。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风,似有似无的一个笑意, 就能在人海中掀起波澜。   路景澄就是这样的人。   “路景澄,好久不见啊。”   “你今年是回南安过年吗?”   “好巧, 你们今天也来聚会。”   “听说你在嘉大学工程力学专业, 你们平时是不是要做很多实验?”   ……   舒微坐在姜丽丽和另外一个女生中间, 两个人都在倾身看向最右侧拐角沙发坐着的路景澄,想要在某时某刻与他打声招呼。   KTV的包厢沙发的布局是优点也是缺点,姜丽丽更靠近右侧,说话间向左边半斜身体,这样就遮住了舒微旁边的女生。   当女生也倾身想要和路景澄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被姜丽丽遮了个严实。   舒微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女生耳边温声问道:“你要不要和我换一下座位?”   女生眼睛闪亮了下, 惊讶地问道:“可以吗?”   舒微点点头,说道:“我本来就不太想坐过来玩游戏的。”   女生点头笑说好, 等到移动的时候, 舒微索性移到最外面的位置。   包厢里面还有打完招呼继续过来唱歌的同学, 舒微便坐着听他们唱歌。   大家大多聚在右边的沙发区和路景澄高鄢他们说话, 忽然见了舒微让出座位听歌, 在这边唱歌的一个男生就拿了话筒过来递给她。   舒微连忙摆手笑着婉拒道:“我听你们唱歌就好,我唱歌跑调。”   给舒微递话筒的男生叫康连立, 是高三班级的体委, 在嘉北政法大读法律。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专业的歌手,谁都唱的不好, 你不用想太多。”康连立和风细雨地讲道, 他试图以自己出色的口辩能力说服舒微。   舒微起先就没打算唱歌, 如今路景澄突然来了聚会,她更不会开口唱歌。   舒微坚决的口吻说道:“不了,你们唱吧,不用管我……”   “舒微,不想唱歌的话,过来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右边游戏区的人喊她。   舒微只想在这个同学聚会上默默隐身,但是大家对彼此好像较高中热情太多,使得她想要“隐身”游离人群边缘的打算,根本无法实现。   她真的很想要问一句:能不唱歌,也不玩游戏吗?   当然是不行的。那样大家会想,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是对今天的安排不满意吗?你什么都不想做,为什么还要来,你直接在家里待着不就行了?   舒微想,下次真的会选择在家里待着。   高鄢叫了KTV的服务员,让他们搬了两个沙发墩,大家全都围坐在一起玩游戏。   依旧是抓地鼠游戏,不过讲规则的人成了高鄢。其中一条规则是的地鼠数目和第一人说的数目相同,大家要一齐做出猫猫的动作并“喵”一声。   “怎么样?怎么样?”高鄢兴致勃勃地想要获得大家的认可,“我这个规则改的不错吧。”   不错在哪里?沈游当初介绍这个游戏的时候,最后只需要大家一起做一个抬起双臂的动作就行。ɈŜG   舒微坐在一旁看着笑容满面的高鄢,他这样的性格真是挺好的,反客为主的实在自然。   “你们男生动作不能偷工减料哦。”在座的一个女生笑说。   高鄢挑眉说道:“那当然,我肯定会做得非常标准,而且会帮大家格外监督某人。”   他说这话,眼神故意往路景澄那边瞟。   坐在沙发墩上的舒微也不由得跟着他望向路景澄,其实她也不相信路景澄能配合改动后的游戏规则。   路景澄虽然心里想把高鄢揍一顿,但是在捕捉到侧面女孩投来的注视目光后,他好整以暇地反问道:“还不开始?”   高鄢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道:“来了啊,从我开始。”   大家开始做手势节奏导入部分,然后高鄢高喊:“五只。”   “抓到了。”   “没抓到。”   “抓到了。”   ……   “喵——”   高鄢不怕死地大声指控路景澄:“诶,我举报我举报,我左手边的猫是只假猫,他动作不规范……”   整座的目光都投向路景澄,路景澄闲散地倚着沙发,薄唇微勾了下问高鄢:“我哪里不规范?”   高鄢过于规范地重新做了个“喵”的动作,舒微都不禁被他逗的抿唇微笑。   路景澄点了下额头,这么比较的话,那确实他不标准。不仅是他不标准,这么夸张的动作也只有高鄢自己一个人标准。   不过他今天又不是为了玩赢游戏来的,所以他坦然接受惩罚。   转盘转到大冒险的惩罚。   “展示你最近给异性发送的信息。”   “啊,这个可以。”   “这个好私人啊。”   ……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景澄,舒微不自觉地放低视线,沉静地去看桌上的小零食。   她不是很想去听路景澄和其他女孩的聊天内容。   路景澄尊重游戏规则,解锁手机将聊天列表亮出来。   近处身边看到的人直接念了出来:“最上面的聊天记录记录是和‘白苏茉’的女生……”   “要说最近一条的信息。”有女生提醒道。   纪翔飞看了一眼路景澄,路景澄不在意地看了眼手机,纪翔飞才念道:“女生问‘后天回嘉北吗?要不要一起过元宵?’然后是一个表情包,景澄回了句“不回”……”   “就这?”座中有人对此聊天内容大失所望。   但也有不同的反应:“约会一起过元宵节也太亲密了,这是女朋友吧?”   “我也觉得是,到底是不是呀?”   ……   路景澄没回答,漆黑的眉眼却似笑非笑地投向那边柔静温婉的女孩,女孩低着眉眼伸手去拿桌上的小零食,事不关己地撕开包装袋。   路景澄掀起薄薄的眼皮,转而看向众人轻悠悠地随口说道:“问关系,这属于真心话了吧。”   舒微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心里揪痛起来,像是被冰块用力抵着温热的肌肤滑动,寒凉刺痛。   路景澄曾经在她心中是人中璧玉,是山中嘉木,是碧落弦月。她曾趋月就山,只因他在山中。ĴŠĞ   也曾以为能够靠近他,如今看来不过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美好梦幻但注定虚无化空。   其实是开始慢慢释怀的。   舒微决定放弃喜欢他的执念,是从聚餐结束后在学校校门口遇到路景澄的那晚开始的。   驱车而过的他和在路边的她截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戒贪恋、免娇痴,不回忆过往,舒微再一次提醒自己。   “好啦,游戏继续,咱们继续玩让他还输不就行了?”高鄢声音活跃地说道。   “抓地鼠。”大家齐声喊。   “5只。”ɈŠԍ   ……   舒微不想接受惩罚,集中注意力玩游戏,因此一次惩罚都没有轮到她。   但是路景澄就不一样了,好兄弟高鄢一直出卖他,所以在几次游戏以后,再一次被挑刺接受了“真心话”的惩罚。   “叫白苏茉的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路景澄的眼神掠过众人,在舒微的身上停留片刻后,薄唇微动说道:“我单身。”   “原来不是女友啊。”   “哈哈哈,猜错了。”   ……   高鄢在一旁插话笑道:“那是他妹妹啦,他阿姨的女儿,算是表妹啦。”   路景澄难得今日话多了些,薄唇挑了挑:“高鄢要追苏茉,所以别开我玩笑……”   众人听后哗然笑谈,这回轮到高鄢挠头不好意思。   舒微全程让自己置身事外,众人和路景澄他们说话的时候,她淡淡地含笑听着,一直在捣鼓吃她面前的小零食。   她的性格也是温婉含蓄,周围的同学们也是知道她一向慢热,所以也不奇怪她不热络搭话的状态。   聚会过了八点半结束,这还是要感谢南安年后姗姗来迟的初雪。   中途有人在朋友圈发现南安下雪了,外面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大家说别越下越大打不到回家的车,所以才意兴阑珊地散了。   舒微去旁边取自己的外套和围巾,她和姜丽丽一起来的说好结伴一起回家。   她特别怕冷,下午出门的时候穿戴了白色短款羽绒服和香芋紫毛线厚围巾。只穿了毛呢大衣的姜丽丽笑她说像是过冬的小熊,结果现在羡慕起舒微衣服保暖。   “舒微在高中的时候就很怕冷,高三冬天有一次晚自习下雪,大家说到楼下打雪仗,她就没一起去。”康连立在身后笑着说道。   舒微随着他的话回忆,却发现自己没有印象。高三那年冬天南安下了好几场雪,她记得自己好像都下楼了,不过很少参与,一般都站在一楼连廊下,看教学楼前的大家玩的高兴。   “康连立,你还记得我有没有下楼玩打雪仗吗?”姜丽丽神情意味明显地觑着康连立问道,“怎么关于舒微的记忆这么清楚?”   姜丽丽音量不小,说完以后正在往外面走的大家都不禁看了过来。   舒微隐秘地拉了一下姜丽丽,让她住口别说了。   康连立反应很快笑说:“你不每次都在吗?”   姜丽丽感觉到舒微拉了自己一下,便圆场说道:“哈哈哈,你倒记得没错。”   但是她心里知道康连立胡说。她不是每次都在,有一次晚自习被英语老师喊去挨批,就没能下去玩。   途经舒微家小区的公交车还有最后两班,雪花落得并不大,舒微朝西面路边的公交车站走去。   也还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同学,打车不值当,也一同乘坐公交车回家。ͿȘG   公交站点稍微有一点远,舒微踩着雪向前走。时间将要到九点,舒爸打电话过来。   舒微稍微脱离了人群,落在后面接电话:“喂,爸爸。”   舒妈今年带毕业班,初八以后学校开始上课,今晚看晚自习答疑不在家。舒爸是交通警察又是年节假期,今晚下雪要临时出来值班,打来电话告诉舒微。   “好的爸爸,我知道啦,你穿的暖和一点,注意安全。” 舒微点头柔声说道,“我马上就回家了。”   挂了电话,舒微也没想快跑追上前面的同学们,继续慢慢地在雪上走着。   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摩擦起火的“咔嚓”声,舒微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看见身后落了两步远的路景澄,穿着黑色宽松工装皮夹克。他高瘦挺拔,又属于穿衣显瘦那一挂,穿衣服一向不喜欢紧身喜欢宽松潮牌,看上去衣着单薄的像是在过秋季。   因此舒微这一眼望去都替他冷,也更低了低下巴缩进自己温暖的宽大围巾里面。   路景澄就属于舒妈在家里说的,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男学生。   舒微打算视若无睹地回过身,却不想被路景澄极轻地嗤笑了声喊住:   “不认识我了?”   舒微还没有停下脚步回身,听见路景澄语调慢悠悠地含笑说道:“嘉北大学中文系文新班舒微,学号是1206001。”   作者有话说:   注: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席慕蓉《山月》 第一卷 的卷名也是来源于这句话。   这人搞笑哦,人家就不认识你怎么了? 第40章 薄雪   舒微的脚步顿住, 路景澄在身后跟了上来。   她没有接话,他也没有再继续讲话,香烟灼烧的猩红火点也迎着寒风。   舒微有点搞不懂路景澄的心思。   他这是想要和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继续做朋友的意思吗?还是只是他为人洒脱,今天碰巧与她遇到了简单寒暄而已?   如果是前一种, 她本人是做不到的。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 她没法若无其事地继续和路景澄做好朋友。如果是后一种, 那保持沉默也无伤大雅,她确实不够大度洒脱。   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着,安静诡异又汹涌和谐的氛围。   寒风中传来极淡的果香,随着烟雾飞快地消弭,闻到的那一刹那就是最浓时,然后就只余下残香。   舒微不确定自己的嗅觉判断,像是蓝莓的果香。   路景澄偏头看她, 正巧瞧见舒微皱了皱半藏在围巾中的鼻尖,知道她是在闻他的香烟味道。   路景澄咬着烟, 轻笑着说道:“我换烟了。”   他一向冬天换抽蓝莓, 属于老习惯。这是和她相处的第一个冬天, 她不知情。   小姑娘闻烟的微动作, 教他想起毛茸茸的小动物, 比如嗅胡萝卜的小兔,像抱着松果的小松鼠……   “哦。”舒微迟疑地应了一声。   这番对话, 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暧昧的过去。   她知道他平日偏好的香烟, 他知道她知他的喜好。没有什么暧昧的字眼,可言语间多暧昧, 仿佛是一对重逢的旧情人。   舒微也感觉到与路景澄对话之间的不妥, 她噤声不言沉默走着她的路。   天空中寥寥落落地飘着雪花, 许是因为此时风刮得急了一些,路面上的积雪随风被微扬起来。   舒微头低地更低了,雪花粒子扬起来打在脸上凉凉的,是冷冽带着寒冷意味的凉爽,像是雪花的体温,又像是它呼吸的冰冷气息。   路景澄见状迈步稍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舒微身前,帮她略微抵挡风雪。   舒微感觉身前的光影一黯,抬眸看见路景澄走在他身前一个身位。   瞬间想起之前两个人在学校餐厅吃饭或是去图书馆、社团大楼的场景,初冬北方的高校已经安装上了厚重的挡风门帘,每次出门之前路景澄都会主动先一步走在前面,帮她在前面挡住门外凛冽的冷风。   自认生性敏感,喜欢胡思乱想,又对于自己过于自信,当初误会了人家基本的社交礼仪。ĴŞǴ   所以天真地以为这可能表明,舒微这个名字在路景澄的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同,错误地以为她和他有可能。   其实却是她自以为是的剧情脑补。   眼眶涌出一丝酸涩,舒微低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把未成聚的泪意晕散赶走。   等到眼前的朦胧散尽,看见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在纯白的雪地上面。   路景澄稍微领先她半个身位,两个人的影子在暖黄的灯光下被投在雪地上形成平面的错觉感,犹如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她亲昵地倚靠着路景澄的右臂。   舒微像是被巨大的雪球在脑后击中,她马上向右侧迈出一步,将她的影子拉离路景澄身边。   路景澄一扭头看见跑向右侧一大步的舒微起了不解,他抬手拿下嘴角咬着的烟,吊儿郎当地笑说:“被风刮跑了?”   “过来一点,风大。”   言语间有着说不清楚的宠溺。   去年两人相处时,那种令舒微贪恋入髓的温暖和暧昧,再度向她直直袭来。   舒微自知她无法像路景澄那么得心应手地处理男女之间相处的尺度,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再度沉溺不知归路,她干脆选择不近人情地全部拒绝。   舒微摇摇头,微露脸颊礼貌地扯出笑容:“不用,谢谢你。其实……我穿的很暖和的。”   路景澄感觉到舒微对自己的疏离,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好像他是只凶狠的野兽会伤害她。   梨涡只有一点点,现出后即消。她都没真心地和他笑。   路景澄没有再说什么,左手捏着烟身往前走。   怎么会感知不到舒微的疏远呢,要不她怎么可能一整晚都不怎么看他,也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表明了要和他装作不熟。   雪继续下着。   公车站缓慢地靠站,一起坐公交车的男生们礼貌地让女生们先上车。   虽然这时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乘客,先上后上没有什么区别。   舒微心里笑了一下,这就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根本无关于什么喜欢和在意。   她从不觉得路景澄有什么错误,分明是她犯了特殊性与普遍性混淆的错误。   明明他可能对谁都是如此,人人可能都是如此,但她偏偏执着地以为仅是他对她一人如此。   这实在糊涂。   舒微刷卡上车,在最前面的一个单人座位坐下,安静地等公交车驶离候车站台。   下雪天,奔波在外面的人,总是想要赶紧回到温暖的家里面。   然而,舒微没有想到,路景澄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   他不是和他的两位好友一起来的KTV吗?怎么没有一起打车回去,而是到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舒微看见路景澄按照提示的移动支付步骤,打开app扫码付款上车。他好像是第一次乘坐公交车,扫码上车在门口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聚会的地方就在市中心,雪天打车也很方便,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乘公交车?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大家意犹未尽继续在车上聊天。   路景澄在车尾窗边的座位,他不想参与聊天,生人勿近地一个人低头看手机。   偏偏和路景澄隔着一个过道的姜丽丽,一心想要和路景澄聊天。   高中她让一班的人帮她往路景澄的桌洞放情书,可惜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不过也很正常,听说当着路景澄的面递情书,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接着但从来不看。   姜丽丽想找话题和路景澄聊天,眼睛瞥见前面单人座的舒微。   “路景澄,你和舒微一个学校,那你们在学校有没有经常遇到?”   舒微隔着几个座位,听见姜丽丽说的话。她心想,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坐在靠前的座位,不用回答这样艰难的问题。   路景澄狭长的眼眸飘向舒微,她正稍偏额看着窗玻璃外的朦朦雪景,他意味深长地轻笑回答:“嗯,我挺常见她。”   舒微这车厢里本来也就他们一群人,姜丽丽问这话的时候,众人都在听她说话。车厢里面安静下来,舒微便也将路景澄的答案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舒微而言,之前恨不得天天见路景澄,每周只能见到他一两次对于她来说,只能勉强算得上“有时”“偶尔”。   经常,偶尔都属于频率副词。   听了路景澄的回答,舒微不禁想,对于频率程度的定义,果然因人而异。   “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常见我。”   路景澄低沉好听的嗓音夹杂着浅浅的笑声,再次传到前面舒微的耳朵。   舒微感觉自己是真的摸不透路景澄,当初对她避之不见的是他,如今在众人面前刻意招惹她的也是他。   舒微打算装作没听见,反正她和他们之间隔了几个座位。ɈŜԌ   姜丽丽却主动对着前面座位问她。   舒微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半转过身视线落在姜丽丽的身上,梨涡浅浅显现,声音不高不低淡淡开口:   “偶尔。”   没有说谎,对于当初希冀着天天见到路景澄的她而言,真的只是“偶尔”。   她见不够他。   少女的暗恋深藏于心,在一个人的夜里都不敢轻轻喊出他的名字,静谧的夜晚都无从得知,高中同学们哪里猜测得到。舒微的这个回答也因此没有掀起后座的眼波和声波风浪。   车窗外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沿路的同学们顺次下车,到了舒微下车的时,车上不剩下几人。   路景澄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她转身下车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   舒微的脚步微顿,然后如常迈步准备下车,她还是和路景澄礼貌道别说“我到了,再见”。   下了车以后。舒微顺着道路直走,听见身后也有人下车的声音,以为是同住在附近下车的人。   有了两步,感觉有点不大对劲,舒微心中一慌,脑海中急遽回想着之前看过的碰到尾随的人的做法。   “是我,不用怕。”   路景澄低沉的声音透过身后的风雪落在舒微的耳际。   舒微惊着似地转头看向他。   他家难道也住在附近?   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遇到过啊。   “你爸爸不是担心你吗?我送送你。”路景澄语气轻缓地解释。   舒微这才想起,应该是之前在KTV门口接电话,被恰巧在身后的路景澄听见。   “我家就在前面,很近。”舒微浅浅笑说,“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路景澄知道面前的女孩性子犟,他不得不找个理所应当的理由:“算你帮我刷卡,我的答谢。”   舒微沉思了两秒,点点头说好吧。   她明白路景澄家并不在这边,他原本也不必乘公交。他之所以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   风较之前小了些,但雪仍然飘落着。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   路灯一盏盏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发光的蒲公英,风轻轻一吹仿佛就能吹散它们。   但它们并不会这么脆弱,依旧照亮夜色和街道,将朝前走的一高一低的两人的身影,投映在积雪的路面。   舒微看着地面自己的身影,向前移动得很从容,突然想起孙欣菲的“不自然理论”,唇角在围巾下微微上扬。   和一个自己喜欢着,但放弃了一切期盼的人一起走路,倒也会自然很多,不会再像满怀期待时,那般顾此念彼的不自然。   舒微想,这一条等到见到欣菲,要和她补充一下。   雪地上移动的身影,一高一低,但她的身影比路景澄的臃肿不少。   舒微注视着路景澄的高瘦的身影,微微笑说:“你好像真的不怕冷。”   路景澄接过她的话,眉突挑了下,语气认真笑说:“现在就挺冷。”   “爱莫能助。”舒微笑着眨了下眼睛,冷幽默地说道。   路景澄低笑出声,随后明显压低了几分声量调侃她说:“现在不和我装陌生人了?”   街上没有其他人,路景澄如此压低声音,像是要潜入舒微的心问她。   舒微不由得半垂眼睫,微抿唇瓣,不作话回答他。   路景澄留意到身侧女孩的异样,他忽然心内慌乱了下,言语上也立即出声解释:“我开玩笑的。”   舒微家的住区就在路边,一边紧靠着校园外面西侧的小路,另一边临着另一条行道,前后四五幢楼房一个住区。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住区的铁栅栏院内,到了舒微家的楼下。   舒微在楼前的大玉兰树下停住脚步。   舒微没有回答路景澄先前的话,清秀的眉目轻弯笑说:“到了,我家就住在这里。”   路景澄双手闲闲地插着兜,仰头去看她家楼下这棵高大的玉兰树,树木尚未到开花的时节,他辨别不出这是棵什么树。   “这是什么树?”路景澄轻挑了眉尾,微偏着额头问舒微。   舒微和他一样也仰起头来看高大的玉兰树,嗓音柔柔的,像夜色中静静绽放的玉兰花开的声音。   “是玉兰树,年龄比我们都大。”   近年来新媒体渐趋发展,去年春天玉兰花开,南安本地资讯公众号的推文标题便是“在南安,有一种春色叫玉兰花开”。   路景澄想起来了,南安一中的校园里就有不少玉兰树。   路景澄正半垂眸回忆的时候,舒微声音平静地回道:“我知道的。”   路景澄闻言怔愣了下,过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舒微是说知道他是开玩笑活跃气氛的。   舒微转头冲路景澄笑了下,柔声平缓地讲道:“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装不熟,聚会上人太多了,你也看到了气氛很活跃,我不想被置于聚会谈论的中心……”   你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人潮汹涌,你也丝毫不畏惧,习惯处于中心的漩涡中,永远都能应付自如,甚至是如鱼得水。   但我不是的,路景澄。   我们果真不合适。   如果你是一道白虹,那么我还是远远凝望便好。   我依然祝你光芒闪耀,被人群围拥。但是我不会再想着趋近你,也不会再那么隐忍热切地喜欢你。   舒微突然如此正色解释,路景澄有一种直觉,舒微在收回对他的喜欢。这令他的心底泛涌起彷徨患失的恐惧感。   受情绪低落影响,他的声音也是沉沉的:“舒微,我今晚其实是想和你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注:“在南安,有一种春色叫玉兰花开”来源网络。 第41章 薄雪   舒微听后的反应没有太多的惊讶神色, 她望着地上路景澄的影子,就当是在看着他说话。   “猜到了。”舒微说。   路景澄稍蹙眉心,黑眸微不可见地压低, 冷凝严峻的目光落在系着香芋紫厚围巾的舒微身上。   她的语气冷静到漠然,不再像以前和他说话的时候, 语调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路景澄没有来得及继续细说, 听见舒微再次张口轻声但坚决地说道:   “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有错, 是我会错了意。”   舒微仰眸看向路景澄,语气温淡又真切,伴着天空中飘浮着的雪花,轻柔落下。   “不过……可能没办法继续和你做朋友了。”舒微心急和路景澄将话讲清楚,因为……她好想还是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她强忍住哭腔稳住声音,将余下的话讲完。   “这当然不是你的原因, 是我自己的原因。路景澄,……我总不能囿于一隅。我也没有办法装作没有那一天, 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你当朋友, 我想你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雪势越落越急。   路景澄一直安静地听女孩说话, 她的话语真诚炙热, 并不是为了打发和搪塞他说的。他能从舒微的言语中, 清楚感受到她在慢慢地从对他的感情中脱身。   她的人生前途明媚,她的父母给予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和温暖氛围。   她应该过她自己的惬意顺遂人生, 没必要跟着他去趟澄不清的浑水。   人的感情和真心都是会瞬息变化的, 要不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恋人分手,不会有夫妻离异。   他想舒微是想开了。   路景澄在这当下犹豫了, 不知道还要不要和舒微讲明来意。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一时兴起, 转而对他更加失望。   对感情凉薄麻木的人, 一旦动了真心,反而会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性格中的那一点怯弱会被淋漓尽致地体现。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两个人之间,落在舒微的发丝、围巾和外套。   舒微看见路景澄纤长的眼睫上落了几朵绒绒雪花,让她感觉面前的少年更加不真实。   算是了却她当初的那个好奇的心愿。   “雪下大了,快回家吧。”舒微收回自己的思绪,开口对路景澄轻声说,“你顺着原路走回去,在路口就能打到车。”   她从来不擅长在路景澄面前多言,今夜却出奇地好像都是她在不停地讲话。   舒微等了片刻,见路景澄依然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静听。她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又从眼底升腾起来,她无法多待,说了声“拜拜”转身就跑进单元门里面。   灼热的眼泪洒落在冰冷的雪地上,这些路景澄都看不到。   “噔噔噔——”   舒微扶着楼梯的扶手,脚步不停地跑上楼。   最近遇见路景澄,她总是会落荒而逃。   这是不是单恋常有的下场?ͿŜǦ   舒微想,她与路景澄的故事,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   进了家门,父母都不在家,舒微脱下羽绒外套和围巾,冲到自己的房间伏在床上低低哭泣了会儿。   最后心里还是记挂着衣着单薄的路景澄,忍不住走近窗台边,略掀起窗帘往楼下看去。   楼下空空荡荡,路景澄已经离开了。   舒微想这么长时间了,路景澄应该已经打到车在回家的路上了吧。   虽然已经晚上十点,但是舒微丝毫没有睡意,去卫生间洗漱出来,看见家门口鞋柜旁有一袋垃圾还没有扔掉,应该是爸爸出门前打算扔掉,但是走得急又忘记。   反正了无困意,索性重新穿上外套简单围了围巾,插上耳机下楼扔垃圾。   扔完垃圾回来楼下,看见楼前雪地上面的两行脚印,舒微突然难过起来。   那是前不久路景澄送她回家时,两个人的留下脚印。   路景澄第一次送她回家,竟然也成了他们从此各走辕辙的开始。   风雪未曾停止,一层层薄雪缓缓地覆盖在地上。舒微心生难过,明知到要放下执念,可是她仍旧不想路景澄的脚印被积雪湮没于无。   舒微慢慢地一步一步踩到即将要被轻雪覆盖的脚印上,路景澄的脚印大她很多,落在他的脚印上很有安全感。   耳机中传来谭咏麟和关淑怡唱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两个人的嗓音优美动情:   情如白雪飞花,   怎会知终点的脚步。   谁能预测于对方心中的尺度,   我信你的飘到是个天故意去创造。   ……   这首歌在唱相爱的人也终将可能要分开,因为看不透对方的心意,都在问“明天你是否会依然爱我”。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都会分开,那么单恋的人得不到喜欢的人的爱,又如何接受不了呢?   路景澄,我也信你如雪花飘到我的面前,是天故意浪漫的创造。   这些日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以后,我总是会想我是你生命中一个怎样的路人甲角色。   我是你路过但没有看入眼中的墙角小花,我是你瞥过一眼但没有留过心的钟表,我是你经过但没有驻足的邮箱,我是在书架上那本未被你选读翻开的书籍……   曾与你有过一刹的邂逅,已觉弥足珍贵。   好吧,我承认我撒谎了。   其实我不知足的,我不想做墙角小花,不想做显时钟表,不想成为寄件邮箱,不想是静默书籍。   但是我没有魔法,无法自私施法让你爱上我,得到你的喜欢,所以我只能劝自己释怀。   那些努力了也无法实现的事情,人们只能选择劝自己释怀,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舒微再也忍不住地就地蹲下身,抱着自己在雪中哭了起来。   但也是真的要一点点地割舍下对他的喜欢和迷恋,就像再纷飞的一场大雪也会有融化的时候。   青春里的这场一个人的单恋,起于南安,终于南安,也算善始善终。   在黑暗的夜色中,在飞扬的大雪间,舒微这样安慰自己。   —   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是沈游的生日,舒微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游竟然是双鱼座的男生,之前听他说自己生日是三月,以为他的星座是白羊座。   他给朋友们的感觉都很像白羊座,阳光灿烂,满腔热情。   刚开学院刊室的事情也特别多,舒微这些日子天天一直都在院刊室忙得团团转。   沈游在开学以前就说了要过生日的事情,舒微也早就答应了会参加聚会,但是院刊室的老师当天下午临时通知开会。   舒微只好和沈游解释了一下情况,并表示尽量会赶过去。   等到舒微开完院刊会,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舒微带了礼物打车去了霜烟。   舒微第一次来霜烟,之前听说路景澄的生日派对也是在这里办的。那次她因为合唱比赛排练,没能来参加。   从外面的装修就能看出它的奢华。   舒微刚到了霜烟一楼门口,服务生已经过来迎接,问她是否在此有约。   舒微报了沈游发的包厢号码和他的名字。   男服务生马上说:“请问您是舒小姐吗?”   见舒微点头说是,在前面带路“您这边请”。   到了包厢门口,服务生先推门进去,舒微在门口等。男服务生刚进去两秒,就见包厢房门打开,沈游笑逐颜开地从包厢内出来。   “舒微,你怎么到了不告诉我?我去门口接你。”   舒微抿唇笑说:“不用,我这不也找到了。”   沈游十分绅士地亲自帮舒微推开房门,热情地招呼道:“快快快进来,大家都在。”ͿSĞ   舒微点头说好,刚进门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不用想也知道是欣菲。   “我的微微,你可算是来了。”   舒微轻轻推开孙欣菲,笑说:“我刚从外面进来,外套上都是寒气。”   葛梦雅笑说:“她俩啊,但凡其中有一个是男生,就在一起了。”   孙欣菲拉着舒微的手,边往包厢里面走边笑说:“可惜咯,我俩都爱帅哥。”   沈游办生日的包厢并不大,叫的人也不是很多,大约是朋友和专业同学,前后不到二十个人。   路景澄自然在,但令舒微没有想到的是,俞琳今天竟然也在。   她每周三晚上有家教课的。   舒微转身将手中提着的礼物袋递给沈游,说:“生日快乐,沈游。”,然后被孙欣菲拉过去坐在一起。   路景澄坐在一旁的沙发低垂着眉眼看手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的反应再正常不过,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是她说,大家以后做不了朋友。   沈游接过礼物袋,看了礼物袋中包装纸盒后,兴高采烈地笑着说道:“谢谢,虽然我还没有拆开看,但我知道肯定会很喜欢。”   舒微听后一顿,坐下后小声内疚地说道:“其实就是个……保温杯。”   她和欣菲周六一起去文创连锁买的,之前听沈游说他喜欢皮卡丘,所以就买了个联名款的保温杯送给他,欣菲买了个联名款的背包。   葛梦雅和袁石要一起去唱情歌,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舒微和路景澄分属两张桌台的边缘,隔了两个空着的座位。   舒微的声音不大,但是路景澄坐得近,听见女孩小声的解释。   本来见她风尘仆仆地赶来参加沈游生日派,路景澄心里不大痛快,也不是不痛快,就是突然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半天也舒散不了。   眼下听见舒微给沈游准备的礼物,不如给自己准备的那么用心,顿时心里一片晴明。   “舒微,你吃晚饭了吗?这边可以叫餐。”沈游问道。   舒微摆手说:“我在学校食堂吃过了。”ĴŜǤ   那边唱歌的同学们叫沈游过去聊天,舒微在沙发上坐下和孙欣菲俞琳说话。JŠԍ   舒微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看路景澄。   宿舍群内,葛梦雅发来消息。   葛梦雅:@舒微,你左手边不远处那位,今天晚上冷脸拒绝了三个女生的搭讪。   舒微:啊……   葛梦雅:太可怕了,我和袁石要唱甜甜的情歌啦,先遁了~   俞琳:我还说呢,谁点的小酒窝。   葛梦雅:嘻嘻,是我。   孙欣菲:我和梦雅说,怎么感觉他看破了红尘。   舒微:……   群聊暂时结束,孙欣菲拉着舒微出门,说要去洗手间。   孙欣菲眉飞色舞地拉着舒微讲道:“那谁一开始没冷脸,还接特意递到他面前的酒,后来不管是谁给他递酒他都不接了。”   舒微装糊涂,想要岔开话题:“……你干嘛没事和我说这个。”   孙欣菲笑道:“因为我是侦探啊!微微,你猜转折点是哪里。”   舒微不配合:“不猜。”   孙欣菲接着说:“从沈游叫服务生就来说,帮忙在门口等着接一下姓舒的小姐,路……那谁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孙欣菲原本想要说“路景澄”的名字,说到一半在舒微眼神的逼视下改了口。   舒微笑着否认说:“孙小姐,我劝你不要脑补虚假剧情。”   孙欣菲不认可:“眼见为实,没有虚假猜测。虽然我认为那谁臭脸的时候更帅了……”   舒微才不信孙欣菲的话,她比自己还能格外脑补。寒假的时候,她把那天的事情和欣菲说了,欣菲偏说那不算表白,更不算表白失败,让她忘掉这件事情,去遇见更美好的人。JȘG   “你说完了吗?说完,我们就回去吧。”说着舒微转身要回去。   孙欣菲扒拉住舒微的胳膊说道:“微微,我是真的要去卫生间……”   舒微扑哧轻笑出声,陪孙欣菲去卫生间。   两个人回到包厢,一眼看见沙发上神情恹恹的路景澄。五官还是那么精致深刻,脸部轮廓在斑斓陆离的光影中流畅迷人,深邃凌厉的眉眼微拧,无语地听沈游他们在唱《失恋阵线联盟》。   舒微回到原位坐下,笑着听孙欣菲“称赞”沈游的歌声。   确实唱的不好听,沈游五音不全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但孙欣菲和葛梦雅、袁石今天都给沈游面子,纷纷称赞他,还说他这是另一个版本的倾情演绎。   孙欣菲将各种吃的零食还有甜点推到舒微的面前,舒微却没有胃口轻笑着说道:“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喝甜甜的饮料,观荷园最东面窗口今天的菜做得太咸了,我今晚一直在喝水……”   路景澄看见了自己手边没有启开的柠檬汽水,但不知道该不该拿给舒微。   之前舒微和他说过,也喜欢喝柠檬口味的饮料。   “桌上就是,那边桌上还有,我去再给你找几瓶过来。”孙欣菲说。   舒微拦住她说不用,垂眸去看面前桌上不同口味的酒水和饮料,她抬手拿了一瓶青苹果味的易拉罐。   “我喜欢喝青苹果口味的。”   作者有话说:   注:歌曲部分:谭咏麟、关淑怡《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显时钟表:我时刻为了你,时刻处于紧张和激动之中,可是你对此却毫无感觉,就像你对口袋里装着的绷得紧紧的怀表的发条没有一丝感觉一样。——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第42章 薄雪   青苹果口味也很好喝, 舒微喝了两小口以后,微斜瓶身看了是哪家品牌的饮料。   下次再去超市或者便利店挑选饮料,也可以入手选择。   她也看见桌上的那瓶柠檬口味的饮料, 但没有伸手去拿。   但不选柠檬口味饮料是刻意的。   因为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口味的饮料。   “微微,我点了燕姿的歌哦。”孙欣菲邀请舒微一起唱歌。   舒微拒绝:“我静静欣赏, 为你鼓掌。”   孙欣菲点的歌曲是《雨天》, 每次下雨舒微必听的曲目。   舒微端坐在沙发上, 响起歌曲前奏的时候,开始给欣菲捧场鼓掌。   路景澄想起来,这首歌在“是徵”的私人歌单里面,他顺着歌单从上到下听过。   在南安送她回家的那晚。   舒微的歌单很能看出偏好,仔细想来是她会安静下来一个人听的歌曲。   她也言而有信,说不再和他做朋友,就真的彻底不再搭理。   舒微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在孙欣菲的盛情邀约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合唱了那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沈游、葛梦雅他们都十分捧场。   烟瘾犯了, 路景澄忍住没去摸裤装口袋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   “诶, 陈奕迅《富士山下》。”   “Eason的歌我不唱, 太有难度了。”   “让你唱了?人家谁点的谁唱。”   “我点的, 那是热歌榜TOP5,我闭着眼划的。”   “换成《爱情转移》, 我倒是可以一战。”   “你直接张口就唱国语版不就行了。”   ……   周围都是工程力学专业的同学, 都知道路景澄唱陈奕迅的歌一绝。他在大一上学期军训的时候唱过一首陈奕迅的《苦瓜》,让整个专业得到了宝贵的半小时休息时间。   众人起哄道:“景澄, 唱一首呗。”   舒微正和孙欣菲两个人小声说话的时候, 听见左边的路景澄声音清沉扬声笑说:“我唱可以, 不过我换一首。”   沈游没想到他竟然兴致这么高,走到点歌台前,扬声问他:“想唱什么?游哥帮你点。”   路景澄拿眼睛的余光去望右手边的舒微,眉眼中掠过一丝温情眷意,他回答沈游的话:“闭目入神。”   这首歌是“100819”和“是徵”两个私人歌单中除了陈奕迅的歌曲以外,唯一重叠的一首歌。   舒微正在撕水果糖的手指霎时停住在半空。   她藏在50多首歌中的秘密,路景澄在高中曾经在他们班唱过的那首歌。   “闭目入神谁的歌?”   “不知道……”   “从来没听说过。”   ……   路景澄接了话筒,懒散地倚着沙发后背,黑色高领毛衣露出小半截喉结,禁欲又性感,像矜贵温润的公子哥。   他原来的打算也不是唱给在座的众人听,所以手持话筒拿的并不近。随着伴奏路景澄开口,清越好听充满着颗粒感的嗓音缓缓释放。   整个包厢里面静悄悄的,舒微似是只听见他未经话筒的淡淡声线。   路景澄平时说话散漫懒懒的,声调是向来是漫不经心的低沉,今日唱歌却是认真融情,唱腔有他自己独特的一点鼻音腔,有着淡淡的缱绻情调。   舒微瞬间想起那天热风翻涌的盛夏午后,遥远又贴近。   这一次更靠近他,不再是听手机录音,更感觉到路景澄音色清和,连歌曲前半部分的低音都清晰柔越,令听者感觉心耳熨帖。   全场都在凝神静听路景澄唱歌,数不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没有舒微那道,她定眸去看前面屏幕上的歌词。   路景澄这么喜欢这首歌,是因为某个人,还是因为某句歌词,还是因为某句歌词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沉在记忆中却剩得我。”   “凭着记忆和你热吻。”   唱这首歌的歌手声音实在好听,又是路景澄很喜欢的一首歌,舒微这些年一直也在听,但心里也对这首歌的歌词耿耿于怀。   这次听到更感觉到路景澄对这首歌的执念和偏爱,他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在听这首歌。   他凭着记忆想要与之热吻的人,又是谁呢?   是不是他的心里也一直装着一个人。   歌曲步入尾声,四周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和称赞声,舒微的思绪被声音拉回,她也随着人群麻木地鼓掌。   一切都随风雪掩埋了不是吗?   不要再为他胡思乱想。   生日派对结束,大家陆陆续续走到门口等着打车回学校。   舒微和欣菲、俞琳三个人走在一起,身后不远处跟着路景澄和高子渊两个人。   大少爷今天穿的较之前厚了点,羊羔绒皮夹克,总算是像嘉北的气温妥协了半步。   高子渊见舒微几个人相伴要到路边打车,在身后善意提议:“景澄开了车来,舒微你们几个女生都坐他的车回校吧。”   高子渊这人做事经考量,他既然出口建议了,就说明这也是路景澄的意思。   舒微不想坐路景澄的车,所以她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想说她们专业也有女生结伴来参加生日聚会,载她们回去会不会不大好。   偏偏路景澄像是能够猜透她的心思一样,气定神闲地慢悠悠开口问她们:“快门禁了,打车要一会儿。”   拿不定舒微,就从她身边的人想办法。   孙欣菲无声地朝着舒微递了个眼色,征求她的意见,到底坐不坐路景澄的车。   舒微不由眼神看向俞琳,她心里是一定想要做路景澄的车的。孙欣菲呢,听她的意见,但是外面风这么大,等打车总是需要些时间。路景澄说的也没有错,快要到门禁时间。   葛梦雅和袁石一起回去,让舒微她们不用担心她先走就行。   路景澄今天换了辆车,前后座的车子,舒微依然不认识是什么牌子,纯白色的前脸,舒微感觉笨笨憨憨的。   不知道她这么评价,路景澄会不会无语到翻白眼。   高子渊原本没打算坐路景澄的车,但是三个女孩都坐在后座,给他空出了副驾驶的位子,他只能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递给路景澄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路景澄抬眸笑着摇了摇头,瞥了眼后视镜,被坐在后排中间的那女孩气死。   谢嘉礼说想要追女孩,要投其所好,所以他今晚唱了她歌单里的那首《闭目入神》,甚至担心唱劈一晚上都没抽烟。高鄢说要体贴细心,所以他特意换了车载她和她宿舍的其他人一起回校。   舒微哪里知道路景澄的心思,她坐在后排两个座位之间,默默地看车窗外的夜景。   身旁的孙欣菲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舒微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认识的人有交叠,所以好像躲不掉要和路景澄接触。   路景澄处理关系的时候,多么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再看看她草木皆兵,兵荒马乱的。   舒微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经意地瞥了眼前面,像是踩空了陷阱,落入一双漆黑凌厉的眸潭中,其间暗波涌动,注视着她一直没有敛回视线。   舒微慢慢地垂下目光,视线下移去看中控台。ͿSǤ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相对无言,只是高子渊和路景澄偶尔说两句话。   想来也是感觉车内太沉默,路景澄伸手到中控台准备放歌。   重金属摇滚的声音从音响中喧嚣而出。   舒微略蹙眉看向声源,高子渊扭头看了路景澄一眼。   路景澄又抬手将声调调小,低声笑说:“借别人的车,不熟悉。”   舒微稍怔,高子渊也是愣住,笑说:“不至于吧……”   “真的。”路景澄笑说。   天气寒冷,路景澄将舒微她们送到了宿舍楼下。高子渊在车上,他也不能让舒微稍留一下,只能等到下一次再找她了。   今晚一句话都没能说上,这实在不能算他的本意。   哦,说了一句话,舒微在宿舍楼前下车的时候,随着舍友和他说了声颇为客气的“谢谢”。   —   大二下学期课程少了一些,几个人都找了兼职来做。   俞琳要读双学位,有时周六周日都需要上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做一份家教兼职。   葛梦雅是因为谈恋爱花销大,又不好意思开口和父母要钱,找一份在学校西门外便利店的兼职工作。孙欣菲重视工作经验和实践,找了附近甜点店的兼职,顺便趁机看看能不能给书法社举办的活动拉拉赞助。   舒微刚犹豫了两天,自己要不要也出去找个家教或者兼职的时候,马上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兼职工作,早已经被葛梦雅和孙欣菲两个人安排妥当。   葛梦雅经常要陪袁石上自习,孙欣菲平时社团活动不少,所以便利店和甜品店的兼职经常需要她去顶活。   舒微在爱情和事业上面都没有什么突破,为了姐妹的幸福和欣菲的教学事业,毅然接受了两人的“委托”。ͿSƓ   周六下午舒微帮孙欣菲去甜品店做一下午的兼职,书法社要在本周六进行换届选拔。   甜品店的工作,之前舒微来顶替孙欣菲来做了几次,打杂的工作上手算是比较快,只要眼里有活就行。   到了傍晚放学和下班的时候,前来甜品店购买的客人多,付款台忙不过来,舒微在旁边帮忙装袋打包,忙到除了递打包袋外,就没有抬起过头。   收银台前的长队总算到头,一直在揭袋打包,高频率地做相同的工作。舒微总算有时间直了直腰板,甩了甩两只胳膊。   旁边收银的同事笑说:“今晚这一大波总算是结束了。”   舒微也笑着点了点头,收银台前又来了一小波结账的顾客,舒微又继续低头快速打包。   第四位顾客将他的推盘推到舒微的面前,细长干净的一只手,指骨的关节皮肤被外面的寒冬冻的微红,反而更加好看,舒微心想这么好看的一只手冬天里不好好爱护吗?   再看甜品盘里面,有她很喜欢吃的马芬蛋糕、蔓越莓贝果……   舒微熟练地揭开包装袋,开始一个个帮其打包。   肚子有一点饿。   旁边收银的同事同时也在核算价格,抬头笑着说道:“先生一共89元,您这边付款。”   “好。”懒散清沉的熟悉嗓音。   舒微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路景澄穿着白色压轴短款羽绒服,悠适地低头专心付款。   舒微的第一反应他是终于妥协穿羽绒服了。   路景澄付完款,舒微目不斜视地盯着磨砂手提袋,轻轻推到台边,按照培训礼仪说道:“欢迎光临,祝您愉快。”   其他光顾甜品店的客人,要不就回答说“谢谢”,要不就沉默离开。   路景澄声调似笑非笑地清楚地应她:“哦。”   :   作者有话说:   注:歌曲部分:郑中基《闭目入神》。 第43章 薄雪   甜品店的兼职从下午四点到晚上接近八点半。   舒微最后和职工姐姐一起清点了柜面剩余的甜点后, 换掉工服穿好自己的外套和围巾,告别离开了甜品店。   不同于三月便已迎来了春意的南安,春寒料峭的嘉北气温不见回暖。   虽然过来甜品店做兼职前吃了个手抓饼, 但是现在也已经是饥肠辘辘。舒微想着快点回去,到观荷园开放到晚上十点钟的窗口, 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越想越饿, 脚上的步伐也不由加快。   甜品店在嘉北大学的东南门附近, 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到了学校,舒微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沿着笔直的行道一直往前面走。   嘉北三月的北风凌厉,特别是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此时感受不到一点春天的温暖。舒微将鼻尖和耳朵都埋进厚厚的针织围巾里面。   从东南门通往北面的长路上面,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干仍然光秃秃的,枝杈寂寞凄凉地伸向天空, 像是要把寒冷的天幕戳破,让被阻拦在外面的暖流倾泄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室外气温和萧索的树木的衬托, 夜晚道路两旁高高的路灯也显得格外清冷惨白。路灯旁还有未融化尽的积雪。舒微觉得自己半露在围巾外的耳朵, 被寒风吹得冰凉刺痛。   她不由伸出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耳廓, 好冷好凉呀。   被摩挲稍微暖和了一点的耳朵, 听见到身后传来的汽车发动机的声响。舒微没有放在心上, 以为只是进出校园的车辆经过而已,而且她走在步行道上面也不用避车。   很快舒微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身后一直都有发动机的响声, 她转头朝后面望去。   一辆打着近光灯的黑色车子跟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车子的轮廓长得有点熟悉。   路景澄的那辆马丁。   以为是偶遇从外面回校的路景澄, 舒微想都没想径直回过身, 迈步往前走。   黑色流线的车身跟上舒微的脚步, 路景澄踩着刹车,想从副驾驶的车窗,喊舒微上车。可是姑娘丝毫不看他也不搭理他,自顾继续朝前走,没办法只好松了刹车,稍点油门继续跟上去。   起步然后被踩刹车,然后再起步再被踩住刹车,这对马丁来说简直是侮辱,发动机发出呜咽抗议的声音。   但是车主人要追姑娘,这气马丁只能委屈地受着。   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声音,舒微装作没听见,天气再如何冷,都不能随便搭别人的车。   路景澄知道步行道上,这位穿浅粉色外套的姑娘脾气有多倔,于是停车拔了安全带,扔下车跑去追人。   幸好他先见之明今天穿了鸭绒服。   “舒微。”   舒微听见身后路景澄摔了车门,似乎是跑过来喊她。ĴŞԌ   他对她未免也太绅士照顾,她真的不需要搭载他的顺风车。   舒微毫无办法地站定,回过身看向下车跑过来的路景澄。   “上车,我送你。”路景澄步伐矫健,这会儿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舒微面色柔和平静地望着路景澄,说道:“……我不用搭车,谢谢你。”   说完转身又要迈步离开,却被路景澄伸手握住臂弯。   路景澄再度喊她:“舒微……”   舒微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路景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想慢慢割舍对他的喜欢,这件事情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他又要来招惹她,他给的温暖和关照,对她而言是甜蜜的鸩酒,是美味的毒药。   舒微声音中带着抑不住地轻颤,还有努力隐忍着的哭意:“你就不能装作没有看见我吗?”   路景澄我没有你那么应付自如,我只要遇见你,我的一颗心就四面楚歌。   你既然不喜欢我,就放过只要提起你就草木皆兵的我吧。   尽管是黑夜,可是路景澄还是看见了舒微避开他的,那半敛着被眼泪濡湿的眼睫。   他霎时想起那天在东操场,她那被隐忍的眼泪润湿的垂睫,像是在他的心头结了绵绵的密网。   “上车好不好?……我有话想和你说。”路景澄放低声音,哄人的口吻说道。   舒微依然不看他,语气坚决:“我不想听,我要回去。”   说罢,移步就要离开。   只是路景澄还没有松开手,手臂被他霸道地握在手中,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还有更用力的迹象。   “你放开我……”   舒微的眼泪像是被扯断的玻璃线珠,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能在路景澄面前哭,可是今天他偏要百般为难她。   路景澄起初打算上了车以后,慢慢和舒微说清楚。但是眼下见她哭红了眼睛,他在慌张忙乱中急急开口:“……别走,我找你是想说……我……错了。”   舒微偏头不理路景澄,眼泪还在落着。   握着她臂弯的手慢慢松开,但路景澄的脑海中却闪过,大雪纷飞的那个夜晚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口泛起轻微的抽痛。   路景澄不见平时一点懒散轻妄的模样,俊美英气的眉睫柔和地凝着舒微,他低哑着声音,缓声坦诚地说道:“…舒微,那天之后的冬天,我都在后悔……”   话说至此处,余下的词语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不禁稍停顿了下。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路景澄的嗓音中也泛起紧张,他压低声音也稳住声调说道。   舒微的眼睫不可避免地轻颤了颤,心也在路景澄说出口的瞬间,跳动停止了一拍。   她微蹙起眉不敢相信路景澄说出口的话,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面前女孩的脸部线条柔美,但是耳尖和鼻尖都冻得通红,脸颊上还有滑落的晶莹泪珠。   路景澄想起舅舅家的小表妹然然,早上不想去幼稚园,出门前流泪闹小脾气。她妈妈给她擦了宝宝霜,说嘉北的三月寒风似刀子,迎风掉眼泪会把脸蛋吹伤。   路景澄转身对准来风的方向,替舒微挡住似刀的寒风。   舒微轻轻地揩去脸颊滑落的眼泪,抿唇拒绝并装糊涂:“可我不喜欢你了……”   她现在心里很乱,无法判断路景澄刚才那一番话的真意。   他如何从不喜欢她变成喜欢她的。   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吗?他的喜欢是不是一时兴起,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他是原野上骤然吹来的一阵旷风,来去匆匆,从来不曾长久停留在谁的身边。   路景澄见小姑娘要和自己装糊涂,不认账的模样,薄唇不禁勾起几分弧度。   “好。”路景澄极轻地点了下头,拿出哄然然的耐心来哄面前的姑娘。然后话锋一转,又是平常轻悠悠的语调。“不喜欢我没有关系,让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舒微闻言一怔,属实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回头就要拒绝路景澄。   “我不想坐你的……”   目光却碰巧不偏不倚地落在路景澄被风刮冻得通红的手背关节处,冷白的肌肤上的那抹冻红实在显眼。   内心没有出息地升腾起一丝心疼。   路景澄敏锐地察觉出女孩神色中的那抹犹豫,适时开口:“不坐车,我就陪你走回去。”   没有后开门的座位,舒微只能被迫坐在副驾驶,路景澄很体贴地给她开了门。   上车以后路景澄调大了暖风,在扶手箱里拿了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舒微面前。   舒微别过脸看向窗外,软糯喃喃说:“我没哭……”   路景澄“嗤”地轻笑出声,语气慵懒好脾气地说:“是我哭了行吧。”   舒微想要问路景澄怎么还不走,还没有完全转过头,怀里被放了一个稍沉重量的袋子。   一低头看见是那会路景澄去甜品店买的甜品。   “我不饿……”   舒微将磨砂质感的甜品袋重新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箱上面。   “我不……”是她今晚说的最多的句式,摆明了拒绝他的靠近,路景澄无奈地勾了勾薄唇。   他挑了挑眉尾,优哉游哉地故意笑问:“那是谁在打包的时候偷偷咽口水?”   “路、景、澄。”舒微一字一句轻声喊他名。   他为什么要这么直接地戳破她。   “是我。”路景澄薄唇微挑,狭长的眼眸中都是笑意,配合地说道,同时将甜品带重塞到舒微的怀里面。   “我不吃甜点,特意给你买的。”   舒微抱着甜品袋不动,唇瓣微张说道:“你帮我送到观荷园,我要去吃牛肉面。”   “好啊。”路景澄发动车子,边踩油门边勾唇笑得痞坏。“我们一起去吃。”   果然如他所料,舒微听了他的话随即改变主意:“我不吃了。”   路景澄偏头含笑看了舒微一眼,眸中泛着戏谑和霸道:“既然这样我来决定吧,我们出去吃。”   “……我吃甜品就好了。”舒微终于退让了一步,动手扒拉甜品袋。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见路景澄侧额不解地看她,舒微温吞地说道:“……在车上吃会有残渣。”   路景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臂肘懒散自然地抵着中控台,俯身靠舒微身边,去拿袋子中的甜点。   鼻尖闻到侵袭来的雪松冷香,较车内的檀木香气更浓郁了些。舒微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嗅觉却是留恋这抹熟悉的味道。   路景澄打开了马芬蛋糕的包装纸盒,轻捏起一个纸杯蛋糕,拿到舒微的面前。   “我确实不允许坐我车的人,在车上吃东西。”路景澄幽黑的眼眸觑着舒微,说话时声音低且沉。   舒微看着近在眼前的马芬蛋糕,不知道该不该接到自己手中。   “但然然和你除外。然然是因为年纪小还是我亲表妹,你是因为……”   舒微端坐着怔怔地听路景澄讲话。   路景澄盯着舒微耳后渐红的那一小块肌肤,语气轻佻又暧昧说道:   “是我要追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 第44章 薄雪   舒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整个人懵懂又迷糊,像是两只脚都踩在云端,感觉很不真切。   提着路景澄为她买的甜品, 回到宿舍看见孙欣菲和俞琳也在。   舒微在车上只吃了一个马芬蛋糕,路景澄买了四五样甜品, 她知道孙欣菲也喜欢吃黑森林蛋糕, 就将甜品拿出来分给大家一起吃。   马芬蛋糕、蔓越莓口味的贝果、黑森林蛋糕、草莓班级……这一样样都是她喜欢吃的甜点, 为什么路景澄知道得这么清楚……   舒微狐疑地侧头看向孙欣菲,后者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甜点,察觉到舒微投去的探究目光,心虚地抿唇憋笑着回避她。   孙欣菲性格大大咧咧,但是晓得分寸,知道路景澄对于舒微有多重要,见俞琳还在, 就抛了个“甜蜜”的眼神给舒微。   舒微回瞪了她一眼,原来真的是有人叛变投敌, 供出“情报”。   俞琳一边叉着蛋糕, 一边好奇地问道:“微微, 你今天这大消费啊, 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舒微正拿了一个马芬蛋糕吃了一口, 听闻后脑海中闪过路景澄在车上和她讲话的画面,不禁声音支吾说道:“还好……”   孙欣菲和俞琳两个人还在说话, 但是舒微的脑子里面还在今天晚上遇到路景澄他和自己说的话, 心里越是想他脸颊越是热得通红,连耳朵都在发烫, 她的整个身体都是躁动难安的。   舒微搁下手中的曲奇饼干, 打开宿舍阳台的门, 到阳台去吹冷风。   夜晚的寒风从耳边吹过,扬起舒微的发丝,她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一点。   路景澄说他喜欢她,说她是他要追的女孩,这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情话,对于她而言实在太过于致命。   舒微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翘起脚去看宿舍楼东南面的那片树林,路景澄的车就停在树林旁拐角的路边,她开门要下车,但他偏戏谑逗她,不给她打开车门锁。   “微微。”   路景澄第一次这么喊她。   舒微双手搭在车门,扭头回望他,心中一阵悸动。   路景澄薄唇挑了挑,脖颈压近过来,清冷的雪松香气窜入她的鼻间。   幽深的眉眼落在她身上,路景澄的嗓音暧昧又勾人:“到家以后,给你发微信。”   舒微讷讷地望着他,不知道应该回什么话。   路景澄抬起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轻碰了一下舒微的发顶,一脸无奈地浅笑说:“所以不许不回我微信。”   舒微被路景澄的这一动作弄懵,像是中了蛊乖乖地点了下头,然后回过头等路景澄给自己开车门锁。   “晚安。”开门的时候路景澄出声说道。   舒微轻轻回道:“……晚安。”   现在倚在阳台的栏杆回想,舒微不禁抿唇笑着摇了摇头。   哪里有人这样追女孩的?上来就是“你不许……”的命令口吻。   舒微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但身体内还是不住地喷发着热量。   她站在露天阳台,两只手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在南安的大雪里,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割舍掉对路景澄的喜欢,今天又因为他的一通甜言蜜语就缴械投降,重新在心里举起他的旌旗。   她怎么立场这么不坚定的呀!   舒微在心里默默“批评”自己,她才不要这么好追!   单穿毛衣长久站在室外,会被刺骨的寒意冻僵,舒微赶紧跑回充满暖气的宿舍内。   重新回到桌前,在阳台除了冷风以后,不再像刚进门的时候那么燥热走神。肚子里面还是需要食物的,舒微继续吃贝果面包。   蔓越莓口味是她的最爱。   正啃着面包,桌面上的手机屏亮了起来,新消息提示音也响起。   Lu:我到了。   舒微看了路景澄发完的消息,将手机屏幕倒扣在书桌,思绪被拉回到之前两天。   两个人上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的傍晚,时间是18:47。   路景澄发过来一个“?”。   之所以发问号给她,是因为舒微和孙欣菲傍晚下课后一起去观荷园吃晚餐,舒微放完餐盘,站在餐厅门口等去餐厅的便利店买辣条的欣菲,抬头看见经过的路景澄。   他朝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还挑了挑眉,舒微装作没看见地别开视线。   事后,路景澄发了一个“?”,意思很明显是来质问她,为何对他视而不见,但是舒微没有回复他。   舒微这次也没有回复路景澄的消息,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准备今晚提前进被窝。   等到洗漱回来,换脱掉鞋子爬上床,翻开之前被她扣在床铺的手机,发现路景澄六分钟以前,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Lu:不理我?   舒微穿着睡衣躺进厚厚的棉被里面,捂暖了手以后,才给路景澄回消息。   是徵:看到了。   聊天界面上方实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Lu:明天和朋友去球馆,不回学校了。   舒微看见最新的微博推送,点了通知跳转到微博看最新的关注动态。   一条最新的娱乐新剧推送,舒微看完博文,滑动到下面的评论区看网友评论。   Lu:?   舒微有意不点这条新消息通知,继续向下滑动看评论区。   过了两分钟,对面路景澄应该是等急了,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舒微被弹出来的语音邀请,吓了一大跳,赶紧点进去按了挂断。ĴȘĢ   对面几乎是马上发来消息。   Lu:呵。   是徵:你干什么!   Lu:你下车前答应我什么?   舒微看出来了,路景澄在帮她回忆。   是徵:我回了。   聊天界面上方再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提示消失,过了两秒以后,再次出现提示再消失。   路景澄的消息迟迟没有发送过来。   等了有两三分钟,在舒微以为他不会发来的时候,路景澄的消息发了过来。   Lu:败给你了。   舒微没有再回复,路景澄也没有再发送消息过来。   第二天下午,舒微在图书馆复习当代文学史的内容,路景澄私聊发来照片。   Lu:【图片】   Lu:到球场了。   舒微看了路景澄发来的照片,没有选择回复,重新将手机搁放在一边。   他好像在给她汇报行程,但是她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给舒微发完消息,路景澄就上场打球了,说好了今天来“血虐”谢嘉礼。   谢嘉礼这人和沈游属于一类性格的人,赛前狠话说的溜。上周在球馆他带着他乐队的几个兄弟来打球,被路景澄带领的“路人组”,打了个40分的分差。这一整个周都在絮絮叨叨地说要另组专业队,一雪前耻。   结果今天这人,一上场就絮絮叨叨地认怂。   “谢嘉礼,这就是你说的‘复仇’?”路景澄轻慢地瞥了单防他的谢嘉礼说道。   同时一个轻松的转身控球后突破上篮,还造成了他防守犯规,打了个“2+1”。   谢嘉礼双手撑着双膝,弯着腰摇头说道:“我找的那个退役球员临时有事,要不我犯不着想不开来单防你,我有毛病啊……”   打球中间休息的间隙,路景澄边喝着水边踱步走到球场边,拿过手机来看,依然没有等来舒微的回复。   这都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不信她一直没有看到消息。   昨天晚上下车之后,答应得好好的,不会不回复他的消息。   一离开他的视线,说过的话就不作数。   路景澄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要被对面的女孩折磨死。   他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地和谁报备过行程,也没有这么牵肠挂肚地等候过谁的消息。   谢嘉礼拿着毛巾走过来,坐在路景澄身边问他:“还打吗?”   路景澄看了眼球场旁边,还有好几个来打球的人在场边跃跃欲试。   路景澄的视线重新定格在手机屏幕,语气散漫没什么兴趣:“让他们玩吧。”   谢嘉礼看了看哥们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挑眉笑说:“真是稀奇。你来球馆能不打球?怎么了,追姑娘追的不顺利?”   路景澄瞟了眼手机,轻哼了声:“顺利的话,我用着和你来泡球馆?”   谢嘉礼听见这话,人随即就要急眼,但转念又乐了起来:“嘿,真想见一见那姑娘。我就好奇竟然能让你出师未捷……”   从来没有听说路景澄追哪个姑娘,没有想到还能等到他追姑娘的一天。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   路景澄冷冷地给了好友一个凛冽的眼风。   “我们几个不都分享经验给你了吗?”谢嘉礼边说边给路景澄递了瓶水。   路景澄接过水瓶后拧开,没有喝水微凝眉说:“汇报行程,不回我。”ĴŚG   他们几个和他说,给女孩汇报行程,这一点很加分。   但是舒微根本不吃这一套。   说着又将刚拧开的瓶盖拧了回去。   谢嘉礼深深地看了身旁穿着黑红客场球衣的路景澄,语气试探地笑问:“真喜欢啊?”   路景澄翻了个白眼,吐出两个字:“废话。”   谢嘉礼转念想到高鄢说的话偏额问:“我听高鄢说你追的这个姑娘也是南安人,难道她就是……”   路景澄面色一怔,幽幽说道:“不是她。”   谢嘉礼啧啧说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心里就只有你家那些画上的那个女孩了。”   路景澄闻言掀起眼皮目视前方,似是无奈唏嘘道:“我高二去南安一中读书以后,没有再见过她……”   谢嘉礼也知道路景澄一向不喜欢多提这件事,于是话锋一转继续回到追人的话题上面:“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追人?”   路景澄收回思绪,缓缓说道:“明天去她们学院上课。”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薄雪   教当代文学史的老师, 是一位颇有声望快要退休的老教授,在学术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学者。   前两节课讲完了八十年代诗歌部分,这周的课程教授说落实到具体的诗歌品读上面, 算是互相交流感悟的诗评会。   上课的教室很大,坐在后排很容易神思遨游, 大家都抢着坐最前面的位置, 舒微和欣菲早早跑来上课。   孙欣菲没精打采地垂首叹息说:“我本来一直准备的诗歌, 但我在看了许多人的赏析以后,我发现我看得好浅薄啊,我决定二次补充讨论的时候,进行一下简短发言,参与一下就好了……”   舒微想了想自己准备的诗歌,感觉她看得也很浅,但是她实在喜欢那首诗, 所以选定以后就没有再改变初衷。ͿŚԍ   不过应该也没有关系,程老师和蔼可亲, 从来没有见过他凶过谁。   到了教室以后, 大家就开始收拾准备上课了。程教授还端着保温茶杯和前排的大家聊了两句天。既可以师生日常的简单交流, 也能够等后赶来上课的同学们到教室。   聊天的内容都是大家的日常, 这两天的天气, 这一周读过什么书,观荷园餐厅这两天研究的新菜口味一般……   上课的教室分前后门, 上课的大家前前后后地开关门进来, 一如既往的和谐平常上课气氛。   “这节课互相交流一下八十年代的诗歌部分,……在之前的课上, 我们也说过了, 同一首诗不同的读者读到, 理解和感受是不尽相同的,那么诗歌也就是不同的。甚至同一位读者不同的人生阶段的感受也是不同的,这也是诗歌的魅力之一……”   教授站在讲台引导了一下课堂内容,然后就是大家分享发言。   几位同学主动分享自己的诗选和读后感悟,二次讨论的时候,又有很多人进行发言参与。   舒微选择的张枣的《镜中》,轮到她发言,从座位上站起身读诗。   后排座位的同学,留意到今天最后面一排的生面孔。男生骨相优越,身形挺拔疏朗,因此不免频频多看了两眼。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诗人还是怯懦退缩了,他没有选择大胆追求,只是爬上了一株松木,站在上边远远地看着‘她’远离……”   教室最后一排,一个穿黑色工装夹克清瘦挺拔的俊美男生,正在跟着女孩的分享发言,一句句将所听到的诗歌,笔端起兴飞快地记在自己纯蓝色封面教材的扉页上面。   “……‘悔’是内心很沉重的感情,但是梅花飘落是轻轻的,慢慢的姿态,随之那份沉重好像也被突然消解了,同时又生出一种岁月悠悠终归尘埃落定的缥缈感。不过诗人最后又说‘梅花落满了南山’,可见他的悔意太多,回想的次数也是很多了,这与诗歌结尾与开头相呼照对应……”   教授微笑问道:“所以,你怎么理解‘一生中后悔的事情’?‘镜中’呢?”   舒微沉思片刻,条理清晰地回答问题:“‘第一次读的时候以为指遇见喜欢的人,心动但不敢追求,只敢遥遥观望,最终失去靠近的机会,只能幻想她回来自己的身边。等到后来再读,又感觉‘她’作为一个意象存在,并非只是人,也可能是心爱之物,难以忘怀的事情,或是对曾经生活的追逝,对某种新的生活方式寻觅无果的反思。关于‘镜中’我的理解有两种……。”   一双饶有兴致的狭长眼眸落在面前的书本的笔记上,果然隔行如隔山,他没有这样的思路,整个人被舒微的漫漫思绪所领导。   临近下课大家都发言结束,教授环视了课堂一周,目光定在中间最后一排的黑色外套的清瘦英气的男生身上,身形实在陌生不熟悉,想来应该是来旁听的其他学院学生。   教授并不认为这位男生,单纯只是为诗歌而来。   “这一排最后那位穿黑色外套的男生……”教授扶了扶自己的厚厚的眼睛说笑着问道,“你是文新班的同学吗?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课堂上的众人循声转身向后面察看,舒微也在其中,却在回身后痴痴愣住,她不由怀疑是自己眼花。   孙欣菲也看见了最后一排坐着的人,她小声惊呼道:“微微,是路景澄……”   舒微又看了一眼路景澄,心跳像小鹿乱撞,她匆忙回过身坐好,低头看自己面前摊开的书本。   心里却是又惊又乱,路景澄来她们学院上课的教室,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路景澄被程教授点名后,从座位上起身站直,识体礼貌地与老师问好:“老师您好。”   距离下课还有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全班的同学也全部都讨论交流完毕,程教授索性很有兴趣地和路景澄聊了起来。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程教授起了兴趣问道。ĴŜG   路景澄回答:“物院工程力学专业。”   “你不会只是来旁听我的课吧?”程教授笑意和蔼,但话锋直指中心说道。   路景澄闻言稍愣了下,随即明白教授的话中含义,抬眸望向正前方某位已经转过身,装作低头看书的某位姑娘,唇角上扬了些许弧度。   他薄唇挑了挑,坦诚直率地说道:“老师,我喜欢的女孩是你们班的。”   说完这句话,炽热的视线再次落到前面的那抹温柔清纯的身影。   路景澄这话似平地起一声雷,专业课教室的大家惊讶地看向彼此。   座中已经有同学认出路景澄,学校论坛连续两年投票选最帅校草,他连续两年高票当选。   正当时下课铃声准时准点响起,程教授站在讲台上含笑环视了教室一圈。   舒微忍不住轻阖上眼睛,耳颈都在发热,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但是直觉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烈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自己。ĴŚĜ   “谁啊?”   “咱们班的女生诶。”JSǦ   “他好帅,衣品也很不错……”   “怎么没人来听课追我?”   ……   程教授站在讲台上面,别有深意地笑眯眯地问:“我们今天品评的这些诗歌,有没有你很喜欢的诗歌?”   路景澄声音很低地笑了声,清沉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当然是她说的那首。”   舒微热到想要脱掉外穿的棉服,心里又是害羞又是甜蜜,依然不敢抬头看向路景澄的方向,但是听觉却因为他的话更加灵敏。   路景澄说话慢条斯理的,他讲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闯到了舒微的心里面。   在座的大家“哇——”的哗然一片,教室里的场面一片火热。   路景澄向来是不在意旁人如何议论自己的轻狂清傲性格,但是因为在意舒微,还是收敛了妄为肆意的气焰。   “不过,老师,我就不说名字了,因为……她人容易害羞。”   舒微心猿意马地一片片地翻着面前的书本,想要缓解自己悸动的内心情绪。   下课以后,同学和老师们一一离开教室,孙欣菲忍住笑意凑过来悄声说道:“微微,路景澄说的是谁呀?”   舒微抿唇佯嗔,望向孙欣菲:“是不是你告诉他,我们上课的教室?”   孙欣菲摆手说道:“微微,这次真不是我。”   “是我去学校论坛问的。”ɈŚĠ   路景澄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渐的传来。   “微微,我先回宿舍啦。”孙欣菲背起收拾好的书包拔腿就跑。   舒微:“欣菲……”   等等我。   舒微收拾好自己的文具和书本,拽起单肩包转身也要离开,但被路景澄堵在桌道里面。   路景澄俯身压近,哂笑了声,以气声痞坏又霸道地说道: “不让走。”   这人无赖难缠,舒微羞愤地轻推了他一下,却被他就势扣握住了纤细的手腕。   “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赖在你们学院这儿。”路景澄漆黑的眼眸中藏着笑意,厚着脸皮正色说道,“说中文系有个姓舒的女生推了我……”   舒微被这人气到哭笑不得,她抬眸看向路景澄打趣他:“你这么弱不禁风?”ɈŜĢ   路景澄作势还假意咳了两声,抬了抬眉,语气有得意的意味:“那可不。”   舒微来嘉北上学一年半了,知道这句话是北方方言,意思相当于“诶,事情就是这样的”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交代?”舒微问道。   路景澄盯着她说:“我向你汇报行程,你不理我。”   舒微竟然从路景澄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她想,她的感觉一定是错误的。   舒微半垂下眼睫,轻声讲道:“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用和我汇报你的行程。”   路景澄低哑但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倾诉:“但我在追你,微微。”   舒微别过羞红的脸,轻柔地抗拒道:“……你不要叫我‘微微’。”   路景澄嗤地笑了一声,语气坚决:“就叫。”   舒微娇嗔地睁大眼睛,看向路景澄:“你……”   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上完刚刚这节专业课,舒微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来上课之前就打算上完课去图书馆。   路景澄要赶回实验室,他说正好顺路一起。   舒微不理解,物院实验室在崇文楼的西北方位,图书馆在西南方位,两者到底顺路在哪里。   当走到崇文楼一楼大厅的时候,抬头看见从教学楼外进来大厅赶着上课的汪渚。   汪渚看见舒微和路景澄并肩朝外走,微怔了下后,主动和舒微笑着打招呼:“微微学姐。”   舒微也笑着和汪渚招手。   路景澄神情冷冷地瞥了一眼汪渚,对舒微这位笑容过于灿烂的学弟印象不是很好。   去年十二月有一天,他经过崇文楼的时候,碰巧遇见舒微和这位汪学弟从教学楼东门拐了出来。   两个人相谈甚欢,这位学弟的头全程都是朝右侧扭着的,就没有面向正前方的时候。   汪渚赶着上课,很快就跑了过去,舒微和路景澄出了崇文楼,一起走下台阶。   只听见身边人轻哼了声,带着明显的不满情绪,冷笑道:“偏心。”   舒微一时之间不明白,疑惑地“嗯?”了一声。   路景澄酸溜溜地又说:“不让我喊,却让他喊。”   作者有话说:   注:诗歌部分:张枣《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之后会删:微微的解读只是当下她的解读,事物是发展的,不同的人生阶段解读是不同的。在这里选择这一种解读的呈现,是与前面她选择表白对应,因为她读到这首诗以后,不想一直在“镜中”,不想在余下的人生一提起“路景澄”这个名字就后悔、遗憾,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第46章 薄雪   大二课程虽然没有大一那么满, 舒微并非每天都能见到路景澄。在校内他要上课,忙实验,而且他在嘉北还有住处, 周六周天经常不住在校内。   自从在学校东南门那晚,他表白心意以后, 两个人之间恢复了联络。但是对于路景澄的事情, 舒微大多是一问三不知。   比如, 路景澄感冒生病这件事情。   舒微和欣菲下课以后,等葛梦雅一起去禾园吃牛肉小火锅。吃完牛肉小火锅,葛梦雅去窗口买了饭,装在保温盒中,说是要给这两天一直在忙实验的袁石送去,他还没有吃晚饭。   她们陪葛梦雅在物院实验室外面等袁石,过了不到五分钟, 袁石跑出来拿饭。   路景澄是那种不会刻意宣扬,也不会过分隐瞒什么事情的人。关于他追舒微的事情, 在朋友们之前已经人人皆知。ͿŚɢ   袁石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三月底的一天, 在尚理楼刚上完理论力学专题研讨, 路景澄和袁石结伴走出阶梯教室门口, 正要拿出手机约舒微一起吃饭, 才走了两步就在走廊上被一个大一女生拦住。   女生眼睛很好看,身材高挑纤细, 笑意盈盈地拦住单手插兜步态悠哉的路景澄, 主动搭讪道:“学长,我是咱们学院光信专业的, 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呀?”   被突然在教室门口旁被截住, 路景澄脚下的步伐一顿。   袁石在旁边见状, 比了个溜走的手势说道:“景澄,那我先走一步,我女……”   路景澄侧眸喊住袁石:“马上。我也要去观荷园……”   说完这句话,他转眸对拦住她的学妹说道:“抱歉,不能。”   “为什么?”   学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她来之前已经打听了好几天,学长单身而且好久都没有女友了。   路景澄提步要走,见这位学妹追着不放,语气玩世不恭但又深情迷人:“我着急去等我追的姑娘一起吃晚饭……”   怔在原地不止是截人的学妹,还有结伴一起的袁石。   袁石边下楼梯边感慨:“景澄,你现在婉拒搭讪的理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路景澄听后口吻异常认真地回道:“我说的不是搪塞人的借口。”   “你说的是真的?”袁石目瞪口呆。   下了楼梯,路景澄看到舒微回复的消息,她已经下课了。   路景澄极轻地笑了笑,语气依然散漫,但是脚上的步伐却快了不少,说道:“舒微下课了,你要是想帮我早点追到人,就快走两步。”   袁石反应了好几秒,终于想通透了。   原来路景澄追的姑娘是舒微。   纵使直男迟钝如他,在上学期也早就看出他们两人之间苗头不对劲。   果不其然。   袁石出来找葛梦雅,葛梦雅笑着调侃说:“袁石,路景澄不在吗,微微来他不出来?”   舒微将要说“别叫他”,听见袁石说:“景澄病了今天不在实验室……”   舒微眉心微凝,她丝毫不知道路景澄生病的事情。   只有今天早上他发的一条问候的消息。   舒微给路景澄发了条微信,问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ĴŜĞ   路景澄是在将近两个小时以后才回了消息。   Lu:下午从医院回来就睡着了。   路景澄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舒微耳朵里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倦怠和病慵。   “怎么知道的?”   手机贴着耳边,舒微柔声说:“今晚梦雅去实验室给袁石送饭,听他说的。”   路景澄低低地笑了下:“生病也挺好的。”   舒微不解他为何这样说。   “还能有这待遇……”   指她主动联系关心他。   舒微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听见路景澄又沉声含笑道:“换季感冒没在意,今天有点烧,去医院挂了水。”   舒微应声叮嘱:“饮食要清淡一点。”   路景澄好像在床上轻微翻了个身,声音懒懒的“嗯”了声,“点了砂锅粥外卖。”   舒微答应说“哦”,“那我……先挂了,你好好养病。”   路景澄在那边一听不愿意了,他轻笑说:“这才说了几句?”   “你还想说什么?”舒微温吞问道。   路景澄窝在床上,听着女孩柔和温淡的声音,感觉被病热折磨的躁闷都慢慢被驱散,他笑说:“我想说的多了。”   舒微的左眼皮跳了一下,预感很微妙。   路景澄开始得寸进尺:“还要说你不喜欢我吗?”   舒微一顿,反应过来路景澄是说,他拦住自己那晚,她说不喜欢他了。   “我只是……出于普通朋友的关心,换成其他人,我也会主动问一下的。”舒微吞吞吐吐地辩解。   她才不要被他一眼就看透。   路景澄这些日子每次和她说话都直中要害,舒微大多时候只能选择“装傻”。   路景澄皱眉:“其他人,比如?”   舒微快速想到一个人:“比如……沈游。”   说完在心里默默给沈游道歉,不是故意说他感冒发热的。   路景澄在那边听见以后,声音不悦闷闷地“哼”了声。   舒微还是忍不住出声说道:“很早就想和你说了,天冷不要穿得那么少。虽然到了春天,但最近温差很大,你还是要穿得厚一点。”   关于天冷要多穿衣的这件事,舒微早在去年深秋就想和路景澄说了,但是碍于彼此只是普通朋友的身份,感觉贸然说这个有一点“越界”。   现如今,路景澄换季感冒就趁这个时机说了。   不想,路景澄闻言后微愣了几秒后,在那边浅声似与她耳语:“微微,你的这一番话,胜过所有的灵丹妙药。”   路景澄的这句耳语顺着电流冲向舒微的耳中,也像是抵达她的四肢百骸。   一直到挂断了电话后,舒微的意识都没有马上回笼。   第二天在综合教学楼上英语课,课程中间有十分钟的下课时间。   舒微收到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要不要出来一下?   是徵:?   Lu:我来学校了。   Lu:在你上课的教室的门外。   舒微忙抓起手机,向着教室门外跑去。刚出了门,便看见教室门口外面的走廊边,路景澄慵懒闲散地倚着栏杆。   如果说他的眼睛是深蓝海洋,那她就是漂泊于其中的一叶扁舟。   小船在深蓝的海洋中,她喜欢自己在他的眼睛里。   路景澄的脸色仍旧可见病中的虚白,在教学楼外阴沉灰蒙蒙的天色下,还能看见一点淡淡的憔悴感。   舒微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路景澄,不过他今天的衣着看着温暖了一些。   见舒微在教室门口停住脚步,以为是走廊有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没有看清自己站的位置,路景澄单手抬起朝她招手示意。   舒微还没有走到路景澄面前,被他在间隔两步远的地方拦住。他还在感冒,太近了害怕传染给她。   “你是不是还没有好?”   舒微不在乎这个,迈开两步走到路景澄的面前。   路景澄半垂着眼皮,神情倦懒,不见平时那股精神气,嗓音也是低哑着的:“差不多好了,不过等会要再去医院挂两瓶水。”   舒微听见路景澄的声音还没有恢复,难掩关切情绪说道:“怎么不直接去挂水,是你们学院有事吗?”   路景澄双手插兜摇了摇头,他单手虚握着拳头,轻抵在唇边忍住轻咳两声:“学院能有什么事?”   漆黑的眉睫看向舒微不动,见舒微被看得紧了,别过脸躲开自己的目光,路景澄胸腔中迸出沉沉的笑声。   “我来学校是看看你。”路景澄说话的口气轻佻又暧昧,手里还在掂玩着银色打火机。“怕你……太想我。”   说者从容自如,但是听者却是目怔心骇。   舒微面红耳热,这种挑逗的情话,对于路景澄来说,好像是信手拈来。   她脚尖往旁移动,羞窘磕绊地说道:“我……没想你,你赶紧去医院挂水,然后回家养病吧。”   路景澄叫住舒微,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离开。   “但我来学校就是为了看你。”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他心里就想见她了。   舒微神情尽可能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哦。”   路景澄挑了挑眉,不可思议地笑说:“对我这么冷漠吗?”   舒微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银色打火机,纯手工雕刻的纹路狂妄肆扬,她看向路景澄问道:“你不会生病还抽烟吧?”   别人应该不会做这样任性且不爱惜自己的事情,但是舒微对路景澄深表怀疑。   路景澄也没故意隐瞒舒微:“昨天抽了一根……”   舒微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正色敛声说道:“你多大了?难道不知道感冒不可以抽烟,是会加重病情的吗?”   路景澄被这么她如此“批评”一通,明显也是没有想到,不禁微怔地看着她。   舒微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   “微微,我……二十岁了。”路景澄撩起半垂的薄眼皮,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但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生病不能抽烟的人。”   舒微初听见路景澄说这句话,又以为是逗她的话。可是抬头看见他郑重其事的神色,随即就信了。   读高中的时候,听说过路景澄的妈妈去世了。之前一起吃饭,不是有意但听见过他和他父亲的通话,关系不是很好。   舒微从小到大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和阶段,父母都陪伴在身边,支持她鼓励她,她无法想象没有双亲在身边的日子。   她的心里突然莫名一疼,特别想要抱抱路景澄。   路景澄抬了抬眉突,话锋一转,蛮不讲理地放缓语速:“所以……微微,我以后都要赖上你了。”   舒微听了以后,突然也没那么想抱抱他了。   哼。   路景澄他就是个坏坏的来回拿捏吃准她的大无赖。   作者有话说:   快啦快啦,澄哥还要干一件“大事”。   推推下本书《爱丽丝致卡夫卡》,喜欢的话,大家点点收藏哦(#^.^#) 第47章 薄雪   下午课上内容讲到干宝的《搜神记》, 舒微被迫与孙欣菲陷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谈论中。   谈论的问题是由孙欣菲提及的,其角度之刁钻和精妙,充分体现了两个人课间的无聊。   孙欣菲喜欢志怪类书籍, 中途课间在新买的书籍扉页画简笔画,她对书中“鲛人”很感兴趣。   书中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 水居如鱼, 其眼泣则能出珠。”   孙欣菲一边勾画, 一边微眯着眼睛揣摩说:“我觉得男鲛人的发色不是黑色的,白色更好看。你说呢,微微?”   舒微侧额看向孙欣菲画的鲛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更喜欢浅浅的海蓝色。”   “海蓝色不好看吧,他的尾鳍就是海蓝色诶。”孙欣菲不能理解舒微的想法。   舒微抿唇坚持自己的想法:“谁说鲛人的尾鳍就一定是海蓝色呢,也可能是银白色的。他在夜色中从海中起跃出海面,像一尾弯月, 好美啊……”   想象又不用花钱,自己怎么喜欢就怎么来, 全部都说到私人的审美点。   其实是她偏爱海蓝色, 如果有一天她要染发的话, 一定染一头浅浅的海蓝色的头发。这样风一吹, 吹起的头发就仿佛是被风拂起的海浪。   孙欣菲有一点被舒微说动, 她拧眉细细凝思:“也是哦,银白色亮亮的尾鳍在黑夜里面会很好看。”   舒微畅想说:“你想想他本来就白如玉, 一哭还能落纯白剔透的珍珠, 配上海蓝色的发色……”   一点点恶劣的小心思,说这句话的时候, 脑海中飘过的是路景澄的脸。   孙欣菲一拍桌子说道:“梦中情鲛。”   下课晚上大家约在禾园吃牛肉火锅, 路景澄他们宿舍几个人也在, 人多一共点了两锅。   葛梦雅吃饱后,看见孙欣菲放在一旁的《搜神记》,问道:“这是不是一本志怪小说啊?”   舒微点头说“是”,继续低头专心吃饭。   葛梦雅翻到书籍的扉页,惊讶地问道:“诶,这扉页上怎么画了一条美人鱼?”   舒微到锅里又加了一个牛肉丸,她真的好喜欢吃潮汕牛肉火锅。   路景澄刚巧也要夹菜,见舒微夹菜就都让给了她。   舒微不好意思地抿唇,朝正对面的路景澄笑了下。   “为什么美人鱼的头发要用蓝色中性笔画,黑色笔没油了?” 葛梦雅不理解地又说道。   孙欣菲轻“哈”了声,说道:“我和微微两人课间讨论一下,采用了她的想法,一致认为鲛人的头发是海蓝色。”   “海蓝色?”   “对啊……”   孙欣菲就把舒微的那一套说辞说出来。   路景澄饶有兴致地看着舒微。   这不就是小花痴?   舒微低声作无用解释:“我只是…单纯……喜欢海蓝色而已,不是…犯花痴。”   有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真的吗?”路景澄声调上扬笑问。   舒微装傻地点点头,说道:“对啊,如果我有一天染发的话,我就染海蓝色,多漂亮啊还显白。”   路景澄不赞同:“你已经很白了。”   舒微噘嘴:“我想更白一点。”   沈游在一旁默默搁下筷子:“两位,我冒昧打扰问一下,你们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路景澄轻轻地叹了口气,舒微实事求是地摇头。   沈游气愤地再次拿起筷子:“那等以后在一起了,我这个单身狗还有没有生存的‘活路’了?”   舒微害羞地低头吃饭,过了十秒以后,手机收到路景澄的新消息。   Lu:所以说,微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   —   学校今年定在四月最后三天开春季运动会,开完直接是五一假期。   第一天晚上上完选修课回到宿舍以后,舒微突然累中生智:“咦,我是不是可以趁此时机,五一回家啊?”   孙欣菲正在边嗑瓜子边追古偶剧,闻言抬头看向突然醒悟的舒微:“微微,我上周不就问你了吗?你说你不回家。”   舒微急忙开始看车票,同时说道:“我怎么给忘了,咱们学校的运动会开三天。我如果明天回家,可以接连休五天!”   太好了,还有余票,舒微赶紧付款买车票。   她最近这几天很想念妈妈做的菜,也想回去看每年五月初镜园的“梦寻春回传统戏剧活动”。   “微微,那你为什么不像沈艺姿那样,前两天就回啊。”孙欣菲诧异地问道。   舒微蹙眉困惑地问道:“沈艺姿前两天就回了?”   孙欣菲说道:“对呀,跳过今晚的选修课这棵“独苗苗”,可以连休一个小长假。”   如果不是书法社在学校运动会期间有活动,她也会趁此机会回家休假。   舒微恍然大悟感叹:“我说呢,今晚上选修课总觉得好像少了不少人,我还以为是白天开运动会大家太累了。”   车次是29日上午前往南安的班次。傍晚四点多的时候,舒微已经在家旁边的菜市场买蔬菜和鲜肉、河鲜,等着舒妈下班回家。   舒妈今天没有晚自习,两个人在厨房一起择菜煮饭。   “爸爸这几天都要九点左右才回来吗?”舒微边洗菜边问道。   舒妈点点头,说道:“但今天不是他值班,说是能在七点左右就能回来。”   舒微笑说:“太好了。”   舒妈也抿嘴笑说:“我也觉得太好了,白鱼留给他来做,我可不想清理鱼。”   家里一直有个传统,鸡鸭鹅这些在菜市场都能直接买清理干净的,鱼蟹蛭等这些都由舒爸来处理。   舒微读初中时,问过爸爸妈妈的相爱故事。   舒爸半开玩笑地讲述两个人相爱的故事:“温老师虽然做化学实验‘叱咤风云’,但其实胆子很小的。当年我为了能追求到她,每晚在她下班以后尽职尽责地做一位‘护花使者’,风雨无阻最后终于成功‘转正’……”   舒妈佯装惋惜,笑道:“可惜了,就因为胆子小。”   因为女儿从嘉北放假回家,今晚又都在家吃饭。等到舒爸下班回来,又得意洋洋地露了两手,连着炒了三个菜。   “别炒了,剩下的拿手菜等明天晚上再做吧。”舒妈站在饭厅对着厨房闷头炒菜的舒爸说。   舒爸擎着炒锅扭头喊道:“明天晚上,咱们一家出去吃。”   今年五一舒微回家过假期,舒爸也不用轮值,舒妈也休假,难得的凑巧,所以决定全家明晚出去下馆子。   一家人吃完晚饭,舒微帮忙一起收拾餐桌。舒妈还有工作要做,舒微和舒爸边聊天边洗好了碗。   等到回到房间,拿过书桌上的手机,看见路景澄很久以前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起先是问她明晚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然后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ĴŠĠ   然后没再发消息了。   舒微想了想,给路景澄回了消息。她是借着学校开运动会,临时决定提前回家过五一假期。走得也很急,没有特意告诉路景澄,另外也没有必要主动告诉他。   是徵:我回家了。   是徵:刚刚在吃饭,手机一直放在房间没有听见。   舒微的消息发过去没多久,路景澄发了消息过来。ĴSĞ   Lu:知道,正好遇见你舍友听说了。   是徵:嗯。   是徵:你在实验室忙吗?   Lu:我和朋友在冰点。   舒微忙回说:那不打扰你了,玩得开心。   “冰点”酒吧   路景澄看完舒微回复的消息后,将手机直接随意地扔在玻璃酒台。   女孩知道他在冰点,一点都不吃醋,反而让他玩得开心。   谢嘉礼的女朋友知道他在冰点,快要到“耳提面命”的架势。   他怎么能不郁闷?   梁西祈见状愣言:“景澄,不行就放弃吧。何处无芳草,什么类型条件的,你找不到?”   谢嘉礼看见路景澄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异常注目的白黄发色,立即出言打断梁西祈的话:“你懂什么?你这个不知什么是真爱的渣男。”   梁西祈无奈翻了个白眼,朝谢嘉礼冷哼道:“你不是?”   谢嘉礼丝毫不辩解,承认道:“我也是,但景澄现在不是了。因为人家姑娘说喜欢蓝发,他昨天就去漂了两次头发,等着明天染成了蓝色追人去。”   梁西祈朝路景澄比了大拇指,说道:“路老板,牛逼。”   “明天染完头发,怎么安排?”谢嘉礼难忍好奇地八卦问道,“能不能把姑娘带出来,让我们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绝色让你浪子回头,念念不忘……”   路景澄敛声沉默了片刻,淡然开口:“明天染完头发回南安。”   谢嘉礼正端着酒杯要一口饮尽,听见路景澄陡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酒水呛到喉咙里面,咳地脸脖都红了。   谢嘉礼不确定地询问:“回哪儿?”   梁西祈转头见路景澄重新拾起刚刚被自己摔到桌子上的手机,看似要订车票,于是帮忙回答:“南安。”   高鄢在一旁,想起前几天的邀约,出声叫道:“景澄。”   路景澄稍凝眉抬头,看向高鄢。   “…前几天我们不是说好了,明天要去给苏茉庆祝钢琴比赛拿奖的事吗?”高鄢看着路景澄语速稍缓地提醒路景澄。“要是突然不去了,她可能会伤心,听说她叫了不少的同学到她家办派对……”   路景澄刚想说“也不差他一个人”,但是想想确实他答应在前,而且苏璇阿姨是他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他也一直当白苏茉当表妹,还是微点了头说“知道了。”   路景澄将刚才已经订好的高铁票,改签到后一天。   晚一天也罢,反正假期结束回校,会是两个人一起。   作者有话说:   注: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干宝《搜神记》 第48章 薄雪   五一假期第一天, 舒爸开车载着母女两人去雪梅山爬山。傍晚回到家以后,听说小区旁边的人民公园有五一晚会。吃过了晚饭,舒爸和舒妈结伴出门看文艺晚会。   舒微洗完澡吹干头发, 悠闲地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新鲜摘的西山樱桃。   快要过八点半,才听见家门口玄关传来开门声, 爸妈两人看完晚会回来。   舒微起身走过来问:“爸妈, 你们看完晚会啦?晚会好看吗?”   舒爸在鞋柜找拖鞋:“没有看完, 听完邓丽君的歌,我和你妈就决定回家了。”   “我听完《梦醒时分》,其实就想回来了。”舒妈在一旁补充道。   “我觉得陈淑桦的歌,歌舞团的那位歌手唱得挺好听的。”舒爸偏头和舒妈说道。   舒妈赞同地应道:“歌唱得都挺好听的,就是相声和小品没有字幕又隔着远,不知道最前面的观众为什么笑,该在哪里笑, 搞得我像个傻子咯……”   “诗朗诵是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吗?”舒爸又问舒妈的意见,“是不是普通话没有我标准?”   ……   舒微见父母聊得兴起, 转身进厨房洗樱桃, 拿出来给他们边吃边聊。   从厨房端着樱桃出来, 听见爸妈已经在新话题。   舒爸在慨叹:“现在的年轻人, 什么新奇的发色都能染出来。前两天我值晚班, 站在路口看见一个小伙子染了一头荧光绿的头发,我当时还以为是我眼花, 路口指示灯重影了……”   舒微扑哧笑了出来, 将洗好的樱桃放在茶几上。   舒妈接话说道:“但我看那个男孩子的发色还挺好看的,比硫酸铜溶液的颜色稍微还要深一点。”   舒微神思一顿, 比硫酸铜溶液还要深一点那不就是海蓝色吗?想起了和孙欣菲在课间讨论的鲛人发色。   现实生活中她还没有遇见过染蓝发的人, 心里不禁起了悔意, 没有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人民公园看文艺晚会。   “海蓝色的发色吗?”舒微参与讨论。   舒妈回想后说道:“好像是,天黑没怎么看清。”   舒爸泛起疑问:“会不会是一中的学生?放假在家染了个头发。”   舒妈说道:“如果真的是,等到四号开学,很可能会直接被他班主任,带到校门外的理发店剃掉。”   舒微啧舌说道:“好可怕。”   不过,一中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真的会做到。   三个人正在客厅说着话,隐约听见舒微的卧室里面传来电话铃声。   舒爸最先听见,问舒微:“微微,是不是你的电话响了?”   说话声戛然而止,确实听见模模糊糊听见她的房间内传出来电话响声。   舒微忙向着自己的卧室小跑过去,身后父母重新谈论起一中的校规。   在床上的被子躺着的手机,界面显示的是路景澄的名字,她这学期刚存的路景澄的号码。   舒微接过电话,问候:“喂。”   “舒微,是不是联系你最方便的方式是写信?”   路景澄负气无奈的笑声,清清浅浅地传入她的耳朵。   “不好意思,我……在客厅聊天没听到。”舒微语气抱歉地回答。   路景澄轻轻地叹息了下,语气微顿片刻,含着淡淡笑意又说:“能借我半个小时吗?”   舒微闻言不由稍稍皱眉,关切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迈步走到卧室房门口将房门阖上。   电话那端的人闻言,言语微停顿了下,放轻放缓了声音问道。   “…你会帮我吗?”   舒微一听路景澄较往日明显不同的语气,心中升腾起着急的情绪,马上说道:“路景澄……”   “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见一见我?”路景澄感觉女孩好像真的以为他遇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即恢复正经语气。   哪知道,这句话更是吓住了舒微。   “什么?”舒微惊诧的声音高了两个音量,“你说你在哪里……”   “在你家楼下。”路景澄语气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舒微匆促地从床边跑到卧室的南窗边,拉开暖白的窗纱,头轻抵在窗玻璃,眼睛向外面楼下探望。   即使是在黑夜,白玉兰涂抹侵染了大半幅夜色,但是她一眼就看见了楼下玉兰树旁的路景澄。   舒微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是树旁的那个蓝发?”   路景澄轻声闷笑应“是”,然后抬起头,眼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舒微房间的窗口的那束光亮。   南安一中西侧这边楼房普遍不高。舒微看见楼下长身挺立的路景澄,朝着她窗口的方向挥了挥手臂。   黑灰扎染的薄款毛衣,白色工装口袋裤,搭配黑白色系缓震球鞋,慵懒又酷潮,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   发色是海蓝色,像海风吹拂之下,翻浮微涌的海浪,又像是从遥远的海上来到她身边的精灵。   好看的很不像话。   舒微眼睛看得呆住:“你……怎么染蓝发了?”   路景澄看着站在窗边凝望着自己的女孩,在夜色中清润低沉地低笑说:“染发的原因,我想当面和你说。”   舒微在衬衣外面穿了一件奶黄色的薄款卫衣,下楼去见路景澄。   经过客厅的时候,舒爸在看新闻,舒妈在卫生间洗漱。   舒微稍微想了个去小区超市买东西的借口,着急地出了门。   跑下楼梯的时候,心内想着的事情很多很多。路景澄染蓝发的原因,她大概能够猜到。他今晚来她家楼下来找她,绝不仅是看看他发色这么简单。还有一会到了楼下,开口应该和他讲什么话……   可是等到真的到了楼下,看见树旁的路景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海蓝色的头发在夜晚灯光下,颜色太过梦幻夺目,又是舒微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的画面。所以最后走到路景澄面前的两步,是无意识地靠近,早已经不记得下楼梯的时候想的话语。   路景澄率先讲话:“不认识我了?”   说着将手里拿着的黑色棒球帽戴在头顶,故意逗呆呆看自己的舒微。等她可爱地眨了眼睛以后,又将棒球帽取下,一头蓝发再次出现。   安静沉默了片刻以后,舒微仰眸看着路景澄的头发,夸了一句:“好看。”   路景澄等半天等到女孩说了这么简明扼要的一句话,薄唇上扬了几分弧度,抬手将自己的棒球帽戴在舒微的发顶。   在楼下总有一种可能会被父母看见的感觉,舒微和路景澄出了小区,过了马路,并肩走向西面的公园。   沿着街边朝前走,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地迎在他们的前面。舒微低眸望着地上亲密靠近的影子,心里面再也不是寒假时的酸涩刺痛,唇角微微上挑。   路景澄,你是真心喜欢的我吗?   即使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你了,可我依然还是好喜欢你啊。   我希望我的影子,永远可以和你挨得这么近。   舒微想起路景澄未拨通的那两个电话,轻声解释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客厅聊天没有听见。”   说话时恰逢走到了公园东面就近的一处入口,依稀能够听见最西面忽大忽小的歌舞声。   路景澄停下脚步,似是无助无奈地喟叹道:“微微,我该拿你怎么办?”   舒微想起前天晚上也是让他长久地等待她的消息,不由泛起愧意,开口想要和路景澄道歉。   路景澄转身,漆黑但柔和的眉眼贴近过来,声音清沉但夹着浅浅的笑意:   “在等你回讯的时候,我浮躁烦闷到自己都感觉陌生。”   舒微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她讷讷许久小声开口:“对不起……”   心里面更加愧疚了,一直等别人真的会心烦意乱,她有时候等朋友也会这样。   路景澄见女孩对男女之间的情话如此迟钝,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给她铺垫了,必须要直言不讳才行。   “微微,这根本不需要对不起。”   舒微听闻下意识地望向路景澄。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色的原因,她望向他清亮的眼瞳,就好像跌落在月光粼粼的深海里面。   她微张开口要回答,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话。   路景澄似乎是要弥补愈合舒微那天被割伤的伤口,他垂眸看紧女孩,脸上丝毫不见平时的散漫厌倦神情,磁性的声音温柔入耳:   “今晚由我来说,你做我们之间的决定好吗?”   舒微在路景澄的注视下鬼神差地点头答应。   路景澄却舌尖抵着右脸颊,罕见局促地闷笑道:“第一次和人表白,还是学中文的女生,所以……提前准备了腹稿,但没想到还是紧张了……”   舒微听了路景澄的话,接连处在一连串消息大爆炸的震惊中。   他今晚要和她表白,还是他第一次……   怎么会有人和你表白,还把自己的局促窘迫,率性而为地说出了口。   “年初放寒假,我闲着无聊在家里书房翻翻捡捡,恰好看见一本诗集,大概是我妈当年买的。随手翻了一页,看见一首诗,一瞬间就想起了你。”   “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   他只念了半截诗,但是舒微知道余下的那句: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心上。   舒微觉得这时路景澄的眼眸中像是有腻人的蜂蜜,她沉溺其中无意识地开口问道:“是海子的《给你》。”   她第一次听路景澄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这人一直在言语上很惰怠懒散,轻飘飘的一两句话一带而过,谈话间也是言简意赅。   即使说是要追她的这一个多月来,也是说话内容不见太多。   路景澄含笑说“是”,“我不懂你们的专业知识,也对诗人想表达的寓意模糊看不透。我只知道当我看见这几句诗后,感觉诗中的‘你’是你,‘我’是我。”   是舒微在静静的时光中,走到了路景澄的心上。   眼睛变得酸涩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汹涌流下。   舒微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在蔚山对着远处的山谷的那些呼喊,它们如今传回来了群山回音。她的隐秘心事没有被时光的砂砾湮没,被路景澄看见并拾回到身边。   当初在看书时,曾反复念及自己的秘密,那是一个男孩的名字。   今晚,那个她连夜色都不敢告诉他名字的男孩,他说他也这样隐秘浪漫同频地想过她。   月色好美啊。   这个世界美好的像个童话。   路景澄望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孩,她的眼泪令人怜惜,好似蕴着悠久又绵长的委屈。   他的心泛起深深的痛意,心疼到想要为她拭泪,拥她入怀。   “微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注: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心上。——海子《给你》   小天使们好厉害,竟然看出上章的伏笔(竖大拇指),不急~ 第49章 薄雪   没有立即等到回答, 她还是在哭,眼泪一滴滴落下。   看在他的眼中,也滴滴落进了他的心里, 像是初春的雨滴落入清澈的湖潭,湖面自中央推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路景澄微不可见轻轻叹息, 迈上前一步, 伸出手臂将舒微圈入怀中。   公园的梨花树在夜色中静静地开放, 一盏路灯亮着银银光辉。路灯下面高瘦的男孩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娇柔的女孩揽在胸前,霸道温存地不讲道理。   路景澄轻轻地拥着女孩纤细的肩膀,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娇瘦,背后的蝴蝶骨隔着卫衣咯到他的手臂。   舒微额头伏靠在路景澄的左边胸口,眼泪滴落在他的毛衣上面,沿顺着毛衣的衣料滚落氤氲开。   “微微。”路景澄沉沉地含笑喊她。   舒微哽咽着“嗯”了一声, 额头抵在他的胸前,能感受到路景澄笑时胸腔的颤动, 令她害羞但又迷恋。   “我的毛衣是手工扎染的…”路景澄听着臂弯里的女孩的哽咽声渐渐减弱, 半真半假地又说。“你别给我哭褪色了, 你自己还成了小花脸……”   舒微知道路景澄是故意逗自己的, 但还是从他胸前抬头, 娇羞着要起身离开。JŠĢ   路景澄见状就势伸出双臂把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路灯下的两个身影靠得更近了几分, 交叠着融为一体。   “微微, 你怎么这么好骗?”   路景澄清润温冷的声音落在耳边,像是凉夜中的月光。   刚才单臂拥她入怀, 是不想在她确定心意之前, 做了不礼貌的举动, 妨碍了她的决定。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舒微推了他一下,力气没他大,最后也放弃了。   “给你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可以吗?”路景澄稍偏低下头,在舒微的耳旁附声说道。“如果你答应的话,明早我们在镜园门口见。”   舒微靠在路景澄的左肩,听到他徐徐说道:“你去年这时候不是发朋友圈说,想看镜园的春日活动吗?”   舒微眼眶微热,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路景澄能够将自己的朋友圈记在心里,这件事情多令她欢喜。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掉眼泪了,推了推路景澄,他也略松了手臂的力气。   舒微抬头看向路景澄,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将自己心中的决定告诉他:“可是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路景澄炙热地也望着她,左手依然揽着人,右手抬起来帮她拭去眼尾不经意间滑落地一珠泪。   他久久地看着自己臂弯虚揽着的女孩,良久后亦是下定决心般地幽幽开口:   “其实,这些话我原本打算等你回去以后,发消息和你讲的。但没想到……”   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地选择和我在一起,对我如此相信。   舒微双眸流露出不解的神色,猜不到路景澄想要和她说什么事情。   “那就现在说吧,……我妈…去世四年了,这个南安一中的人应该差不多都知道。”ͿŚĞ   他在高中的家长会,从来都是舅舅苏清棋到学校开的。在逼仄的校园里,谁的父母去世了或是单亲家庭这样的消息不知道为何,往往传播得很快。   “至于我爸……他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出轨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提及自己的父亲,路景澄的眉目骤然冷峻凛冽,俊美深刻的侧脸轮廓像是凝冻上了冰霜,他看着刚刚哭得眼尾发红的女孩,坦露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世。   舒微没有想到路景澄是要和自己坦言这些事情,她的大脑飞快地接受消化着他说的事情。   “所以,舒微……你和我在一起后,可能认识了解我的人,会和你说我是个出轨偷腥的混蛋的儿子,也许……会有人笑话你,因为他们说这种事情是遗传的。凡是在过去认识我的那些人,似乎都在等着看我步路文洲后尘的笑话……”   说到此处路景澄无所谓地从鼻腔中哼笑了声,揽着人的手臂也慢慢地放开了,但他幽邃的黑眸却紧迫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舒微,这样的我,你确定要吗?”   舒微呼吸不禁窒住,却是心里只有对他的心疼。ɈŞǤ   她没有想到路景澄会说出这样的话,伪装着强硬的口气,脆弱到自卑的问话……   她有想要问他的话,但是她此时更想要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在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这件事情上,她不想有片刻的迟疑。   舒微口吻异常坚定:“我要我们在一起。”   路景澄静默了一瞬,清冷又幽深的目光也锁着女孩:   “微微,跟了我,我就不许你反悔的。”   这样的语气才是那个在球场上所向披靡、嚣张狂妄的路景澄。   舒微心跳一颤动,是为他心动。   “我不反悔的。”她的口吻坚定不移。   路景澄低下头垂眸看她,微凉的手指拨开舒微额前的碎发,像是要拨开弥漫着的山雾,看清楚深处的林景。   女孩的眼眸灼灼如星子,又比所有的光芒都要明亮,足以驱散茫茫的浓雾。   路景澄收紧手臂,再次将女孩揽入怀中,他声音沉沉,在舒微的耳边呢喃:“我不是我爸……”   舒微双臂抬起环抱在路景澄的腰间,宽松的扎染毛衣和薄T恤下面是他清晰可感的身躯。   可是心里却好像感觉还是不够,又收紧了臂弯用力地抱了抱路景澄。   你爸触犯了道德底线,这与你毫无关系。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是你本身,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儿子。   路景澄察觉舒微无声的拥抱,也稍用力地抱紧了她。   南安一中的主教学楼翻修完成那年,斩获了全国建筑类大奖。天井式开放走廊的设计,建筑设计师当时充分参考了中国古典建筑对于自然光的捕捉匠心。   倚靠着走廊的扶杆,抬首仰望天空像是四方的一幅画,侧目看向西方又是折叠片状,仿佛观凤一羽。   晚自习的走廊,盛得夜风的眷顾。舒微吹着夜风,抬头问头顶的星空,她喜欢的男孩会不会有一天也突然爱上她。   星星没有说话,朝着她高深莫测地眨了一下眼睛。   —   路景澄昨天已经提前买了戏剧节的门票,而且并不支持退票,因此索性约定第二天一起到镜园看“梦寻春回”戏剧节活动。ɈŜǦ   从离家最近的公交站坐车到镜园,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舒微早晨起床以后,早早下楼买了早餐,吃了早餐收拾准备出门。   在此之前,家里每天早晨下楼买早餐的人,都是早起的舒爸。今天舒爸早床的时候,看见餐桌上摆放的舒家早餐标配,诧异地四处张望。   当看见舒微背着棕色的小双肩包从次卧走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女儿今天早起买了早餐。舒爸这才想起来,舒微昨晚睡前和他们说,今天要去镜园看戏剧月的活动。   舒爸拿了一截油条,跟着女儿走到门口换鞋那里,问道:“微微,真用不用爸爸送你过去?”   舒微再次强调:“爸爸,不需要,我和同学约好了时间,等公交过去正合适。”   昨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在爸妈睡觉之前,和他们说了今天要去镜园看传统戏剧表演。   当然没有挑明说是和他们在公园遇见的蓝发年轻小伙路景澄,只是说是和高中的同学约定好了,正好五一假期她们也从学校回南安休假。   舒爸当场说等他明天早上开车送她去镜园,舒微婉拒了爸爸的好意。   舒爸只能答应说好,又不放心地叮嘱:“微微,如果回来不方便,打电话给我去接你。”   “好的,谢谢爸爸。”舒微答应道,心里涌起对爸爸撒谎的愧疚。   趁着内疚的情绪在心底扩大以前,舒微背着小包包拿了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时间把握正合适,走到小区外面路边的公交站点,等了五分钟左右公交班次到站。   镜园在南安城的西郊,明朝万历年间,南安本地有一位大官告老还乡,见云镜湖旁边山清水秀,便在此兴建私家园林别墅,后几经辗转修缮一直保留在现在,成为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   路景澄昨晚说早晨来接她一起过去,但是舒微知道他家就住在镜园附近,不想他来回多余奔波,说还是她到直达的公交车过来就好。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路景澄晚上在旁边公园说的那些话,心内仍然是雀跃不已,辗转反侧很久很久,也无法平静入眠。   窗外的月亮隔外的亮眼,照着窗纱洒在床上一室清辉,皎洁无边,像是要把人的一颗心都照得晶莹剔透。   今天早上起来,舒微却是丝毫不难受,精神气十分充足。洗漱出门,下楼买早餐,回来吃了一碗小馄饨,加一屉小笼,还吃了一大截油条,是她平时饭量的两倍。   吃完早饭,在自己的房间搭配衣服,这次只是回家度五一小短假,只带了几件方便的牛仔裤和卫衣和薄衬衫。   没有想到路景澄也会回来南安,两个人还在一起了,而且马上就迎来了第一次约会。   舒微在衣柜前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升高三那年夏天买的过膝的藏青色蛋糕裙,内衬是带回家的一件浅蓝近白的雪纺衬衫,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前后照了照,感觉好像还不错。   完全没有纠结化不化妆的问题,因为行李箱空间有限,根本没有带回家。   舒微想了想,她肯定没有路景澄之前的女友们好看,只能安慰说做自己就好。   在家里出发以前,舒微一直在想要不要给路景澄发消息,早安问候或者说她马上要出发了。   可是心里面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昨晚两个人彼此已经在一起,然而脑子总是会胡思乱想。   可能是公交车跑得慢慢悠悠,舒微又坐在车尾附近,随着车程渐渐萌生了困意,坐在车座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路景澄发来消息的提示音叫醒她。   Lu:我现在过去接你。   舒微忙在输入栏敲字:我已经坐上公交车了。   看着路景澄发来的消息,舒微看向车窗外的春日风景,开心地弯唇笑了,比春日阳光还要明媚。   彼此约定好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左右,下了公交车迎面就能看见镜园的宽大牌匾,还有门前西侧的售票处。   另外,还有比她早到的穿着白色oversize短袖配着黑色工装裤的路景澄,他站在售票处小房子旁边苍翠茂密的榉树下面等她。   他的个子高大挺拔,本来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如今染了一头耀眼夺目的蓝发,更是惹人注目,一眼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   其实这个发色真的特别好看,但是今日来镜园游览的大多都是父母辈或是祖父辈的游客。   舒微刚要提步上去,听见身旁的婆婆操着南安方言说道:“哦哟,这个小伙子的发色好闪哦。”   婆婆手里牵着的小孙子,指着路景澄惊奇地喊道:“动画片!他是那个蓝头发的……”   小男孩后来说的话,舒微没有听清楚,但是这个说法还是令人忍俊不禁。而且他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路景澄的身影。   路景澄也看见了舒微,见她脚步放缓,迈步迎了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抬头打了个响指。   “来了也没看见我。”   清朗澄澈的声音唯独对她说。   舒微抿唇笑而不语,心里却轻叹,他从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吸引力。   无论是何时何地,她永远都会最先一眼看见他。只是每次走向他的时候,心中都会生出怯意来,即使是今天也不曾有变。   眼睛余光瞥见售票处,舒微想起门票的事情,不太信任地问路景澄:“你有带票来吗?”JSǤ   路景澄从左边口袋掏出两张通票,舒微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路景澄撩起眼皮,好笑地看着身旁的舒微说道:“走吧。”   舒微点头说“好”,两张票都在路景澄手里,准备跟着他走到镜园门口检票那里。   转身的一瞬,左边手掌被身旁的人自然地握住,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景澄的右手轻轻一挽,两人的掌心交触,然后十指顺势相扣。   舒微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的手温温热热,不同意她的手冰凉,靠近指节的掌心有薄茧,应该是之前成日打球训练留下的。   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温热的掌心温度和薄茧的触感,又时刻提醒她事情的真实性。   他们真的牵了手。   在春光明媚,万物澄澈的当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薄雪   路景澄早晨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不过镜园内有专门的吃早餐的餐馆。   原先是茶点楼,后来索性改成了餐馆。价格不是特别高但也不低,不过口味不错。   不能说人满为患吧, 也是站在几丈以外,能够听见楼内人声鼎沸。   经过餐楼的时候, 路景澄侧额问道:“要不要吃早餐?”   想的是舒微没有吃早餐, 知道她有吃早餐的习惯, 带她吃完早餐再逛园,而这家餐楼茶点和早餐都做的还算不错。   舒微如实说道:“我来之前吃过早餐。你吃过了吗?”   路景澄笑答:“没吃过。”   舒微念及路景澄尚未吃过早餐,柔声问他:“你要不要吃一点?”   想起二楼的晴好景象,应该合她心意,路景澄浅笑:“那进去看看。”   进餐楼的时候,仰头看见乌木金字的匾额上是端方大气,笔力深厚的颜楷, 书写着餐楼名字叫“海晏楼”。   餐楼一楼几乎坐满,零星空着几幅座椅。   “两位也是喝茶吃饭的吧?”餐楼的服务员在进门处招呼。   路景澄的眼眸巡睃一楼, 侧眸开口问服务员:“楼上还有位置吗?”   二楼内座位只有几幅, 怕是不好有空余位置。   不曾想到服务员问了一遍, 说楼上刚好有空位, 可以上去用餐。   一楼窗外的景色十分优美。虽然不在池上, 却也是三面临池水。南面还有两棵细柳,春风似剪刀, 细柳如丝绦, 风吹柳叶动。   其中一棵长得弯低,几缕柳枝垂在池水中间。微风一来, 柳枝摆动, 一下一下地撩蹭着池水的心波。   舒微看向路景澄, 他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意,靠过来俯在她耳边笑说:“楼上有更好的。”   说话之间,热气拂在耳际和颈间的雪白肌肤,所拂之处全都浮起红意,像是春风过处花蕊次第染红。   舒微无意识地答应点头,脸颊上亦现出一片绯红。   即使二楼没有更好的景色,只是刚才的亲密举止也已经令她心间盎然。   如何还去在乎有没有好看的景致。   路景澄牵着她的手从茶座间的过道,往楼梯那边走去。楼梯挤窄且层阶陡峭,舒微大概明白为什么大家更喜欢选择坐在一楼的原因,因为这楼梯台阶实在不容易行走。   只是刚才上到二楼梯口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出敞开的菱花扇窗外的湖光山色,心里顿时明白路景澄说“楼上有更好的”的意思。   “您两位坐,窗边正好有座头。”   服务员虽然没有穿着麻布粗衣的打扮,但是语言间却有旧时风言。   舒微不禁感觉有趣,这倒教她想起张恨水的小说来。   “没骗你吧?”路景澄低笑说道。   舒微在一副座椅坐下,稍偏眸就能看见云镜湖和雪梅山的秀美风光,她笑:“是的。”   餐桌上就有菜单,路景澄自然是优先递给对面的她。   舒微摆手说:“你点吧,我吃不下。”   “真不吃吗?”路景澄移回菜单,挑眉问她。   舒微眉眼微弯:“不吃,我吃过早餐。”   路景澄抿唇缓缓点头,嗓音中含着清浅笑意:“好啊,一会我吃的时候,你别馋。”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路景澄也没有点多,现在吃一餐一会儿去听评弹也会有点心茶水,到了中午一定要吃一餐,下午逛园子泛舟看湖景恐怕是要犯晕。   不过即使他没点多,一个人也是吃不完,因为舒微当真是不动一口,她只要了一小份的红豆雪花冰。   路景澄忍不住问舒微:“你早饭吃了多少?”   舒微和盘托出:“一碗馄饨加小笼,还有一截油条……”   路景澄轻笑出声:“怕我饿着你?”   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的这些情话,犹如滴落的雨珠打在花苞,纤立的蕊头娇颤连连,又如清晨的淡风轻轻地吹扬白薄窗帘,帘尾此起彼伏。   一动一静之间,都在撩拨着一颗心。   舒微并不擅长讲这些男女之间的呢喃情话,脸颊颈间都经染了红意。   然而路景澄不同,他是久经风花雪月的人,舒微在心内叹息想着。   正值说话的间隙,服务员送来舒微点的红豆雪花冰,只看色相就感觉很不错。   玻璃碟边搭着金色小茶匙,舒微撅了一小勺抿嘴尝了尝,冰冰凉凉,绵甜但丝毫不腻。   “这里的雪花冰很好吃。”舒微由衷称赞。   路景澄含笑不语,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赞同舒微的观点。   舒微见他如此不信,说道:“真的,不信你尝尝看。”   “我没有茶匙用。”路景澄点出问题所在。   这里只有一个小茶匙,还是一直被她捏在纤细的指间,他如何能够尝到雪花冰的口味。   舒微看了一眼,确实只有她手里这么一个小茶匙。她抽了张纸巾,正要将自己的茶匙擦拭干净,留给路景澄用。   路景澄却抬手过来将她的手握住,声音清沉蛊人地说道:“我用你的。”   舒微讷讷说道:“我…帮你擦一下。”   路景澄没有多言,冷白细长的手指从她的指尖撬走小茶匙,直接在碟边随便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品尝。   舒微羞窘地端坐着桌边,看着路景澄尝雪花冰。   他颇为认真地尝了一口,嗓音低低地应了声“嗯”,狭长的眼眸像是带着钩子,一语双关地笑望她说道:“甜。”   舒微的脸烧得发烫,他这人真是足够坏,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说了很多。即使迟钝如她,也是随即就能理解。   可惜她实在脸皮薄,眼神逃避地躲开,看向窗外的湖光山色。   听了评弹和越剧,下午泛舟在湖上看了景,临近傍晚路景澄开车送舒微回家。   车子刚跑起来的时候,舒微无意间夸了一句西边的落日好看。   时间也才刚过下午四点。两个人不着急回家,如今的气温不用开空调,路景澄索性降下车窗,不疾不徐地保持车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昨晚睡得晚,早上因为要来游园见他,头脑兴奋不见困意,但是现在车子匀速行驶。橘黄的日落温暖阳光照在身上,又太过于舒服。舒微再也抵不过沉沉困意睡着。   路景澄看着前面的车况,想到明天回校的车次问身旁人:“你明天的车是几点的?”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路景澄这才意识到异样,他扭头看向副驾驶,舒微正睡得香甜。   他轻笑了声,连一贯清冷如霜裁的眉宇都沾染着柔和气息。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她这么嗜睡,午间在园子里听越剧,坐在下面的茶座她也是闲闲地打了个盹。   经过一个红路灯路口,路景澄停下车等红灯,车子右侧后停来一辆暗绿色的牧马人,金属摇滚音乐从车厢内大声传来。   路景澄稍拧眉扭头看向右侧,同时伸手去调右侧的车窗控制按钮。   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副驾驶原本正在熟睡的姑娘,还是被重金属音乐的嘈杂声惊扰吵醒,纤薄的眼皮慢慢地撩起。   牧马人的车主等红灯无聊,转头看向左边的车子,是徐徐上升的车窗,以及车主掀眸淡淡瞥他的那冷若冰霜的寒凛一眼。   牧马人车主后背猛然一僵。   被隔壁车飘过来的音乐声吵醒后,舒微稍微坐直身体看前面的路景,再有二十分钟分钟左右的车程就要到她家附近,没有想到自己在车里睡了这么长时间。   舒微语气中带着歉意,轻声说道:“我睡了好长时间……”   “昨晚没睡好?”路景澄随意问了一句。   舒微坐得更加笔直,她温吞地不讲真话:“睡得还好,这两天在家一直睡不够……”   路景澄倒也没有怀疑,唇角上挑几分,意有所指地讲道:“我昨晚也睡得很好。”   舒微没有让路景澄送她到家楼下的路旁,让他车子停在稍远的公园路口,她再走一段距离回家。   知道舒微的顾虑,路景澄听了她的话,车子停在公园路西面路边。   舒微心里面有话想要和路景澄说,但是又害怕他听了不愉快,内心徘徊不定。   路景澄也没想让舒微立马就回家,便没动手去开车门锁。   “回嘉北以后,要不要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终究还是路景澄率先开口建议,意思也明确不过,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也算正式宣告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这位公子哥很讲仪式感的。   说话的声调上扬,夹着丝丝的温润笑意,看出来心情挺不错。   听见路景澄这么说,舒微心里更加不安和焦灼,白嫩的脸颊也一看就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地流过。   路景澄察觉到不对,他解了安全带,俯身凑近舒微身边,薄唇微启:“交给我来安排就行……”   “我们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大家……”   舒微说完这句话以后,感觉悬在自己心里一天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地了。   可是,又应该如何面对路景澄呢?   纤细葱白的指尖泄露主人的无措慌张,在藏青连衣裙的面料上来回轻轻刮动。   路景澄抽身坐回座椅,侧脸线条陡然变得凌厉深刻,英俊的漆黑眉眼压着薄怒的戾气,冷冽的气息开始在车内蔓延。   “告诉我原因。”   声音中浓浓的不悦和压制的愠怒,舒微不是听不出来。   舒微支吾着说道:“我……”   “对我没信心?”   又是冷冰冰的声音震落在左耳边。   心里被无名火燎烧着,路景澄心烦意乱有想骂脏话的冲动,右手指尖去探拿中控台靠近舒微那边储物格里的烟盒和打火机。   舒微时刻关注着路景澄的举动,见他伸手想要拿烟抽,眼尖手快地将他的烟盒和打火机,拿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是的。”舒微毫不犹豫地立马否认,“我是怕我们相处几天以后,发现性格不合适……”   不是的,路景澄。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我怕你发现我哪里都不出众,也不懂如何和你恋爱,开始厌倦我,然后和我分手。   舒微不想让他生气,笨拙忙乱地打开烟盒递给他,想要哄好他。   可是好不容易打开了烟盒,打火机的使用却十足地为难住了她。   舒微心中着急,眼眸中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盈盈的泪花。   路景澄将女孩手忙脚乱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的怒气和不悦顷刻烟消云散,俊美的脸颊也由阴转晴。   他接过被女孩捏在莹莹指尖的烟,骨节修长的大手覆上纤柔无骨的小手。灼热的指尖扣动滑轮,橘红色的火焰“蹭”地窜了出来,照亮稍暗的车内,也照亮了女孩的潋滟清眸。   路景澄咬着烟,俯身凑近被两个人擎着打火机点燃香烟,一缕白灰色的烟雾旖旎升起。ͿSԍ   “我自己追的人,只能听话咯。”   他说。   尾音上挑,暧昧又性感,勾的人心口微缩。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薄雪   “都说南安的风水养人, 真的是不假呢。微微,你回南安一趟回来,整个人更水灵了。”孙欣菲眼看不过瘾, 轻掐了下舒微白嫩红润的脸颊感叹。   舒微的脑子里闪过站在在镜园阁楼窗棂旁,豪华英俊少年郎的面容。   她的目光微微下垂, 浓纤鸦羽似的眼睫半敛, 一看就是藏着春日少女心事的怀羞模样。   嘉北的春风不逊南安, 舒微特别喜欢今年这个迟来的春天。   舒微和孙欣菲结伴一起去图书馆,眼下只有两人,孙欣菲凑近舒微悄声问道:“微微,假期回来两天了,学校论坛首页全都是路景澄染发的帖子,你有没有看见啊?”   舒微从来不逛学校论坛,不过有听说路景澄因为染了蓝发, 最近有很多女生和他告白。   昨天中午下课去餐厅排队买餐的时候,听见前面的女生说道:“我好想亲眼看看路景澄的蓝发, 论坛帖子的那些照片也太帅了吧。”   “好呀, 我也想去看, 有人发了他们专业的课程表, 他们今天下午都在尚理楼上课。”另一个女生也欣喜地说道。   舒微正无意地听着, 手机收到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晚上一起吃饭吧。   舒微看见消息后,听见前面两位女生还在说去尚理楼的事情, 她手指微顿, 在屏幕的输入框敲字:不了,我已经和欣菲约好了去吃麻辣烫。   没有和欣菲约好, 更没有说要去吃麻辣烫。   不过现在, 等一会儿要约她, 一起去紫薇园新开的麻辣烫店。   但是路景澄从来不吃麻辣烫。   Lu:【微笑】   这就是不愉快的意思,舒微现在已经能够读懂路景澄聊天中的潜台词。   舒微敛眸抿唇笑说:“我没有看见,但是我听说了。”   孙欣菲满脸是了然的笑容,看着舒微笑问:“微微,你说路景澄染蓝发,他是为了谁呀?”   那天大家一起吃牛肉火锅,席间无意间说舒微喜欢蓝色,路景澄转眼就去染了蓝发。   到底是为了谁,不用细想也能明白。   舒微也不回答欣菲的这个问题,她怀抱着自己要还的几本书,浅浅说道:“我不知道。如果你好奇,就自己去问路景澄。”   孙欣菲扬声说道:“好啊,那我等遇见路景澄一定仔细问个明白,到时候你可别害羞。”   舒微现在已经害羞了,她慌忙地想要去堵孙欣菲店的嘴,两个人笑闹在一起。   回校一个周,路景澄只见过舒微一面,如同她那天在南安所说,只有双方各自的手机最清楚两人的关系。   舒微丝毫不露声色,中间只因为袁石那对,两人在物院实验室门口见过一面。   又能怎么办?当日是他被轻轻一哄,就痛快地答应了她,如今只能听话地做着“地下情侣”。   连着几天见不到人,舒微又严令禁止不许他再去文院蹭课,路景澄只能另想他自己的办法。   工程力学强基班本科需要做升级版的SRT项目,一般是大三上学期开始提出自己的课题方向,然后申请项目研究经费,组织项目小组开始课题研究,时间要求在一年之内完成。   路景澄各科都是拔尖,又在流体力学实验组做了整一年,所以在今年四月底已经提交了课题方向,他的课题方向颇有难度和突破的价值,本人的成绩和能力都很出众,又是冯教授的爱徒,因此他的课题申请很快就通过。   路景澄借着这件事情说要请客,沈游也说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宰路景澄一顿。   舒微和欣菲她们一起到的时候,路景澄早已经到了订好的厢房,慵懒闲随地倚靠着椅背,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等人。   海蓝色的头发洗过几次以后,颜色褪浅了一些,但感觉这个颜色更加好看。   “这里就是路先生订的包厢,两位请进。”服务生帮舒微她们推开精致的浮雕房门。   中式古典园林风的餐厅,桌椅都是上好的香木。房间外面是庭院一角,假山太湖叠石,潇潇凤尾竹,曲溪泉水涓涓,都是江南古典的幽静雅致风韵。   舒微原不想挨在路景澄身边坐,不过自从她进门以来,他的眼神就炙热地落在她的身上。   路景澄穿了一件杏白色前襟涂鸦的夹克外套,舒微看了一眼就觉得好看,单纯感觉外套好看,之前没有看他穿过,心想要是他穿的牌子便宜,她也想买一件当外套。   不过路景澄穿的牌子肯定不便宜,舒微没有开口问他。   舒微今晚穿了一件奶白色长袖,粉色牛仔长裙,背着她常背的棕色双肩小包。对比路景澄的打扮,感觉自己打扮的有一点点小幼稚。   路景澄见她主动在自己身旁落座,心情备受取悦,眼眸扫了一眼圆桌对面的她的几位朋友,都在相顾说话,没有看向他们这边。   修长的手臂从圆桌下面探过来捉舒微纤白的手背,要和她握手。   舒微眼睫微微颤,受惊慌乱地抬眸看向对面的几个女孩。当看见对面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这边的动静,才侧额看向左手边的“罪魁祸首”。   雪白的面颊上微微附着红色,一双灵动的清水眸含着对他的严厉警告。   越是这个娇怒的模样,路景澄心里越是痒的慌。   在南安的时候,亲密拥抱互相说着真心话,大方牵手游园听曲。   还是南安好,果然南安好,能不忆江南?   路景澄凑过身,先声夺人反而指控舒微:“你为什么一进门就盯着我看?”   舒微秀眉微拧,神情疑惑地望着路景澄,一幅“你这人讲不讲道理”的表情。   因为突然被路景澄突然这么莫须有地一问,也忘记了还被他牵手的事情,路景澄称心遂意地继续握着舒微的手。ͿŜǦ   “路老板大方。”沈游落座后环视房间的典雅精致的装修说道,“感谢SRT。”   路景澄冷不丁地浅声接话:“为的不是SRT。”   “啥?”沈游没有听清。   路景澄眉心微挑了下,轻悠悠地开口:“我说,为的不……”   然后他就感觉到绢绸桌布下面,右腿被硬筷戳了连着戳了两下。   路景澄倏地轻笑了声,声音中都带着清朗的笑意,他右手擒住舒微纤细的手腕,不想让她轻易逃脱,左手擎杯去和沈游碰杯:“谢谢。”   席间大家恭喜路景澄SRT课题申请成功,高子渊提议起身一起碰杯祝贺。   “课题顺利。”   “预祝成功结项。”ͿSɢ   “恭喜!”   ……   两个人的座椅靠的比旁人近,路景澄自己往她这边移的,站起身来之后他极为自然地站在她身旁,俯身碰杯的时候,右手轻轻地虚扶在她薄背的腰肢处。   舒微感觉到后背的异样,但是右手擎杯,也没有办法去拍路景澄的手,只能任由他亲昵靠近。再看近身旁使坏的某人,左手举杯正笑意春风地与众人碰杯。   路景澄的唇角微勾,第一次感觉左撇子还是挺好的。   包厢的落地玻璃门,可以直接到庭院中赏景,大家三三两两地出门去看景。   舒微没有浓厚的兴致,路景澄挑的这家餐厅,做的菜又很好吃,她便坐在座椅上闲闲吃菜。   路景澄手撑着下颏,看似是在看墙壁上的水墨丹青,实则眼尖都在舒微的身上。   “这菜合你胃口吗?”   舒微起身盛了一小碗腌笃鲜,坐下捏着汤匙点头说“好吃”。   路景澄闻言挑了挑眉,指甲悠哉地把玩着打火机,语气轻飘地讲道:“按着你的口味选的餐厅。”   言语中带着几丝得意。   如今和路景澄接触久了,舒微已经算很了解路景澄的性子了,他看起来恣意不羁,又冷漠薄凉,但其实相处久了,发现他这人性子很容易摸透,也很容易哄好。   舒微朝他比了个“棒”的手势,心里还是感觉和路景澄在一起像是做了一个蓝色的美梦。   尤其在一起以后,他对自己还很好,事事迁就着她。   每一天的感觉都特别不真实,以至于她又想见他又不想见他,担心他见面多了何时见够了。毕竟没有女孩能够在他身边停留得长久。   “我争取表现得再好一点,能多见见我的女朋友。”路景澄得寸进尺地说道。   舒微放下汤匙,扭头和路景澄说道:“学校论坛都是想要偶遇你的帖子,我可不想被人群挤散。”   这话在心里不是打算这样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像是打翻了醋,冒着酸泡。   路景澄听了这话,心下立时就乐了,清清沉沉的笑声入了身旁人的耳中。   他实在开怀,连正在谈论创新实验的沈游和高子渊两人都循声转过头来。   “讲什么笑话,这么开心?”沈游问。   路景澄含笑撇了撇手,让他们继续谈,他只说:“开心。”   舒微后悔地想要咬自己的舌头,半躲在柔软发丝中的耳朵尖都晕红了。   路景澄偏还在她耳旁,低哑着嗓音说着令她更加脸红的喁喁情语。   “可我是为谁染得发,嗯?”   外人不知,你是知道的。   是为你啊,微微。   作者有话说:   注: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预告:下章醋王登场! 第52章 薄雪   院刊室的大家已经很熟络, 平时赶进程晚上加班的时候,回去经过观荷园,大家有时会一起结伴去吃夜宵。   汪渚样貌英气, 脸型棱角分明,又品学兼优, 气质出众。这样优秀的男生, 从来不缺乏女孩的爱慕, 因此经常能够收到女孩们的表白信,或者递过来告白的小纸条。   周六院刊室大家再度一起赶进程,一直校对到了晚上十点多。因为晚上没有正经吃晚饭,大家约定一起到观荷园去吃夜宵。   舒微正吃着花甲米线,走过来一位文学院的学妹来打招呼。   学妹在院刊室众人中没有看见汪渚的身影,只好找了认识的温柔学姐询问:   “舒微学姐。”   舒微应声抬头,看向打招呼问好的学妹。脑海中依稀有印象, 这位学妹好像之前来院刊室投过两次稿件。因为为人礼貌,而且说话利落干脆, 所以舒微对她印象深些。   舒微停住筷子, 微笑说道:“学妹你好。”   “学姐, 我能问一下, 汪渚他不在吗?”学妹扣握着自己的背带, 提起汪渚的时候,神情略见不自然, 准确一点说是羞拘, 她紧接着说道。“我……有事想要找他。”   多年暗恋敏感细腻的舒微,顿时就明白了学妹喜欢汪渚。   舒微如实回答:“他和学长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了。”   学妹与她说“谢谢学姐”, 然后移步好像是打算去便利店找汪渚。   可能是自己暗恋多年, 自己一个人品尝了暗恋太多的心酸和言不由衷, 所以她每每看见女孩胆怯又主动靠近喜欢的男生,总会希望她们能够得偿所愿。   过了不到五分钟,汪渚提了一便利袋的饮料,给大家都分了一瓶。   汪渚为人向来大方,经常给院刊室的大家带零食。   大家经常熬夜加班挤出时间忙院刊室的事情,算是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彼此都会带零食和水果来院刊室分享。   舒微也分到了一瓶维C柠檬果汁,她抬头说谢谢,心想着下次要记得还回来。   舒微心细如发,又因为女孩来问她汪渚的去处,敏锐地察觉到汪渚的情绪变化。他的心情好像不如去便利店买饮料之前那般明朗。   舒微低头吃好自己面前的米线,告诉自己不要去妄自揣测别人的事情。ɈŠԍ   一起吃完夜宵,大家顺着通往东北部宿舍生活区的路回去。   舒微和同级一位文化管理专业的女生,边说边笑地往前走。   走在后面的汪渚突然快走两步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和两人说道:“舒微…学姐,我有事想找你说。”   舒微被点名,脚步和神情都是一顿,微微蹙眉看向汪渚。   他们落在人群几米远的一段距离,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的空隙,两人都有意避嫌。   汪渚自从便利店回来,整个人一直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中,看得出来人心情不是很好。   汪渚声音沉沉,语气却轻柔:“舒微,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女生我在便利店?”   舒微正想着汪渚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事情,当下听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想到可能是因为不想被人贸贸然表白,所以心有不快。   优秀耀眼的男孩和女孩们,总是会较其他人收到多得多的爱慕和心意。日久天长地收到繁多的爱慕心意,对他们而言,也许会日渐成为一件令他们心烦的事情。   毕竟在自我有序的生活中,如果一直被陌生的旁人所打扰,难免内心会生出抵触的心理。   将心比心而言,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冷漠反应,甚至是不快不耐。   舒微在心内轻轻叹了口气,十分抱歉地说道:“汪渚,是我考虑不周到,对不起。”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给汪渚带来了不便,确实是她多说了一句。   “我不是想要你的道歉,我是……”汪渚感觉怎么自己和舒微很难沟通。   为了请她喝奶茶,他请了整个院刊室的人一起。为了和她偶遇,他每天在崇文楼上课,都故意去大二上课的楼层。   舒微凝眉费解地看向汪渚,不理解他这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汪渚似是心中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但最终只是张口说道:“舒微学姐,我……不喜欢那个女孩。”   舒微侧额模糊不懂地看了汪渚一眼。   经常有女生打着投稿的借口,到院刊室来看汪渚在不在,院刊室的同事们彼此熟悉之后,有时候学长学姐们会打趣汪渚,说笑间说他是院刊室的“室草”。   不过倒是从来没有听说汪渚和哪个女孩在一起,他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好像也不怎么有兴趣。   因此舒微没有多想,想着汪渚只是心无旁骛,对于恋爱的事情暂时没有打算。   —   六月嘉北大学东面的美食街夜市人气旺盛,夜晚人流量很大。一条街密密麻麻的各式特色小吃,直通旁边的大厦楼群,晚上下课之后学生们都喜欢去美食街。   舒微她们四人周五下午下课以后,相约一起到美食街边吃边逛,旋风土豆和孜然鱿鱼远近闻名,也是舒微和欣菲的最爱。   四个人正坐在人满为患的小吃店吃酸辣粉,路景澄打来电话问舒微在哪儿今晚一起吃饭。   舒微看着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咽了咽口水回答:“我们在东门美食街这边吃酸辣粉。”   酸辣粉,挑食的路景澄也是从来不吃。   上次两个人来美食街吃饭,她想要吃酸辣粉,路景澄只是坐在对面一边玩消除类小游戏,一边等着她吃完。   他很不喜欢吃醋。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舒微猜路景澄现在肯定在皱眉,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路景澄是挑食大王。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路景澄还是来了美食街,同行的还有袁石,两个人一起从物院实验室过来的。   准确地找到了她们在的这家酸辣粉店,上次舒微也是在这家店吃的酸辣粉。   袁石留在店里吃酸辣粉,舒微恰好吃完了,看见路景澄一人站在店外道旁的行道树下抽烟,就和欣菲说了声,起身拿了包出去找路景澄。   灯火初上,烟火气渐浓,路景澄站在道旁树下等她,有这么一瞬间感觉他对于她,是触手可感的。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路景澄吸了一口烟,狭长的眼眸朝店门口方向看来。   舒微脚步匆快地跑向路景澄,站住在他面前,柔声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陪你。”   路景澄单手掸了掸烟灰,眼眸压着浓浓的笑意:“今天对我这么好?”说完又扬了扬下巴,眼睛觑向店内她的舍友们。   “不怕她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路景澄对他们这段“地下恋情”耿耿于怀,时刻都想“大白于天下”。   舒微眼眸灵动流转,语气稍稍上扬:“难道只有男女朋友才能一起吃饭吗?”   路景澄将烟移到右手,转身的同时左手牢牢抓住舒微的手,牵着她沿着往美食街的前面走。   两个人并肩转身的片刻,在店内用餐的朋友们看不出两个人正牵着手。   路景澄薄唇微扯,不怀好意的地笑问:“单独一起吃饭,还牵着手,普通朋友这样?”   只是这么说着还不过瘾,他还稍一使力抬起两人亲密相握的双手,给舒微看。   瞧见路景澄的幼稚举动,舒微忍着笑意,机灵回道:“我们又不是普通朋友。”   说完转向另一侧忍不住笑弯了唇角,不过忍笑的模样还是被眼睛长在她身上的路景澄观察到。   他扔了手里的烟,骨节清晰的手指轻轻擒住舒微小巧的下巴颏,并没有用蛮力。女孩柔嫩的肌肤令他爱不释手,是之前恋爱没有过的愉悦感受。   他又何曾这样小心呵护过谁?   舒微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仰眸望着他,无辜的,怯怯的,蛊人的。   樱红的唇瓣微张,气若幽兰,盈润的,芬芳的,诱人的。   路景澄眸光骤然变得幽深如晦,脖颈间突出的喉结微动了下,他轻捏着舒微的下巴,忽而倾身靠近,痞坏地低低笑道:“小姑娘,想笑就笑,不用躲。”   舒微大脑一片空白,路景澄那张风流不羁的脸庞近在咫尺,近到能够闻到他说话时气息间薄荷烟草的味道,她不由睁大了眼睛,也忘记了呼吸。   她以为被人群簇拥着路景澄已是迷人眼睛,却不知道私情中的路景澄更是勾人心魄。   舒微下意识地攥紧了指尖,殊忘了自己的指尖落在路景澄的手心,这也将她悸动的心事泄露。   路景澄见出小姑娘紧张,如果在街上继续纠缠她,她一定会又羞又恼,于是松开了手,坏笑着望她。   舒微的意识这才回寰,白净的两颊浮起绯色,她不与路景澄正视,故意板着小脸,调转话锋说道:“你我同岁,我只比你小不到半年,所以我不是‘小姑娘’。”   路景澄好笑地望着莫名与他争辩的姑娘,英眉挑了挑:“……我身高188cm,请问舒微同学你多高?”   “我……”舒微被问话噎住,她鼓着脸生气地警告道。“路、景、澄。”   谁知道他是按照身高来喊人的啊?   他总是能想尽办法来逗她,惹得她跳脚心急。   路景澄站在原地,抿唇忍着笑意,肩膀都在隐忍地颤动。他和小姑娘相处这么久了,知道她一字一顿地喊他全名,是警告自己的意味。   他伸手将舒微揽进自己怀里,两人依偎着一起向前走。   路景澄浅笑说:“我觉得你身高正好。”   “为什么?”舒微问道。   路景澄:“以后你就懂了。”   舒微:“?”   最后挑了家披萨连锁店吃披萨,舒微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吃薯条。   舒微想要多知道一点路景澄的喜好,问他:“你很喜欢吃披萨吗?”   路景澄耸了耸肩,说道:“还可以。”ĴŚĢ   在一起一个月了,就没听过路景澄说喜欢吃什么,最多也只是“还可以”。这位公子哥的口味实在太过于挑剔。   她淡淡地“哦”了声。   “但我这几天都很想来这家店。”路景澄蓦然又开口说。   舒微思索了下,点头说道:“嗯,大家最近很多人都来这家店。”   这家披萨连锁店,是四月刚开的新店,在学校周围人气很高,口味和分量都很不错,她最近还来了两次。   “不是。”路景澄语气果断地否认,撩起眼皮看了舒微一眼才又说,“我是单纯带着女朋友来打卡的……”   眼见舒微满是疑惑的眼眸,他板着脸轻哼了声。   “她和别人聚餐的店。”   舒微这才明白,他是在说上个周末,她和院刊室的小伙伴们来披萨店聚餐,而婉拒了他约饭邀请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这才刚开始,下一章哈哈哈哈修罗场!   ps:自觉维护城市环境卫生的路景澄先生,不是随地扔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的。 第53章 薄雪   在美食街吃完东西, 众人结伴一起回校。孙欣菲她们要去买旋风土豆和孜然大鱿鱼,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吃。   欣菲问舒微要不要吃,正好等她过去找她们汇合的时候, 能够做好。   舒微因为陪着路景澄吃披萨的时候,说了不少的薯条, 所以一时对最爱的旋风土豆也没有兴趣。铁板孜然鱿鱼虽然不是她的最爱, 但是心里今天还是想要吃的, 但是吃的话难免会在嘴边留有烧烤调料。   路景澄每次吃饭都慢条斯理,一派从容自适的模样,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不雅观吃成了花猫的样子,因此舒微拒绝了孙欣菲的提议。   沈游被材料力学的秦老师叫过去挨批,没能一起过来美食街吃东西。路景澄帮他包装了份晚饭。沈游在实验室被批评完,骑车来美食街这边找他们。   舒微和欣菲俞琳三个人在前面走,路景澄和沈游在后面, 他们顺路先送女生们到楼下。   经过文外女生宿舍楼的路口,隔着大约十米远的距离, 舒微隐约感觉站在路灯下身材修长的男生好像是汪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越发肯定那就是汪渚。   汪渚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旁的路口等人?!   舒微在心里略微小小地八卦了一下。   汪渚也看见与自己越来越近的舒微和舍友们, 他笑得清爽俊朗, 和她们挥手问候。ĴŚǦ   孙欣菲在舒微耳边,小声嘀咕道:“今晚怎么净是遇见大帅哥啊!”   舒微的笑点都在孙欣菲的身上, 她抿嘴忍笑。   不过舒微很快笑不出来了, 汪渚在等的女生是她。   汪渚迎步走过来,可见紧张的口吻:“学姐, 你能稍微等一下吗?”   走在前面的三个女生都是一怔。   俞琳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笑说:“学弟, 这里有三位学姐,不知道你说的学姐指我们哪一个呀?”   汪渚这次语气没有第一句话那么紧张,他回答:“舒微学姐。”   舒微略微蹙眉,不禁有些疑惑地应了声“哦”。   她也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难道院刊室那边有什么事情?”,可是她并没有收到群消息啊。   自从认出汪渚,路景澄的眼眸就一直觑着前面的情况,不再是随意飘悠的状态。   舒微的这位汪渚学弟还未张口,路景澄便了然今日他的目的是什么了。要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因为遇见舒微和他并肩从教学楼走出来,他也不会心生妒意,下定决心对舒微表白。   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看看他的女朋友,是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   她是怎么处理的呢?   很好。她答应了和学弟单独说话。   湛黑的眉眼霎时染上了戾气,路景澄微眯着冷眸看向走远的舒微和汪渚,薄唇扯了几分,但浅淡的笑意一丝都不达眼底。   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他的人,而且他还不能吭声。   怎么办?以他的脾气当然想上。   能不能上?   显然不能,地下男友而已。   “哟,这个就是舒微的那个黎明学弟吧?不赖不赖。”沈游还故意靠过来在路景澄耳边刺激他。   路景澄打掉沈游勾肩搭背的手,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滚蛋。”   然后步调从容慢缓,和沈游往西南方向宿舍楼区走去。   舒微如何也没有想到汪渚喜欢她,她这算是第一次被人主动表白,初听他说,整个人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汪渚说他喜欢她,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汪渚要对自己说那句话。   汪渚是个品德优良的男孩,和沈明遥那种男生是不同的,舒微相信他与自己说的所有的话。   可是她的心太小了,从遇见路景澄之后,只装得下他一个人,所以她只能对汪渚说谢谢和对不起。   舒微进宿舍之前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才进了宿舍和众人聊天。   “微微,汪渚学弟怎么越来越帅啊?”俞琳扬了扬下巴,言语别有用意地笑说。   舒微含笑轻“嗯”了声,应说:“他也很负责,就为老师要改动排版的事情,看我一直没回消息就亲自来告诉我。”   不想众人知道汪渚对自己表白并且失败的事情,使他今后在人前变得窘迫不自信。   孙欣菲神情陡然沮丧,她看了舒微一眼,与俞琳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这黎明小学弟,我们还以为他……嗯,挺有责任心。”   舒微已经走到桌旁的椅子要坐下,但是看见路景澄发来的消息,她就没有坐得下,揣了手机和校园卡准备出门。   “欣菲。”舒微从背包里面拿出外国文学课本,放在桌子上面。“这是章清玲让我帮忙带回来的课本,你帮我去隔壁宿舍送给她吧。”   舒微也不再刻意瞒着与路景澄在一起的事情,她看向孙欣菲又不只是同她解释:“我可能要出去一下,路景澄找我。”   孙欣菲点头忙说:“快去吧,我帮你送书。”   汪渚拦住她的时候,路景澄就在身后跟着,她不是没有看见路景澄的反应和态度。   他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冷淡慵散姿态,单手插着兜慢条斯理地和沈游他们离开了。   舒微心内有一瞬的低落。   她知道总是要和路景澄解释这件事情,但没有想到他立马就找她来“追责”。   Lu:爷这个正派男友需要一个交代。   痞里痞气的不见斯文的样子,是舒微陌生的一面。   她想路景澄可能真的生气了,回想起那天在车里他冷戾的眉眼,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刷卡出宿舍楼,朝着东南面的路边小跑过去。   宿舍楼南面就是东西的行道,一排冷白路灯铺展开来,像是滴落在人间的冻雨。   即使隔着遥远,舒微还是一眼就看到站在路边转角的路景澄,似是在静静眺望西南面远处灯光下的球场,橘红的一点在他两指间灼烧。   离路景澄还有几步远,舒微反而生出胆怯来,不由慢下了脚步,轻易不敢靠近他,她害怕……害怕路景澄说……分开。   只是,正在远眺抽烟的路景澄,像是感知她的视线,侧额淡淡地瞥眸看向怯怯止步的舒微。   “过来。”   声音比夜风柔和,没有凶她。   舒微打算和盘托出,她斟酌着说道:“路景澄,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景澄伸手来捉住手腕,旋而握住纤纤葱指,拉着她进了旁边的林中小路。   文外女生宿舍楼东南面是一片的白杨和青杨树,中间修筑了一条小路,近路通着球场这边的主路和东面的其他宿舍楼。   离开了道路行人的视线,路景澄将舒微带到一颗青杨树下,舒微天真地看着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轻叹着呼出白灰烟雾。   路景澄的目光落在舒微的身上,令她感觉自己被他浑然看透的感觉。   他凉凉地开口:“他跟你表白了?”   舒微嗫嚅道:“嗯……”   路景澄眸光转深,忽然轻笑了起来,挑眉说道:“走了个沈明遥,来了个汪渚。我是不是应该有一点危机感……”   舒微抓住这个当口,急急出声解释:“但我拒绝了,我不喜欢他……”   路景澄漆黑的眉眼压低到眼前,右手挑起舒微的小下巴颏,诱导着问她:“那你喜欢谁?”   舒微咬了下唇瓣,微垂下眼睫,语气软糯糯说:“……你知道的。”   路景澄板不住冷漠的神色了,他失笑强势地说道:“我想听你说。”   “我…喜欢你。”舒微仰头满心满眼都是他,声音柔柔地说道。   路景澄扔掉手中的烟蒂,鞋尖将烟蒂捻灭在泥土里面。他的眸光落在舒微红润诱人的唇瓣,低声幽幽说道:“本来没打算这么快,但现在不能再等了。”ɈSԌ   望着舒微懵懂的浸水双眸,他语气霸道地不讲道理:“必须盖上我的戳。”   话音还未能落地,他就摁着她的脑袋,欺身对着娇嫩的唇瓣就亲了上来。   别的男生和舒微表白,可是他的妞说她只喜欢他。   路景澄承认自己是个品德恶劣的人,他的内心被愉悦填满。   身后就是一棵几年树龄的青杨树,路景澄推着舒微后背抵在青杨树上,不忘将自己的手抵在她的后脑勺和青杨树之间,低头亲吮着她的唇瓣。   柔软的,甜美的,正如他之前所想。   舒微被路景澄亲的晕晕乎乎的,这是她的初吻,她根本不会与人亲吻,哪里招架得这样汹涌如潮的气势,意识都处于涣散之中。   鼻翼和口舌之间,都是清爽入脾的薄荷烟的味道。   被吻到失氧,连氧气都需要路景澄来渡给她。可是路景澄偏偏不放,像是旷野骤风将她吞没卷挟,她一点自主的办法都没有,又像掉入深海般,身体整个向下沉坠。ĴŠG   舒微只能像是抓住攀附的藤蔓地抓紧路景澄的衣袖,任由他低头索取她的甜美。   路景澄却也不忘记出手相助,握着舒微的手搭在自己的肩颈上,好让她能够借着自己的力气。   亲吻缠绵间隙,他也不忘在旖旎的气息间与她呢喃: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身高正好吗?”   舒微被吻到眼圈都发红,攀着路景澄的肩颈,怔懵地听着他垂眸与她说话。   看着他浸染着得逞笑意的眸子,舒微这才回想起来,他说的是今天晚上在美食街两人争论身高的那番对话。   “今晚在街上的时候……”路景澄俯身又在舒微的唇瓣轻啄了下,在唇齿间沉沉笑道。“我就想亲你了。”   舒微别开视线,害羞地不敢看他,轻轻地靠在路景澄的胸前。在沐浴着月光的寂静树林中,听见他沉稳好听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罗伯特·勃莱《你手捧希望而来》   ps:澄哥以前很野的,准备走职业篮球运动员的路子。弃武从文(bushi)以后,开始收敛性子成了斯文败类(bushi),后面会有交代的(#^.^#) 第54章 薄雪   今年嘉北的夏天热浪习习, 远处的树林与热风相融好像能够燃起一丛热烟。   在教学楼上课还好,天花板上面有不停转动的吊扇。可等到下课以后,走到外面的路上, 就很热得难受,恨不得能够马上回到宿舍。   天气实在太过炎热, 舒微在吃冰的问题上就开始贪嘴。这导致她当月来大姨妈的时候, 痛的蜷缩在床上, 额头布了一层薄汗。   孙欣菲下午上课回来将舒微泡了红糖水,“微微,我泡了红糖水,你起来喝一下。”   舒微艰难地从被子里钻起身,接过瓷杯,声音止不住地轻颤:“谢谢欣菲。”   孙欣菲看见舒微的脸色,却吓了一大跳, 苍白羸弱脸上不见一丁点血色。   “微微,你的脸色太差了, 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舒微的脸蛋抵在胸前的被褥上, 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 我已经吃了止痛药, 睡一觉……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孙欣菲没有见过舒微痛经这么严重, 问道:“微微,被褥是不是太凉了?”   舒微摇头说“没事, 我抱了一个热水袋。”然后又躺了下去, 蜷缩在被子里。   伴着一阵阵绞痛,舒微迷糊地睡睡醒醒, 一直从下午到了晚上。   路景澄在实验室开完小组会,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了。   平常舒微一般会和他说晚上在哪里吃饭, 去院刊室还是和舍友去了图书馆,但是今天一条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路景澄发了条消息给舒微,过了半小时她也没有回,他便又发了一条消息,舒微那边仍然没有发来消息。   路景澄拨了电话过去,电话无人接通,眉心不由微拧起来。   他又拨了一遍,依旧是长久无人接听的状态。   挂掉电话以后,过了不到两分钟,舒微重拨回电话。   “喂…”   路景澄笑问:“在哪儿玩?不接我电话。”   “在宿舍……睡了一觉。”舒微侧卧着隐忍腹部的疼痛说道。   实验室楼层的长走廊,正是各自散会准备过周末的时候,笑语声招呼声都有,较平时吵闹了许多。   路景澄没有听出来舒微声音中的虚弱和颤抖,以为只是因为她刚睡醒所以嗓音微朦低哑。   闲聊了两句以后,挂了电话后,路景澄重新进了所在的流力实验室,有个小实验他还要再推算一遍。   正站在外间储物柜前放东西,遇到出去和女朋友吃晚饭的袁石回来,还抱了大半箱鸡尾酒回来。   “今晚在宿舍住吗?”袁石给路景澄看了看酒箱问道。   明天和谢嘉礼约了去球馆打球,路景澄摇了下头说道:“不在。”   袁石语气十分可惜:“行吧,我们三个可能今晚就把这十几瓶全都干完了。”   路景澄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俩看住沈游,我不想再接到他喝醉后的骚扰电话。”   袁石笑说:“今晚一定看住他,再也不想听一宿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而且沈游这人还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明确的认知,封自己为“嘉大小韩磊”。   袁石将一箱酒放在储物柜旁边,打算等到晚上回宿舍时带回去。   回来的时候他边走边说:“这一箱鸡尾酒是禾园旁边的超市搞店庆活动,女生们逛完超市抽奖得的。”   路景澄笑了笑,随口问道:“你女友她们宿舍?”   袁石点头笑说:“正好她们今晚下课一起在禾园吃饭”,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家那位不在。”   路景澄眉宇舒展地观察着实验仪器,左手飞快地在表格上抄写实验数据。听见袁石的话后,淡淡地应了声“嗯”。   他刚才给舒微打过电话,她说她在宿舍睡了一觉,应该是没有和舍友们一起去禾园吃饭。   路景澄写完一个含数点的数据,正眼读下一个数据,英眉倏然微微皱起,笔尖抵在纸张不动,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   他将手中的文件板夹和中性笔全都搁在桌上,起身拔腿快步往内实验室外面走。   “袁石,我有点事今晚不加班,先走了。”   路景澄声音中压着几分焦急,和同课题组的袁石解释道。   袁石看向步伐略急切的路景澄问道:“要我帮你记一下实验数据吗?”   路景澄的手已经握到了实验室的银色门柄,他用力一旋打开,声音渐渐微小:“不用,我明天回来重新再做一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一个人耽误的事情,自己另找时间加班补回来就好。   路景澄抬手从上往下解实验大褂的纽扣,大步朝外面走。走到储物柜面前,将脱掉的大褂胡乱扔进自己的储物柜里面,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离开了流力实验室。   袁石说舒微宿舍几个人下课以后,一起去禾园吃晚饭。可是舒微在电话里面说,她在宿舍睡了一觉。   记得曾经闲聊时舒微说过,她和孙欣菲的课表完全一样。两个人为了搭伴上课,连选修课都选了相同的课程。   以他对舒微的了解,她绝不会轻易缺课的,每一门功课她都认真对待,除非是生病了。   路景澄也回想起舒微在电话里面稍异样的声音,当时外面走廊人声嘈杂,他心里又念着下午没有做完的实验,粗心地没有听出来。   姑娘心里该难过了。   想到这里路景澄下意识加快了脚上的步伐,跑出了物院实验室的大门。   蓝灰色的头发在夜色中飞快跑过,像夜晚里一颗流星划过夜幕的轨迹。   舒微吃过止痛药以后,感觉好了很多,不再像下午那样痛到意识模糊,全身都在冒汗。虽然腹部依然坠痛着,但是已经能勉强着下床坐着吃两口晚饭。   她中午就一口没吃,当疼痛稍许缓解以后,终于有一点饥饿的意识。   晚饭请欣菲帮忙,在禾园带回来的红枣银耳粥,放在餐盒里面一勺勺缓慢地吃着。   路景澄这两天都在忙这学期结课实验报告的事情,大小好几个实验任务,她不想把这点小事告诉他,反而给他添麻烦。   再次接到路景澄的电话,没有想到他猜到了自己生病了,说是要载她去医院。   舒微愁眉微蹙,声音乖软但拒绝路景澄:“我不要去医院…”   “生病了不看医生?”路景澄站在舒微的宿舍楼下,迎着忽起夜风,无奈地浅笑着讲电话。   舒微犹豫着小声说道:“我没有生病,只是……肚子痛。”   路景澄听出舒微话中的迟疑和羞意,他随即就懂了舒微是生理痛。JŜԍ   “那也要和我说。”路景澄嗓音不由放柔,他没有避开这个问题。“还疼吗?有没有吃止痛药,喝红糖水?”   路景澄的坦然和从容,反倒让舒微红了脸,她说:“吃了,已经好很多了。”   “还很痛吗?”路景澄温柔治愈她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   舒微瞬间脆弱地湿了眼眶,她忍住翻涌的泪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痛到她在床上抱着热水袋,流着眼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景澄这次没有错漏舒微声音中的异样,他当即替她决定道:“微微,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我带你去医院吧。”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其实她本来都没有想哭的,是路景澄这么温柔细心地关心她,她一下子就变得脆弱无比。   这都怪路景澄,都是他害她哭鼻子。   “我不想……去医院,我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舒微吸了吸鼻子,软软的声音中还带着小小的哭音。“但我想下去见你,我…好想你,路景澄……”   说到话尾,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路景澄心中一软,在电话那端冷静地叮嘱她,并帮她安排:“微微,你穿一件厚一点的外套,然后请你舍友帮下忙,可不可以扶你下楼,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舒微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随手在桌子旁边的衣柜里面,找了一件春秋薄款风衣,换了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   孙欣菲一边扶着她下楼梯,一边和她说道:“微微,让路景澄陪你去医院看一下是对的,你下午的脸色真的吓到我了……”   两个人走到一楼楼梯一半,抬眼就看见站在宿舍门口廊下的路景澄。走到宿舍门口外面,路景澄已经迎步过来。   舒微苍白憔悴的脸色,落在路景澄的眼中,泛起心疼,他伸手牵舒微的手。   “路校草,我把微微交到你手上了啊。”孙欣菲老母亲似的嘱咐道。   舒微唇角微弯看着欣菲,路景澄将舒微揽进自己的怀里,点头答应说“好”。   等到孙欣菲返身离开,舒微整个人窝进路景澄的怀抱里面。   夜晚吹起了急风,好像是天气有变,雨水将要来。   路景澄微微弯腰,伸手勾擎起舒微纤细的腿腕,将她拦腰抱起。   舒微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被路景澄腾空抱在了怀里。因为人的本能,她忙勾住路景澄笔直的脖颈。   “路景澄。”   “嗯?”   “我能走……”   “我想抱。”   舒微白到透明的脸蛋终于见着一丝红润,她将脸埋在路景澄的肩膀,唇角忍不住地向上弯起弧度。   路景澄开车过来的,舒微被他安置在副驾驶座,还被细心地扣好安全带后,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来载她去医院的。   “我不想去医院,你看我已经很好多了,都能下来楼见你了……”   舒微想要说服路景澄。   路景澄看了看舒微神情真挚的小脸,将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拿过来,盖在她的身上。垂眸看见她奶白色毛茸茸的卡通热水袋,薄唇勾了勾说道:“真的吗?”   “真的。”舒微眨着无辜的眼睛,朝着他连连点头说道。   “好。”路景澄转头发动了车子,又扭头看向右旁的舒微说。“那…我想一下,我们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薄雪   “载你回家好吗?”   路景澄询问的语气, 不见丝毫的玩笑。   舒微愕然问道:“你家吗?”   她没有想到路景澄载她去他家。   路景澄边看前面的路况,向右打方向盘。等待转过了路口,含笑看了舒微一眼问:“要去吗?”   舒微脸颈都在发烫, 她靠着皮质座椅,瞧向车窗外极轻地说道:“嗯。”   路景澄左手单握着方向盘, 趁着马丁等红绿灯停住的片刻, 右手轻捉过半躺靠着座椅的舒微的左手, 指腹在她白皙嫩滑的手背微微摩挲着。   “还是很疼吗?”他时刻关心着舒微的情况。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心理作用,舒微感觉在路景澄的身边,好像没有在宿舍那么痛了。   舒微看着路景澄蓝灰发色。褪色后的发色好像比海蓝色更好看一点,特别适合冷白皮的路景澄,也将他身上疏冷凉薄的气质愈加地突显出来。   原来和路景澄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她最喜欢的水果糖的糖罐子里面,甜甜的。   路景澄家离嘉北大学并不遥远, 小区更靠近市中心。黑色流线的“雅痞绅士”阿斯顿·马丁,进了小区径直开到一处高楼前的地下车库。   舒微从地下车库被一直被路景澄抱着, 而她怀抱着她的毛茸茸热水袋和路景澄的涂鸦外套。   她多次同路景澄强调, 她是可以自己走的, 但是路景澄坚决不放手。   路景澄说他家, 就真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家。   只是他家有点太大了。   舒微被路景澄抱进了主卧, 他家的装修整体是灰白冷色调,除了过眼而过的几株绿植, 舒微暂时没有看见别的色彩。   “床单都是阿姨换过的, 我这两天没有回来住。”   路景澄想要将舒微放在床上,顺手拉起了一边被角, 轻声笑着解释。   舒微环抱着他的肩颈, 不让路景澄放她下去。她还穿着外衣, 直接躺在床上不卫生。   难得见小妞撒娇,路景澄“呵”笑了声,挺受用地点了下头说道:“好,那就再多抱会儿,正好我好久没有去练器械弯举了。”   舒微见路景澄会错了她的意思,纤细的指尖轻扯了路景澄的白T肩领,柔声说道:“你先把我放在被子上吧。还有……我还没换鞋子,你要不要帮我找一双拖鞋来。”   公子哥哪里被支使伺候过别人,路景澄愣愣地怀抱着舒微,站在床侧的长绒地毯上。   他自己进门的时候踢了鞋子,可是她的鞋子还在自己的脚上牢牢地穿着。   路景澄想将舒微塞到被子里,但舒微拽了他的衣领,执意让他把自己放被子外面。   “没关系,家里有保洁的阿姨。”他说。   不过,他拗不过舒微的心意,摸了摸她的柔软的发顶,还是听了她的话,帮她拖了脚上的帆布鞋,然后折身回去帮她拿拖鞋。   公子哥也是会伺候人的,也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支使。   “要不要躺一会儿?”路景澄问道。   舒微摇摇头:“我坐一会儿。”   其实她第一次来路景澄家,她心里很拘束无措。   路景澄感觉到哪处不太对劲,他搂了搂舒微,脑子开始飞速思考,心里某一刻好像想通了一点。   他走到衣帽间,先找了一套他的白色的家居服,又换了一套深蓝色,想了下指尖又移到纯黑的挂衣架上面。   走到卧室的床边,路景澄俯身在舒微的唇瓣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似是觉得不过瘾,又点了两下才罢休。   “这个周末我霸占了。”路景澄语气霸道,然后将家居服放到舒微的手里。   舒微娇怯地微避开路景澄的视线,她在他面前总是免不住害羞。   “衣服都干净的,需要什么就和我说。”路景澄说着修长的指节探到舒微的脑后,将她的灯芯绒发圈顺势拽掉,如瀑的黑发一下子散泻在舒微的肩背后面,巴掌大的素白脸蛋更小了。   舒微在心里松了口气,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因为这份心细和照顾。   “好……”   声音软绵绵的,路景澄的心像是被挠了一下。   路景澄将卧室留给舒微用,他正好出去帮舒微接热水,也方便舒微自己换衣服适应。   舒微穿了路景澄的睡衣,宽宽垮跨的黑色真丝睡衣,上衣还好但是裤子好长,裤腿处她宽宽地卷了三道,还是特别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不过路景澄的衣服上有他身上独特的木质香气,味道非常好闻。舒微将脸颊埋进路景澄长长宽宽的衣袖里面,唇角笑得弯弯,还有一双月牙眼。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此时梦正酣,那么希望这个梦可以一直做下去。   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面的声音,舒微慢慢地张开眼睛,看见路景澄弯腰将热水杯放在床边柜。   “有没有要买的东西,我下楼去买。”路景澄帮舒微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问道。   舒微浅浅吭声,但又欲言又止:“我要……”   她以为路景澄要带她去医院,在风衣口袋里装了两个。可如果要在这里过夜,怎么也不够用。   “知道。”路景澄伸手轻捏了下舒微的脸蛋说道。   怎么还是在他面前,还是这么害羞。   路景澄转身要出门,衣角被床上的女孩轻轻地拉住,他察觉后转过身,以为她还有什么东西要他买,望向她挑了挑眉。   舒微面露不舍说:“你早点回来……”   路景澄握了握舒微冰凉的小手,俯身在她今天一直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吻,抚慰地承诺道:“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姑娘这才松了手,放他出去买东西。   路景澄开车出了地库,发现天气已经足够坏,眼看今天夜里一定是要痛痛快快地下一场大雨。   他就近去了家旁边的卖场,按照在网上查到的女生经期必备清单,一样样地放进购物车里面。   站在卫生棉的售货陈列区前,纵然路景澄在网上已经简单了解过,但是仍旧惊讶这是一个复杂的门类,不经意就会陷入认真研究的状态中。   不仅仅品牌多样,而且还分为日用、夜用,薄荷、花香,棉质、网状……   来来往往的人,从附近走过。   路景澄毫不在意,凝眉对着货架标签专心研究。脑海中也划过一个想法,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舒微,她常用的牌子和喜好,但是想了想小妞那张对他欲言又止的娇羞脸蛋。   算了。   最后把最贵的那两个牌子的各时段、有无香味、材质都一一拿了。   至于结款时的时候,收银员看见后的震惊眼神,以及前后人群探究的眼神,路景澄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单是神情自若,他心里都是从容自在的。   给女朋友买卫生用品,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不过是第一次买没有经验,才只能各种都拿了,等下一次他知道了以后就能按需购买。   路景澄提着购物袋和电热毯,上了车以后发现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他边发动车子,边给谢嘉礼打电话。   谢嘉礼刚接通了电话,路景澄没有等到他开口就率先问道:   “在哪?”   嘴上虽然这么问,但是心里知道他今晚在“冰点”。   谢嘉礼恍神了一秒,说道:“刚在冰点完了个局,叫了代驾准备去下一个。”   路景澄调转车头驶出停车场,看见车玻璃上面已经布了雨丝,他淡淡地开口:“下雨了,还不回家?”   “我靠。”谢嘉礼那边看样子车子也驶出了车库,他惊讶地说道。“真下雨了啊,我明天还约了妹子去露天餐厅看星星……”   路景澄听后笑骂了声“傻逼”,又说:“你不看天气预报?”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上个周,就预测这个周末有雨。   谢嘉礼语气欠打地神气说道:“我们这种天性浪漫的人,天气什么的不重要。”   “你到底回不回家?”路景澄和好友聊天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谢嘉礼来了精神:“怎么约我看世界杯吗?正好我本来也打算回家,下个懒得去……”   谢嘉礼也住在同一个小区,地库都用同一个。   “你去冰点附近咱们常吃的那家淮扬菜餐厅,顺路帮我拿个餐。”路景澄终于慢悠悠地说出自己打电话的目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去直接拿了走人就成。”   谢嘉礼:“……”   敢情就是因为这个事情给他打电话,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路景澄在承诺的时间内,提着两大购物袋回了家,舒微听见门口的动静,起身下了床。   当看见一整大购物袋的卫生巾,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路景澄。   “没想到有这么多选择,我就各种都拿了。”路景澄坦然回答。   舒微哭笑不得,这么多哪里用得完。   路景澄似是看出了舒微的想法,薄唇勾起:“没事,搁家里放着……”   又附在舒微耳边,用气声低低笑说:“反正以后会经常来。”   舒微的耳朵尖连着耳蜗都红地像是能掐出血来。   路景澄在超市买了红糖,帮舒微冲泡了红糖水。   舒微接过水杯,呼了呼热气,喝了口甜甜的红糖水。   心中自然是喜悦甜蜜的,但是也有一点彷徨和落寞。路景澄对待女生生理期的注意事项如此熟悉周到,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   不知道贪心是否是人的天性,但是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与众不同,是感情中的贪心。   可是看见路景澄给她买的羊羔绒电热毯,舒微呆了一瞬,心情立刻明媚万里。   电热毯肯定是第一次。   舒微正端着水杯,打算去厨房找路景澄。   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叮咚——”   路景澄闻声出来开门。   “少爷,您的餐到了。”谢嘉礼怪声怪气地说道。   路景澄漠然地瞥了谢嘉礼一眼,接过两个餐袋,准备关门大吉:“下次去霜烟我请。”   谢嘉礼取餐的时候就发现这不是一个人的餐量,所以从一开门就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过,极佳的视力也没有辜负那颗八卦之心,他透过门边看见了限量款球鞋旁边的那双女生穿的白色帆布鞋。   “诶诶诶,等等……是不是……少奶奶也在?”   路景澄没忍住失笑骂道:“滚。”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嘭——”   门关上了。   谢嘉礼看着紧闭的门,摸了摸鼻尖。   嘿,把他当成送餐小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薄雪   窗外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玻璃, 城市夜景被玻璃外面竞相追逐的雨滴氤氲散染,身处其中仿佛置身于朦胧的梦境。   舒微坐在窗边的餐桌前,边吃糯米麻球边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餐桌上面摆着“送餐小哥”取来的餐食, 身后的客厅里面电视机播放着晚间体育新闻。   路景澄第一次感觉家里有了一种别样的温馨气氛,与之前谢嘉礼、高鄢他们来家里聚会的感觉并不相同。   这种感觉像是原本在海洋上孤独航行的行船, 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海岸。   远眺的视线收回, 舒微看见玻璃窗上面映出的她和路景澄对面而坐的身影, 也看见他惹眼的蓝灰发色。   舒微扭头看向面前的路景澄,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真的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终于肯看我一眼了。”路景澄语气不满地轻哼了声,掀眸看着她说道。   舒微笑眼弯弯,说道:“我第一次看见嘉北这么美的夜景。”   路景澄舀了一勺桂圆莲子粥,听见舒微的话以后勺子停在汤蛊旁边,正要开口讲话又听见舒微说道:   “不过,夜景……当然没有你好看。”   话尾语调明显上扬, 含着哄人的笑音。   路景澄不禁轻笑出声,看向对面的小姑娘眉眼染笑地望着自己, 脸蛋上又有了往日的红润。   他从餐桌中间穿过握住她的手, 声音清浅笑说:“现在都知道我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舒微又夹了一个糯米麻球吃, 虽然不作话但唇边却遮不住笑意, 她发现了一个和左撇子的人恋爱有一个好处, 吃饭的时候,牵手和吃饭两件事情互不耽搁。   两人吃完晚饭以后, 一起在主卧铺新买的电热毯。   路景澄买的电热毯是羊羔绒的, 摸起来软软柔柔,还没有躺过就知道一定很舒服。   一人一边扑电热毯的时候, 舒微心中感觉他们像是……像是新婚的夫妻。   越来越贪心了, 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窗外雨急风骤, 但房间内灯光温暖,到处都流动着温馨的气氛。   铺完电热毯,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路景澄去衣帽间拿了一套家居服,细心地选择去外面的浴室冲澡。   舒微也收拾好以后上了床。   睡在柔软的暖毯。四肢百骸都传来暖意,舒微拉好被子准备入眠。   即使有电热毯,但路景澄冲完澡过来,还是过来给舒微送换好水的热水袋。   他洗完澡还没有吹头发,平常蓬松的蓝灰发丝熨帖地垂落在额前,湿湿的发尖还滴着晶莹的水滴。   舒微看见路景澄的湿发,温声叮嘱道:“你吹完头发,再睡觉吧。”   路景澄将舒微的卡通热水袋,从被角轻放在被子里面,点了下头答应说好。   侧身躺在床上,恰好能够看见路景澄在主卧的卫生间镜前吹头发,他吹头发的动作很不讲究,赶时间似的,和平时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舒微好笑地望着他吹头发,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平常小事,也觉得很美好。   瞧见舒微在看自己,路景澄吹完头发走过来,慵懒地倚靠在舒微的床边。他没有进到被子里面,在床上一角坐下,手臂从床头半搂住舒微。   舒微望着路景澄的发色说道:“我听说染这个发色,需要先漂色。”   路景澄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漂了两次。”ĴŞĢ   舒微仰起脸问:“痛吗?”   听说漂色的话,有些人的头皮可能会很痛。   路景澄帮她掖了掖被角,风轻云淡地说了假话:“不疼。”   漂发的疼痛,胜过在球场上无意间手指头被挫伤。   后者是手指钻心,前者是头痛欲裂。   对他而言,前者更甚。   “就因为我说喜欢蓝发吗?”舒微手揽在路景澄的腰间,依偎在他的怀里。   路景澄帮舒微顺了顺发丝,他轻应了声“嗯”。   舒微很是甜蜜地说道:“你好傻哦。”   路景澄刮了下舒微的鼻尖。   两个人窝在床上看球赛,因为课业的原因,大多时候赶不上全场赛事的直播,路景澄一般会休息的时候看赛事回放。   舒微之前在客厅,看见了电视机旁边的防尘玻璃罩里面,摆放着自己送给手工书。旁边的玻璃罩中是球星签名的篮球,还有昂贵的手办。   没有想到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会被他这么珍惜宝贝地收藏,舒微心里的花海盎然开放。   “除了A.I你还有很喜欢的球员吗?”舒微转头问路景澄。   路景澄低低地笑了声,摇了摇头。   舒微点了点头,猜到了。从来没有见过他穿除了3号之外其他号码的球衣。   只以这一点来看的话,路景澄还是挺专情的人。   姑娘长久没有说话,路景澄扭头看向舒微,眉眼中含有笑意:“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舒微唇边翘起了轻微的弧度,试探地问路景澄:“你真的想知道?”   路景澄挑了挑眉,懒洋洋地说:“嗯。”   “如果只从这一点看……”舒微语气略顿了下又说,“你还挺……专一又长情的。”   路景澄噗嗤笑了声,随即懂了舒微的弦外之音,他笑得肩膀止不住地颤动。   小姑娘这是在点他呢。   “微微,我错了。”路景澄承认错误非常快速和及时。   舒微装作听不明白,别过脸去看电视屏幕上的球赛,边小声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错什么了……”   路景澄探手到舒微的下巴处抬起,英气好看的眉眼压了下来,凝视着女孩柔纤微颤的睫毛,果断地低头吻上她的唇瓣,辗转缠绵着不松口,攫取舒微的呼吸。   舒微被吻到束手无策,路景澄的吻霸道强势,如同他在球场上的个人球风。   “……路景澄。”得到喘息的片刻,舒微柔声叫他名字。   路景澄亦低喃地应道:“嗯?”   舒微娇嗔地指控他:“封口无效……”   路景澄听话地点了下额头,温热的气息拂在舒微的耳边,用气声低语:“那就……再多亲一会儿。”   说完,薄薄的唇瓣又柔软地压了下来,带着迷惑人心智的魅力。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路景澄去了旁边的次卧。   舒微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际,被窗外的一声非常响的雷声吵醒。   她迷迷蒙蒙地缓缓睁开双眼,隔着厚厚的窗帘看不见窗外面的闪电,但是能听见由远及近的闷闷轰隆雷声。   好不容易停了几秒钟,紧接着又是一阵清晰的雷声。   舒微往被子里面窝了窝,她从小就害怕打雷。小时候每次下雨天打雷,妈妈都会来房间陪她睡觉。   后来长大了以后,不再好意思让妈妈陪伴一起睡觉,就自己躲进被子里,堵住耳朵捱过去。   腹部一直都在微微刺痛,幸好身下有电热毯,身边还有热水袋。   隔着被子还是能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舒微双手用力地堵住自己的耳朵。   舒微默默地心想究竟什么时候,今天夜里的雷声能够打完。   忽然之间,感觉头上被子的重量减轻,好像被人轻轻拽着拥住。她睁开紧闭的双眼,看见路景澄近在眼前的脸庞。   她不禁松开自己堵在耳边的双手,抬眸看着突然出现在床边的路景澄。   “哭鼻子了?”路景澄的声音中压低了笑意。   表妹然然鬼马精灵,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特别害怕打针。   不过儿童需要打各种疫苗,所以每次打疫苗的时候,然然都会嚎啕大哭。   路景澄有几次陪同然然去医院打疫苗,见她闷头哭嚎,便在一旁逗她,惹得她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   路景澄平时逗小表妹习惯了,女朋友害怕雷声,也直男地上来就问“哭鼻子了啊”。   舒微敛了敛眸将泪意憋了回去,其实她没有哭。只是肚子这一阵恰好痛了起来,外面雷声滚滚骇人,她又痛又吓,情不自禁眼眶中就溢出了丝丝泪意。   可能因为来生理期,所以今天一直脆弱地流泪,但舒微不想给路景澄留下自己特别爱哭的印象。   “我没哭。”舒微轻推了推路景澄,语气认真地声明道。   路景澄用力地搂了搂舒微,不让自己被推开,拂贴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又性感:“那男朋友能不能陪|睡?”   嘉北大学连续两年高票选出的校草路景澄,主动要求陪|睡。如果被欣菲知道了,她的眼镜一定会跌落在地上。   舒微抱着自己的热水袋,靠在床头看着路景澄从次卧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她床边的地毯上。   然后转身先去了衣帽间,又空手出来走到西边的储物间找新的被子。去了储物室回来,路景澄总算是找到了新的被子。   她看出来了路景澄对自己家不能说不熟悉,但也绝对不能说了如指掌。   外面的雷声渐渐小了许多,但是路景澄就躺在床下,舒微心里不再那么害怕,有着安心的感觉。   她不是对男女之事丝毫不懂。路景澄那天晚上在树林第一次吻她,她的心里面是有一些害怕的,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后不曾轻举妄动过。   自从那次接吻以后,见面之后路景澄总是喜欢亲亲抱抱,但他一直都很绅士尊重地对待她,没有越矩的行为。   他们才在一起两个月的时间,今晚来到他家,他也是很讲究分寸,他也愿意细心琢磨她的心思,舒微感觉到自己被他珍惜的对待。   因为雷声的惊扰,困意被驱赶走了一半,舒微在床上翻了个身。   “微微。”   路景澄的声音从右侧床边传来。   舒微展眸循声望去,看见路景澄伸出手臂搭放在她的床边。   她甜甜地粲然微笑,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放在路景澄的掌心里。   路景澄立即攥握住,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有他的雷雨天,一点都不可怕。   作者有话说:   之前那版文案,路老板被骂了,所以换了一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好奇的话可以看一下文案,之前在宿舍楼下是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这一版是第一次见面。   我再也不剧透啦~ 第57章 薄雪   当学校里面有自己喜欢的人, 那么即将拥有漫长的假期,就变成了又欢喜又忧愁的事情。   舒微从高二遇见路景澄之后,每当面对漫长的寒暑假, 都是这种矛盾的心理。   南安市没有机场,舒微每次回家都要乘坐高铁, 但是这次暑假她要去嘉南市的燕燕表姐家。   表姐家的小外甥过周岁生日, 舒妈很早就问了舒微放假的日子, 最后一门选修课考试结束返程回家,正好能够赶上第二天的生日宴。   半个月前抢的特价机票,路景澄送她去的飞机场。   舒微满心不舍地坐在车里。窗外的天气也如同她的心情,天色暗淡。   中途路景澄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朋友打来的,约他下午一起去球馆打球,顺便晚上霜烟有个局。   路景澄懒洋洋地应了个“好”, 而后摁掉了电话。   舒微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沉默着没有说话, 指尖上下无聊地滑动着屏幕。   一路上路景澄接了三四个电话, 不是约他去球馆打球, 就是约他过两天去漂流。   即使没有她的日子, 路景澄的生活依然充实多彩。   “今年暑假可能不回南安了。”路景澄臂肘慵懒抵在中控台, 边伸手过来握舒微的手,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舒微顺着两个人相握的手, 看向左手边的路景澄, 唇角似笑非笑地稍稍上扬,悠哉散漫地单手握着方向盘, 直视前面的车况。   旁边车窗外的淡沉光线, 透过玻璃照进车内, 他处于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整个人的脸部轮廓更加深邃凌厉,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教人舍不得离开眼睛。   他像是捉不住的风,途经她的身边,又从终究会从她的身边吹走。   舒微努力地勾了勾唇,唇边挂着略含苦涩的笑容。她微微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衣角,尽力轻快地应了声“嗯”。   路景澄自然不知舒微心里的这些情绪,他淡淡地开口解释:“外婆搬来嘉北过夏,冯老师那边还有个课题。”   冯教授是流体力学领域的前沿专家。舒微前两天听葛梦雅说了,冯教授的这个科研课题千载难逢,袁石为了能参与,一整个暑假都不打算回家,要留在学校里。   葛梦雅对于袁石的事情,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是清清楚楚。但是她对路景澄的事情,大多是事事不知。   “你专心做课题,我们开学再见面。”舒微沉静乖巧地回答,长而微卷的睫毛也轻轻地垂下。   路景澄骨节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方向盘,声音中带着疏懒的笑音:“不是可以打视频电话吗?”   舒微闻言也微微笑了:“好。”   路景澄,你要给我打视频电话哦。   机场停车场每天都是密密麻麻地停放着车辆,路景澄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停车,然后在车后取了舒微的行李箱,去机场大厅送舒微。   办好登记手续和托运行李以后,就要准备过安检。   舒微鼻尖泛酸,不舍的情绪盈满整个心间。   可是,站在她身边的路景澄一直都在低头看手机。   舒微心里更加难过和失落了,他们马上就要分开,将近两个月见不到彼此。然而,路景澄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她,好像与她分开只是极为平常不上心的事情。   舒微转身想要主动和路景澄讲话,却听见他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还没有等她答应说好,路景澄就松了她的手,提步离开了。   随即被熙来攘往,焦急赶路的人群冲散,路景澄脚步匆匆。   委屈的泪意涌上眼眶,舒微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回心里。   路景澄说了要她等他回来,舒微站在原地等他,想着他应该是临时有事要回电话,或者是着急去洗手间。   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女生马上就要过安检候机,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正依依不舍惜别。女生靠在男生的怀里,好像在掉眼泪。男生疼惜地抚摸了她的后背,在低声耳语安慰女孩,然后低头安抚似地要亲吻女孩。JȘɢ   舒微及时移开了视线,心里也生出几分羡慕,也多了几分酸涩和落寞,颇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怅惘心境。   她微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和地板,默默地等路景澄回来。   过了几分钟后,眼前的浅白黄色的光亮地板上面,出现了一双熟悉的帆白色球鞋,路景澄的鞋子。   舒微抬头看向路景澄,他一脸的轻松恣意,与此同时拉起她的手,朝着安检处走去。   安检处没有很多人,走过去就可以直接进行安检。   路景澄还是没有要给她抱抱和亲亲的迹象。   舒微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要和路景澄说拜拜。   路景澄则是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身份证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过目,然后走过去进行安全检查。   舒微在自己进行检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她丝毫不知路景澄要去哪里,开车来机场的这一路上,路景澄没有说他也要乘机。   一起通过了安检,路景澄撩起眼皮看向身旁一脸迷惑的舒微,胸腔中逸出几声低浅的笑,抬起手指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你……你怎么也买了机票?”舒微瓮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路景澄拉着舒微的手,如实说道:“我哪里也不去。”   候机大厅人声喧哗杂乱,他们的周围都是找登机口的人影,可是舒微都感知不到了,她只能听见路景澄说话的声音,只能看见眼前的心上人。   内心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她并不相信。   路景澄薄唇上挑,俯身对上她不解的眼神,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的女朋友心里舍不得我,但是不告诉我。那我总要想个办法吧……”   在车上她就情绪不高,尤其是他说今年暑假不回南安。刚刚在一楼大厅的安检那里,小姑娘皱鼻子的动作,他不是没有看见,当即决定在手机上订了一张目的地随便的机票。   舒微闻言不禁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口,原来他刚刚低头看手机是在订飞机票,他说“等一下”是去取登机牌。   路景澄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舒微的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多的时间。   一寸光阴一寸金,花几千块就能多陪她一个小时,这简直太划算了。   候机大厅的地板坚硬无比,但是舒微却感觉自己踩在软绵绵的云团上面,心里面更像是浸了甜浓的蜂蜜和糖霜,脸蛋也是后知后觉地转变为嫣红颜色。   到了登机口附近,两个人并肩坐在候机的座椅。   舒微牵着路景澄的手不放,路景澄侧眸望着她,开始一本正经地给她讲道理,狭长漆黑的眼眸中却染着痞坏的笑意。   “想我就要诚实地告诉我,藏着掖着多难受。”   “再说想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想自己的男朋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要不你还想想谁?”   舒微被说得脸颊和耳朵尖像是发烧了一般,松开路景澄的手,将自己略凉些的手背抵在双颊上面降温。   路景澄故意使坏地凑过去,在露出的颊边肌肤上亲了一下。   灵动晶亮的眼眸,含着羞意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责怪他举止轻浮,让他心里爱极了,清晰突出的喉结隐忍地动了动。   路景澄按捺住内心的躁热,抬手自然而然地拥搂过舒微纤瘦的薄肩,薄唇紧贴在她的耳旁,嗓音低哑似呢喃,性感又撩拨人心。   “我更加不信唐僧从没动过凡心。”   舒微的心脏收缩了一下,听懂了路景澄这句情话中的含义,又闻到他身上清幽的雪松香气,她自暴自弃地侧靠在路景澄的肩膀,软糯地说道:   “希望这两个月能快一点过去。”   我想快一点见到你。   因为我好想你啊,还没有分开就想你想到心痛眼酸。   路景澄伸手揽过舒微的腰肢,手抚着她柔黑的发丝,语气轻缓:“想我就给我打视频。”   舒微柔柔地应了声“好”。   “我想你也会给你打视频。”路景澄又说。   舒微语调明显微微上扬,笑说:“好。”   路景澄唇角翘起,笑意也传至深邃的眼底。   小傻瓜。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他?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到了要登机的时间。   舒微强忍着离开的不舍,背好自己的双肩包,装作很轻松随意地和路景澄挥手告别。   正要转身去登机口排队检票登机,却被身后的路景澄用力一拽,随之跌进他的胸膛。   路景澄伸手挑起舒微小巧的下巴颏,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又背对着他偷偷红了眼眶。   他低头吻了下舒微稍蹙的眉心,湿润的眼睫,小小的鼻尖,最后吻在娇软的唇瓣。   这个离别的吻,与之前的亲吻都不同。   路景澄的唇瓣像是带着焰火灼烧的温度,舒微下意识退缩了一下,却又立即被他紧追着亲吮唇瓣。   只好整个身体靠在他坚硬的怀抱里面,极力仰着头迎接他如烈焰风暴般的亲吻,唇舌都被他占有和掌控,他像是想要把她吞掉,她从始至终都丧失了呼吸。   被亲到所有的感官,只剩下了触觉。   舒微在这次的亲吻中深切地明白了一个成语。   相濡以沫。   一直到登上飞机,坐在座椅上,舒微都感觉自己整个嘴唇是麻的。   她抬起手覆上唇瓣,看着机舷窗外的景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机场停车场。   路景澄送舒微上了飞机后,从出口离开了机场,去停车场开车准备离开。   手机屏幕显示新来电。   路景澄接通电话淡淡开口:“喂。”   “景澄哥,我妈后天过生日,你不要忘记来哦。”白苏茉甜软柔美的声音从听筒传入耳朵。   每年去白家给苏晚庆祝生日是这些年的惯例。   路景澄浅浅笑了声,说道:“好。”   作者有话说:   ps:路老板没退票,没改签,也没有行李托运,没有人为添麻烦。   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临江仙》 第58章 薄雪   九月返校开学, 学校内已见北国的别样秋意。新生入校,舒微也迎来了自己的大三生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知道孔子究竟是不是第一个把“时间”比喻成“流水”的人, 但是这句话却每每会被人们用来感叹时光流逝,世事变化飞快。   孙欣菲站在宿舍露天阳台, 晾晒刚刚洗好的衣服, 望着校园内到处的秋日景象, 长长地叹息吟诵。   诵的就是这句“子在川上”。   等到声情并茂地吟诵完,低头要拿空空的塑料盆,看见宿舍楼前的水泥路,一对情侣正诧异地仰头看向高处阳台的她。   那个神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时间流逝,又是恰逢秋日,还被热恋中的情侣凝望,心中的惆怅“蹭蹭蹭”翻了好几倍。秋天怎么总是分外孤单呢?当然春天、夏天、冬天也孤单。   “欣菲……”   舒微忙完院刊室的事情, 回来宿舍楼,还没有走到宿舍门口, 就看见在阳台晾衣服的孙欣菲, 仰着头喊她。   孙欣菲一手拿着盆, 一手夸张地挥舞着, 答应道:“哎, 微微。”   舒微也朝她扬了扬手里握着的手机,对她说道:“你看一眼手机。”   孙欣菲拿着盆, 急忙跑进宿舍看手机。   过了不到五分钟, 孙欣菲穿了件牛仔外套,跑到宿舍楼下。   “我一直在洗衣服, 没有看见手机新消息。”孙欣菲笑着将自己的在冷水里浸泡久的手背, 碰了下舒微的手背。   舒微的双手一直插在纯棉卫衣的前兜里面, 温温热热的,触碰到孙欣菲冰凉的手背,冻得打了个冷颤。   “你把手放在我的口袋里面暖和一下。”舒微大方地将自己的“暖手宝地”让给好友。   孙欣菲也没有和她客气,双手放在舒微卫衣的宽大的前兜里面。   “真的很暖和诶!”孙欣菲感叹道。   孙欣菲索性依靠在舒微的怀里,获取她身上卫衣的温度。舒微伸手将她抱住,两个人在宿舍门旁边的连廊下笑闹在一起。   孙欣菲吸了吸鼻子,然后慢慢地推开舒微,摇头感慨道:“微微,我以后不能随便抱你了。”   “为什么?”舒微一时没有反映给过来问道。   “你下午是不是都和路景澄在一起?”孙欣菲一脸八卦地探究说道,“你俩是不是抱了一下午!”   欣菲说的不算错。她下午的确和路景澄在一起,但是没有抱了一下午,也就是从图书馆到崇文楼这一段路,然后她就在院刊室忙了一个小时。   不过,从图书馆到崇文楼步行这段路,平时大约不用二十分钟,他俩慢慢悠悠地走了半个小时。   大概就是某人执意要搂着她的腰,并且脸皮厚到一直不松手。   舒微都不敢和过往的同学对视。   可是漫长的暑假假期又实在太过于想念他,她也想和路景澄拥抱。   “不说这个了。”舒微强硬地开始转移话题,柔声笑着复述一遍微信消息的内容。“路景澄他朋友来我们学校打球,顺便一起在禾园吃晚饭,走咱们一起吧。”   “路景澄的朋友?那叫上我会不会不太好?”孙欣菲心里知道舒微是不想冷落了她,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舒微拉着欣菲的手,两个人边走边说:“你不是我的朋友吗?而且沈游也在……”   孙欣菲听到沈游的名字,这才轻松了下来。   不曾想一转头,迎面遇见了林思然,她男朋友开学载她回宿舍。   舒微前两天和葛梦雅约好一起去茉莉路买奶茶,临出门前去宿舍阳台收晒好的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林思然的男友来宿舍楼下接她。   因为葛梦雅在一旁等着自己,所以舒微没来得及叠衣服,直接将晾衣架挂在床边。   宿舍锁眼长久没有润油,在宿舍门口转钥匙锁门的时候稍有耽搁,就听见过往楼道上来往经过的女生在谈论,楼下停着的那辆跑车。   “人家就是长得好看,不是和路景澄谈恋爱,就是和外校富二代。”   “外校?哪个学校?”   “在对外经贸大学读MBA,家里是做生意的,要不能开保时捷?”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林思然自己在班里说的……”   ……   在走廊说话的同学声音并不小,这些话不免飘进站在门口锁门的两个人的耳中。   葛梦雅看了眼舒微,抿嘴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地说道:“都是附近宿舍的人,我就不信她们没认出是咱们俩在门口锁门。”   说白了,这两位怕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得,或者说故意说给路景澄的现任女友舒微听得。   舒微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走廊是公共场合,而且她们说的话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和林思然之前的冲突,当时整个楼层围观的人很多,但是过去的事情就不想再反复提及想起,也并非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林思然从男友的车下来的时候,眼睛随意一瞥就看见了舒微和孙欣菲。她原本正和男友在闹别扭,男友哄了她半天,娇美的脸庞都没有阴转晴。   眼下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舒微,虚荣和攀比的心理作祟,脖颈高傲一转,转身从前面绕过保时捷的车身,走到驾驶这边的窗户,弯腰和男友在敞开的车窗处,来了一个漫长的告别kiss。   非礼勿视。   但是车子正对着眼前,想不看到也很难,舒微微垂眼睫看向地面。   等到经过以后,走了好几米远的距离,孙欣菲在身旁叹息着说道:“为什么不好意思看的人是我们?”   舒微也就着这个问题问了下自己。   其实一开始接吻的人心里也不好意思,可是亲着亲着其他感觉都会渐渐丧失,或者感知范围迅速缩小到只剩眼前的分厘之地,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忘记。   不会讲这些话,当然不会和孙欣菲来讲,因为不好意思。   可是想到这里,心里又很想很想路景澄。   即使不到两个小时以前才见过他。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此刻正在去见他的路上。   舒微脚上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孙欣菲看出好友的迫不及待,索性拉着手一起跑了起来。   是谁说的,有的人去见他是要用跑的。   林思然得意洋洋地看着舒微走过,男友冷思琛搭在车窗边,看见她被亲的水润亮泽的红唇,不肯放她回去了,又将人载回去了。   冷思琛伸手调档的时候,顺手在林思然穿着黑色丝袜的大腿内侧,挑逗地摸刮了一下。   林思然嗔怪地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娇笑地责怪他:“开车也不老实。”   她继续靠在座椅,美美地挑选吃晚餐的餐厅。   跑车在校内跑不快,冷思琛的眼睛悠闲无聊地看着路边的风景,也瞧见了刚刚在林思然宿舍楼下的看见的那个清纯的女学生。   也许是见惯了浓妆艳抹的美艳尤物,在嘉大校园见到素净打扮又有姿色和气质的清纯女孩,不免就多看了几眼,在眼里划过了一道痕。   因为即使路边很宽,但是开车经过的时候,冷思琛还是故意地按了下喇叭,路边的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粉红色直筒长裤的女生下意识地惊慌回头,冷思琛得逞地哂笑了声。   林思然从手机屏幕抬头,看向冷思琛问道:“怎么了?”   “你们学校长得漂亮的还不少。”冷思琛目视前方,吊儿郎当地说道。   林思然听出这话中的其他意思,她娇哼了声,语气似不满地说道:“看来你来了这两次,找到了不少的‘猎艳目标’?”   眼睛却瞟向窗玻璃外面,道路上只有三五结伴走路的同学,隔着一定的距离看不清细致的长相,心里面稍微松了口气。   冷思琛半真半假的口气:“别说还真有。”   说完看向林思然,却不是想看她什么反应,只是长期混迹在女人丛中这成了习惯的动作,甚至他都能够猜到接下来她的反应。   要不就是佯装生气地指责他,要不就是驶出浑身解数的勾引他。   林思然俯身主动凑到他耳边,嘴唇轻碰到冷思琛的耳垂边,娇声引诱着低声说:“能有我漂亮吗?”   冷思琛还是承认他还挺喜欢,但他还是语气轻飘飘,讲了实话:“比你有气质。”   冷思琛这种富家子弟,就算不去骗身边的姑娘,赤|裸裸地摆明事实,也是会有大把人的抢着讨好他说愿意留在身边。   不过,得到的感情也几乎都是不纯粹的,但是反正在空虚无聊的生命中,也会一直都有来来去去的人陪在身边,他也就满心不在乎。   副驾驶这个漂亮女孩当时在冰点,在那一桌确实是最漂亮的,他和朋友打赌一周之内一定将她追到手,没想到还挺难追,追了小半个月才追到手。两个人这才在一起几天,她闹些小别扭,冷思琛他还在愿意哄的阶段。   虽然不清楚冷思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听到这句话,林思然心中还是免不了升起一股怒火,但也知道她今天刚和冷思琛闹过小脾气,再闹的话他肯定也会冷脸,便没有表现出来怒意。   “骗人。”林思然娇滴滴说道。   冷思琛闻言长臂一勾,隔着中控台搂住林思然的腰身,在她脸边亲了口。   林思然心里却丝毫不甜蜜。她不禁怀念起当初和路景澄在一起的时候,他虽一贯冷漠寡情,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放肆品评其他女生。   只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路景澄从不主动找她,都是她追着他,可以让她回忆的时光过于有限。   想到这里,林思然心里不禁泛起对舒微的羡慕来,还有不可忽视的嫉妒之意。   跑车伴着傍晚的薄凉秋风,在校园的道路上呼啸而过,也伴着车内貌合神离的神思。   嘉北大学 露天篮球场   舒微坐在场边的看台,看路景澄打球。他照常换了身A.I客场白队的球衣,持球突破上篮的时候,仿佛翱翔在风暴之上的白鸽。   今天傍晚天空的晚霞是烫金颜色,像是有人在西边天空扔了一个燃烧的火把,火焰顷刻燎原成片,炙热地熊熊燃烧着,将薄凉的秋风都烘热了几度。   这幅画面尤其熟悉,一笔一画勾勒出四年前的那个秋天傍晚。   他是白昼中的月亮,也是她白天黑夜不落的那颗星。   四年前她隔着空阔的球场、高耸矗立的钢网、挺拔静默的梧桐树,遥远地望着球场上意气飞扬的白衣少年。   他们是陌生人,虽然同校同级,但是路景澄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叫“舒微”的女孩存在。   四年后她坐在场边看他打球,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他到半场外捡球,漫不经心地投了个远距离的“三不沾”,身边的朋友“嘘”他,他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但是会抽空跑到她身边,满脸的玩世不恭,为自己“辩解”:   “在半场位置投三分,三不沾很正常。”   舒微被路景澄逗笑,忍俊不禁地说道:“知道。”   谢嘉礼手抵着腰,颇为无奈地吐槽道:“受不了这个人,打球都要虐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从舒微来了以后,某位MVP球员的眼神开始往场边飘了。   沈游走到他身边,搭了搭这个“同伙”的肩膀,皱眉附和说:“知道我这都过的什么日子了吗?”   谢嘉礼虚情假意地说道:“我深表同情。”   有什么好同情的?他这也不是被第一次“虐”了。   八月他到嘉南市带乐队参加了个草地音乐节,演出结束打算在附近自驾简单玩两天,碰巧遇上路景澄在南杭跟着他老师参加CUPT的工作。   路老板忽悠他说,这两年南安变化很大,他一想将近两年没有去过南安,就答应说好。   等到出了嘉南市上了城际高速,路景澄这才讲了实话,说是要去南安见舒微。   他瞥了副驾驶,撇嘴说道:“就这么想媳妇?”   原以为路景澄会否则,没想到他轻嗤了声,接着是一派得意的口吻:“你不懂。”   操。   什么叫他不懂啊?   说的好像谁没谈过恋爱似的。JŠG   就这样,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进了南安城以后,在路景澄的导航下,开到了南安一中附近的一个公园旁边停住。   路景澄掐着烟下了车,慵懒地倚靠在副驾驶的车门旁,边抽烟边等人。   过了不到五分钟,远远地看见一抹纤瘦清柔的浅蓝色身影,由远有近地迅速靠近。奔跑着来到路边的女孩,双颊都是分外惊喜的神情,整个人喜出望外,。   原本正懒散地靠着副驾驶车门的路景澄,在看见女孩越来越近的身影,站直了身体,迈步朝女孩走去,接住女孩的拥抱。   谢嘉礼坐在车里,从车窗玻璃看见外面情人相拥的画面,感觉像是看爱情电影似的。   但是吧,路景澄这人小气,像是知道车内他一定会偷看他们缱绻的见面。他身影一移,将整个宽背移向车窗一侧,遮挡住车内的视线,然后左手探到舒微的颈后,低头就覆上了她的唇瓣,然后是漫长的亲吻。   最后一对情侣加上一个“电灯泡”,三个人开车吃了晚饭,然后到了晚上接近晚上九点,路景澄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回了嘉南市区。   谢嘉礼从嘉南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约梁西祈到霜烟喝酒吃饭,然后摇头叹息这说:“祈祈啊,景澄啊,他栽了。”   栽到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狠狠地栽了。   梁西祈像是看白痴似的瞅了他一眼,说了一百遍他妈的别叫他“祈祈”,那是他爷爷奶奶在他小时候喊的名字。   “怎么说?”梁西祈却也不忘八卦地问道。   谢嘉礼将在嘉南和南安发生的事情,几乎详细地和梁西祈讲了一遍。   那天晚上三个人一起吃晚饭。路景澄的眼睛长在舒微身上了,丝毫不管他吃不吃。舒微念着他是外乡人,又陪着路景澄开车到南安,所以一直很周到善良地关照他。   当然,他没有说,三个人在一家餐厅吃饭,感觉特别像一对父母带着“儿子”吃饭。ĴSԌ   白日开始越来越短,到了傍晚日色昏暗下去的时候越来越快,上一分钟还是橘霞烂漫,下一分钟天空已经被深蓝至灰黑的夜色接管。   男生们打完篮球,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去禾园吃饭。   路景澄随手拿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舒微拦住他的手,把一直捂藏在纯棉卫衣的前兜中的矿泉水瓶塞到他的手中。   “喝这瓶。”   他从来不喜欢喝热水,所以她没有带保温杯来球场。但是运动完喝放在地上冰凉的矿泉水,还是对肠胃不太友好。   路景澄的眸光中染着笑意,接过水瓶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垂眸目光落在舒微的身上,心满意足地含笑说:“这瓶水为什么这么甜?”   舒微娇羞地低头,眉眼也笑得弯弯。   孙欣菲在后面等沈游拿衣服,谢嘉礼也一同在等沈游。   “我也好想谈恋爱啊!”孙欣菲站在看台的一层台阶上,长长地哀叹道。   谢嘉礼好笑地看向身边头发自来卷的女生,她怎么把他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ͿȘĢ   孙欣菲叹息完转头看见,看台台阶下的谢嘉礼也在仰眸笑望着自己,他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但是眼睛里却盛满了星星。   她站在台阶上,想起之前和舒微在舒微共用一个有线耳机,听她歌单中的歌,其中有一首歌叫《迟来的春天》。   是的。   迟来的春天。   在秋天里。   作者有话说:   本章多视角转换,可能有点乱:孙欣菲——舒微——林思然、冷思琛——舒微——谢嘉礼——孙欣菲。(主要的几个)   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   我愿做一枚白昼的月亮,不求炫目的荣华,不淆世俗的潮浪。——顾城《白昼的月亮》   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莱蒙托夫《乌黑的眼睛》 第59章 春水   十月最后的一个周末, 是在路景澄家中度过的。   他前一天晚上去了舅舅家里,回来拿了一箱的新鲜大闸蟹,听说是苏清棋的朋友坐高铁带过来, 当天刚从湖里捕上来绑好的。   今年最后一波蟹肉肥美的螃蟹。   路景澄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自己在家从不开火, 对于做饭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煮螃蟹也不是难事, 舒微清洗完外壳以后, 将螃蟹放在蒸锅的蒸屉上开火清蒸。   她其实勉强算会做饭,父母经常加班,如果不想放学回到家以后,不想被饿着肚子的话,就要学会最简单的热饭。   然后慢慢就学会了蒸饭和炒菜,口腹欲也要求越来越高,炒菜的水平逐渐升高, 由简单的将菜炒熟,到最后开始要求味香, 再到色香味俱全。   这学期周末来路景澄家里的频率多了许多, 就餐问题多是出门堂食, 或者在家里点外卖。   公子哥是挑食大王, 舒微起初没有开火的打算, 但是周末也不能一顿三餐都点外卖。   有一次两个人下楼去逛超市,舒微说了一下这个问题, 做了一个解决早餐的决定, 买了吐司和鸡蛋、培根、番茄和橄榄油。   路景澄家的厨房,终于算是有了一点烟火气。   舒微第一次做三明治, 路景澄一个人吃了一个半的三明治。   他的一整个和舒微剩下的一半。   当时没办法判断路景澄是真的感觉好吃, 还是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而选择撒谎说好吃, 但反正舒微是受到了鼓励,开始涉猎到更广泛的领域。   比如说午餐或者晚餐。   舒微只会做几个经常做的家常菜,即使是最简单的番茄炒蛋和双椒炒牛肉,路景澄依然很给面子每次都能吃一大碗饭,比在外面餐厅和点餐吃的饭量多。   连续吃了两三顿饭,舒微还是不认为挑食大王路景澄是真心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   舒微跟着网络上的菜单,学着做了一道土豆牛腩,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熟是熟了,但是口感一般。   舒微见路景澄又夹了一块牛腩,微凝眉说:“真的好吃吗?你不要有压力。”   路景澄拿筷子的手不由一顿,一块牛腩要夹不夹,原本轻垂的眼睫向上掀起,他茫然不解地说道:“口味不错。我有什么压力?”   舒微不确定路景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路景澄又揭开了一个螃蟹,放到舒微面前的小碟里面,蟹膏肉质细嫩,蟹黄金黄饱满。   舒微摇了摇头,她今天已经吃了三只蟹了,所以实在吃不下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和路景澄在餐桌面对相坐,两个人低头一起夹菜吃饭,或是她先吃完饭,一边等路景澄吃完饭,一边看窗外的夜景,彼此偶尔在温暖的灯光下闲聊两句。   有一天正吃着晚餐,路景澄剔了一块没有一根刺的鱼肉给她,舒微突然明白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真切感受。   除了与爸妈在一起吃饭有这个感觉,如今和路景澄在一起也有了相同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感触更加真实,窗外的夜景才那么美好。   收拾餐桌的时候,路景澄主动加入到清理的行列,十分自然地接过了洗碗的工作。舒微每次最多也只做两个菜,两个人吃饭的碗并不多,不过都是路景澄负责手洗的。   路景澄对家中厨房的锅碗瓢盆的位置不是很了解,对做家务也很陌生,但唯独对洗碗这件事得心应手,并且日趋熟练。   舒微喜欢干净,每次用完厨房,都有收拾整洁的习惯。其实有钟点工阿姨打扫,路景澄说可以多给阿姨打扫费,但是舒微多是随手就收拾好了,他的这个主意也就被搁浅,也和舒微一起收拾整理。   舒微将余下的几只大闸蟹用湿过水的棉布盖好,装在盆中放进冰箱上层保鲜里面。   转头看见路景澄拿着上次一起逛超市,她挑选的洗碗布在水流下洗碗,心内涌动着甜甜的蜜意。   家里厨房没有沥干架,洗完一遍以后他很听话地用舒微给他买的棉布,将碗具残留的水珠擦干。   情绪止不住地被拨动,舒微踮起脚尖靠近路景澄,在他线条流畅清晰的侧边脸颊,印上一枚轻吻。   女朋友如此罕见这么主动献吻,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把手中洗好的碗和棉布都搁在了洗碗池里面,粗糙地在身上一抹水渍,拦腰抱起舒微柔细的腰身,放在旁边干净的流理台上面。   “你……”舒微眼眸满是惊慌的神色,垂眸望着如今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路景澄。   路景澄唇角轻挑,露出常见的戏谑挑逗的浅笑,手探到舒微扎的丸子头的脑后,按着她的后脑勺,主动亲上他的嘴唇。   虽然她在高处,但是主动权一直都在低处的他手中。   路景澄的吻最初带着温柔的诱骗,骗的舒微彻底适应了这样陌生姿势的亲吻,手臂依赖地环搭在他的脖颈,手指无意地探入他的新剪的黑发间,亲吻的动作陡然开始变得恶劣。   野蛮地啃咬。   好像是撕破了人类进化到文明社会几千年的斯文虚伪皮囊,唤醒了血液深处的蓬勃野性。   本能的自保反应。   舒微下意识地稍躲了一下,气息也骤然急切了不少。   本能的追击行为。   路景澄的手掌收紧了几分,追着贪恋的唇瓣再度咬住。   尚存清醒的意识。   啃咬软唇的动作有意识地轻缓,带着温柔的安抚,也带着占有后的惬意享受,拥有她的娇软、她的紧张、她的依赖和信任。   情不自禁地探索。   一尘不染的纯白毛衣边沿,随着身影的移动,像摇动的钟摆没有定点,间或露出掩藏于其中腰间凝脂似的肌肤。   起先是细长沾着清水凉意的指尖要触不触,而后是宽大掌心自然覆盖,薄茧轻轻摩擦着娇嫩年轻的肌肤,得到的是不由自主的轻颤。   “今晚不走了。”路景澄微抬眼皮,望见女孩微微颤动的长睫,在她唇边替做了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熬夜和舒微一起悠闲地看球赛,然后给她讲小时候的事情。   他第一次有这样冲动的想法。   舒微闻言马上睁开双眸,双手轻轻推开路景澄,一颗心狂乱紧张地跳动着,拒绝道:“……不要。”   她现在已经不是刚上大学时候,对那方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她了。   路景澄没忍住轻笑出声,解释道:“分房睡。”   “啊……”舒微轻声茫然地应了声,这才理解自己似乎误解了路景澄的意思,她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明天…早八有课,老师上课要点名。”   “我也有课,明天一起去上学。”路景澄笑道。   明天一起去上学。   这好像上小学的小朋友之间的约定。   舒微抬腕看了眼自己棕色细表带的手表,马上要八点钟了。   “你很希望我留下来吗?”她又想走又想留,心里很矛盾。   她相信路景澄的人品。上次暑假赶特价早班机,前一天晚上就借住在路景澄家里,分房睡在两个卧室。第二天一大早不到四点钟,两个人就从床上爬起来,开车去另一区的机场。   她很矛盾的点在于周末这两天,一天陪欣菲逛街买衣服,一天陪路景澄,训诂学老师上课要提问的知识一点都没有复习,训诂学又特别难,今晚有心理准备要熬灯苦读的。   路景澄将舒微从流理台上抱下来,极轻地“嗯”了一声。   “想和你一起看球赛。”   舒微伸手环抱住路景澄的腰身,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能一边开书,一边看球赛吗?”   两个人的脑回路都很奇怪。   一个想留人过夜,为了一起看球赛。   一个答应一起看球赛,竟然还要看书。   路景澄失笑出声,使了点力气腾空抱起舒微走出厨房。   舒微被抱在半空中,没有支撑身体的着陆点,双腿不由圈在路景澄的腰间。   离开厨房的时间,看见冰箱上面贴着的冰箱贴,是米老鼠、巴斯光年等卡通形象的冰箱贴。   她第一次来路景澄家里就看到了,在她接连的盘问下,路景澄才说了实话,是他之前陪小表妹去迪士尼玩的时候顺手买的。   外表桀骜酷拽的大男生,平时给人冷漠凉薄印象的路景澄,谁能想到他家的冰箱上面贴着可爱的卡通形象的冰箱贴。   路景澄将舒微抱到客厅的沙发上面,然后主动帮舒微去餐桌那边拿书。   “是训诂学那本书吗?”路景澄的清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舒微回答说“是”。   书本和中性笔很快被拿过来。   路景澄顺势在舒微身边坐下,晚上没有赛事直播,看得是前两天那场BULLS队的比赛。   舒微看向墙壁上的电视机,右边是玻璃柜上面放着路景澄心爱的篮球和手办,还有她坐的手工书。   “那个篮球对你有特殊意义吗?”舒微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路景澄看了眼玻璃柜中的那个篮球,眼眸微黯淡了下说道:“是我读小学的时候,我妈送我的。”   舒微知道路景澄很少提及母亲,便另寻了一个话题说道:“左边墙边的油画真好看。”   那是一副星空油画,只是画幅稍微有点小,搁放在墙边显得左边墙壁有一点空,有一种原本不应该放在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注: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汪曾祺《冬天》   我不信这样的写法还能被锁章,哼。 第60章 春水   路景澄的视线跟随着舒微的话, 定格在电视旁边左边墙壁的地上,目光微闪满是复杂神色,闪过一瞬的恍惚追忆, 还有不易察觉的……心虚。   左边的墙壁之前靠着的不是这幅油画,原来的那幅画是在五月从南安回来以后转放到书房的, 更换了这幅星空的油画。   路景澄伸手去拿玻璃几上的烟盒, 抽出一根烟夹在修长的指间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缓缓地吐出烟雾,收敛压下心底的情绪。   “……好看吗?”路景澄随后开口问道,“随便画的。”   舒微眼眸浮过明显的震惊,而后是蔓延至眼底的真诚神色:“好看呀。不过我不懂赏析绘画作品……”   女孩说的话很诚实,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长,拿得出手的只有学习成绩。   后来自己看张恨水的小说想临摹字帖, 才主动和爸妈要求想要练书法,她才勉强算是“半路出家”, 拥有了一个特长。   路景澄看着舒微触目即可感知到的真诚, 感觉内心的愧疚又加深了不少, 他姿势潦草地擎着香烟, 扯了扯唇角笑说:“你不是会写小楷吗?”   舒微对于写灵飞经这件事情, 向来都是十分谦虚的态度,书法写的并不专业, 只能算是业余的爱好。   “我只是看小说, 对灵飞经很好奇,查了一下觉得很好看。因为练书法能锻炼硬笔字体, 所以我才开始临摹字帖, 说不上擅长会写……”她很自谦地解释。   否则也不会比不过只是小时候跟着长辈学了一段时间的他。   舒微很想在路景澄面前展现自己的优点和长处, 可是和他相比,她发现自己好像哪里都不出众。   可能是因为舒微太过于坦诚,路景澄才和她坦露说出:“我外婆是油画专业的老师,教过我几年。”   “你的书法不也是跟着你外婆学的吗?”舒微还记得那次书法比赛结束,路景澄随意提过一句的话。   路景澄笑说“是”,“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外公是学中国画的,两个人在同一所美院教书,认识并结婚了,我外婆闲着打发时间,就跟着他学了书法,她喜欢小楷,而且字也挺实用。”   舒微略见惊讶:“原来是这样啊……”   恋爱了一段时间,路景澄对舒微的性格和习惯多为了解,她如此反应就是说明之前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你知道?”路景澄掀眸看了舒微一眼,不温不淡的口吻。   舒微迟疑片刻,说道:“高中……听说的。”   路景澄臂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沿,姿态慵懒散漫,语气也是一样,唇角逸出一道轻笑:“都听说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他对家世什么的不怎么在乎,但是尤其在意他们对母亲苏清霭死因的讨论,心内生出一丝防备。   舒微没有察觉路景澄声音中的微妙变化,她微仰着下巴回忆道:“……你高二第一次月考,直接考了第一名,还是以数理几乎双科满分的成绩,然后大家说你是从嘉北转校过来的‘天才’,有人说你家里人都在高校教书……”   后来也慢慢听说了路景澄妈妈去世了,去世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这些话舒微不会和路景澄说。   路景澄那双寒潭似的眼眸,由幽邃渐渐消释清澈了少许,极为英气的眉突扬起:“这就是你在高中对我的印象?”   第一名这么令人印象深刻?   “我……物理特别差,所以听见谁物理考高分,总是会多一点关注。”舒微半真半假地说道。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那时就喜欢上他了,所以对关于他的事情,感官往往格外敏感。   “还以为就因为这事儿,你高中就开始喜欢我了,我想想也不至于……”路景澄眸光深深,含着笑意,一脸的吊儿郎当,只当是玩笑话来说。   听见路景澄笑说,刚刚那一刻舒微感觉到时间静止不动,环抱在前膝的双手紧张地攥紧,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说者无意的玩笑话,却说中听者多年暗藏的心悸。   路景澄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大一下学期,他在路上扶住了差点被滑板撞到的她,从那以后她慢慢喜欢上他的。   舒微极淡然地微笑,嗓音听上去有一点干哑。   “因为高二第一次月考喜欢上你,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吗?”   客厅灯光的光影落在微垂下的长长睫毛,笼罩下一小片阴影,不仅只是罩在眸边的肌肤。   路景澄到南安一中上学仅仅一个月,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整个年级大榜最上面的位置,舒微就是从这时开始留意关注他的消息。   分科后第一次考试失败,在放学后的篮球场旁边,看见耀眼张扬的路景澄迎着橘霞、云翳和晚风持球突破重重内线上篮,因而唤醒了心中从未有过的疯狂和心动。   之后她熬夜背历史和政治的问答题,只为了能够和他在级会站的近些。   后来期中考试结束后,有一天下午课间,舒微去学科办公室送全班的英语听力手册,走在刚过楼梯口的走廊,身侧突然蓦地冲出两个身影飞奔经过,她本来就抱得稍见吃力,被猛然一吓,身影稍微一个踉跄,一摞书本横枝斜逸了不少,好在她及时保持住了平衡。   不想身旁又窜出来一个男生的身影,那一瞬间她心想完蛋了。   就在那个男生的衣袖马上碰到她那摞岌岌可危的书本时,危机突然得到解除,威胁的身影倏然消失。舒微好奇疑惑地看向侧边,路景澄骨筋突起的手掌抓握着男生肩膀,冷淡散漫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边。   他对那个男生说:“眼睛看着点儿。”   这段时间听说了很多关于路景澄的消息,比如他是嘉北人,转到南安来读高中,是因为他外公家在南安。   那一刻仿佛被时间坐标拉长到永恒,又像流星划过只不过一眨眼。   事后舒微很多次复盘这次的相遇,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对他出手帮助表示感谢,但是她只是怔愣,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时脑海中的意识,被消息磁场引导,她的第一念头竟然是:路景澄他真的是嘉北人,讲话带儿化音,说话的腔调真好听。   今晚相处的氛围,实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像客厅的磁场不太对劲。   隐约感觉到舒微的情绪有波动,路景澄移身往舒微的身边靠了靠,习惯性地将她搂进臂弯。   他脑海中突然模糊想起,去年刚认识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一群人在学校餐厅吃饭,说起高考分数和填报志愿的事情。   沈游问了她高考分数以后,惊讶地问道:“你这个分数选你现在的专业,为什么不去旁边的燕大?”   舒微高考的分数完全可以去燕大读本专业,燕大的中文专业全国排名更高。   舒微的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笑着解释:“我很喜欢的两位作家都是嘉大的,所以我就选了嘉大,还有文新班的模式很吸引我……”   当时两个人是朋友,他没有多想。如今想到这里,路景澄莫名心慌起来,俯身掸烟灰的时候,其中有一下手指掸空了。他语气带着几分小心,试探地问道:“你……高中就喜欢我了?”   “没有。”舒微随即扭头说道,她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着急否认。“我喜欢你,是因为……那天你主动约我吃饭,帮我解决被误解的问题……”   路景澄听见舒微这么说,心内那股莫名的心慌才略缓解,他眉心轻微动了动,薄唇微抿低低笑出了声:“原来这么晚啊,我还一直得意地认为,你被滑板撞到的那次就喜欢我了……”   话语还没有说完,路景澄唇齿已经在抵在舒微的牙关前,炙热气息已经将她包围。   舒微也轻轻地笑了,笑容尚未弥漫至眼底,承受着亲吻。   恋人在情不自禁的热恋中会痴迷亲吻,在模糊地感知到彼此之间有了无形的裂缝时,也会下意识地要用亲吻来愈合。   上次宿舍夜谈,葛梦雅说她和袁石大学毕业后的打算,两个人都想留在嘉北大学继续读研,以后工作也都留在嘉北。   舒微在这个问题上面,向来保持沉默,她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说及私人感情的事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路景澄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以后的打算,更没有提起过他们两人今后的打算。   不单单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情,就连下个月的事情都是没有定数的。   说到袁石,葛梦雅想起听袁石讲的专业上面的事情,便问舒微:“微微,我听袁石说冯老师建议路景澄大四去国外交流,他亲自帮忙联系国外高校的导师。你呢?有没有也出国交流的打算?”   工程力学强基班是嘉大极具办学特色的尖子生班。强基班每个人在大三完成自己的SRT课题以后,整个班级的学生大四都可以选择到国外交流,简而言之就是公费出国交换开拓视野。   舒微知道路景澄他们班的这个办学特色,但路景澄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情,他不提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舒微第一次在和路景澄的接吻中走神。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的不太好,但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写才能更好。后续可能会有改动,但大致内容不会更改。   想要表达的是:恋爱相处中,其中一方情绪的微妙变化,在共同的磁场中,会很莫名地使另一方的情绪也发生变化,因此气氛会变得很奇怪,但双方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第61章 春水   自从那天晚上在路景澄家, 舒微心里有一点抵触去路景澄家。   那天晚上两个人看完了球赛,舒微也速记下了复习内容,最后睡觉之前, 路景澄还来她的房间,按照惯例给了她晚安吻。   第二天两个人按时在八点前到了学校上课, 中途经过车站附近的道路, 还下车买了早餐吃。   看似相处和谐融洽, 可实际上心里总是感觉缺少一角。   回到学校以后冷静下来,舒微想通她是介意路景澄对待感情,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他在她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如今彼此恋爱以后,她难免贪心,希望自己在他心中也是与众不同的那份存在。   就算路景澄不把她视作独一无二的存在,但起码不应该是那么轻描淡写的姿态。   她改变不了路景澄, 也无法对他坦露自己的心理,因此自己慢慢消解这份在恋爱中的心理失衡。   每一对情侣的相处方式并不相同。   舒微平时很少去物院实验楼, 下午有课的时候, 和路景澄约定一起吃晚饭, 也是一个人先到餐厅另一个随后到。有时候谁傍晚临时有安排, 就暂且不约, 晚上关寝之前路景澄会赶到宿舍楼下见她一面。   但是葛梦雅和袁石不是这样。   袁石如果因为做实验耽误了吃晚饭,葛梦雅会帮他去餐厅买好晚饭, 送过去给他。在葛梦雅的心里, 爱情始终排在第一位,然后才是学业和未来。   两个人在未来的打算也很清楚, 是真心想要一起走下去。虽然他们经常吵架, 但都很快就会和好, 大多情况下是袁石主动求和示好,有时葛梦雅也会主动找袁石。   孙欣菲去社团开会,俞琳去上双专业的课,葛梦雅去和袁石约会。宿舍没人,天气越来越冷,舒微索性就在宿舍看书。   宿舍门被推开,舒微以为是孙欣菲开完社团会回来,转头看见是葛梦雅从外面进来。   “梦雅,回来啦。”舒微说着话,顺手递给葛梦雅一个石榴。   石榴是秋天的时令水果,之前葛梦雅说过她喜欢吃石榴。   葛梦雅接过以后,说了句“谢谢”,然后在下桌前坐下,边剥石榴吃边按着手机回复消息。   舒微刚刚给石榴的时候,察觉到葛梦雅好像神情不是很明媚。   葛梦雅的私事,没有主动开口说,舒微便没有开口询问,目光重新落在自己桌前的书本上。   刚看了不到半页,听见身后传来隐忍的抽泣声。舒微循声向身后望去,看见葛梦雅伏在书桌上,头枕着胳膊,肩膀哭得微微颤抖。   按照之前的经历,舒微大致猜到葛梦雅今晚应该又和袁石吵架了。   舒微犹豫了良久,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安慰葛梦雅。也许她可能只是想自己宣泄一下情绪,不想被旁人知道。   随着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在她从书桌上抬起头,找纸巾又没有找到的时候,舒微想了想抱着自己的抽纸起身,走到葛梦雅的身边,将纸巾递给她。   葛梦雅的眼圈哭得通红,她接过舒微递来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谢谢”。   舒微将整个抽纸留在葛梦雅的桌上,轻轻地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她的桌旁,走回自己的书桌坐下。   “微微……”葛梦雅哭着喊她。   舒微转过身柔声问她:“有事吗?”   葛梦雅吸了吸鼻子,抹了下脸颊流着的眼泪,说道:“微微,路景澄会回复……前女友发给他的消息吗?”   舒微眸光微滞,没有马上回答葛梦雅的问题,因为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诚实回答:“不知道……”   葛梦雅竭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平复着呼吸诉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袁石还一直留着他前女友的微信……”   舒微神情略凝,她蹙眉问道:“他们联系了吗?”   “过年互相拜年……”葛梦雅说到这里就非常生气,这也是争吵的爆发点。   舒微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毕竟这是情侣之间的私事,她感觉不能轻易置喙。   眼看着葛梦雅又要忍不住落下眼泪,正好孙欣菲开完社团会议回来宿舍。   孙欣菲进门看见葛梦雅眼睛哭得通红,舒微和她面对面地趴在椅背上,像是在说话。   她心里几乎立马就明白了,应该是因为袁石。   葛梦雅将事情完整地讲给两人听。   袁石在高三谈过恋爱,因为被班主任发现,又面临升学的压力,两个人很快就分手了,前后在一起不到两个月。但两个人文理分班以后,两年都分在一个班,所以彼此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孙欣菲听闻以后,皱眉说道:“那这是不是说明,两个人放假并没有见过?”   聊天记录如果只是单纯的一句拜年,那还能再考虑一下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聊得过多,甚至是私下单独见过面,那可以直接分手了。   舒微扭头看向孙欣菲,葛梦雅问道:“应该没有见过……”   “如果你能确定他们只是普通拜了年,可以再和袁石好好谈一谈。如果不仅是拜年的话,我觉得袁石对男女关系的尺度没有分寸,梦雅你慎重吧。”孙欣菲语气十分冷静。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着前女友的联系方式?难道是还想着哪一天旧情复燃吗?”葛梦雅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生气地说道。   舒微握了握葛梦雅的手,问道:“你问了他的想法吗?”   葛梦雅说:“我问他了,他说高中毕业聚会加的好友,后来也没聊天,就一直在列表里面……”   舒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男朋友留着前女友的联系方式,说不在意是假的,她也没办法不在意的。   路景澄呢?是不是微信列表也留了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   舒微想,几乎可以说是一定的。   以她对路景澄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主动删除前女友的联系方式,但是他和她们也不会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第二天上专业选修课,两个人课间闲聊,说起现任通讯录仍然保留前任的联系方式的问题,推及到她自己和路景澄,舒微也是这般如实和孙欣菲讲道。   孙欣菲真心感慨道:“微微,你好相信路景澄。”   舒微勾了勾唇角,浅浅地笑道:“可能只是因为我对他的性格和处事态度,比较了解吧。”   “……其实谈恋爱彼此了解和信任很重要。”孙欣菲说道。   舒微极轻地叹了口气,松开手中握着的笔,眸中潋潋的流光被迷雾漫过,生出几分淡淡的忧伤。   “这个问题,我想的比较简单。”她微微笑了下,好似有着参透的清醒。   孙欣菲神态不解地望着她。   “如果我和路景澄分手了,我不主动删他,以他的性格和态度,应该也不会刻意把我删除掉,但我们肯定没有复合的可能。”舒微声音轻浅,语气平静地举例。“因为对于他来说,前面的风景看不完,不必回头向后看。”   他从来不缺人爱,他什么都不做就有人爱,所以不需要回头。   孙欣菲听了舒微的话,十分骇然说道:“微微……你太悲观了。”   旁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人感情挺稳定,稳定到有点出人意料。   路景澄之前和林思然谈恋爱,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学校论坛有帖子说,这位校草在高中也是如此行径,便有了他的恋爱保鲜期30天以内的说法。   但他和舒微在一起,已有6个30天。   然而,舒微却在想他和她可能会分手的事情,理智又悲观。   舒微看向孙欣菲,听见她又说道:“你们感情一直都很稳定,一开始不看好你们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你俩感情好,你却在想你们可能会分开……”   舒微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孙欣菲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太悲观了。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要求不要公开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他应该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要求,能看出来他当时是不快的,但是仍旧尊重她的想法。   她不能因为他不曾和她谋划未来,就怀疑他对这段感情的真心。他的性格就是享受当下,对万事不上心的。   平心而论,路景澄在这段感情中,对她一直很呵护和纵容。   深秋的校园里添了萧索和寒意,白昼渐短,傍晚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   路景澄的SRT实验进展比较顺利,他好像学业再忙,也都有消遣的时间,他照例每周都有时间去球馆打球,也有时间和朋友聚会。   与在南安读高中一样。他总是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不过,他也有因为实验进程而耽误吃晚饭的时候。   下午最后一节课,路景澄发来消息说,今晚一起吃晚餐可能要失约。   舒微之前从来没有像葛梦雅,特意到实验室送晚餐。路景澄说自己会点外卖,他又是主要负责人,所以她只是偶尔让袁石帮忙带新鲜水果给路景澄。   她总是担心去物院实验室找他,打扰到他。   欣菲的话,令舒微反思了一下自身,心中涌起内疚。   她去便利店买了新饭盒和餐具,用热水烫过以后,去餐厅买饭装好,抱着餐盒去物院实验楼给路景澄送晚饭。   路景澄中途休息从实验室出去的时候,看见舒微半小时以前发来的消息和打来的电话,立马回了电话,没有想到姑娘傻傻地还在一楼大厅等他。   他丝毫没有想到舒微会来给自己送晚餐,又看见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又是柔软,又是心疼。   路景澄伸手摸了摸舒微冰凉的鼻尖,声音清沉但温柔:“傻瓜,你不能随便找个人去流力实验室叫我一下。”   舒微温吞说道:“我怕打扰……你做实验。”   “你吃晚饭了吗?”路景澄问道。   舒微点头说:“吃过了。”   路景澄薄唇微勾,眉心挑了下说道:“要不要陪我去楼上吃?”   舒微睁大眼睛,问:“实验室可以吃东西吗?”   “有空教室。”路景澄说。   舒微说:“好”。ɈSԍ   上楼的时候,路景澄极为熟练地牵过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   “今天让他们羡慕我,之前都是我羡慕他们。”路景澄唇角泛起涟漪,嗓音低沉性感,十分好听。   舒微心里一暖,原来他早就希望她主动来找他。   真好。   作者有话说:   相爱没有那么简单,一起进步吧。   无论是学业还是爱情。 第62章 春水   在学院院刊室忙到今年十二月, 舒微就要结束两年多在院刊室的工作。   汪渚能力突出,工作认真负责,为人乐观正直。无论是学院负责院刊的两位老师, 还是院刊室的伙伴们,都十分看好他, 大家也都支持和赞同他成为下一年院刊工作室的主心骨。   舒微和路景澄在一起的事情, 汪渚早已经知道, 但是他在院刊工作上,没有任何公私不分,处事异样不坦荡的行为。   起初拒绝汪渚的表白以后,舒微还思考以后在院刊室应该如何坦然地面对他,以使双方都不至于过分尴尬,从而影响正常的工作。   经过这近乎半年的时间来看,反倒是她过于忧虑, 低估了汪渚的人品。   舒微不禁自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由衷钦佩汪渚的为人。   到了人手交接工作的最后一个周, 大家都在院刊室加紧时间整理手头的文件, 以便尽快完成工作交接。   路景澄在这期间, 有次邀请舒微一起参加他朋友圈的聚会, 但舒微只能选择拒绝。毕竟院刊室的事情, 耽误的不是她一个人的时间,她不能因自己私人的事情, 耽误大家总体的工作进程。   终于在十二月新刊定版以后, 两届院刊成员也完成了工作上的交接。   每年十二月交换届的工作完成以后,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最后院刊室的所有学生和负责的两位老师一起聚餐, 算是上一届的告别宴。   今年, 汪渚作为下一届的主要负责人, 提议大家本周周六聚餐。   因为这是在院刊的最后一次集体聚餐,所以大家纷纷都在群里回消息说会参加。   这件事情是周一就约定下来的,路景澄没有说这个周六要一起过,所以舒微也没有和他提前说明。   周三晚上在禾园吃晚饭,路景澄接到谢嘉礼的电话,说是周六大家一起去霜烟聚会。   谢嘉礼家境优渥,家庭背景雄厚,又是父母独子,多是纵溺,大学并不好好读书,自己花钱养着乐队。只是,乐队也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工作,平时多混在灯红酒绿吃喝玩乐。   路景澄撩起薄薄的眼皮,望向舒微问:“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几个男生一起聚餐,我就不去了。”舒微暂时没有想起来,自己周六要和院刊室的小伙伴聚餐。   路景澄冲她勾唇,语气随意散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不容易察觉的期待:“谢嘉礼他们也会带女朋友。”   舒微正垂眸夹菜,没有看见路景澄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仔细地想了想,刚准备答应路景澄的提议,忽然想起院刊室前两天就约定好的聚餐。   舒微凝眉问道:“谢嘉礼说的聚会是在周六吗?”   路景澄说“是”。   “那可能不行,院刊室这周要聚餐。”舒微想起院刊室的聚会,语气抱歉地说道。   路景澄眉眼冷了几分,他挑了下眉,点了点头。   舒微这会看见了路景澄较之前凉下来的神色,她也感觉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好像是特意为了推脱他的邀请似的,而且前不久刚拒绝过一次他的邀请。   舒微停下手中的筷子,神情认真地望着对面的路景澄轻声解释道:“前两天交接工作刚完成,大家商量最后聚一下餐。”   路景澄薄唇微抿,他的唇瓣很薄,抿唇不言的时候像平直的线条,神情给人冷漠凛然的的感觉。   手中的筷子没停继续夹菜,路景澄声音清浅地应了声“嗯”。   舒微眼下拿不准他究竟有没有生自己的气,心中瞬间充斥着不安和着急,急于想要讲清楚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找借口推脱他朋友的聚会。   “周一就在群里定下来的,吴老师和陈老师也会……”舒微继续柔声解释,声音中含着可以听见的急切。   正和路景澄解释这件事情,手机屏幕蓦地亮了下,显示有新的消息。消息是舒妈发来的,问她在不在。   因为担心妈妈是有急事找自己说,她一边和路景澄解释,一边微垂眼眸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忙着输入解锁密码。ĴŚԌ   突然握着手机的右手,被路景澄伸手过来稍用力按住。   舒微不由抬头看向路景澄,眼眸中尽是茫然神色。   “舒微,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路景澄眉目严肃幽邃,嗓音清冷,语气也是一向的漫不经心,唇边噙着淡淡的薄笑。“我不至于……”   舒微呆滞了良久,一直到路景澄收回按住她的手,和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目光以后,她才渐渐明白,路景澄应该是会错她的用意。   他以为她行为慌乱地要解锁手机,是想要查找聊天记录向他证明自己没有欺骗他。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不至于……   舒微不理解路景澄这话的意思。他是指以他的魅力和异性缘,犯不着在恋爱中为这一点小事而在意难受吗?他有数不清的选择,根本不需要为她不能到场而耿耿于怀?   轻狂又骄矜,是他一贯的口吻,也是他的性格。   舒微安静地坐在座椅上面,一动不动地握着手里的手机。   舒妈还在发来新消息,舒微看了眼手机屏幕,妈妈在家里电脑上出月考试卷,一直粘贴不了复制的图片,问她这是什么情况,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是的。”舒微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解释。“是我妈妈发消息问我事情……”   不过这名副其实的解释,好像现在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苍白不可信。   路景澄微微点了点下颌,眼眸中没什么情绪,之前的神情消散不见,连着俊美的脸庞上都是一派淡然不惊的神情。   他低低着“嗯”了一声,扯了扯唇角。   舒微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怪她下午上完课着急来禾园,没有来得及关掉静音模式,让路景澄心生误会。   妈妈是真的给自己发了消息来,她也是真的要看妈妈的消息。但是此时想来在路景澄眼中,反倒像是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故意撒谎。   她也不能将手机聊天记录展示给路景澄看,他说了他不是她想的那种人。   舒微敛眸回复舒妈消息,在屏幕上按字的时候,心里泛起浓浓的无奈还有委屈,眼睛又酸又涩,忍不住就要掉流泪。   可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在路景澄面前落泪。他可能反而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撒谎羞恼故意哭的。   舒微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眶中聚集的泪珠稍微晕开,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回复了妈妈两条消息,可是妈妈回复说电脑仍然没有反应。   虽然她的饭还没有吃完,但是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抬头又瞧见路景澄也放下了筷子,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她。   舒微不想耽误时间,她收起手机温声说道:“我吃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路景澄浓黑的睫毛稍垂,看见舒微盘中的饭菜动了很少。他知道她一直吃的不多,但是今晚的饭她几乎没动过多少。他抬眸看向舒微,她已经起身要收拾餐桌要离开。   收拾好餐盘从禾园餐厅出门,路景澄还要回实验室,舒微也念着妈妈的电脑问题,两个人就在禾园各自分开。   路景澄不在身边,走到回宿舍的路上,舒微回想起刚才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淡漠的眼神和无所谓的口吻,心口痛的一窒,泪珠也如同骤落的雨珠,一颗颗在眼眶中砸落下来。   眼泪模糊了视野,看不清前面的路,脚下踩空了稍低的凹洼处。   舒微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冰冰凉凉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她步伐慢悠悠地走回宿舍。   晚上没有吃几口饭,等到十点的时候肚子饿的不行。舒微内心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便利店买泡面和火腿肠,垫一垫肚子。   孙欣菲风风火火地回来宿舍,两只手上提着两份上次一起去茉莉路吃的那家烤肉拌饭,还有奶茶和章鱼小丸子。   “我带着夜宵回来啦。”孙欣菲将两手的东西放在书桌上面,眉开眼笑地朝着舒微高声喊道。   从孙欣菲用身体撞开宿舍的门那刻起,舒微就闻到了食物所散开着的的浓郁香味,肚子也更加饿。   孙欣菲拿了一份烤肉拌饭,放到舒微的桌上,笑着说道:“今晚开完会,经过茉莉路看见它们关门前处理没卖完的食材,说是……买一送一,所以我就赶紧买了。微微,快帮我吃一份。”ĴSĠ   两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经常彼此分零食吃,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想着对方。现在肚子正饿着,孙欣菲的雪中送炭,让舒微无法拒绝。   舒微边吃边想,这次吃欣菲这么多,下次要请回来。   周六晚上院刊室的聚餐,约在学校东北门外的一家餐厅,步行不用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大家结伴出发走近处的东北门。   “吴老师在群里说临时有点事,要去接她女儿放学,可能会迟到一会儿,让我们不用等她。”结伴的女生看见群里的消息念道。   舒微凑到她身边去看消息,陈老师刚刚在群里发的消息。   在前面走着的汪渚也听到了,转过身笑说:“吴老师昨天带她女儿来院刊室了。”   很多人昨天没有去院刊室,所以没有遇见吴老师和她的小女儿,因此都有些失望。之前听说过吴老师的女儿今年刚上幼儿园,小姑娘古灵精怪的,长得特别可爱大方,还特别喜欢唱歌。   “是吗?你有没有让她唱儿歌?”   “我见过她女儿,真的很可爱。”   “上次遇见她,还分了一个真知棒给我。”   ……   汪渚笑说:“我没有让她唱儿歌,因为她很可爱,一进门就主动展示了她的才艺。”   大家闻言不禁很开怀地笑起来。   舒微也含笑地仰头听汪渚讲吴老师小女儿的趣事。   说笑间,余光里感觉身旁的路边,有一辆黑色的车影闪过。   舒微不经意地一瞥眸,看见路景澄的那辆阿斯顿·马丁优雅地匀速驶过。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春水   十二月初, 是谢嘉礼的生日。   高鄢也从南杭赶过来,参加谢嘉礼的生日派对。   高鄢靠在沙发里,豪迈说道:“怎么样够意思吧?特地赶过来给你过生日。”   谢嘉礼没精打采地哼道:“你那是为了来给我庆祝生日的吗?”   为了来偷偷看白苏茉, 这才是高鄢每月必跑来嘉北一次的真实目的。   梁西祈和女友坐在旁边,抽空轻笑着接了一句:“追了两年还是三年啊, 还没追到手, 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   谢嘉礼懒洋洋地轻嗤了一声, 讳莫如深的眼神扫过斜对面的高鄢,以及今晚从始至终置身于事外的路景澄。   “夸个屁,傻子才死命地惦记别人的青梅竹马。”   梁西祈了然地摇头笑了笑。   高鄢眼神闪躲,转移注意力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谢嘉礼今天心情不愉快,上午在家和他爸大吵了一顿,彼此都说出了要断绝父子关系的话。晚上的生日趴倒也办了,但是到场露了个面就撤了, 花钱供朋友们玩乐,他们几个关系比较铁的单独出来聚。   “别怪哥们说话难听, 白苏茉就是心里根本没你, 但表面钓着你。”   这些话谢嘉礼平时偶尔也会说高鄢一次, 让他喜欢归喜欢, 别去当没有原则的“舔狗”。只不过今天心情不好, 又喝了不少酒,言语上更为犀利直接。   “你追她, 当‘舔狗’这都没什么, 我他妈追人高兴的时候也这样,但你别被她当枪使啊。……再说你自己愿意被当枪使, 别拉上哥几个啊……老子早就想骂你了。”   谢嘉礼越说越气, 忍不住骂骂咧咧的, 又想起之前白苏茉的事情,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他女朋友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降降火。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两个女生不知道,剩下的几个人全都心知肚明,谢嘉礼是指什么事情。   说的是上次白苏茉过生日的事情。   白家女儿的十八岁生日排场自然很大,朋友和同学一共邀请了二三十号人,办在白家南城区的独栋别墅,也邀请了他们几个。   谢嘉礼和梁西祈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两家人关系亲近,两个人的爷爷有着过命的交情。虽然后来父母们各自经商,两家住处相隔甚远,但是两个人是打小一起闯祸挨打的交情。   谢嘉礼和路景澄是在小学认识的,在球场上被路景澄打服的,双重含义的“打”。毕竟谢嘉礼本人也承认他这人嘴欠还性子冲动。   在路景澄把他打服了以后,他就抱着“打不过,就结拜”的心理,死皮赖脸地跟着路景澄混了。不过,他自己依旧坚持说,他的球技和路景澄相比,只是稍微逊色一点点。   那时两个人是对头,他嘴上不服,心里也不服。现在嘴上不服,但是心里服,是彼此的兄弟。   后来路景澄家中突发事故,转学到南安读书,他们又认识了高鄢。   谢嘉礼和高鄢之间隔着一层关系,和白苏茉也不是特别熟,梁西祈对此更是不太熟。但是因为之前高鄢带着白苏茉来过几次他们的聚会,又是路景澄阿姨的女儿,所以谢嘉礼和梁西祈也就应邀了她的生日派对。   归根到底还是看在路景澄的面子上。   他们各自开车参加白苏茉的生日派对,到了晚上九点多,重要的切蛋糕许愿环节已经结束,路景澄几个人要开车离开,却没想到车钥匙找不到了。   “我随手扔这儿了啊。”谢嘉礼右手抵在脑后左思右想,他明明记得一进门随手扔这儿了啊。   梁西祈吐槽他:“猪脑子。”   谢嘉礼真怀疑起自己的脑子了。   路景澄站在旁边,手指懒散地夹着香烟,低头看手机,语调轻慢随意:“高鄢,我车钥匙。”   刚来没一会儿,高鄢说要借他的车出去拿给白苏茉买的东西。   “……景澄,今天苏茉生日我们就在……”高鄢边挠头,边磕磕巴巴地说道。   路景澄这次抬了头,漆黑狭长的眼眸中没什么温度,嗓音淡淡的,言简意赅地强调。   “车钥匙。”   高鄢语气中带着恳求的意味:“景澄,要不今晚别走了……”   他在苏茉面前夸下海口,说是一定能留下他的这些朋友,帮她稳住生日派对的场面。   “行,车留给你用。”   路景澄慵懒地靠着走廊的墙壁,下颚线凌厉利落,透露着冷戾疏离的感觉。   他掸了掸烟灰,灰色的烟灰簌簌落在白家别墅昂贵的木质地板上。   “我叫别的车来接人。”路景澄掀起眼皮看了谢嘉礼一眼,懒洋洋地说道。   打完电话,路景澄步调闲缓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里等车接人。   谢嘉礼此时也什么都想明白了,高鄢这是替旁人截他们的意思。   他瞬间怒火起三丈,抬手指了指高鄢,咬牙骂道:“高鄢,你蠢不蠢啊???”   鬼迷心窍到没脑子。   一直被人群簇拥着的白苏茉见路景澄几人折回,以为是高鄢将他们说服留住。   白苏茉见路景澄要离开,推开簇拥着她的人群,踩着崭新的白色露跟小皮鞋,步伐急匆匆地跑到路景澄坐着的沙发前,娇美漂亮的脸颊上是甜美的笑意。   路景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舒微回他消息说,已经和舍友们看完电影回校,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找她,她逛文创店买到了可以开瓶的冰箱贴,要给他拿回家。   白苏茉仰头望着路景澄,满心期待地说道:“景澄哥,今天晚上还有很多游戏,还可以在地下观影厅看电影,是你很喜欢的电影……”   她不想让他们走,或者准确一点说,是不想让路景澄走。   路景澄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英气的眉突微挑,房间中的柔和暖光照他的俊美的脸庞,却给人冷漠疏离的感觉。   白苏茉心里莫名起了慌乱。   “什么电影?”路景澄似笑非笑,语气淡淡的。   白苏茉的目光紧随着路景澄,她立马回答:“《海上钢琴师》……”   这是听高鄢说的,说去他家看球赛,播放记录是这个电影。   路景澄轻哂出声,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如同冰融的春水。   “这是我女朋友喜欢的电影,上个月刚和她一起看过。”他的笑意浅浅的,姿态倦慵地靠着沙发,目光定在白苏茉的脸庞。“今天…就不看了,我还得回学校看她。”   白苏茉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置信路景澄说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听景澄哥主动说他女朋友的事情,言语中提及“女朋友”时,语调自然又温柔。她的心口倏地刺痛,紧接着嫉妒翻涌。   路景澄没有再多看白苏茉,只是在离开别墅的时候,寡淡有礼地对她说了一句:“苏茉,你们玩得开心。”   谢嘉礼从那天晚上心里一直憋着闷气,藏车钥匙拦人,把人当傻子,这是哪个年代的脑残想法。   这次又见高鄢想起此事,而且听说他依然像个傻子似的追白苏茉,他怒火中烧,开始兴师问罪。   高鄢自知理亏,端起酒杯给其他三个人“赔罪”。   “那天晚上是我做得不对,来来来,我自罚三杯。”   谢嘉礼转头看向半明半暗光影中的路景澄。   路景澄缓缓抬眸,凝神看了高鄢一眼,说出口的话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下不为例。”   “以后关于苏茉的聚会,我都不会参加。”   高鄢和梁西祈听见路景澄后面的这句话,纷纷扭头看见他。   谢嘉礼眼眸一闪,瞪着眼睛,唏嘘道:“她妈可是……阿姨最好的姐妹,而且……”   包厢里面还有两个女孩,并且高鄢也不知情,谢嘉礼适时止住后面的话。   但是心里却是赞同路景澄的。ͿŜǦ   路景澄眸光微黯,沉沉的,他顿了顿,果决坚持说道:“我说到做到。苏姨的恩情我不会忘,但这是两码事。”   高鄢说今晚他请好酒赔罪。白苏茉生日那晚的事情,既然说开了就没有再多提。   高鄢中途去卫生间,谢嘉礼要和路景澄碰杯,梁西祈也擎了酒杯。   “澄哥,兄弟佩服啊。”谢嘉礼端了酒杯凑过来说。   路景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去和梁西祈碰了下酒杯。   谢嘉礼一脸懵地愣住,咋就要越过他呢?   喝完了酒,路景澄懒洋洋地扭头扫了谢嘉礼眼,冷冰冰地吐出骂人的话。   “老子没什么青梅竹马,你他妈少造谣。”   谢嘉礼像是见了什么稀奇的大事,一屁股坐在路景澄身旁,探过手臂揽住他,八卦地打探消息:“诶,之前说你和白苏茉是青梅竹马,你从来没什么反应,怎么现在反应这么大?”   听着谢嘉礼的话,路景澄的脑海中闪过舒微那张温婉柔美的小脸。   “因为我现在有舒微了。”   “你别说话破坏别人家庭。”   “操。”   这声是梁西祈说的,他少有这样直接爆粗口的时候,以往这都是谢嘉礼的语言风格。   他是真的被震撼到。   谢嘉礼这人还有一个毛病,极度兴奋开心地时候,喜欢拍打胳膊。不是打他自己的胳膊,而是打他身边的人。   他现在就兴奋地打路景澄的胳膊。   疯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谢嘉礼是浓眉大眼系的帅哥,可惜长了张嘴。   他表弟是谢嘉辞,安徒生那本的男主,完全两个性格,关系挺好的,但不怎么玩一起。 第64章 春水   葛梦雅和袁石因为前女友微信的事情大吵一架。   后来事情以袁石删掉前女友的联系方式告终, 两个人重归于好。   葛梦雅和袁石经常会吵架,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遇事不决心中别扭,不会将其憋在心里, 往往会吵起架来。但是吵完架,哪一方先认了错, 这一篇就会很快翻页。   舒微和路景澄不是这样, 他们自从五月到十二月初, 在一起整整七个月的时间,一次架都没有吵过。   这其中的很多事情,如果放在葛梦雅和袁石身上,肯定是拌过很多次嘴了。   葛梦雅满脸吃惊地看着舒微问道:“微微,你和路景澄从来没有吵过架?”   舒微努力回想了半晌,点了点头:“好像没有……”   葛梦雅从嗓子眼发出讶异的惊叹声,使得旁边的孙欣菲笑得不行。   “路景澄对你好好啊。”葛梦雅不禁感叹道。她这么说是因为想起路景澄之前和林思然的恋情, 拿他两次对待感情不同的态度来比较。   孙欣菲没有想到林思然的事情,是在路景澄和舒微之间比较, 以她自己的判断说:“我觉得微微对路景澄更好。”   舒微被她俩逗笑, 这是干什么呢?   葛梦雅的目光中充满着羡慕:“真羡慕你和路景澄, 我和袁石每周都要吵架, 我快要被他气死了。”   孙欣菲忍不住插话道:“我帮理不帮亲地说一句, 袁石的脾气已经很好了,几乎每次来宿舍楼下找你认错。”   葛梦雅听了也认同地笑着点点头, 语气中蕴着几分羞意:“谁让他一直惹我生气?”   舒微轻轻叹了口气, 微笑说道:“不是不吵架拌嘴,两个人之间就不存在问题。”   只是可能是她和路景澄, 都不是在恋爱中轻易吵起架的性格。   舒微一向不喜欢将自己感情中的事情, 拿到朋友们面前说。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到此处, 便也简单说了一下最近一次在禾园餐厅的事情。   但也只是说她因为院刊室临近换届交接工作,接连两次拒绝了路景澄的邀请,路景澄误会了她的解释,但没有说路景澄说的那些话。JŞǦ   “想解释清楚又没办法解释,想想就很委屈。”葛梦雅说。   舒微坦诚说:“有一点。”   葛梦雅问:“你们冷战了吗?”   舒微摇了摇头,没有冷战,这两天还一起吃饭。   只不过,他们已经接连两个周没有一起过周末。   路景澄不是和谢嘉礼他们一起聚会、打球,就是去苏清棋家过周末。   好像也不存在什么故意冷战的可能,因为之前路景澄也是每周和谢嘉礼一起去球馆打球,也会定期去他舅舅家吃饭或者出游。   可是舒微又感觉他是故意避开,不想和她一起过周末。   她每次想要主动开口邀请路景澄一起过周末,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又是一个周末,舒微依然在图书馆里面度过了两天。这两天很充实,她看完了两本芥川龙之介的书。   周天晚上和孙欣菲在禾园吃完了晚饭,又回到图书馆看书。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打算待到十点钟然后回宿舍洗衣服睡觉。   看书之前,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朋友圈,看见了高鄢的朋友圈。   高鄢:谢老板请客,2001包厢的夜生活正式开始【香槟】【冰块】。   搭配的照片,是满满的九宫格。最下方是地点定位,在名为“冰点”的酒吧。   舒微在高鄢的九宫格照片中,两次看见了路景澄。   一张他旁边坐着谢嘉礼,另一旁是一个长相明艳妩媚的女生,女生好像偏头在和他讲话,他的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表情。另一张照片里,有人端了酒杯过来好像想要和他碰杯,照片拍的有一点模糊,看不清是男生还是女生的手腕。   舒微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扼紧,她极力地想要看清照片中路景澄的神态,然而眼眶中已经凝聚了一团水雾。她握着手机,挺直腰身坐在桌椅上,仿佛静止不动的雕塑。   眼泪无声地一滴一滴地落在下面的书本上,晕染了书页上面的铅字,也像破碎的泡沫,模糊了文字的记载。   她早该知道的,这般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生活才是路景澄习惯的,和她在一起度过的周末,对于他的生活而言,恐怕是格格不入的。   舒微不禁吸了吸鼻子,轻轻揩去脸颊上的泪痕。   她沉静地坐了片刻,下定决心地合上书本,收拾好文具,然后转身拿自己的背包装好。   “欣菲,我有事可能要先走了。”舒微垂下眼眸,不想让好友看见自己刚刚哭过。   一旁的孙欣菲刚才无意间看见舒微在悄悄地抹眼泪。眼下见她要先离开,以她对舒微的了解,如果单纯只是回宿舍,她不会说她要先走了。   孙欣菲眼神中满是担心神色,她望着舒微,言语小心地问道:“微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舒微装书本的手顿在半空,她伸手抚了抚被心不在焉地胡乱塞进书包而弄折的书角。   书本何其无辜?被她如此切肤伤害。   舒微轻声说:“我想去‘冰点’。”   舒微没想着隐瞒孙欣菲,她从来没有去过这类场所,晚上时间一个人去要告知一下好友。   孙欣菲愣住在当场,她俯身靠近在舒微身边,小声说道:“你自己去,还是…路景澄带你去?”   舒微拉上背包的拉链,平静说道:“我自己去。”   她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坦然关掉手机,继续读书然后回到宿舍洗漱睡觉。   “欣菲,我很快就回来。”舒微打定主意要去冰点。   孙欣菲很快地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在舒微放好椅子的时候,轻握住她的手说:“微微,如果你需要人陪,我这就陪你一起去。”   她大概也能猜到舒微,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冰点,无非就是因为路景澄。   舒微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欣菲。”   孙欣菲握住她的手,提着背包,两个人离开图书馆。   冰点。   “请问两位是单独来的,还是已经有朋友在这儿?”酒店的服务生站在门口鞠了个躬问道。   舒微不擅长说谎,但是今天晚上却目不斜视,语气寻常地说道:“我有朋友在这里。”   服务生问:“请问小姐,您朋友的是哪位?”   舒微不疾不徐地回答:“谢嘉礼。”   谢嘉礼是冰点的老主顾,服务生一听名字就知道,也是经常有女孩中途来找谢嘉礼,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舒微的话。   不过服务生都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他的目光早已经上下打量了,今天晚上前来找谢嘉礼的这两位女生。   谢先生最近品味大换?   “我带两位去找谢先生吧。”服务生热情周到说。   舒微出言婉拒:“不用了,我知道他的包厢。”   孙欣菲反应很敏捷,她对服务生笑说:“帅哥,卫生间在哪里呀,你能带我去一下吗?”   谢嘉礼的包厢在二楼,舒微提步上了楼梯,去找高鄢在朋友圈提到的包厢号。   二楼的走廊不时传出包厢中的喧闹笑声和说话声。   刚才在下面和酒吧服务生说话,因为是说谎,心情是轻微紧张着的。可是现如今距离包厢越来越近,心情反倒还是挺冷静的。   舒微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也惦记着欣菲一个人还在一楼下面。   虽然这里是正经的酒吧,但是她不想朋友因为她而有丝毫的危险。   2001的门牌,近在眼前。   舒微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冷静,不过是海上风暴潮来临之前,乍时的安静。   她不想去想一会儿路景澄看见她以后的糟糕情况,她只是想亲眼看看他是如何在这缱绻暧昧的酒绿灯红中,和其他女生喃喃细语。   还有,她想清清楚楚地同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是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做“乌龟”。   离半敞的包厢门只有一步之遥,舒微双手攥在一起,指尖掐着指腹,尖锐的刺痛感从手指传至全身。   她鼓足勇气,迈步走上前,定眸看见了敞开一扇的压花鎏金门内的场景。   如同电影中慢放的长镜头,舒微一眼就看见包厢内,路景澄坐在五彩斑斓的光影中。   她唯恐自己看错,抬步走近了一步,停在包厢门口。   舒微紧抿着唇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房间内沙发上的一举一动。   路景澄身旁坐着经院的方倩芯,她今天穿了一身酒红色连衣裙,腰身婀娜,已经有好几个男生主动要加她微信。   可是方倩芯看不上那些富家“草包”,路景澄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今天一来就坐在路景澄的身边。   虽然两人中间隔了大半个身位,但是方倩芯还是和路景澄说上了话。她主动搭讪说话,路景澄听着,这也算是说上了话。   方倩芯端了杯酒,递给路景澄,红唇微勾笑问:“路景澄,你今天晚上怎么不喝酒?”   路景澄没接她递到面前的酒杯,懒怠地开口:“不想喝。”   他不想喝酒,但是想抽烟,修长的手指从烟盒点了根拿出来,随后欠身去拿扔在玻璃几上的打火机。   方倩芯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眼疾手快地先一步帮他拿了打火机,身体靠近了几分,笑意盈盈说道:“我帮你点火。”   路景澄微微蹙眉,稍向右移了移身形,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少许的不耐烦:“不用,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打火机。”   方倩芯没有想到路景澄如此直接,怔愣地呆呆看着他。   路景澄朝她横了下额头,示意她放回原来的位置,冷冰冰地不近人情。   方倩芯别无他法,只能将打火机放回原位。路景澄这才略欠身去桌上拿起打火机。   推开打火机顶盖,轻咬着烟身,姿态懒洋洋地点火,眼眸不经意一瞥,路景澄恍惚间看见门路一抹熟悉的淡粉色身影。   他起初以为是烟雾缭绕在眼前,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凝眸再看,看见一张熟悉的静婉脸蛋。ͿŜĢ   是舒微。   在眼前的烟雾还在蔓延上升时,淡粉色的身影微闪了下,然后消失在左侧门边。   路景澄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他从沙发上猛然起身要去追人。因为坐在正中间,没办法立刻出去。他将刚点燃的香烟扔进桌上的酒杯中,长腿利落抬起,一脚踹开面前的玻璃几。   “铛——”   “砰——”   “叮呤——”ĴŞԌ   ……   玻璃杯和酒瓶、烟灰缸应声落地的声音,原本嘈杂的包厢因为尖锐的声响,纷纷安静下来。   众人抬眸望向声响处,只见玻璃几的位置大变,各式酒杯倾倒满桌,还有一抹挺拔冷峻的黑色身影,像原野的一阵旷风般呼啸离开。   路景澄内心慌乱惊惶,连眼眶中的画面都在摇晃,他极快地跑出包厢,侧额望向左侧走廊,却看见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已经跑到走廊的尽头。   “微微——”   他惊慌失措地喊道,急忙迈步去追舒微。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是那天周六的聚会,澄哥之所以没告诉微微是谢嘉礼生日,是不想她有压力。   看到有小天使问场景突变,所以解释一下,解答的小天使也说到了的点上,就是关于澄哥的态度。   虽然他和微微那晚算是有小小的误会和不愉快,但在他心里是认定微微不动摇的,她就是他媳妇儿。   只是他还不是很懂如何去成为一个很好的爱人,他需要成长和进步,他不是天生的完美爱人。   白苏茉的生日是几个月以前,上一章中间是插叙。还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讨论,如果大家都感觉有问题或是疑问,我会在作话解释。 第65章 春水   舒微听见路景澄喊她的声音, 但是她只埋头朝前跑,不想理会他的喊声。   只是她的步子小,路景澄人高腿长, 才过走廊转角,还没有跑到楼梯口, 就被他从身后拽住了胳膊。   “微微……”   路景澄低沉焦急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舒微没有转身, 她向前拽了拽胳膊, 想要挣脱路景澄的钳制。她心里却是委屈着的,眼泪溢出眼眶,像是泉水滴接连落在泉石底,带着灼穿坚石的力道。   可她在力量,天生就敌不过路景澄。   路景澄稍微一用力,她就被拉回到他的怀里。   隔着薄薄的黑色羊毛衣,舒微的额头磕到路景澄的硬突的锁骨上面, 她吃痛地皱眉,泪珠落得更加急。   舒微其实是有小脾气的, 眼下被路景澄的锁骨咯到, 心里更加生气怨他, 莫名有了不弱的力气, 愠怒地推开路景澄。   “别抱我。”声音气冲冲的, 凶巴巴的语气,像一只被惹恼的小兽。   路景澄虽然手臂松了些力气, 但是两只手却捉住舒微的两只皓腕, 有预见性地防止她跑远。   “我自己媳妇儿不能抱?”路景澄一脸玩味地看着舒微,语气轻狂肆意, 尾音得意地上扬。   舒微没心情和他打情骂俏, 低垂着眼睫, 不愿意看他。   “我不是你……媳妇。”舒微嗓音低颤,似羌笛呜咽的轻音,含着低低的幽怨和委屈。   路景澄抬头轻捏着她细尖的下巴,小姑娘雪白的脖颈却梗着力气,和他有意作对,不给他分毫眼色。   但是路景澄还是看见了,她晕染着的濡湿泪意,他的心像是被利器剜了一下。   “你不是,那谁是?”他放缓声音问她。   路景澄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舒微的后背,自上而下顺着她的脊骨。   舒微终究不是路景澄的对手,被他这么一抚摸,伸手转身想要去拍落他的手掌,却没有想到反而遂了他的心意,被他揽进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舒微在酒吧嘈杂的音乐声中,竟然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她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声了。   “路景澄,你要是厌倦了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和我说的。”舒微声音中带着哭腔,委屈又真心地缓缓说道。“我不是会纠缠着你不放的人……”   路景澄原本正侧耳仔细听着小姑娘一字一句说话,以为是她对他不满的控诉,却没有想到她越讲越像是下定了决心。   事情是真的不对劲。   他双手握在舒微的腰侧,将她的脸从自己的胸前拉开,偏头低眸注视着舒微的眼睛。   “谁说我厌倦你了?”路景澄漆黑的眸底不见往日的漫不经心,严肃说道。   舒微不再躲避路景澄的视线,如实讲出自己的感受:“你是没说,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路景澄的眸光变得幽邃深亮,收敛了笑意,薄唇微抿,侧脸线条锋利紧绷。   舒微望着路景澄严肃凛然的神情,心中的想法却丝毫不动摇。就算路景澄今晚听见她的心里话,生气愤怒,甚至厌烦讨厌她,以至提及分手的事情,她也一定要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我想每天都见到我的男朋友,想和他一起过周末,一起去看电影,一起牵手去看文物艺术展……”舒微声音哽咽,晶莹的眼泪划过白皙娇嫩的脸颊。“可是……我和我的男朋友已经两个周,没有一起过周末了。”   “如果你没有厌倦我,那就是认同我的话。可是你如果认同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和我过周末。除了你真的厌倦和我在一起,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舒微索性将心里话,有道理的不讲道理的全都和盘托出。   路景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舒微说不上那目光蕴含的意味,感觉好像他是第一次见到她,费解又疑惑。   “这些是你的心里话?”路景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是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舒微凝眉望向路景澄,他的心意总是难辨,她弄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意和想法。   如果路景澄觉得她要求太多,从而厌倦和她在一起,提出分手,那她也认了。   他们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她在打车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分手的心理准备。   她可以不在意他过去交往过的女朋友,但是既然他们恋爱了,她不接受三心二意的感情。   她是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是不会以丢失自己的原则,作为继续拥有他的爱情的前提。   “是我的心里话。”舒微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卑不亢。“还有我想和你说,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生举止……亲密。”   从小到大、无意或者无意中,她一直都是妥协忍让,不爱争抢的人。   小时候和表姐表妹一起玩,因为妈妈说姨妈家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每次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主动让给姐姐妹妹。后来上学和同学相处,遇到小组讨论或是作业,她往往是最后那个选择的人,做被选择剩下的困难部分。   她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认识路景澄以后才有了野心。   她第一次在心里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考第一,因为她想要和在年级大会上离他近一点,想要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并列出现在年级大榜最顶端的位置。   这好像是人群中平凡普通的她,唯一可能被他看到的办法了。   她也是有私心的,当知道路景澄喜欢A.I以后,便也开始看球赛,了解他喜欢的球员。她想要被他看到,就算她没有办法被路景澄看到,但是她希望她的文字被路景澄看到。JŚĜ   因此在月考作文里,她写了在内线巨人如天空之云的时代中,那个在总决赛前不被所有的媒体看好,但单枪匹马在内线拨云见日的孤胆英雄。   那篇作文最终如愿以偿被语文老师选为月考的优秀高分作文,被打印分发到每个班的每一位学生的手中。   这是没有野心的她,做的最有野心的事情。   舒微眸底弥漫着一层雾气,她尽力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她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到周一他回到学校,冷静隐忍且若无其事地一起吃晚饭。   路景澄一直凝眸安静地听着舒微讲话,他第一次听见舒微说这些话,但是从她的语气中能够听出,她的倔强和不满。   路景澄微挑了挑眉突,朝舒微俯身靠近,唇角勾起薄薄的弧度,冷不丁地缓缓问道:“为什么要跑开?不进去找我。”   舒微直视着他狭长多情的眼眸:“因为……你拒绝了她。”   她的回答实在出乎意料,路景澄脸上浮现淡淡的疑问,低低地轻应:“嗯?”   “我跑开是因为我看见你拒绝了她。”舒微仰着素净的小脸,目光坚定地看着路景澄说道。   路景澄心中微凛,嘴角稍沉,脸颊上的笑容不复存在,他压低嗓音闷声问道:“我要是让她给我点烟呢?”   舒微的眼眸中还含着半落的眼泪,但她没有躲避,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吐露而出。   “我会进去找你,和你说分……”   真实想法尚完诉说完整,最后的尾音已被蛮横狂野的气息吞噬。   舒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暗,她的脊背隔着还算厚实的羽绒服,被蛮力直接推在走廊的墙壁。   她反抗着想要挣脱路景澄的禁锢,虽然力气不小,但是被他敏锐察觉,再度贴紧她的身体。   路景澄也并非很轻松,一只手紧紧地捉擎着住舒微挣扎的两只手,高举着过头顶,令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扣住着她的小巧精致的下巴颏,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没收呼吸的亲吻,犹如狂风骤雨,带着惩罚的意味。   舒微根本没有想到路景澄会突然不讲道理地吻上来,在毫无防备之下,唇瓣、牙关、口舌几乎顷刻间全部失守。   路景澄吻得发狠,舒微几次感受到两个人牙齿碰到的坚硬触感,像是两片瓷石用力击撞在一起。   舒微被吻得没有力气,身体受惯性作用顺着墙壁往下滑,可是手臂却被路景澄牢牢抵在头顶的墙壁,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煎熬地享受着唇舌的热舞。   眼圈被吻得发红,眼角的泪珠是无意识地滑落,而非悲伤,如同不受她控制的躯体。   “嗯…嗯…”唇齿被胁迫被控制被占有,但是控诉声还是从嗓子眼逸出来。   然而根本没用,她的反抗没有一点用处。鼻息之间弥漫着的,全部都是路景澄身上凛冽的雪松冷香,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   人身为动物的本能,当面对强敌想要保护自己的时候,会亮出自己相对锋利的尖牙齿。   舒微唯一能够寄托希望就是她的牙齿,可是舌尖早已被吞入他口,牙齿根本无法进行咬合。   除了捱过路景澄要将她吞入口腹的热吻,她束手无策。   可是后来舒微可悲地发现,她的意识被霸道野蛮的漫长亲吻征服了,而且征服的并不独独是她的意识。   路景澄慢慢松开了钳制的手,舒微回笼了些许意识,睁开情不自禁闭阖的双眸,屋内的光影灰暗了很多,像是灰白的电影默片。   路景澄扣住舒微的腰肢,与她的视线紧紧地纠葛在一起,他低哑着嗓音,一字一句说道:“我们不分手。”   舒微鼻尖起酸,在眼泪掉落之前,她朝旁边别过脸去。   路景澄细长的手指轻轻扣回她的脸,倾身去吻她脸颊上滑落的晶莹泪珠,他低声轻喃:“宝宝,对不起……”   “你原谅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本章24小时内有红包掉落~ 第66章 春水   脸颊被路景澄轻握在手心, 舒微半垂眼睫,避开他纠缠的目光。   可是在听见路景澄轻声喊她“宝宝”的那一瞬,心潮止不住地翻涌起伏, 耳根泛起浓红颜色。   “宝宝,我知道错了……”路景澄轻咬着她晕红的耳垂, 不依不饶地细语说道。ĴŠԍ   见舒微仍不松口, 他蔫坏地探出舌尖去舔舐她的耳蜗, 带着湿漉漉的潮热气息。   耳朵是她的敏感部位,舒微情不自禁地轻颤着缩了下肩膀,紧接着听见路景澄在耳边低低笑出了声。   始作俑者,得意不已。   舒微心中生起一团火气,明明是他的不是,可是他今晚一直都欺负她,这实在有些气不过。   路景澄穿着黑色立领毛衣的肩膀近在嘴边, 舒微凝眸看了一眼,果断地张口咬下去。   “嘶——”   耳旁传来路景澄闷闷的呼痛声。   舒微听见以后, 牙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可是路景澄搂抱着她更紧了些, 丝毫都没有要躲闪的迹象。   僵持了十几秒, 舒微松了口, 下颚咬的微微酸痛。   路景澄凑近到她面前,伸手帮她揉了揉两边的下颚骨, 薄唇微勾笑着打趣道:“是不是挺费牙齿?”   舒微冷冷地“哼”了声, 瞥过眼好像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可是头刚扭过去一点距离, 脸颊上的笑意没藏掩住。   在路景澄又要俯身贴近过来的时候, 舒微双手抵在他的瘦硬的胸前, 将他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   “那是因为你皮厚。”她略噘了噘嘴,没好气说道。   眼见着生他气的小姑娘消了气,路景澄唇边的笑容延伸到眼底。   “小猫竟然还长了一副利牙齿?”   舒微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听见路景澄的话,忍不住还嘴道:“你家的小猫不长尖牙齿?”   路景澄挑了挑眉,眉宇之间都是宠溺的神色,他勾起薄唇别有深意地笑说:“我家的小猫长了一副尖牙齿啊。”   她刚刚还“嗷呜”地凶他,漂亮乖巧得不像话。   路景澄将她比作是小动物,舒微幼稚地和他拌起嘴来。   “我是猫,那你是什么?你是狗狗吗?”   路景澄神情坦然地点头认领自己的身份:“我是。”   舒微见他积极认领自己的身份,唇角不禁染了一丝笑:“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是狗狗的。”   “只要你不气了,我是什么都行。”路景澄在她耳边使坏地吹着热气。   一连串的糖衣炮弹攻击,舒微感觉自己而耳根都变得软和羞红。   路景澄长臂一伸将舒微揽过舒微的腰肢,边拥着她往前面走,边懒洋洋地说道:“回家过周末。”   舒微摇头拒绝,她是和孙欣菲一起打车来冰点的,不能不负责任地将她一个人扔在冰点。   路景澄听闻后,抬腕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离宿舍门禁的时间还长着呢。   “我们先送她回学校。”路景澄说道。   舒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路景澄的提议。   “我不放你走。”路景澄语气是一贯的霸道,“还有话……想要和你说。”   舒微执拗不过路景澄,不过她心里现在想着要去找到欣菲,不知道她在一楼安不安全。   楼梯走到半截,看见欣菲也打算到二楼找她。   孙欣菲看见两个人紧靠在一起的亲密身影,抿唇笑道:“小情侣和好啦?”   舒微脸颊微红,虽然是面对她最好的朋友,但仍然不太好意思,她点了点头。   路景澄却与她的反应并不相通,他摇头否认两人和好。   舒微诧异地看向他,听见他语调慢悠悠,半真半假地说道:“还没有,打算回家继续认错。”   孙欣菲立即就懂了,神情了然,看着楼梯台阶上的两人笑说:“好啦,那我放心回学校了。”   舒微从路景澄的怀里挣脱开,走下台阶牵孙欣菲的手说道:“欣菲,我先送你回学校。”   孙欣菲挽了挽舒微的手臂,说道:“不用,我直接打车回学校就行。”   说完这句又凑近舒微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拿捏住他,让他好好认错。”   舒微忍俊不禁,也悄声含笑回答:“好。”   不过舒微还是想先送孙欣菲回学校,两个人都在试图说服对方,路景澄在一旁给谢嘉礼发消息。   舒微和孙欣菲在前面结伴走,路景澄在后面听电话。   接完谢嘉礼的电话,前面两个女孩还在僵持着,他扬声喊舒微:“让谢嘉礼送吧,他正好也想走。”   舒微听后眉心轻轻蹙起,孙欣菲的眼眸在夜色中隐晦地闪了闪。   路景澄知道舒微的担心,薄唇微勾说道:“他这人办事还是靠谱的。”   “会不会太麻烦他?”孙欣菲担心平添麻烦。   路景澄回道:“他说他正好顺路经过嘉大。”   正站在门口说着话,瞧见谢嘉礼风驰电掣地从冰点里面跑出来,还粗中有细地帮路景澄拿了他的白色牛仔外套。   谢嘉礼将路景澄的外套扔给他,吊儿郎当说道:“我说呢,路老板怎么踢了我的酒桌跑出去……”   舒微听见谢嘉礼的话,惊讶又不解地看向路景澄。   路景澄踹了身旁的谢嘉礼一脚:“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谢嘉礼眉开眼笑地说道:“那不行,我得和我弟妹还有她的朋友问好。”   谢嘉礼比路景澄大一岁,只不过平时没脸没皮地喊他澄哥。   舒微听见这个称呼,不由得满脸羞意地微别开视线。   路景澄倒是从手机屏幕上抬头,黑眸中沾染着愉悦的笑意,觑着舒微含羞的脸蛋不语。   谢嘉礼穿着一件很薄的人造皮革夹克,内衬只穿了一件T恤,在嘉北十二月的北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舒微感觉那句话说的挺有道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路景澄的朋友和他的穿衣作风很像,都属于“不要温度”的类型。   舒微看着他冻得直打哆嗦,她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正巧这一幕,被刚订好代驾的路景澄看见,他看了谢嘉礼一眼,语气淡淡:“你哆嗦什么?”   “我冷啊,少爷。”谢嘉礼神色无辜地说道,眼神一个劲地瞟路景澄拿到手里没有穿的白牛仔外套。   路景澄残忍地断绝了他的念想,自己穿上了外套。之前着急出来找舒微,之后又不想带她再回去包厢,惹得她心情不快,因此没有拿上外套。现如今从室内出来,是真的感觉到天冷。   谢嘉礼的脑袋尚且没有被冻傻,边往自己的灰色大G走,边招呼道:“走走走,上车去暖和。”   他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一拍脑袋对路景澄说道:“对了,我得叫代驾,今晚喝酒了。”   路景澄幽幽开口:“我已经帮你订了代驾。”   谢嘉礼闻言挑眉说道:“路老板就是办事周到。”又朝孙欣菲笑了笑说道:“妹子,咱们先上车,让臭情侣在寒风里冻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还很有预见性地默默远离路景澄,往孙欣菲身边挪动,以防再被他踹。   谢嘉礼还记得孙欣菲,之前去嘉北大学找路景澄打球,认识了舒微的这位朋友。性格乐观爽朗,可能是因为知道她是中文系,教他想起李清照写的《夏日绝句》,是一种力透纸背的飒爽豪气。   对了,他在嘉大禾园吃的一顿饭,还是刷的她的校园卡。   舒微还有稍微有些不放心,孙欣菲握了握舒微的手笑说:“你俩也赶紧走吧,我不管你们了。”   路景澄叫的代驾很快就到了,谢嘉礼很照顾女孩子,帮孙欣菲打开了后座车门。   孙欣菲和舒微挥手告别,舒微也挥手说:“拜拜。”   孙欣菲上了车以后,谢嘉礼将车门关上,到副驾开门上车和舒微说道:“保证安全送到宿舍楼下,弟妹放心。”   舒微只好微微一笑,也和他挥手道别。   谢嘉礼的车子渐渐驶离,原地只剩下她和路景澄两个人。   路景澄揽过舒微的腰身,两个人朝前面路边的黑色马丁走去。   嘉北今晚天气多云,天气预告说未来两天也都是阴天。云层堆叠地很厚,遮住了夜空,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冬夜。很像面对明天即将来临的漫长工作日,人们灰蒙蒙的心情。   但是舒微被路景澄拥抱得暖暖的,心里也终于不再被灰蒙蒙的阴云覆盖。   她重新见到了月亮。   路景澄按了车锁,俯身打开副驾车门。   舒微迟疑地问道:“你今天晚上真的没有喝酒吗?”   酒驾是属于违法犯罪行为,后果会很严重,不能存在侥幸心理。因为舒爸职业的原因,她对此一直很敏感。   路景澄轻笑说:“没有,我没忘明天还要去上课。”ͿŠԌ   “那你为什么要来冰点?”舒微不理解。   路景澄盯着她白嫩的脸蛋,轻哂道:“我一个人过周末没意思。”   这话就是让人生气的,舒微轻哼了一声,拍掉路景澄的手,瞬间不想做他的车跟他回家。   路景澄忙拥着舒微,解释道:“宝宝,不生气,回家我跟你解释。”   舒微轻轻推开他的手,见路景澄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打。   “打我能消气吗?”路景澄温声问道。   舒微回过头,冲他说道:“我不打你,痛的是我自己的手。”   路景澄将女孩哄上车,系好安全带,害怕人跑下车,忙跑到驾驶那边开门上车落锁。   小姑娘一路上不搭理他,开车没办法吻她,从车库到家里他连拥带抱地亲着回家。   进了家门,像是摆脱了束缚的野兽,亲咬着就把人往卧室带。   “路、景、澄……”舒微一字一句地警告他。   路景澄亲吮着柔软的唇瓣,在唇齿间轻哄道:“我们边亲边解释好不好?”   舒微抬脚想要踹他,却被他一把揽在臂弯。   她只好妥协地命令他:“去次卧。”   她每次来他家看书,都住在书房对面的次卧。   路景澄狭长的眼眸微动了下,应声说“好”。   紧搂着的身体双双倒在柔软宽大的床上,舒微的后背刚接触到身下柔软的床品,身上就被高大挺拔的身躯压住,炙热的亲吻随即落下,羽绒服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脱掉。   舒微推了推路景澄,她还在等他的解释。   很轻松地推开了路景澄,路景澄眼眸蕴笑地望了他一眼,当她以为他要跟自己解释的时候,他忽地起身说了句:“我去洗下手。”   然后就……离开了次卧。   舒微茫然地慢慢坐起身,犹豫着要不要“紧追不舍”跟着他去卫生间,又见路景澄步伐矫健地跑了回来,双手搭在床边,蹲在床尾目不转睛地望着床上坐着的她。   “宝宝,我道歉,这两个周周末都没有和你一起过。”路景澄说着话半起身到舒微面前,轻啄了一下她的软唇。   亲完又重新蹲在床尾,继续望着舒微说道:“以后每个周末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舒微垂下眼眸,手指慢慢地卷自己的毛衣边角,没有答话。   路景澄起身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挑起舒微的下巴,望着她凝雾的杏眸说道:“以后你对我有任何不满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说完又像上瘾了似的,倾身向她靠近印上她的唇,吻掉她的眼泪。   咸涩的,正如她的难过和委屈,他都感受到了。   舒微轻轻地答应了声“嗯”。   汹涌不可挡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唇瓣,像是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沿着神经末梢的每一个感官细胞,直抵心脏深处。   舒微有气无力地攀着路景澄笔直的脖颈,迎接着他的亲吻。   “宝宝……”路景澄边亲吮着她柔嫩的耳垂,边低喃着喁喁情话。   舒微的耳垂能掐出血来,她害羞地想要钻进被子里。   他低哑着声音唤她的名字,舒微迷惘柔弱地答应了一声。   “汪渚好看,还是我好看?”路景澄在她耳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舒微怀疑自己听错了,拧眉略睁开眼睛望着路景澄。   “我和汪渚谁好看?”路景澄锲而不舍地问道。   舒微感觉不解,但还是低声说:“你。”   她柔声阻止:“路景澄……”   然而这样的阻止,实在没有震慑力,甚至连阻拦者的心都不坚决,是动摇的。   路景澄不满地垂首轻咬了她一下,惹得她轻轻颤动了下。   “那你不要看他。”路景澄声音喑哑,语气霸道。“……只能看我。”   在路景澄的吻吮中,她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的那个周六,他开车经过,看见了她。   那个时候,她正望着汪渚,听他讲吴老师小女儿的事情。   她看到驱车而过的他,他也看见了路边笑容粲然的她。   风暴抵达最终的远黛山尖,想要将山黛摧毁,然后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舒微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起身去洗手了。   作者有话说:   漫长的一天,被锁到头痛,意境气氛几乎荡然无存。   言情小说,连亲吻都不能写,晋江你自我阉割要到什么时候? 第67章 春水   路景澄执意要将缺失的周末全都补回来。   舒微以为没有必要这么“矫枉过正”, 但是路景澄持相反的意见。   大三的课表空课很多,下午只上了一节课,舒微就回了宿舍。中午时间紧, 舒微和孙欣菲索性去观荷园吃完午饭,又回到崇文楼的教室, 趴在课桌上午睡半小时。ɈȘG   等到下午上完课, 然后回到宿舍补觉, 睡到自然醒,不定闹钟的那种。   “微微,如果我六点半还没有醒,你醒了的话就叫我。”孙欣菲舒服地躺下,冲舒微说道。   舒微拉好被子,已经闭好了眼睛,她笑着回道:“我可能也醒不了。”   一到冬天就想冬眠, 钻进暖和的被子里面闷头酣睡。   “那就自然醒吧。”孙欣菲也放弃了时间的限制。   舒微没能睡到六点半,刚过六点一刻路景澄准时打来电话。   舒微闭着眼睛, 还沉浸在睡意中, 耷拉着沉重的眼皮, 看见是路景澄的名字, 轻叹了口气接道:“喂?”   路景澄听力很是灵敏, 听出舒微带着浓重睡音的嘟囔,低低地笑出了声, 问道:“还在宿舍睡觉?”   “嗯……”舒微心不在焉地应道。   路景澄隔着手机都能够猜到, 她现在肯定又闭上了眼睛,微蹙着眉心, 在半睡半醒之间地听他说话。   “我已经在你们宿舍楼下了。”路景澄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舒微细长微翘的睫毛略动了动, 没有应声, 她的意识被梦精灵马上要拉走了。   路景澄已经对这一情形,见怪不怪且十分有对策。   “微微,你觉得我在楼下喊你的名字能叫醒你。”路景澄懒洋洋地卖关子说道。“还是……没素质地按车喇叭?   舒微闭着眼睛在迷糊的意识中,慢半拍地回味了一遍路景澄的话,然后随即惊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最近这几天,对路景澄的为人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只要他说出口,那就是真的能做到。   舒微嗖地一下,从床上拥着被子坐起来,清醒说道:“……我醒了!”   路景澄得意的轻哂声传过来,舒微都能想象到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等你下楼,我们去吃火锅。”路景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发现小姑娘最近有点嗜睡。   舒微答应说“好”。   讲完电话一看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宿舍里面也是暗黑的一片。   想着孙欣菲的话,舒微也将她喊醒。   “起起起……”孙欣菲痛苦地回答。   舒微问她:“要开灯吗?”   “开!”   等到顺着爬梯下床,踩着鞋子将宿舍的灯打开,室内才被光明覆盖。   刚睡醒舒微想着去洗漱间洗把脸,眼睛瞥到书桌上的小零食,才知道原来葛梦雅和俞琳中途回来过,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听见。   舒微不禁无奈笑说:“欣菲,梦雅和俞琳中间回来过。”   说着将自己桌上的小零食拿起来,给孙欣菲看。   孙欣菲这时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回想而后摇头感叹说道:“我完全不知道。”   舒微笑说:“我也是。”   舒微洗了脸出来,穿上米白色的羽绒服拉好拉链,然后下楼去找路景澄。   宿舍楼前的楼阶下的花坛旁,寒冽的北风中站了三四个男生。不用猜也知道,都是在等女朋友。   嘉北的冬天有雪有寒风,好像格外适合恋爱取暖。每一年的冬天,宿舍楼下都站女朋友的男生。   去年是这样,前年也是这样,每一年的冬天都是这样。   但是今年对于舒微而言不一样,她喜欢的男生也站在宿舍楼下等她。   这种感觉过于梦幻不真实,唯有感谢时间的魔法药水。   路景澄站得稍远了一些,他在花坛斜对面的路边单手插兜,神情悠闲地咬着烟等人。   看见出现在楼前门口的舒微,他懒散地朝她招了招手。   虽然天色漆黑,但是舒微一出门口就远远地看见了路景澄。   在眼前偌大的视野中,一眼寻找到他的身影,对于暗恋多年的她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舒微脚步“哒哒哒”地下了楼梯,路景澄也踱步迎了过来。   路景澄抚了抚舒微被轻微吹乱的发丝,左手掐着通白的烟身,薄唇挑起浅浅的涟漪逗她:“啧,我和火锅加起来,都没有你的床有吸引力。”   舒微不由抿唇笑着解释:“下午小睡一会。”   “小睡一会儿?”路景澄听后挑了挑眉,一脸的“你是认真的吗”的讶然表情。   舒微想起了路景澄下午三点的时候,发了一条约她吃晚饭的消息,四点多的时候,发了个“?”。五点半的时候,他已经了然她在睡觉,问她“还没醒吗?”,六点一刻说他已经到了楼下。   好像确实不是小睡一会。   舒微辩解不过,只能伸手轻扯了扯路景澄的衣角,娇嗔道:“还去不去吃火锅啦?”   路景澄顺手挽过舒微的手,牵着她戴着卡通五指手套的手。奇怪又可爱的牵手,但他坚持不松手,还将相握着的手放入自己黑色摇粒绒工装外套的口袋里面。   舒微忍俊不禁,看向身侧的路景澄。   “路景澄,我也给你买个毛线手套吧。”舒微柔声说道,征求路景澄的想法。   她从来没有见过路景澄带手套。   路景澄眉眼微滞,毛线手套这件东西,他上一次拥有好像还是读小学的时候。   他点头说“好”。   路景澄坦然接受自己的想法,这令舒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一定要在某宝上挑一双最保暖的手套。   路景澄侧额看见舒微,她的双眼笑成了弯月牙,他见状略微一低头对着柔软甜美的唇瓣就印了上去。   舒微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索了吻,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蓝莓香烟的味道。   舒微的眼睫忽闪地眨了两下,抬眸看向路景澄问道:“你换烟了吗?”   去年寒假她也这么问过路景澄,在南安飘雪的街道,她那时正经历着表白失败后的阵痛。   路景澄低头又亲了过来,这次目的更为纯粹,灵活作坏的舌尖探入口齿,要让她的唇舌都尝到蓝莓果香。   两个人在原地停住,路景澄的吻更为霸道,舒微只好仰着头被他禁锢在怀里,乖乖承受着亲吻和吮咬。   吻了很长时间,路景澄才意犹未尽地松她。   一吻结束,路景澄在耳旁用气声低笑说道:“今年冬天第一支,一起尝过了。”   舒微垂眸勾了勾唇角,可是路景澄却像是嫌不过瘾,继续低哑着嗓音说道:“特别甜。”   抬眸看向路景澄,见他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又甜又软,好像桃味的果冻。”   舒微这回算是明白了路景澄说的根本不是香烟,她脸颊都染上了绯红颜色。   “不许再说了。”   舒微伸手捂住路景澄还想要说话的嘴,制止他继续形容,但是被他反客为主地轻咬了下指腹。   两个人正边说笑说闹着,舒微不经意一瞥眸,看见迎面走过来的林思然。   舒微原本连两边脸颊的梨涡都盛满了甜意。突然看见林思然,笑容一瞬间略微僵住。   这是她和路景澄在一起以后,第一次和林思然迎面遇到。   林思然和一个女生同行,她也看见了他们两人。   路景澄没有留意到林思然,只是察觉到舒微稍微愣住,他伸手轻掐了一下她微凉的鼻尖,想要让她看向自己这边,语气暧昧又蛊人:“看什么呢?看我。”   漆黑染笑的眼眸,顺着舒微的目光,懒懒地看向斜对面的路旁。   这才明白舒微为什么神情略见异样。   路景澄刹那间回想起当初的那件事,他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力道轻轻地捏住舒微的下巴,转向自己这边,声音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一贯的霸道轻狂的语气:“你男朋友在这儿。”   舒微的视线被路景澄拉了回来,两个人相伴往前面走,与林思然擦肩而过。   之前也有遇到林思然的时候,心里没有多想过那天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事情。今天和路景澄相伴,遇见了林思然却不由得想起去年那天的事情。   林思然怀疑她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故意靠近路景澄。   舒微心里明白,林思然是想拿她出气筒。不过她在无意中也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的确确是喜欢路景澄的。   只是她从来没有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故意靠近路景澄。   耳畔传来路景澄低沉的声音。   “不开心?”他问。   舒微摇摇头:“没有。”   在路景澄沉吟了片刻,正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舒微仰头看向身边的路景澄,语气严肃郑重:“路景澄,我是清清白白喜欢你的。”   路景澄面色一怔,随即明白舒微的心思,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疼惜,抚了抚她被冷风吹得凉凉的脸蛋,眉眼中蕴着深深的认真:“我知道。”   舒微这才点点头,她其实不怕所有人误解她,唯独害怕路景澄误会。   林思然当时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路景澄他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后来她鼓起勇气和路景澄表白了,他拒绝了她。   那段时间,她经常会想起林思然的这句话,像是早早预言了她的结局。   路景澄俯身低声温柔说:“谁说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自己说的才算数。”   舒微懵懂地看着路景澄,听见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舒微,我真的喜欢你。”   他有猜透她内心的魔力。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解释一下面目全非的上章。   风暴指的是路景澄的手,远黛山尖是少女的su xiong,所以要洗手,路老板还是很细心的。   没doi,没doi,没doi,重点强调三遍。   还有他俩不是三个周没见,是三个周没一起过周末,周末也不是一面没见,见过面的,大家看仔细一点。虐他肯定是要虐的,等后面都会补上来的。 第68章 春水   说好了要给路景澄买毛线手套, 舒微吃完火锅回到宿舍,就坐在椅子上面挑选。   男生毛线手套的样式不多,而且路景澄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款式。   舒微最后挑选了一双纯黑色针织拉绒的毛线手套。腕口处有方形的布标, 显得并不呆板。   舒微起先想要学着自己织一副手套给路景澄,但是看了教程感觉很有难度, 时间上今冬可能会来不及。   最后, 舒微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葛梦雅秋天的时候, 说要给袁石亲自打一条毛线围巾。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了,她刚勾了个毛边。   舒微收到手套以后,向葛梦雅借了工具和灰色的毛线,在两只毛线手套的无名指骨节处,用灰色的毛线加勾了个小小的“Lu”。   小时候她的毛衣,都是外婆和妈妈亲手用毛线打的。   记得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晚饭后和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妈妈坐在一旁打毛衣, 她和爸爸坐在一旁帮忙缠毛线球,她还经常会坐在旁边看妈妈怎么织毛衣。   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 很少有这样闲暇温暖的珍贵时光, 所以舒微心里对这些事情印象格外深刻。   孙欣菲看见舒微送给路景澄的手套, 不禁摇头叹息道:“我都羡慕路景澄了。”   舒微羞赧一笑, 将手套放到小手提袋里面, 打算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顺便带给路景澄。   只是没有等到晚上, 下午第一节 课刚下课, 收到路景澄发来的消息。   Lu:下课了吗?   舒微刚从上课的教室出门,看见路景澄发的消息, 忙回复:刚下课准备去图书馆。   Lu:我在崇文楼外面。   舒微以为路景澄是恰巧路过, 心想幸好下午来上课的时候, 在书包里面装了送给他的手套,正好可以给他。   是徵:我马上就出来。   Lu:不急。   等到见到路景澄才明白,他不是恰巧经过文学院,而是特意从实验室过来找她。   舒微不由微微蹙眉,喃喃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带你去个地方。”路景澄牵过舒微的手,没有立刻告诉她答案。   原来要去图书馆的计划被打破,路景澄一直都是这样,好像就是为了打破她的生活常态。   只不过她是心甘情愿被他打破生活规律。   舒微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今年嘉北市的初雪,十二月初就悄然而至,只不过是轻轻飘落了一小阵。后来仿佛是嫌不够过瘾,上个周又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场。   学校道路两边的两侧还有堆积着未曾全部融化的残雪,零星还可以看见下过雪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舒微一直都感觉冬日里的阳光是一年四季中最温暖的,它带着驱散严寒的深刻内敛的力量,好像要把整个冬天的世间万物都暖和过来。   因为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学校内两侧道路上的人不是很多。   舒微没有想到在转弯会遇到上学期教当代文学的程老师,她不由停住脚步。程老师这学期还开了选修课,昨天刚上完这周的课程。   程老师看见舒微和路景澄也是脚下也是一顿,随后脸上泛起明了的淡淡笑容。   舒微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路景澄却握的更紧了,率先对程老师点了下头。   舒微只好放弃了抽回自己手的念头,拘谨微笑着问好:“程老师好……”   程老师含笑点头,银边眼镜片后的目光探究地在面前两人之间移动。   “看来当代文学课没有白上。”   这句话是对路景澄说的,他没有忘记当时单独提问路景澄的场景。   舒微腼腆微笑,有想要躲到路景澄身后的念头。   路景澄却是神情自若地浅笑说道:“谢谢程老师。”   程老师听出路景澄含义颇多的这句谢谢,扬声爽朗大笑。   为人师表这么多年,见过的学生情侣很多,甚至他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美好时光。   青春与爱情,向来喜欢结伴而行,如同天空中最明亮的两颗星。   它们对于繁星浩渺、一望无垠的星空而言,并非是不可缺少的,但却是最无可替代的。   程老师对舒微的印象挺深刻的,是全班少有的几个能够超额看完他每学期所列的超长书单的学生之一。   乖巧刻苦,沉静聪慧,在专业问题上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性格很适合走学术的路子。这也是她留给各位授课老师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她自己以后想要怎么走什么路。   程老师抬手指了下路景澄,笑眯眯地望向舒微说道:“原来他最喜欢的诗是《镜中》。”   说完在场的三个人不禁都笑了。   程老师是打趣小情侣两人,路景澄是宠溺地含笑望着舒微,舒微是害羞地低头微笑。   偶遇程老师只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常去的那个校内图书馆,才是路景澄要带她去的最终目的地。   舒微搞不懂路景澄的想法,她安静地被他牵着手,穿过了马路看见了东操场和游泳馆之间的那个小报刊亭。每年都是一样,小报刊亭今年也在卖热豆奶。   然后又绕了路跟路景澄去了图书馆,从靠近馆内咖啡馆的那个门进去。   谁知路景澄却在旁边的转角处突然停住。   舒微原本心里就在想着事情,忽然停住脚步,脚下一个轻微的踉跄。   她费解地看向路景澄,却见他恰巧也转身看着她。   站在这里舒微不由得想起去年在这里听见路景澄和姚雪伊说他不喜欢她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困窘气氛。   舒微只好主动开口,想要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路景澄,你如果想要我再哭一遍,我……我会打你的哦……”   路景澄拿她没有办法,抬手屈起细长的指节,在舒微的额头上轻敲了下,胸腔中漫出低低的笑声。   “想什么呢?”   舒微抿嘴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快一点经过这里吧。   路景澄站在原地不动,垂眸看向内心戏份超级多的小姑娘。   “微微。”   舒微抬眸应了声:“嗯?”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路景澄嗓音低沉,眼眸定定地望着舒微,黑且长的睫毛垂下来,却掩不住其中的风流多情。   即使和路景澄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可是舒微还是看入迷。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这句话起初听来依稀感觉有些熟悉,等到回过神来细细琢磨,这……不就是她表白的事情说的话吗?   舒微又羞又恼,伸手要捶路景澄的肩膀。但是路景澄的手顺势贴上她的手背,手掌将她的整个手包握起来,又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紧实的手臂拥着女孩。   好闻的雪松冷香幽幽地围绕在舒微身边,与路景澄的声音有着同样的蛊惑魅力。   舒微伏在路景澄的胸膛,他的心跳声像原野旷风般蕴含了不羁且深远的力量,她的心跳也不禁趋随着他的心跳。   “去年今天,我把你惹哭了。”   路景澄的清沉的嗓音透着抚愈人心的低柔,犹如柔和温润的清风拂过柔软的花枝,皎洁盈泽的月光抚摸着微微泛动的夜海。   “我当时看不清自己的心。”   太阳在淡橙的云翳中渐渐下沉。东操场上的人流慢慢地朝向四周的出入口疏散,三三两两的人流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纷纷向两人投来注视的目光。男生英挺峻拔,女生温婉柔细,实在是令人移不开眼睛的亮丽风景。   “时间无法倒流,所以今年的今天,我要跟你认错。”   路景澄接连着落入耳朵里面,舒微的眼眸中泛起水雾,轻拥着路景澄腰身的纤细手臂缓缓收紧。   “谢谢舒微同学后来还愿意再喜欢我。”   去年的冬天他们没能一起相拥,今年的冬天算是弥补了缺憾。   路景澄低头抵靠在她的右边肩颈,炙热的气息拂洒在颈间肌肤,将雪白如玉的肌肤轻描成绯红色,作祟者眼眸低垂将这片绯红的美景收入眼底,喉结压抑地滚动了下。   舒微轻轻推了推路景澄的腰侧,路景澄的目光跟随着她。舒微的眸光温柔中带着内敛的坚定,她仰头凝望着路景澄黑亮的眼眸,温吞道:“路景澄,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路景澄漆黑凌厉的眉眼晕染浓浓的笑意,宽大瘦削的手掌握住舒微的后颈,探身压近在她的眼前。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他,耳朵听能听见的也只有他的声音,鼻间嗅到的气息只有他身上的冷香,身体所接受到的所有的触感全部来源于他,全世界都是他。   舒微稍低着头觑着路景澄,纤长的睫毛微颤,像静立的蝴蝶翕张翅膀。   “想起前两天在图书馆陪你看书的时候,看到的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以后,路景澄微抿的薄唇几乎要贴上她娇嫩的唇瓣。   “衰草枯杨,青春易过。”他轻碰她的软唇,声音低哑带着浅浅的笑意。“二十丽姝,请来吻我。”   舒微不由扑哧轻笑出声,然后主动贴上路景澄的唇瓣,学着他以往亲她的样子,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下。   作者有话说:   注: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莎士比亚《第十二夜》(梁实秋译)ĴSԌ   后面几章都会很甜,下一章带孩子啦~ 第69章 春水   舒微没有想到认识路景澄的第一个家人, 是他的小表妹然然。   周六上午舒微早起去图书馆还书。   昨晚和路景澄约好一起去看电影。   才刚出了图书馆,路景澄发消息来说是在来学校接她的路上。   舒微说好,又说她在回宿舍的路上。   路景澄的电话立马拨了过来。   “我这边出了点情况。”路景澄懒散地浅笑说道。   舒微心立马揪了起来, 以为路景澄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情况,她紧忙问道:“你怎么了?”   “然然的外婆早上不小心扭了腰, 她妈妈要陪着去医院。”路景澄慢条斯理的声音传过来。“前几天她妈妈答应今天带她去游乐场玩, 在家哭了一早上……”   舒微大致上是听明白了, 她想着路景澄还在开车,这么和她讲电话不是很安全,电话那顿还传来了路上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的声响。   她适时打断路景澄的话:“所以今天我们要带你表妹去游乐场吗?”   路景澄被舒微蓦地打断说话,他声音一顿:“是。……电影我们可以晚上回来看,或者明天看。”   今天早上起床洗漱收拾好以后,路景澄就从家里出来,开车回学校打算接舒微一起去约会看电影。   车子才驶出小区, 接到了来自然然的电话,小姑娘哭得伤心, 说是爸爸出差不在家, 妈妈要陪外婆去医院, 只有她和阿姨在家, 她心心念念的双层旋转木马没有了……   然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景澄只好给她妈妈拨了电话,征求了一下家长的意见。然然妈妈知道自己走不开, 就拜托路景澄带她去游乐场玩。   路景澄只能中途转头去苏清棋家接上然然, 因为然然不相信他真的开车来接她去游乐场,所以一直没挂电话。等到接上然然, 才空出时间给舒微发消息。   舒微哭笑不得, 她哪里想问的是电影的事情。   “没关系, 你开车先不要讲电话,我等你来接我。”   舒微一出宿舍楼门口,就看见路景澄下了车,靠在副驾这边的车门抽着烟等她。   因为要带着然然,所以中途在然然家换了辆四开门的车子,这样小孩坐着更安全。   这两天嘉北的气温略见回暖,路景澄今日穿的很单薄,黑色连帽卫衣,外面是黑色飞行皮夹克。   倒也不见的是路景澄,舒微今天也没有穿比较保暖的羽绒服和棉服,为了今天约会特意穿了短呢外套,加绒的深蓝牛仔裤,还有新买的黑色长筒靴。   路景澄咬着烟,目光随意一瞥,瞧见朝向他奔过来的舒微。他的眸光不禁闪烁了下,挺直了身躯,给舒微开车门。   “等久了吧,耽误了一会。”舒微语气抱歉。   路景澄挑了挑眉,俯在舒微的耳畔,轻浮地用气声低笑说:“我媳妇今天真好看。”   舒微轻推了下路景澄,不接他的话,只是问道:“你表妹在后座吗?我陪她坐后面吧。”   “坐前面。”路景澄丝毫不同意,他幼稚地说道。“我更需要你陪。”   舒微的力气敌不过他,只能在他的安排下进了副驾坐下,然后还被贴心地系上安全带。   在电话里听说小姑娘哭了一早上,心情可能不是很好。舒微哄过燕燕表姐家的小外甥女,但是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小脾气,不知道她能不能和路景澄的小表妹很好沟通。   不过舒微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正要转身朝后和然然打招呼,听见一声甜美的小奶音。   “微微姐姐。”   舒微循声转身看向驾驶后面的车座,上面坐了一个穿着软毛呢外衣和粉紫网纱蓬蓬裙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笑眼弯弯地仰着头看向副驾的她。   小姑娘长得很像漂亮的洋娃娃,白净的脸蛋还带着点婴儿肥。乖乖地系着安全带,抱着一个米色的软毛绒小兔靠在车座,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   “你好呀……然然。”舒微抬手和然然打招呼。   然然很大方地和舒微分享了她装在小包包里面的糖果。她向前坐直了些身体递糖果,声音清脆,丝毫不惧生地说道:“微微姐姐,给你水果糖吃,这个糖纸很漂亮哦。”   小姑娘很大方,小手握了五六颗给舒微,舒微只拿了她一颗水果糖。   “谢谢然然,姐姐拿一个。”   路景澄打开驾驶车门,坐了进来,看见苏语然小朋友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JŚǴ   然然晶莹剔透的大眼珠提溜地转了一圈,一边揭糖纸,一边说道:“姐姐,哥哥说他很想你哦。”   闻言,舒微不由微愣,凝眉看向身旁的路景澄。   路景澄却神情自若地转方向盘调头,还抽空朝舒微挑眉,语调散漫低沉地笑了声:“然然说的是事实。”   “对的,我没有说谎哦。”然然不忘她哥的叮嘱,很有眼色地说道。“哥哥在家里催我赶快出门的时候说的,说他很想姐姐,和你已经11个小时没有见面了……”   舒微相信这绝对是路景澄能够说出口的话,她转头看向后座问然然:“然然,你告诉姐姐,这是不是哥哥让你和我说的。”   然然鬼马精灵的,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已经看清楚了她哥的“家庭地位”,知道讨副驾坐着的这位温柔的姐姐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哥哥说,想要去快乐谷玩旋转木马的话,要帮他讨姐姐的欢心。”然然将路景澄叮嘱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舒微听。   这话也确实是路景澄能说出口的话。   “路景澄,你这人真行……”舒微忍不住出声嗔怪路景澄。   扭头说这话的时候,舒微的左手被他从中控台探过来的手握住,缠绵悱恻地牵手,他细长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中指的指腹。   舒微抬起右手,轻拍了一下路景澄的手,敛起神色说道:“专心开车。”   路景澄懒散地浅笑了声,仍然没有松开手,今天好像格外喜欢她的手指。   等到遇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停车等红灯的间隙,路景澄臂肘撑在中控台,习惯性地倾身靠近副驾这边,用气声在舒微耳边低声道:“有你在旁边,专心不了。”   灼热带着体温的热气喷洒在耳际,烫红了耳垂和颈后的大一片凝玉般的肌肤。   舒微却忍不住拿眼眸向侧后方看,然然正擎着刚揭开的水果糖彩纸,对着车窗看折射的五彩缤纷的光芒。   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路景澄在任何时候都能说出口浪荡撩拨的情话,她警告了看了路景澄一眼,让他在然然面前收敛一点。   “今早事情突发得急,没来得及先打电话告诉你。”路景澄单手握着方向盘,姿势慵懒随意,却没有忘记当面和舒微解释今早的事情。   不提到这件事情,舒微还没有立即想起来,眼下听见路景澄说起,她忍不住温声念叨他:“这件事情没关系的,打电话的时候就想和你说,车上载着孩子不要一直讲电话,还是在周六的早高蜂。”   也许是因为舒爸每次看见家中亲戚一系列行车不规范的行为,总是要念叨让他们注意行车安全,所以舒微耳濡目染,一想到车上载着小朋友就格外注意。   路景澄听见舒微的这么一番话,一瞬感觉到未曾有过的温暖。   寒冰凝结的心湖像是被突然注入了一股温暖氤氲的热泉。   冰霜终究会被融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要温暖的泉水愿意一直浸润结冰的心湖。   起初路景澄仅是薄唇微挑起弧度,深邃的眼眸目视着前方的车况后,随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连眼角中噙着笑意。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舒微,眼底蕴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他向来张扬肆意地活在当下,在潦草荒唐的年少时期,不可避免地经受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因此从来不像旁人喜欢畅想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也不喜欢与人交换承诺。   承诺需要说出口就做到,掷地有声,有的甚至需要用余生来虔诚履行,它永恒又珍贵。   但是这世间多数的承诺都有时效性,背信弃义者将它变得短暂且廉价。   这是母亲去世多年之后,他第一次想象自己以后的人生,他想要将这一份温暖一直留住。   他需要这份温暖的赠与者的承诺,同时作为酬谢,他也愿意双手奉上自己虔诚的承诺。   舒微见路景澄良久没有说话,转过头来看他。正逢路景澄也侧额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舒微看见他幽黑晶亮的眼睛中的笑意,她不禁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温煦明亮的阳光倾洒在路景澄的身上,他沐浴在璀璨的光影中,侧脸轮廓清隽深刻,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高挺的鼻梁抿直的薄唇,黑色连帽卫衣半遮着突起的喉结。   舒微不禁有些看呆了,路景澄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穿越漫长的时间长河,他的脸庞和在南安一中读书时无缺重合。   他好像又发生了变化,她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变化,但是她心中总觉得他整个人变得柔软,发自内心深处的柔软。   舒微收回目光,她想一定是今早的阳光轻描了他英气锋利的眉眼。   两大一小三个人,买了门票进了快乐谷,然然拉着舒微的手,直奔“甜品王国”中的双层旋转木马。   “姐姐,我们一起坐吧。”然然牵着舒微的手,想要和她一起去玩旋转木马。   舒微便和然然一起玩旋转木马去了,路景澄和一群爸爸们站在旋转木马的外面,手里拿着两个女生的包包。   虽然已经是大人了,但是坐上旋转木马还是会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相信海的女儿和豌豆公主的年龄。   “姐姐,你是微微公主,我是然然公主,这里是我们的甜品王国。”然然坐在一个粉色甜甜圈的木马上,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语调超级梦幻地欢笑着说道。   舒微十分配合地扮演公主的角色,摊开双手在肩膀两侧,杏眸含笑地仰头看向四周她们的“甜品王国”。   “然然公主,我们的甜品王国也太华丽了。”   “因为我们是最尊贵的公主大人呀。”   路景澄站在旋转木马的外围栏外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享受童话王国的两位“公主”,黑眸中淬满了笑意。   旋转木马发动前的“叮铃铃”声音响起。   然然兴奋地抱住她的木马,朝着舒微激动地喊道:“微微公主,我们要出发啦。你快一点和你的王子告别呀。”   舒微顺着然然的目光,看向外围栏外的路景澄,他也在望着她们。   旋转木马外围栏外站满了人,但他是最灿烂绮丽的存在。   “……我的王子,待会见。”舒微弯唇向路景澄笑说,唇边泛起两个深深的小梨涡。   说完脸颊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红霞,明媚的笑容含羞动人。   路景澄含笑应了声:“好。”   旋转木马开动,路景澄抬起握着手机的手臂,拍下一大一小带着小猫耳朵的两抹背影。   长年不曾发过朋友圈的人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   Lu:我的公主大人。   【图片】   搭配文案的图片,是刚拍的那张照片。   他还设置成了朋友圈的封面背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推文和安利,我的后台月石增加了好多。给我的小天使们鞠躬~ 第70章 春水   中午在游乐场的儿童快餐厅吃午餐, 然然下午还想要玩冒险岛的游戏项目。   儿童快餐厅一般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子来就餐,因此点餐的菜单上面几乎都是家庭特色套餐。   快餐厅需要自己排队点餐,也没有服务员, 需要自行取餐。   “哥哥,我想要吃那个有水果披萨和薯条的套餐。”然然擎着小胳膊指着显示屏上面巨大的披萨薯条标识说道。   路景澄抚了下然然的小脑袋瓜, 浅笑应说:“好。”   说完又侧身看向牵着然然的舒微, 声音清沉磁性:“你呢?”   “然然点的套餐是家庭套餐, 我们三个人够吃。”舒微以为路景澄没有看清楚显示屏上面的套餐菜单,转身对他说道。   路景澄站在原地不动,身影越过两个人中间站着的然然,靠近在舒微的耳边说道:“微微在小朋友餐厅,也有点餐的权利。”   “……我吃点的套餐就好。”舒微温吞说道。   路景澄总是喜欢对她使坏,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只要他说情话, 无论是直白露骨的还是含蓄委婉的,她都还是会像立马腾地羞红脸。   临近吃中餐的高峰人流, 餐厅中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舒微忙牵着然然的手, 走到一个转角沙发的位置坐下等路景澄。   然然上午和舒微玩的很开心, 超级喜欢黏在她的身边, 连吃饭都要贴着微微姐姐坐。   舒微也十分喜欢然然,不单只是因为她是路景澄的表妹, 还有然然实在是个长得可爱机灵的小女孩。   舒微带着然然洗手回来, 看见路景澄已经将他们点的餐食取过来了。   然然点的家庭套餐里面有一份黑椒牛排和一份奶油蘑菇意面,路景澄不吃蘑菇, 舒微对牛排感觉一般, 两个人恰好分了两份餐食。   “然然, 你要吃意面吗?”舒微侧额垂眸看向身旁的然然,温声问她的口味。   然然玩了半个上午,肚子也饿着,正安静专心地吃披萨。听见舒微的问话,抬眼看了看意面,面色有些犹豫。   舒微看出然然的犹豫,微笑着说道:“是奶油蘑菇口味的哦。”   “姐姐我要吃。”然然奶声奶气地笑说。   舒微拿了没用的餐叉,卷了意面盛在小碟子里面,放在然然的面前:“吃完不够和我说。”   然然乖巧开心地答应说:“好。”   窗玻璃外是甜品王国游乐园区的童话城堡,中午的盈盈光辉漫漫洒落在窗内三个人的身上,每个人的身上都要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餐厅的工作人员看着照相机和卡通小玩具,在和每一桌的小朋友聊天互动。   远远地看见转角沙发处的一家三口。一家子颜值都非常高,爸爸英气俊美,妈妈柔婉温柔,女儿机灵可爱,是整个餐厅最惹人注目的一家。   工作人员拿起手中的照相机,从正侧方拍下这幅温馨又浪漫的美好画面,打算一会儿洗好以后送给他们。   然然上午玩的太欢,眼下吃完午餐,又有冬日晴暖的阳光照耀着,枕着自己的小外套睡得香甜,婴儿肥的小脸蛋都是红彤彤的。   舒微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然然的小脸蛋,柔软滑嫩的触感,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ɈSĞ   路景澄吃完午餐,看见舒微专心致志地看着入睡的然然,起身单手插兜长腿一迈,走到她们这边的沙发,在舒微身旁挨着她坐下。   “上午玩的累,让她睡一会吧。”舒微回头对路景澄小声说道。   路景澄看见舒微吃饭的时候,心思多半分在然然的身上,拿起面前的餐具叉了块蜜瓜,送到舒微的嘴边。   橘黄晶莹的果肉近在眼前,舒微垂眸看一下可见经络的果肉,又偏眸看了眼主动示好的路景澄,微微俯首咬下了餐叉上的果肉。   果肉口感清脆细腻,味道甘甜馥蜜。   “微微公主,要不要再吃一块草莓?”路景澄极为自然地圈住舒微的身躯,整个人顺势贴过来,伏在她的耳畔轻佻地低笑说道。   修长的骨指沿着衣摆,轻车熟路地紧贴着软嫩的肌肤进去探索,摩挲着像是在鉴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藏品。   然然睡在右手边,舒微不敢轻举妄动,这反而便宜了路景澄趁虚而入,腰间灼热的温度令舒微不禁支支吾吾地应答:“你别喂了,我……不吃了。”   言外之意是想让他住手。   这是在外面的餐厅,路景澄也只是浅尝辄止,而后揽着舒微按照她的指使,递新鲜水果切块给她吃。   “刚才还说不吃了?”路景澄笑她口是心非,手上却听话地喂她吃水果。   舒微嗔了路景澄一眼,眼尾也轻染着娇柔的笑意,小声指控他:“那是你一心二用,不专心喂我吃。”   一个喂一个吃,很快一小盘水果见了底。   路景澄移身眼神探究地看向舒微,懒散地低低笑了声,语气好奇:“很甜吗?”   舒微如实给予反馈:“蜜瓜很甜,剩下的几种水果一般。”JŠǴ   吃下路景澄喂给她的菠萝果肉,咀嚼后舒微眼眸微闪烁了下说道:“菠萝也甜的。”   路景澄手肘撑在桌沿,拿漆黑的眼眸觑着舒微的小脸,故意在话里设下钩,唇角泛起几分痞气的坏笑。   “是吗?我怎么不信。”   “因为你不喜欢吃菠萝,所以你对它带有偏见。”ĴŠĠ   舒微说完又接下最后一块菠萝果肉,身旁睡着的然然在睡梦中蛄蛹了两下,盖上身上的短呢外套略微滑落。舒微看见以后,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面拉了拉。   一扭头就唇瓣就擦到路景澄近在咫尺的薄唇,他攫夺住她的唇瓣,游蛇似的舌尖在唇齿之间风卷残云了一番。   在舒微还没有完全回神之际,路景澄慢条斯理地缓缓点头,目光炯炯笑说:“微微公主说的对。”   “挺甜。”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路景澄每次亲完人都是云淡风轻的悠哉姿态,舒微的脸颊都免不了红透,连着红到耳根后,像是被他引诱着做了极坏的事情。   路景澄的手机传来新消息的声响,他随手拿过来看,倒也没有避讳着舒微。舒微却是和往常一样避开目光,偏头看向餐厅窗外的景象。   “微微。”   路景澄的清越好听的声音落在耳边,舒微怔怔回眸看向他,弧度凌厉深刻的下巴点了点手中的手机,眉眼含笑懒洋洋地说道:“看手机。”   是然然妈妈发来的消息,询问然然的情况,还说要谢谢小澄。   小澄。   原来路景澄的家人私下都叫他小澄。   很好听的昵称。   舒微继续往下看,路景澄回复说,然然很开心,很听微微的话。JSǴ   路景澄在家人面前主动提前她的名字,舒微眸光一滞,心跳遽然加快,始终无法平静。   “舅妈让我传达感谢。”路景澄的尾音中夹着浅浅的笑意。   舒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颊微微发烫,柔声说道:“……看到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听见桌旁传来说话声:   “两位您好,咱们餐厅最近有赠送相片的活动,这是给您家拍摄的照片。”穿着松鼠玩偶装的工作人员将洗好的照片递给路景澄。   “您家”称呼有一点点奇怪,不过舒微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路景澄闻言挑了挑眉,接过照片来看,照片拍摄角度选取得不错,坐在对面的他在抬眸看向舒微,旁边的然然也侧着小脑袋仰脸和她讲话,舒微靠在椅背听然然和她讲话。   他很喜欢这张照片,幽黑深邃的眼眸中布满了柔和的神色,静静地端详着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三个人都只露出半张侧脸,但是整张照片给人一种时光静好的氛围。   明媚的阳光打在舒微的发丝和身上,给人一种温婉淡雅的感觉,这也是她一直给他的心安感觉。   这种心安的感觉,犹如一片常年在汹涌无际的汪洋中的风暴,原本它终生的宿命是在海面上孤独地翻涌盘旋着,后来某一天遇到了驯服安抚他的归潮岸泊。   穿玩偶装的工作人员负责分发小礼物。舒微牵着然然的手,在餐厅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分到了两个毛绒小玩偶。   “谢谢你。”舒微看见照片以后,抬头和工作人员道谢。   工作人员笑吟吟地摆手连说“不用不用”,又拿出一张礼物商店的商品兑换券送给路景澄。   “这张兑换券可以兑换精美的纪念品,您和太太一会儿可以带女儿去礼物商店挑选哦。”   舒微面色一怔,脸颊也因为窘迫而发红,这才明白连同之前的“您家”,都是因为误会了三个人的关系,以为是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女儿来快乐谷游玩。   她下意识张口想要解释:“我们……”   不想身旁的路景澄薄唇挑起上扬的弧度,说话时的尾音中含着笑意。   “好的,谢谢你。”   路景澄一扭头看见舒微蹙眉,抬起细长微凉的指尖轻触着她的眉心使其舒展,唇边的笑意变得更浓。   “你为什么不解释?”舒微见路景澄这般动作,一脸茫然地问道。   低哑性感的嗓音含着几分愉悦的笑意,路景澄俯首在她耳颈暧昧地低语:“因为……他说你是我太太。”   舒微感觉自己的体温迅速升高,不止是脸颊和耳朵,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下午陪然然玩过冒险岛的游戏项目之后,小姑娘牵着舒微和路景澄的手,去礼物商店购买纪念品。   舒微没有忘记在餐厅得到的那两张纪念品兑换券,竟然是两枚做工精致的复古水晶戒指。   然然喜欢硕大的粉红心形戒指,舒微感觉都很好看陷入了选择纠结中,求助地看向路景澄。   路景澄原本无奈费解地看着欢喜激动的两个女孩,被舒微邀请做决定以后,倒也很配合地帮忙做选择,端详了两秒后,帮她挑了一枚海蓝色水晶蝴蝶形状的戒指。   虽然是玩具戒指,但是真的很好看。然然蹦蹦跳跳地让舒微帮她戴在手上。   “哥哥,你是姐姐的王子,你要帮你的公主戴戒指呀,让他成为你王国的王后。”   小可爱然然依旧沉浸在童话王国的故事剧情里面。   舒微没怎么上心,打算自己随便戴在手指上,却听见路景澄含笑说道:   “好,我来。”   然后接过舒微手中的戒指,优雅矜贵地执起她白皙如玉的右手,慢慢地将戒指套上中指的指端。   舒微局促又羞涩地站在原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虽然这实际上是类似于小孩过家家的游戏。   然然在他们的身旁举起手高兴地欢呼呐喊,穿着卡通服装的纪念品兑换处的工作人员也捧场地鼓掌。   舒微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这只是在玩过家家。   戒指被推至手指尾端的时候,路景澄深刻完美的五官倏地压近,附在她的耳旁,用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枚戒指虽然是假的,但是它有换取钻石戒指的能力。”   路景澄的语气不见丝毫玩笑散漫。   他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是在说出他的承诺。   谁说蝴蝶飞不过沧海?   十六岁的舒微,在她的二十岁等到了路景澄二十岁时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注】:化用歌曲《邮差》国语版歌词“蝴蝶飞不过沧海”。   评论区有红包掉落,24小时后请查收~   祝小天使们立冬快乐! 第71章 春水   嘉北今年初雪到的较去年早了两个月, 但是农历新年却比去年早了近一个月。   临近过年还有不到一个周的时候,路景澄发消息说他当天要回南安。   舒微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欣喜地问道:“你今天要在南安过年吗?”   路景澄那边没有立刻回复消息, 半个多小时以后回复消息说是。   从寒假开始,她有一个多周没有见过路景澄。路景澄谈恋爱也不是黏人的性格, 两个人一共只视频了两次。   放寒假宿舍的四个人经常会在群里聊天, 前几天大家在群里闲聊每天在家里的日常。葛梦雅说年前每天就三件事情, 备年货、追剧和袁石视频。   舒微心里是有一点点羡慕的。   不过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舒微也没有羡慕太多,看见路景澄发来的消息,这一点点的羡慕也早就给抛之脑后。   内心已经在做计划,等到路景澄回到南安以后,两个人去哪里玩。   前两天南安下了场大雪,听说雪梅山上的梅花次第绽放, 想要和路景澄一起去雪梅山看雪中梅景。   不过路景澄在回到南安后,只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当天以为是路景澄奔波劳累, 却不想接连两天他都没有发消息说要见面。   舒微发过两次消息给路景澄, 他往往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复消息, 说是在吃饭或是陪外婆, 没有多说其他的事情。   之前放寒假之后, 两个人的关系都还很正常,舒微想不清楚为什么几天没有见面, 路景澄突然变得有一点冷淡起来。接连两三天不太主动给她发消息, 她主动发的消息他回复得也较平日慢了许多。   即使是势均力敌的恋爱,两个人投入其中的感情, 也很难达到两相持平的状态。   更不要提, 她和路景澄的感情, 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的。   好像她更喜欢他一点。   舒微尽可能地安慰自己,路景澄只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自家事情太多,所以才没空和她见面。   但是整个人还是装着心事。   舒妈让她去超市买调味料,说了两遍是要买五香粉。   到了超市调味片的货架前,舒微的脑海中还记得是五香粉,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拿着调料包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经意地抬手一眼,发现竟然买的是胡椒粉。   穿着羽绒度,裹着围巾的舒微,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心情万分凌乱。   没办法只好跑回超市,重新又买了真正需要的五香粉。   路景澄是在到南安的第三天晚上,发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拒绝他的想法是瞬间就涌上心头的。心里是对路景澄做法有着深深的不满,他有意无意地冷落自己,她就像是引颈的鹤,孤零零突兀地站在原地翘首等待。   舒微禁不住赌气,为什么路景澄每次主动找她,她就一定要答应。   最后,自我斗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才回复路景澄的消息。   是徵:今晚不行。   是徵:前几天就和亲戚约好一起吃晚饭。   Lu:明晚可以吗?   舒微按键的手指顿住,手指在屏幕上方徘徊,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想要答应路景澄,但是最后还是狠下决心,选择拒绝他的邀请。   是徵:这两天可能都不行。   是徵:快过年了,家里有事。ɈŜԍ   Lu:那就后天。   Lu:回来以后还没有见过你。   舒微眼睛看着聊天界面,不禁嘟嘴轻哼了一声,他现在倒是知道自从他回来一直没有见过面了?   如果按照前两天一直苦等路景澄消息的煎熬情绪,一定会继续推脱不见面。不过,心里实在太过于思念他,眼下见他说了这一番话又忍不住心软,最后只好答应说“好”。   只不过舒微感觉她是在惩罚自己,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想要立刻马上就和路景澄见面。   小时候最爱的就是过年,可以穿新衣服收到压岁钱,所以临近过年前的每一天都感觉度日如年。长大了以后,对于过年心里仍有期盼,但是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希望第二天醒来就是除夕的迫切期待。   比小时候盼过年还要急切的心情,是盼望见到路景澄。   幸好时光不会倒流,不会从二十岁重回十六岁。   见过天光大开的世界,再也无法重新回到黑暗无垠的天空下等待。   最初约定的是一起吃晚饭,但是路景澄早上就打电话说要来接她。   路景澄在电话那端浅淡地笑道:“我就在你家旁边的路边。”   舒微在家里已经收拾好,和舒妈说的是和高中同学一起出去玩。她穿了一件浅蓝白格拼接的呢外套,在门口换小皮靴。   尽管她极力压抑住内心的雀跃,但神情上的端倪仍然可见。   休假在家的舒妈和在厨房忙活的舒爸对视一眼,感觉女儿好像去见的绝不是高中同学这么简单。   “你说,微微是不是恋爱了?” 舒妈一针见血地说道。   舒爸相反没有那么敏感,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他停住手上刷碗的动作,凝神仔细思考了半晌后说道:“你是说她今天出门是和男生一起约会去了?”   舒妈放下手里的菜刀就要跟着出门去看,舒爸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   “你干嘛拦我?”舒妈扭头皱眉对舒爸说道。   舒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就不要一惊一乍了,微微都已经大三是成年人了,就算是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不是,只是和高中同学见面而已。”   舒妈听了舒微的一番话,不禁也感觉是自己多想,神情疑惑地说道:“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要我说啊,你就是今年突然当毕业班的班主任,有点草木皆兵了。”舒爸最后下了结论说道。   舒妈被说服了。   一溜烟跑下楼,出了小区门口,舒微看见几米之外有一辆白色的车子停在巷口的路边。路景澄倚靠在路边的矮栅栏墙边,鞋尖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水泥地。他一身黑色的打扮,整个人看起来凌厉又利落。   寒凉冷冽的冬风将额前浓黑的碎发吹得略见凌乱,他低眉垂目地看着目光近处的地面,似乎是在定眸回想什么事情。   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抽烟,只是任由着香烟独自缓慢燃烧,燃烧过的烟身已经过半,烟灰自然轻慢地飘落到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来天没有见过面,舒微目测感觉路景澄像是清瘦了不少,而且她感觉路景澄好像有点低沉颓废,否则洁癖挑剔的他,应该不会如此随意倚靠在路边的矮墙。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响,路景澄慢悠悠地转过头,看见是她唇边撩起好看的弧度,摁灭并丢掉手里的烟,稍稍张开手臂似乎要给她一个拥抱。   舒微目不斜视地转身面向副驾的车门,根本就没有看见路景澄朝她张开的双臂,神情和声音都是淡淡的。   “这是你的车吧?”   这辆车去年五月小长假去云镜湖那天坐过的,还存在舒微的记忆里面,但是她还是故意问路景澄。   路景澄微怔了下,张开的手臂愣在半空中,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目光注视着舒微打开车门上车,然后系好安全带关上了车门。   她情绪不高,整个人气压很低,路景澄不是木头人他感觉到了。   中午两个人去吃烤鱼,路景澄不动声色地细心地给舒微剔刺,白花花地一块块鱼肉堆在烤鱼托盘靠近她的这边。ɈȘǤ   舒微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和路景澄别扭地闹脾气,挺没有意思的。以路景澄的角度,他大概也猜不到她为什么生气冷落他,相反可能会认为她莫名耍小脾气不讲理。   “这家烤鱼很好吃。”舒微今晚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   路景澄的薄唇轻微挑起,他掀起眼皮看向终于主动和他搭话的舒微,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那我们明天还来吃。”   舒微听见路景澄说的这句话,没忍住嗤地一声笑出了声,是被他的话逗笑的,但还是有几分生气。   路景澄眼尾微扬,觑着舒微的脸色行事,破天荒的在言语中与人示弱讲话:“心情好一点了?”ͿȘԍ   舒微不想接他的这个话题,端起茶盅喝了口餐厅免费赠送的茶水,装糊涂地将话锋偏转:“明天……不和你一起吃。”   “不行。”路景澄体贴地帮舒微重新续满茶水,含着浅浅的笑意。“我今天突然爱上挑鱼刺这件事儿。”   舒微听见路景澄胡说八道,强忍着笑意。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低气压。   吃完饭路景澄问舒微有没有哪里想去玩的。雪梅山的路程太远了,已经是下午两点来回就要接近两个小时,所以舒微说没有想去的地方。   最后是路景澄做了决定,两个人一起去保龄球馆。舒微之前没有玩过保龄球,但是路景澄教的耐心,上手十分快速。   路景澄是高手,几乎一球全打,就算第一球没能全打,剩下两个球瓶,他下一次也能一次补中。   这个直男高手,偏要和她这个菜鸟新手比赛。舒微参与的欲望不高,谁胜谁负根本都不用去想,但路景澄美其名曰:“竞技能创造奇迹。”   他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很轻松地做好,漫不经心地就能将事情做的漂亮。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舒微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   保龄球馆里面十分冷清,除了他们俩没有可以组队PK的人,显示屏上也只显示了他们俩每一局的分数。   舒微最后还是决定和路景澄对决,第一局她赢了,第二局她赢了,第三局她又赢了……   每次都能够赢,有她掌握新事物很快,以及超常发挥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人主动献出“胜利”,局局恰到好处地让她在最后关头率先补中。   舒微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是路景澄次次用心输给自己,还是令她感觉到被偏宠的甜蜜。   连赢五局后,路景澄十分讲究赛场精神地给她道贺,还做了个给她郑重地戴上王冠的动作。   舒微轻嗔他说道:“是奖牌,不是王冠!”   路景澄薄唇泛起性感好看的涟漪,连眼底都是笑意,他重新给她佩戴“奖牌”,还加了个赠送花束和吉祥物的表演。   最后也没有忘记握手和拥抱,路景澄还擅自加了一个亲吻的环节。   玩到天色渐晚,才从保龄球馆离开回家。   车子停在舒微家的路边,两个人坐在车子里说话。   没有主题的讲了许多话,其实是舒微一直在说寒假在家里的事情,路景澄在倾身认真听。   舒微讲到最后,已经把这些天有趣的事情都和路景澄分享完。   默默地坐了半分钟后,她恋恋不舍地抬手要开车门,但车锁还没有被路景澄打开。   路景澄却伸手一拉,将她拉到他的面前,薄唇印上娇嫩的软唇。   舒微以为他这是要告别吻,也亲了他一下,然后出声叮嘱他:“我要回家了,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不想,路景澄却将她轻揽着不放,沉默了良久后低声问道:   “……今天一开始为什么不开心?”   舒微这次没有选择逃避,或者转移话题,她安静了片刻后,声音温软回答:“我……生气你回南安,没有马上来找我……”   路景澄挑了挑眉,舌尖抵在腮边,看了她几秒后,这才如梦初醒轻笑道:“所以这两天是生我的气故意不见我?”   舒微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耍小脾气,她忙钻进路景澄胸膛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精瘦的窄腰。   “对不起,我不该闹小脾气……”嗓音低低的,带着轻微的颤抖。   路景澄也回抱住女孩,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处,鼻间是她淡雅好闻的发香,他忍不住将头埋进她的颈后,用力地嗅她的发香。   他也很想她。   “微微,对不起,我应该和你说的。”路景澄似怅惘地喟叹。   舒微急忙说道:“是我不好的。”   “没来找你是因为……第二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路景澄低沉喑哑的声音传入耳膜中,与此同时,她感觉有一滴灼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错啦,是立冬快乐,我好傻哦~ 第72章 春水   苏清霭和路文洲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相识相恋的。   一个是嘉北大学空气动力学方向的高材生, 另一个是毕业不到五年便成为全球百强公司中国区高管的金融系精英。   路文洲回学院调取自己在家时期的相关资料,开车离开的时候,在路口遇见了单车链条掉落的苏清霭。   或许是见女生穿着碎花长裙不方便蹲下身来修理链条, 亦或是被她身上和风细雨般的温雅气质所吸引,路文洲选择在路边停好车, 下车帮苏清霭修理链条。   路文洲长相出众, 又是事业蒸蒸日上的年轻才俊, 那时候正是他意气飞扬的大好时光,整个人身上有着掩不住的卓然气质。   苏清霭不可避免对他动了心。   两个人就这么相识了,后来相恋结婚近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苏清霭结婚之前的想法是攻读空气动力学方向的博士,进入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这是她当初选择工程力学方向就怀揣的理想,后来选择读研攻读空气动力学方向,也是为此夯实基础。   可是, 为了自己创业的爱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为了她的家庭, 她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后来不只有一次的机会, 摆到她的面前, 她全部都拒绝掉了。   但是最终她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在结婚的十五年的年头, 得知路文洲婚内出轨, 在外面养女人,而且搞大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事情被她发现以后, 路文洲承诺会处理好一切事情, 但是一切都倒了覆水难收的程度。   一个生满了蛀虫的树桩,等不来下一个郁郁葱葱的春天。   相夫教子是自古以来封建传统家庭价值对女子的持家要求。时至今日, 很多男人还没有从封建泥淖中启蒙, 他们还认为女人在婚姻中出于对伴侣和家人的爱, 牺牲自我做出奉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的甚至连她们自己都忘了。首先她是她自己的,然后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苏清霭没有忘记,她是她自己的。   面对千疮百孔的真相,原本深爱路文洲,为家庭付出心血,牺牲了自己的梦想的苏清霭坚决要离婚,要儿子的抚养权,要路文洲净身出户,要离开嘉北回到南安。   背叛婚姻和家庭的路文洲没有想到,一向温柔贤淑、温文尔雅的苏清霭会如此坚决地选择离婚。   路家父母都已去世,路文洲是家中独子,他们离婚的原因,除了苏家人和两人的最好的朋友白家夫妇,几乎没有旁人知晓。   对外的口吻也只是说感情破裂,路文洲是因为自己的公司生意,苏清霭是为了孩子和父母。   初中毕业的那个六月,路景澄到国外参加为期两个多月的夏季训练营。那时他的梦想就是成为职业的篮球运动员。   他每天的烦恼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投篮命中率,以及如何更好地处理决策球。   对于家庭情况,自始至终完全不知情。在路景澄的心中,他的爸爸每天忙于自家公司的经营,妈妈在交通大学任职教书,开明的父母都非常尊重支持他的梦想,这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   直到九月开学前回来以后,他才知道一直恩爱的父母竟然离婚了,和谐温暖的家庭不复存在,而且母亲要带着他回南安读高中。   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晴天霹雳的打击。   苏清霭给他的解释是和路文洲早已经没有感情,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婚,是因为想要等他初中毕业以后。回到南安是因为南安大学的工作邀请,而她也一直想要回南安照顾年事已高的父母。   路景澄无法接受母亲的这个理由。在他去参加篮球训练营走之前,爸爸还和他说等到九月开学的篮球赛,全家一起去给他喝彩。   怎么突然他就要到南安去读书了?   他不要去南安,他要留在嘉北,他要他们一家三口像以前一样生活。   可是苏清霭下定决心要去南安生活,并且言语和行动上都庄严郑重地告诉了儿子,他们的家庭回不到过去,父母无法再继续生活。   转学到南安一中的路景澄没有去学校上过一天学,几次逃离南安和偷返嘉北的他,在固执叛逆地和苏清霭对抗。   这样的抗争一直持续了半年,一直到冬天放寒假的时候。   路景澄在嘉北在球馆打完球,顺路到路文洲的公司找他,却不想听见了父亲要再婚的消息。   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路景澄还是七七八八地知道了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   青春期爱憎分明的叛逆少年,得知真相以后,定然是羞愤交加,羞于对母亲的误解和伤害,愤于对父亲没有道德底线伤害母亲和家庭的行为。   他踹了路文洲办公室虚伪肮脏的红檀木门,砸了他假模假式的办公室,篮球差一点就能打到他那人模狗样的脸皮。   如果那日不是公司保安拦着,可能嘉北本地的一些小报纸会刊登一则儿子打老子打到住院的骇人新闻。   但路景澄被保安按住,球没抛准。   那个衣冠禽兽没能被揍成。   路景澄后来常想,如果那天下午他打得路文洲头破血流住进医院,会不会晚上他妈妈就不会出车祸了。   然而,事实是他被自己父亲公司的三个保安拖出公司大楼。   苏清霭下午结束南闽的出差工作,就近去机场准备来嘉北带路景澄回南安。   生命中发生的某件事情,事后再回想,总会感觉好像是在同命运下一盘棋。   与你对弈的是命运无形的手,每一个环节,每一枚棋子都是一步步落定的。   如果你占了上风,那是虚惊一场、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如果你占了下风,那是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天各一方。   那天在与命运的对弈中,路景澄占了下风。   为了尽快到南闽,路景澄打车去机场赶最近一班飞机。在起飞前给苏清霭打电话没有打通,以为是苏清霭因为昨天让他回南安他不回,正在生自己的气,想着等到南闽落地再给她打电话。   前后不过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等到他到了南闽的机场,接到的却是苏清棋和谢嘉礼接连打来的电话,说苏清霭出了车祸。   苏清霭出了车祸,开车的人是路文洲。   苏清霭落地打路景澄的手机不通,却接到了来自路文洲的电话,说是儿子知道了真相来他办公室砸了一通。   没有来得及看手机消息,苏清霭直接打车到路文洲公司。两个人回拨路景澄的手机不通,都以为儿子负气失踪了,一起开车出去找。   在得知儿子被三个保安拖出去以后,苏清霭和路文洲在车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因为已经到了晚上,争吵之间路文洲精力分散,没有留意到对面开过来的大货车。为了躲过迎面的大货车,路文洲在惊慌中拼命调转方向盘,车子以巨大的冲力撞到钢筋护栏上。   阴差阳错。   舒微第一次切实感觉到这个成语的巨大伤害能力。   路景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颓废萎靡地窝在座位里面,压抑着内心巨大的悲伤努力不在舒微面前流泪,他强忍住哽咽的声音说道:   “我妈是因为我死的,是我害死了她……”   可是说话时止不住颤抖的肩膀,还有通红湿润的眼眶,泄露了他的伤心欲绝。   在来往的车流灯光中,俊美的脸上划落着的泪痕明灭可见。   舒微敛眸抬手抹掉自己脸颊上的眼泪,她凝噎着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你是要去跟妈妈认错的,是命运它戏弄了你们。   “是的……”路景澄掀起眼眸看向舒微,声音喑哑颤抖着,说出口的话绝望又悔恨。“但是该死的是我,是路文洲……”   “为什么是我妈妈啊……”   这是路景澄掩藏多年的情绪和心事,此时的他犹如一只悲痛欲绝的困兽,喉咙发出绝望又隐忍的哀泣声,灼热的眼泪越落越多。   舒微从来没有见过路景澄如此悲恸的样子,她倾身越过中控台,起身拥抱住路景澄,嗓音温柔微和但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可你妈妈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许久之后,舒微感觉到路景澄伸手用力地回抱住她,她再收紧手臂用力地抱了抱他。   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路景澄的父母,但是没有想到众人眼中天之骄子般的他,竟然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这样的生离死别,如何能让人释怀。   “……每年忌日我都会去公墓一天……”路景澄的声音和情绪较之前好了许多,声音也清晰浅近了些。他抱着舒微,语速缓缓地说道。“……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发烧了,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舒微心里不禁随着路景澄的话回想,她忽然一愣,气息微顿:“那天……那两天都在下雪啊……”   他是在公墓陪妈妈一天吗?   落了一天雪,穿再厚也会被冻着的。   “微微……”路景澄喊道她的名字,语气稍停后又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这么等我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春水   今年过年走亲访友在初六结束, 舒微从隔壁区奶奶家回到家中。   路景澄每天固定要给她发视频,十分固定的早中晚三个时间点,有时候不止三个视频。   奶奶和外婆家里都没有安装WIFI, 舒微过年这几天每天都要用流量看他发来的小视频,心疼流量但还是全都点开看了。   路景澄家好像没有走亲访友的安排, 从除夕开始他一直在家里面, 哪里都没有去。不过到他家拜访的人仿佛很多, 他提过一句说是他外公外婆的学生有过来拜访的。   初五那天路景澄一天发了接近十个小视频,视频数量实在优点太多,因此舒微没有全部点开,挑了其中一个点开来看。之所以选择这个视频,是因为下面缀加了一个猫猫趴在地上,天真地望着她,只摇动尾巴【卖呆】的表情包。   点开视频以后, 发现是他在削梨。   手机好像被他支撑在手机支架上,镜头对着桌面, 细长如玉的手指擎拿着一个个头不小的水晶梨, 另一只手握着水果刀在从容不迫地慢悠悠地削梨。   抛开男朋友滤镜来说, 挺日常无聊的一个视频, 唯一的亮点是没有十几秒的视频里梨皮没有断落。   Lu:【视频】   Lu:【卖呆】   根据表情包传递的信息, 以及对路景澄性格和心理的剖析,舒微猜测到了两条消息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我削梨的水平怎么样”, “是不是值得一个赞扬”。   舒微对此进行了非常客观的评价。   是徵:可以发出来, 但其实没必要。   Lu:麻烦这位小姐把我女朋友的手机还她。   Lu:我女朋友叫舒微。   舒微被路景澄的回复逗笑,按住话筒键, 笑着说道:“我就是舒微。”然后松开按键, 发送过去。   Lu:我不信。   这人开始不讲道理。以她对他了解, 接下来就是有目的可图。   是徵:那你想我怎么证明?   多么无聊的话题,只要双方想要聊下去,就都能够顺利地聊下去。   所以根本不存在枯燥乏味的话题,或者接不下去的上一句,只有一颗想不想要继续聊下去的心。   Lu:明天初六,你要回家了。   是徵:嗯。   年前和路景澄说要到奶奶家过年的时候,舒微提过一句,说大约要到初六才能回家。   Lu:要不要来我这儿?   舒微手指愣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路景澄的话。主要是没有弄清楚,他那儿指的是哪里?   是徵:哪里?   Lu:?   Lu:雪梅山,我家。   手机屏幕前的舒微看见路景澄的消息,不由得微睁大眼睛,雪梅山?路景澄外婆家?   是徵:你家人都在吗?   想到这里,舒微心里是想要拒绝的。去见路景澄的长辈亲人,她是有一点担心和害怕的。   Lu:只有我和外婆在。   Lu:舅舅他们回嘉北了。   舒微婉拒的说辞,已经输入到一半了,路景澄的消息发了过来。   Lu:外婆每天都练灵飞经。   Lu:她一直想拉人一起练。   Lu:我和阿姨都拒绝了她。   Lu:她现在很失望。   四条消息以“闪现”的状态,唰地一条条出现在屏幕上。   以她对路景澄的了解,这四条消息半真半假,拿最少的情况来说,只有一句是真的。   是徵:路景澄你打字好快哦。   舒微发现让路景澄吃瘪的乐趣,那就是遇事不决装糊涂,然后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   这对于她来说还挺受用的。   接连两次用过这一套路后,有一次在路景澄家里,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后,“啧啧”了两声说,小狐狸不要扮假扮成小花猪。   扮猪吃老虎。   从那以后他就喜欢发小猫翘尾巴装天真卖呆的表情包。   Lu: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Lu:【心碎】   舒微不禁对着屏幕笑了。   Lu:谢嘉礼和他女朋友来南安玩,明天要来。   Lu:要不要和他一起过来?   有伴就好,而且还有女孩子作伴。   是徵:什么时间?   Lu:上午10点左右,我去接你。   是徵:我不是和谢嘉礼他们一起吗?   Lu:请对我的能力和口才放心。   是徵:好的。   结束和舒微聊天的功夫,路景澄拨通了谢嘉礼的电话。   “……这是哪位大忙人给我打电话啊?”谢嘉礼超级欠揍的声音传过来。   路景澄没空和他扯嘴皮子,单刀直入说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和你女友来南安玩吗?”   谢嘉礼昨天在他们三个人的群里说,在嘉北待着没意思,想要带着女朋友到南安来玩,问路景澄有没有空尽地主之谊。   过了半天,路景澄冷冰冰地回复了个【已阅】,意思是看到了但不想搭理。   谢嘉礼毫无头绪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听见路景澄说道:“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十点前到,你选哪样?”   “啊?”谢嘉礼云里雾里地又发出了个语气词。   路景澄没有再说话,给他自己大脑自行运转的时间。长时间不用脑子的话会生锈。   谢嘉礼勉强算是挺快地反应了过来,路景澄一定是有事需要他来办。   “吃穿住用行都由路老板赞助的话,我今天傍晚就可以落地。”谢嘉礼笑得依然十分欠打。   他丝毫不在乎这些,但是如果能够宰好兄弟一笔的话,那么心情上的愉悦是无价的。   路景澄淡淡地开口:“握手成交。”   谢嘉礼一直到第二天在酒店被路景澄的车子接到,看见副驾上的舒微才知道昨天路景澄,为什么那么主动的给他打电话,并且爽快地答应他的全部要求。   原来是因为想要带舒微回家见外婆啊。   名副其实的头一回。   谢嘉礼的女朋友姜晓曼长得也很好看,舒微忍不住偏头多看了两眼。   姜晓曼性格也很活泼自来熟,舒微感觉谢嘉礼这人上辈子一定做过许多善事。   路景澄的外婆家在雪梅山附近,是一幢江南中式园林式小别墅。占地不大但小巧精致,面朝雪梅山,在家就可以将海拔不高的雪梅山尽收眼底。   “路老板这家世在古代叫什么?书香门第,还是名门望族?”谢嘉礼坐在后座故意打趣路景澄。   路景澄神情淡漠地“哼”了一声。   谢嘉礼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来打他家这院子的注意,而且他这人还碎嘴。   狭长的眼眸瞥向副驾的舒微,她因为要来见外婆整个人局促不安。虽然神情看上去虽然没有明显的紧张,但是与旁人说话时反应的钝感,路景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路景澄单手握着方向盘,车子驶进地库,他散漫地轻笑了声说道:“我家真不是,您家才是。口碑流传一千多年了。”   说完这句话,路景澄还轻“啧”了声,似是唏嘘感叹,满是羡慕之意。   谢嘉礼没听懂懵懵地皱眉看向路景澄,舒微听懂了没忍住抿嘴低头藏笑。   “想笑就笑,就兴他打趣咱们,还不能咱们还嘴了?”路景澄看见舒微藏笑的纠结模样,心情大好地勾唇笑说。   舒微不听路景澄的话,他这人挺损。   谢嘉礼被路景澄激起了好奇心和求知欲,不过心里也有数,路景澄是不会告诉他的,于是选择比较好说话的舒微来问。舒微心想路景澄真的是对谢嘉礼的性格准确拿捏。   “刘禹锡的《乌衣巷》,你会背吧?”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去!”谢嘉礼反应了五六秒,蓦地坐正了身体,言语抗议道。“欺负我当年不背古诗是吧?”   路景澄没有搭理谢嘉礼的话,停车熄火以后,轻轻握了握舒微的手。舒微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早上路景澄来接她之前,她早起去了花店买了鲜花礼盒,她没有经验只是听花店老板说鹤望兰、百合、绣球花很适合送给长辈,咨询了一下路景澄的建议说很好看,然后她便买下了。   路景澄说到他家见外婆什么都不用带,但是不能听他的。原本想着要不要买时令水果,但是他说来之前都已经替她买好了。   等到下车的时候才知道,路景澄买的是美心的蛋卷,还有蝴蝶酥。   “你外婆喜欢吃鸡蛋卷吗?”舒微抬眸问道。   路景澄先应了声“嗯”,后又摇摇头说:“不是。”   舒微凝眉看向他,他对他外婆的喜好这么不清楚吗?   “叫外婆,不要带‘你’这个字。”路景澄敛起吊儿郎当的神情,郑重其事地纠正道。   舒微伸手去接路景澄买的美心蛋卷,她心里莫名感觉不太踏实,重新确认道:“我们昨晚说好的,不告诉你……外婆,我们恋爱的事情……”   如果路景澄的外婆知道了真相,她今天会紧张到错误百出的。   路景澄坦然真诚地说道:“放心,我真没说。”   “你保证?”舒微对路景澄的话不怎么信任。   路景澄心口如一地说道:“我发誓,如果我说谎了的话,我就……”   舒微拦住路景澄,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你别发誓了,我信你。”   “真没告诉,你不要紧张。”   “哦。”   路景澄轻哂笑了,他的话就这么不可靠吗?   地库可以直接抵达一楼客厅,但是谢嘉礼还是很懂礼数,说一定要从正厅门口进去,手上提着从嘉北带来的礼物。   舒微和姜晓曼两个人一起走在后面,只说彼此之间是普通朋友过年来家里玩。   从小院后面绕过到前院,才发现前院的景致别有洞天,是精致典雅的中式连廊庭景。假山湖石、流水台榭应有尽有。虽然占地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清幽雅致、含蓄沉静的风格,没有富贵逼人的感觉。   “这院子里种的是百合吗?”姜晓曼看见好几块湖石旁边都有的盆栽好奇问道。“但是又不太像百合花……”   舒微也看到了庭院中,好几株养的很好又恰逢花期的马蹄莲,她也是去年才认识这种花朵的。   “好像是叫‘马蹄莲’。”舒微解答,但又顾及提问的姜晓曼说道。“但它也被叫做‘海芋百合’……”   姜晓曼听后,眼睛一亮说道:“马蹄莲这个名字更形象,海芋百合好听。”   一旁的谢嘉礼点点头,率直地说出自己的评价:“这花长得比百合奇怪,百合更好看……”   舒微浅浅一笑,没有说话。俞琳曾经也说过,这花长得好奇怪,没有百合粉掌之类的花朵好看。   走在连廊前面的路景澄回眸笑了下,声音清沉充满磁性:“马蹄莲英文名字叫‘Calla Lily’,但他并不是百合花,欧洲的植物学家当初分错了类,名字也就翻译错了。”   百合花是百合科,百合属的。马蹄莲是天南星科,马蹄莲属的,是不同的两种花。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路景澄漆黑的眼眸中带着笑意,目光落在舒微的身上,缓缓说道:   “在我们国家,它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慈菇花’。”   舒微的唇角也带着一点点笑意,元稹等诗人都曾在诗中写过慈菇花。   姜晓曼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种花。”   舒微下意识看向路景澄,听见他清越好听的声音响落在耳边。   “独爱慈姑花。”   作者有话说:   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乌衣巷》   ps: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周敦颐独爱莲,路景澄独爱慈菇花。   (#^.^#) 第74章 春水   路景澄提前告诉了家里阿姨说, 今天有四位朋友来家里玩,门口玄关换鞋摆放着干净整洁的四双棉拖鞋。   “章老师,客人们到了。”阿姨见路景澄带着他们进门, 朝着书房喊道。   舒微和姜晓曼一起换好淡粉色的拖鞋,跟在路景澄的身后往里走。   谢嘉礼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面, 一副优哉游哉的悠闲模样, 一看就是经常来的熟人。   “外婆, 我们来啦。”谢嘉礼笑嘻嘻地开口喊道。   他在嘉北叫梁西祈外婆是“姥姥”,一到南安就跟着路景澄一起喊“外婆”了。   姜晓曼十分了解自己男友的性格,靠近舒微的身边说道:“有谢嘉礼在,不用担心冷场。”   舒微心里知道姜晓曼是看出自己有点紧张,感谢地望向她,含笑应道:“嗯。”   一抬眸与路景澄的视线相遇,他停了一步抬起手臂想要抚抚舒微的发丝, 安慰她不用紧张。却被舒微眼疾手快地拂开,对他十分严厉的神情, 红唇抿成一小段直线。   路景澄先是错愕地微睁大眼睛, 明白过来以后嗤地笑了一声。   小姑娘这是害怕被外婆看见两个人亲密的举动。   看见她凝着严肃神情的冷脸模样, 别有一番风情, 路景澄心中一动, 突起的喉结轻微动了动。   外婆在家上午一般都待在她的画室里面,画室在一楼最西面的房间。走到客厅这边来, 没有那么快。ͿSԍ   “嘉礼来了吗?”   伴着一道轻柔慈和的盈盈笑声从客厅西面传来。   舒微略见拘谨地站在客厅, 循声看向客厅西面的走廊,默默又向远离路景澄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路景澄毫无紧张的情绪, 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 又是最亲的亲人, 他对外婆一眼就能喜欢舒微这件事情,近乎是百分之百的笃定。   只不过因为舒微的紧张和担心,又是到他家来见他的长辈,他的注意力也都跟随着放在她的身上。   一个穿着天青针织薄开衫,白色长款羊毛衣,仪态优雅端庄,白发微卷但不乱的身影从走廊走过来,笑容盎然地握住谢嘉礼扶过来的手臂。   银边镜片后的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位姑娘,亲近平和地笑着点点头说道:“孩子们来啦。”   舒微乖巧尊敬地微微鞠躬问候道:“外婆好。”   姜晓曼也同她一起。   “怎么都这么乖,快在沙发坐。”外婆把谢嘉礼扔在原地,走过来拉两位女孩的手。   路景澄接过舒微手中的鲜花礼盒,放在客厅的玻璃几上面。他陪着在一旁的沙发坐下,谢嘉礼完全将这里当自己家,去厨房看阿姨中午有没有做他爱吃的佛跳墙。   外婆拉着两个女孩在沙发坐下,笑容可掬地轻声责怪她们说道:“来家里玩,不用带东西。” 又问了两个女孩的名字。   姜晓曼先回答的,外婆听说她姓姜,微偏头笑说:“晓曼很好听的名字,而且很巧的是我的妈妈也姓姜。”   外婆没有冷落一个小姑娘,听完又转身问舒微。   “外婆,我叫舒微。”舒微柔声回答。   外婆眼眸一亮,舒微没看见,路景澄看见了,他略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怎么回事?   “你是南安人吧。”外婆突然微笑着问道。   舒微稍茫然地点头回答:“是的。”   外婆认真的口吻说道:“微微,放假可以常来家里玩。”   舒微第一次见路景澄的外婆,心情处于紧张之中,只感觉外婆讲的是礼貌的待客话。   路景澄好整以暇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心里却在想,外婆难道知道他和舒微的关系了?   探究地目光投向主沙发坐着的外婆,但是路景澄发现外婆好像故意丝毫不看侧边,令他无法立刻求证。   倒不至于担心,只是希望自家媳妇不要被吓倒。   家里的影音室早早收拾好,谢嘉礼拉着路景澄打DOTA。   路景澄打算陪舒微一起看电影,但是舒微推了推他,让他去玩自己的不用管她,而且还有姜晓曼一起。   只是舒微不知道姜晓曼是玩DOTA的高手,和谢嘉礼也是在网吧友谊赛认识的。   说句会让谢嘉礼跳脚的话,姜晓曼玩的一点都不输他。   “怎么不叫高鄢过来?”谢嘉礼倏地想起高鄢,转头问这边沙发坐着陪她一起看电影的路景澄。   昨天还在朋友圈看见高鄢的定位在南安,往常年来外婆家也会见到高鄢,不知道今年怎么不见高鄢。   路景澄听了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语气懒懒的:“你想他?明天自己约他。”   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温度,舒微坐在路景澄旁边,想起那天晚上去冰点找他,就是因为高鄢在朋友圈发了他们聚会的照片。   内心斗争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开口问路景澄:“你和高鄢是不是……”   “嗯?”路景澄抿唇轻勾唇角,低声应了声。   舒微思考了一番用词,猜测疑问的口吻:“有矛盾了?”   这只是她的揣测,路景澄和高鄢在高中就是朋友,从高二他转学到南安一中友情就没断过。   不过,她的猜测被证实是正确的,路景澄淡淡地开口说道:“算是吧。”   “是因为我看见他朋友圈,去冰点找你的那件事情吗?”舒微不由蹙起眉心,脸颊的神情也正色起来。   影音室的荧幕上还在播放着电影,是他们之间看过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姜晓曼去打DOTA之前选择的。   舒微之前和路景澄一起看过,也是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仍然有兴趣再看一遍。   荧幕上正播放着男主角1900和发明爵士乐的钢琴名手杰利,在船上琴艺竞技的片段。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看这部电影时,1900和杰利竞技较量的时候,舒微的一张小脸上面满是担忧,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胸前。   当时他看着她的脸颊,回想起他大一体育节那天,在篮球场上和邢浩单挑时,她站在篮球场边为他祈祷的画面。   关于那天的记忆,连单防他的邢浩都模糊了,深刻地铭记在脑海中是为他祈祷的少女。   记忆力再好的人,当某段记忆中有了牢记的偏重点,那么其他的部分相比而言都免不了模糊起来。   舒微在等路景澄的回答,他双臂环抱于胸前,眼睛目视前方的荧幕,像是在认真看影片,又像是陷入沉思。ͿŠԌ   “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情,我想说并不是高鄢的错,是我们两个人自己没有沟通。你们在高中就是好友了……”舒微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   “高中?”   路景澄巧妙地径直抓到舒微话中的重点,他回过头看向身旁,与他间隔了一个人位的舒微,漆黑深邃的瞳仁中闪烁一抹亮意。   舒微暗叫不妙,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啊?”她企图装糊涂以蒙混过关。   路景澄微眯双眸,薄唇挑起几分弧度,笑容痞里痞气的,语气很是得意:“高中这么关注我?”   舒微瞥了他一眼,转身面向前面坐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你好自恋哦。我…没想关注你,是……你们那群人太高调了,经常下午大课间在球场打篮球,张主任喊过你们多少次。他那个大嗓门,我座位就在窗边,想不听到都难……”   口齿伶俐地吐槽路景澄。   事情的真相必然不是如此,真相是她借着张主任喊路景澄他们回去上课,可以光明磊落地注视着路景澄手臂夹着篮球,身姿爽朗地从操场旁边的篮球场跑回教学楼。   下午的微风吹起他稍短的发梢,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光晕,他从太阳的光芒中跑来,像是白昼中的月亮。   而她的眉头应该是微皱着的,这样如果有人看见她长时间地看着窗外的景象,会认为是喜欢安静的她,被外面的声音吵到有些不耐烦。   舒微滔滔不绝的吐槽,惊到路景澄了。   “微微,没有好一点的印象吗?”路景澄明显是在乎了,右臂手肘撑抵在沙发背,整个人朝向舒微的方向坐着,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坐姿。   舒微一见哄住了路景澄,心里暗暗感叹自己现在跟着路景澄脸皮也变厚。   “你物理好,理科成绩好,年级大会经常上台分享经验……”   路景澄舌尖抵在后槽牙,好似对此不是很满意的神情,他的身体向舒微的方向前倾,继续启发她思考:“这都是一个方面,还有没有其他的……”   舒微急于逃避这个问题,不想被路景澄发现她暗恋他多年的端倪。ɈŠĢ   “没有了,不过听说你很受女生欢迎……”舒微敛起神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房间的荧幕的电影,男主1900已经演奏完毕,在全场一片寂静声中他拿起之前放在钢琴一角的香烟,众人目不专情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身边的沙发微微塌陷下去,耳边有灼热的气息贴近,然后整个人被身边人拥进怀里,清幽的雪松冷香闯进呼吸之间。   “很抱歉,在高中没给微微留下好印象。”   舒微耳根微红,她抬手轻推了路景澄一下,但他坚硬峻拔的身躯岿然不动。   “但微微给我的都是好印象。”   “我记得你学习好,作文写得最好。”   舒微以为路景澄只是甜言蜜语地想哄她,过分恭维她才这么说。   她没有当真,也就忽略他言语中的重点。   “没有……”她谦虚地说道。   “怎么没有?”   “每次月考的范文,我只读你的。”   舒微听闻后,骤然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路景澄。   而他虽然眼中有浓浓的笑意,但是神情认真,不似说谎。 第75章 春水   舒微眼中满是疑问, 语气木讷地问道:“只读我的?”   路景澄仿佛凝思,食指抵在侧额旁,语速缓缓反问道:“《当你不被看好》是你的作文吧?”   影音室在地下一楼, 因为荧幕上面放着电影的原因,房间内没有开灯, 借着落地窗外的自然光, 光线恰好合适。   舒微看见近在眼前的漆黑双眸, 在英气深刻的眉突阴影下,闪烁着如江流般澄澈的亮泽。   “你……”舒微内心十分震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她当时写这篇作文的时候,是有自己的小私心的,希望能够被路景澄看见。   如今早已不再寄希望当初被他翻阅,然而他却直视她的双眼,告诉她说他看到了。   路景澄接话说:“我知道, 我记忆力太好了,不用夸。”   舒微借着路景澄的话, 将自己多年的心事带过。路景澄没有暗自喜欢一个人多年, 大概体会不到她现在的心情。   那种惊喜又惘然的心情。惊喜的是得偿所愿, 惘然的情绪更加复杂, 有岁月悠悠而过的感叹, 有恍如隔世的迷茫。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格外细腻。   “是因为我在那篇作文里面写了A.I吗?”舒微还是没有忍住,侧额转向路景澄问道。   路景澄挑了挑眉, 含笑说道:“看来我们不分伯仲。”   他言语中所说的是指记忆力。   果不其然。   舒微抿唇点了点头, 笑而不语。   这回轮到路景澄泛起好奇,他问道:“怎么了?”   投其所好。   她当初也算是投其所好。   舒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这一点暗恋的心思, 不足为他所知道。   “那你之后每次读我的作文, 是因为认为我也喜欢A.I吗?”舒微大抵已经猜测到路景澄看她作文的原因。   她当然不会盲目地以为, 他是因为对她有别样的情愫,因而选择翻看她的作文。只是还是想要确切地听到他口中的回答。   路景澄眉眼微敛,像是在极为认真地思索了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但后来单纯是因为你写的好。”路景澄掀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舒微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耐心只够读一篇作文。”ĴŚɢ   这她是知道的,除了物理以外,他对其他学科大多意兴阑珊。   舒微心中涌入几分欣喜的情绪,被路景澄肯定是足以值得开心的事情,他这人一向不屑于说谎的。   “但我只是欣赏A.I,而且我欣赏的人有很多的。”   这话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说出口以后舒微就后悔了,好像在变相承认她当初那篇作文就是为了投其所好写的。   哪里知道路景澄转身去拿烟盒的手顿了下,边抽出一支香烟,边点头语气懒散地笑道:“我知道啊,BULLS的罗斯是吗?”   舒微意外地轻“啊”了声,而后才反应过来路景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景澄手指夹着烟身,颇为得意地微仰着下巴。舒微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景澄,等待他的回答。   “大二英语课的线上作业,还记得吗?”路景澄使坏地轻呼出烟圈,浮现在舒微的面前。   舒微陷入沉思,没有躲他故意挑逗她的烟圈,等到带着蓝莓烟草的味道渐渐向四周蔓延,路景澄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再度出现在眼前。   她这才回想起来大二上学期有一次阶段的线上作业,要求他们每个人写一篇随记,介绍自己最近印象深刻的人或者事情。   她写的就是又一次因伤赛季报销的罗斯。   当时她和孙欣菲都在为究竟要选择写谁而绞尽脑汁,正是烦恼无聊的时候,打开新闻软件看见罗斯赛季再次报销的体育新闻。   因为路景澄喜欢篮球,每次看见篮球新闻,舒微总会格外多留意。随着深入了解,也知道对于球员而言,受伤赛季报销意味着什么,所以当看见“再次报销”的字眼,不由点进去细看。   大概是那篇新闻稿的撰写者,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MVP心中满是惋惜,在最后一个段落的遣词造句令人动容,舒微检索了这个球员的职业经历和相关新闻。   左膝韧带和右膝半月板,接连撕裂受伤。拥有令人惊艳羡慕的天赋,但是却被身躯的伤病由巅峰拖至谷底,这样的经历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辉煌的时刻像一束耀眼的光,太过于短暂,过眼之后就黯淡,连未来也好像变得黑暗。   “你偷看我上传的作业!”舒微睁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抬手指着路景澄。   路景澄好心情地笑出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将她的手指拢住,看着舒微连眼尾都染着笑意,俯身凑近了几分,语气坏坏的,玩味地说道:“我每次都光明正大地看。”   其实是不想被路景澄看见英语课作业的,平时的作业写的没有那么认真,语法和词汇使都没有精雕细琢,写的也都是单纯的个人喜好,甚至有一次她还夸布拉德·皮特很性感。   舒微郁闷道:“每次?”   路景澄虽看眼色,却还是诚实地承认:“……嗯。”   “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写,要先来看我写的是吧?”舒微板着脸语气愤然道,好像时光如果能够倒流的话,她能去找当时任课的英语老师告状。   路景澄摁灭了烟,不可思议地看着舒微,含笑为自己解释:“不是,我就是对你好奇。”   舒微轻哼了声,状似并不相信,路景澄见她这幅灵动的模样,心下一动,倾身过来想要亲她。   不想她早有察觉,双手阻拦在两个人之间,路景澄见状逗人的心思更浓,越来越靠近舒微。   没有料到舒微毫不心慈手软,双手用力地推开他靠近的双肩。   “别抱我……”   路景澄应声后仰倒在身后的沙发上面,完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救命……”他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窗边电脑游戏区的谢嘉礼和姜晓曼正值开局间隙,听见路景澄的轻喊声,循声投来注视的目光。   “有人谋杀亲夫……”   他的求救声还没有喊完,以后被舒微反应快速过来堵住嘴。   “臭情侣,又秀恩爱。”谢嘉礼翻白眼痛斥道。   姜晓曼看了他一眼,说道:“羡慕。”   谢嘉礼轻咳了一声:“他那都是跟我取经的。”   姜晓曼:“呵呵。”   下午大家坐在书房旁边的阳光房,边晒太阳边打牌。   路景澄一直给舒微喂牌,舒微就没有输过的时候,谢嘉礼却是溃败。   “你俩狼狈为奸,欺负老实人。”谢嘉礼叫嚣着说道。   “错。”路景澄随即纠正他的用语。“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舒微抬起脚,在他的浅蓝色拖鞋上面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ͿŜƓ   打完牌谢嘉礼想要去外面滑滑板,外婆家附近有一条通向雪梅山的文化小路,周围没有汽车经过,一般都是年轻人在此玩滑板和单车。   舒微不会滑板,选择骑单车。家里一共只有两幅板,路景澄将滑板让给姜晓曼。   “我来载你?”路景澄站在原地等舒微慢悠悠骑车过来,薄唇微勾笑问。   舒微握了手刹,从车上跳下来,将车子让给接手的路景澄,不忘提醒他:“前面是上坡。”   “没有问题。”路景澄抬了抬下巴,示意舒微上座。   既然他自己说了没有问题,舒微也没有再坚持,在后座坐好。   二月的南安,微凉的春风中都有淡淡清幽的梅花花香。JŠǦ   路景澄很不满意舒微只抓着他衣角,稍偏头对着身后轻笑说道:“抱紧我。”   舒微勾了勾唇角,伸手环抱着路景澄的腰,脸颊贴在他软绵绵的白色鸭绒服。   “路景澄?”   “在。”   “你还骑车载过谁?”   “只有你。”   舒微不信:“真的吗?”   “上次骑单车还是在读高二。”路景澄回忆着说道,“骑的是死飞。”   众所周知,死飞没有车后座。   舒微唇边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空气中的花香更加芬芳。   从雪梅山回来之后,发现外婆午醒后,在窗边的书桌写书法。   “回来啦。”外婆眉眼俱着笑意说道。   几个人答应说是,谢嘉礼笑说:“外婆,我爷爷这两年也天天在家临摹字帖,还说要来拜您为师。”   “你就胡说,你奶奶前两天还发来给我看,写的很好了。”外婆撇嘴笑说。   路景澄的视线在外婆和舒微之间来回,主动说道:“舒微也练灵飞经。”   外婆闻言看向舒微,神情惊喜地笑说:“真的吗?”   被提到名字的舒微稍愣了一下,忙解释道:“我就是随便跟着字帖练。”   “比我写的好。”路景澄在一旁又说。   要不是外婆在面前,舒微真想踩路景澄一脚。   不过,外婆是鼓励式教育,舒微应期待写了一个“锦”字,得到了外婆的称赞。   舒微想,可能是因为当初路景澄被篮球吸引而荒废了书法,外婆决定以后都是称赞式的教学。   而她又是真心对灵飞经感兴趣,也喜欢鼓励式教育。外婆的小楷又写的太过于好看,和她临摹过的字帖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和外婆临字帖非常开心和珍惜。   路景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含笑看着两人一起认真练字,手机摄像头打开记录这一刻。   “咔嚓。”   站在窗边书桌前的两人,听见声音望过来看他。   “他啊,一点都听话,我还是喜欢微微。”外婆摇头毫不客气地说道。   舒微脸颊微红,看着路景澄抿唇笑。   路景澄耸了耸肩,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们俩互换身份。”   外婆拉了拉舒微的手,说:“我们不搭理他。”   舒微答应说:“好。”   外婆最后说要送她一遍她亲抄的灵飞经。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   舒微随着外婆去里面的房间取字帖,外婆一直拉着她的手,找字帖的时候也没有松开。   “微微,你是小澄的女朋友吧。”外婆递给舒微字帖的时候,和蔼地看着舒微笑说。   舒微愕然地望着外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ɈŚĞ   “……是。”最后她诚实地回答道。   外婆伸手抱了抱舒微,看向舒微的眼睛中依稀有泪花,她很是开心地笑说:“真好。”   作者有话说:   外婆认出微微的原因,下一章会说,有一个转场。 第76章 春水   “微微。”   路景澄见舒微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面, 她英文作业中提到的性感男星,不悦地皱起眉心。   舒微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转头懵懂地看向他。   “所以外婆是因为拖鞋知道的?”路景澄至今仍旧对这个问题, 感到略为费解。   舒微眼神躲避,重新转身看向电视, 温温吞吞说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你好笨哦。”   一直没有听见路景澄继续说话, 舒微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客厅的电视机, 小声嘟哝道,心里有一点小心虚。   她没有撒谎,寒假在外婆家,外婆和她说,家里原本就有棉拖鞋,但是路景澄初五晚上,开车去超市新买了四双拖鞋, 还特意买了女生穿的粉色。   之前家里也有亲戚好友家的女孩来过,没有见路景澄这么积极过。   他这人一向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长此以往总会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凉薄感觉。   当然, 这并非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路景澄讲。   路景澄刚要开口继续问, 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是订的外卖到了。   他应声起身去门口拿外卖。   “一个笨蛋给媳妇点的奶茶到了。”   拿了外卖看见是奶茶,路景澄提着奶茶, 站在门口顺着舒微刚才的话说道。ͿSĢ   舒微扑哧了一声笑了, 和他说“谢谢”。ͿŚG   “所以,你父母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吗?”路景澄目光灼灼, 话锋一转, 趁机说道。   见他突然提及这件事情, 舒微的言辞之间有些含糊:“……我是想再等等。”   她其实是想等到大四的时候,毕业之后的规则都已经做好,对彼此的未来都有稳定的目标和方向了,再和父母说她和路景澄恋爱的事情。   舒微听见某人冷哼了一声,未见得生气,但显然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其实……你有见过我的家人。”舒微喝了口热甜甜的奶茶,叹了口气说道。   路景澄面色一怔,定眸看向身旁的舒微,不仅是脸颊上的神情,就连眼底都是满满的不解。   “什么时候的事情?”   舒微佯装镇定地轻咳了声,灵动的双眸看向路景澄,试探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路景澄声音浅浅:“嗯。”   “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舒微打起了退堂鼓。   她这么一说更是激起了路景澄的好奇心。   “别,就今天告诉我。”ĴŜG   路景澄长臂一伸从舒微身体的前后揽过,两手交叉将抱进自己的怀里,俯身就去亲她耳后的痒痒肉。ɈŞԌ   舒微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忍不住去躲路景澄的吮咬。   “好啦,我说还不行嘛。”   路景澄抱着她不动,敛眸看着舒微,等她揭晓答案。   舒微手指搭握着路景澄的右臂上面,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沉思良久以后,才语速缓慢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读高二那时的……化学老师……”   路景澄跟着舒微的话,回忆了下,高二的……化学老师?   他微眯着双眸,边在脑中搜索着过去的记忆,边缓缓说道:“是一位……女老师,好像是姓温吧……”   舒微低头应了声“嗯”,说道:“那是……我妈妈。”   她感觉到之前禁锢她的手臂僵住了。   “……温越老师?   路景澄已经想起来舒妈的全名。   舒微又点了点头,偷瞄了路景澄一眼,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   路景澄有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聪明如他,却到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舒微家住在南安一中附近的小区。ɈŠǴ   “是不是后悔知道了?”舒微琢磨路景澄车扔的心思问道。   路景澄却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舒微以为他是对这件事情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小心地朝路景澄摆了摆手,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她小心地轻声道:“我说吧,你先不要知道……”   不想,路景澄沉默了良久以后,语气含着惋惜,有些悔不当初地说道:“早知道当初上化学课,主动回答问题了……”   舒微不可思议地看着路景澄,他思考的点好奇怪。   “给你妈妈留下个勤奋刻苦的好印象。”路景澄解释道。   舒微低笑出声,他也知道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给人玩世不恭的印象。   “微微,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记忆深处的那副面貌越来越清晰,路景澄看着身旁正坐着喝奶茶的舒微,慢悠悠地说道。   舒微笑他:“你这是在看着答案做题。”   路景澄听后不禁也轻哂笑了声,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是指在高中的时候,不知道舒妈和舒微的关系。   舒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妈妈从来没有教过我,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   舒妈一直带高二的化学,而她文理分科选择了文科。她别的科目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物理成绩实在是太差,木桶短板盛水理论,最后父母也支持她选择文科。   一开始只是希望她能考上大学就好,尤其是高二文科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她在班级里面考到二十名开外,除了语数外三门主课成绩,文综学科太过于一般,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是因为在考试结束那天的傍晚看见路景澄打球的身影,是因为路景澄的名字出现在年级大榜的最顶端,所以她才下定决心也要爬到最顶端的位置。ɈSǤ   在第二次的期中考试中,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成为了文科部的第一。任课老师和同学们都在问她这一个月以来的学习经验,她说了很多学习经验,但唯独没有说自己之所以如此勤奋刻苦的原因。   那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是因为一个少年,他像是白日里的一束焰火,点燃了她心中对于未来的期待。   至于后来,努力成为了一种习惯,而不单单只是因为路景澄这个名字。   第一名并不是天才的专属,它一直很青睐愿意持续付诸努力的人。   梦想和成功,也是如此。   “你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吧?”路景澄问道。   舒微笑说:“是,我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路景澄惊讶地挑了挑眉:“都?”   “是的,我一开始出声的时候不叫舒微,后来改了名字的。”舒微对路景澄抓取关键词的能力,由衷地感到佩服。   那些看起来上课没有全程认真听讲,但是成绩很好的人,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上课听讲的时候,抓取了其中关键有用的信息,却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路景澄改变了原本慵懒的坐姿,坐正了身体追问:“一开始叫什么名字?”   舒微拒绝的意味明显,眸中的光亮也黯淡了很多,路景澄察觉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撑着沙发背沿起身,胸脯贴在舒微的身后,让她有安全感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低头望着舒微问道:“你不喜欢吗?”   舒微摇摇头,声音听起来很不自信:“……我很喜欢,只是…可能不太好听。”   路景澄抱着舒微的手臂收紧,他有感受到她的怀疑和脆弱。   “没关系,那我们换个话题。”   想起寒假年前在南安,路景澄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舒微在心中迟疑了许久还是说道:“我……二年级的时候改过名字。因为之前的名字一直被男生起外号,所以我……很讨厌上学。”   路景澄幽黑的眼眸中闪过心疼,他将舒微抱得更紧了。   “他们给你起外号,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你名字的问题,问题是他们自己,他们不懂得如何去尊重别人。”   路景澄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他伏在舒微的肩窝,温柔地说道。   “我猜你以前的名字一定很好听。”   “因为它是你的家人对你的期盼和祝福,还有因为你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女孩。”   舒微回过身伸手主动抱住路景澄,脸颊贴在他胸前柔软的毛衣,他的心跳声总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   “你说的话和我爸爸说的很像。”她小声说。   路景澄低低的笑了声,说道:“微微很幸运……”   说完这句话,他又笑道:“我也很幸运。”   舒微被路景澄的话,内心得到深深的安慰,她徐徐说道:   “我以前那个的名字是妈妈在我出生那天取的,叫‘眉月’,眉毛的眉,月亮的月。因为我出生那天是农历的月初,那天晚上只有一小瓣新月,形状如眉……”   路景澄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语调微扬说道:“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舒微也勾唇笑了,听见路景澄又问:“阿姨真的是化学专业的吗?”   “是化学专业。”舒微被路景澄的话逗笑,她勾手环住路景澄的脖颈,对他很依赖。   路景澄伸手将舒微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让她整个人更加舒服一点。   “这名字也能起外号,有够无知的。”他的声音中含着冷意,语气傲慢又轻蔑。   “所以后来我妈妈就帮我改了名字,微月和眉月同义,所以我就叫‘舒微’了。”   路景澄口吻肯定,眉目低敛望着怀里的舒微说道:“我都喜欢。”   舒微窝在路景澄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她想起在南安外婆和她说的话。ͿSǦ   路景澄每年母亲的忌日都会去公墓,陪苏清霭一整天。   出车祸的那天晚上,路景澄见了妈妈最后一面。   苏清霭的生命马上要走到尽头,抢救无效已经卸下了氧气管。最后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失,但是她一直都在强撑着,像是一定要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路景澄从南闽乘飞机赶了回来,谢嘉礼为他闯了红灯,他冲进母亲的病房内,哭着跪在母亲的床前。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打我好吗?”   “求求你……”   他哭的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苏清霭艰难地轻微抬起手臂,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发,像他小时候受伤后哭着找妈妈安慰的样子。   “小澄不哭……”   这是苏清霭用尽全身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最爱她的儿子,他永远都是她的骄傲。   但是路景澄没有原谅自己,每年母亲的忌日他都会苏清霭的墓前陪妈妈一整天。   高二那年,他在墓前跪了一整天,他回家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学习赶高中落下的功课。   今年南安年前下了一场雪,他第二天回来就发了烧,昏睡在床上。   外婆不放心地多次进房间看他,给他物理降温,听见他在梦中呓语。   其中有一次听见他喊:“微微……”   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路景澄:我的丈母娘是我的高中老师?   甜章只剩几章了,大家且看且珍惜。   为什么都这么期待分手呀?哈哈哈哈哈哈 第77章 春水   路景澄的SRT已经过了中期答辩, 冯教授在年后重新提出一个新角度,让他去进行实验尝试。   舒微寒假回家,和舒爸舒妈商量了一下, 决定继续读研。只是她还没有决定究竟是本校保研,还是考燕大的研究生。   只是无论如何, 都是要开始学习准备。   图书馆的自习室在年前已经都被占完, 舒微在崇文楼一个课表课程很少的阶梯教室复习。   路景澄忙实验两个人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很少, 不仅是他们这一对,葛梦雅和袁石也是。   不过,路景澄会抽空过来陪她自习,他也有很多论文要看,还要写在SRT实验课题中的论文,冯教授对他的论文质量要求极高。   舒微听网课,他在旁边看论文, 晚上一起就近去观荷园吃晚餐,然后去操场散步, 再回到崇文楼学习。   观荷园三楼开了新的特风味餐厅, 沈游有一次和高子渊慕名前来吃饭, 遇见舒微和路景澄。   沈游开玩笑打趣道:“澄哥怎么大三才转专业?”   从工程力学专业转到了中文系。   舒微一直想要问路景澄对于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 但是路景澄一直没有提, 他不提她就没有问。   不是出国交流一年的问题,留在国外继续深造的人很多。如果站在路景澄的立场上而言, 出国交流一年继续留下来读研读博, 这是很好的选择。   一年的时候还好,三年、五年, 相隔遥远, 她不是很有信心。   一个问题, 牵连出一系列的问题,舒微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三月的嘉北,晚上在阶梯教室学习需要穿羽绒服。路景澄帮舒微拔了热水袋,放在她的腿上。   “谢谢。”舒微习惯道谢。   路景澄俯身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这样才有诚意。”   两个人正腻歪着,路景澄的手机来了电话,是谢嘉礼打来的。   路景澄出去接了谢嘉礼的电话,两分钟以后回来。   “微微,我们要不要一起养只狗?”   舒微从书本中抬起头,凝眉看着路景澄。   “谢嘉礼帮忙看了一只边牧。”路景澄说着将谢嘉礼发过来的照片,拿给舒微看。   舒微低头滑看谢嘉礼发来的四五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只三个多月大的浅金色边牧,小小的,十分可爱的模样。   “是你找谢嘉礼帮忙看的吗?”舒微抬头问路景澄。   路景澄轻掐了掐舒微白嫩的脸蛋,说道:“你上次不是看微博,说以后想养一只狗吗?”   舒微“啊”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为什么要选边牧呢?”   路景澄闻言轻笑了声,慢悠悠地说出两个字:“护主。”   舒微蹙眉:“护主?”   路景澄点头:“嗯,护主。”   特别护主,叫的贼吵。他就从河边走过,它都要一直嗷嗷地吠他。   舒微对边牧不甚了解,对路景澄的话半信半疑的,她又看了看照片说道:“狗狗很可爱。”   路景澄看见舒微喜欢,决定道:“我让谢嘉礼帮忙留下。”   “可是……”舒微不由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对秀眉轻蹙着,小脸也凝着神色,长而翘的眼睫似是在无措地颤动,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模样。   看着舒微凝重有心事的神情,路景澄的眉眼中也淬了淡淡的薄霜,下颌线微微紧绷更显深刻如刀裁,他很少有猜不透或者是拿不准事情的时候,但是面对舒微经常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头一次有女孩在他这里有这么大的能耐。   “怎么了?”   阶梯教室中的灯光很明亮,前前后后好几个亮白色的长灯管都开着,甚至会有一点刺目,长久望着又像给教室罩上了雾茫的真空玻璃罩,给人一种明亮到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沉吟许久,还是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曾经很多次在心里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和路景澄谈到这个问题,言辞应该如何反复斟酌,才能够使这个话题变得稍微轻松一点。   然而很多时候,即使在心里琢磨过成百上千遍腹稿,最后说出口的那版大抵还是临场发挥的。   磁场总是瞬息万变,舒微缓缓开口说道:“……大四你要出国,我……要在校准备考试,我们怎么照顾它?”   “既然……要养狗狗,就要对它负起责任。”   如果今天不说养狗的问题,舒微也不知道会到何时提起路景澄出国留学的问题。   舒微说完这两句话,心里泛起一阵悔意,嘴唇嗫嚅,泄露着她的不安。但心中除了浓浓的悔意之外,也有压抑许久的心事倾诉而出后的轻松。   “听谁说的?”路景澄轻启唇瓣,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在亮灼的灯光下泛着稍冷的光泽,定定地落在舒微的身上。   舒微紧抿着嘴唇,眼睫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也遮住了心中的无限心事,还有听见路景澄的问话后的心怯。   “……你们班不是每个人大四都有出国交流的机会吗?冯老师也推荐你到国外高校深造……”   她说这话时嗓音中明显含着颤音,像是声音碾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毛刺刺的音质。   凝视着的她的黑眸,像是暗黑夜空中的星石,清亮中含着冷戾,舒微隐约感知到路景澄好像在生气。   是在生气她主动问他以后的打算吗?他一直以来貌似都很抗拒与人谈及未来的打算。   舒微的心里涌上深深的失落,还有不可名状的心凉。   忘记那是谁,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长得过分好看的男子是薄情郎,爱慕与追捧太多,让他将女孩子的心意视作是脚底的泥。   “听袁石他俩说的?”路景澄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什么语气。   舒微收敛起心中的无限情绪,她一直没有问路景澄关于以后的事情,就是因为害怕他是这样的反应。   她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半步。   舒微半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法槌正在路景澄的手中。   路景澄有被气着,他多了解舒微的性格啊,看她这般模样,心里已经猜测地八九不离十。   他心中腾地燃起一股无名火,熊熊地燃烧着把心给烫出一个洞来。他修长的手臂微屈着,探进外衣口袋想要摸烟盒,然而又该死地想起来这里是教室,只得生硬地止住摸烟的动作。   “什么时候听说的?”   “……年前。”   “11月的时候?”   “…嗯。”   操。   还真是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段时间,你看书走神,吃饭走神都是因为这个?”路景澄强忍着内心的无名火,尽量稳住声调说道。   连续大半个月都这样,他以为又有人找她麻烦,也以为是她家里出现什么事情,不好意思同他开口。只好先是隐晦地问了孙欣菲,后来自己又问了她。后来有一天一起吃饭接到她妈妈的电话,母女两个人语气都很平常,他这才松了口气。   舒微先是一愣,,然后回想了下之前她的状态,慢慢地点点头:“……嗯。”   路景澄气的伸手猛地掐了下舒微的脸蛋,没怎么舍得用力,出手看似很快,但是手碰到软凉娇嫩的肌肤还是舍不得。   “我当时问过你几次,你怎么一次都不和我说?”路景澄似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轻叹口气。   舒微这才抬眸看向路景澄,眼眸中泛着泪雾,散发着潋滟的水光,令人心生爱怜疼惜,说出口的话亦是委屈的。   “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谈过以后,我根本不知道…我有没有在你的未来规划里面,你要我怎么开口问你?”舒微偏头流下两行清泪,她快速地抬手擦了一下,一刻都不想让路景澄看见她心酸流泪。   “你从来不提,我贸然开口问你,好像我在逼迫你一样。我不想这样的……”   舒微还是哭得哽咽,连声音都在颤抖,白色鸭绒服帽子上的柔软毛领随着她微小的抽噎声而晃动。   路景澄的心,就像是她帽子上的镶毛,随着她抽泣而抖动。   “我不去国外。”他的声音轻轻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带着坚定的力量。   舒微闻言倏地瞪着眼睛,转头看向路景澄。   “可是……”   “每一届几乎只有几个人不出去研学,你是想说这个吗?”路景澄伸手去摸舒微的口袋,帮她找纸巾。她一直习惯在右边口袋放手抽纸。   舒微心中正是这个意思,她没有说话。   “之前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一直也没有决定好,想着等到四月底SRT结束以后再说。”路景澄将一直以来的打算和舒微说道。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多去思考只会平白生出烦恼。   无论出不出国研学,都要在SRT项目最终论文完成和答辩成功以后再做决定。否则就算出国申请通过了,他认为他的研学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去年11月的打算,但是年前在南安和舒微在车上谈过一次之后,他改变了主意,要不就一起出去留学,要不就一起留在嘉北。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又敏感,舒微尤其是,而且喜欢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路景澄不认为以他在情感方面的处理能力,能横跨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异地处理好可能随时出现的问题。   最后两个人中,一个人遇到了急事或是委屈,顾及着距离隐忍不说。另一个人好不容易察觉,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飞回来。   在漫长的飞机途中,束手无策地等待时间缓慢流逝,望眼欲穿心焦地捱到目的地。他曾经有过一次绝望的飞行经历,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另外。   之前两个宿舍的人凑在一起吃饭,闲聊间说起在国外留学深造读博的学长,沈游那时心里还对舒微又好感,问过她以后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舒微摇头说还没有想过。   文学院也有公派留学的项目,但条件相对严苛,不像物院强基班这么容易。虽然以舒微的成绩和能力,申请应该也能够申请下来,但是她没有这个意愿,路景澄不想她因为他而妥协自己。   “你真的决定不出国研学?”舒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语气。   相比舒微不可置信的神情,路景澄散漫轻松的姿态,整个人波澜不惊。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而是在说旁人的事情。   路景澄点头:“嗯。我大概本校读研,但四月开始提交申请,打算申请下来再和你说的。”   “可是……”舒微想说出去开拓一下眼界,还是很有益处的,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组织措辞。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路景澄会连一年的研学都不去。   她以为他最短也是要出国一年再回来。   “嘉北大学的空气动力学在全国排名第一,我妈当年就在这里读。出国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也不迟……”路景澄自然心里有别的打算,但是现在都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可若是话说到一半恐怕舒微又会胡思乱想,横生枝节。   大学毕业他们二十三岁,法定结婚年龄22岁,这是路景澄在年初认定的24岁之前最重要的待办事项。   但这些目前还不是可以全部坦白的时候,有些话说的太早,反而像是空口支票,虚假地造一座空中楼阁。   舒微抿唇说道,“可你都不问…我之后的规划。”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未来规划。   “我视力非常好。”路景澄嗤地一声无奈笑了,他双手搭在舒微温热的颈间,抬起她小巧漂亮的下巴,对她四目相对。“你不是在准备考研的相关内容吗?”   舒微怔愣住,睫毛忽闪了两下,望着路景澄像是不认识他。   “本校保研,以你的成绩和发表的论文数量没有问题,我没有必要担心。”路景澄说完停顿了两秒,又懒洋洋地说道。“考燕大的话,学校就在嘉大旁边,一起吃饭见面很容易。”   舒微听后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她就这两条打算全被路景澄说中。   他就差一把羽毛扇了。   “那我要是……考别的学校呢?”舒微口是心非地进行假设,“比如南安大学,嘉南大学,南……”   路景澄俯身和舒微咬耳朵:“你要是逆水行舟,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没有啊,我如果决定学比较文学方向,嘉南大学排名不输燕大的……”舒微也发现了逗人的乐趣。   路景澄的脸色瞬间收敛正经起来,当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舒微忍不住捂嘴轻笑,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洒满了一地的光辉。   作者有话说:   陨石: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养不养我啊?)   全糖到此结束,接下来也甜但有刀子。   请原谅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有限。   不过无论评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大纲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最后是he he he(敲重点) 第78章 春水   舒微没有养狗狗的经验, 路景澄因为苏清棋和谢嘉礼都养了狗,所以照顾狗狗相对比较有经验,而且狗狗也只能放在他家, 所以大多数时间是他在照顾狗狗。   狗狗的名字想了很多,又都被排除法去掉。两个人最后都累了, 潦草决定叫“陨石”。   陨石到家的时候, 已经有三个多月大, 四月中旬正是路景澄实验室最忙的一个月,五个月大的陨石,开始进入换牙期,非常喜欢咬东西。   买了许多的玩具,还准备了磨牙棒,但还制止不了逆子的拆家行为,把沙发给啃了。   两个人回家看见满地的狼藉, 还有被撬开的笼子,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应该从哪里下脚。   路景澄声音低沉, 将一切情绪尽量压下来, 问舒微:“是不是不能打骂孩子?”   舒微拍了拍他的胳膊, 说道:“你的好儿子。”   在回来的车上, 路景澄还在跟她炫耀, 今天早上陨石又听懂了新的指令。   路景澄在看家里的监控,比起察看客厅沙发的惨状, 他对陨石如何撬开自己的笼子更感兴趣。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家里一地的狼藉, 两个人都十分疲惫地坐在已经破损的沙发上歇息。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陨石才敢慢慢跑过来, 靠着两个人趴下。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力气揍你了?”路景澄对他的狗儿子轻飘飘地说道。   陨石被舒微摸毛摸得惬意地眯着眼睛, 仿佛早已经将拆家行为忘在脑后。   吃完饭以后, 路景澄顺便给陨石刷了个牙齿,舒微在书房听网课。   听得十分专注,没留意到陨石什么时候进了书房。   舒微在认真听课做笔记,没有听见陨石在撕咬牛皮纸的声音,直到它开始啃咬木画框,她才突然发现陨石闯了祸。   “陨石,不可以!”舒微急忙站起身,快速走到墙角堆放的画框的地方。   书房的一侧墙角处,一直都堆放着几幅包好的画框,仔仔细细地全封着牛皮纸。   其中有两副画框包裹着的牛皮纸,已经被陨石撕咬开,虽然不至于面目全非,但是外面靠近地面一角的牛皮纸已经被撕开,实木画框也已经被啃咬出了牙印,最外面的一副露出画作中的似乎是浅绿色树叶的油彩。   路景澄闻声也从客厅赶到书房,目光落到地上被撕开的零碎牛皮纸屑,和被啃到露出内里木质的画框,深邃的眼底浮了一层冷冽的冰霜。下颌轮廓冰冷锋利,他在咬牙平息怒火。   陨石低眉耷眼地前爪撑坐在地面,仿佛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舒微被他这幅伏低做小的模样欺骗,心里不由软和下来。   “去墙边罚站。”路景澄冲着陨石低喝道。   陨石竟然像是听懂了路景澄的话,起身走远了两步,踱到墙边乖乖地坐下。   舒微看见陨石这么乖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摸摸它的脑袋,但听见路景澄提醒道:   “先别理它。”   她堪堪地停住手。   听说它好多个心眼子。   路景澄在一旁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被陨石咬过的画框,眉心紧皱着。舒微发现的算及时,咬的不算严重,只有几道牙印。   舒微在旁边看见他凛然凝肃的神情,又见仔细包裹着的画框,猜想这几幅画应该对他挺重要。   “……陨石咬的这个画框,可能要重新换一下。”舒微柔声说道。   路景澄浅浅地点了点头,站直身体打算将墙边堆放的画框搬走。大大小小一共三个画框,舒微伸手也打算帮忙。   “你去复习,我搬就行。”路景澄轻按住舒微的手。   舒微点头说好,拿工具把地上的牛皮纸屑打扫干净。路景澄搬了两次,将画框全部移到了储藏室。   陨石很听话地在墙边罚站了一会儿,最后舒微不忍心了喊它过来,他来可怜巴巴地跑过来,委身趴在舒微的脚边。   第二天谢嘉礼来路景澄家送衣服,无意间听说陨石把路景澄书房包着的画给撕了,他的神情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下巴快要掉地上了。   看着谢嘉礼的反应,舒微感觉有点好笑。   他的反应怎么比路景澄还大?   他偷偷觑了一眼舒微的神情,没见任何的异样,这才深深地摸了下陨石的脑袋,问道:“陨石,你爸是不是揍了你一顿?”   “罚站了一会。”舒微笑说。   谢嘉礼笑道:“熊孩子是要罚站的。”   路景澄将冰箱里面拿出来的饮料,抬手递给谢嘉礼没有说话。   “画呢?没事吧。”谢嘉礼撩起薄眼皮,看了路景澄的神情一眼。   路景澄淡淡说道:“在储物室,没事。”   “那就好……”谢嘉礼别有深意地说道。   舒微想那几幅画对于路景澄而言,一定十分重要。她伸手摸了摸陨石的脑袋瓜,心想这只小狗真是差点闯了大祸。   -   那次在崇文楼阶梯教室两人谈话以后,舒微确定下考燕大比较文学方向的研究生,每天都沉浸在复习中,因为要背的内容实在太多了。   知道奶奶下楼摔了一跤的时候,舒微正站在阶梯教室外的走廊,手里还是拿着正在背的专业书。   傍晚提前去观荷园吃了晚饭回来,想着这两天都没有和妈妈通电话,舒微给舒妈拨了个视频打过去。   一开始她以为妈妈还在学校,后来看见她眼圈红红的,这才意识到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妈妈,你们现在都在医院吗?”舒微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书角。   舒妈声音略颤:“嗯……今天下午下楼摔得。刚送来医院,还在等医生的手术方案。”   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小心摔断了骨头,手术方案要注意很多,要考虑后续的恢复问题,还要避免出现并发症。   舒妈在电话里说奶奶摔得不是很严重,让她专心学习,有情况会和她说。ɈŜĞ   舒微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担心,正值周五晚上,后面两天是周末,还是决心回南安看奶奶。   回宿舍收拾好东西,舒微想着顺路去物院实验楼,见面找路景澄说回家的事情,然后去就近的校门口打车去火车站。   在实验室外面见到路景澄,他听后立即转身说道:“等我去拿车钥匙。”   舒微拦住他的手臂,说道:“不用,你别来回跑了,我打车过去很快。”   四月底就要答辩,好像哪个环节有点问题,路景澄说过一次她不是很懂。实验到了很关键的时候,他这两天一直在实验室。   路景澄见舒微的眼圈像是哭过,看样子是真的很担心奶奶的情况,他抬手帮舒微理了理被风吹得稍凌乱的碎发,眉心微聚问道: “摔得很严重吗?”   说起这件事情,舒微的眼中不禁又泛起水雾,她敛眸说道:“我妈说摔到腿了,老人岁数大了,还要进一步检查,不敢轻易马上决定动手术。”   “奶奶在哪儿住院?”路景澄随口问道。   舒微打电话那时问了舒妈,说是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这家医院是南安是最好的三甲医院,路景澄点了下头,低头轻声叮嘱:“回家有事就找我。”   舒微说好。   “回来我去接你。”路景澄伸手抱了抱舒微,又语气笃定道。“奶奶一定没事的。”   舒微伏在他的胸口,用力点了点头应声“嗯”。   临时决定回家看望奶奶这件事情,舒微没有和父母讲,等到她晚上十点多到了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在做手术。   问了爸妈才知道,奶奶的情况比较特殊,几个年轻的医生拿不准手术方案,最后请了老主任过来定下的手术方案。   舒爸舒妈晚上一直在等手术方案,没有心思下去吃饭。医院对面有还在营业的连锁餐厅,舒微下楼去帮父母买了两份简单的晚餐。   在等餐的时候,路景澄发微信给她问奶奶的情况,舒微回了个电话说是正在做手术。   买完晚饭回来,舒爸舒妈只是勉强垫了两口,一家三口坐在外面等手术结束。   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结束。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要手术后恢复得好,今后是不会耽误走路的,舒爸舒妈这才松了口气。   奶奶是个特别犟的小老太婆,不愿和他们一起住,嫌家里白天都没有人,晚上他们也经常加班,不如在她自己家。住在一楼下去遛弯也方便,还能每天和她邻里的老姐妹们一起打牌,开心又自在。   如果因为这才摔跤,以后下不了床,那么以她的脾气心里肯定是要上火的。   麻药劲过去,奶奶醒来的时候,环视了一周看见舒微也在,有些迷糊地问她:“……微微,怎么回来了?”   舒微破涕为笑,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她笑说是要回来南安陪奶奶一起过周末。   舒微拿了两本书回来,又跟学院导员老师请了三天的假,这样工作日舒爸舒妈也能轻松一些。   四月里的南安阳光特别好,奶奶的病床靠近窗边,舒微搬了一把椅子在床边 ,边看书边陪奶奶。   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都特别舒服和温暖。   舒微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奶奶手握在一起的照片,写道:和奶奶一起晒阳光。【太阳】   所在位置,定位在医科大附属医院。   欣菲和俞琳都点了赞,中午吃饭的时候,路景澄也点了赞。   作者有话说:   在写这章的时候,发现陨石和袁石的名字好像……   代表袁石说一下,他不在意的,他家也养了一条狗叫矿石。   本章发生的事情都很重要,大家过几天就懂了,晚安(#^.^#) 第79章 春水   葛梦雅和俞琳三月刚考完专八, 最近都在宿舍追剧看综艺。整个宿舍只有舒微自己考研,所以她晚上一般都不待在宿舍,复习到快要到宿舍楼门禁才回宿舍。   舒微下午一直在忙专业小论文, 晚上打算完成每日硬性指标背单词。中午把词汇书忘在宿舍,在观荷园吃完晚饭顺路回宿舍拿书。   欣菲最近在忙她任书法社长期间的最后一个大型活动, 也不在宿舍。   舒微轻轻推门进宿舍, 看见葛梦雅和俞琳都在上面的床上, 一个好像在戴耳机刷剧,另一个好像在看小说,整个环境较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廊而言很安静。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风风火火的闯入者。   在下面的书桌翻找词汇书没有找到,猛然想起自己中午将书放在床上,只好拖鞋爬上床去拿书。   “微微……”   舒微刚摸到词汇书的封面,葛梦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头朝对面望去,看见葛梦雅摘了耳机, 趴在床栏,两只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葛梦雅:“你又要去崇文楼学习吗?”   舒微说是, 拿着词汇书下了床, 坐在椅子上穿鞋。   葛梦雅欲言又止, 舒微穿好鞋抱着词汇书, 都准备要出门了, 还是没有等到她的下一句话。   “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舒微还是抬头主动问了她。   葛梦雅面露难色,却也抵挡不住内心的想法, 吞吞吐吐地开口说:“袁石和路景澄今晚还……在实验室,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物院看看啊?”   舒微心中满是犹豫,她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完成, 路景澄这个月底要进行SRT实验成果答辩展示, 她也不想去打扰他, 而且后天就是周六,他们约定周六一起去看电影。   “你……今天没有见袁石吗?”舒微斟酌着委婉的措辞,丹唇微勾慢慢说道。   葛梦雅沮丧地摇了摇头。   舒微仰起头帮她想办法:“那你和我才一起出门,我们顺路一段。如果你一个人回来害怕,可以在物院那边等一下欣菲一起回来。”   葛梦雅曾经说过,她晚上不敢一个人走在校园里,舒微以为她可能是因为袁石没办法送她回宿舍,所以想找一个同伴。   “微微。”葛梦雅内心斗争良久,还是告诉忍不住说出事实。“……他们实验组已经在实验室……睡三个晚上了……”   舒微骤然愣在原地,她丝毫不知道葛梦雅说的内容。路景澄和她说这两天要忙实验收尾。昨天晚上她睡前两个人还聊了两句,他说他刚回宿舍。   “袁石和我说的,我也听不懂。就是……冯教授年后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实验课题,之前有学长做过的但没有成功,这个路景澄和你说过吗?”葛梦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   舒微凝眉点头,路景澄和她讲过。   这个实验课题,之前也有学长学姐做过,是个很有突破性的方向,但是在一开始的数值计算阶段便推算不出,最后只能中途放弃。   路景澄起初的SRT实验课题,与目前在做的课题,两者之间有一定相互关联性。冯教授也没想到他会仅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带领课题小组做出成果。   在寒假还没有开学,又将新的课题交给了路景澄。没给最终必须成功的压力,毕竟前人的实验经历摆在那里,但是要求最终要进行答辩,因为投入了不少的科研费用和团队精力。   路景澄这个人平常看起来是个云淡风轻的闲散公子,漫不经心地冷眼旁观这个世界。薄薄的眼皮底下,是没有多余欲望的凉薄。整个人也懒懒的,就连在言语上面都是懈怠着的,因此总教人猜不透他到底到底在乎什么。ĴŠԍ   但一个曾经把打职业篮球作为自己梦想的人,从小到大单挑就没有输过,在大大小小的球场大杀四方的少年来说,好胜心与胜负欲,乃至牵连而出的占有欲,是天生就嵌在骨子里的。   风轻云淡、冷漠凉薄,沉默懒言与惜字如金,只不过是因为并不是他真心在乎的罢了。   “月初进行实验模拟,实验都很顺利,眼看就要完成却出现了大问题,他们这个周又从头开始做了……” 葛梦雅没能忍住,最终还是和舒微说了实验的事情。   舒微全程表情很懵,路景澄丝毫没有和她讲过。她一直以为他这两天一直在实验室,是在进行实验收尾,以及为最后的答辩展示做准备,更不别提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的事情。   “路景澄和袁石说,让我……别在宿舍和你说,你最近不是因为你奶奶的事情落了课,而且还有考研复习进度吗?”葛梦雅将事情一股脑儿全都和舒微说了。   舒微凝眸透过阳台的窗玻璃,看见外面的幽黑一片的天色,像是在没有月光的夜晚,看不到四面尽头的海。   这样的黑暗和浩渺,寻不到指路的灯塔,对于孤零零漂泊于其上的航船而言,是一场漫长和绝望的航行。   哥伦布在1492年发现了新大陆,被称为地理大发现的先驱者。   从9月9日满目看不见陆地,又要隐瞒真实航速以防船员恐慌的那天起,直到10月12日发现了新大陆。无论文笔多么好的笔者之后进行记录描述,都写不出在这期间他在黑夜中内心的那份惊慌和彷徨,因为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切实感受。   “实验室晚上好冷的……”舒微轻声喃喃问道,犹如在自言自语。   请假在医院陪奶奶回来,她一直在忙着完成那两天落下的选修课小论文,又因为听说燕大来年复试选导师,在本科期间发过一定数量的论文更有优势,她最近还在忙两篇专业论文的事情,找学院老师指导,来来回回在改论文,然后找学术期刊投稿发表。   现在学习进度不怎么赶,她心急赶紧做完。等到暑假以后,只剩下几个月初试,怕是更没有时间来准备论文的事情。   上周带陨石去宠物店洗澡,就十几分钟的车程,在车上睡着了,最后是路景澄叫醒的。晚上吃完饭,帮她进行论文指导的罗老师把修改意见发给她了,她忙又去书房改论文。   路景澄应该也是知道她最近烦心事很多,所以不让袁石和葛梦雅告诉她。   舒微大概能够想明白路景澄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她对流体力学毫不精通,告诉她数值计算和实验室模拟都出现了问题,甚至需要推翻全部重来,只能害的她凭空也跟着他着急担心,并且耽误她的学习进度,不如等到事情处理好再说。   可是,她现在很想告诉路景澄,不完全是这样的。在不见陆地灯塔和月洒清辉的夜晚,即使海面上漆黑一片,悄无声息的柔和海风也会在身边陪伴。   他不为人知的迷茫和彷徨,可以悄悄地和她分享。   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后有没有成功,在她心里都是MVP的不二人选。   说到实验室寒冷,葛梦雅的语气中也满是心疼:“所有数据都要重算,一拨两个轮班接力,袁石昨天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袁石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那路景澄呢,他是课题方案的主要负责人,需要他兼顾整个方案的进度,他恐怕休息的时间只会更短。   “我在实验楼遇见冯教授好几次了,不敢再一个人去了,上次他还说了袁石……”葛梦雅说起这件事情,就有些委屈。   舒微凝思片刻,抬眸轻声问:“你想去陪他吗?”   葛梦雅连连点头。   “我们就在外面转角走廊,不让他们知道,就算遇到冯教授也没有关系的。”舒微嗓音清柔平静,但是温柔中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如同夜晚中倾洒在花瓣上的皎皎月光。   葛梦雅奋然爬起身,说道:“走。”   两个人一人穿了一件外套,还找了一件羽绒服,走廊外面很冷。舒微因为痛经还备了好多的暖宝宝贴,各揣了好几片暖贴出门。   葛梦雅一路上都在说实验的事情,也不忘略难为情说道:“微微,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袁石说路景澄和他说,不想让你知道……”   舒微正在给沈游发微信,问他能不能帮忙在宿舍帮忙找路景澄的羽绒服,送到实验室给他,还有千万别说是她找他帮忙的。   沈游:好,正好我在宿舍。   是徵:谢谢你,等大家这段时间忙完后一起聚餐。   沈游:哈哈哈,好的。   “……好的。”舒微收好手机,真心和葛梦雅说道。“不过……梦雅幸好你和我说了。”   葛梦雅笑说:“微微,路景澄他好喜欢你啊……我都有点羡慕了……”   “…我……也很喜欢他。”舒微声音温软,尾音中含着轻扬的笑音。   这是她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勇敢大胆地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路景澄。   “听说路景澄申请到了去CA交换的机会,但是和冯教授说不去……”葛梦雅感叹道,“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去,实在好可惜啊……”   舒微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等他们的实验结束吧,他太有主见了……”   冯教授真的很赏识路景澄,对他去国外交换的事情,比他自己都重视。   如果她是大学老师,遇到这么一意孤行、当机立断的天才学生,做不到冯教授这个地步。   三月份说过这件事情,她也希望路景澄不要浪费这次机会,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真的太可惜。   出国交换的手续之前都已集体在国际学院那边办理好,申请已经成功也无需再准备什么材料。接下来就是办理签证的事情,一切都等这个实验课题做完再说吧。   路景澄他们年后在二楼的转角的一个实验室做实验,沈游中途来帮忙给路景澄和袁石送了衣服。   瞧见舒微和葛梦雅坐在转角那边走廊的椅子上,不禁摇头唏嘘道:“啧,这就是爱情啊……”   她俩笑笑没答话,相依偎取暖。   舒微期间跑到实验室的后门玻璃,偷看了一眼实验室里面,四五个人伏案埋头在算数据,最前面的黑板上,是用白|粉笔密密麻麻的写满的公式算法……   路景澄穿着纯黑色的工装夹克,也坐在一处桌前低头伏案计算,握着笔的骨节深刻清晰的手一直在动。   不知道为何,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弥漫眼眶,舒微伸手抹掉温热的眼泪。   转身离开实验室门前,靠在墙边的时候,看见西面窗外的月亮,她情不自禁地对着月亮祈祷,希望路景澄的实验能够快一点成功。   就像。   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却希望路景澄于何处都可以拥有如潮涌般的掌声,如雷鸣般的呐喊。希望他梦想成真,不负亲人期待。希望他琢玉成器,延续家族的荣光。   她希望他的名字在人群中如骄阳璀璨,如星光漫漫。   希望他永远都是春衫飘扬,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如十六岁时第一眼见到他的模样。   凌晨5:18   盖着羽绒服的舒微和葛梦雅依偎入眠。舒微的睡眠很浅,又加上心中有事,睡睡醒醒多次,听见葛梦雅的手机响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声响,这次连葛梦雅都被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突然从睡意中惊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确认,扭头将手机递给舒微看:   “微微,袁石说他们的实验成功了!”   葛梦雅激动到整个声音都在颤抖,是兴奋的颤抖。   舒微急忙起身,拉着葛梦雅的手,绕过走廊去那边实验室跑去。   还没有跑到路景澄他们所在的实验室,就隐约听见轻微的一点点声音。舒微不由笑了,应该是他们在里面欢呼,但是物理实验室隔音效果太好。   少年心中有丘壑,奋烈自有时,骑骏马踏平川。虽蓬山杳远,云山千万重,终不过是送君风。   站在门前透过一小截玻璃看见他们,果真在一面拥抱和欢呼,路景澄也被袁石和一个男生兴奋地抱住,他单手插兜还是平常那个冷酷拽拽的样子,身姿笔直峻拔如高树。   长在万丈高的悬崖峭壁边沿,那棵劲风吹不断暴雨打不折的芝兰高树。   路景澄冷静地掏出手机,像是翻看消息,又像是给谁发消息。   过了两秒钟,口袋里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Lu:有做一个好梦吗,微微。   舒微看完消息忽然笑靥如花,眼泪不受控制地潸然落下。   她望着实验室内的路景澄,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看见路景澄背身转过来,唇角还略带着笑意的面孔。   路景澄先是错愕,随后只反应了一瞬,脚步飞快地朝着门口奔来。   当门被拉开的那一刻,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谁都没有讲话,身体在代替他们讲话。   年轻的身体贴近彼此,柔软的唇瓣带着宿命般寻找到契合的灵魂同伴。   她感受到他身上冷冽的呼吸,他吮尝到她滚烫的眼泪。   舒微仰头迎接少年动情的深吻,像是星光碎满穹顶,心中亦翻涌着无限情思。ͿSǤ   她爱的少年,轻狂不羁,热血又平静,有着丈量日月的风发意气。   夜风吹动少年的衣衫,他朝她走来的一瞬间,身后是整个浩渺的宇宙。   他是她的宇宙大爆炸。   作者有话说:   祝你梦想成真,不负亲人期待。祝你琢玉成器,延续家族的荣光。   祝你的名字在人群中如骄阳璀璨,如星光漫漫。   祝你永远都是春衫飘扬,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致你   “少年心中有沟壑…”化用李白《少年行》ɈŚĢ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司马迁《史记·陈涉世家》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李之仪《菩萨蛮》五云深处蓬山杳。…雁来书不到。人静重门悄。一阵落花风。云山千万重。 第80章 春水   四月底路景澄的SRT课题答辩顺利结束, 舒微她们学院有课要点名,而且答辩现场只有前后小组和专业老师在,她们也进不去, 所以舒微和葛梦雅都没有去答辩现场。   沈游、高子渊和路景澄是前后两个小组,给舒微私发了路景澄答辩的照片和一小段视频。   路景澄是课题小组的组长, 也是实验汇报答辩的主讲人。他答辩穿的很正式, 一身暗黑色垂感西装, 干净洁白的衬衫,暗黑色斜纹的领带,肌肤冷白如玉。   领带是他自己系的,不过是舒微选的。   同组其他人都系着扣子,唯独他敞开西装衣扣,并不见轻浮放荡,而是给人一种从容自如, 成竹在胸的安定感。   照片中路景澄正拿着翻页笔,在讲他们的实验课题内容。   整个教室中的所有人, 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而他眉目疏朗, 面容清俊, 身姿修挺, 从来都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   谈恋爱久了,以第二视角看路景澄, 好像已经能够适应他灼目逼人的俊朗帅气。可是每次看见别人拍的路景澄的照片, 又总会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长这么帅的男生,真的是她的男朋友。   沈游发来的视频, 是路景澄最后发言做的总结, 和实验课题小组的其他人一样, 感谢了指导老师和小组其他组员。   “最后,我想……感谢我的女朋友舒微,她现在上课不在这里,但我依然想要表白和感谢她。感谢她这一年的时间里给予我的宽容和陪伴,是她告诉我要多看看天空和田野。”   “我之前……一直感觉在这样的时刻说这些很矫情,但今天站在这里的这一刻,我的心里告诉我它只想说这个……”   路景澄说完这番话,微点了下头说谢谢。与此同时,教室里想起了掌声,老师和同学们也在微笑鼓掌。   舒微看着视频里的画面,脸颊一片绯红,又害羞又感动,很复杂但足够开心的情绪。   孙欣菲在一旁笑说:“路景澄是我见过的最浪漫的工科男了……”   舒微笑而不语,他最浪漫也最坦荡,脸一点都不红的。   四月的嘉北春天的足迹渐渐清晰,校园里面也都是嫩绿葱郁的春日光景。春天好像有着使万事舒畅解决的神奇魔法。   路景澄他们的实验顺利完成,舒微的专业论文顺利发表,还有欣菲完成了最后一项大型活动后完美卸任。   孙欣菲的社团活动在四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举办,大家商量周二下午活动结束以后,一起去聚餐庆祝。因为整个三四月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许久没有出去一起聚餐。   社团活动规模很大,是五六个社团联合举办的春日趣味校园打卡活动,大家都来给她捧场。谢嘉礼也来嘉大参加欣菲此次筹办的社团活动,姜晓曼也跟着一起来了。   “二至四人一组,你俩看看是和袁石他们一组,还是重新单组一组。”孙欣菲笑着招呼谢嘉礼和姜晓曼情侣俩,递给他们参赛挂牌。   舒微他们已经组了一队,人员满员。   谢嘉礼接了孙欣菲递给他的挂牌,笑得吊儿郎当:“行啊,我俩和袁石他们一队,打败路景澄和舒微妥妥的。”   路景澄轻蔑地“切”了一声,舒微和姜晓曼对视一笑,谢嘉礼一向擅长放狠话,对于他俩的相处方式,她们也已经很熟悉适应。   孙欣菲作为主办人员,没有参赛的资格,只能给参赛的大家加油鼓劲。   参赛这次社团联办活动的人数不少,也并不全都是冲着校级加分和奖品来的,只要是这次的校园趣味打卡活动新颖有趣,正好周六没事就都来参加,也当做是春日锻炼。   舒微和路景澄打算先去图书馆北面小公园的草坪活动点打卡,两个人并不着急地顺着路边走着,看见谢嘉礼幼稚地跑着超过他们的得意身影。   “是你找谢嘉礼来参加今天的社团活动吗?”舒微侧额看向路景澄,含笑问道。   路景澄撩起眼皮,极为认真地思索了下,说道:“没有,他不是我叫来的。”   舒微听后明显十分惊讶说:“我还以为是你叫他一起聚餐,顺便说今天下午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   “我连今晚聚餐的事情,都没和他说。”路景澄又道。   舒微还没有反应过来,语气疑惑:“他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连我们学校的事情都知道。”   “是不是孙欣菲告诉他的?”路景澄见舒微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舒微“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笑说:“对对对,我忘记了,欣菲认识谢嘉礼的。”   他俩之前也见过两次面,应该是加了微信好友,这次活动开始之前连续好几天,孙欣菲都在朋友圈发了活动宣传图,还有社团公众号的推送分享。   舒微由衷地称赞路景澄:“你的发散思维挺好。”   路景澄眉心轻凝,薄唇淡淡地勾了几分弧度,语气深表怀疑:“这需要发散思维吗?微微。”   “这难道不是发散性思维吗?”舒微稍睁大眼睛,表情天真地看着他的脸问。   路景澄有意顺着她说的话,声音清浅好听,看着她在西边夕阳的光芒下,被橘黄光晕亲吻过的浅色琥珀色瞳仁,薄刻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他微偏首挑起她巴掌大的小脸,用气声说道:“是,微微说的都对。”   在一起久了,知道路景澄吻人的习惯,舒微瞳孔微敛,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的浓密翘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振翅欲飞的薄翼蝴蝶。   路景澄心内一热,任凭自己的欲望支配,倏而贴近烙印上她的唇瓣。   傍晚黄昏中下沉的阳光,温暖且柔和地迫近人间,将空气中簌簌飘浮的微小粒子都被洒照得可见清晰,令人间尘世更真实立体。   酥酥麻麻的电流,通过轻轻贴碰的微热唇瓣传遍全身。   舒微感觉自己此时像是正站在悬崖边的一株花草,身后是万丈高深的山崖,稍有不顺就会脚下打滑骤然跌落。   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出路,就是攀援住崖边高挺峻拔的高树,只有他才能拯救摇摇欲坠的她。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在情不自禁之际伸出藕臂拥住路景澄的腰身。   他的唇瓣薄薄的一层,微微起伏不平,又过于柔软,令人品尝过就暗自迷恋。偏偏他每次都格外贪吃,今日在校园内又是慢条斯理的姿态,殊不知这样的缓慢咂摸更加牵动细细的心弦。   起初的吻是囫囵吞枣的势头,后来改成了一点点慢慢品尝的架势,路景澄先是含住柔软滑嫩的下唇吮吸舔舐,玩过之后又放开,也不冷落另一半唇瓣,像是品尝甜美的奶冻一般。   气息缠绕的短暂片刻,路景澄低声呢喃亲昵地说了:“怎么这么软……”   “像你昨天吃的伯爵茶奶冻一样软。”   说完又俯身吻了过来,撩拨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耳后的薄软肌肤,带着轻轻的安抚,也有别有用心的挑逗和勾引,引得她微微颤栗。   舒微知道路景澄的坏心思,但是每次都对他束手无策,被他吻得面红耳热。   两个人站在原地许久,等到唇瓣从对方那儿抽身离开的瞬间,路景澄撩起眼皮看见舒微被亲的盈润饱满的唇瓣,又忍不住俯身靠近轻吻了下,才牵起手朝前走。   “路景澄……”舒微轻声喊他。   路景澄回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犹豫神情,勾起唇角挑眉问道:“怎么了?”   “我…想吃伯爵红茶奶冻了……”舒微被他刚刚说的,有一点想要吃那家的伯爵茶奶冻。   路景澄嗤地一声轻笑出声,所以说刚才接吻的后半段不回应他了,是因为小脑袋瓜里都在想奶冻的事情。   “走吧,去茉莉街买完再打卡。”路景澄一手搭上舒微的薄肩,声音中是不言而喻的宠溺。   舒微笑眼弯弯似新月月牙,开心应道:“好的。”   这不怪她,是路景澄自己偏要提她近日最爱的伯爵红茶奶冻。   四月过去,迎来春深夏初的五月。五一假期,也是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大家聚餐那晚回去的路上,路景澄问她五一有没有什么打算,舒微摇头没主意。   “我有一个想法。”路景澄扭头冲她挑了挑眉说道。   舒微茫然问:“什么想法?”   路景澄:“我们去三亚。”   舒微更加茫然:“这么远?一共三天假期来得及吗?”   路景澄笑:“30号下午我们就出发。”   大二上学期舒微和孙欣菲也有一次出游经历,两个人做了两三天的出行攻略,最后才敢打车去火车站。   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是第一次。   直到飞机落地三亚,她都还是感觉十分不真实。   机场是陌生的,夜晚的风是带着一丝海风的潮湿,无处不在提醒着她已经到了三亚。   他们租了一辆车自驾游,三天的时间去了很多地方,但是舒微最喜欢的还是天涯海角景区,一个被称为夕阳红打卡景点。   他们是2号那天下午临近傍晚去看的,人不少但是较之前已经少了很多,天际泳池那里还有来拍婚纱照的情侣,以大海、椰树、透明的小船为背景拍照。   还是能够理解为什么这里被称为夕阳红打卡景点,景区除了一望无垠的大海、奇形怪状的礁石和椰树,唯一还有一些看头的就是创意馆的沉浸式观影项目。   舒微很喜欢景区的的椰林沙滩,和路景澄牵手走在沙滩上,拉着他用小石块画一个大大的心形,然后一起站在心里面拍照。   后来又坐了一趟直升机,趴在直升机后座看下面的大海时,一转头印上了路景澄的薄唇。他带着墨镜,面无表情酷到爆表,明明是他主动凑过来,但是拽得二五八万像是她偷亲他似的。   舒微面无表情转过脸,谁不是酷酷的人儿。她的鼻梁上也架着大大的墨镜,冷起脸来不输路景澄,也是很酷的小姑娘。   不过,最难忘的当然还是摸到了天涯石和海角石,这也是他们来这个景区的原因。   先去了摸了天涯石,有一个旅行团的阿姨还借了舒微的纸巾,又见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友善地和她说道:“情侣来过天涯石,就不去海角石那里啦。”   舒微不解笑问:“为什么?”   阿姨见他们好像不是很介意才回答:“……他们说,走到了天涯海角不就到尽头了嘛。”   舒微和路景澄对视一笑,笑说:“要去海角石吗?”   路景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略微俯首在她耳际低低笑问:“我不信,你信吗?”   “你不信,那我也不信。”舒微在他臂弯里面仰头笑说。   作者有话说:   你俩还是不要去了,马上就要…… 第81章 春水   舒微在阳台晾晒衣服, 有张床单一个人拧起来困难,孙欣菲在宿舍里面看见,走过来帮她。   宿舍的阳台有点狭窄, 舒微俯身将地上的空盆拿起来,放到旁边的洗手台。   低头弯腰的一瞬间, 一束阳光穿过脖颈戴的链坠中间透明的蓝色钻石, 折射出晶莹剔透的闪亮蓝光, 仿佛是阳光折射照进海水中的柔美光束。   “哇,微微,你的项链好好看。”孙欣菲眼尖地瞧见舒微的项链惊呼,好奇地走上前想要看得仔细一点。   舒微也没有遮掩,由着孙欣菲伸手擎着链坠端详。   孙欣菲一脸的八卦兮兮,笑眯眯地问道:“路景澄送的?”   舒微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在海南的时候他送她的一周年礼物。   项坠的整体是两束对称交支的慈菇细钻花束, 中间镶缀着一颗蓝钻,是他画图设计然后专门定制的。两束慈菇花背面的链身分别镌刻了她名字的首字母拼写sw和出生年日。   在阳台晾晒完洗好的床单, 舒微在书桌前坐下看书, 听孙欣菲和葛梦雅在讨论翻译的信达雅原则。   孙欣菲仰着头感叹:“站在我的角度来说, 我觉得最难翻译的就是古诗词。有些古诗词有浓厚的文化韵味, 但是外国人他们没有这样的文化背景, 很多很好的意境就给翻译没了……”   “前两天上笔译课,我快被一句古诗给折磨死。信达能做到, 雅这一项扣了大分。”葛梦雅语气绝望地感叹道。   孙欣菲生出兴致:“哪句诗?说来我听听。”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葛梦雅回忆道,忍不住吐槽。“这是我抽到诗句, 人家有的抽的就很简单。”   听到葛梦雅说的诗句中的“红豆”二字, 舒微的脸颊连着耳根, 唰地烧得一片通红。   五一去三亚玩住在度假酒店,订的房间是一间套房有两张床,但是两个人还在睡在了一起。   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起初是个意外。   当晚从机场到了度假酒店,收拾好了以后和路景澄窝在床上一起看电视。   可能是因为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太累了,躺在床上又太舒服,舒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因为套房是在海底,没怎么有时间观念,当路景澄起身下床的时候,被他吵醒。   她微眯着双眸,还沉浸在睡意之中,迷糊地看着起身要下床的路景澄,伸手拽住他的睡袍。   路景澄俯身膝盖抵在床边,垂头凑近舒微趴在偌大床上的舒微,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轻声含笑问道:“不想让我走?”   随着他俯身低头的动作,略微凌乱地散落在额前的漆黑碎发,撩蹭着她娇嫩的脸颊和鬓角处的肌肤,微痒但舒微没有偏头躲开。   之前有时候晚上住在路景澄家里,就算睡前亲亲抱抱在一张床上,最后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分卧而居,从来没有破例过。   她不是丝毫不晓人事,经常在亲吻的时候,感知到路景澄硬绷的身体和灼热的温度,但是最后他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给她充足的安全感。   “嗯……”舒微将脸颊埋进柔软蓬松的被子里面,浅浅地应道。   在三亚的那几天两个人都睡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从三亚回到嘉北,在路景澄家里的那晚。   洗完澡以后,路景澄随手帮她吹头发,作为酬谢给了他一个主动的深吻,舌齿纠缠的那种。   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路景澄反客为主。   路景澄起身将她从洗手台前的地面,腾空抱了起来,一同摔进侧卧的床上,她睡得那张偌大的双人床上。   身上的米白羊毛衣不翼而飞,路景澄已经练就单手盲解暗扣的能力,她现在的手法都比不过他。   “蓝钻很衬你的肤色,真美。”   “怎么那么白,碰一下就有红痕?”   舒微红着脸避开他虎视眈眈的视线,她从小肌肤就很敏感,去医院检查过,有轻微的过敏体质。再加上长得白,有时皮肤哪处痒挠两下后,就是一片红痕,很久之后才能消掉。   “微微……”路景澄修长的手指握住舒微纤细的脚踝,轻轻使力一拉,将她拽到身下,故意使坏地伏在她耳边,语气放荡孟浪,用气声说道。“大了一个罩杯,这是谁的功劳?”   路景澄的浪荡话教她想起上个月买内衣,按照之前的尺码买的,洗过之后穿上身的时候就很勉强,穿在身上像是被扼住了呼吸道,喘息都有些困难。   她被他的话惹得像是熟透了一般,又羞又恼地伸手抵在他的胸膛前,不让他靠近自己。   路景澄吮吸着舒微的唇瓣,语气缠绵地指责她:“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说着薄唇下移,要为自己讨出一个公道。舒微扭头看向一旁的玻璃衣柜,上面虚虚实实地投照着倾覆着的身影。   路景澄家的家装十分简约,偌大空阔的房间,声音像是被放大过,教她想起在三亚两人在海鲜小店吃小螺时,吮贝肉的声音。   “微微。”路景澄抽空喊她名字。   舒微应道:“嗯?”   “想起一首诗……”   舒微:“?”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路景澄念诗不要紧,手上的动作未停,时刻提醒着舒微他为何在此时此刻诵读此诗。   舒微陡然间立刻明白,他念这首诗给她听的用意。   她没有路景澄那么脸皮厚,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路景澄语气轻挑地沉沉笑道:“接下来的两句,你念给我听……”   舒微羞于言表,可他偏要移上来,在她唇边听她背诗,她坚持不过,只好妥协地含糊诵道:“……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听你的。”他得意地圈住她的腰,顺着她的话心满意足地笑道。   可不是最相思吗?如何能不相思。   最后相拥而眠的时候,舒微不敢靠近路景澄,他起来冲了两次凉水澡。   “路景澄……”   “嗯?”   “你去主卧睡吧。”   “哼?”   “那你去地上睡吧。”   “……”   路景澄长臂一揽将舒微捞进自己怀里,在她白皙柔滑的肩膀轻轻咬了一口,嗓音低哑性感地笑道:“我媳妇儿心肠好狠。”   舒微被他的话逗得呵呵笑出声,她佯装认真说道:“你来来回回吵到我睡觉啦……”   路景澄的大手圈住她的腰肢,舒微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想要逃脱他的怀抱。   “微微,我会等的。”路景澄声音低沉,郑重的口吻在她耳边缓缓说道。“至少要等到你的父母认可我……”   舒微转身主动抱住路景澄,窝在他的臂弯里,抬头想要给他一个奖励的吻,却看见他线条优美的脖颈,还有性感凸出的喉结,最后吻忍不住落在他的喉结。   “不要点火!”路景澄极力忍耐的嘶哑嗓音在耳边响起。   舒微伏在他的怀里,蔫坏地笑出声。   ……   “微微,微微……”孙欣菲唤她。   舒微猛然从书本中抬头,敛起神色看向孙欣菲。   孙欣菲手指指了指书桌上面的订书机说:“…订书机借我用一下。”   “哦哦,好的。”舒微连忙拿起订书机给她。   “在想什么呢?叫你小半天了。”孙欣菲说着轻轻碰了碰舒微的手肘,附在她耳边问道。“是不是在想路景澄啊?”   舒微扭头不理孙欣菲,装作若无其事地摇头否认。   心里却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在想路景澄。   不过他这几天要和冯教授一起去外地参加一个空气动力学相关的学术研讨会,昨天刚出发去冰城。   正想着路景澄去冰城的事情,手机屏幕显示有新来电,是一串来自嘉北的座机号码,有一点眼熟但还是陌生的。   舒微拿过手机接通。   “请问是中文系文新班的舒微同学吗?”   一道陌生温和的男声传过来。   舒微稍愣,答应道:“是。”   “我是文学院工作办的老师,你现在在学校吗?如果在学校方便过来一趟吗?”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礼貌。   舒微不知道工作办的老师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是学院的老师找她,可能是有学业上的事情,舒微答应说好。   宿舍生活区距离文学院走路要二十几分钟,舒微骑了单车过来,停好车上楼去工作办。   四楼的工作办敞开着门,舒微走上来轻轻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   工作办的办公室挺大,房间里面七八个老师,舒微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老师找她有事。   “请进。”正对着房门的一位略年轻的男老师说道。   舒微稍急促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张口要问杨老师在不在,看见斜着的右前方老师说道:“是文新班的舒微吗?”   舒微边走近边答:“是。”   杨老师可能是一起打了电话,在舒微来之前已经到了一位其他专业的同学。   “四月底百年校庆的时候,有很多事业有成的校友回来参加校庆,他们回报母校出资赞助奖学金项目。”工作办的杨老师仔细给两人讲解。   “这项文岚奖学金项目是上市公司文岚风投赞助的学习类奖学金,奖励专业成绩前两名的学生,学院这边成绩单已经核对过。你们在这里填一下申请表格交给我就行。”   舒微和另一位同学都点头说好,坐在杨老师桌旁的沙发在茶几上填好表格。   交好表格离开出门的时候,余光留意到门口沙发区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不是学校学生的模样,一眼即过没有放在心上。   临出门前和欣菲约好了,晚上一起去东北门外的美食街吃晚饭,舒微急匆匆地下了楼。   单车就停在楼前右手一侧的树下,来的时候一辆车都没有,下来的时候旁边又多了两辆单车。因为偏爱自己的小车,心中感觉三辆车中她的小青是最好看的,搭配着木棕色的前筐像是田野中的小精灵。   车子是她网购买来的,但是路景澄拼装的。   之前上课都是做欣菲的小电驴,后来她也萌生了置购小车的想法,就在知名老品牌的旗舰店网购了这一款,比实体店便宜了三四百块钱。   欣菲骑着小电驴,她坐在车后座,将快递架在两人中间才载回到宿舍楼下。   可惜两个人的动手额能力实在一般,在楼下捣鼓了一下午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最后只好告诉了路景澄,他来了以后用了不到半小时,将单车完美地组装完成,完美到她载着欣菲绕着宿舍区拉风地兜了一圈。   “微微,人长得帅当修理工都吃香。”孙欣菲坐在舒微的车后座笑说。“当然,我不是瞧不起修理工,我只是总结一下大众心理。”   路景澄在楼底下帮他组装自行车的时候,来来往往经过的女生有驻足停看交谈的,甚至胆子大的还有上来想要联系方式的。   那时舒微上楼给路景澄拿棒球帽,他有一顶黑色棒球满放在她这里。   拼装自行车的时候,下午阳光斜照在路景澄的脸,舒微看见他微皱了下眉心。   “我女朋友帮我去拿帽子了。”   路景澄冲着问他要微信好友的女生说道,声音中含着那么点对自己名草有主这件事情,略自得意的语气。   答非所问的对话,但是拒绝之意显著。   “微微。”路景澄清峻英气的眉眼微眯着,隔着挺远的距离,扬起低磁的声音喊她。   舒微原本愣在宿舍门口,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听见路景澄的喊她的话,她这才迈步走过去,把他的棒球帽顺手扣在他的发顶。   看起来像一个挺有姿色的修理小师傅。   舒微对此的评价是他好像有点幼稚,不过这点小幼稚被他在短短半小时内组装好自行车的光芒掩盖。   因为组装自行车这件事,路景澄在她心里的形象,又高大帅气了很多。   不仅是容貌,还有内在形象方面,比如心灵手巧。   孙欣菲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你俩怎么越谈越甜蜜,我再也不信什么热恋期只有一个月、三个月的说法了。”   “你就别打趣我了。”舒微偏过头语气深深无奈。“他也是,好像就他有女朋友似的。”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当时被也听见了他说的话,她羞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她的脸皮当真有点薄。   “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路景澄的女朋友叫舒微呀。”孙欣菲说着眼尾飞扬,朝舒微抛了个“是不是呀”的眼神。   是啊,路景澄好像是很喜欢她,这令她不禁觉得不真实。她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路景澄会喜欢她,而且还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她和他在一起,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自卑。   春日午后的阳光擦过树梢照在车上,小青停靠在树边,远远望着颜值更加好看。   舒微快步走下教学楼的台阶,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淡淡的弧度,比春水还要柔美清澈。   路文洲坐在对面路边的黑色古斯特里面,听完秘书打来的电话,眼神落在对面不远处树下的舒微身上。   刚才恍惚之间,有那么一刹那他看花了眼,差点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二十年前的苏清霭。   长相上看不真切,但是浑身散发的气质太过于相像。   也许是在校园这座乌托邦中的年轻人身上,都是如此干净蓬勃的青春气息吧,像春光中的山川青野,细雨中的迎迎和风。春风化雨,一片明媚澄澈。   那是人到中年,最魂牵梦萦的遗失之物。   每一次虚情假意的笑脸逢迎之后,对曾经的这一段时光的怀念总会又加深一分。   只不过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纵使心中偶然怀念,也只是怀念罢了,丝毫不耽搁下一次的曲意逢迎和心口不一。   “这位同学,你好。”   舒微刚扶上单车的脚撑,听见前面稍急的声音渐渐靠近自己。   抬头看向前方,第一眼感觉有一点眼熟,再细看想起来是之前在学院工作办,一眼而过的那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你是舒微同学吧?” 没有想到穿西装的年轻人,还真的是来找她的。ͿSĢ   舒微迟疑地点了下头,心中不禁谨慎提防起来。   “我姓于,是文岚风投的员工,这是我的名片。”于秘书说着递给舒微一张名片。   舒微犹疑了一秒,但还是接过他的名片,微微笑道:“你好,于先生。”   于秘书丝毫没有介意,他继续笑说:“舒小姐,我们路总今天也在嘉大,他想要见见你。”   路总?   舒微凝眉陷入思考之中,这个姓氏她再熟悉不过,一个不怎么笃定的念头在脑海中划过。   “路总?”舒微还是问道。   于秘书点头说正是,“路文洲路总。”   舒微这才反应过来,文岚奖学金项目是路景澄的爸爸赞助的。   她下意识地顺着于秘书的手势,扭头看向身后对面的路边,那里停着一辆车身优雅大气的黑色豪车,车门正巧打开,下来一位长身玉立、气质凛然的中年男子。   那是怎样一个人呢?   舒微看见路文洲的第一眼,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后的路景澄。   他长得实在像他父亲。   即使那是他深恶痛绝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先前知道路文洲背叛发妻,她一定会不免从他如今的温润风仪中,猜想他年轻时的英俊丰姿,是不是也像路景澄般走到哪里都是被目光围簇。   无论是初见路父,还是想起文岚奖学金的事情,都分散了舒微的精力。等到她理好思绪,认为她和路文洲没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后,第一个意识是立马骑车离开。   她好像没有和路文洲见面的必要。她没有感化愈合路景澄心中对路文洲记恨的能力。背叛发妻、婚内出轨,害得年事已高的岳父住院,无意开车发生车祸造成发妻死亡,这些事情她不是路景澄,没有办法代替他去做选择,也无法尝试帮他做出改变。   因为这些事情,在她看来也是无法原谅的事情。路景澄好不容易从失母的伤痛中,慢慢一点点走出来,很多情况下顺其自然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舒微转身要扶起单车的脚撑骑车离开,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温度:“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路总,也没有见他的理由。”   只是为时已晚,路文洲已经从对面路边踱步走了过来。ͿŠĞ   路文洲先说道,笑容一派淡然平静:“你好。你就是舒微吧。”   来者是长辈,不能不重视基本的礼貌问题。   “路总,您好。”舒微只好停住单车,礼貌点头问好。   “叫我路叔叔就好,也可能我比你爸爸年龄大,叫路伯伯、路伯父都可以。”路文洲唇边一直都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却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舒微没有答应路文洲的话,自然也没有喊他什么“路叔叔”“路伯伯”。   长久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浑水摸鱼多年的路文洲,窥探琢磨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对他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   于秘书已经给走开很远,路文洲开门见山地明了说道:   “无论小澄怎么看待我这个父亲,我总归都是他亲爸。”   血缘关系四个字,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痛恨但是割舍不断,像是一个带血的魔咒,从出生那一刻就绑定一生。   可若不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伤痛,谁又会痛恨想要割舍掉。   不过路文洲的话,还是说服了舒微。   崇文楼前的路边,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舒微和路文洲沿着路边朝前走。   许是重回校园,勾起路文洲许多当年读书时候的往事,他轻轻叹息了声,笑说:“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校友,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舒微一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路文洲讲话。   “我听说,你们在一起挺长时间了。”路文洲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提到他们两人身上。“这还是头一次吧。”   舒微脚步微顿了一下,她不喜欢路文洲的说话方式,像是在以长辈的身份与她亲近说话,但是其中蕴藏的真实目的,早已经从他的语气中泄漏无疑。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因为提前知道他的人品而先入为主地讨厌他。   见舒微一直不讲话,路文洲看了她一眼,眼神丝毫不起波澜,皱纹细细的精致脸庞上,依然是温润优雅的笑容。   “你知道他为了和你在一起,拒绝去美国留学交流的事情吗?”   舒微听了这话才蓦地抬头看向路文洲,路景澄没有没有说过他不去留学,是因为她的缘故。JŜǦ   “他是不是也告诉你了,他妈妈之前是嘉大工程力学专业的学生。”路文洲瞧见女孩的反应,知道这句话是说到了她在意的事情,他敛声继续说道。“他读嘉大的力学专业,就是因为他妈妈的梦想。”   “冯教授为他留学的事情心急,家中长辈也忧心。留学深造对于他百利无一害。那所学校的机会太过于珍贵,有全世界最好的空气动力学专业,如果放弃了将会是他此生的遗憾……”   路文洲的声音中含着为人父的焦急和心切,令舒微想起他那句强调和路景澄血缘关系的话。   舒微心里软了一下,正如他如说,他无论如何都是路景澄的亲生父亲,难免为儿子的前途忧虑。   “您和我说这些,想要我做什么?”舒微抬眸看向路文洲问道,小巧白净的脸庞透露着超出年龄的冷静。   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一通,总不可能是劝她和路景澄好好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注:诗歌部分:王维《红豆》   无法正视这首诗了(#^.^#)   下一章更新时间是20日晚上11点! 第82章 春水   崇文楼 文学院工作办   “舒微, 你真的想清楚要放弃这项奖学金吗?”工作办的杨老师非常不理解这个女孩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放弃这笔属于她的奖学金。   舒微浅浅一笑,温声回道:“是的,杨老师。我之前填表的时候看见上面写了一条, 申请人可以自愿放弃这笔奖学金。”   杨老师不明所以地点头说是。   “我自愿放弃这笔奖学金。”舒微的声音平静如镜,语气坚定不移。   杨老师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 还是选择追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了解到文岚奖学金是私人奖学金, 由文岚风投公司出资创立, 而且只有经济学院和文学院才有。我思考了一下决定放弃。”舒微说了一个看似算是道理的理由,想要搪塞工作办的老师。   杨老师听说是因为这个原因,连忙笑着解释:“你不用担心,私人奖学金是校友们自愿资助的,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就算是上市公司赞助,也不会对你毕业之后的就业有什么要求。”   在之前的奖学金工作后,他也曾经遇到有学生提过这样的顾虑, 这一点学院在最初都会提前和赞助的公司谈好,保障学生们的利益, 无需过多担心。   舒微还是摇头微笑着拒绝道:“杨老师, 谢谢您的解答。但我还是决定放弃, 给您添麻烦了。”   老师尽到了对学生解释的职责, 但是学生自愿放弃, 因此只能同意学生的决定。毕竟每个人内心的想法和人生经历不同,即使是百里无一害的事情也不可强求他人意愿。   杨老师将舒微的申请表格还给她, 又给他看了之前的拟定通知名单, 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因为这是之前学院奖学金评定小组,按照你们上学期的成绩拟定好的名单。现在你自愿放弃, 需要你在自愿放弃声明书上签字, 然后我们再重新商定你们专业的获奖人选。”杨老师详细将相关文件一一递给舒微看。   舒微依次过目后, 在杨老师打印好的自愿放弃的声明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谢杨老师,给老师们添麻烦了。”舒微朝杨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杨老师抿嘴点了点头,似叹息地说道:“没关系,老师这边没事。”   舒微和杨老师道别后,握着自己的文岚奖学金的申请表,离开文学院工作办,步伐有条不紊地下楼。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舒微起先没有想哭的念头,后来好像是一阵清凉柔和的春风吹过,发丝吹打在眼尾,微微的毛刺感袭击着眼眶,那一刻才有了泪意。   在崇文楼东南面的路旁,那些话像刀子刺痛她的心脏。   路文洲听了她说的那句“您和我说这些,想要我做什么?”,先是稍微惊讶了一秒,然后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声音款款:“我只有小澄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和路家的一切,都将会是他的。”   “他想要搞科研,完成她母亲的梦想,这也是他的梦想。如果梦想养活不了他,他也会有足够的资产和人脉来养活他的这个梦想。”   路文洲凝望着年轻女孩的清丽容颜,想起当年和苏清霭相识的场景。那时彼此也还算是年轻,一见钟情是真实的。但是他也确实得益于苏家父母在美术界的显赫声名。   苏父的画作颇有名气,收藏买卖,联系画廊的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办,明里暗里他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如果没有双方父母的帮助,他独自经商未必能达到后来的高度。   长久位于高处的人,常会无意地轻蔑起没名没势的年轻人。殊不知少年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会一世沉没于低处。   路文洲的话冷漠残忍,语气轻藐又傲慢,有着高人一等的趾高气扬。   “你的家庭能给他来什么?”   舒微内心骤而一窒,羞愤几乎是刹那间涌上心头,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父母。   在她的心里,一直对父母的工作和睦幸福的家庭感到骄傲,第一次有人这般高高在上的质问她,言语中满是轻视和傲慢。   “我的家庭不能带给他什么……”舒微尽量让自己冷静自持,不至于为这种话有失风度,双手却紧紧攥握着。“但我的家庭很温馨和睦,我对此感到骄傲。”   路文洲没有料到女孩如此平静从容,有意无意说出口的话直指他的痛处,心里对她有一点刮目相看,还有被戳到痛处后的片刻愠怒,但面上仍不愠不火地残忍说道:   “但是……你的幸福家庭,却需要他的人脉来维系。”   舒微眉心深深拧紧,眸中掠过深深的疑惑和迷茫,十分不解路文洲的话。   “上个月你奶奶在南安医大附属医院住过院吧。”路文洲勾了勾唇,对于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他是最清楚如何打断他们的傲骨,唇边始终含着薄笑,他语速缓慢地公布答案。“小澄外公的弟弟是附属医院的老主任……”   这句话像是晴空霹雳般,击中了站立着的舒微。   大脑却在飞速地寻找求证,难怪……那天路景澄问她奶奶在哪个医院。   原来奶奶的手术方案能够制定执行的那么顺利,是因为他找了亲人帮忙的原因。   她在这一刻才感觉到自己,确实低他一等。   她们家没有能够在关键时刻人为化险为夷的人脉关系,以及转危为安的家庭背景。   女孩的脸庞在柔和明净的春光中,却是白得羸弱,没有血色的惨白。   路文洲看出他的话落到了她极为在意的点,也说进了她的心里,他语气随和,笑容幽幽道:   “你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我想我可以选择资助你。”   舒微闻言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成功人士,路景澄的亲生父亲,眼眸中划过一丝冰冷的情绪。   “欧洲、澳洲,或者香港、新加坡都可以,但是美国不行……”   他好像笃定这个年轻的女孩会接受他的资助,获得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舒微笔直地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望着这位初始印象就不太好的长辈,她站得实在笔直,孤直傲然地像是二月凌寒开放的慈菇花,也是不蔓不枝,亭亭净植的清尘高洁。   路文洲此话说得真心,在昂贵的西装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名片夹,抽出其中一张名片递在舒微面前。   也许在这些年中很少遇见拒绝他这般好意的人,让他以为自己今天也是慈悲地为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提供一个难得的人生机会,因此他毫无践踏他人尊严的内疚惭愧,相反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似乎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施舍。   “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你考虑清楚后可以随时联系我。”   舒微低眸好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接受路文洲的“好意”,她惨白的双颊渐渐回了血色,唇边小巧漂亮的梨涡漾出浅弧。   然而路文洲将名片擎了许久,也不见舒微伸手接过。   “我不会告诉小澄。”路文洲依然试图劝服女孩。   舒微一直抿紧的唇瓣微挑,笑容明媚不见灰霾:“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无论站在两个人哪方的立场上,谈话到这里都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回到学院工作办,拿回自己文岚奖学金的申请表。   在半路上,登入学院网站的公告一栏,看见了这两日发布的最新通知,上面详细地介绍了“文岚奖学金”,上面写到知名校友、上市公司文岚风投出资创立文岚奖学金,特此鼓励经济学院和文学院两个学院成绩优异的学生。   之所以是经济学院和文学院,是因为他是经济学专业毕业,本科期间辅修过中文系的应用类专业课。   这一解释或许是真实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不拒绝此项奖学金的决定。   按照文岚奖学金的类项和评选条件,她之前的几个学期都是专业第一,她拿到这笔奖学金属于名正言顺。然而她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拒绝,她不想和文岚风投扯上一丁点关系。   路景澄在冰城开完学术研讨会,在后一天的下午返回嘉北市。因为旅途奔波劳累,舒微叫了外卖,两个人在他家吃的饭。   陨石已经先一步吃完饭,悠闲慵懒地趴在餐桌下面舒微的脚边。   小陨石已经六个多月大了,不再是较小的一只,但也称不是大狗狗,正处于尴尬期。路景澄在嘉北就都是他回家遛狗,他不在的这几天都是舒微每天来遛狗。   每天给陨石套着牵引绳下楼,在公园和路上都会遇见漂亮可爱的小姐姐和他打招呼,问它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赞美这只金边边牧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听得懂这么多指令。   一开始被打招呼,陨石还感觉很新鲜和激动,尾巴欢快地摇动着。经过了两天以后,他的眼神中已经倾露出懒懒的漫不经心来,偶尔晃动一下尾巴算是高冷的回应。   舒微好笑地微微摇头,好像是谁养的狗像谁哦。   桌前路景澄吃完了晚饭,舒微见状也随手放下筷子,她其实没什么胃口。   路景澄也发现她今晚没有什么胃口,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也只吃了一块,他掀起眼皮看向舒微,问道:“不好吃?”   舒微微顿了下说不是,沉吟良久还是开口说道:“路景澄,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说。”路景澄薄唇上扬起几分笑容,随口答应。   舒微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气息平稳镇定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去国际学院提交留学声明书?”   言外之意,我希望你选择去留学。   作者有话说:   注:终须有日龙穿凤——吴敬梓《儒林外史》   ps:为了避免误会提前说明:男主没有靠关系来给女主奶奶行方便。 第83章 春水   “嘭——”   眉目冷戾, 浑身冽厉的少年抬脚将稍微敞开缝隙的大门,凶狠含怒地踹开,富丽堂皇的大门“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到门口的墙壁。   吓得开门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站在另一侧的门边连呼吸都不敢。   路景澄一眼就看见偌大的客厅落地窗边,正拿着高尔夫球杆悠闲地玩室内高尔夫的路文洲。   脑海中一闪而过舒微那张隐忍沉默的小脸, 问她也什么事情都不和他说。可是发红的眼眶出卖了她心里的委屈。   路文洲这种人, 突然联系舒微不会有什么好事。   “谁让你去找舒微的?”路景澄还没有走到客厅, 径直冷声问责站在窗边的路文洲。   路文洲停住球杆,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有意趁着今晚和路景澄谈话。   他以为舒微是见路景澄从冰城回来,立马同他告状让他前来对峙,心中对舒微的嫌恶又加重了几分。   路文洲表情轻蔑道:“她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所以怂恿你来家里质问我?”   路景澄闻言眉心不禁紧蹙在一起,他凝眸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问道:“条件?”   窗外的夜色黑不见底, 像是一个吞没所有一切的巨大窟窿,包括温暖和信任、尊重, 等等。   路文洲的声音中满是轻视鄙夷:“赞助她出国留学的费用, 这样的条件她都没有看上, 是不是想要更多的……”   他的语气和态度, 还有言语中提及和舒微的谈话内容, 这些彻底惹怒了路景澄。   他想过路文洲不会说什么礼貌的好话。可是他没有想到,路文洲如此羞辱不尊重舒微。   关于两个人一起出国留学的这件事情, 路景澄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他曾经看见过舒微浏览比较文学方向的留学信息。   不过他也多少知道舒微家里的情况, 父母都是双职工,供养女儿出国留学的能力是有的。只是双方老人都年事已高, 舒微的外婆生过一场大病, 奶奶之前也住过院, 这些都是家庭花销。   以他对舒微性格的了解,绝对不会忍心让父母背负这样的压力。   最简单的办法是他来出这份钱,然而这是最不可能的办法,而且他深知只要他开口说了这个办法,一定会惹姑娘生气。   上次他送了她一条蓝钻慈菇花项链,她用自己之前积攒的小金库给他买了一块Tissot的腕表。这是他见过舒微买的最贵的东西。   平时在一起约会吃饭,还有一起去三亚过一周年,住的那套海底套房,是和她说有之前的积分优惠。舒微一直很在意恋爱中两个人的花费问题。   要不就一起出去留学,要不就一起留在嘉北,这是路景澄一直以来坚持不变的想法。   大学毕业之后见家长,谈及今后在一起生活的事情。等到婚事落定,他的所有都是她的,那么她不会再有这方面的顾忌,两个人一起出国留学的事情也就不再是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一直谨慎避讳的事情,不想舒微因为这件事情而备受委屈,却被路文洲擅做主张的行为毁于一旦。   心中的怒火猛烈地灼烧着,像是马上就要把他的灵魂烧坏。   凌寒的眼神瞥到经过客厅一角的高尔夫球杆架,路景澄顺手拿起一支球杆抄在手里。   路文洲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从沙发跳开,健步如飞地逃到沙发后面。   “小澄,你这是干嘛?”路文洲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   路景澄扬起球杆就朝路文洲头上挥去,快速挥动的球杆像是在半空中刮过的疾风。路文洲急忙从原来的位置移开。   “你又要动手打自己的亲爸吗?”路文洲被逼得急了,冲着路景澄大声喊道。   路景澄冷嗤了声,将手上的球杆扔在地上。他十分不屑地扬了扬眉峰,眼眸中满着压迫,语气亦是冷漠乖戾:“你也配说是我爸?”   见路景澄总算是将手中的球杆扔在地上,路文洲似是松了口气喟叹了声,注视着高出他半个头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是……你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这是什么时候都抹灭不了的事实啊……”   路景澄从喉咙深处哼了一下,舌尖顶在右腮,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戾气,偏偏面庞是一副轻慢冷漠的神情。   “所以你就去学校找舒微?”   这句话像是淬了冰霜的刀戟般,夹着浓浓的冷意和不悦,犹如古神话中执着矛戟单枪匹马执意守护自己心爱之人的骁勇战神。   路文洲张口想要说话,然而路景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不是就看她是个脾气好的姑娘,所以才拿你狗屁的父亲身份为难她吗?”   “欺软怕硬,畏恶欺善,这就是你活了将近五十年的人生准则,是吗?”   “他妈的我今天真想弄死你……”   路景澄越说心中的怒气越猛烈,在家里怎么问舒微,她闪烁其词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只是想要她劝他好好想一下出国留学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秘书名片的事情,她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对他说。   少年的身手矫捷,抬手撑在沙发靠沿,紧接着发力身体腾空一跃,骤然跳到了路文洲面前。   在路文洲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冷不丁挥手给了他一拳,路文洲身形摇晃着朝后退了两三步,险些就摔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迹来。   有人叫来了外面的保安,这时从别墅大门跑进客厅。两个保安跑到路景澄的身边,想要按住人的架势。   “谁今天敢动我一下,你就试试?”路景澄一个眼风狠狠扫过想要走上前来的保安,嗓音中夹杂着浓重的寒怒,教人不禁心里发憷。   可能是少年身上的锐气太过于凌人,两名保安不由止住了步子,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步站住。   路景澄讥笑道:“这不是我亲爸的家吗?”   上一次要保安拖他还是五年前在文岚风投,果然历史很喜欢重演。   “文洲,文洲,你没事吧?”荆慧颖跑到路文洲的身边扶着他。   路文洲推开她的搀扶的手臂,摇了摇头,又看向被荆慧颖叫来的两个保安,说没事让他们回去。五年前在公司他叫保安拖走亲生儿子,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他不能再犯错误。   荆慧颖担心地轻喊:“文洲……”   “你上楼去……”路文洲略皱眉对她说道。   家里一直都是路文洲做主,邢慧颖只好听了他的话,不情不愿地一步步朝楼梯那边走去。   “是怕她听见你说遗产分配情况?”路景澄好笑地摇头,瞧见邢慧颖听见遗产两个字猛然回头的动作,扬声无所谓地说道。“你和我妈的共同财产在离婚时就已经分割清楚,你死后的遗产一分我都不要。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养老。”   路文洲语气急切地斥声喝住路景澄:“小澄,你胡说什么……”   “所以……你实在不必拿你那点破钱显摆。”路景澄丝毫不管路文洲在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温度。“你的破钱,她真的看不上,我也看不上。”   路文洲见儿子顽固不化,还为了什么舒微动手打自己的亲爸,更感觉有必要将两个人分开,否则他很可能会为了这个女孩改变自己的一生。   “你这么喜欢她,你知道她怎么看你吗?”路文洲脸庞浮现出几分笑容,语气中也含着不满,拿出了与人谈合同谈判的气势。   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路景澄听到这句话以后,眸光紧紧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你喜欢的女孩,为了她你动手打你父亲的女孩。”路文洲手撑在沙发靠沿上方,眼中的神气也找回了一些,语速缓缓说道。“她说她的家庭是和睦温暖的,瞧不起你的家庭不美满……”ɈŠĜ   路文洲说完,视线投向路景澄的脸庞,想要在他的脸上寻找到不敢置信和伤心悲愤的神色。   谁知路景澄没有生气,反而浅浅地笑了声,尾音上挑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的家庭美满吗?”   “爸。”   时隔五年路景澄第一次这么喊路文洲。   然而却并非出自真心,只是感觉挺可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文洲毫无愧意,还将此作为他对峙的谈资。   “你说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路文洲脸庞上的神气消失殆尽。   嘉北大学 文外女生宿舍楼   “微微,你怎么了?”孙欣菲看见蹲在卫生间里面哭的舒微,关上房间的门惊讶地轻声问道。   舒微伸手擦掉脸颊的眼泪,拥抱住孙欣菲,孙欣菲也抱住她。   “是不是路景澄惹你了?”孙欣菲气愤问道。   舒微摇摇头说不是,只是抱着孙欣菲默默流泪。   今天早上在路景澄家里,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球赛,路景澄说要用一下她的指甲剪,她指了指放自己的包,路景澄知道她习惯放在一侧的小夹层里面,自己起身去包里拿。   结果发现了那张于秘书递给她的那张名。ɈŚɢ   前天急于摆脱陌生的于秘书,当时随手往包里一搁,事后早已经忘记了包底还躺着那张名片。   路景澄问她怎么有这张名片,她支吾着却也瞒不过他,就只好说了他爸爸前天来学校说他留学的事情。但是详细谈话的内容没有告诉路景澄,担心他和他爸爸吵架,和他只说是想要她劝一劝他留学的事情。   路景澄当时摸了摸她的发顶说是不用再理路文洲和他公司的人,可是事后送她回学校以后,又见他开车扬长离校。   舒微知道路景澄肯定是去找他爸爸了,以父子两人的关系,他们之间恐怕是要发生争吵。   连日的事情全都压在她身上,宿舍没有人在,她忍不住在卫生间关着门低声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春水   路景澄赶在晚上门禁之前, 回来学校的第一件事情是给舒微打电话。   问她要不要下楼见面。JŜԌ   姑娘实在太过于担心他,一路跑下楼来,比大二上学期那次跑800米还快许多。   “路景澄, 你没事吧?”舒微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   路景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眸中的阴霾消散不见, 只有和着月光柔和的光芒。   在他这里, 舒微有拨云见日的本事。   他沉沉地笑出了声说没事。   心爱的女孩伏于左边胸口, 这是最接近他心脏的位置,他的那颗急躁的心也慢慢安宁下来。   “微微,还记得我们当时在南安说好的事情吗?”   路景澄将左脸颊微贴靠在舒微的发顶,像是在问舒微,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舒微不知道是指什么事情,想要从他的怀中抬头,却被路景澄紧紧地拥抱着, 丝毫不给她活动的空隙,好像惧怕失去她。   “嗯?”舒微柔声应道。   “我当时和你说。既然决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就不许你反悔的。”路景澄垂下眼睫, 将当初在南安表白时的话, 重复了一遍。“你还记得你和我说了什么吗?”   舒微也收紧手臂抱紧他, 说道:“我说我不会反悔。”   路景澄摇了摇头, 低声纠正她:“你说的是‘我不反悔的’。”   舒微头抵着路景澄的胸膛,听后不由轻笑出声, 他一字不差地记着她的承诺。   “那你对我说的话也不许忘。”舒微略微抿嘴说道。   路景澄故意装忘记, 挑眉笑说:“我的承诺是什么?”   舒微被招惹生气了,手隔着华夫格薄长T使劲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他的腰身是瘦硬的肌肉, 要用指甲尖去戳掐。   “下手一点都不留情。”路景澄闷闷的笑声落在头顶。   舒微余气未消哼了一声, 又说道:“你活该。”   路景澄见姑娘好像真的有一点生他的气,便不再故意逗她,敛色郑重说道:“微微,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舒微悄然地勾起了唇角,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管他是谁,你和我的事情,我们自己做主。”   路景澄口吻坚定,像当初在训练营每次打比赛,在接到传来的决策球,毫不迟疑地双脚离地,跳投出手时那般毅然。   之所以毫不迟疑果断出手,是因为坚信自己肯定能够做到,是内心认定不移。   舒微也给予回应:“路景澄,只要你喜欢我,谁都不能将我和你分开。”   路景澄拥紧怀中的舒微,没有看见她黯淡下来的眼眸。   -   七月初有一场校园仲夏音乐夜,有嘉北大学的学生参与,也有校外的大学生乐队出演。   这次活动很受大家的重视,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进行宣传。   沈游一直鼓动路景澄和他一起参加,但是路景澄兴趣缺缺。   上了大三以后,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要完成SRT的实验课题,学生会和社团的人也都成了主力,大家都比之前较忙碌,所以凑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少了很多。   如今稍闲下来,大家一起在禾园餐厅吃饭的时候,沈游提起这件事情。   “我好希望澄哥和我一起参加,可是他一直都不答应我。”沈游对此很不满,夹走了路景澄餐盘中最大的一块鸡块。   路景澄耸了下肩,鸡块可以被夹走,但是音乐夜是一定不会参加的。   孙欣菲笑说:“今年大四学长学姐们毕业晚,正好和音乐夜赶在一起,应该会很热闹。”   “校学生会拉了一个大公司的赞助,舞台灯光什么都是专业水准。”高子渊也插话说。   舒微对于这类消息一向接受延迟,坐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听众人谈论。   “羡慕这一届大四,我们明年如果也能赶上音乐夜就好了,毕业前最后一次撒丫狂欢。”葛梦雅咬着筷子眼睛都羡慕到泛着光。   孙欣菲瞬间起了浓厚的参与感:“我们明年一起报名上去唱歌吧。”   舒微在这一瞬间,有点能够理解路景澄的心理了。   葛梦雅飞快地答应:“可以啊。”   “微微,要不要一起?”孙欣菲不忘问舒微。   舒微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我们报名就一定能参加吗?”   沈游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看向孙欣菲等待她的解答。   “那肯定不行,要先参加一个小型的海选。”孙欣菲说道。   舒微点点头,唇边漾起两个小梨涡:“那还不错,我们到时候可以结伴一起去听歌。”   路景澄抬眸看向她,薄唇上挑了几分。   她现在转移话题的技术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两个人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路景澄一个眼神过来,舒微似是很凶地瞥了他一眼,他没忍住嗤地低低地笑了声。   一点都不凶,反而有点可爱。   旁边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俩这边,沈游在追问孙欣菲,问她怎么知道需要进行海选。   “我们学院有学弟要参加,从他那儿听说的。”孙欣菲说。   沈游抿嘴点了点头,心想这要是没有路景澄,他恐怕海选都困难。   不想却听见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路景澄淡淡开口问道:   “你们学院哪个学弟?”   众人不解的目光全都投到路景澄的身上,包括舒微的。   孙欣菲突然被问到问题,愣了两秒后才回答:“汪渚学弟。”   舒微心里咯噔一下,与此同时思路也豁然开朗,看见路景澄懒懒地点了下头。   之前路景澄为汪渚对她表白吃醋,在宿舍东南面的树林小道吻她。还有上次他开车离开学校,看见她和汪渚两个人说说笑笑,他好像很不喜欢汪渚。   但是路景澄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舒微也只当是他随口一问。   然而第二天上午,舒微看见了沈游发的朋友圈。   沈游:澄哥终于被我说服。【鼓掌】   下面的【图片】是路景澄报名校园七月音乐夜的申请表。   舒微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退出朋友圈的同时看见收到一条新消息,是【Lu】发来的。   Lu:我报名了音乐夜。   舒微编辑打字回他:刚看见沈游的朋友圈。   Lu:能麻烦我的女朋友,到时候上台给我送花吗?   舒微扑哧一声笑了,她倏而明白了为什么他要给报名音乐夜了。   这人幼不幼稚啊?   不过,她还是回道:【可以】   Lu:不许反悔。   是徵:我很有信誉的。   Lu:我相信是徵。   路景澄蓦地叫她“是徵”,舒微情不自禁脸红起来。   寒假两个人无法见面,依靠微信闲聊,一来一去每天也能够聊出很多记录。   Lu:你在家做什么?现在。   是徵:在听你的歌单。   Lu:嗯。   是徵:路景澄,你的歌单为什么要叫100819?   Lu:10年8月19日。ɈȘĞ   是徵:那就是高二开学前的暑假末啦。   是徵:这一天有什么特殊含义吗?JŜĢ   路景澄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大约过了半分钟发来了信息。   Lu:我这一天建了这个歌单。   是徵:原来是这样啊。   路景澄说的她相信。   在他家书房用过电脑,他电脑里面的文件夹的命名像是排队似的。“120907”“130413”“140503”“150227”……   鼠标不经意触上过文件夹,显示了创建日期,发现他是按照创建年月日来命名的,标准的理工科男生思维,简洁高效,一目了然。   不像她命名一个文件名称,要想很久的深意,有时候还只有自己能看懂。   舒微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这个日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歌单最下面添加的第一首歌是他最爱的《闭目入神》。不过,也可能只是她多想,因为她一直对这首歌的歌词耿耿于怀,“凭着记忆跟你热吻”这句歌词她很不喜欢。   Lu:你呢,为什么叫是徵?   Lu:你的微信名和歌单都叫这个。   舒微的思绪被路景澄的问题拉走,她盯着屏幕界面犹豫良久,才慢慢地敲下真实答案。   是徵:你要不要查一下某度。   是徵:徵(zhi)的意思。   过了两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路景澄才发来新消息,是一张某度的截图。   图片中的内容是徵(zhi)的详细释义:   古代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的第四音。相当于工尺谱上的“六”。   数字“六”的大写念“陆”,与“路”字同音。这是舒微玩的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也是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唯恐被人发现,又想和他产生一丝联系。   不是浅层的秘密,是浅层之下的秘密心事。   就像那件棒球夹克外套,她忍不住想要拥有一件他的同款,但又怕被人看破心事,只敢藏在衣柜最底下的角落。   她像是以他为名的那座城邦中的士兵,听他号令的是她的心,只要他摔杯为号,她便会勇往直前永远守护在他的身边。   只是“永远”二字分量太重,像是巍峨耸立高山,势要将人压垮,连着将她心中的那座城邦摧毁。   简单聊完天以后,舒微想着把昨晚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去外面阳台的洗手池洗衣服。等到洗完衣服,正见孙欣菲和俞琳下去买完西瓜回来,在桌子上切西瓜。   五月下旬嘉北的天气已经相当炎热,西瓜是夏季解暑的佳品,宿舍四人经常一起出钱买一个西瓜。   三个人一人吃了两大块,舒微吃完第二块,孙欣菲又递了一块过来,她连忙摆手说不吃了。   吃撑了瘫坐在椅子上,连抬起手臂的动作也不禁变得慢悠悠的,舒微拿起手机来看,发现有一个叫【茉Mo】新的朋友通知。   头像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生背影,备注栏中写着:   “舒微姐姐,我是苏茉,景澄哥的妈妈是我阿姨。姐姐,景澄哥打了路伯伯,去了医……”   舒微看着备注栏中密密麻麻的字体,只感觉像是被揪住了呼吸。   她前天晚上一直在担心他们父子冲突,后来见路景澄好像没事就没有多问,没想到……竟然把他爸爸打到了医院。   舒微又心急又惊慌,急于知道路父现在的情况,通过了【茉Mo】的添加申请。   作者有话说:   注:徵字的解释引用网络。   微微,你以后会喜欢上这句歌词的。 第85章 春水   舒微对白苏茉有印象的, 大二寒假高中同学聚会那次。在KTV偶遇路景澄和高鄢,在家一起玩游戏,路景澄被高鄢刻意为难, 接受惩罚手机最近的聊天记录就是和白苏茉的。听路景澄说过,高鄢在追白苏茉。   通过了白苏茉的添加申请以后, 对方立即就发来了消息。   白苏茉:微微姐姐, 你好, 我是苏茉。   舒微礼貌地回复:你好,苏茉。   白苏茉:【图片】   舒微点开白苏茉发来的照片,好像是在家里餐厅拍的相片,路文洲坐在餐桌前,嘴角明显被人打过,乌青色能够看过来是打出血了,看起来好像伤势不轻。   舒微在心中斟酌着, 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口。   白苏茉:微微姐姐,你现在方便通电话吗?   白苏茉:我直接和你说。   舒微说:“方便。”   宿舍里面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 葛梦雅和俞琳学院有讲座才刚走一会儿, 舒微直接就在宿舍接了白苏茉打来的电话。   接通了电话, 舒微的心思都在白苏茉说的路文洲去了医院的事情, 跳过寒暄径直问道:“听你说路先生去了医院, 他伤势很严重吗?”   其实舒微更想要问她,路景澄把他爸爸打的很严重吗?   无论到底因为什么事情, 儿子将父亲打到医院的事情, 终归是不符合人们道德观念的出格事。   舒微不免替路景澄忧虑。   白苏茉在电话那边轻声笑说:“微微姐姐,路伯伯已经从医院回家了, 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端的女生声音娇柔, 音色甜美。   舒微听了白苏茉的回答, 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一直悬空着的心。   “不是很严重,路伯伯去医院回来以后,来我家一起吃过饭。”白苏茉又笑道。   舒微点了点头,心里面隐约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太对。刚刚在好友申请的备注上面,白苏茉说的好像十分严重,她担心到不行,急忙加了她好友询问路父的伤势。   凝思回想白苏茉发来的消息,全程都是在说路景澄把路文洲打到去医院,而她当时心急以为路景澄把他爸爸打到住进了医院。   两者在程度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并且听着电话里面白苏茉的语气和声音,舒微感觉路文洲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那就好。”舒微还是礼貌道谢。   两个人正讲着电话,孙欣菲和俞琳从外面推门进来,站在门口两个人看不见舒微正在打电话,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孙欣菲就语气欢快地说道:“微微,看我们带了什么?”   俞琳开心地说道:“冻柠茶。”   舒微听见两个人的声音,连忙转头指了下自己的手机,朝她们示意自己正在通电话。   白苏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微微姐姐,我和你一样也很喜欢冻柠茶。”   舒微听后不由微愣,她看了看桌上的冻柠茶后,蹙眉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冻柠茶?”   白苏茉笑说:“因为我在景澄哥的朋友圈看见过他发的照片。”   冻柠茶可以说是舒微夏天最爱的饮品。   之前每逢周末,路景澄还要在学校忙SRT课题,两个人有时会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家披萨连锁店,这家的披萨其实口味一般,但是现炸薯条和冻柠茶可以说是真正的招牌,因此他们经常会来到东门这家店吃饭。   有一次周末路景澄一直泡在物院实验室,舒微来店里买了现炸薯条、披萨还有冻柠茶拿着去找他一起吃饭,正值秋初坐在物院实验楼的南侧小门外的石廊上吃薯条喝冻柠茶。   舒微拍了一张食物的照片,说这算是就地秋游。路景澄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盗用她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文案也盗用了她的话。   Lu:两人份的秋游。   【图片】   路景澄今年一共只发了两次朋友圈,都是和她相关的。还有一次是去年冬天他们带着然然一起去游乐场。他拍的她和然然在旋转木马的背影。   白苏茉一说起路景澄的朋友圈,舒微就想起来了这条朋友圈,她没有接话。   “微微姐姐,我从小就和景澄哥在一起玩,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女孩。”白苏茉说完,又紧接着说道。“所以你能不能劝劝他,不要再和路伯伯吵架,就听伯伯的话去留学吧。”   舒微心中感觉有一丝无奈和好笑,他们一个个都要来找她,好像是她做了路景澄的主似的。   虽然她也希望路景澄能够出国研学,但是她不怎么想接白苏茉的这番话,语气轻浅柔缓:“他们父子的事情,我过多掺和,不太合适。”   白苏茉听了舒微的话怔了下,感觉这话好像是在含沙射影她这个外人多嘴,心中不禁恼怒起来,她酝酿着说辞说道:   “微微姐姐,我从小和景澄哥长大,我妈妈和她妈妈是最好的朋友,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舒微静静听着白苏茉说话,即使她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讲这些话。   “昨天路伯伯从医院上药回来,到我家和我爸爸吃饭,挺伤心可怜的。景澄哥为了他到学校找你的事情,闯进家里打了路伯伯,闹大到小区保安都到了家里……”   果然是因为她的事情,路景澄回家和路父起了龃龉,舒微顿觉心中的呼吸变得沉重。   “姐姐,我很早就想见你,当初景澄哥因为你染了蓝发,我们大家都知道的。”   白苏茉好像这一通电话,就是为了和她闲聊,但是舒微没有这份心思。   舒微苦于在心内寻找与白苏茉挂断电话的借口,听见她话中提及去年路景澄然染发的事情,有一些羞窘,她更加想要借口有事挂掉电话。   “当时他染发以后就要去南安找你,但因为要参加庆祝我钢琴获奖的派对,他才不得不晚去南安一天。”白苏茉笑了笑说道,“嘉礼哥还说如果不是之前他欠了高鄢一个人情的话,才不会被迫跟着他来参加派对,他的心啊早就飞到了南安。”   白苏茉说的这件事情,当时两个人去云镜湖游玩的时候,路景澄和她说过。他打算染完头发就来找她,但是因为过年去阿姨家拜年的时候,说好了苏茉钢琴大赛获奖大家要聚在一起庆祝,所以无法推辞。   苏阿姨是她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南安人,两个人读大雪的时候认识的,小时候差一点认了干妈,这些年对他也挺关照。   当时她还和路景澄笑说,不用和她解释这么多。   路景澄说还是要说,因为昨日没能来,话憋在心里感觉度日如年。   寒假的时候听他说起他妈妈去世前的事情,这位阿姨也在场。她当时还在心里感叹这份友情比爱情还要美好和可靠。今天明白过来白苏茉的妈妈就是路景澄口中的那位阿姨。   舒微犹豫着不知应该如何接话,却听见白苏茉又问道:   “姐姐,听说你是南安人,高中和景澄一个学校。不知道……景澄哥家里那几幅画像,是不是就是画的你啊?”   舒微的神情蓦地一滞,微蹙秀眉,明显没有听懂白苏茉突然提到的什么几幅画像。ͿŜɢ   “什么?”舒微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坡。   白苏茉听见舒微满是迷惑的口吻,猜到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亦是惊讶诧异的语气。   “你没有看见过吗?就是客厅电视旁边的左边墙壁摆放了一副装裱起来的人物油画,还是景澄哥亲手画的。”   白苏茉笑说:“是他在南安读高中时遇见的女生,姐姐你也是南安人,我还以为你就是画上的女生……”   白苏茉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像是要把舒微的意识都震涣碎掉,她坐在椅子上良久未动。   是书房里面用牛皮纸十分仔细包好的画框。   陨石曾经磨牙期撕纸啃咬了画框,路景澄脸色沉沉的,罚它蹲墙根。   还有……电视机旁相对空荡的左边墙壁,那副尺寸不怎么合适的星空油画。   舒微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她整个人在发抖。指甲狠狠地插进了掌心的肉里,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像是一个痛到麻木的病人。   她怔怔然地想要挂掉电话,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电话挂断前,舒微声音平静对白苏茉说道:“苏茉,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油画的事情。”   白苏茉忽而被戳破心事,沉默反应了两秒后,掩饰笑道:“微微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什么目的……”   “你没有和高鄢在一起吧?”舒微问她。ĴSĜ   白苏茉没有回答,握着电话感觉这个大三生好像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单纯。   “是因为你喜欢过路景澄吧。”舒微轻轻地笑了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苏茉靠着椅背,看着被骤然挂断的电话,偏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拿起手机给高鄢发消息。   【茉Mo】:我和景澄哥扯平了。   高鄢秒回:如果他知道,你完了…   【茉Mo】: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撕破脸。   反正她已经没脸了,上次她的生日会,是他让她丢尽了脸,成为众人的笑料。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春水   路景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空气动力学, 下课以后给舒微打电话,舒微那边没接通。他转而给她发微信,问她现在在哪儿。   过了两分钟, 舒微回了一条,说是在他家里。   路景澄回复这就回去。   一直到回家上楼梯, 舒微都没有回消息。路景澄打开家门, 家中也没有亮灯, 他微微凝了凝眉心。   不见舒微在家中的身影,只有陨石听见门口的声响,摇晃着尾巴来飞奔过来迎接他。   “陨石,微微呢?”路景澄摸了一下陨石的脑袋问道。   陨石低头“嗯唔”了声,情绪不高的样子。   路景澄顿觉不太对。之前舒微如果在的话,他回来一问陨石,陨石就会声调上扬的“嘤嘤”两声。   它最喜欢的人就是舒微, 陨石每次都会被他训,对他远没有舒微亲近。   从门口玄关往里面走, 先看向东面卧室, 没有听见舒微的声音。路景澄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家里西面的走廊, 也不见舒微的身影。   他又拨了舒微的电话拨不通, 不安感渐渐加重, 他转身准备出门,不经意一瞥看见客厅玻璃几上家里的房门钥匙, 还有两个人一周年的时候送给舒微的慈菇花项链等等, 全都是他送给舒微的礼物。   心中止不住地惊慌,身边的陨石“嘤嘤”叫着仰头看着他, 见他低头看向它, 拔腿朝储物室跑去, 然后又在储物室的门外坐下,耷拉着脑袋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路景澄心中警铃大作,他快步走到储物室的门前,手搭在门把上面,稍稍用力门就被旋开。   他的心瞬间也像是随着被打开的门,坠入了无底的万丈深渊。   储物室的遍地都是被撕碎成片的牛皮纸,墙壁上靠着之前被包裹着的几幅油画。   画上的红发波浪卷发的少女,笑容明媚地望着他,是他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一张面孔,是他用笔看出来的清丽脸庞。   他一共画过两张红发波浪卷发少女的画像,一张是她站在南安夏天翠郁的梧桐树下,一张是坐在书桌沉思的照片,这两张是他脑海中虚构出来的画面,是在高中闲暇时光画的。   还有一张是大一六月的合唱比赛结束,和舒微一起从合唱礼堂走去禾园餐厅。临近禾园餐厅,需要过一条公路,雨势渐止收了伞,舒微稍走在前面半步,他侧额看右侧的车况,以绿树和白墙的模糊背景中,清晰地看见她清秀如画的侧脸。ĴSɢ   后来回家和外婆打电话,外婆问他最近有没有画画,是不是手生了。他挂了电话,心血来潮画了这张。画中在浅绿桐树和粉白墙壁的背景中,舒微娇美的侧脸微扬,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身后。   除了他没有人见过这幅画,从起初画完后,就被他放在了书房。   三幅画都被一一装裱过,大二五一假期去找南安找舒微之前都被他包裹好,放在书房里面。   上次陨石被包画的纸张撕开,还把画框的裱框啃出了牙印,他便把这三幅搬到了储物室,因为陨石如今已经练就了用前爪开门的本领,储物室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状态。   路景澄怔然地站在储物室的门口,目光直直地望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只觉得胸口的空气被猛然抽空,整个血流瞬间涌到颅顶,头痛欲裂到整个身体仿佛要马上爆炸。   他转身朝走廊跑去,情急之下忘记拿车钥匙,家里的大门在他飞快消失的背影后“嘭”地一声关上。   这一夜注定漫长且黑暗,支离破碎了人的心。   -   舒微站在学校东北门的校门口,穿着一件棒球夹克,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一辆辆车子。   她在等路景澄的那辆阿斯顿·马丁。   一直没有等到。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辆出租车,后座车门被推开,穿着银白裤装的长腿先落地,那双限量款球鞋很是眼熟,路景澄前两天刚拿到的。   然后是她放在心里五年的那张脸,路景澄匆忙下车,俊朗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惊慌焦急,他目不斜视地迈步朝校门跑去,像夏夜里的一阵风似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舒微望见路景澄急匆匆的身影,骤然微微歪头笑了笑,自嘲似的。   有时在夏天里热的心烦,便感觉炎热夏日的风最是无用,一阵风吹来携着还是热腻的温度,最失风的风度。现在想不是的,夏夜的风多凉啊,凉的让人不禁打颤,浸入心内的冰凉。   “路景澄。”   舒微扬高声音喊渐行渐远的身影。   喊了一边的时候,路景澄听得不真切,还没有反应过来,因此脚步没有并未停下。   “我在这里。”   舒微站在原地没动,再次出声,声音中没有冷意,一向的沉静柔缓。   路景澄这次听得真切,他停下步伐循声转身,看见站在后面几步远的舒微。   也许是夜色昏暗不清,他竟然看见舒微略勾了唇角,像是无事发生的柔静神情。可是家中撕落了一地的牛皮纸屑,还有玻璃几上的慈菇花项链,提醒着他无比残忍的事实。   路景澄大步流星地走到舒微的面前,却又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步,语气小心试探地喊她名字。   “微微……”   “我等你一会了。”舒微梨涡深了几分,她仰头看着路景澄轻声说道。   路景澄不由低声又走上前一步,但是舒微防范似的后撤一步。夜里的风来得急骤,吹卷起她高高的马尾和两鬓的碎发。他习惯性地上前帮她挡住风向,可是对上她冷漠坚持的眼色,最终没有行动。   “家里储物室的那几幅画,不是你想的那样……”路景澄第一次与人讲话打磕巴,说话都是虚浮着从口中飘出的。   “那是怎样的呢?”舒微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挑眉勾唇笑问,镇静也冷然地望着他。   狭长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路景澄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舒微这样冰冷的眼神。他不由伸手想要去握住舒微的皓腕,但是被她眼疾手快地躲开,只能悻悻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   “那三幅油画都是我画的,其中两副是我在高中的时候画的,还有一张是前年夏天……”   舒微开口打断路景澄的回答:“她那么令你难忘,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难忘到要画下她漂亮美好的模样,珍贵地留存着,视若珍宝一般。   “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没有再……难忘她。只是…高一暑假在南安一中见过她一面,之后都没有再见过……” 路景澄目光微动,声音中也有少许急切的微颤。   舒微淡淡地望着路景澄,听他的解释。她应该相信他的解释吗?   路景澄的眸底积泛着光亮,唇角微沉,语气紧绷克制:“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微微,我没有欺骗你……”   “可是,一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能让你为她画画,能让你将画一直摆放在客厅很显眼的位置,你的好友们都知道她的存在。只有我不知道,我像一个傻瓜……”舒微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只是禁不住颤栗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悲伤。   路景澄的神情因为舒微的最后一句话,脸上闪过震惊和诧异。   “你听谁说什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下颌线也锋锐收紧,整个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不在乎你和我在一起之前喜欢过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高中就是一所学校的,我总不会不切实际地要求你的初恋就是我,这是在为难我自己,钻牛角尖的。这在大二和你表白之前,我已经在心里想清楚过。”   舒微眼眸中凝着水雾,看着人面前近在咫尺的路景澄缓缓说道。“所以你在和我在一起之前画了谁的画像,摆放在家里显眼的位置,这些我都能说服我自己。”   “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是因为从我第一次在你家书房学习,那三幅画就仔细地包裹好了放在那里,如果不是陨石磨牙期把包装纸撕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放在那里不动……你说你没有难忘她,你自己相信吗?”   “微微,你听我说……”路景澄试图想要打断下舒微的话。   舒微漠然地打断他想要解释的话:“……陨石把画框咬出牙印,你那么生气地呵斥他,你从来没有那样对过它……”   路景澄跟着她的话,想起那日陨石撕咬画框,英气的眉宇紧紧蹙起,面色也凝重起来,言语中蕴含郑重的意味:“我生气呵斥陨石,是因为要制止它拆家的习惯,进行短时间的分离训练,限制他的行动,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这是之前去宠物店洗澡老板告诉的方法。   舒微眸光深深地注视着路景澄,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记在脑海中。   其实今晚和路景澄说的这番话,在从他家出来以后,她心中以为是没有必要的。   路景澄看见家中撕开的牛皮纸屑,应该是会明白的。她回宿舍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回南安陪奶奶住两天再回来。   但是上了出租车又感觉,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更好,这段感情虽然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要正式地说结束。   路景澄幽黯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舒微,充满着内疚和歉意:“当然……我承认确实不止是因为制止拆家这一点,我是生气陨石咬坏了画框。微微,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应该早一些和你解释那些画的事情,还有将画处理掉……”   “路景澄。”   舒微听完路景澄说完的话,微微点了头,轻喊他的名字,然后缓慢道:“我反悔了。”   路景澄闻言挺拔的身躯陡然绷紧,双手死死地握着舒微纤细的手臂,那双眼眸里像是要翻涌卷起滔天巨浪的风暴,嗓音深沉低哑到不行,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舒微神情平淡地看向路景澄,眼眸中如同没有生机的枯井般,说出口的话也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路景澄,要听我的心里话吗?”舒微微启红唇说道,“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想要拥有你的全部,想要和你有个以后,但是我发现这件事情太难了,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谢谢你在我奶奶住院的时候,对她的关心。你爸爸…说得很对,你的选择很多,条件好于我的太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句话说的多好啊。但是……鸟儿要高飞,鱼儿要腾跃,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天要足够高远,海要足够广阔,很抱歉我的家庭在这方面无法为你提供裨益。”   “和你在一起让我丧失了很多美好的品质,我开始变得自私、羡慕到善妒,比如我现在无比讨厌什么青梅竹马。讨厌她永远都在时间出场上对后来人趾高气昂,渊源颇深的模样……”   路景澄思绪反应很快,他敛声问道:“你指的是白苏茉吗?她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只不过是我妈妈和她妈妈的多年好友……”   “这已经足够了,你妈妈对你有多重要我是知道的……”舒微适时说道,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在这里与路景澄纠缠。   舒微用力地掰开路景澄的手,轻浅笑了笑,决绝又残忍说道:“我能力实在有限,就陪到这儿,你家的浑水我不想继续趟了。”   说着将身上棒球夹克脱掉,抬手递给路景澄,情侣款是他之前买的,现在要归还给他。   路景澄阴沉着一张脸,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抬手要接的意思。   舒微没有办法,只好松开手指,转身上了路边的出租车。   女款棒球夹克坠落到地上,身后独特的字母刺绣清晰可见“JW”。   作者有话说:   本章写的实在不好,我自己都很不满意。首先是他俩分手原因太多了,三点:1.路父找舒微,2.白苏茉找舒微,3.一直摆放在书房的画。(占比:45,10,45)   其实就算没有书房的画,他俩也会分开的,双方的家庭差距和留学问题在此时是无解的,澄哥不会只去一年那么简单,这是他俩在这时就明白的问题。   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我文笔实在有限,写的也有点逻辑凌乱。尤其是两个人的对话,微微三个方面都说了,但是很乱……不过我自我安慰分手前的最后一次争执大概都是很凌乱的,因为委屈太多了,哈哈哈哈JŞɢ   ps:   微微没认出三幅画中有一副是大一时的自己,她误以为三幅画的都是一个人,那个酒红色卷发的少女。   她没认出来是有原因的,前面有伏笔,然后陨石咬画那章也有伏笔。大家如果忘记了也没事,下一卷也会明说的。   暂且不回应画中少女的身份,但文案没骗人(#^.^#)。   “JW”是景(J)和微(W)的合拼,因为物理角动量的一个公式:L=JW,等后面重逢再说。 第87章 春水   适逢周末两天, 进入六月周一二的专业课已经中途结课,舒微回南安陪了奶奶,去见了外婆, 又在家中住了一天,待过了四天后整理好心情回到嘉北。ͿŞɢ   这次回了家以后, 舒微打算暑假便打算一直留在学校复习。正好孙欣菲暑假要在嘉北当地的报社实习, 两个人商量好了一起在宿舍作伴。   她是周二晚上的高铁到嘉北, 之前回家返校都是路景澄来接她,这次回来嘉北没有人接,心中在那一刹那空落落的,但却也能够坦然接受。   是她亲口说要分手的,如今又怀念曾经的温暖,舒微在心里讥笑自己。   心还是很疼很疼,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块那般疼, 清晰无比地从心口传来隐隐的锐痛。痛到只要一想起那个名字,眼泪不自觉地从眼底翻涌上来, 浸染了整个眼眶, 将睫毛都濡湿, 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放得下吗?   现在还放不下。   你放不下他, 为什么还要分手?   在回家的这几天里, 舒微每天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然后就想起路文洲同自己讲的那番话,想起白苏茉别有目的的姿态, 还有那日路景澄看见画框被咬后的愠怒神色……JȘǦ   一幕幕在脑海中像幻灯片似的飘过, 她的那份决心又渐渐坚定 。   刚出了高铁站的出站口,一抬眸看见路边停着的那辆马丁, 路景澄穿着一件白T单手插兜靠在车旁, 另一只手中转着打火机, 是一副等人许久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微感觉他的眉眼中好像添了几分憔悴,较以往少了几分凌厉逼人的英气。   路景澄也在一瞬间掀眸看见了从出站口走出来的她。   高铁站前的车子来来往往,接人送人的不计其数,人声喧嚷嘈杂,但是他们只需一眼,就能在人海中看见彼此。   舒微脚步不由微微停住脚步,提着舒妈给她新买的装着南安特产的小手提包,站在原地望着路景澄。   这几天她收到了路景澄发来的许多条消息,微信她拉黑不回,他发短信和打电话,她将他联系的所有手机号码也都拉黑。   两个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是舒微最先侧身要到左面打车,路景澄快步迎了上来。   “你去哪里了?”   路景澄的嗓音沙哑低沉,像是得了重感冒哑了嗓子,又像是沉默着抽了良久的香烟。   舒微本不想回答他的问话,但是想了想那些发来的消息和拉黑的号码,还是开了口:“南安。”   却见路景澄摇头说道:“你不在家里去了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舒微秀眉紧蹙问他。   路景澄薄唇微张,顿了顿才说道:“……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两天。”   舒微瞥开眼眸,看向一侧的建筑,鼻子却酸涩了下,她声音平静慢慢道:“路景澄,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   “……我说我反悔了,我要和你分手。”舒微再一次字句清晰地重复说道。   路景澄漆黑如潭的双眸锁住她不放,好像在担心她随时会在他面前不翼而飞,他固执己见地坚持着说:“我们当时在一起时说好了的,跟了我,我不许你反悔的。”   舒微凝眸看向路景澄,凄凉地笑出了声,似是自嘲又像是讥笑说话的他,看得路景澄心中一痛,像是碎玻璃片扎入掌心的锥心入骨的疼痛。   “路景澄,……你也不止谈过这一段恋爱,难道不懂男女恋爱的事情呢?”   “所有的承诺,你我爱浓时才算数,一诺千金重。说分手以后,承诺就都化成了过眼云烟,比鸿毛柳絮还轻。”   这不是自古以来,你们男子告诉我们的道理吗?所以《氓》中说“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路景澄的声线转冷,他的侧脸线条深刻紧绷如刀裁,冷冰冰地哼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舒微强忍着内心的剧烈刺痛,目光毫不动摇地点了点说:“是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想我确实没有你懂男女感情的事情。”路景澄这话说得带了点恨意,可是说到一半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坦诚道。   “但是……舒微,我对你的承诺不变。那两副画在我去南安找你前已经托谢嘉礼拿走处理了。之前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但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不曾难忘过任何其他人,没有过二心。”   “白苏茉那边,我小时候只喜欢打球,很少和女孩玩,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我已经去找苏姨说清楚了,我妈妈临终前她在医院,我始终感谢她,但苏家已经还过白家恩情,而且她们现在和路文洲走得很近。剩下都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和我无关了……”   “至于路文洲找你说的话,他做不了我的主。舒微,我无需我的家庭帮我铺路或是走捷径,更不需要你的家庭为我提供物质帮助。我想……我们就靠两个人自己也能攀登上群山之巅。我请你给予我信任好吗?”   路景澄的这三点都说到了舒微在乎的点上,这些话听起来也知道并非一日之想,应该是这些天认认真真想的话。还有他眼眶中的红血丝,她不是没有看见。   只是她这几天也想起了不少的事情,让她不想再去搏一个不确定。   舒微的目光投到路边的那款限量版的车子,她朝他勾了勾唇角,梨涡浅浅地现在两颊,这教他想起那年蔚山春日梨花落满头的柔美模样,路景澄眼眶泛起一抹微红。   “路景澄,你看那里。”舒微伸手指了指路边停靠着他的阿斯顿·马丁,他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来。   “除非中了大乐|透,否则我这辈子都买不起这辆车,你是大家公认的天才,但我也不认为你不依靠你的家庭,过了十八岁就能开得了这样的车子。”   舒微的眸光中清亮如水,她淡然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以实际的例子告诉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完美恋人是不存在的,在一起肯定是会有矛盾,但我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都出现了,我就觉得你对我还是很好的,我还是觉得路景澄你是个很好的人……”   路景澄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恍惚,是灵魂在发痛后意识变得涣散,他好像又找到了多年前失去最爱他的人的压抑痛感。他忍痛轻喊她,想要挽回她已决的想法。   “舒微……”   “路景澄。”舒微也喊他的名字,然后语气微顿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们一起去看过天涯海角,所以也算一起走到过地老天荒了,我…就当你没食言。”   “衷心祝福你以后一切都好,能看到更邈远的星辰和大海,实现你妈妈和你的梦想。我想……我也会很好很好的。……我们正式结束吧,请你不要再与我联络。”   说完舒微迈步离开,路景澄不禁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臂,但是为时已晚,只握住了一小边衣袖,而且还被她轻轻拂开。   舒微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回学校,脱离了路景澄视线之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右手遮住自己的脸颊,灼人滚烫的眼泪从指间不断滚落。   与他表白和与他分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舒微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完了。   她抬起头擦掉眼圈周围的泪水,眼睛似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跑了半程路,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舒微的脸色,欲言又止地说道:“姑娘……”   舒微应声看向左前方的司机师傅。   “后面那辆车子一直在跟着我们,是不是找你的……”   舒微听了司机师傅的话,扭头看向车后面的玻璃,那辆熟悉的黑色马丁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她坐的这辆车子后面。   “师傅,不用担心……他不是坏人。”舒微回过头冲司机师傅说道,“您也不用理会他……”   她好像在和司机师傅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舒微麻烦司机师傅将她载到宿舍楼稍外面的路口,她目不斜视地提着包进了宿舍楼,连余光都没有分到别处。   在一步步踏上楼前的台阶,就要进入宿舍楼内荫凉阴影中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青春好像结束了。   在青春这场盛大的剧目中遇到的那个主角,等到要原封不动归还给青春的时候,即是青春散场落幕时。   路景澄信守承诺,没有再与她联络。舒微也没有过多时间可以虚度,她每天定时定点地去崇文楼复习考研的专业课,她需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除去两门公共科目,专业课一共需要背15本书,她睡觉的时候脑子里面都是司汤达和巴尔扎克,偶尔还是阿喀琉斯和塞万提斯客串,卢梭和芥川龙之介、海明威友情出演,但他们说的都是中文。   她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好像并无异样,成为一名马上要走火入魔的复习机器人,但学校内拼命复习考研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其实她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坚强,比如复习外国文学史的时候,遇到欧洲文艺复兴文学时期,下意识会对但丁和莎士比亚的内容发憷,脑海中止不住地回想起曾经的画面。   七月初是仲夏音乐夜,舒微无意间看到过节目单,在来回复习的路上遇到过上课的学弟学妹们,依稀知道路景澄要唱《海芋恋》,还请来了校外的乐队伴奏。   她想不出意外就是谢嘉礼吧。   那是三月在崇文楼复习,他们一人一个耳机,在每日推荐中发现的歌曲,有一点轻摇滚的感觉。路景澄曾经说他学好以后唱给她听,后来SRT实验和答辩一系列的事情,她都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孙欣菲曾经在两个人的时候,支吾其词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去校园音乐夜。   舒微借口要复习古代文论,让她和葛梦雅她们一起去。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孙欣菲抱着书本痛下决心道。   舒微看出她很想去看,轻推了推说道:“别,你去看吧,为明年我们上台积累经验。”   最后孙欣菲在她的鼓动下去看了,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大三就在这个仲夏末尾时分,热烈又悲凉地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ps:为什么7月还叫仲夏呢,因为仲夏是农历五月,这一年有具体时间参考(不仅是这一年),7月初正是仲夏中后旬。   还有一章本卷结束,卡在88章是我的坚持。(#^.^#)   最后一次声明he,破镜重圆。如果接受不了及时止损,谢谢并鞠躬~ 第88章 春水   人生中的风云总是瞬息万变, 一瞬天放晴,一瞬暴风雨。ͿŠɢ   袁石本来已经都办好了签证,但是因为父亲突发脑溢血而被迫放弃出国研学的机会。他本人也放弃了保研的机会, 开始为大四上学期秋招做准备。   但是本来已经决定去NTU研学的沈游,放弃了offer留在本校度过大四一年, 认识他的人都对此颇为诧异。   他选择跟着材料力学的老师读研。强基班的保研率很高, 他保研不成问题。   舒微没有因为和路景澄分手, 疏远沈游等人,有一次碰巧在观荷园遇到了,还一起拼桌吃了顿饭。   说起放弃去NTU研学的事情,沈游那神情像是在说懒得再去蔚山爬山一般随意,他无所谓地扬声笑说:“你文科的学地理应该比我清楚吧,北纬1°相当于在赤道了,真去了的话, 天天挥汗如雨了我……”   舒微夹起一块干笋不动,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现在是21世纪, 空调已经诞生了, 而且又不是让你去种水果。”   沈游猛然停筷, 挑了挑眉, 语气似是惊讶又称赞:“舒微, 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幽默啊?”   说完不禁惊觉自己这话另有深意,急忙闭紧了嘴巴。   舒微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微微耸肩笑了下说道:“我之前很木讷吗?”   “没有啊, 你和木讷不沾边。”沈游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旁人说舒微是温柔甜妹,他却觉得她骨子里清冷又自矜, 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舒微笑了笑没说话, 继续专心吃自己的晚餐, 她心里还惦记着文论有一部分还没背完。   沈游深深看了舒微两眼后,故意装作随意口吻:“你以后在学校有什么快递要取跑腿的事情,就直接微信和我说,我帮你们拿。我今天刚跟孙欣菲她们说了,反正我也要帮沈老师搬快递……”   舒微抬头看向沈游,对他有几分同情:“你这就帮老师搬快递了吗?”   这大三的暑假才刚刚开始,连大四还没有到呢。   “这个暑假我都在学校,有事您招呼,你们不是一个要考研,一个要去报社实习吗?哦,袁石回家照顾他爸爸,葛梦雅也要回来找实习,说过两天也要回校。有事儿您说话就行……我已经换了新电瓶车了,电力昂昂的……”   舒微忙不迭地说谢谢,心里却泛起疑问来。   沈游不会是喜欢欣菲吧?   高子渊出国研学一年,舒微再见到是一年后,那时他已经回来在嘉北的一家研究所工作。   舒微在暑假开始之前见过路景澄一次,在社团大厦附近的转角偶遇。孙欣菲白天在外采,需要她去书法社帮忙拍几张人文专题的照片。   他那天来嘉大国际学院工作办填写出国前的声明书,赶在学院老师休假之前,国际学院的办公地点就在社团大厦旁边的那幢楼。   舒微突然在路口转角遇见他,有瞬间的愣神,只是单纯没有反应过来会在这里偶遇他。   路景澄习惯地穿短袖白T恤纯黑工装裤,限量版球鞋,棕色棒球帽拿在手里,阳光透过桐叶缝隙洒落在他黑发上,身姿英挺而立,眉目中又含着几分散漫轻狂的不羁。他好像永远都是疏朗风发的少年模样,时光总是偏爱他的。   隔着几步远的地方,相对无言安静对立,两个人都明显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巧到好像命运故意拿今天和他们开玩笑。   舒微错身要走,像在高中上下楼梯和走廊中,默然地擦肩而过。   路景澄先开口的,嗓音依然清沉好听,但言语内容已无关风月。   “考研准备的怎么样了?”他问。   舒微收住要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秒后,笑容淡淡:“还好。”   多少能理解这样的场面,擦肩而过沉默不语,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说上两句。关系必然算不上朋友,却也不至于是敌人,陌生人或许最合适,但是当下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最适合的角色。   舒微回答后,轻点了下头抬步要走,听见路景澄又缓缓说道:   “我下个月就走。”路景澄的声音低低地落在耳边,沉吟了片刻后幽幽说道。“陨石……跟我吧,我带他去国外。”   舒微这家日子经常想起陨石,它已经八个多月大了吧,听说狗狗12个月大的时候就算是成年。   它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还是挺小的一只狗狗。   陨石的花费几乎都是路景澄出的,跟他也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跟她的话,只能带回南安,可是舒妈有轻微的洁癖,所以家中从来没有养过宠物。   舒微应道:“……好。”   他们的这次偶遇,没有之前的感情纠扯,好像彼此都释然了,最后离开的时候,也都在心里给了彼此祝福。   路景澄在舒微离开很久后还站在原处,他微侧身看向身后慢慢模糊于一点的身影,站在原地轻声说道。   “舒微,金榜题名,未来可期。”   希望你考取燕大成功,未来的日子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舒微目视前方,走了很长一段路,她有一刻想要回头去看相遇的那一处,但是她忍下这个念头,继续一步步往前走。不知为何想起了梁启超的那篇《少年中国说》,便也在心里给予路景澄祝福:   “路景澄,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希望你的前途像海洋一般宽阔辽远,未来的日子无限远长且激扬。   他们不再是你我,只是路景澄和舒微,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名字了。   一整个暑假都在热腻无风的炎夏中,背书刷题背书背书背书,尤其是一本外国文学史和文学理论,每一页都已经被舒微翻皱。   她网购买了一个小塑料凳子,背书的时候到外面走廊小声背诵,有时候会趴在拉杆上看着中庭的冬青树,它好像是四季常青,这是她关于这一年夏天印象最深的记忆了。   后来大四考研被燕大录取后,有想考燕大的学弟学妹们来请教复习方法和个人经验,她首先想起都会是崇文楼天井中庭的那株冬青,承担着她寒来暑往的精神寄托。   九月初谢嘉礼联系过她一次,她和路景澄算和平分手,不过她还是把因为她而认识的人,也就是谢嘉礼删掉了。   谢嘉礼首先发了一条消息给她,说是他下午要去机场为陨石办理宠物托运。上午还学校帮路景澄取个东西,问她要不要见陨石一面。   舒微思考很久回复说:算了吧。   但是谢嘉礼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舒微正在走廊外面背书,心里打了会架,还是接通了。   “见见吧,最后一面,陨石是无辜的。”谢嘉礼倒是挺会说和劝人。   舒微决心接谢嘉礼的电话,心中就有点想见陨石的,好几次在校园里看有退休的教师遛狗,她都会想起陨石。   谢嘉礼开车来的,舒微在崇文楼的路边等他。他一打开后面车门,陨石像脱缰的野犭……马,扑倒舒微的身上,瞬间化身为“嘤嘤怪”。   毛发顺滑如丝缎,葡萄大小的乌黑眼珠,半张开嘴耷拉着颜色很健康好看的舌头,舒微蹲下身来抱着它,它身上香香的,应该是刚刚洗过澡,惹得舒微也偏头去蹭它。   她的小金边长得就是漂亮!   “嘤嘤嘤……”   陨石从小就是嘤嘤怪。   舒微用力地抚了下它的头,她刚将手就放下,它又拿头去拱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毛头。   谢嘉礼突然明白一个道理,父母离婚各别两宽,最可怜的是尚未成年的孩子。   他看着粘着舒微的陨石,心里哀叹:陨石,叔叔心疼你。   “要不要遛遛它?”谢嘉礼问道。   舒微看了眼陨石说道:“不用了,你带它走吧。”   今天下午就要坐飞机了。   谢嘉礼重新回到很不会讲话的状态,他语气随意地说道:“舒微,你删我干吗?路景澄是路景澄,我是我,我偶尔还能给你发陨石的照片看看呢。”   “不用,我知道它肯定会过的很好就够了。”舒微语气坚决。   谢嘉礼轻笑了声说:“万一路景澄照顾不好他呢?”   他之前一口一个路老板,澄哥,今天连名带姓的喊全名,像是故意在舒微面前刷存在感似的。   舒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道:“那是它亲爸。”   “不是可能有后妈吗?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谢嘉礼挺欠打地说道。   舒微鸦羽般的纤长眼睫轻颤了下,她的目光都落在陨石的身上,只是冲着陨石温柔笑说:“陨石是人见人爱的,对不对?”   分别的时候,舒微有一点后悔要见陨石一面的决定,因为谢嘉礼走上前要带它上车,他凶巴巴地“汪”了一声,他上前几次它“汪”几次。   谢嘉礼不由冷脸,忍无可忍地喝他:“路陨石,你走不走!”   陨石:“汪汪汪!”   (我姓舒!)   最后是舒微把陨石抱上车,坐了一会儿才勉强分开。   下车前,舒微想应该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抱陨石了,鼻子一酸,眼泪悠悠地在眼眶打转,她竭尽全力忍住眼泪,附在陨石毛茸茸的耳边告别。   陨石拜拜啦,你要健康成长哦。   要听你爸爸的话,还要学会讨女孩子喜欢哦。   舒微站在后门车外,模糊不清地看见陨石两只白前爪搭在车窗边,她含泪朝它挥挥手。   你那么聪明漂亮,一定是人见人爱的。   再见啦,我的小金边。   复试通过的消息是四月底收到的,燕大就在嘉大旁边舒微没怎么紧张。可能是书背得太熟了,那些知识机械地脑中调出来后脱口而出,事后她想起来只感觉了,自己仿佛真的成了孙欣菲口中的考研机器人。   备考这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只有一个小插曲。十月底天气刚转冷,天也黑的很早,崇文楼和外院的汇言楼紧挨着,文外两学院的不少女生反映说晚上有校外进来的猥琐男尾随,保安转了两次没抓到,通知大家晚上复习最好结伴回宿舍。   舒微接受消息很迟钝,也很害怕,就在书包里备了防狼喷雾,晚上尽量和隔壁宿舍的同学一起回去。不过过了两天,就听说隔壁学院法语系大一的一个男生和另外一个同学把人在崇文楼和汇言楼外的小花园逮住了,和学校保安一起送到了大学城的公安局。   这算是消除大家担心发愁的一个大问题,后来引起重视学校安保加强,没有再出现过类似问题。   寒假闲在家,看见上午还说在嘉北报社苦兮兮加班的孙欣菲,发了定位在雪城的朋友圈。   她在下面评论:突然放假了?!   A欣菲到了好一会才回道:广告商爸爸提供免费旅游。Ps:虽然是在我老家。   是微:直接留家过年吧。   A欣菲:据说明天还要去连城看冬天的海。   是微:挺不错。   A欣菲:我高三就是在连城的海边表白被拒。   是微:忘了吧。   A欣菲:哈哈哈   全世界好像只有她最无聊,所以舒微又拿起专业书学习,为复试做准备。   等到六月大家都已经有了毕业后的去处,忙碌又奔波的大四一晃而过。   孙欣菲签了在全国排的上名号的报社,俞琳去了她想去的外企,早早搬离宿舍,只在英语系拍毕业照和毕业典礼那天回来过一次。葛梦雅老家是南闽,她去了一家挺有名的翻译机构。   还有,她和袁石在毕业前分手了。   袁石老家陇南,他原来有一个哥哥,读小学的时候暑假溺水没了,父母后来人到中年生了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去年大病一场,母亲眼睛又不太好,他好像除了回家,帮着母亲照顾家庭以后,没有别的选择。   葛梦雅的父母如何也不同意小女儿跟着到陇南去。他们连她留在嘉北的决定都不太赞成,更别提去更为偏远的陇南。并且以袁石家的情况,一眼望到头,他们的生活会过的很难,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父亲,眼睛不好的母亲,都将直接成了他们两人的负担。   为什么明知蜀道险难,偏要放着坦途,去选择它呢?JŚǦ   葛梦雅和父母冷战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和袁石分手了。袁石的话应该说的很难听,葛梦雅回来抱着舒微哭了很久。   “袁石说讨厌……我爸妈,我爸妈也是一直给我……打电话说,他爸妈将会是我俩的……累赘。袁石都听见了……”   葛梦雅边哽咽着边说:“袁石说和要和我分手,说我……娇生惯养,就算跟着他回去陇南,我也就会闹着要散伙。”   “陇南我去过啊,我感觉…我挺喜欢的,条件也没有很差,而且我们…可以去兰州,可以带他爸爸去兰州治病,她妈妈也是……”   舒微不知道要怎么劝她,只能抱着她,给她递纸巾。   “微微,你当初和路景澄分手,我从来没见过你哭,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葛梦雅说着说着又哭了,她实在难过。   舒微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释然微笑道:“我啊,也哭啊。只不过哭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   也哭,哭得莫名其妙,糖醋小排也变得难吃,连蓝色也不喜欢了。   “是吗?我真的好难过啊……”葛梦雅哭着说道。   葛梦雅在床上躺了两天,舒微和孙欣菲轮流帮她带饭。   在第三天下午她忽如从梦中惊坐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想明白了,分手就分手呗。袁石他说的对啊,我们这才爱到哪里啊,我的未来一片光明,和他同甘共苦,真没必要……我去他****”   然后舒微和孙欣菲就舍命陪君子,一起去下馆子吃烤鸭了……   承着去年的校园毕业音乐夜,今年又是一年。时光马不停蹄地朝前飞奔,每年都留下了太多伤心的人。   孙欣菲和葛梦雅铁了心要上台一展歌喉,舒微被迫上去凑数。凑数的人对于选曲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不过她也没有什么主意。   歌是葛梦雅选的,动力火车的《那就这样吧》,原唱是男声,唱的是被女生分手后男生的心情。葛梦雅说她太想唱这首歌了,再说又不是男生的专属。   也没有想到能过初海选,可能这首歌朗朗上口,又符合“毕业季即分手季”的主题,但最后竟然顺利获得登台的机会。ͿŚƓ   葛梦雅和孙欣菲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毫无紧张感。舒微没有她们那么轻松,从当天早上就紧张的不行,但是也挺奇怪的,剩下两首歌就到她们的时候,她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但是葛梦雅和孙欣菲紧张到像两只兔子似的,在原地忍不住地蹦蹦跳跳,甚至葛梦雅有出逃的念头,最后被舒微和孙欣菲拦住。   三个人一人就地各自干了一罐红牛。   “我兴奋了。”葛梦雅下一秒就意识抖擞,不怎么可信。   孙欣菲眨了眨眼睛:“我想去厕所。”   舒微看着她俩提醒:“上台吧。”   可能是那三罐红牛起了作用,三个姑娘没有一个怯场的。不知道学弟学妹同学们嗨不嗨,反正她们俩唱得很开心,将分手歌曲唱得很Rock:   那就这样吧   再爱都曲终人散了   那就分手吧   再爱都无需挣扎   ……   不要再哭了   快把眼泪擦一擦   这样吧   再爱我有缘的话   再爱我,你都别想啦!   最后一句是葛梦雅最后喊出来的,原来人家的歌词没有这句话,喊完她大笑,舒微和孙欣菲凑上前拥抱她。   台下掌声如浪潮,很久都没有间断。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舒微看见葛梦雅哭了,孙欣菲也被感染哭了,她最后也哭了……   我们站在这盛大的人生路口,四面穿堂风经过,像是要把灵魂吹破卷走。   我们哭着告诉对方,你不要回头。   她们毕业那年,很流行一句话:“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   是的,她们就那么跌跌撞撞地离开大学校园,只身走入江湖中,去讨生活了。   再也没有这么悠闲热烈的岁月,再也没有如此支离破碎的青春。   再见的时候,已是江湖中人,身后带着稍微有一点魅力的故事。   只不过多是不愿再提。   远方的原野上,依稀有诗人在附诗歌唱:“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作者有话说:   注: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所有歌词:动力火车《那就这样吧》   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冯唐《诗百首》   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莎士比亚《第十二夜》(梁实秋译)   ps:解释一下上章路景澄的话,“那两幅画在我去南安找你前已经托谢嘉礼拿走处理了……”不存在任何剧情上的bug,他就是分手后的周六,跟去南安找舒微前拿走处理了,不是大二表白那次。之所以改文是当时更新完看评论区有误会的小天使,我不想后续看评论区的小天使被错误解读引导所以改了,后续感觉没必要又给改回来了。   我支持所有正版读者的讨论,防盗90%,72h。   后续有单一错误解读,不再进行回复。   谢谢大家追连载,晚安~ 第89章 归潮   五年后   孙欣菲特意开她老爸的吉普车来接舒微和葛梦雅, 威风凛凛,整个一女侠的风范。听她说这辆吉普车从初中起就承担起下雨天送她上学的任务。   葛梦雅拖着行李箱,凑在舒微耳边说道:“想起一句话来。”   舒微好奇地微偏了下头, 微笑地望着她。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哈哈哈哈哈哈……”葛梦雅说完开怀大笑, 和好朋友之间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逻辑道理。   她们会陪着你笑。   舒微抿唇颊边泛着柔柔的笑意, 轻碰了下葛梦雅的胳膊,说道:“上次我和欣菲去南闽找你,你开着车来接我们的时候,欣菲也对我说了同一句话。”   她俩是越来越默契了。   葛梦雅听后不禁仰头笑出声:“哈哈哈哈……”   孙欣菲却忍不住数落她俩:“人家都是冬季旅游旺季来,你俩大夏天来,可真是与众不同。”   “我们俩前年不是已经来领略过冬季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了嘛,红肠我永远的爱。”葛梦雅滔滔不绝地说道, 给予满满的赞美。   孙欣菲含笑瞥了葛梦雅一眼说道:“啤酒才是你永远的爱吧。”   葛梦雅这些年的酒量像是坐了火箭,可以说是一飞冲天。   “你呢, 女博士。”孙欣菲转头问舒微。   舒微在燕大读了两年的硕士, 达到了申请标准, 第三年就转读博士了, 硕博连读五年, 已经读了四年,还有一年就要博士毕业了。   每次和她聊天不是刚下课, 就是在看书读文献, 或者跟着博导去哪里参加学术研讨会,还要经常熬夜写大大小小的论文。孙欣菲每次都要感叹, 幸好当年她没有选择读研, 否则她一定会中途崩溃然后成为逃兵。   舒微抬手帮孙欣菲合上后备箱, 似真似假地说道:“我休暑假,来冰城避暑。”   现在才六月初,燕大还没有一个月放暑假。她剩下的时间都要准备博士毕业论文,导师陶老师对她挺放心,她对自己挺没底。   初稿差不多已经完成了,陶老师看后不太满意。她在宿舍焦头烂额,不见天日,浑浑噩噩过了三天,第四天收到葛梦雅的消息,说她休年假要来嘉北找她和孙欣菲聚会。   不巧,孙欣菲老家表哥结婚,请了年假回老家。她俩临时决定去看夏天里的松花江,然后紧随其后来了。   舒微陪着孙欣菲坐在副驾,两年前和葛梦雅来看鹅毛大雪,最后是孙爸开着这辆故事满满的吉普车送她们三个人上了飞嘉北的飞机。   一眨眼时间又过去了两年,但好像还都是昨天的事情。   “我妈说怎么不住家里,要我带你们回家住。”孙欣菲边插上车钥匙边说道。   舒微忙说道:“别,太麻烦阿姨了。上次又是吃住又是拿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葛梦雅说道:“就是,我上次走的时候都感觉不叫声‘妈’,都对不起我的良心。”   舒微忍不住笑出了声,葛梦雅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开始,整个人变得比孙欣菲还活泼风趣。   反倒是孙欣菲这两年变得内敛许多,这也和她在报社工作有关系,和各行各业的人接触都很多,性格脾气都慢慢沉淀了下来。   舒微感觉她俩的改变都挺好的,只有她好像越发了无生气起来。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在旁人的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各种评价都有,不过少有差评,或许也是有的,不过都在背后她不知道。其中评价最多的还是说她性格沉静,能坐得了学术这条“冷板凳”。   她每每听见类似的评论,都不免调侃一下自己,这不还是说她是某种程度上的“了无生气”吗?   硕博连读的申请通过之后,她就开始在燕大做助教,带过其他学院的公共课程大学语文,也带过人文学院部分关于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的课程,没想到每学期学生评分和综合评分都很高,这对于她而言算是意外收获了。   对于一个从小没有职业梦想的人而言,最近这两年发现自己也许适合教书。   江湖少不了腥风血雨,她也没有什么功成名就的野心,那就一辈子偷藏在大学这座象牙塔,也算是最佳选择。   永远都和风华正茂、花样年华的少年们在一起,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好像也能够永葆青春。   舒微在写论文时,回顾了自己这几年,突然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不必心急如焚,没头没脑地寻找人生路口,踏实地做好当下每一件应该做好的事情。人生的路口,说不定早就一步步走在了脚下。   像辛弃疾词中说的那样,也是王国维所言治学的第三种境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同样也适用于人生路上的种种。   “今天晚上一醉方休啊。”葛梦雅在后座提议道。   孙欣菲正在开车注意力都在前面的车况,脑袋没有嘴巴反应快,随口问道:“今天为什么要一醉方休,你升职加薪了?”   舒微在脑海中回想起今天是几月几号,待她顿开茅塞,孙欣菲的话已经说出口,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舒微可以说是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孙欣菲,孙欣菲感觉到身旁舒微的注视,转头看向她,瞬间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葛梦雅和袁石分手的日子。   这两年大家都比较忙,嘉北和南闽有相隔遥远,一年里聚齐的次数很少,她俩对这个日子都不怎么敏感了。   “喝喝喝,一醉方休,我们这儿的啤酒全国有名。”孙欣菲随声附和道。   葛梦雅当即没说什么,劲爆消息是晚上在酒店房间里,一边看美剧一边喝啤酒吃炸鸡的时候公布的。   “姐妹们,四年了,我脱单了。”葛梦雅提着个酒瓶子,站起身来张开手臂,大声呼喊道。   舒微和孙欣菲还在愣神,没有彻底意识到事情的始末,葛梦雅已经跑到了酒店房间的大玻璃窗前振臂高呼“我脱单啦”。虽然她们没有开窗,但是舒微感觉窗外面的松花江一定有听到。   “怎么回事?”孙欣菲看向舒微,舒微也是一脸茫然未解。   葛梦雅转身看向她的两位朋友,这才笑着娓娓道来:   “去年嘉北外语大毕业的弟弟一枚,已经在一起工作一年了,老家也是南闽的。小两岁,高考复读了一年,六一儿童节那天……和我表白的。通过这一年的相处,我觉得他这个人还……算挺靠谱的,我就答应了。”   坐在地毯上的两个人听着葛梦雅交代的话,嘴巴错愕惊讶地微张。   “女大二,金满罐。”孙欣菲听后喃喃科普道。   舒微慢慢找回了一丝过去的记忆:“是那个去年今天那个陪你喝酒,刚拿到你们机构offer的弟弟吗?”   葛梦雅回忆后笑说:“bingo!”   答对了!   舒微和孙欣菲闻言开始热烈鼓掌,对葛梦雅给予极高的赞美。   葛梦雅刚毕业的那两年状态特别差,这两年渐渐好起来。她没有听父母的话回南闽,在嘉北找了个翻译机构工作,像是一直在等谁。一直到去年三月,才回南闽入职新工作。三个人现在这么好,也是因为那两年,舒微和孙欣菲一有假期就拉着她聚餐,怕她闲下来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胡思乱想。   “谈着吧,横竖离结婚还早。”葛梦雅重新拎着酒瓶子,身形轻晃了下,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毯上。   舒微看向葛梦雅,温声笑道:“不用有压力,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孙欣菲靠过来碰了一下舒微的胳膊,由衷地笑说:“咱们微微说的对,我也是这个观点。”   三个人笑成一团,又吃炸鸡看怀念剧了,怀念剧三套《破产姐妹》《老友记》《生活大爆炸》,每次聚会必不可少,也是当年几位大学英语老师都推荐的听力口语三件套。   这次用的孙欣菲的会员,她最近在看TBBT,三个人就继续接着往下看,反正从哪里都可以接着看。   “我最近更喜欢莱纳德。”孙欣菲拿着炸鸡腿抬手在半空指了下屏幕。   舒微和葛梦雅异口同声:“谢耳朵!”   倒也不是要比较起来一定要选一个喜欢的人物角色,就是为了搞气氛,模仿谢尔顿和莱纳德小学生式吵架那个氛围。   孙欣菲突然扭头犯傻似的问道:“霍华德是不是跟谢尔顿一个学校啊?”   话到嘴边骤然及时停住,因为想起了一个人,余光已经不敢看舒微了,看着下午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不过这次是葛梦雅在拼命朝她眨眼。   孙欣菲真想当即痛快己两个耳光,像她经常用的那个扇自己耳光的表情包。   舒微淡然无事地笑说:“对啊,他俩都是加州……”   “哈哈哈,你看他俩又吵起来了。”ͿŜĞ   没有等舒微说完,就看孙欣菲立即打马虎眼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舒微再度张口想要说完,但是也知道孙欣菲她们的好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吃炸鸡看剧。   其实她真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脆弱,她前两天在汇贸中心偶遇大学同班同学,还聊起大学的事情,她感觉依稀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   她还想自己是不是上年龄了,记忆力退化有点严重,背知识点也是刚背了就忘了,又更加佩服那年考研的自己。   最后孙欣菲先睡着了,舒微和葛梦雅还在看剧。   正到一个很好笑的点,两个人都笑了。但是笑着笑着,葛梦雅突然哭了,将头埋在膝盖间哭了。   舒微习惯性地帮她递纸巾,她摇头推开了纸巾,过了很久以后才抽噎着说道:“……最后一次了。”   我最后一次为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哭。   舒微没哭,她和自己谈判过一场,就在大四校园音乐夜那晚的舞台上,那是她最后一次为某个名字哭泣。   凌晨两点,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葛梦雅没睡意,孙欣菲喝多了去卫生间狂吐,舒微有困意但是不能睡。   葛梦雅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突然开口说道:“……高子渊结婚没叫我。份子钱到时候你去帮我带上,在嘉北工作有次他帮过我忙。”   舒微沉吟片刻才说道:“……和我说了,他会来,知道你不愿去。”   仿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是葛梦雅一瞬即懂。   葛梦雅点点头说:“他这人挺细心,靠谱……”   舒微稍敛起眼皮,闭目养神。读研一那年,研院中秋活动要拉赞助,她是活动负责人之一,高子渊帮她了挺大一个忙,他大学就是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十分有经验和人脉,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大家彼此都帮过对方,虽然是举手之劳,也算是朋友了。   待了两天,孙欣菲年假还没休完,还要晚两天回去,葛梦雅稍晚坐飞机回南闽。舒微要回嘉北,后天就是高子渊的婚礼。   在过安检前,孙欣菲送她,靠近过来要跟她说话。   “不用依依惜别,周末你不就回嘉北了吗?”舒微开玩笑道。   孙欣菲笑说是,但怎么都要抱一下。   “我问沈游了,就他和袁石去,没别人。”   拥抱时欣菲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也是丝毫没有前后逻辑的一句话,舒微也刹那就听懂了。   作者有话说:   注: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沁园春·雪》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前面歌单改名字了,补充了比较有意思的梗,添加了年份,年月日更符合理工男新文件夹命名精准直接的思维方式。从一开始写就有年份设定,本来打算在番外以日记的形式呈现,一开始害怕大家不喜欢准确的年份所以没加,但想了想还是加了,为后面的剧情服务。补充了澄哥电脑几个文件的命名(也是有独特意义),分别在30,42章,感兴趣可以看一下,没兴趣回头看也不影响继续追文。算是小提示吧,他取名真的很随意,标准工科男思维,单纯那天建歌单,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不过确实是我有意误导造成悬念,哈哈哈我好坏。(在wb解释过,以后我也尽量在wb解释) 第90章 归潮   舒微将自己和葛梦雅两个人给新婚夫妇的红包, 交给站在在酒店婚礼宴会厅外的高子渊夫妇。   “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舒微笑着地对两位新人说祝福语,“葛梦雅忙工作, 让我把心意也带到。”   新婚夫妇笑容满面和她道谢。   新娘子的婚纱是鱼尾款,特别好看, 舒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婚宴厅大门旁边是宾客签到席, 需要在礼单上签字。舒微看见她的名字, 才两个上面就是袁石的签名。JŞɢ   四年没见过袁石了,之前听沈游说他爸爸这两年恢复得很好,他在陇南地区的一家大型国企上班,工龄开始累积。他本人也上进,参与了几个大型路桥项目,现在收入算是挺可观的,去年还带着他妈妈来嘉北的大医院看眼睛。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人, 她听见关于他们很好的消息,心里面总是跟着格外地开心。   读初中刚学习地理这门学科的时候, 班级里的男孩子经常会开玩笑说:“地球自转啊地球公转, 少了谁地球它都在转。”   不知道具体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舒微第一次听见这句话就十分不喜欢。后来想想, 当初为什么在文科理科总成绩相当的情况下, 最后选择了文科,大概也是因为在她看来, 自然科学中严谨的规则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但严谨的规则并没有错误, 少了谁地球都要转,这一点上众生平等, 公平到令人对此心生爱慕。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选择理科的同仁们, 内心深处或明或隐的想法。   失去一个人固然痛苦,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走下去。诗人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人们说“生活我去你***”,然后又埋头努力去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袁石的生活过好了,葛梦雅的生活也过好了。   舒微想她的生活过的也不赖,至少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路景澄呢。   这个名字突然跳入她的脑海中,直接到吓她一跳。   舒微犹豫了一下,他应该也过得挺不错。听说还在国外读书,那边正常便是硕士两年博士三年,他大概也是明年毕业。   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罪人,她也希望他过得很好。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虽然与她无关但所有不是坏人的人都能够过得很好。   也不是圣母思维,只是单纯善意的祝福,不会让她有什么损失,她为什么不能大方地予以祝福呢?   舒微找到自己的座位,不得不说高子渊真的足够细心,都没有将她和袁石分到一桌,而是和新娘的好友同事们在一起。   未免太细心了,倒不是说做的不好。而是她虽然是葛梦雅的多年好友,但是遇到袁石也不会上去就给他一巴掌,或者怒气冲天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的前女友,你个狠心的臭男人!ͿŚǴ   就算是在这里遇见了路景澄,她也不会如此,最多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诶?   怎么又想起了路景澄?ͿŚǴ   今天她是犯了什么邪?   她那时对一个时髦的名词不太了解。   量子纠缠。   舒微上午直接从燕大坐地铁过来办婚宴的酒店,穿了一件浅黑色的背心裙,深蓝色长袖泡泡衫,一双黑色玛丽珍粗跟鞋。头发是昨天做的,听美发师说叫法式复古名媛卷,卷能很明显看出来,法式、复古、名媛都看不出来。   A欣菲的评价:是不是被骗钱了?   A梦雅的评价:好看好看!我上次也被推荐了!   评价不可以说是两极分化,那也是截然不同。   舒微性格慢热,初次与人见面,一向沉默寡言,多是含笑安静听旁人说话。幸好新娘的朋友们很多都是能言善辩的人,大家坐在一起倒也不至于冷场。   “你现在在燕大读博士?”新娘的好友纪小姐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那么点吃惊。   舒微笑着点点头说是的。   新娘同事申先生好奇问道:“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呀?法律、外语,还是也读的金融?”   “我学的是比较文学方向。”舒微简明扼要回答。   几个人正说着话,沈游也进了婚宴厅,远远看见了舒微,走过来和她打招呼,顺便在她身边坐下吃中间白纹理石圆盘上面的喜糖,还挑了块舒微喜欢的水果糖扔给她。   高子渊的婚礼一共四个伴郎,人足够用他抽空过来找点东西吃,说是一大早没吃饭,跟着新郎去婚礼套房接新娘的时候,吃了喝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就想吃糖压一压。   这五年多来,她和沈游虽不说是常见,但也算是偶尔一起吃饭的朋友,也因为燕大和嘉大之间就斜对角的距离,两家的食堂又都算是大学城最出名的两家。   沈游感情不顺,这些年交过一个女朋友,听说也追过几个女孩,但是到现在也是孑然一身。不过他看起来心态还是挺好的,人生嘛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然后啪叽落到底,这话是沈游自己说的。   身旁的申先生眯眼思考了半天,然后继续刚才说的话题:“没听说过比较文学方向……”   “中文专业的吗?”纪小姐好像知道得比较多。   舒微点头:“是的,中国语言文学。”   “这……中文也……需要读博士来学吗?”申先生出声说道。   话听起来不像是真心疑问,只不过是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   沈游闻言瞥眸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男的脑子有点问题。   舒微倒是没感觉这位男士脑袋有问题。只是……情商这种东西,人各有异。   之前坐着听这位申先生说他的母校是某工商大学,在全国财经类院校也能排进前二十,他现在每月月薪三四万。   舒微想了想感觉情商这种东西,有时候也可以装作没有。   她眼睫微垂,唇边的梨涡清浅,淡然说道:“不知道。不过……燕大的中国语言文学专业,全国排名第一。”   全国排名第一的博士学科,国家审批通过的博士点。申先生,你说需不需要读???   沈游刚吃了软糖,正要张嘴切齿地咬下去,听见舒微的回答,笑声从嗓子眼逸出的瞬间,被糖块塞住,人被呛到“咳咳”了好几声,眼泪儿都咳出来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吃糖被……呛着了。”沈游面对大家递纸巾的关心解释道。   舒微无奈地看向沈游,这人咳得可真是时候,不过她怀疑他有一半眼泪是呛出来的,另一半眼泪是笑出来的。   申先生这也察觉自己说话不太礼貌,准备笑着将场面含糊圆场过去:“是……燕大百年高校嘛。”   沈游坐了一会儿,等到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和舒微说了来这桌找她的原因。他今天开了家里的车来,一会儿要回学校,顺路捎她回校。   新娘的好友纪小姐坐在她身旁,两位女生坐在一起慢慢就聊了起来。   “舒微你皮肤好好啊,像是能掐出水来。”纪小姐很羡慕舒微的皮肤状态。   舒微也认真看了眼纪小姐的脸部肌肤状态,微笑说道:“你的皮肤也很不错。”   “没有,我化了妆的,粉底打了可厚了,最近在爆痘。”纪小姐说着指了指自己脸颊边的肌肤说道,“看,这边就有一个。我自从来嘉北上大学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爆痘,像是嘉北给我的独一份礼物。”   纪小姐十分幽默,和她谈话很舒服,不用担心会冷场。   舒微笑说:“我也化了妆。”   “你今年多大?”纪小姐突然问道。   舒微如实说道:“26岁。”   “我们俩同岁诶。”纪小姐吃惊地说道,“怪不得这么投机。”   甚至有点太过于投机,以至于谈到感情生活时,说是要帮她介绍男朋友。   “诶?我们桌怎么有空位?”同张桌有个女生细心地发现。   纪小姐知道内情,就主动解释:“李若清临时要出差没能来,昨天晚上才说的,她连城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哦,这样啊,我说她从来不迟到的人怎么今天迟到了,这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问话的女生说道。   这一桌都是舒微不认识的人,她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婚宴开始之前有西式甜点,舒微拿了一块用小叉子闲闲地刮划着吃,算是等候着打发时间。   小叉子刚抵在慕斯蛋糕上面,听见身旁的纪小姐似是低声惊呼:   “这谁啊?……帅得没天理了!”   好奇心害死猫。   舒微下意识循声抬头望去,婚宴厅敞开的大门口,像是一个透着光亮的时光隧道,她呢仿佛是一个误打误撞发现时光隧道的小姑娘,呆滞地怔住了身体。   手中的小叉子“嗒”地一声,磕在盛着甜点的瓷碟上面,声音异常清脆。   这条时光隧道通向的是过去,又好像是异域,将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人传送到这里。   路景澄身姿挺直站在婚宴大厅的门口,面容俊逸帅气,容仪之盛如松下风、庭前雪、江中月。时光在他那张脸上只做加法,从不曾做减法。他站在那里向厅内望尽,犹如神袛降临,好像今天他才是这里的主角。   他的目光透过矜贵清冷的金丝眼镜,在厅内四围逡巡,应该是在寻找他的座位。   黑色长袖衬衫和笔挺的西装长裤,锃亮的名贵皮鞋,已经有很多人陆续向他投去目光,他却习以为常地视若无睹。   当路景澄的目光转向右侧的宴席,马上两人的视线要交撞在一起的时候,舒微已经悄然不惊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甜品碟中的小叉子重新被轻轻执起,慕斯蛋糕再次被吃者品尝,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好好笑哦,明明不近视偏要戴金丝边眼镜。 第91章 归潮   舒微没有想到, 路景澄要坐的座位,会是她们这桌那位叫李若清的位置。   不知是谁安排的,如何安排的。   路景澄被婚宴的服务人员引到她们这桌落座, 闲庭信步,优雅倜傥。   闲庭信步是舒微看到的画面, 优雅倜傥是来自她身边那位, 被路景澄的皮囊折服的纪小姐的评价。ɈSǦ   舒微决定收回之前对高子渊细心的评价, 他一点都不细心。葛梦雅也说错了,他这人太不靠谱。   安排学生时代的昔日情侣在婚宴上坐同一张桌子,怎么看都不细心和靠谱。   “路先生,正好这桌有一位宾客因事未到,您坐这里。”   路景澄微点了下头,薄唇轻勾:“谢谢,麻烦。”   不过也怨不得高子渊, 座位都是安排好的,少一个人正好坐在这里, 却算是正常的事情。   路景澄就坐在斜右侧的方向, 坐下之后也不讲话, 他从来都习惯了周围人们或大胆的注视或隐秘的窥视, 众人的目光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给人一种万事万物漠不关心的感觉。   但舒微知道其实他心中有关心至笃的事物,妈妈、外婆、篮球、绘画……   他和纪小姐之间隔着两个座位, 纪小姐和舒微说话, 如果不看向她待人说话不礼貌,但是舒微每次看向纪小姐的时候, 目光一掠而过, 难免留意到路景澄。   不知是不是碰巧, 亦或是错觉,偶然两次与路景澄对上视线,一触即过,却见他眼眸黑瞳乌亮灼灼,目光毫不避及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已经不是青春期的小女孩了,没有最初的悄然心动,也没有后来的暧昧横生,有的只是雁过留痕后的一点记忆,甚至舒微对这一点记忆也不想拥有,她装作视而不见。   路景澄的突然加入,让整张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不过他好像性格有改变,不像高中和大学那么轻狂酷拽,也可能只是因为今日的着装,有那么点温文尔雅的感觉。   婚宴开始一桌的大家开始吃喝闲聊,路景澄也能和旁人聊起来,同桌已经有人问出他的来处。   “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专门赶回来参加婚礼,新郎是你多年好友吗?”新娘好友谷女士听后问道。   路景澄浅浅点头说是,嗓音低沉但有着穿透人声的磁性:“不止是专门赶回来参加婚礼……”   这话说到嘴边留下一截,引得别人生了好奇心。同桌听见他说话的人都等着他的下文,但是他又不说了。   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舒微,她没有起好奇之心,也无暇去仔细倾听。   博导恩师陶老师问她下个周有没有时间,下个周研究生那边有个文外两学院联办的法国文学研讨会。陶老师下个周到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两者时间上面有冲突,所以想要舒微帮忙去主持一下大局。   但知道她下个周有课,还有一门待结课要监考,所以先私下问问她有无时间。   路景澄被同桌主动问话的时候,她正在看自己下个周的课表,然后登录后台查看申请考试时间和教室的手续,学校教务处有无审批通过,根本没有听见同桌的大家在交流的事情。   舒微看完了课程表和考试安排,发现自己周三下午三点到五点半正好有时间,不过可能需要三点下课后立即到外院教学楼,但她有电瓶车没有多大问题,最多迟到十分钟。   是微:陶教授,下周三我时间可以。   陶克简教授:好,打电话详细说。   婚礼仪式已经结束,新郎和新娘去更换衣服,婚宴厅的宴席和气融融。   舒微看见博导发来的微信,忙起身拿起手机,到婚宴厅外面接打来的电话。   路景澄目光追随着舒微,她较之前更细瘦高挑,读大学的时候柔滑如绸缎的直发不再有,烫发之后的她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性。身上有独特的气质,清冷和淡然,看向哪里的眼神都淡淡的,还有给人反差但却不冲突的柔和。   只是清冷淡然居多,柔和温情需要刹那捕捉,与读大学时的她正好相反。   这令他有片刻的恍惚和怀疑,是不是舒微骨子里就是清冷空灵的女孩,只是当年她愿意将自己的柔软温情,用来温暖治愈他,因为她性子里就是个很慢热的人。   “燕大的女博士,条件很不错。小曹,你觉得怎么样?”热心喜欢说项的谷女士,偏头问身旁年轻单身同事曹先生。   言外之意就是问他,初次见面对舒微有没有好感,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说不定因为这场婚宴能交个男女朋友。   路景澄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还没有来得及赶回家,就让谢嘉礼将自己送到婚宴酒店,他的行李还放在谢嘉礼车子的后备箱。   眼下靠着椅背,敛眸养神,修长薄削的手指随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舒微离开桌子到外面接电话以后,路景澄只觉得周围讲话的人声喧闹。   直到听见女声提及“燕大的女博士”后,他才留心使用自己的听觉。   曹先生似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女博士是不是毕业就要30多岁了,我妈不支持我姐弟恋。”   路景澄依然阖眸养神,在旁人看来对所言诸事置身事外的模样。   右前方的那个黑框眼镜男?   颜值一般,气质没有,唯唯诺诺放不开的姿态,这么长时间说了几句话没注意,但这是他第二次听见他说“我妈……”   毕业三十多岁怎么了?   姐弟恋怎么了?   这些毫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人没见过世面,只知道“我妈说……”   修长如玉的手指敲桌面的力度加重了一下。   左侧的纪小姐开口纠正:“舒微她26岁,和你同岁。我问她了她明年毕业也才27岁,我感觉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这位没印象。   路景澄感觉待会可以交流一两句,这位女生看人的眼光挺有水平。   “学校不错,可是学的专业太一般,中文专业的能找到什么高薪工作,而且还不是嘉北户口。”申先生拿起酒杯喋喋不休地说道,忘记自己也不是首都本地户口。   轻敲桌布的手指骤然停住,漆黑幽深的狭长眼眸掀起,冷凌如刀的眼神定在对面正说话的申先生身上。   申先生他语重心长地帮曹先生分析舒微的各项不利条件,忽然身形莫名颤抖了一下。他以为是婚宴厅的空调温度太低,搓了下自己的手臂。   年轻的曹先生似乎是被申先生说服,用力地点了两下头。他好像也忘了自己目前的底薪是七八千,而非七八万。他也不是本地户口,他只是大学在嘉北读的。   “博士属于高端人才了吧,这两年一线城市不是争相出台人才引进计划吗?感觉她也能拿个嘉北的户口。”谷女士结合时事分析道。   申先生深深撇嘴表示不认同,“这种基础学科,看起来很多工作都能做,但其实做什么工作都不精通,没有前途的啦。”   路景澄冷嗤了一声,觉得这可真他妈是个傻逼。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申先生,觉得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德行了。   但申先生沉浸在自我的价值观世界里面,没有注意到路景澄这边的异样。   纪小姐留意路景澄很久了,一直想要和他搭话,终于鼓足勇气问道:“路先生,还没问您是哪里人?”   路景澄转头极浅地勾了下唇说道:“嘉北。”   谷女士看出纪小姐对路景澄的注意,成心要帮她一把:“单身吗?”   路景澄点了下头算回应。   “您是海归,又是本地人,是不是特别挑所以才一直单身?”谷女士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其实不是。   路景澄挑了下眉,出人意料地回答:“是。”   同桌所有人听了他的回答,都放眸看向他这边。   “什么条件?哈哈哈,我们都好奇。”谷女士接话道。   路景澄低声笑了笑,语速流畅开口说道:“性别女,籍贯南安,要和我同岁,就读同一所高中,最喜欢张枣的诗,喜欢吃糖醋小排。哦,还有必须要我读小学的表妹喜欢……”   谷女士原本正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入口中,听着路景澄的话嘴巴逐渐缓慢不动,看向纪小姐的眼神都含着劝告和安慰,让她“就地放弃”。   同桌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这么挑剔,怪不得条件这么好也单身。   舒微和博导打完电话,返身走回婚宴厅,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碰巧听见之前问她专业的申先生,很有兴趣地问路景澄:“路先生,你出国留学读的什么专业?”   路景澄轻哂道:“不值得您问。”   这句话让舒微不禁凝眸看向他。   “基础学科,物理。”路景澄看着申先生眸中有意味不明的清浅笑意。   舒微略微蹙眉,物理?他不是学的空气动力学吗?   不过大范围也是物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留意同桌众人的眼神和神色。   纪小姐却对路景澄很有兴趣,听他说来参加婚礼是因为高子渊是他大学时的舍友,便惊讶问道:“路先生,你本科也是嘉北大学的吗?”   路景澄薄唇微勾说是。   “诶,那你和舒微是校友呢!”纪小姐说完还含笑看了眼舒微。   被蓦然提及的舒微,一下子成为整桌目光的聚焦点。   舒微不得不抬头正撞上路景澄的视线,礼貌从容地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纪小姐的话。   路景澄目光直直地望着思念入骨的人,这是她从相逢到现在,第一次认真地正视他。   他的心却如刀绞,她待他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冷漠,他们的曾经似泯然无存。   微微,你知道吗?   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你。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归潮   A欣菲:我擦!谁?   是微:你不认识汉字了?   三秒后, 孙欣菲的名字跳动在手机屏幕上面。   “他……他他他,他怎么回来了?”孙欣菲变得结巴,她的反应比她还要激烈。   舒微轻轻叹了口气, 如实回答:“不知道。”   孙欣菲想了想,感觉事情不对劲, 说:“可我问了沈游, 他说只有他和袁石参加啊。”   舒微将手机开了免提, 放在书桌上面,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面滑动翻看专业文献。   “沈游他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比较突然……”   婚宴结束以后,舒微搭沈游的车离开。   但是没有想到在酒店门口碰见在她之前离场的路景澄。   路景澄听见她和沈游结伴交谈的声音,应声回眸看向身后,见是他们二人幽邃漆黑的乌黑瞳中,浮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金丝眼镜框在阳光下折耀出一瞬冷冽的刺目光芒。   外面烈日炎炎,整个世界炎热到像是从地面蒸腾起水汽, 但是路景澄身上的寒冽与之格格不入。   沈游快步上前和路景澄笑着打招呼:“景澄, 没有听说你回来了, 这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路景澄将目光调转到更近些的沈游身上, 回道:“今天刚回来, 是挺久没见。”   “什么时候回去?”沈游语气微顿,笑着拍了拍路景澄的肩膀。“回去前大家一起聚聚, 正好袁石这几天也在嘉北。”   路景澄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声音清冷带着点笑意:“我答辩结束不用再回去。你们组织吧,到时候通知我就行。”   沈游神情愕然, 没有想到路景澄竟然提前一年完成了学业, 听说他那个学校答辩通过率很低。   不过他是谁啊, 路景澄,所有老师公认的天才,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旁人眼红的一切,成功对他而言好像唾手可得。   “太厉害了!你是咱们工力的骄傲。”沈游丝毫不吝啬赞美。   路景澄无所谓地礼貌笑了下,没有继续接话,他看见一直在远处站停着的舒微,迈步走了过来。   “你们一起回学校吗?”路景澄这话像是问舒微的,又像是问沈游的。   明明已经分开了五年,他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像是把时间一下子拉回到五年前,大家都还在嘉北大学读书的那时。   舒微没打算回答,沈游接话说道:“正好顺路,婚宴开始前我和舒微说,搭我的车一起回校。”   刚刚同桌吃饭,舒微也只是问校友那一次朝他淡漠地点了点头,从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同桌上的其他人,有问他们两人是同校,又都是新郎好友,是不是彼此认识。   如果放在五年前,按照放浪不羁、狂放傲慢的性子,路景澄一定会玩心四起,借着众人八卦好奇的话题,使得舒微不得不直面他们的曾经。   但他也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了。   所以当同桌又有人不识时宜地开口时,他面容寡淡,语气中带着些不耐:“您各位是有在各级公安机关工作的吗?”   同桌的人们迷茫不解地看着路景澄。   只有舒微听懂了路景澄的问话,他是在讥讽他们一直在热议发问别人的生活。   路景澄他好像永远都是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心性,喜欢就是喜欢,不满就是不满,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追逐的中心。   喜欢他的人难以忘怀他,恨他的人亦是刻骨铭心,但无人不羡慕他潇洒恣肆。   后续众人再在言语八卦中提及路景澄,他只是淡薄地抿唇笑笑不讲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嫌他们话多。   不是公安机关的,你呶呶不休地查什么户口?   舒微走下酒店门口的台阶,站在稍低下面等沈游。她微微凝眉想,如果沈游要继续和路景澄寒暄,那她就先同他告别。   这附近就有地铁口,她坐地铁不比开车回校慢。之所以答应沈游乘车,是不想拂了他的好意。ĴŠĞ   沈游和路景澄没有寒暄很多,舒微坐他的车子回去,他们开车离开的时候,路景澄还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人来接他。   “微微,我听说……算了,不说了。”孙欣菲说话说到一半还是放弃。   舒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现在越来越不理解你们,有什么话要不就别开口,开口后就把它说完,你这样对方能不好奇吗?”ĴŞĠ   “你们?我还有……谁?”孙欣菲咬文嚼字的敏锐感迅速出动。   “你们……泛指很多人,很多人都是这样啊。”舒微自己都忘记了刚刚脱口而出说了“你们”二字,也忘记了为什么她自然而然地说了“你们”两字。   可能是生活中,身边人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   “哦哦,这样啊。”   孙欣菲最后还是和她说了:“我其实之前不仅只问了沈游,有一次遇见谢嘉礼还问了他,他说路景澄今年是要回来。但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孙欣菲和谢嘉礼之间挺熟,尤其有一次孙欣菲做年轻音乐人的采访采了谢嘉礼,算是给他打了一波免费的广告,虽然最后也没有什么用。   事后孙欣菲和她说,谢嘉礼玩乐队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就是为了逃避家里的管束和安排,和好友一起在他家旁边的老城胡同里面开了个小众酒吧,生意冷清,靠自己拿钱养着酒吧,美其名曰“为音乐梦想买单”,不好听的说法也就和那个“街溜子”没什么区别。   孙欣菲起初觉得自己和谢嘉礼来往频繁,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舒微友谊的背叛。但是舒微知道以后严肃和她说,这是两码事,不必因为她分手的事情,影响自己的交友选择权。   因为孙欣菲的原因,虽然没有正面遇见过谢嘉礼,但是这五年来远远看见过他一两次。有一次舒微还看见他车后座半探出脑袋的大金毛,长得比它主人可爱多了,教她想起了那只漂亮聪明的小金边陨石。   “可能是前后时间差不多,回来参加高子渊的婚礼吧。”舒微还以为孙欣菲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听见她说路景澄回来的事情,语气声音都没有什么起伏,事不关己地随口说道。   “微微,你又在和我边讲电话边看书是吧?”孙欣菲语气有点抱怨的意味。   舒微被抓了个正着嘿嘿笑着辩解:“没在看书,在看文献资料。”   孙欣菲:“好啦,我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我先挂了。明天回到嘉北一起约饭。”   “好的。”舒微答应了一声,埋头继续看文献资料,习惯性地等对面电话挂断。   博士生宿舍是两人间,不过两个小房间是各自独立的,只共用外面的公共区域。   舒微蹉跎了将近一个周,但是终究还是要重新拾起博士毕业论文的重修工作,她接连在宿舍昏天黑地地熬了三天,期间只在中午下楼去餐厅吃一次饭。   第四天她下午第一节 要去给学生上课,三点半还要去外院法语系开研讨会。   不过周二上午收到陶教授的微信,说外地那个学术会延迟到下个月,研究生那边两个系之间的法国文学交流会,他下午能到场,但参与的名单有她的名字,舒微也准备了资料,还是要去参加。   舒微穿了浅米色正肩polo短衫和深蓝色高腰开叉牛仔裤,上午在学院准备文件和资料,又跑了教务科,特意穿了球鞋。下午想着要上课还要去别的学院参加交流会,换了双千鸟格方钻高跟鞋。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她就马上下楼骑电瓶车去外院教学楼,骑车中途看见会议楼那边门口不断有学者走出来的身影。   地理位置的原因,她从学院回博士生宿舍,经常能看见这样的画面。舒微想应该又是开什么学术会议吧,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个学院联合举办的研讨会进行地十分顺利,甚至大家讨论的意犹未尽,原定五点半结束,一直到了六点多才结束。   没有想到的情况是电瓶车坏了,不知道是不是线路接触不良,插了钥匙以后不见任何反应。   一起开会研讨的外院法语系的年轻教师蓝老师,也过来教学楼下的停车区骑他的电瓶车,看见舒微站在那辆小粉色电动车前捣鼓半天,猜测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舒微,你的电瓶车没反应吗?”蓝老师过来问道。   舒微不由笑着叹了口气:“是,我想我得送去修理师傅那里修一下。”   蓝老师细心地发现舒微今天穿了高跟鞋,便将自己的电瓶车停好,过来帮她赶车。   “修理铺离这很远,我帮你送去。”ͿŞĢ   “不用不用,和我宿舍在同一个方向,我赶车过去就行。”舒微急忙回应。   蓝老师坚持帮她赶,又一起开会彼此认识,舒微没有再拒绝。   把电瓶车送到修理铺,修理师傅去吃晚饭不在,小学徒说让她把车放在这里。等吃完晚饭过两个小时,晚上八九点钟再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舒微说好,她常来这家修理铺,也加了师傅的微信,就将车子留在那里。   蓝老师一直在旁边很绅士地陪着她,舒微感谢又愧疚,路过工园食堂,主动问蓝老师有没有约,没约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蓝老师知道她是想要答谢,真要算的话也是大她两三届的学长,就说正好顺路一起吃晚饭吧。ɈSԍ   这顿晚餐自然是刷的舒微的校园卡,两个人吃饭时也就着下午的研讨会继续交流,相谈甚欢,两个人最喜欢的法国作家都是司汤达。   因为博士宿舍区就在工园餐厅旁边,在微信上问了修理师傅说是等两个小时以后过去取车,所以舒微就近先回了宿舍。   “今天谢谢蓝老师,我穿的鞋子确实不太方便,多亏您的帮忙。”舒微站在宿舍楼下的白蜡树旁,笑靥微漾与蓝老师道谢。   蓝老师眸中也含着笑意,声音清扬,笑说:“不用谢,我也吃了你一顿饭,按理应该我说谢谢。”   远远望去,男人儒雅女子柔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   路景澄站在侧面路口的冬青丛旁边,双眸紧紧盯着宿舍楼门口的一对男女,衬衫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青乌色的血管虬起毕露,从冷白色的手背延伸至精瘦的手臂袖口,隐忍着蕴藏的力量。   路景澄提起脚步,大步走过去,在靠近宿舍楼门前,收敛了几分神情和气力。暖黄的路灯照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碎落了一地的微凉夜色。   舒微目送了蓝老师走了一段距离后,转身要进宿舍楼,蓦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舒微。”   陌生又熟悉的清沉嗓音。   作者有话说:JŜԍ   对前面的章节进行了情节上面的改动:第二卷火山的薄雪,微微跑完800米后的那部分。昨天捋大纲回顾前文,感觉不让微微挑明表白但路景澄明白她的心意更好一点,所以 第 33 章初步增加了一千多字的小情节(订过直接回看就行)。后面的几章也在用词上进行轻微改动。这样也能够和归潮这卷情节呼应(后面大家就明白了)   这样微微在仪式上没有和澄哥明确表白过,只是讲了个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小故事(无中生有哈哈哈),两次都是澄哥追人,好像情节更顺一点,不过后面还要小改。   ps:已经有小天使看出来了,沈游不对劲,其实他一直都不对劲,之前没让他那么明显。   所以沈游为什么突然放弃NTU的机会呢?(#^.^#) 第93章 归潮   舒微没有来得及过多反应, 下意识地循声转头看向身后。   看见路景澄站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下面,沉静皎润的目光与她的交织在一起。   这些年她没有再遇见到比这好看的眼睛了,像是黑暗中天边的月光。   只是她也不再会沉迷了。   “路景澄?”   舒微凝眉望着他, 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语气淡淡的, 也有一丝再正常不过的疑问。   她没有躲避喊路景澄的名字, 但是眉目中疏浅和语气中的平淡, 都提醒他五年的时间究竟斑驳倾覆了多少记忆。   微微,五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这一瞬,路景澄止不住在心里发问。   他也曾在众人的追捧赞美中有一点飘飘然,但是在这五年中,他深切认识到自己绝非天才不过是懂得高效利用时间而已。   但是,五年太长了。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燕大这么大, 差点迷路。”路景澄微低垂了下头说道,额前的碎发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舒微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 不愿与他出言多语, 只站在稍高处的门口, 隔着几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   “能和我说两句话吗?”   路景澄薄唇轻启, 声音穿透夜晚的风月, 传入舒微的耳边。   无论高中还是大学,路景澄一直都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他今晚同她说话的语气中, 却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一年前葛梦雅辞去嘉北的工作,要回南闽的前一晚, 舒微和欣菲、葛梦雅三个人去汇贸中心旁边的一家清吧听歌喝酒。   彼此都不再是四年前的懵懂着学大人模样的女孩了, 而是真真的大人模样。   酒吧驻唱的青年歌手在唱朴树2017年重新作词的《New Boy》, 同曲不同词的新歌叫《Forever Young》,是舒微2017年年度歌单中的第一名,超过了陶喆的《找自己》。   “这个歌词第一次听觉得挺激情昂扬的,越听越他妈的难受。”孙欣菲极少骂了句脏话,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着低了下去。   葛梦雅主动提杯,要和她俩碰一碰酒杯,三个人的盛着酒水的玻璃杯“啪”地一声清脆地碰到一起。   “听,梦碎掉的声音。”   舒微不禁抬眸看向她,却见葛梦雅故作坚强地摆了下手说道:“从此我和嘉北就分道扬镳了,等着我明日暴富吧。”   三个人最后都喝得有点上头,事后她们一致认定是因为年轻歌手最后唱了一首令人心酸多想的民谣。   “我就等他等到……今天了。”葛梦雅在意识尚存之际,趴在酒桌上喃喃自语。“也算我仁至义尽。”   舒微是喝的最少的那个人,但是听见孙欣菲说的这句话,心里像是被面包刀凹凸不平的刀刃缓缓划过,那些隐藏的伤口偏偏在此时开始流血。   孙欣菲听了葛梦雅的话,不由得跟着掉眼泪,看向舒微她呆呆坐在那里,她已经褪去了清纯柔静,整个人的气质清冷淡雅,再也不是当年大一开学时那个娇怯的小姑娘。   是时间让她长大,也包括与那个少年的爱情。   “你俩身边都不是没人追,条件优秀的也大有人在,都别想不开啊。”孙欣菲说着轻拍了下葛梦雅的搭在桌面的手臂,眼神看向舒微。ɈŠԌ   舒微微勾唇瓣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还没遇到发自内心喜欢的人,……没有想不开。”   真的是这样的吗?   可能吧。   ……也许以后她也会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会在某一个瞬间为他怦然心动。可是,她内心深处一定是会记得路景澄的。   她没有见过后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她见过十七岁的路景澄在烈烈朝晖中逆行的模样。所以她此生偏爱路景澄,是有道理可辩解的。   因为她这一生只有一个十六七岁,她在她的十六七岁遇见了十六七岁的他,就像青春一生只有一次。   当年年纪还小都不成熟,把握不了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在那段感情中,她始终处于低位缺乏安全感,路景澄他的故事又太复杂,而且彼此家庭差距太过悬殊,最后让那段感情以分手而告终。   总归是热烈地爱过,尝试过也是真的不般配,不算是遗憾,算是一段挺耐人寻味的故事。   她早已抱着一种无论如何感谢经历的心态。毕竟人要学会放过自己,生活才会想它要不要放过你。   只是舒微万万没有想到路景澄会来找她,不知到底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一点请求。   舒微站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才点点头答应,迈步走下楼前的台阶。宿舍楼前的灯光稍暗,博士生宿舍又是多年的老建筑,舒微留意着脚下大理石台阶上凹陷的小坑洼。   一只冷白如玉的手掌伸过来想要轻扶着她,手腕削瘦掌心薄宽,手指修长笔直,一如当年。   记忆的闸门被突然打开,过去的事情如潮水般侵袭涌来。   大三上学期有次她和欣菲兴致冲冲地报名参加演讲比赛,她穿了正装和买来就没有穿过的高跟鞋。演讲比赛的教学楼门前台阶很高,开始来参赛的时候是一层层上台阶,没感觉有多么可怕。   参加完比赛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从上往下看着二十多层的台阶萌生出恐惧。最后和欣菲两人磨蹭着好几分钟才如乌龟般慢腾腾地走下来。   事后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讲给路景澄听,初赛后面的半决赛和决赛都是他来接她的,扶着她一点点下楼梯,两个人还开玩笑,舒微喊他“小路子”,路景澄拿她没办法。   后来雨天和雪天,一起去餐厅吃饭,理石地板积水很滑,路景澄都会这么护着她。   舒微望着这只骨感好看的大手,愣住两秒,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火。   她都已经习惯了雨雪天餐厅地板滑,习惯了穿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赶时间。他呢,时隔五年再次出现她的生活中,朝她伸出护扶住她的手臂,这实在很没有必要。   舒微纤细高挑的身形略移,轻飘飘地绕过路景澄的手掌,稳稳地一步步走下几层台阶。   路景澄只好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臂,随意地垂放在身侧,失落感从微蜷的指尖蔓延至全身。   两个人并肩步调缓慢,沿着宿舍门前的道路往前面走,彼此都沉默不语。   身边是久违的雪松木质香,夹着一点点远远的柑果香,他还在用当年用的那款香水。   “上次高子渊婚宴,在门口想等你说话,有别人在就没说。”路景澄沉吟很久才幽幽开口,嗓音在相对热闹的夜里似清凉的沉沉月色。   舒微不知路景澄的内心想法,她说话的声音极浅:“婚宴开始前沈游说回校顺路捎我回来……”   路景澄听见“沈游”这个名字轻皱了下眉心,他挑了挑唇角笑说:“我去了你们学院,不过应该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没见到多少人。”   舒微点了点头,礼貌客套地问了句:“你来燕大开会?”   看见他一身相对正式的着装,手上还提了个燕大的纸礼袋。   路景澄说是,又挑起话说:“就在你们学院旁边的会议楼。”   舒微想起来了下午经过会议楼时,看见门口进进出出的学者,应该就是他来参加的学术研讨会吧。   她没有继续回答,心里只感觉眼下十分尴尬和诡异。为什么和路景澄无聊话家常似的,也后悔刚刚在楼下为什么要在一念之间选择答应他。他们分手多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聊的。   “微微。”路景澄忽然侧身看向她,话锋也与刚才截然无关,如同当年一般喊她亲昵的名字。“我知道……五年…太长了。”   后一句他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隐忍和悲恸。   舒微闻言微怔,眼前的路景澄是令她有些陌生的,与印象中那个骄傲耀眼的他有很大的出入。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婚宴酒店门口,沈游和他说的话,是太厉害了,他研学交流的学校在东海岸,硕博连读的学校是后来凭本科成绩还有面试申请到的,四年读了五年的书,而且那所学校答辩通过率很低。   回校的路上沈游说路景澄是天才,做什么都很擅长顺利。大家好像都是这么评价他的。但是她看过他书房的那些书,知道电脑中数不清的实验文件和资料,以及他当初做SRT那一年熬的那些深夜。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看起来轻轻松松地就能得到别人求而不得,或者久求方得的东西,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不是的。他只是懂得如何高效地利用时间,玩就痛快地玩,用功就全神贯注地完成。   天才是有的,事例很多。只依靠天赋而后天不用功的天才,也有十分出名的例子,《伤仲永》中的方仲永。   舒微想,路景澄的这五年一定不像旁人说的那么轻松。   但是,她对他的五年时光也仅限思考至此。其他的事情丝毫不好奇,她放过自己了。   五年是很长,长到她觉得与他相识在一起,是上辈子的事情。用一位诗人的比喻来说,那种感觉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我叫舒微。”舒微冷然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   那双炽热的眼眸锁住五年来朝思暮想的女孩。   路景澄望着女孩水波灵动的眼眸,薄唇轻碰说出自己回来的目的:“舒微,我能重新追求你吗?”   “不能。”舒微的拒绝前后间隔不到一秒,果断又干脆。   这在路景澄的意料之中,他语气不急很有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舒微感觉他挺好笑,不能就是不能。她好不容易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不想再与他痛苦地纠缠。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舒微仰头目光坚定说道。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足够了。”路景澄轻耸了下肩,一脸的无所谓。   舒微:“你……”   路景澄唇边泛起坏坏的涟漪,笑意延至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他坦然地全盘交代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说我要追求你。你有屡次拒绝我的权利,但我不会放弃。”   舒微被他说的神情微滞,她哪里知道他来这一套,敢情之前温文尔雅的一面都是伪装的。   “单方面纠缠,我可以告你人身骚扰。”舒微与他厉色声明,“我不会念着之前认识的情分。”   路景澄听后黑眸闪过一丝精光,他接着舒微的话说:“既然说到之前认识的情分……”   “那你转我一下陨石的抚养费吧。”   这话说得实在得意,尾音都是上扬的,狐狸尾巴隐藏不住。   舒微迷茫疑问:“什么?”   “法律规定,父母离婚后,孩子归一方抚养,另外一方要每月支付抚养费。”路景澄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挑了挑眉,声音低沉含笑问道。“怎么陨石不是你儿子吗?”   我擦。   舒微第一次在心里骂人。   作者有话说:   注:另外一首民谣是《鸽子》。   听,梦碎的声音,是指诗人北岛说的“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博尔赫斯《另一次死亡》   路景澄就是个心机男,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他后面还绿茶…… 第94章 归潮   舒微没有不承认, 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惦记着陨石,经常会想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自己,它三个多月大的时候就来到她身边。   是五年不见路景澄变得更心机阴险, 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聪明狡猾的一个人。   他本来就是狡猾心机的一个人,舒微在心里认定了。   “行吧, 你看看我该给多少合适?”舒微不想和路景澄过多纠缠, 而且她是真的想为陨石做点事情。   路景澄一本正经地计算着给舒微听:“通常认为狗狗12个月相当于人的18岁, 那就算成年了。所以一共6个月,每个月你给500吧。”   舒微点点头说可以,她又说道:“支付宝转账吧,我直接转到你的银行卡。”   说着她拿出手机打开APP,进行转账到银行卡的操作。   “可能需要你说一下你的姓名,哦,不用, 我知道。那麻烦你说一下,你的卡号和银行名称。”   没有想到路景澄十分配合, 伸手从裤装口袋中掏出钱夹, 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舒微。   舒微接过他的银行卡, 仔细按了银行卡卡号, 多转几千块给陨石买零食。   转账速度很快, 路景澄立即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收款短信。   “给这么多?”路景澄看见汇款金额后,挑了挑眉笑道。   舒微收起手机, 语气没有什么温度:“不是给你的。”   路景澄嗤地一声笑了, 她如今这么伶牙俐齿啊。不对,微微本来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他五年前, 不, 读高中的时候就有幸见识过。   “好, 等我回去顺路就去给陨石买零食吃。”路景澄顺着她的话说道。   把陨石的抚养费转了过去,舒微也没有继续和他闲话的必要,迈步准备离开。   “物质上已经进行了弥补。”路景澄轻轻拉住舒微想要离开的纤细手臂,语速缓慢又道。“微微,精神上的陪伴呢?”   舒微被气笑了,她好笑地抬眸看向路景澄。   路景澄幽黑的眼眸扫过舒微清秀的小脸,眸中含着几分认真的神色,状似正经地说道:“离婚后稍微有点良知的父母,也会每月都看望一次孩子,所以……”   “路、景、澄。”舒微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   她不发火,他就以为他聪明无敌了是吧?   “我在的,微微。”路景澄薄唇上扬起自己十分满意的弧度。   谢嘉礼说的没错,有相对还可以的皮囊,为什么不利用?自尊和媳妇儿哪个重要?   当然是媳妇儿。   没有媳妇儿,狗都嫌弃。狗是陨石。   可惜舒微根本无心留意什么美色,她现在就想把他骂走。   “你有完没完?”舒微的脸色是真的冷下来了。   路景澄的眼眸幽黯下来,他收敛了神情声音低沉:“……单亲家庭的孩子,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他的这句话,使舒微心里想起他父母的关系,还有他在母亲忌日的痛苦,还有……   “……陨石它没有我的这几年,一定跟着你过的很好,你没有必要再让它见到我。”舒微尽量语重心长地理智说道。“即使再见最后还是要分开,不要再伤害它的感情了……”   却听路景澄反驳她的话:   “你不是陨石,你怎么知道……它过的很好?”   舒微一愣,她反问他:“这么说你这五年来对它很不好?”   路景澄俊朗的脸颊上闪过低落的神色,声音自然放轻很多:“那当然不是……”   “路景澄,你别追我,也不用以陨石的名义来和我纠缠,我们就当陌生人不行吗?”舒微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说明白。   路景澄望着舒微清冷的眸色,缓缓说道:“……先不说你我的事情了。五年前,你给陨石买了个小花垫子,这五年来我学业重,有时来不及溜他,他就拆家咬沙发床垫我的衣服,但从来不会撕咬那个小花垫子。”   “陨石是金边,边牧是公认的最聪明的犬种。微微,你说是因为什么?”   舒微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盈满整个眼眶,她想起五年前谢嘉礼送陨石来给她看,临行告别时它嘤嘤嘤的委屈声音,想起她连下三次车,它都快速来的场景。   舒微偏过头不看路景澄:“那你不能给它找个后妈吗?”   “陨石只认你,我也只认你。”   温柔的声音将黑暗的夜色晕散开,有着拨开暗雾的力量。   舒微不想听他说这样余情未了的情话,她轻轻绕过路景澄的身边离开。   但是被路景澄轻轻握住手臂,带着挽留她的意味。   舒微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着他轻拽着她的手臂,她垂眸注视着水泥路面,淡淡说道:“所以……我们就要因为陨石,两个人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吗?路景澄,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多荒唐啊……   路景澄也低头沉默了良久,慢慢说道:“微微,如果真的拿我们一起决定养陨石这件事情来和你纠缠,我不必等到五年后。当年你受伤要和我分开的时候,我就可以拿这个来纠缠你不放……”   “你说的很对,21岁的我除了家庭给我的物质条件,我什么都没有。就算说要给你未来,却是口说无凭,我自己都觉得像是空头支票。”   “当年我高考报志愿选择嘉北大学的原因,就是因为大三SRT通过之后大四可以出国研学,我读大学之前的决定是大四出国并继续深造。这也是为什么我大一上学期学了两个学期的书,一定要下学期马上进实验室的原因。”   舒微怔怔地看着地面,这些事情当年他都没有和她说过。   “我当时没有和你说,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确实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和你讲这些,只会让你更加为难和纠结。知道我是为了你放弃原有的打算,你会一直内疚的。”   路景澄轻轻松开舒微的手臂,两个人在路灯底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想要纠缠的两条平行线。   “我看到过你查询留学信息,我差一点就开口问你了要不要一起去留学,但是你外婆眼睛不太好,奶奶又住院了。你不想给父母增加负担,这些我都知道。”   路景澄的声音深处有轻微的颤抖:“我想说我来出钱,我们一起出去读书再回来。但你是谁,你是舒微,是慈菇花,我知道你骨子里的倔强,宁折不弯。当时如果我说了这句话,你多喜欢我都会立即坚决甩掉我,即使你最终还是甩了我……”   “这些方法都不行,所以我想那就索性不出去研学,又不是没有不出去留学就学有所成的前辈。再或者等我们毕业见过父母,你愿意和我…结婚,再也不分彼此,一起出去把书读完……”   “但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路文洲他会直接找你,我大概能猜到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话。但我是我,他是他,他只算是我名存实亡的父亲。他说的都不作数,因为从他和我妈离婚以后,我没有花过他一分钱,以后也不会。”   路景澄的眼眸中自始至终都映着舒微的小小影子。   真好,又能这么近的看着她。   回来真好。   “我回国已经在找工作,嘉北大学离你有点远,燕大航天工程系在招讲师,我今天已经了解清楚,投完简历下个周就可以来面试。”   “我无需任何人的帮助,包括我的家庭,凭我自己的能力,我有信心通过。不,我肯定通过,我以我的论文和实验成果保证。”   这就是他留学五年的原因,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结果,打破路文洲的那番话。他不需要他的家庭为他的梦想买单,不需要依靠别人的力量走捷径,路景澄自己的力量就可以给舒微清晰稳定的未来。   谁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路景澄说到这里,侧勾了下薄唇,浅浅地笑了声说道:“说了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26岁的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给你稳定的未来。”   内心并非丝毫没有波动,但是舒微也不再是那年那个心心念念喜欢着路景澄的小女孩了。   “路景澄,我不是在原地等你的。”   路景澄轻点了下头,说道:“我知道。如果这五年里你选择和别人结婚,我认命。但如果你身边没有人,我回来就重新追回你,这是我当年在首都机场飞机起飞前立下的誓。”   “微微,追你这件事情,我有经验。”   舒微不想给他任何回应,她冷静问道:“你说完了吗?我能走了吗?”   “你能走,但我还没说完。”路景澄高度保持专注,比听课还要专注。   这回答,也是令舒微没有想到,她一时反应迟钝没来得及走。她也不知道原来路景澄的话能这么多,这么密。   路景澄走近一步,语气中有明显的后悔:“那两幅画是我处理不够妥当,但是微微我能保证,和你在一起后,我的心里只有你,再也没有想过任何其他人。”   舒微听后摇了摇头,她轻叹了口气,原来是没有想到要说这些。既然他坦诚布公,那她也将所有说清楚。   “你把画一直放在书房,这只是其一。让我无法接受的还有,你那天……看见画框被啃咬后的痛心神情,你蹲下身去摸画框上的牙印。被陨石咬的那幅画框你换过新的,你真的好在乎她。”   路景澄像是被雷电击中在原地,他脸上浮现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醒悟、还有不敢相信……   “陨石咬的那幅画框,是我画的你的画像。”   “什么?”舒微觉得他是在说笑。   “那幅……浅绿色树叶,穿着山岚色旗袍的侧面画像,大一夏天的各学院合唱比赛,我们俩一起从合唱礼堂走去禾园餐厅,你还记得吗?”路景澄感觉造化弄人,他仔细帮舒微回想。   “你是说你那天生气是因为陨石咬了这幅画框的原因吗?”舒微喃喃问道,秀美的脸蛋上神情难辨。   路景澄笃定地点了点头:“是。三幅画中只有那一幅画的画框我用了金丝楠木,树龄有接近六百年,所以我当时血压都高了……”   “可那不是我,路景澄。”舒微凉凉地笑道。“你的画里那个女生,头发是散着的,但我那天绾了发。”   “没错。”路景澄点头,不见丝毫被点破后的慌乱。“但你不知道的是,我那天和你撑伞走去禾园,不是没动过异心。”   “比如,想拔掉你的发簪。”   后来我想,在那一刻,我就动过心。   作者有话说:   可以思考一下古代拔女子发簪的男子只能是什么身份。   文案中的动心早,不是指这件事情。   本卷会加入澄哥的高中视角,重点来了。   他对微微高中的记忆,只有作文吗?   ps:金丝楠木好贵~ 第95章 归潮   路景澄在宿舍楼下说的许多话, 舒微当时都来不及细想,无论是他的学业工作,还是当年那两幅画的事情。   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刷牙的时候, 舒微这才慢慢想起,路景澄五年前还有今晚, 好像都和她说的是“两幅画”。   她当年对于他的这个措辞, 不是没有疑问。但是只当是用“两副”概括, 没有想到他是确指,更没有想到那副被陨石咬过画框,画的是她。   那幅画也只画了肩膀以上的侧脸人像,黑色长发及肩,而且她的情绪当时被储物室的其他两幅画刺激,完全没有想到另一幅画中穿山岚色旗袍的是她自己,甚至她的记忆里面那天合唱比赛的着装都已经依稀有些模糊。   在宿舍楼前, 初听路景澄这么说,她心里那一刻是不相信的。只不过, 后来细细想来, 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副被陨石咬的画框好像真的是她误会了路景澄。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 跳出一条新消息通知。   Lu:【图片】   舒微无可奈何地解锁, 查看新消息。   路景澄发来的是陨石低头欢快吃狗粮的照片。   小金边长成了大狗狗,光看照片就知道毛毛柔软顺滑, 摸起来一定十分治愈。颜色也很漂亮, 毛孩子是浅浅的棕黄色和白色,舒微看到后就好想抱抱它。   舒微看了又看, 感觉这张照片百看不厌。当年分开的时候, 陨石还介于尴尬期, 现在长得实在是太漂亮,在她心里是她见过的全世界最漂亮的狗狗。   过了五分钟以后,又收到一条语音。   Lu:【语音】   舒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点开收听,路景澄含笑的声音在房间内想起。   “陨石快谢谢你妈妈打钱给你买进口零食。”   “汪汪汪!”   “乖儿子。”   七秒钟的语音截然而止,听第一遍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第二遍才反应过来,舒微坐在床边,不禁偏头轻轻哂笑了声。   是微: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消息发过去一秒后,又撤回了消息。   和他说什么话?   路景澄秒回。   Lu:为什么撤回?   Lu:我已经看到了。   舒微原本想要糊弄过去,但是内心深处的叛逆被他招惹出来。   是微:怕你看不懂。   Lu:……太小瞧我了。   Lu:白沙被混到黑土里面,它也成了黑色。   Lu:你在讽刺我把陨石带坏了。   舒微握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路景澄握着手机笑容澄澈,天这不就聊上了吗?   是微:谁告诉你的?   Lu:告诉我什么?   他又在装糊涂。   是微:我的手机号码!   实在气愤,朋友中竟然出了叛徒,所以无意识地打了个“!”强调。   聊天界面最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路景澄的消息慢了很久。   Lu: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哦(#^.^#)   舒微:……ɈŚԌ   这人现在还用起颜文字了,他怎么……无力吐槽了。   是微:快说。   Lu:答应我,不发脾气哦。   舒微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不单是因为路景澄,还有那个泄露她号码的好友。   Lu:我今天下午去你们学院,在一楼最南面的阶梯教室门口,看见教室课程表,任课老师那一栏上面有你的电话。   舒微:“……”   教室门口确实贴了课程表,方便学生其他老师乃至值班保安联系授课教师。   是微:那就留着吧,方便了解陨石的情况,如果发其他消息我会拉黑。   路景澄回答很快:好的(*^▽^*)   是微:发颜文字也拉黑。   一秒后,上一条消息被撤回。   Lu:好的。   周五晚上和孙欣菲相约去吃新开的烤肉料理,孙欣菲敏锐地察觉到她心里好像装着事。   “微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孙欣菲拿着铁夹子边翻大片梅花肉,边觑着舒微的脸色说。   舒微长长叹了口气,将路景澄找他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和孙欣菲讲了。其中也没有忘记吐槽他现在聊天用颜文字,装萌卖乖一点都不像十八九岁那么酷。   孙欣菲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说句你可能会打我,但我的心里话。”   舒微看了欣菲一眼,转着果汁杯说道:“你说吧。”   “路景澄就是你生命中的风暴潮,他一回来就把你卷进他的漩涡里面。”孙欣菲一针见血地总结。   舒微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说法,但是冷静思考下来,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只是因为我从高二就开始喜欢他,那时候年龄小看错了男人,后来又……没能经受住诱惑和他恋爱,所以才……导致现在被他影响到心情。”   孙欣菲被口中的果汁呛到,笑得想要捶桌。   “微微,你现在是解放了天性,哈哈哈哈。”   舒微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啊,我想让我的学生小可爱们听我讲课,需要偶尔幽默让大家笑笑,不至于太过无聊……”   “路景澄真的要应聘燕大航天工程系的讲师?”孙欣菲将话题又给拉了回来。   舒微点了点头,又强调说道:“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到底是不是,我不清楚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是陌生人,她不适合开口问。   孙欣菲问道:“那你呢?决定留在大学教书,会留在燕大吗?”   舒微摇摇头:“应该不会,我想回南安或者嘉南……”   “路景澄不知道吧?”   舒微语气微顿:“我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吧……”   说完这句话,舒微眼神飘忽地喝了口果汁。   孙欣菲也跟着她跟了口果汁,然后剪了两块五花肉分给舒微。两个人相对沉默很久,孙欣菲才回忆着缓缓开口说道:   “微微,我在大学的时候有次看你的歌单,很多陈奕迅的歌。……我记得那时很多人都喜欢陈奕迅,我当年就好奇问你,你听的陈奕迅的第一首歌是哪首……”   舒微也想起来大一军训时候,中间放风休息的时候,和欣菲就近坐在操场边的青杨树下,两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女孩天马行空地随意聊天,她抿唇微笑着点头说记得。   “你说你听的第一首歌是《十年》。”孙欣菲朝着舒微笑道,“突然发现很像你们俩……”   “除了认识他将近十年,剩下的哪里像?”舒微并不认可孙欣菲的话,甚至带着点抵触的意味。   孙欣菲坚持:“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不是朋友。”舒微有一点较真说。   孙欣菲旁观者清:“不是朋友你们彼此重新联系起来,都开始聊天了。”   舒微端正神色,解释道:“只是因为陨石,我们俩当时共同决定养的小金边……”   说起这件事情舒微就来气,当时就不应该决定一起养狗,情侣谈恋爱期间一起决定养宠物这件事情,要想万一分手了呢?   “也怪谢嘉礼看了好几家犬舍,看得这只小金边长得太漂亮了……”   颜控真的害死人了。   “但你知道我听谢嘉礼说过什么吗?”孙欣菲斟酌着措辞,和舒微坦白说道。“他说当年路景澄找他寻找金边的时候,他开他玩笑说,万一你俩以后分手了怎么办?一起决定养的狗,一起花费投入,最后怎么分,上法庭找律师?分不清楚的啊……”   舒微凝眉专注地听着孙欣菲说的话。   “路景澄说,那更好了,要的就是一辈子剪不断联系,这也是他要和你一起养狗的目的。”   “我知道谢嘉礼在我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是想要我给你传话。即使我……很喜欢…谢嘉礼,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须站在你这一边,我知道你大四那年过的有多难,我知道路景澄这个名字,绝口不能再提。我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有多倔……所以这些话在路景澄留学回来有踏实的行动以前,我都不能说。我今天说了,是我觉得明明至今还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我这个局外人都不甘心……”   “欣菲,你别说了……”舒微猛然抬头制止她的话,执拗地说道。“……我不爱他了……”   “你不爱他了,为什么当初听见俞琳去了他读书的城市,你那整晚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只是一瓶瓶喝酒……”   舒微不说话了。   因为讨厌她,讨厌她当年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阳光体育节后的聚餐她故意提高中和微信的事情,蔚山回来以后故意将路景澄给她拍照的照片给林思然看,还有为了毕业进入更好的公司而透露她的私人信息给路文洲……   再次见到路景澄是在周三下午第一节 她的课堂上。   作为授课老师舒微提前到阶梯教室,刷卡开电脑和投影仪,准备好上课要用的课件,然后和前排的几个可爱的小姑娘们聊聊最近看过的书和追过的剧,丝毫没有发现今日教室有什么不同。   上课铃声响起。   舒微习惯性地扬起明媚的笑容,视线投向教室中的学生座位,目光快速扫过一周,声音清晰明亮:   “各位同学们下午好,今天接着上一节课的内容继续进行,我们来简单说一下结构现实主义代表作家略萨的……”   舒微的目光在最后一排的左边一点定住,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班上的学生。   那个高大肩宽穿着白T,坐在最后却吸引着前面的学生频频转头看他,左耳上似乎还戴着时髦的黑色耳钉的装嫩男人。   路景澄靠着椅背,狭长的眼眸中凝聚着深深的笑意,自备文具、笔记,还有教材,准备来接受拉美文学的启迪。   舒微临场反应很快,几乎没有停顿,继续进行课程内容。   旁边的男生好奇地低声问道:“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不是。”路景澄回答。   男生又说:“懂了。你其他专业来旁听的吧。”   “你哪个专业的?”另一哥们问道。   路景澄回答:“……航天工程系。”   两个月后,老师,只是提前说了。   “对拉美文学感兴趣?”这男生有点话痨。   路景澄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去嘉大崇文楼旁听的事情,他不由薄唇微勾轻声说:“我喜欢的女孩是你们班的……”   “老师”两个字,他在心里说的。   “你是这个。”旁边的男生冲他比了个大拇哥。   一节课很快结束,学生们还要赶去下一节课的教室,路景澄提着书本,脚步适缓有模有样地要去找舒微老师问问题。   舒微还在关电脑和投影仪,就被路景澄截住。   “老师,关于略萨的《酒吧长谈》第一部 分,在圣地亚哥大学所发生的事情,我……”路景澄声音越来越低,在她耳边说道。“想和微微老师单独交流……”   舒微面带微笑看向他,将表演舞台交给路景澄,声音温柔的像此时的阳光:“好啊,旁听的路同学,请你来认真地分享一下你的观点。”   “微微老师,您不能瞧不起旁听的同学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最喜欢的作家沈从文先生当年就是旁听文学课,最后成为了文学大师……”   路景澄唇边的笑容坏到不行,趁着他左耳那个闪着耀光的黑色月亮形状的耳环,让她觉得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大。   “你……你闭嘴吧。”舒微说话打起了磕巴。   知道教室里面有监控,路景澄的动作很谨慎得当,身体只是略微向前倾斜靠近,手肘撑在讲台的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真心向老师请教问题,洗耳恭听的优秀学生,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令舒微脸颊发烫,内心扑通狂跳。   “老师,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呀……”   作者有话说:   注: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荀子》   燕大:不知道,不了解,没这号人。 第96章 归潮   转眼又是一年的毕业季, 大四的学生们就要毕业了。因为这一届的毕业生,是当初舒微研一时,第一次当陶老师的课堂助教的学生。   虽然只是课堂助教, 但是学生们给她的鼓励和回应,那些很美好的关于初遇的记忆, 舒微想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学校和学院为每位毕业生都准备了留念的礼物, 舒微给全班同学买了饮品和零食、水果, 托同学帮忙送到男女生宿舍。   帮忙的男生说明天他们和化工学院约了场毕业篮球赛,问舒微要不要过来观赛,班里的女生们很讲义气说要来帮他们加油助威。   学生们相约而且还是他们毕业前在燕大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舒微问了具体时间是上午九点,然后点点头说“好啊”。   青春期的少女少男们是上午最明媚澄澈的太阳,总是会被他们吸引和感染。   舒微中午的好心情,被下午的一通电话扰净。   电话是嘉北大学物理学院的办公室打来的。   “请问是路景澄的家人吗?”   上了年纪的老人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熟悉,但是舒微没有想起来究竟是谁。   舒微下意识想要说“不是”, 听见对面的老人又说道:   “这里是嘉北大学物理学院办公室, 我是他的大学老师冯彰。”   路景澄在嘉大读书期间的实验指导老师冯彰教授。   “……您好, 冯教授。”舒微只好应声问好。   冯教授那边停顿了几秒, 语气疑问, 说道:“你是……舒微?”   舒微没有想到冯教授还记得自己,当年只是在物院实验室见过几面, 知道她是路景澄的女朋友。   “我是……”舒微迟疑地应道。   冯教授忽然问了舒微一句:“你现在是在读书, 还是已经工作了?”   舒微如实说道:“我在燕大读书。”   冯教授似是沉吟片刻,缓缓道:“嗯……我知道了。”   舒微不解地问道:“冯教授, 您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本来是有的, 现在没有了。”冯教授说。   冯教授的这句话更是把舒微说的云里雾里。   “景澄回国以后来嘉大物院看我, 我就近让他到学院填一份个人详细资料,方便后续参加学校的应聘。”冯教授在电话里娓娓道来,“可能是因为和我的师生关系,他当时没有说什么,我猜是……不好意思拒绝我吧。燕大工学院的陈启老师是我的学弟,今天和我说……景澄投了燕大的简历,这两天就要面试了,因为条件很出众应该不成问题。”   舒微没有想到路景澄的行动这么快。   “他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填的是你的电话,我就率先给你打了电话。……家人那栏填的也是你和另一个电话,应该是他舅舅的吧。……他当年曾因为我和他爸爸交流过他拒绝出国研学的事情,后来找我谈过让我以后有事都不要和他父亲联系,直接和他或者他舅舅联系就好……”   他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填的是你的电话。   舒微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填的从来都是舒爸或舒妈的电话。   下午在学校见到路景澄,他整个人打扮得十分正式,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竟然还打了一条红色的领带,手里拿着个白色透明的文件袋,整个人一副五好青年的模样。   “我下午三点正好要来工学院面试。”见舒微上下打量他的着装,路景澄薄唇轻勾弧度说道。   舒微没有回应,转身向前走,听见身后男士皮鞋踏上甬路略松动的砖块发出的声音,像是她的心,微微跳动了下又归位。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路景澄的嗓音中带着轻轻的笑意,听得出来心情很雀跃。   舒微却没有路景澄心情这么好,她面色静淡,没有明显的神情变化,过了良久才开口道:“…冯教授今天中午给我打了电话。”   说完侧身看向左边的路景澄,见他也在望着自己,神情微愣,便又继续说道:“冯彰教授,你本科时的指导老师。”   然后就瞧见路景澄英眉蹙起,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淡了下来。   路景澄随即出口解释,声音含着明显的急促:“微微,你不要听…任何人的话。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路景澄,如果你是因为我放弃了嘉大更为有利的条件,选择燕大的话,我想和你说没有必要。”舒微不由叹息说道,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决定和他说道。“……我明年毕业,想要去嘉南的大学任教。”ĴSƓ   其实也不是,她只是把嘉北、嘉南还有南安的几所大学都看了一遍,打算下半年都投一下简历试试。   这么和路景澄说,是因为想让他不要盲目因为她做决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没关系。”路景澄听后没有舒微想象中的蓦然冷凝神情,他眉目轻扬从容笑说。“那我可以和学校申请……调到燕大在嘉南的研究院工作,物理学院和工学院今年就有和当地政府签约合作立项的新课题项目。”   轮到舒微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路景澄的目光灼热又真挚,看得舒微不禁要躲避他的视线。   “冯教授他很关心你。嘉北大学提供给你的科研条件远远好于燕大,无论是项目启动基金还是个人实验室,这些对于你而言是很重要的。” 舒微低头垂眸避开路景澄的清亮目光,温声劝说他。“你要为你自己的前途考虑清楚……”   “我想了五年,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路景澄的口吻坚定不移,“当年21岁的我和现在26岁的我,心里的认知从来都没有变过。”   “要先有舒微,才有前途似海。”   舒微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湿润了,说没有被他的话打动那是假的,眼泪摆脱眼眶的束缚,掉落在浅灰色的甬路砖块上。   眼前人从口袋翻出纸巾,递到她面前,舒微看见后伸手推开。   “我看你出国不是学的…空气动力学,你是学的花言巧语吧。”舒微不接他刚才的话。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一直都有心结,她没有信心,也不知道该不该重新接受路景澄。   不是他不好,而是她不想和他差距太大,不想在感情中再处于低位。不仅仅是感情投入,还有两个人其他方面的差距,不得不说她还是在意两个人在家庭背景方面的悬殊差距。   他们都算是进入社会了,不再是高中和大学时期恋爱,不用在乎别的其他事情,只在乎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大学毕业是个关口,理想与现实,当下和未来,象牙塔和“在人间”,葛梦雅和袁石没有迈过去,很多人都没有迈过去。   其实,当年她和路景澄也没能迈过去。   路景澄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发丝,又想到了她从第一次见面后的疏离,还是忍住了这个动作。   舒微抿了抿唇,还是小声嘟囔说道:“路景澄,你不要再把紧急联系人的号码填我的了……”   路景澄愣了一下,他默了几秒后才幽幽开口:“微微,我不是故意填你的名字……”   声线中含着几分悲凉,舒微听见后不免心皱成一团痛了起来。   路景澄没有说谎,他之前都是填他外婆的名字。   可是,他的外婆……两年前的那个十月去世了。   南安美术学院在公众号发了讣告,舒微收到了那条推送,她点开那条推送以后看见里面内容,愣住了半晌。   当初恋爱,曾经有一次晚上他们和外婆通电话,餐厅中的橘黄色灯光照在旁边的玻璃窗,外面的高楼大厦间是雾气茫茫的雷雨天。   通完电话以后,路景澄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颈间,似沉声欷歔:“当初如果没有外婆在的话,我就是孤魂野鬼了……”   他极少说这样直白的丧气话,舒微记在心里但总是不愿去回想。   “外婆她……”舒微话说到一半也哽咽住,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路景澄的声音中也有不明显的低沉颤音:“微微……谢谢你去看外婆。”   “你怎么知道的?”舒微含着泪水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路景澄如实说道:“舅舅和我说的。”   当时舒微在嘉北看见了美院的这条推送,还有在告别厅的送别仪式。   孙欣菲听谢嘉礼说路景澄回国在医院陪了一个周,情况刚好转马上赶去法国参加一个团队项目汇报。因为是团队项目而且准备了半年之久,如果他不去的话就无法汇报,最后还是搭机去了巴黎。   他刚到巴黎为项目汇报做准备,老人家这边就没能挺过去,他舅舅怕影响他两天的汇报,瞒着想等他那边顺利结束再告诉他。   舒微当晚买了高铁票回了南安,第二天去讣告上面通知的告别厅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她只是觉得路景澄的外婆是一位她十分敬重的长辈,教她写过灵飞经,笑眯眯地和她讲话令她感觉到温暖,她要去送一支白菊给她,朝她深深鞠一躬告别。   因为不想被然然认出,她那天是临近最后才去的,和美术学院的几个学生一起。当时只有路景澄的舅舅和舅妈在。   “你舅舅怎么认识我的?”舒微擦了擦眼泪问道,她以为认不出的。   路景澄说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们看过……”   舒微轻轻地点了下头,两个人并肩往工学院的方向走去,过了很久她才问他:   “我们学院明天上午和化工学院约了一场毕业篮球赛,是我当第一年当助教时的学生。他们缺一位有经验的主教练,你明天上午有没有……”   “有时间。”没等舒微将话说完,路景澄抢话说道。   “你不是最讨厌一遍一遍地和队友重复讲战术的吗?”舒微想起大一下学期的那次阳光体育节,他和校队老师的谈话。   他喜欢打的位置是得分后卫,不喜欢组织后卫。   想起两个人一起看球,看见球队教练对着球员一遍遍声嘶力竭地讲挡拆和联防战术,结果理想是美好的,上场以后主队依然拿不到控球权。   想起陪他去球馆打球,他对谢嘉礼无脑配合的无奈摇头。   只听见耳边路景澄回答她说:   “但我喜欢你。”   舒微的呼吸止住一瞬,她还是面色如常地冷静说道:“我决定收回我的邀请。”   “那不行,我会撒泼打滚地进行抗议。”路景澄抬手指向地面说道。   这人越来越无赖!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归潮   舒微和路景澄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在西篮球场见面。   这位临时的球队主教练,有些过分积极,将见面的时间提前到了早上七点, 地点改在了她宿舍楼下,顺便还蹭了她一顿早餐。   “这个酱肉包很好吃。”路景澄清峻的眉眼微闪过光芒, 好像真的很喜欢吃餐厅的早餐。   舒微没理会他, 继续喝她的小米粥。   “咸菜也不错。”   某人突然不挑食了。之前在大学谈恋爱的时候, 周末在学校约一起去禾园吃早饭,他一口酱菜都不吃。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五年,每每深夜想海纳百川的中国美食,想到掉眼泪后悔自己曾经是个挑食大王。   然后舒微听见他下一句话说道:“要是明天还能吃到就好了。”   原来心思都用在这里了。   “可以啊。”舒微擎着粥勺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学校餐厅可以扫码付款,或者你可以找同学帮你刷卡你转账还钱。”   路景澄感觉舒微现在这个故意气他的灵动模样,他真的喜欢死了。   舒微是家中独女,之前她和舒爸舒妈通电话的时候, 他偶尔在旁边也听到过,无意识的小女儿家语气, 可以看出来是在很有爱|的家庭中长大的。   她在父母面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灵动可爱的样子, 他每次看到以后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勾唇微笑。   路景澄嘴角透出别有用心的笑意:“不能刷你的卡吗?”   弦外之意是能不能明天还约她吃早餐。   舒微果断拒绝:“不能。”   路景澄今天穿了一件一身黑色的运动装, 里面是他一向最喜欢的白T。几次见他都是长袖或者正装的打扮, 几乎没有见过他穿短袖。   到了和学生们约定的篮球场, 也才不到八点钟,不过已经有要比赛的学生前来做热身准备活动。   主打小前锋的男生万唐跑上前打招呼:“老师, 付老师有事来不了, 说是找您帮忙找了懂球的老师替他……”   舒微抬起右手介绍:“我帮忙找的教练就是这位……先生,他姓路。”   目前还不是老师的身份, 也不是学长, 哥哥不适合, 只能介绍说这位“先生”,反正不是大男孩了。   路景澄站在舒微的左侧,双手慵懒悠闲地插在兜里,朝着万唐点了下头。   “路老师您好!”男生很有礼貌地说道。   舒微的目光从自己学生的身上,转身移动到身旁的路景澄身上,半是不满半是警告。   这人真的很傲,在球场上谁都瞧不上,轻狂难驯,倨傲冷酷。   路景澄看到了舒微目光中的警告,他不禁勾了勾唇角,主动伸出左手擎在半空中敛声说道:“同学你好,希望我今天能略微帮到你们。”   万唐握手并说“谢谢老师”,然后听了招呼大家来和路景澄见面。   “微微。”路景澄偏头喊舒微,舒微转头茫然地看向他。   他想要将心里对刚才听见她对自己的介绍的想法,现在和她分享,但想想了还是止住了心里话,笑着摇了摇头说:“等我以后再和你说。”   然后跟着万唐去和其他球员见面。   舒微瞥了路景澄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这场毕业篮球赛比舒微想的要正式太多,不仅拉了横幅还有赛事补给点和啦啦队,胜利的一队能够得到体院准备的燕大篮球队球衣。   化工学院打球赛的学生们也到了球场,他们找了读研的学长来帮忙,体院的老师也过来当裁判,核对两队上场和替补球员的号码和名字。   看见球场边的路景澄,以为是替补球员问道:“同学,说一下你的姓名和位置。”   “老师,这位是我们请来的教练。”万唐同裁判解释。   舒微看了看眼前的路景澄,他看起来真的很像男大学生吗?   男生们由陌生变得熟悉也很容易。比如路景澄和球队的几个男生,在这边半场简单投篮热身,万唐很有眼色地传了个球给他,他微微跃起轻松跳投命中,帮紧张的球员练习挡拆技巧……   舒微站在最前排教练席的位置,看着路景澄举手投足的俊逸风度,心中感觉他好像还是二十岁的倜傥少年。   两支球队中途打比赛的时候,对方落后打得激动有一次拉人犯规和带球撞人,裁判没有马上关注吹停,万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路景澄主动示意对方犯规,相比对方的教练专业太多。   这边球员的脾气也上来了找裁判理论,看台上两边学院的同学们也气愤地互相睨视,路景澄上去调和,这种情况裁判很容易吹T,自己球队球员因为这个原因吃技术犯规没必要。   体院派过来的裁判承认自己没有留意,中途过来解释,路景澄四两拨千斤地浅笑说道:   “其实这都是小事,也是篮球运动的魅力。不过都还是稍微注意一下,主要是马上就是毕业典礼要拍毕业照,受伤了不好。”   轻飘飘的一番话,双方球员都冷静了下来,没有再因为脾气上头,对方球队的个别球员情急下可能无意间冒出的小动作也变得收敛。   舒微抬头看向路景澄,他好像做什么都会很出色,他的家庭给了优越的条件,但是他真的也没有给家人丢脸,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耀眼注目的那个人,不单是容貌和气质,还有他的能力和才干。   漂泊求学多年,归来依然轻狂不羁,热血又平静,当年身上那股丈量日月的风发意气丝毫不减,却又较当年多了几分儒雅温文。   学生们庆祝球队胜利的时候,路景澄自然地站在舒微的身边,舒微迟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路景澄,你会不会遗憾?”   “遗憾什么?”路景澄偏头看向她,唇边泛着柔和的笑意。   舒微温声问道:“……放弃打职业篮球的梦想。”   路景澄立马就明白了,他笑说:“以前挺遗憾,现在不遗憾了……”   “为什么?”舒微抬头看向他。   路景澄也垂眸望着面前清纯的女孩,球场上午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的眉眼,将他的眸色照成温温的浅琥珀颜色。ɈŞG   路景澄俯身前倾,眸光和舒微的处在一条水平线,声音清柔似冰融的春水。   “我们一起留在学校也很好。”   舒微别过视线,耳朵却像是被炎热的夏日灼烫过,她避开路景澄的话锋。   “我感觉你……做篮球教练也挺合适。”她的话上句不接下句。   舒微其实是想表达,如果他当初真的走成了职业球员的道路,退役以后转做教练了,毕竟很多球员都是这样。   哪想路景澄听后轻哼了声,说道:“我可不想当教练。”   “为什么?”舒微不解地边思考边问道。“难道是因为感觉球员的水平都不如你?”   以他在球场上倨傲轻狂的态度,说不定真的像网上的段子那样,把战术板愤怒地扔了,心想还不如自己上算了。   路景澄随着舒微的想法,挑了挑眉笑说:“你说的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这不是关键。”ɈȘƓ   舒微凝眉看着他。   “最害怕的是球迷喊‘下课’‘滚蛋’。”路景澄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语气却认真正经。“那真是戳我的脊梁骨。”   舒微扑哧一声笑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小妞。”路景澄往前走了一步,见舒微没有跟上在后面笑他,回过头喊她。   舒微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眉眼微挑看向他。   “你该不会是在想我被喊‘下课’,扔臭鸡蛋和烂菜叶的样子吧?”路景澄深表怀疑地问道。   舒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抿唇无奈说道:“我有那么腹黑吗?”   没有等到路景澄的回答,听见看台上有学生惊呼:   “你……你不是航天工程系的学生吗?”   舒微应声抬眸看向看台,看见是她带的外国文学课的学生。   “你不是说你要追的女生是我们班的吗?”该名可爱的学生又问道。   问完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要追的女生是我们班的……老师啊。”   看台上的大家闻言欢声笑起来,又疯狂起哄。   舒微经受不了这样的场面,脸颊红的能掐出血,想要往出口逃。幸好路景澄从容自如,将她轻护在身后轻扬笑说:   “不是说要一起拍照留念吗?我可以帮大家拍照。”   鼎沸人声这才渐渐减弱,大家聚在一起拍照留念。最后路景澄也被男生女生们拉进来一起拍照,他本来和男生们站在一起,不知道自己怎么靠过来到舒微的身边。   最后一张,帮忙拍照的体院老师喊道:“1——”ͿŚƓ   路景澄伸出右臂将舒微揽入自己怀里,舒微略微怔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躲开,这样的气氛太好,她似乎有一点不想推开他。   “咔嚓。”   二十六岁的他们拥有了第一张他拍的合照,也是路景澄博士毕业回到舒微身边的这一年。   这一年还是沈游毕业离开嘉北大学,要赶赴原城大学开始崭新工作生涯的一年。   当年两个宿舍八个人中,他是第五个离开嘉北的人。   第一个人是路景澄,但他今年回来了。第二个是袁石,他回老家陇南照顾父母。第三个是俞琳,听说她已经拿到当地绿卡准备在国外定居。第四个是葛梦雅,她回了故乡南闽。   沈游离开前,他们几个还留在嘉北的在一家餐厅聚餐。   “舒微、欣菲,谢谢你们俩,本来没打算这么大张旗鼓地走。”沈游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凡事喜欢提一杯,举着酒杯要敬两位女生一杯,眼睛中依稀泛着泪光。   舒微也跟着眼眶红了。   孙欣菲哽着声音说道:“咱就是随便一聚,你一个嘉北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下次回来再喝酒。”   可是心里面都知道再见也不一样了。   “是,你说的对。”沈游仍然畅快地笑着答应。   舒微擎着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微笑道:“沈游,工作顺利,心想事成!”   “谢谢。”沈游欢笑着应道,敛眸喝酒的时候掉了滴没人看见的眼泪。   最后送完两个女生回家,高子渊也回去了,沈游拎着个酒瓶和路景澄一路走回嘉北大学。   “景澄,你当年什么时候喜欢舒微的?”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沈游突然转头问身旁的路景澄。   路景澄狭长幽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大一下学期的阳光体育节,两个宿舍一起比赛的事情,其实是你的意思吧?”沈游又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归潮   嘉北是北方的中心城市, 整个城市来往奔波的人很多,是一座不夜城。已经是深夜,但是天架桥和街道依旧是人来人往, 霓虹灯闪烁像是近处的假象星星。   这样与传统意义的时间相悖的喧哗热闹,也像是虚构出来的假象, 步履匆忙行走在人世间, 添了几分荒凉和惆怅。   路景澄清亮幽深的双眸眺望了眼漆黑的夜空, 眸光闪烁着回忆的光芒却是一掠而过,他似是思索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是我的意思。”   “我想让舒微参加。”   沈游听后喉咙中涌出声轻笑,他笑着打趣路景澄,语气中含着一丝怒气,更多的还是怅惘和释然。   “我就说哪里就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沈游将手里的酒瓶拿起来,俯身靠过来碰了下路景澄手中的酒瓶,大笑了几声后说道:“今晚我们两个人的坦白局, 怎么样,详细说说吧, 反正我明天就要去原城了, 而你和舒微还有很多个明天……”   路景澄轻点了下头, 算是同意了沈游的提议。   “大学时候的坦白局。”路景澄又加了一句。   沈游闻言一愣, 点头说“好”。   大一下学期四月份的阳光体育节, 两个宿舍一起参赛是由葛梦雅和袁石两人牵线的,他们俩在观荷园餐厅外面领到的宣传手页。   三月底, 路景澄在家附近的球馆打球, 遇到了一位嘉大体院的老师,老师想推荐他到校队打球, 他拒绝了。那时学校那边也在流传说, 篮球比赛今年设置了新的三分项目。   后来第二个周两个人又在球馆遇见了, 那位年轻的老师推荐他参赛就当玩玩。   回到学校中午出了实验室,一个人到禾园餐厅吃午饭,在外面看到了宣传手页。在宿舍袁石碰巧和高子渊在说奖学金的事情,说是今年的第二课堂分还没有着落,今天和葛梦雅还在说这件事情,路景澄就顺口提了一句。   “听说四月挺多活动,餐厅门口有社团在宣传。”   沈游听后睨他:“你当时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不确定舒微会不会参加。”路景澄坦白承认说道,“她学习很好,但是体育项目一塌糊涂。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的性格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占别人便宜……”   所以他一直不给沈游他们准话参不参加,大一下期刚进实验室很忙还几乎都是满课,难得的周六休息时间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踢毽球,而且还很厉害。但也能理解,因为听她说她跳皮筋也还可以。   沈游皱眉问道:“所以……那年格外加了一项心理健康知识,不会也是你……”   “你太高估我了,我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路景澄胸腔中逸出沉沉的笑音,带着那么点得逞后的风轻云淡。   沈游冷哼了声,十分郁闷地仰头灌了自己两口酒。   “不过,我和高子渊说让他帮我找个比较靠谱的搭档,能帮我答一下每关必答的心理健康知识题目。”路景澄掀起眼皮瞥了身旁的沈游一眼。   “操!”沈游骂了一句。   路景澄挑眉,面露几分谦虚:“合理利用比赛规则而已。”   沈游:“那蔚山踏青那次呢?”   “那真的是巧合。”路景澄视线落在街边卖闪光卡通波波球,旁人眼中矜贵凉薄的公子哥迈步走过来扫码付款买了一个闪光波波球。   扫码付款的时候,不忘为沈游解答疑惑。   “……我当时真的有事没打算去,蔚山小时候我爷爷奶奶就带我去过,没什么看头。”   “但是听你们在群里说舒微去,我后来忙完就去了…”   沈游气笑了倒是和他猜得相差无几。   “大一学期末的学院合唱比赛也是因为舒微?”   “不是,是导员偏要填我名字。”   沈游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一点,却听见路景澄又说道:ͿȘǴ   “不过就算没有被选到合唱队,我也会去礼堂看你们比赛的。”   舒微当时为了这个学院合唱比赛的事情,没能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景澄,你真的挺能藏的。”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沈游沉闷说道,声音中似有着几分恼恨。   路景澄仰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飘在空中的波波球,他那双清峻凝深的眼瞳中浮过一抹稍黯淡的光。   “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这是因为喜欢舒微,她善良、温暖、清醒,太美好了……我以为自己只是想要靠近她……”   还有别的原因,但这是大学时的坦白局。   沈游接话:“她喜欢你!”说完又接着似感叹说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没有看到她当时每次看你的眼神,随着你的笑容而飞扬,你皱一下眉头而她也随着暗淡……”   “我每次都避开她的目光……”沈游仰头干了一整瓶酒,眼眶红了咬牙狠狠说道。“这是我最嫉妒你的地方,我他妈想和你绝交。”   说到这里他气到伸手捶了路景澄的胸口一下,路景澄没有还手。   “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就是爱情这个混账王八羔东西,你再怎么努力没用……”沈游说到这里,落了一滴眼泪,他极力睁大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好像要把眼泪全都晃掉。“明明是我先喜欢舒微的……”   路景澄截住沈游的话,侧脸轮廓冷隽又凌厉,声音中凝着淡淡的寒意。   “我高二开学那天就认识舒微了。”   沈游当下顿住转眼看向路景澄,感觉哪里不太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太对。   路景澄抓住这个说话停顿的时间,转移话锋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舒微她喜欢我,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沈明遥那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老师眼里的五好学生。”   “沈明遥?”沈游面色一怔,没有马上想起这个名字对应的面孔。“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路景澄脸上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慵懒地随口说道:“一个路人甲。”   沈游仿佛突然想起说道:“但我还记得汪渚,舒微的那个直系学弟,今年读研毕业,前两天还在学校遇见了。”   路景澄从鼻腔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冷冰冰的,充满了不屑。   他还记得当年那小子在他眼皮底下对舒微表白的场景。   沈游知道这是说到路景澄在乎的点上了,他继续说道:   “大四考研结束后,咱们这一届有个软件工程专业的男生还和舒微表白,说是考研复习的时候就喜欢她……”   路景澄的脸色更加冷凝,眼眸中的神情也变得幽暗。这件事情谢嘉礼曾经和他说过,是听孙欣菲说的,谢嘉礼说虽然知道孙欣菲一定是故意说给他听,让他传话气路景澄,但是谢嘉礼还是传话了,毕竟他离开前自己要求的。   当时气得在住的公寓里做了二百个俯卧撑,陨石以为他疯了。   “表白了两次,第三次是我帮她赶跑的,因为我和他说……”沈游故意停顿了一下,盯着路景澄的眼睛笑着慢慢说道。“我能为她放弃去NTU公费研学的机会,你呢,你能吗?”   路景澄双手攥握成拳,出手就朝沈游的腹部凶狠地揍了一拳,黑眸却闪过一抹痛色,他恨路文洲、白苏茉一家、俞琳,他也恨他自己。   沈游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住。   “拿我的一点私心来说,你真不希望你回来,那边高校不是也想留你吗?”沈游停住步子以后,朝着路景澄大声吼道。   喊完这句话,沈游将自己的头埋在两膝之间,颓废地默默坐了许久。   “但是去掉这一点私心,我这个傻逼……有时看见舒微就想,路景澄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你不是天子骄子的路景澄吗?你为什么要等五年才回来啊,你他妈不是天才吗?”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对这两人避而远之,以为是喝醉酒后在耍酒疯。   沈游坐在街边的台阶上面,声音中带着一点不易听出的抽噎声。   “你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很善良美好的女孩,不喜欢我所以感觉到我的靠近以后,礼貌地和我保持距离,没有吊着我。……我做的一切也都是我心甘情愿,因为她值得……”   所以他骗她说他在追女孩,骗她说和高中喜欢的女生在联系,只为能够成为她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一位朋友,偶尔见一面就好的普通朋友。   两个人相对沉默,一站一坐很长很长时间。   最后,路景澄往台阶前走了两步,伸手要拉起坐在地上的沈游。沈游抬眸看向站在台阶下的好兄弟,借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景澄,别再让她偷偷掉眼泪了。”沈游神情认真,看着路景澄由衷说道。   路景澄点了点头郑重应道:“好。”   两个人并肩往嘉大的方向走去。   “你买这个气球干吗?”沈游抬头皱眉看着半空中的波波球说道。   路景澄轻笑说道:“给陨石买来玩的。”   沈游边走边笑说,“公认最聪明的犬种,这么好打发?”   路景澄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不好打发,名副其实的飞盘狗,下楼活动一小时别家的狗运动结束,它呢刚才只是热身。   两个人越走越远,闪光的波波球在半空中轻飘飘地移动着,距离嘉北大学越来越近,时间也好像逆流而上溯回到过去。   2013年的三月春日迟迟,阳光从阶梯教室侧面玻璃窗流泻洒下,明媚又澄澈,少女步伐匆匆一层层跑下宽宽铺展的台阶,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纤瘦秀美的身形飘扬摆动。   那日将女孩的身影望入眼底,藏在心中的少年不止一位。   只是有人当下便觉心动怦怦,有的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或者不敢承认自己的心。   -   暑假两个月舒微没有回南安过假期,孙欣菲在她们报社给她找了份短期实习的机会,她去川西分社做了两个月的实习。   路景澄中途来了川西一次,说是和谢嘉礼一起来的,但她是没有看见谢嘉礼的一丝影子。不知道路景澄在哪里租了一辆越野车,趁她双休日载着她在甘孜州自驾游,一起去了稻城亚丁,还看了牛奶海和贡嘎雪山。   两个人都很默契没有提复合的事情,以很暧昧的正常朋友关系在相处。   A欣菲:这样的关系最爽了。   A梦雅:我也想和我家弟弟自驾游!   九月初还没开学的时候,陶老师在群里说十月上旬要去伊斯坦布尔参加一个国际学术研讨会,说让舒微和另一位学弟也一起去参加。   舒微要办理签证索性回了趟家,因为舒妈的生日就在这两天。   晚上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回家坐在沙发上,舒妈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大家族群里大家都在聊天。   舒微也经常看,但是把这个群屏蔽了的。   “微微,你看看是不是你燕燕表姐她们说什么中药的事情?”   舒微的手机随手放在餐桌上,懒得去拿,就随手拿了舒妈放在茶几上面的手机。   她知道舒妈的手机密码,但是很少看她的手机,都是学生和家长们的微信。   家族群里聊得很快,她准备一直将手机送去给舒妈。刚站起身听见一声“叮——”,收到新消息的声音。   舒微下意识地退出来看,很多和舒妈多年保持联系的学生送来生日祝福,然后她看见了熟悉的备注和头像。   09级高二路景澄:祝江老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舒微伸手点开私聊界面,看见了长长的聊天记录,很多很多节日祝福……   作者有话说:   澄哥和林思然的事情以后交代。   ps:沈游会有一则番外。 第99章 归潮   舒妈踟蹰着移动到舒妈的身边, 将手机交给她,语气试探:“妈妈,有你的学生给你发了生日祝福。”   “嗯, 可能是因为我发了个朋友圈。”舒妈笑说。   今年舒妈过生日她也在家,所以在朋友圈发了张全家福的照片, 感慨了一下。   舒微“嗯”了一声, 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 温吞开口问道:“妈妈,我刚刚顺便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和我一届的高中同学……”   “谁啊?”舒妈将三个人没吃完的蛋糕塞到冰箱里面,接过舒微递给她的手机随口说道。   舒微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似是回忆的口吻,语速缓慢说道:“好像是……路…景澄,我看你给他的备注是09级, 我想起来他是我们这级……转校过来的理科学部那边的。”   舒妈应声笑说:“你说路景澄啊,他好像是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加的我, 每年节假日都发给祝福消息。”   舒微站在原地大脑快速接受舒妈的话, 但是依然被舒妈习以为常的语气震惊到。   其实不问妈妈也大概能够猜到, 因为她翻了一下路景澄发的节日祝福还有妈妈的回复, 他们两人甚至在偶尔还聊一下近况。   不过舒妈中途换过手机, 聊天记录并不全,舒微不知道路景澄究竟是什么时候加上妈妈的。   “哦对了, 就前两天新学期刚开学, 他还回了一趟学校。”   本来舒微都没有打算继续问下去了,没有想到舒妈突然主动说道。   “回了一趟学校?”舒微走过来和妈妈一起到厨房洗水果, 侧额很是不解地问道。“哪个学校?”   “什么哪个学校, 你这孩子, 你们的高中,咱们家东边的南安一中。”舒妈忍不住出声笑着无奈道。   舒微这次是彻底惊住了,她抬头目光落在水池前的白色瓷砖上面,外面客厅的灯光还打在厨房的瓷砖上面,昏昏黄黄辨不清真貌,只隐约可见模糊的影子。   “他回学校干嘛?”舒微装作若无其事地随便一问。   “说是来看看老师们,带了水果还有茶叶等礼物。”舒妈说着转头冲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舒爸扬了扬下巴。“我从来都不爱喝茶,李老师给我的那罐带回来给你爸爸喝了。”   舒妈和路景澄高中两年的物理老师,今年都在高三任教,在同一个理综办公室。   舒妈又说:“当时理科的这些老师们就说这个男生天赋很高,如果以后走了正途未来不可限量,最后果不其然,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院校。诶,听说要到你们学校航天工程系工作……”   舒微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继续聊下去恐怕是露馅,她转身准备离开厨房,然后听见舒妈问道:“诶,你们高中同学现在都没有联系吗?”   舒微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没有联系,文理分科我们当年都不认识……”   “我不是问你和景澄,妈妈是问你和其他的高中同学……”舒妈转头笑着纠正舒微的回答。   舒微略惊慌地“啊”了一声,立即回答圆场:“……都没有联系啊。”   只有大学的时候参加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后来他们也在群里喊聚过,但舒微都不在南安也就没有再参加。   舒妈身体朝后微仰,含笑望着舒微说道。“昨天一个办公室的杨老师还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她说在嘉大和燕大读书,身边应该都是青年才俊啊……”   舒微被问题逼问到墙角了,不得不声音支吾地说道:“没有……合适的。”   舒妈将果盘塞到舒微的手中,两个人从厨房边走边说道。“你们这些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舒妈话中提及说的是双双的事情。   原本打算明年和大学时谈了两年多的男朋友结婚。当初为了能够和男方在一起,跟着他留在南杭工作。本来说好了今年八月订婚,结果六月份的时候听说男方在手机软件上面同城约|炮。双双在他手机上面翻到了聊天记录,提了分手订婚也随之取消。   双方一起在南杭买的房子付了首付,现在正在走协议程序。男方来南安求了两次都没有用,双双坚决要分手。   舒微支持双双的决定,幸好是在婚前及时发现,看清烂人的真面目。   刚要张口反驳,在看电视的舒爸听见了母女俩的谈话以后,也参与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话我不同意,孩子们怎么不省心了。……大姐一直在催双双赶紧和男友订婚,给孩子压力。今年过年的时候来咱们家我见过一次,长得就不正派。再说……缘分这种东西你越惦记,它越让你着急。你不惦记了说不定哪天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   舒微听了舒爸的一番话以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舒永明同志的这个思想觉悟,真的是与时俱进又推陈出新。   舒爸见女儿表扬也对她扬了扬下巴,又欣然自得地端起了玻璃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这个茶真不错。”舒爸伸手点了点茶杯的杯身称赞道。ĴŚԌ   舒微还没有接上话,听见舒妈说道:“天天夸这茶好喝。”   “这茶不一样啊……”舒爸闭着眼睛回味道,听得舒微心里骤然被揪紧。ĴSĞ   “这茶是毕业多年终是学有所成的有为青年,没有忘记你们这些老师的感谢。”舒爸再次提起说道。“我们再说……这位学生‘度’把握的很好。毕业多年回校,无事所托办,只为当年求学的感谢,还带来自己的好消息与老师们分享,送的是自家茶园的茶叶,还是直接在办公室分了……”   舒微抿唇“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而且茶叶还好喝……”   路景澄现在就是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吧,好胜心莫名其妙开始作祟,舒微觉得自己有点烦他了。   非真心的。   他哪里有爸爸说的那么好!   他就是一个又缠人又腹黑的无赖!   舒爸大笑出声,没留心随便问了舒妈了句:“这位男同学结婚了吗?”   舒妈想了想说:“没有,那天杨老师问了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不过老杨现在真的热衷于说媒,说认识一个刚从悉尼留学回来的女生,是法学硕士……”   “她自己家儿子都没着落,操的心还不少……”舒爸听后笑着精准吐槽。   舒微抿唇笑了笑。   “人家当场拒绝了,说是有喜欢的女生。”舒妈说道。   舒微下意识地敛眸拿起一枚白蒲枣,在手里转啊转,转移自己的紧张。   舒爸皱眉问道:“找的借口吧,是不是因为学历?”   他当年因为和舒妈学历上的差距,被两边的亲戚都说过。   “我感觉好像不是,说是还在追一直喜欢的女孩,不太像说谎。”舒妈说。   舒微很想叫停父母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   舒爸笑说:“小伙子还挺专情。”   舒爸说完又投入到了电视剧情中,剩下舒微和舒妈两人在吃白蒲枣。   但是舒妈好像突然收到了启发,目光在父女两人的身上说道:“读博是不是很难找到男女朋友,这个学生一直追女孩也没追上,我们微微也一直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舒微被舒妈的这套认知给气笑了。   “我记得路景澄在高中的时候全校很多女孩追他,你看现在都要一直追人家女孩……”舒妈神情凝重感叹道。   丝毫不知道路景澄追的这个女生就是自家女儿。   舒微的感觉相当复杂,但所有的情绪最后都被舒妈的这个结论折服。   提起路景澄的高中时期,舒微的心里情不自禁变得郁闷。   “当时何止是很多女孩追他,他还和我们学校的校花谈恋爱呢……”   舒微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怎么能和妈妈说这些事情呢。   “是吗?”舒妈脸上满是茫然不解的神情,转身问舒微。“你们那届的教务主任我记得是张主任,闻名南安市区的十几所高中。他对于学生恋爱的态度是严防死守,能在他眼皮底下谈恋爱没被通报批评,然后找双方家长来学校?”   舒微摇了摇头,说道:“没见过通报批评。”   不过张主任对于他们谈恋爱的态度真的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而且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你们高二那年,我在办公室见过李胜老师处理过学生之间的冲突……”   因为班上有个男生上早恋而且上课不听讲,要将他的座位调到讲台旁边。   绝大多数的男生视讲台旁的座位为“炼狱”,男生抗议道:“老师,凭什么你不管路景澄?他坐在最后一排,上数学课做文科的地理试卷。他也不写作业,老师你为什么不动他的位置要动我的。”   班主任严厉说道:“他影响课堂纪律和个人学习成绩了吗?……你早恋被张主任抓到,你当时怎么和我保证的?你做到上课专注听讲了吗?”   “路景澄也谈恋爱,您和张主任怎么从来不找他呢?”男生不服气大声喊道,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最后为了争得公平,班主任叫来了路景澄。   男生身形高大帅气,走到办公室门口随意地喊了声“报告”,清清沉沉的,令人不禁瞥去一分目光到他那边。   舒微压制住内心的强烈好奇,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后呢,妈妈?”   “这孩子口气太傲了,哪个女孩喜欢他,但不被他喜欢怕是要很伤心。”舒妈说出自己的评价,意味深长地说道。   面对同班男生的指认,以及教务主任张主任也到场的局面。   路景澄散漫不拘地站在理综办公室,说的话掷地有声:   “老师们可以查全校的监控,看看我有没有和哪个女生有超过正常同学关系的亲密举动。只要发现我早恋的证据,可以请我的家长来学校并全校通报批评记大过。”   张主任和那个男生真的看过监控,找了半个多小时的监控没有看到早恋的亲密行为。   “怎么可能大家私下里都在传你和十班罗悠柠在一起?你们放学还一起走的。”男生对峙道。   路景澄不由哂笑了声,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如果你可以说服她离我远一点,不要天天在学校里堵我说话,我想我会请你吃一个月的午饭。”   “那你之前还上课一直帮十五班的女生做地理试卷呢?没在一起,谁信啊?”   路景澄轻笑了声,毫无保留地说道:“我顺手帮她只做了一次试卷,但我做了文科班每个专题的试卷。你说我是喜欢地理,还是喜欢她?”   舒微一直到回自己房间,脑袋里都是懵的。   难不成高中她听闻路景澄的那些情史,都只是道听途说?   点开手机看见路景澄给她发的微信。   Lu:微微,你什么时候回来?   Lu:已拿到教职工一卡通。   Lu:一日三餐可以开启预约了吗?   舒微握着手机,忽然笑了下然后仰头看向房间的天花板,灯光好像被钻石折射出的晶莹光芒。   一滴眼泪顺着颊边的雪白肌肤滑落进耳边的鬓发。   她的心情却是开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归潮   舒微在家里住了两天, 坐了高铁去嘉南和双双见了一面。   她辞掉了南杭的工作,在嘉南找了一份新工作,表姐妹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双双整个人的状态还不错, 还说等到下个月国庆假期要去三亚玩,好像已经把分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舒微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伤口痊愈需要时间, 但是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微微姐,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三亚?我约了一个朋友,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去玩。”双双邀请她假期一起出游。   舒微眨了下眼睛说道:“我十月要去国外有个学术交流会,可能没有时间,祝你玩得开心。”   双双略见失落地感叹道:“好吧,我还想我们俩都没有去过三亚,约你一起呢。”   舒微温柔地笑了下,然后心里斗争了两秒后说道:“我读大学的时候去过三亚。”   这些年她一直都不太愿意提起大三和路景澄一起去过三亚的事情。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双双一脸的惊讶说道。   “当时和……同学一起去的, 也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舒微的口吻半真半假,很快地将这个话题一语带过。   然而, 双双可能是因为是第一次去海南, 所以对她去过一次三亚的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   “你们去了哪些景点?”双双问道。   舒微将当时和路景澄一起去过的景点说了一遍, 但是唯独没有说天涯海角, 有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过双双不知道她和路景澄曾经在一起过的事情, 所以不知道她的这一点想法。   双双说:“我还想去天涯海角看看,不过看攻略说天涯海角是夕阳红打卡点。”   双双的话, 让舒微想起大三那年和路景澄去三亚过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   当时路景澄还和她开玩笑说, 看他多会选表白日,以后每年的五一小长假可以好好庆祝他们的纪念日。   然后他们去了天涯海角, 都不相信旅游团的阿姨们的劝阻。路景澄说他是无神论者, 她也拒绝迷信, 一定要一起看天涯石和海角石,最后结果当月就分手了。   这件事情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命运有些造化弄人。   舒微回嘉北那天,是嘉大新学期的开学日,路景澄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在各个办公室开会。   嘉北和津海周边一带都是阴雨天,舒微随身没有携带雨伞,她想着出站以后冲到路边去打车。   心里是这么想的,脚上的步伐加快,但却在大厅出站口见到了此时应该出现在学校的那抹英挺孑然的颀长身影。   黑色长袖衬衫的袖口微卷,露出一截冷白匀称的小手手臂,腕骨瘦锐突出,路景澄的手上拿着一把收拢的黑色长柄雨伞。   恰如当年他们绮纨之岁,他站在那棵高立挺拔的青杨树旁边,手持着雨伞等她的模样,让她生出一种错觉,那是刚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舒微凝眉走到路景澄的面前问道。   路景澄伸手十分自然地接过舒微的行李箱,清隽眉眼却都朝向身旁有她在的方向,低沉清越的声音从大厅门口喧闹的人声中冲破,钻进她的耳朵里面。ĴŠԌ   “我今天的会都开完了,就过来车站接你。”   “你这属于擅自离岗吧。”舒微没有给他留面子。   走了出站大厅门口,路景澄将行李箱换到左手,右手撑起雨伞,在雨中拢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眉眼微挑,轻笑说道:“也不算吧,现在算是我吃晚饭的时间,因为晚上要在办公室值班。”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个周各项工作比较多,原本今天晚上他不用在系办公室,但是为了能赶时间来接舒微,他和另一位老师对调了一下时间。   两个人打车回到了学校,路景澄就赶回工学院了,舒微一个人去餐厅吃了晚饭。   A欣菲:你没有买晚饭去他学院送给他?   是微:我为什么要买晚饭去送给他。   A欣菲:他用自己吃晚饭的时间去车站接你回校。   是微:哦。   A欣菲:你现在要去餐厅了?   是微:我刚洗完澡已经上床了。   A欣菲:这才几点?   是微:人生第一美好的事情就是窝在被子里看书。   A欣菲:我一会下班回去也要看书!东野圭吾今年的新书。   A欣菲:雨停了,我加班结束了。   是微:你吃晚饭了吗?   A欣菲:我现在和同事去下面吃小面。   是微:好的,快去吧。   退出和孙欣菲的聊天界面,看见下面和路景澄的聊天框,还停留在他一小时以前发来的那条消息。   她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是他的消息。   看了一会儿书,舒微还是动手打字问道:你还在值班吗?   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路景澄发来消息。   Lu:今晚陈启老师来了,我们俩去了趟力学实验室,刚回来准备收拾回去了。   是微:哦。   过了两分钟。   Lu:这就问完了?   舒微看了他的消息,不禁轻勾了勾唇瓣,只好又动手打字,但是打打删删一直没有发过去。   Lu:微微?   舒微扑哧笑了声,放在被子上的书本滑落掉到床边的地上,她只好下床把书本捡起来。   等到重新上床拿起手机,看见路景澄那边已经用表情包刷屏了。   是微:你是疯了吗?   Lu: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舒微忍不住“呵”了一声,说的好像他是她的狗狗一样。JŜǴ   Lu:我还以为你要约我一起吃个夜宵。   Lu:工园餐厅一楼二楼都有夜宵窗口,要不要一起?   Lu:我没有吃晚饭。   舒微现在已经能够接受他聊天话多的情况。   是微:不了。   是微:你自己吃吧。   Lu:那我回家遛狗了。   是微:嗯。   过了两分钟路景澄打过来电话。   舒微刚接了电话,听见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穿传过来。   “微微,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声音中含着那么点惊讶,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窃喜。   舒微语气平静地说着谎话:“我点外卖顺便帮你也点了一份。”   “这属于投喂吗?”路景澄的笑声浅浅淡淡的,在还残存着雨后清爽气息的夏末夜里,格外好听充满着磁性,像是摆脱了多年困溺心境的豁然开朗。   舒微不由也跟着他笑了。   喜欢上一个人相对轻易,一刹那间的怦然心动,或者细水长流后的蓦然回首。但是爱上一个人,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有的人一生都参不透爱的真谛。   光阴它有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的魔法,也有使过往的一切化为乌有,似沤浮泡影的摧毁力。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未来的每一天是未知数,但他们好像一直没有走散。   彼此心照不宣。   -   十月中旬舒微跟随博导还有另一位同门,一起去伊斯坦布尔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交流会,为期五天的时间。   这次出行都十分顺利,舒微还给朋友和家人买了纪念品,因为和欣菲是多年好朋友,直接拍了照片发给她,让她自己挑选。   A欣菲:给我们选了纪念品,有没有给那谁也带啊?   是微:没有。   A欣菲:他会哭吧,哈哈哈哈   舒微没感觉路景澄会哭,当时一起去三亚玩的时候,他对纪念品兴致缺缺,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苏清霭出国去过很多地方。   A欣菲:明天回来吗?   是微:是。   A欣菲:是不是中途要在DYB转机?   是微:对。   A欣菲:回来一起吃晚饭。   是微:好。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嘉北机场,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一连串的新消息和电话,其中最多的是路景澄打来的。   听见身边的陶老师和同门说的话,才知道原来他们中途转机的机场被旁边国家的武装无人机袭击,具体情况尚且获悉不完全,DYB国际机场已经暂停工作,前后也就相差了一个小时左右。   舒微赶紧给舒爸舒妈各回了电话,告诉他们她已安全回国。爸妈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冷静很多,舒妈那边急哭了,舒爸在旁边安慰她,听见她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刚想给路景澄回电话,孙欣菲的电话打了过来。ɈŚǤ   “喂,喂,是微微吗?是舒微吗?”ɈŜǦ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哭了很长时间。   舒微急忙说道:“是我,欣菲,我没事人已经在嘉北机场了。”   “我们看新闻已经快吓死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你的航班,像是没头没脑的苍蝇……”   舒微刚要出声安慰孙欣菲,听见她说道:“路景澄都快急疯了,整个人急到不停发抖……”   “我这就和他联络。”舒微连忙说道。   “他……买了飞ATH机场的航班过去找你,我们根本劝不住……”   ATH机场是距离DYB最近的国际机场,DYB机场暂停工作,两座城市虽然相隔并不近,但是从国内去DY最直接的办法。   可是,周边国家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武装冲突,这实在是太过危险和冲动,是极为不冷静的做法。   “微微,谢嘉礼和梁西祈两个人都拦不住,他眼睛都红了,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要是不让他去他能吃人……”   “他临上飞机以前,还拜托我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安抚他们的情绪,你有没有给叔叔……”   舒微握着电话,眼泪像是止不住奔流的小河。   “微微,你别哭,我们知道路景澄的航班号,等到了降落的时间,就给他打电话,没事没事世界是和平的,你没事的他肯定也不会有事……你等一下,我们现在先去机场接你回来。”孙欣菲说道。   舒微流着眼泪,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就在机场等路景澄他安全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归潮   深夜的嘉北机场大厅亮如白昼, 舒微却只感觉到窒息,是一种焦急到极致后的生理不适。   虽然她知道路景澄已经搭乘了从ATH机场返回国内的航班,心情也无法削减, 四个多小时中每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漫长的折磨。   那么路景澄呢。   在不知道她生死安危的时候,奔去寻找她的每一分一秒, 内心的煎熬和折磨是不是加倍的。   人在战争和武装冲突面前是极为渺小的存在, 趋利避害是动物选择求生的本能选择。   可是心里装着爱的人, 所以哪怕前方险象迭生,却会冲进危险的包围圈里面,奋不顾身地只为找到她,确保她无恙。   “微微,热咖啡。”孙欣菲到旁边买了热饮,递到舒微的手中。   舒微抬头接过了纸杯,只是拿着手里握着, 心里杂乱一片,丝毫没有要喝的想法。   谢嘉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看着魂不守舍的舒微, 想起之前路景澄看见新闻通知的情景。   今天是周六休假, 他和梁西祈带着酒去路景澄家找他一起喝酒, 眼尖察觉到路景澄情绪不高。一问才知道舒微出国了五天, 两个人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放在平日路景澄每天都会给舒微发微信,但是她这次去伊斯坦布尔开国际性的文学交流会, 每一天都很忙, 他很少去打扰她。   梁西祈打趣他:“你不是说舒微今天就回来了吗?去机场接人啊,你自从当年和舒微在一起以后, 放过我们多少次鸽子, 我们都习惯了, 今天怎么不去接人了……”   路景澄姿态懒懒地窝在沙发里面,没精打采地瞥了梁西祈一眼,闷声淡淡开口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去?”   客厅中的剩下两人齐齐看向他。   昨天他问了舒微但是舒微拒绝了他提供的接机服务。   Lu:明天几点的航班,我去机场接你。   老婆:不用了,我和陶老师还有同门一起回学校。   Lu:有没有想吃的餐厅?   Lu:我来订。   老婆:不用了,回嘉北我要补觉。   虽然今天不用开车去机场接舒微,但是路景澄兴致不高到一口酒都没有喝,整个人像是失恋了似的靠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看手机。   他的这幅状态,谢嘉礼和梁西祈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当年留学前和舒微分手以后,每次回国内路景澄都是这样说好听点来说是清心寡欲,说句不好听的要死不活的样子。   谢嘉礼和梁西祈碰了下酒杯,看着路景澄的方向摇了摇头。   这边两个人还在喝酒聊天,突然见路景澄蓦然挺直背脊,整个人肃然危坐,眉心皱成紧川,双目不眨地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下浏览,太阳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谢嘉礼看了看对面的路景澄,又和梁西祈对视了一眼,然后看见路景澄双手握着手机,掌骨突锐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喂,是我,路景澄。舒微的航班号有和你说吗?”   “她是不是要中途转机……”   路景澄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嗓音中已经可以隐约听出强忍的心慌,侧脸线条冷凝锋利,隐忍着翻涌的巨大心潮。   孙欣菲那边也说不知道。   路景澄烦躁自己束手无策,负气地捶了下沙发。   他们这也才知道原来DYB机场被突然袭击。其实这种情况,就算知道航班号也没有用,现在当地机场的内部消息都是混乱不明的,需要再等后续消息确认。   “国内这边肯定也在抓紧时间确认消息,景澄,你先不要急,我们再等等消息。”谢嘉礼劝道。   然而一整颗心都在舒微的身上,路景澄哪里有心思能旁人的劝说,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   梁西祈已经起身打电话,针对这一突发性的消息,梁家那边的消息也不清楚,只说还需要再等等才能确定,不过目前机场已经暂停工作。   “再等半小时,我们应该就能看见更准确的消息。”梁西祈也无计可施说道。   路景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在手机上查询飞就近机场的信息,发现有飞ATH机场的航班。   他现在所有念头都是去找舒微,像是一只没有方向的困兽,待在原地比死还要难受。   “景澄,你冷静点,不可能袭击客机的。”谢嘉礼试图劝服路景澄,走上前想要拦住他。   路景澄根本不听劝,现在除非亲耳听见舒微的声音,亲眼见到舒微,剩下的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慌不择路地走去卧室拿自己护照和其他证件,但整个人的精神是发虚的,身影也是微微恍惚的。   谢嘉礼跟着到卧室劝他。   “不管地方武装,还是恐怖分子,那个地方有能笃定的事情吗?”   路景澄拂开他阻拦的手,忍着颤抖的声调,眼眶都是猩红的,谢嘉礼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他妈妈出车祸,他从南闽匆忙赶回来的那次。   谢嘉礼问道:“你确定你能去?你有当地的签证吗?”   “我查了可以落地签。”路景澄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这句话的声音从外面走廊飘过来。   谢嘉礼站在原地,骂了声“操”。   这人到底是冷静还是不冷静啊。   去机场的路上,谢嘉礼被迫当司机,梁西祈成了说客。   “你现在就是没有理智了。你怎么不想想如果舒微没事回来了,你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操,梁西祈你是个傻逼吧,什么叫去了……。”谢嘉礼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些个朋友全都是智商堪忧。   梁家老爷子真是有先见之明,孙子玩物丧志也不劝学,就梁西祈这人的智商,干正事的话能把正事都搞完蛋。   “舒微肯定没事。”路景澄纠正他的说法。ͿSԍ   梁西祈突然起身拉开距离,不解地看着路景澄,问道:“那你去干什么?”   “找到她,陪在她身边,她肯定吓坏了。”路景澄神情凝重认真说道,“她需要我。”   “你们没复合吧?”梁西祈说道。   谢嘉礼握着方向盘,心里却想要打死梁西祈。现在是刺激他的时候吗?   “我们就没分过手。”路景澄咬字清晰地说道。   不止是梁西祈,谢嘉礼都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路景澄,他侧脸看向车窗外面,但即使只看见侧脸容颜,也能够看出他的坚定不移。   “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要彼此分开。”   “舒微只是五年没理我。”   路景澄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听的谢嘉礼心里很受触动,他想起章外婆去世路景澄回来那次,两个人深夜一起喝酒。   他想留路景澄在国内再多待两天,知道他一个人回去也是难受。   路景澄却说不了,还要回学校赶论文进度,另外还有实验项目要跟进。   “你这是要为力学献身吗?”他故意活跃一下气氛,想让沉重的心情宽松一些。   路景澄仰头支着腿,安静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很久,说道:“我是为了早点回来见舒微。”   如果没有舒微,那么他活在哪里死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亲人们都已经不在了。   舒微在哪里哪里就是他归泊的终点,就像指南针最终定指南方,北极星的方向永远向北,向日葵永远面向太阳。   路景澄的航班是深夜抵达嘉北机场的,是当天整个机场最后一班飞机。   机场大厅的播报声传入耳朵,舒微站在接机口踮起脚迫不及待地张望。   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阴差阳错和彼此的煎熬等候,在彼此终于共同踏入在同一片土地,双方的眼眸中出现对方的小小的身影时,积累压抑已久的情绪在透明隐形的空气中轰然引爆。   舒微没有意识自己是如何投到路景澄的怀抱里面,但知道彼此的眼泪都模糊了双眼,他的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像是怕她忽然消失。   “路景澄,你…是不是傻啊?”舒微流着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   路景澄俯身低头埋进舒微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能让他心安的好闻气味,和家里的那只大金边一样的亲昵习惯。   “我是傻了,从我知道我自己喜欢上你的那天我就开始变傻了。”路景澄义正词严坦白道。“是你把我变傻了,是爱情把我变傻了。”   舒微没忍住“扑哧”声一笑,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又紧了很多。   “微微,以后你去哪里都和我说好吗?”路景澄的声音还是颤抖着的,他心有余悸地抚着她的发丝轻声说道。   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令她闻着感觉很安心,舒微点了点头说“好”。   “我是在做梦吗?”路景澄不太确定地问道。   舒微轻笑出声,含着眼泪笑说:“不是做梦。”   路景澄也笑了一声。   “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他笑着说道,“本来是想把这个梦当作我自己的小秘密。”   舒微:“什么梦?”   “…梦里,你牵着我的手,我们在皑皑白雪中一起走回家。你眉似柳纹,目如青波,特别清晰。在梦里的我,怦然心动,就像当初。”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舒微轻轻推开路景澄,抬眸望着他清亮深邃的眼眸。   “路景澄。”她喊他的名字,路景澄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笑意蔓延至眼底,还朝她挑了下眉突。   “你要不要和我接吻?”舒微问道。   路景澄只愣了不到半秒钟,揽着舒微纤细窈窕的腰肢,似汹涌狂放的风暴潮涌向她。   他从回国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想要吻她。   薄软的唇瓣碰到一起,两个人心里都颤动了一下,像是长久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找到了救命的绿洲。   路景澄贪恋地吮吸着心心念念很久的红唇,像是要把这五年来缺失的遗憾全部都一次弥补回来。   舒微一开始还给予他回应,后来只能被迫承受着一波波的灼热进攻,唇瓣都被亲到麻木。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比二十岁的他们还要热烈,带着这些年深藏于心底但不曾忘却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归潮   A欣菲:微微, 路景澄他……是不是不行啊?   舒微一口水喷在电脑屏幕上面,她赶紧抽纸巾将满屏的水珠快速擦干净,已经顾不上被水呛到连连咳嗽的事情。   她在键盘敲字说:我的电脑差点完蛋!   这已经不是孙欣菲第一次质疑路景澄某个至关重要的方面不行。   孙欣菲将对谢嘉礼的喜欢藏在心里最隐秘的位置, 她的性格活泼,很容易和男生处成关系很铁的哥们。   大学毕业以后进入知名报社工作, 工作之余经常去附近的清吧打发时间, 喜欢民谣也爱摇滚, 在某些方面和谢嘉礼存在高度重合。   外表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一个人,这一次却从始至终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   这段暗恋是有一天她实在撑不住了,借着酒意和舒微说出了口,那天和团队到华尔道夫酒店做一个人物专访,在酒店大堂等待的时候,看见谢嘉礼拥着新女友从酒店电梯里面出来。   “最怕的就是亲眼所见,这太残忍了, 即使我早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   孙欣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隐忍不住的哭腔。   舒微听着也红了眼睛, 伸手将欣菲揽入自己的怀里, 欣菲靠着她的肩膀哭了很久很久, 认识她这么多年, 第一次知道她是眼泪这么多的姑娘。   晚上两个人并排躺在孙欣菲租的12㎡小公寓的床上, 眼睛不眨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微微,今晚我和你说的事情, 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连梦雅都不要说,和我一样烂在肚子里……” 孙欣菲胳膊支在脑袋下面, 不忘叮嘱舒微。   舒微望着白花花的灯柱, 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轻“嗯”了声说道:“我不是没看出来你喜欢谢嘉礼,但是我没想到你动真心这么深……”   孙欣菲大一的时候也喜欢过计算机系的学长,后来也对汪渚上过心,但都是像是偶阵雨,犹如积雨云刮来下就那么一阵。所以舒微当初看出来欣菲有点喜欢谢嘉礼,以为这次也是偶阵雨,但是没有想到形成了常年的气候。   “我可能就是喜欢嘴贫说话有趣的坏男孩,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是又混又坏又逗那种,他皮到一直都坐在老师眼皮底下的那张桌子……”孙欣菲边回忆边说道。   舒微回想感受了一下孙欣菲的描述,谢嘉礼好像也确实符合这些特点。   “我也知道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但是每次看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工作上的那一大堆糟心事也都不在意了……”   舒微安静地听孙欣菲宣泄她积累已久的心里话,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   “微微,你睡了吗?”孙欣菲见舒微没有回应,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她问道。   舒微偏头稍侧眸看向孙欣菲,“我没有睡着,在很认真地听你说话。”   孙欣菲重新转过头看向头顶墙壁的亮白灯光,似是喃喃自问又好像是和舒微提道:“梁西祈也交过很多女朋友,感觉他们都好像对男女那种事情很开放……”   舒微平躺着仰头沉默很久以后,嗓音低低的:“……也不都是吧。”   “啊?”孙欣菲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清楚舒微说话,侧额看向她。   舒微停顿了近半分钟,然后再次地低声说道:“…我和那个谁就没有那什么过……”   “那个谁”的称呼其实是欣菲取的,她后来再提也用了这个称呼,即便提的次数只有几次。   “啊?”   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孙欣菲再次发生惊讶语气的感叹词。   不过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她再度躺平朝上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开口感叹道:“你俩好纯情啊……”   舒微:“……”   “你俩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吗?”孙欣菲神情疑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谈话的重心突然就转变了,悲伤的情绪也消散了些。   舒微如实回答:“睡过几次。”   她也没有想到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   孙欣菲突然侧身支撑起胳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道:“路景澄他……是不是不行啊?”   电脑屏幕的微信对话框又收到两条新消息。   A欣菲:这个问题一定要重视起来!   A欣菲:比你的电脑重要一万倍。   是微:呃……好。   那天晚上从机场离开,已经是深夜,跟路景澄一起回家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陨石在房门内已经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它四只爪在门口那一块来回捣鼓趴地转圈,还不忘嘤嘤嘤地叫着,习惯地像往日一样迎接路景澄回家。但是今天猛地一抬头,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见了舒微。   大狗狗陨石愣住不到一秒,抬起两只前爪搭跳在舒微的腿上又放下,再接着围绕着她不知疲惫地疯狂转圈圈,嘤嘤嘤地像是在诉说着这么多年的想念,中途仿佛觉得不够还不忘汪汪两声。   陨石:“汪汪!”   (妈妈我想你!)   舒微蹲下身伸出手臂揽住高大又可爱的陨石,他的毛色是长长的浅金棕色,前身是大片的纯白色,路景澄真的有很好地在照顾他们的小漂亮陨石。   她喜欢到不行,拿脸颊去蹭陨石柔顺蓬松的毛毛,陨石也亲昵地拿脑袋来和舒微贴贴。   舒微因为是蹲着的,陨石一直热情地靠近她,一不小心碰得她没能保持住平衡,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上。陨石一看急了,牙齿咬住舒微的风衣衣袖,想要把她给拉起来,惹得舒微哭笑不得。   亲儿子。   舒微本来和陨石玩的好好的,拿玩具逗它玩。那些玩具陨石早已经玩够,平时在家看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但是今天却配合地陪舒微玩,甚至为了向妈妈证明自己是名副其实的“飞盘狗”,叼着飞盘放到舒微的手里。   陨石:爸爸不争气,我要表演点才艺留住妈妈。   因为担心陨石接不住飞盘,舒微将飞盘往沙发和地毯那边扔,没有想到陨石每次都能在半空中稳稳接住,然后嗒嗒地小跑过来将飞盘放在她的手里。   “太厉害了!”舒微抚了抚陨石,从头顶到尾巴,这蓬松软滑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一人一狗彻底把某人给遗忘了。   “陨石,爸爸觉得你应该睡了。”路景澄强行替他的狗儿子做决定。   舒微觉得有点离谱了,没想到更离谱的是陨石听后“嘤嘤嘤”地抗议了两声,像是能够听懂路景澄的话。   “我们再玩一会儿吧。”舒微朝陨石扬了扬飞盘,然后作势准备朝沙发那边扔去。   但是没有想到刚出手就被路景澄在眼前截住,陨石整个……只狗茫然地跑了一个来回。   路景澄摸了一下陨石毛茸茸的脑袋,擎起飞盘用力朝客厅沙发扔去,陨石拔腿跑向沙发去接飞盘。   舒微正要鼓掌给陨石加油,刚拍了一下就被身侧的路景澄打横抱起来,直接扛在左边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卧并随手关上房门。   “路景澄,你不要关门,陨石还在后面呢……”舒微拍打他的肩膀。   关的就是陨石。   爸爸妈妈要过二人世界,小孩子要早睡觉。   当身体犹如夹心饼干,被路景澄和偌大的双人床紧紧地夹在中间的时候,舒微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亲我一下,微微。”路景澄边说薄热的呼吸随之落在耳边和颈间的肌肤。   舒微稍擎细长白皙的天鹅颈,在他薄唇还有鼻尖、眉心各落下一吻。   这下身上的男人更是把持不住了,想了五年的人就在身下,这还能把持住的话不是男人,下腹灼烧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舒微也感觉到了,她的温情全被触感传递的信号吓到烟消云散。   身上的长袖衬衫已经被路景澄作乱的大手褪掉,纤瘦细长的双腿被他霸道地环在腰侧。下一步的目标已经转移到了她的高腰牛仔裤的顶扣上面,并且已经解开了就要一举帮她脱了。   舒微急忙用力地按住路景澄的手,朝他拼命摇头:“不行,今天不行……”   “我明天要…早起给我爸妈打电话,还要回学校找陶老师开会,不行……”   她真的没有说谎。   “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打电话,然后送你去学校。”路景澄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他决定今晚办正事的心已经坚决如铁。   舒微还是摇头:“不行。我一定会很累的,还会没精打采……”   路景澄望着舒微那张清秀的鹅蛋小脸还有乌黑的长发,喉咙逸出一声“啧”的轻笑声。   “我发现我们微微懂得不少……”   还知道事后会很累,没精打采。   “我马上就要奔三的人了,你以为还是不谙人事的小女孩吗?”舒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看见路景澄眼睛冒火的架势,她怕自己明天人还在,灵魂也还在,但人和灵魂是分开存在的。ͿSԌ   “那你今晚手把手好好教教我吧。”路景澄挑了挑眉,薄唇微勾起撩人的弧度,一派谦虚求学的治学态度。   舒微凝眉看他,语气疑问柔声说道:“你确定今晚一定要做吗?”   路景澄目光灼热地注视着日夜思念的人,狭长的眼眸中像是有灼灼的火焰。   “……如果你不想要我的话,我可以只抱着你睡觉的。”   声音中是极为认真的语气,但是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我想要你的。”舒微软糯开口,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只是,唉……”   路景澄蓦然睁大双眸,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和紧张,这声“唉”的轻叹真的吓到他了,感觉下一秒舒微就有可能反悔不要跟他和好了。   他手忙脚乱地帮舒微穿好牛仔裤,然后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   “别叹气,宝贝。”   “我们乖乖睡觉,今晚什么都不做。”   “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去做。”   他真的太害怕失去她了,这种恐惧使他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舒微也伸手抱住路景澄,感觉到他好像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在他耳边温柔解释:“我愿意的,只是……我在机场等你回来的时候,发现我…来大姨妈了……”   说到最后也有点欲哭无泪了。   两个人都没能忍住“扑哧”笑出声。   来得真是时候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归潮   舒微在宿舍忙交流会总结的时候, 路景澄和谢嘉礼约在球馆打球。   看着路景澄单手运球神采风发的气势,谢嘉礼拿眼睛饶有兴趣地觑他。   “常年打球这体能就是好,路老板, 永远年轻永远十八岁啊。”谢嘉礼别有深意笑说。   路景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愿搭理他的寡淡神情。   谢嘉礼茫然地看向路景澄, 这人今天心情不是应该很好吗?   路景澄站在三分线外对着篮筐随意出手挑投, “唰”篮球没有一丝犹豫地空心入网。   他迈着懒懒的步子踱到篮筐下, 重新运球忽然一个转身背投出手,球再次被稳稳地投入篮网中。   球馆今天不营业,因为老板说了算。   老板今天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灰蓝色运动背心和球裤。   在球馆外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下,左边手臂上方的月亮星星纹身清晰可见。   月亮纤盈,月相不是上下弦月形状,也不是满月,而是农历月初时的新月形状, 纤薄如眉又叫眉月,诗歌中常叫“微月”。月亮旁边是舒微的名字字母首拼“SW”。   眉月图案的周边围绕着三颗星星, 因为有个女孩曾经在一个繁星盈烁的深夜对他说, 汉字繁如星海, 但是“路”“景”“澄”三个字是浩渺星海中最闪亮耀眼的三颗星星。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在那五年的时光中, 寄托着他对她的想念。   当初看见谢嘉礼热衷于纹身,他还在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选择纹身。但是和舒微分开以后, 他已记不清每天要想念她多少遍。想念一个人如果太长太久太深, 便总会想起很多很多细腻的小心思。   比如路过灯具店,看见街边橱窗内有字母造型的小夜灯, 第一反应会刻意寻找“S”“W”两个字母, 购买并且带回家。   比如会刻意看她喜欢的作家的书, 追她喜欢的剧……好像这样就会距离她更近。   与她分开的日子,那么漫长,如果没有再次回到她身边的期盼,他想他五年的留学生活应该是昏暗无光的。   他是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寻找一丝光亮的人。原本是要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独自走到尽头,但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遇见了舒微,她愿意用温暖来收留他。   两个人打完球朝场边走去,路景澄弯腰拿了瓶水喝。   谢嘉礼看了路景澄一眼,斟酌着说辞试探问道:“是不是没有经验,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滚蛋。”路景澄差点没被水噎死,他将水瓶拧紧,直接扔到谢嘉礼的身上。   谢嘉礼嘿嘿笑起来,他好像把纯情大男孩惹生气了。   路景澄在场边的休息凳上坐下喝水休息,谢嘉礼并肩和他坐下,看出来他兄弟好像有心事,但是也猜不准有什么心事,正扭头想要聊天,目光随意一瞥,看见路景澄胸前锁骨的衣领处,微微露出的慈菇花瓣一角。   论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以前说这一辈子都不会纹身的人,五年内纹了两次身。   “你怎么情绪这么低落?不是都和舒微和好了吗?”谢嘉礼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接连问道。“你这是乐极生悲?”   路景澄双臂手肘撑在膝盖,抬头目视前方,良久以后才语速缓慢地说道:“我没情绪低落……”   谢嘉礼撇了撇嘴,看他的神情也不相信。   “我在想怎么样能天天见到舒微。”ĴŚĢ   操!   果然不能和恋爱脑的人做朋友。   谢嘉礼无语到白眼都要翻到球馆的顶墙上面。   “简单。”谢嘉礼吊儿郎当说道,“和她结婚不就行了。”   路景澄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很认同谢嘉礼的这个办法。   “不过……舒微未必会答应和你结婚……”谢嘉礼从实际出发分析现在这个办法实现的可能性,但是他坚定的语气在路景澄逐渐变冷冽的目光中缓缓减弱。   “你别急啊,我的意思是你俩昨天才刚和好如初,你现在求婚人家姑娘肯定不会答应,但是以后一定会……”   路景澄从休息凳上起身,长腿迈开步态悠闲地走去旁边的箱架上面拿手机。   谢嘉礼人又开始欠欠的冲着路景澄说道:“人家要开会,哪里有时间回你消息。”   却见路景澄神情自若地拿起手机,接通了正打进来的电话,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脸上挂着淡淡的得逞笑容。   “项链,什么项链?我怎么没看见……”   路景澄握着手机装糊涂,黑瞳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舒微对着卫生间的洗手镜,望着镜子里面光秃秃的脖颈,语气疑惑,略微焦灼地说道:“是吗?唉…那我的项链什么时候丢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条项链是她去年和欣菲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今天一直莫名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没有意识到项链没了。   等到边看资料边思索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往颈间一摸,这才发现她的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路景澄说道:“是不是…掉在家里了,等我一会儿回家找找。”   “好,你回家帮我找找,可能是掉在床上或者…地毯上面。”舒微回忆着可能掉落的地方。   路景澄答应得很好,但是又接着说道:“微微,你知道的我找东西没你仔细,…要不……你自己回家里找找看。”   谢嘉礼在旁边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一个做了N年高难度力学课题实验,没有出现过实验差错的人说他不仔细,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我也担心万一真掉在哪里,陨石傻乎乎的给咬了……”路景澄开始把他的狗儿子搬出来了。   傻乎乎?金边傻乎乎?   谢嘉礼合理怀疑路景澄在内涵他家金毛。   没想到这一招有奇效,舒微惊慌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路景澄,万一……万一陨石不小心吞了我的项链怎么办?”   路景澄听后狭长深邃的双眸眨了下。   这不可能的。   她的项链在主卧的床头柜抽屉里面放的好好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舒微的声音很着急。   “没事,它现在已经不随便拆家了。”路景澄安慰舒微的情绪,同时又说道。“你忙完了吗?要不要过来找我,然后回去找项链,我就在学校这附近的一家球馆。”   谢嘉礼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看向不远处打电话的男人。   这个心机男。   “好,我把位置发给你。”路景澄唇边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嗯,我等你来。”   等到路景澄挂了电话,谢嘉礼忍无可忍地拆穿他:“你这个心机男。”   路景澄轻叹了口气,在谢嘉礼旁边的凳子坐下。他侧勾了下唇角,一脸坦诚地叹息道:“我没安全感,总觉得微微随时可能反悔不要我了……”   谢嘉礼原本以为路景澄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扭头看见他的脸上划过一瞬的失落,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   “景澄,咱谈恋爱可以恋爱脑,但是你是不是有点太……难以自拔了。”谢嘉礼手肘抵在路景澄的肩膀上,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无论是在这儿读书还是去南安,天天收情书被学姐学妹堵着你表白。现在虽然要奔三了,但明年就能破格升为副教授了吧,你自卑个什么劲啊。你是想我家老爷子骂死我吗?我跟你说,你这就有点不礼貌了啊……”   “你不知道。”路景澄截住谢嘉礼的话,似是回忆着说道,语气中含着那么点怅惘消沉。“她读高中的时候,就看不上我……”   -   路景澄发的球馆地址是在学校附近,但是需要坐四站公交,位置稍微有一点偏,没有以为的那么近。   舒微刚到园区大门,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从里面开出来,车型和车牌她都认得是谢嘉礼的车。   她快走两步给他的车让出门口的位置,谢嘉礼以为她没有认出他,按了下喇叭又降下车窗,挥了挥手慢悠悠地说道:“走了啊。”   路景澄今天早上说了要和谢嘉礼打球,他俩应该是刚散。   球馆在靠近路边的一个青年潮玩社区里面,外面看设计风格是现代工业风,外面的墙壁上是球馆的名称和巨大的Logo。   球馆名字叫“望月5.2”,Logo是一个很纤细的月牙形状和三颗星星。   舒微轻轻地蹙了蹙眉,不禁猜测这家球馆名字和Logo的寓意,但被门口的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打断。   舒微礼貌回应工作人员的话:“你好,我来找今天在这里打球的一位路先生,路灯的路。”   工作人员随即明白,这位气质温婉的小姐就是老板说的人,马上起身带她进馆。   望月球馆面积很大,记不清到底绕了几个球场和休息区,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路景澄也看见了她,扔了手里的水朝她跑过来。   “我们走吧。”舒微冲他说道。   看见他头发是微湿半干的,猜到他应该是才洗了澡换了衣服。   路景澄愣了两秒笑说:“我的东西还在更衣室。”   “哦,那你快去拿。”舒微点了点头说道。   “一起去。”路景澄走过来邀请她。   舒微伸手拍开他的手,环视四周没人说道:“我去男更衣室,你想什么呢?”   “我有自己单独的更衣室。”路景澄又倾身过来抓住她纤柔的手,然后紧扣在一起,手臂贴着她的手臂。   昨晚准备睡觉的时候,看见路景澄在旁边的衣帽间换睡衣,恍惚间看见他左手臂肩膀处像是有纹身,但是距离有点远没有看清楚。   当时她太困了又想着这是他自己的私事,就没有再去多问。   今天他穿了件短袖白T,刚刚伸手来握她的手时,隐约看见衣袖露出的小部分纹身,她好像看见了星星和类似雪花几何图案,也只是一瞬间没有看清楚。   脑袋里还在思考问题,手已经被路景澄牵着一起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真的是你的单人更衣室?”舒微一脸“你最好不是骗我”的表情。   路景澄抬手指向天空,浅笑说道:“真的是。”   舒微摇了摇头,充了多少钱的卡才有这个待遇啊。   充卡是盲目消费。   之前她去烫发被推|销充了两千块钱的VIP卡,说什么可以免费做几次护理,还送精油和发膜,结果不到两个月店倒闭了,她的钱白充了。   路景澄不怕这家球馆明天就倒闭吗?   作者有话说:   路景澄:媳妇,那是你的球馆……   下一章虚假的更衣室play过后,就能do了。 第104章 归潮   路景澄在球馆确实有自己的单人更衣室, 房门带密码锁的那种。舒微跟着路景澄进了更衣室,随口提起在门口遇见谢嘉礼的事情。   “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遇见谢嘉……”   话还没有说完,路景澄轻巧地一使力就将她拽进了更衣室, 随后将房门关上。动作速度之快,快到房门上的密码锁被陡然关上, 还反应慢半拍地响起被关以后的提示音“嘀嘀—”声, 犹如舒微还没有稍慢回神的意识。   路景澄故意使坏半抱起舒微, 压着柔软纤细的身体,让她的纤瘦修长的双腿只能被迫圈住他的腰身。   “叫我的名字。”   “…路景澄。”   “人人叫我路景澄。”他对这个生疏的称呼极为不满意。   听说情侣间都会有很多昵称,但是他和舒微之间没有,他对此耿耿于怀。   舒微的脸颊微浮酡红,她低着声音轻轻喊道:“景澄……”   路景澄俯身靠近在舒微娇软美好的唇瓣上轻碰了下,离开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轻咬了下她的下唇瓣,故意带着挑逗的轻浮动作。   “还要别的, 你再想……”   “……阿澄。”舒微想了半天,憋出一个称呼, 喊完自己尴尬害羞到想要开门逃跑。   路老师看着眼前女孩的害羞模样, 喉咙逸出开心的低低笑声, 挑了挑眉笑说:“今天先放过你, 以后再考你。”   “那你现在能放我下来吗?”   舒微不明白路景澄说的“以后再考你”是什么意思, 但是抓到了“今天先放过你”的这重点。   “不能。”路景澄回复地飞快。   舒微当下是完全明白了,路景澄根本不是来更衣室拿东西的, 他是别有目的。   “陨石还在家, 如果吞了项链怎么办?”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路景澄将人抱到更衣柜悠悠然坐下,然后让舒微跨坐在他的腿上。   她正是生理期, 浑身松乏使不上力气, 整个人处于一种脆弱娇柔的状态, 这样推搡反抗很像那些欲迎还拒的戏码。   “……你放我下来,路景澄。”舒微羞恼叠加,整个人像是被烫熟的红果,她不由抬手推搡抗拒反剪她的手臂。   路景澄不允许她凹着腰躲避,环抱的手臂霸道地蓦地收紧,他前靠过来在右耳边吹着热气,又故意要人怕痒的耳垂。   “你觉得可能吗?”   “我……我还在生理……”舒微有点欲哭无泪。   “我知道。”路景澄的舌尖已经探进耳蜗里面,然后顺着薄毛衣衣领下滑然后准确无误地定住。“今天先吃…餐前甜点。”   “我这样坐着不舒服……”舒微抗议说道。   真的不舒服。   两个人坐在更衣柜换衣服的柜凳,上面还好是挂衣服的地方,但是下面左右连着的另外的更衣柜,两条腿的膝盖下方一直磕碰到木质柜沿,不舒服而且别扭。   舒微双手勾环住路景澄的肩颈,让他身体往后挪一下后背靠着衣柜的木板。在他灼热直视的目光下双颊通红,站起身后抬起双腿的膝盖撑抵在柜凳的木隔板上面,膝盖分开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坐下。   操!   她是想拿住他的命吧!   舒微总算是坐得舒服了,揽着路景澄的脖颈轻声说道:“……现在好了。”   暗示他可以继续亲自己了。   路景澄低哑着声音沉声说道:“过两天也要这样……”   舒微伸手去掐他,他的肌肉精瘦根本就掐不动,比读大学的时候还难掐动。   外面走廊有工作人员偶然经过,仿佛是在说着去旁边球场收拾器材的事情。   一墙相隔。   葱白指尖情不自禁地抓紧乌黑浓密的发丝,纤细的掌骨清晰漂亮,还微微颤抖着。   房间外面的走廊好像还有球馆的工作人员的说话声,听觉被放大了好几倍,靠近墙体一侧的右耳无意识地翕动了下,舒微听得着急,压低声音要路景澄闭嘴,但是他偏又来了兴致。   “微微……怎么这么好吃,嗯?”路景澄沉沉的嗓音中带着深深的赞美和沉迷。   舒微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浸了水的木块,路景澄执意要用滚烫的火焰来把她燃烧。等到最后她也放弃了负隅抵抗,索性抛弃心理负担沉默地享受着这诡异的快乐。   “这都是我养大的。”路景澄将头依偎着她,笑着低喃的语气说不出的得意。   舒微红着脸,没有力气象征性地推了推他。   路景澄这人静立一眼看去风朗月疏,眉目中带着寡淡厌倦的神情,像是清心寡欲的公子哥。但是只要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薄薄的扫过一眼过后,就知道这人的坏,外人是探不到他虚实的底线的。   这种轻挑孟浪的话,看起来不像是他没说出的话,但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是面不改色地从容吐出,就像他一直懒散悠闲吸烟的姿态。   “你是我的。”路景澄霸道宣言。   舒微还没有不满地“哼”出声,听见他又说道:“我也是你的,你扔不掉。”   同样腻死人的情话,也是面色从容平常,不过眼里却是深情翻涌。   六月暑假前和欣菲聚餐,两人一起谈论路景澄和谢嘉礼两人的性格,见过各种各样大人物的欣菲一针见血地总结道:   “谢嘉礼性格中的傲是高调嚣张的,是在那种激情振奋的时候,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嚣张地撕开球衣,振臂嘶吼着喊‘爷最帅’,肆意享受为他疯狂的如潮般呐喊声。他享受的是胜利的愉悦还有人群的呐喊,所以这一刻的他心理层面上最快乐的时候。   路景澄的傲是带着一点漠然和疏离感的,他是那种冷着一张脸,向上挑了挑指尖示意欢呼的人声再大一点,然后勾勾唇角将手放在左耳边表示他听见了。他享受的是胜利的愉悦,这一点在比赛终场哨吹响的时候,已经打到了峰值。现场的观众为不为他欢呼,对他心理层面的快乐的满足,影响其实不大。”   舒微认同孙欣菲的说法,她想起路景澄单挑邢浩那天,还有在南安中学当时男生们打篮球赛时,他的专注表现和赛后的反应。路景澄在球场上耀眼又张扬,眼里只有篮球,因为太过于专注让人感觉有点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令人心生退缩又忍不住对这份冷酷入迷。   “所以谢嘉礼真实的一面,只要真心喜欢他想要了解他的人都可以看见,但是路景澄的真实一面却只对他自己信任的人展现。”   孙欣菲耸了耸肩,冷静分析道:“我们再回到最初的情景设定,终场哨声吹响的那刻,谢嘉礼的脑海和内心中已经被兴奋填满,他忍不住要和场馆中的所有人,甚至全世界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路景澄在哨声响起那刻,心里也被快乐填充,他想的是进场前那个为他加油的人现在在做什么事情,那个人可能是他的父母家人,可能是他喜欢的人,反正是他心里信任的人……”   最后的这段话让舒微想起大三SRT实验课题成功那晚,路景澄在半夜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他说,有做一个好梦吗,微微。   山崖丘壑被风暴潮席卷,肆意侵遍风卷残云般。丘壑将风暴潮驯服,风过潮水渐渐平息,成为一湾静水温顺地蛰伏在丘壑之间不愿离去,潮水一圈圈漫上山峦的水声充满着剪不断的眷恋。   背对着路景澄系扣的时候,他伸手要帮忙,舒微跳着躲开了。要让他帮忙,还不知道又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而且他自己也需要整理一下。   更衣室有衣镜,舒微站在镜前检查衣冠是否整齐,路景澄的手臂从身后腰侧探过来一把帮她揽在怀里,另一手轻扳过她的脸颊,低头就吻了过来。   这人还有没有完。   但是心里也很喜欢很喜欢和他接吻,所以斗争了一秒再次妥协。不满总是他亲吻吮咬,舒微张口咬住路景澄薄薄的下唇瓣,见他竟然乖巧不挣扎,牙齿开始发力同时咬着他的唇瓣往后拽,这人依然不反抗。   舒微松了牙齿,看见路景澄下唇瓣慢慢回血,清晰的牙印赫然可见,看起来就很疼。   “你怎么不反抗?”舒微抬手轻轻拍了下腰前路景澄环着的手臂问道。   路景澄俯身靠过来又亲了一下,说道:“我就喜欢你咬我。”   “你智商退化了吧。”舒微对他的智商深表怀疑。   路景澄挑了挑眉,语气有那么点自豪的感觉:“谢嘉礼说我这叫恋爱脑。”   舒微:“……”   恋爱脑好像是贬义吧。   路景澄洗完澡换了件白色短袖,她今天出门涂了唇彩,刚才在更衣柜那里亲热,将他的白短袖肩膀还有胸前抹了好几处,他倒是没有要更换的意思。   “你换一件上衣。”舒微叮嘱道。   路景澄低头看了两眼,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我还要穿一件夹克看不到。”   舒微抬眸瞪他一眼,路景澄马上答应说好,随手拽了下摆将衬衫脱了。   他的左边胸口上方延伸到锁骨的纹身映入眼帘中,是一支慈菇花伴着枝叶,纹身不是很大,但是画的很好看还似有星光从下往上环绕花枝。   舒微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止住动作。路景澄的手覆上来将她的手握住,拉到他的纹身上轻轻按住。   “慈菇花……”舒微仰头望向路景澄的眼眸喃喃自语。   路景澄:“是。”   舒微想问为什么要纹在这里,但大约能够猜到原因,而且不经意已经红了眼睛。   路景澄能读懂她的心,他将人揽过来让她伏靠在他的胸前,似是轻叹着浅浅笑说:   “因为我们拥抱的时候,你每次靠在这里。”   当时回国和谢嘉礼一起去纹身,两处纹身都是他自己亲手设计的画稿。画是在国外画的,那时是深夜,陨石都睡了,他偷偷地落了泪。   曾有一株慈菇花伏于我左胸前,慰我心忧,解我浓愁。让我感觉被人爱很幸福,发现爱她是我的天赋。   作者有话说:   澄哥去抱微微是想起了当年去中文系蹭课她念的那首诗《镜中》。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他就是一直等她骑马归来的那面镜子。   番外澄哥视角会提一下。 第105章 归潮   前两天亲密的时候, 总说“过两天”“过两天”,但是都已经到了身不由己的年龄,路景澄周五被系里安排去津海开学术研讨会。舒微开他的车送他去火车站。   高考结束的时候, 舒妈就拉着女儿去驾校做了体检报了驾考班,舒微也没有辜负爸妈的期待, 虽然没少被教练批评是“马路杀手”, 但是最后还是顺利地通过考试拿到了驾照。   因为家里舒爸和舒妈都会开车, 舒爸又从来不抽烟喝酒,所以她很少摸车。舒爸陪同上路了几次,有专业人士在旁边指导,她的车技和交通意识都已经是优质司机的水平。   即便是求学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磨难的路景澄,也依然感叹说怀念读大学时候的日子,没这么多身不由己。   “你读大学的时候,可没有像现在这么黏人, 有一次连续两个周的周末不和我一起过。”舒微撇了撇嘴,无情地帮路景澄回忆往事。   路景澄坐在副驾手里握着手机, 心里却一阵阵发慌, 敛起脸上的神情开口解释道:“微微, 当时是我错了, 不该和你怄气, 不该瞎吃醋,不该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舒微刚要张口继续说话, 听见路景澄再此说道:   “还说什么‘我不至于……’的垃圾话, 就是死鸭子嘴硬。”路景澄自我批判的用词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脸上的神情十分嫌弃和生气, 好像他骂的不是他自己。   舒微半张了张嘴:“……”   其实也不必这么说自己。   认错及时并且态度又是真心好, 自我剖析犯错的原因十分有道理, 本来说起往事心底刚燃起的愤怒小火苗,被路景澄的一番话瞬间扑灭。   路景澄每次送她到火车站或者机场,都要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一直送她到安检。但是她送路景澄就只是远远地停在路边,不过这人也要站在路边目送她开车缓缓驶离。   A欣菲:什么恋爱脑,他是女友宝。   是微:……   A欣菲:谢嘉礼说已经和他炫耀了   是微:?   A欣菲:【图片】   舒微点开图片看见里面的聊天内容。   谢嘉礼:路老师,你去津海帮我捎点东西呗。   路景澄:我媳妇今天早上送我去的火车站。   路景澄:知道,上次那家古玩店?   谢嘉礼:……   路景澄好幼稚。   到车站送完路景澄,开车去孙欣菲工作的报社。之所以开车送他去火车站,就是为了开他的车来帮欣菲搬办公室。   孙欣菲被调到东城区的分社工作,看似是出贬,但其实是升了官,到了东城分社她一个人管一个副刊,待遇是副主编级别的。   孙欣菲抱着她办公室的那盆发财树盆栽,悲愤地叹气说道:“这算哪门子升职啊,你见过谁升职像是被开了一样?”   舒微边注意着车况边笑着喊她:“孙主编,你帮我导个航呗。”   孙欣菲回味了一下“孙主编”这个称呼,感觉好像也很不错。   “副的,我是副的。”孙欣菲研究导航还不忘纠正舒微的叫法。“低调,咱们要低调。”   舒微笑着无奈摇头,她现在说话都有几分像谢嘉礼。   “微微,你别笑啊,我说的句句肺腑呐。”孙欣菲瞧见舒微笑她说道。   这句话也像谢嘉礼。   过去东城区要走环城高速,说起之前路景澄和谢嘉礼聊天的内容。   “分享点经验吧,你是怎么把天才校草培养成女友向日葵的?”孙欣菲半开玩笑说道。   舒微听后不禁轻笑了声,“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舒微和欣菲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把大三当年两个人闹别扭的事情和欣菲说了,当年还是欣菲陪她去冰点找路景澄,当时去的路上做的心理准备是分手。   “微微,你不说起这件事情,我还给忘了。”孙欣菲听说之后想起当年的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一次我从社团大楼回来带了很多好吃的,有章鱼小丸子、几盒水果、奶茶还有咱们俩不想去食堂常去茉莉路买的那家烤肉拌饭……”   舒微笑着说道:“……我那天晚上和路景澄在餐厅闹得很不愉快,晚上没怎么吃饭,回了宿舍以后就很饿,因为是冬天懒得下楼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买吃的。幸好你的夜宵救了我的胃,你就是我的及时雨。”   孙欣菲抿唇含笑不言,只是拿眼睛瞟着舒微。   舒微见孙欣菲很久没有回答,茫然不解地偏头看向她,看见孙欣菲是有意不回她,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如梦初醒地说道:“那个夜宵是…路景澄让你帮忙买的?”   “不是他让我帮忙买的。”孙欣菲在一旁纠正她的答案,“是他买好让我带给你的。”   公子哥托人办事还特意买了两份,甚至帮她想好了说辞。   -   路景澄白天开完会,晚上回到接待服务中心的房间,给舒微打电话。   舒微刚好遛完陨石回家,路景澄太有先见之明了,竟然买了辆电瓶车来遛陨石,大大减轻了遛狗负担,同时还让陨石跑了个尽兴。   不过遛完狗回来吗,还是靠在沙发上面歇了好一会儿才回学校。   “你留学的时候也要每天遛这么长时间吗?” 舒微好奇问道。   路景澄笑说:“差不多。刚开始不到一岁的时候,每天没有足够的运动量它会拆家。一岁之后就好很多了,哪一天特别忙没有时间的话,也能乖乖的。但我尽量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出门遛它……”   “……那个…”舒微说话到一半止住,在心里反复斟酌措辞。   路景澄看在眼里,挑眉问道:“怎么了?”   “早晨在车上说起大三那次闹别扭,你怎么不告诉我那晚你买了夜宵让欣菲帮忙带给我……”舒微犹犹豫豫但还是主动开口提到这件事情。ɈŞԍ   路景澄听舒微突然提起也晓得事情,凝神回忆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这有什么说的?”路景澄薄唇微勾起好看的弧度,习惯地扯了扯衬衫衣领。   给女朋友去买宵夜,不是为了让她知道,而是为了让她吃到,别饿着肚子。   他白天坐着开了一天的中外学者会,晚上大家又一起在接待服务中心吃饭,吃完饭回到楼上的房间,随手解了领带搭在沙发扶手,拽开了上面的两粒领扣,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还有突出性感的喉结。   看见此景舒微想起在学校表白墙上面看见的投稿,有学生投稿说听说工学院今年来了长得很帅的年轻老师,姓路,教空气动力学,然后附上了工学院教师栏中的个人简介和证件照。   下面的评论特别多,她只能记住其中几条。   学生甲:我们系的老师,今天刚在动控实验室遇见,不上相真人更帅。   学生乙:这还不上相???想转专业了(开玩笑)。   学生丙:特地去蹭了一节动力学的课,就听懂了“现在开始上课”和“下课”。   学生丁:听说我们学校和嘉大抢过人,嘉大给的条件更好,但选了燕大。   学生戊:问就是不理解天才脑回路。   学生庚:天才很难有女朋友吧?   学生辛:老师说他有女友,是他高中同学。   学生庚:是我目光狭隘了。   ……   舒微收回自己飘走的思绪,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如果我知道是你一样样给我买的夜宵,我可能就不会那两个周一直在心里暗自和你闹别扭……”   深邃的黑眸中闪过藏不住的温柔和宠溺,路景澄忍不住抬起手指隔着屏幕,轻轻地触摸了下舒微紧皱的眉心,像是想要将她纤秀的眉心抚平。   “是我做的不对,我不懂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我吃醋你天天和汪渚在一起工作还一起聚餐,应该主动告诉你。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谢嘉礼的聚会,也应该把我的想法和你说清楚。你因为院刊集体的工作而不得不婉拒我的邀请,我不应该用负面情绪来对待这这件事情。”   因为别的男生靠近舒微而吃醋,想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这明明是有利感情升温的事情,他却因为笨拙和自以为是的情绪处理方式而令矛盾发生,这是他的问题。   听了路景澄的话,舒微微微睁大眼睛,对他的这一番话有点吃惊。   路景澄望着女孩清秀的脸颊,眼眸一片深情,他轻声唤道:“微微,你只有一个问题……”   “又偷偷一个人哭。”   “还差点摔倒。”   舒微的双眸霎时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屏幕中的路景澄。   他回来以后说过两次,让她以后不要偷偷一个人哭,她一直没有多想。   她不禁喃喃道:“你那天晚上……”   原来那天晚上他没有直接回实验室。   其实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的一瞬间,路景澄心里就已经后悔了。二十岁的少年心高气傲,对待感情中出现的问题优柔寡断,只会远远地跟在女孩身后。她抬手擦掉眼泪,他明明心疼但只是看着。她因为流泪差点摔倒,他明明都冲过去了两步但又停住了……   这五年每次想到这件事情,路景澄都讨厌自己。该死的自尊真的很重要吗?或许重要吧,但和舒微分手以后,想她想的像个疯子的自己还有尊严吗?   这五年里,他一直回想两个人恋爱时发生的事情。   起初想为什么当时看见舒微一个人偷偷哭不跑上前。后来想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回宿舍。再后来想为什么说完那句‘我不至于’以后,不马上道歉。   最后他想自己当时就不应该说出那句话,两个人平时都在忙学业的事情,好不容易一起吃晚饭为什么要没脑子说出那样伤害彼此的话。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微微我想告诉你,现在的我可能还会吃醋,但再也不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到你的身上,也绝对不会再和你说什么‘我不至于’的垃圾话。”   “五年的时间,如果我还没有彻底学会如何爱你,我就不会去你宿舍楼下挽回你。”   “不过……这个如果不成立。”路景澄最后侧勾了勾唇角,一派轻松地说道。   舒微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轻哼了声瞥了路景澄一眼说道:“你回来以后话好多啊……”   “憋了五年,回来以后天天都想找你说话。”路景澄笑说。   舒微抿了抿嘴也笑说:“看出来了。”   忽然又感觉哪里不太多,凝神思考了一下感觉更加不对。   “你为什么说‘又’偷偷一个人哭?”舒微眯眼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又”。   路景澄那边沉默了很久,才敛眸说道:“还有大二寒假在你家楼下,你冒着雪下楼扔完垃圾,蹲在树旁我们站的地方哭……其实我一直没走……”   舒微这次是彻底整个人傻掉。   那天聚会是路景澄让高鄢帮忙的,因为高鄢认识的高中同学比较多。那时他就想和舒微表白,但是送她回家在楼下,见舒微的态度很冷淡坚决,不禁犹豫动摇了。他的口碑向来毁誉参半,舒微家庭和睦幸福,是父母宠大的女儿,没必要跟他趟浑水,当下那时就没有表白。   虽然天空中飘着雪花,但是他却不想回家,靠在舒微家旁边路口的矮墙和铁栅栏看南安的初雪。   然后就看见跑下来扔垃圾的舒微,他就着广告牌躲了一下,距离有些遥远她没有看见他。   本来以为舒微要跑回家去,却看见她在大雪中一步步踏着他的脚印,他沉静地望着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玉兰树下,两个人之前站立的地方缓缓地抱着膝盖蹲下身。   他知道女孩在流泪。   就在那时,路景澄望着纷纷白雪中的女孩,在心内对自己轻喃道:   错过舒微,你甘心吗?   他不甘心。   因为一定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改动内容在vb,以后也会放,关注应该就能看见。   (其实没怎么改……) 第106章 归潮   干柴烈火。   路景澄是干柴, 也是烈火。   在火车站接到他的那一刻,舒微与他的视线在车内车外对接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这个词语。   那种理智和欲望在明里暗里碰撞的氛围, 是很难形容,像《理想国》的中间一页被印上艳丽红唇, 身体被抵放在《近思录》上肆意亲吻。   谈话和行为都是理智的, 只是眼神中的寓意只有对方是心知肚明的。   路景澄在副驾打电话, 是和系里的老师说的是明天下午院里开会得到事情。   “我这边时间没问题,可以,我明天下课以后就过去……”路景澄在耳边擎着电话说道。   等红绿灯的间隙,路景澄也打完了电话,刚想开口和舒微讲话,工作号那边又进来了电话。想要互诉思念的悄悄话,被工作上的事情半路截住。   不过路景澄的手从旁边探了过来, 目标明确要握住她的右手讲电话。   舒微抽空看了路景澄在光影中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深刻, 但比二十岁的路景澄多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舒微无意间抿唇浅浅笑了。   绿灯马上要亮起, 舒微转过头看前面的车况, 却听见路景澄挂了手机, 声音中含着沉沉的笑意。   “偷笑?”路景澄颇为得意地轻哼了声。   舒微从容自若地说道:“不是偷笑。”   路景澄又要开口, 舒微会意澄清:“也不是对你犯花痴,请路老师自谦。”   路景澄臂肘抵在两人中间的扶手箱, 细长好看的指尖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舌尖抵在后槽牙上面,是被女朋友怼到哑口无言, 含笑无奈的状态。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舒微一直都是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读高二那年, 南安全城当年在清理城市内的河道,说是要打造国内外知名旅游城市。南安一中当年也突然设置了结合本地特色的校本课程。   其实是为了响应旅游城市的宣传,还有上级对中学生身体素质的要求,鼓励高一高二学生周末去云镜湖跑步打卡,每周六上午有本校老师在云镜湖景区值班。   说是跑步打卡,但是景区有租赁观光自行车,大家老实跑步的没几个,都三三两两租赁自行车应付任务,也就当成是秋游。   舒微一直都不会骑自行车,也没有空余的时间慢慢学车。但是选学会骑自行车,还是选绕湖环跑。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学会骑自行车。   舒微的自行车是舒爸下班在家楼下教的,花了一个周的课后时间,比舒妈学自行车多用了两天。   第一次上路实验是周六上午的云镜湖湖边,租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一开始骑的很顺利,但是中间遇到一段稍窄的路段,人流又拥挤到一起,恰巧又一辆车子贴着她身边经过。   舒微心里一慌,脑袋中泛起犹豫,双手握着车把一晃,最后车头一偏不小心撞在路口的栅栏,好在她反应快速没有连人带车摔倒。   不过被理科班的章通经过看见了,他嘲笑地笑了出声。   下一个周舒微推着自行车,和姜丽丽一起从租车的摊位出来,迎面撞见了章通。   “舒微。”章通单脚支在地上停了车,扬着脑袋睨看着舒微喊她名字。   舒微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应声抬头看见是章通。   “马路杀手。”章通说着还扮了个鬼脸,故意变着怪声说道。“你今天可别又撞墙上了……”   姜丽丽在身边小声嘀咕道:“微微,我们别惹他,他天天和职高那群人一起敲诈勒索同学……”   舒微推着自行车正要走,被章通又叫了声。“喂,舒微,和你说话呢。”   路景澄昨晚做了三套高中物理综合试卷,早上八点还没醒,接到苏清棋打来的电话,说老师给他打电话,三个月他一次都没有去云镜湖校本打卡,让他哪个周有时间还是去一下,就在家旁边。   他双手插兜步伐慢悠散浮,刚转进云镜湖景区内,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就看见章通和同伴停车在和两个人女生说话。   那个穿白灰色运动装的清秀女孩,他认出是刚刚月考和他一起做学习经验分享的舒微。   然后就听见章通取笑女孩的混账话,他凝眉正要迈步走上前,听见女孩不卑不亢地清脆开口说道:   “那也比你不好好骑车,然后摔了个倒栽葱好。”   路景澄脚步猛然停顿,他愣了一秒后眸中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饶有兴味地目视着前方。   章通被舒微噎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你……”   舒微推着车转弯要走,章通的同伴想要别住她的车,但看了看章通的眼色最终还是作罢。   最后舒微和姜丽丽两个人骑着车走了,路景澄迈着步伐走上前,全程跟在章通的身后,一直到云镜湖周六跑步活动结束,章通骑着那辆变速车回到家。   天色还是下午,外面虽然不说是烈日灼灼,也是天光大亮。   路景澄帮谢嘉礼捎了他要的东西,车子刚开到楼下,看见谢嘉礼那辆拉风的跑车。   双方都是懒人没人下车,路景澄直接降下副驾的车窗,将东西递给了谢嘉礼。   舒微透过双方车子敞开的车窗,看见谢嘉礼的车子里面坐了一个女孩,长相漂亮,妆容精致。谢嘉礼和他们这边说话的时候,女孩坐在旁边副驾微笑地听着。   “不耽误你们俩你侬我侬了,走了,改天一起吃饭。”谢嘉礼最后摆了摆手踩了油门走了。   舒微望着谢嘉礼绝尘而去的车子,在心里不禁长长叹息了声,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十分心疼欣菲。   从地下车库到乘电梯回家,路景澄看出舒微这一路兴致不高,像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怎么了?”路景澄双手擒住舒微的下巴颏,双眸相对轻声问她。   舒微的眼睛忽闪地眨了两下,还是不由问道:“谢嘉礼又交新女友了?”   路景澄没想到数为突然问关于谢嘉礼新女友的问题,微怔片刻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应该是吧……”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女生,不过以谢嘉礼这么多年换女友的频率,他对此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却见舒微轻轻地似乎是叹了口气,就在那一瞬他以为是自己眼花。   两个人在上升的电梯里面,原本是并肩对着门口站着的。路景澄手臂一伸,单臂用力将身旁的舒微整个人擎抱起来,然后双臂环绕着她的大腿抱稳。   舒微惊魂未定,刚低下头就看见路景澄狭长的双眸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满,还有点吃醋的意味。   “你多关心关心我。”路景澄说道。   外面那些野男人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当然不能告诉他,她之所以问路景澄的事情,是因为欣菲喜欢谢嘉礼。   舒微灵机一动,慢悠悠地说道:“我是想……他就是以前的你……”   在路景澄骤然睁大的眼眸注视下,舒微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大家都说你换女友的频率很快,而且都很漂亮……你这个花心大番茄。”   起初只是想转移话题,可是越说越真情实感,越说越感觉委屈。   路景澄哪里想到会引火上身,整个人霎时手足无措。   “没有……微微,真没有。”路景澄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慌乱和紧张。   舒微一听这话更气了,气到想咬人,她语气不善:“怎么没有,你以为我失忆了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路景澄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难怪七品芝麻官提审犯人,一押上堂,犯人就要喊“小人冤枉啊……”   “你这是巧舌如簧,花言巧语……”   要被气死了。   他以为就他会说成语啊。   路景澄坚持抱着不肯松手,她拿皮靴尖去伸脚踢他精瘦的小腿肚,气势上很火大的感觉但下脚的时候还是舍不得用力。   这场小别扭一直延伸到回到家里。   “读高中的时候真没有,不过我承认当时无所谓的态度是不对的……”   高鄢和纪翔飞总爱组织聚会,偶尔约球他有时也顺便去参加。有和高鄢、纪翔飞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也参加聚会,难免有正常的接触,但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事后是有不实的传言,但他对此是无所谓的状态,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他对物理和篮球更感兴趣。   正想着该怎么和舒微解释,才能让她相信那些事情真的是子虚乌有,不料舒微话锋一转:   “高中的事情我相信……”   路景澄一脸的震惊,问道:“真的相信吗?”   舒微眼神回避,点了点头:“相信……”   因为听了妈妈说的那件事情,所以今天听了路景澄的解释选择相信。   但是她不想让路景澄知道这件事情,就说道:“今天就先说这些吧,我饿了……”   正要坦白一切却被她喊停,路景澄有点跟不上舒微的脑回路。不过女朋友说饿了,这是展现厨艺的好时机,他一定要抓住。   “糖醋小排?”路景澄提议。   舒微同意这个菜单。   她也没有想到五年后,路景澄最大的改变之一是厨艺大大提高。   冰箱里还有上次没有吃完的食材,做晚饭的任务就落到路景澄的身上,舒微帮他打下手。   他是真的会做饭,舒微看着他切菜的娴熟手法,感觉和舒爸有一拼。   “你怎么突然会做饭了?”舒微问道。   路景澄说道:“在国外不能随时随地点中餐,我就跟着视频学了两样。”   其实会的也不多,拿手菜也就糖醋小排这一个菜,很大程度上是熟能生巧的功劳。   糖醋小排、青椒炒肉、白灼虾加蘸水还有一个泡发的紫菜蛋花汤,虽然除了小排以外其他几个菜比较简单,但是口味都是不错。   “好吃。”舒微由衷称赞说道,“在我心中是做饭第二好吃的男人,仅此于我爸爸。”   路景澄薄唇微勾笑说:“谢谢老婆大人的夸奖。”   他之所以决定学着做饭,是因为当初看见了舒妈有一次发的朋友圈,舒爸做了一桌菜等她下班回家。   “谁是你老婆啊?不要乱叫。”舒微红着耳根和脸颊说道,“而且……我还在生气哦。”   路景澄看着舒微宠溺地勾了勾薄唇,怎么办,认定的老婆有一点难哄。   但他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明晚11点准时更新,最晚也不会超过11:10,小天使们尽快来看哦。   大约还有十章左右正文完结! 第107章 归潮   两情相悦, 最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起初是关掉了卧室所有的灯光,包括卫生间和衣帽间,窗帘和房门紧闭, 被子都是拉着的,切断了一切视觉上面的刺激和冲击。   心理和情感上面都是心甘情愿的靠近和接受, 之前的准备推进的都十分顺利, 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身体的反应还是脆弱和抗拒的。   脆弱的表现, 路景澄是可以依赖的那块浮木,双手片刻离不开他的脖颈和肩膀,即便是他为自己宽衣解带的时候。   抗拒的表现是,他每一寸的前进身体本能是都往后缩,只要一碰上就下意识地缩远一寸,躲到最后几乎已经要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路景澄不由沉沉地笑出了声,低哑的嗓音中满是强迫忍耐身体本能反应的颤音。   “宝宝, 别躲我。”   舒微的声音中也含着颤音,是压抑的低低哭声:“……你好可怕啊。”   虽然已经被科普过相关知识, 甚至欣菲和梦雅推过那方面的“资料”, 中外文学名著中或深或浅的相关描绘也都阅读过, 但是第一次亲身接触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明明他的身体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但是他却能碰到她的身体。   “我……多可爱啊。”路景澄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舒微怒斥:“…可爱…个鬼。”   可能是因为黑暗的环境氛围, 使舒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所以最后决定将一侧的床头灯打开。   有了光亮确实能排解一部分的紧张和恐惧情绪, 就当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虽然心理建设了不要看,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忍不住看了某一处。   “路景澄, 你……好丑啊。”舒微感觉到欲哭无泪。   被点到名字并且已经过了二十七岁的某个男人, 头一次被人说“你好丑”。   路景澄俯身去亲|咬嫌弃他的女孩。   “这么嫌弃我啊……”   也没有忘记吻掉她脆弱又可爱的眼泪。   舒微见他又来一遍前戏, 人急了:“路景澄,你……办正事啊。”   路景澄不由被舒微的话逗笑了,俯身将自己的左肩送到女孩的嘴边,含笑嘱咐她:“宝贝,下口不用留情……”   像是为了完成关卡任务,舒微痛下决心豁出去,张开嘴巴对着路景澄精瘦的宽肩就咬了下去。   随着她牙齿的发力情况,关卡任务同频完成,路景澄的身影慢慢地靠近,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契合到严丝合缝,看似无法再近了但实际上他还是在慢慢靠进。   感官系统保持高度的敏感,但是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与此同时一部分的注意力被牙齿分担,脑海里盼望着关卡任务进度快一点完成,很像小时候打针时的心理感受。   小时候就视去医院打针为大敌,每次打针的时候都忍不住攥紧手指,紧闭着眼睛。当针头插|进皮肤的那一刻开始,脑海中开始想象芯杆从头推到针筒最里面的画面,盼望着芯杆能快一点全部推进针筒里面。   可惜每一次时间都很漫长。   这一次时间也隔外漫长,舒微感觉芯杆要把针筒撑到胀破,要把针筒推穿。   舒微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泛红,眼泪从眼眶中瞬间氤氲出来,疼痛让她整个身躯紧绷着。她的“报复心”稍微有一点重,双手和牙齿拼命要将这些痛楚都返回给这次为她打针的男人。   路景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虽然都对这些事情早已了解,但是实际操作是不同的。就如同做实验,前期理论准备做的再好,实际上手还是需要一步步摸索实践。   随着旧情绪慢慢消失,新的情绪一波波侵袭而来,不再是痛苦的而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之前处于应激反应中的小兽,开始对新环境渐渐适应,情绪开始慢慢变得舒展放松。   早已经松开了牙关,纤细的双手揪紧了两侧的床单。路景澄的手臂撑在身体的两侧,性感的喉结隐忍地微微滚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喷薄着灼热的温度和气息。   初冬已经悄然来临,夜晚中的嘉北寒冷凛冽,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着几分雪花,窗内却是气温攀升。   摩擦升温的道理,再简单不过,空气中热气滚滚,伴随着深深浅浅的呼吸。   路景澄薄削宽大的手掌握着舒微的膝盖,见她已经完全适应,性格中的粗野和痞坏不再隐而不发,而是肆意张扬起来。每一次蓄意压深都喊一个心心念念已久的爱称。   “微微……”   这是他和她之间的第一个亲昵的称呼,他摩挲地找到她的手十指交叉契合相扣。   路景澄低头伏在舒微的身边又轻声喊道:“眉月……”   他第一次听见就深深爱上这个名字。   舒微羞红了肌肤,听见路景澄又喊:“宝宝……”   脸颊和耳根都更红了。   “老婆……”   “阿眉……”   “月妹……”   ……   他心里给她起了很多很多的爱称,在国外留学那些思念她的日子里,想要在余生里慢慢地喊遍这些称呼。   然而路景澄这人又是恶劣的,之后的每一下都低哑含笑地哄着舒微来叫他的名字。   “景澄……”舒微声音颤颤巍巍地轻声唤道。   当然很不满意,故意深深地告诉她。   “阿澄……”有一点委屈,但是拿他没有办法。   稍微有一点满意,但是距离心理上的满足还很遥远。   舒微想起恶补的知识点,半是害羞半是勉强地学着喊他:“……老…公。”   路景澄的身体更加紧绷压近,舒微被自己的双腿压迫到心脏喘不上气,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巨石板死死压住,一点都无法动弹,但身体的潜意识里却是喜欢这种被压迫的窒息感。   温热的薄薄唇瓣眷恋地落在颊边的肌肤,伴着湿热的呼吸洒在舒微的耳边:“乖宝……”   舒微在迷乱中微微睁开眼眸看向路景澄,他也感知到她细微却明显的反应。   他贴在她粉薄的耳廓颇为得意,嗓音沉沉地笑问:“喜欢我这么叫你?”   “乖宝,喜不喜欢老公?”路景澄的声音带着引诱的坏心思,在等到她带着鼻音的嘟囔声“嗯”之后,那些带着情|色的dirty talk不间断地都砸在了舒微的耳边,让宛如小白的她招架不住,迎来了让他心满意足的反应,甚至被他逼着叫了“哥哥”。   路景澄的大手轻掐着她的下巴颏,发狠地垂首低喃问道:“你都应该叫我什么?”   已经被提问了无数遍的舒微,哭腔娇弱可怜,汇总了一整晚的答案:“……老公,路…老师,阿…澄,路景澄,……哥哥。”   路景澄回国以后,舒微没有见过他抽烟,今晚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他一手搂着舒微纤柔的腰肢,一手去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一盒黑彩色的烟盒,随手抽出一支白色烟身的香烟点燃,悠悠然地一口口惬意地吸着。   蓝莓果香在房间内慢腾腾扩散开来。   这边吸着烟,那边手也不老实上上下下哪里都要揉揉碰碰。舒微也懒得再阻止他,放任他动手动脚,在耳边讲着色|情的笑话,然后作坏地对着她的脸慢悠悠地吹了烟雾,像个调戏小姑娘的坏痞。   果香弥漫被舒微一种的假象,这香烟很好吸,也被路景澄带坏,想要试一试。   其实想要尝他的烟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有的想法。ĴSG   “想尝尝?”路景澄薄唇挑起弧度,邪坏的魅力横生充满了蛊惑。   舒微被他折腾了半夜,懒到不想点头,只是眨两下眼皮。   听说过喂饭的,没听说有人喂烟,路景澄宠溺地哂笑了声,将烟嘴递到舒微唇边,看见她稍往前含住烟嘴抿了一口,随后秀眉拧得深深的,她的第一口烟抽的没有经验咳嗽起来,十分嫌弃地推开他的香烟。   路景澄偏头抬手轻柔地擎起舒微的下巴,再度覆上软嫩的唇瓣,夜晚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结束。   上次在望月球馆更衣室的约定,没有践行成功,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期待了很久的夜晚。最后总算达成了路景澄期待很久的心愿,舒微后背贴靠在他的怀抱中,半睡半醒之间还在说着悄悄话。   五年后重逢,他们之间无论何时都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想了五年,每天夜晚都想着你入睡。”路景澄的清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之前在床上抽事后烟的时候,路景澄展示给她看过之前都是如何解决生理需求的,即便两个人已经做过,但是亲眼所见还是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埋在他的胸口半推半就的偷看。   他本人倒是一派坦诚与从容,什么私人秘密都不瞒着她。   所以此时听见他说这一句话,整个人将脸埋在被子里,幸好路景澄是在身后。   “那你……会不会后悔我们大学谈恋爱的时候没有……”舒微还是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也害羞,不像他什么颜色的话都能在她耳边坏笑着说出口。   “后悔。”路景澄手肘撑起身,又过来咬舒微泛红的耳朵。“尤其是听说大四毕业那年,你那个学弟在毕业晚会给你唱歌,我嫉妒到失去理智,被自私等负面情绪支配头脑……”ɈŚԍ   舒微说出自己当年的真实想法:“如果再给你一次回到五年前的机会,你会要求我们……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我虽然犹豫不确定……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和你…做的。”   “不会。”路景澄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的意愿是我践行的第一宗旨。”   舒微转身伏在路景澄的耳边,用气声和他小声说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路景澄轻揽着她的腰,温柔又专注地听着。   “你在毕业音乐晚会…唱《海芋恋》的那晚,其实…我一个人偷偷跑去听了现场……”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知道那是你为我唱的歌。   就像在你走后的这几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终将会遗忘你,就像我会遗忘雪梅山和云镜湖。   但我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话,   更是骗我自己的鬼话。我这一生注定无法忘记故乡的山峦和湖泊,此生我也忘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归潮   路景澄不在的这几年, 舒微每年的生日都是和孙欣菲、葛梦雅一起过的。葛梦雅去年回了南闽,但是11月月初舒微过生日,又特意休假回了嘉北给舒微和孙欣菲一个惊喜。   今年三个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从六月那次见面以后就没有再聚过,眼看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年底, 起初约好了等到舒微过生日再在嘉北聚一次。然而, 翻译社接了当地一个公司的合同, 整个翻译组跟着公司团队到澳大利亚要出差半个月。   舒微便只约了孙欣菲一起吃晚饭,路景澄当然也在,没有想到谢嘉礼和孙欣菲说带一个他。   谢嘉礼听说晚上一起吃饭这件事情,说是要过来一起蹭饭,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值得稀奇吃惊的。但是他不是和路景澄说的,而是和孙欣菲说的,这就引起了舒微的好奇心。   “他今天说一起去他那个酒吧喝酒, 我说今天不行,因为你过生日要一起聚餐, 他就说要我帮忙问一下你能不能加他一双筷子……”孙欣菲在电话那边解释道。   舒微听后笑说:“当然可以, 欢迎你们一起来。”   孙欣菲喜欢谢嘉礼多年, 谢嘉礼本质上不是坏人, 舒微自然希望好友能够如愿。   可能是她笑得太过于开心, 让在厨房帮她做长寿面的路景澄听见了,从餐柜那边扭头问她,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舒妈昨天晚上和她说, 今天早上别忘记吃长寿面,家里一直都有生日早晨吃长寿面的习惯。   “保密。”舒微笑眯眯地仰头说道。   路景澄挑了挑眉, 坏笑说:“我们不是已经坦诚相待了吗?”   “坦诚相待”四个字, 路景澄的咬牙刻意加重读音, 招惹舒微瞪了他一眼,然后握着手机跑开去陪陨石玩。   晚上约的餐厅是和孙欣菲经常一起去吃的一家性价比很高的餐厅,路景澄和谢嘉礼自然是没有发言权的,两个人都只是蹭饭的而已。   坐席很自然的,舒微和路景澄一面,孙欣菲和谢嘉礼坐在另一侧。   吃饭的时候气氛一直都很好,谢嘉礼的梗只有孙欣菲愿意接,欣菲说的话谢嘉礼的反应也是满满的,连路景澄都不由分神多看了他们两眼。   吃晚饭到了两两散伙的时候,舒微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孙欣菲怎么回去,就听见谢嘉礼先开口对孙欣菲说道:“我送你。”   却见孙欣菲摆手笑说::“不用,我要回东城分社宿舍,从这附近坐地铁过去最方便。”   餐厅旁边就是地铁口,坐地铁很方便。   舒微稍蹙眉说:“怎么又要住报社宿舍……”   孙欣菲接话笑说:“明天要早起采稿,我今晚就趁早过去,要不明天还要起大早赶地铁。”   路景澄看出舒微不想让孙欣菲孤零零一个人回另一个区,便开口提议:“微微开车,我坐后座,你俩坐前面。”   马丁虽然是两门轿跑,但是后面也能乘人。四个人中只有舒微今天晚上没有喝酒,她向来几乎是滴酒不沾,或是只喝一点酒精度数极低的果汁酒。   “你们三个真行,把我当死的啊。”谢嘉礼在旁边吊儿郎当说道,语气嚣张但却也能给人一种聊胜于无的暖意。   舒微抬眸看向谢嘉礼,孙欣菲先动口说道:“算了吧,你今天晚上不是喝酒了吗?”   谢嘉礼操着一口京腔,俊朗的眉眼中是玩世不恭的笑意:“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代驾,妹妹。”   叫“妹妹”的时候,声音中含着习惯的轻挑和玩笑。   舒微的视线转落到孙欣菲的身上,期待孙欣菲来做决定,但是孙欣菲没有答应,只说道:“千万别,让有女朋友的男人送我回家,这件事不道德。”   说着摆了摆手,抬步就要走。   舒微和路景澄立在一旁,看着眼前为孙欣菲如何回去而决定不下的两个人。   谢嘉礼上前一步握拦住孙欣菲的去向,一脸无奈低笑了声说道:“什么女朋友,小爷我现在单身。”   舒微骤然睁大了眼睛,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最近这两年素人恋综节目颇受欢迎,舒微有一次下课回宿舍,看见舍友在看当时很火的恋综,也跟着看了一会,不得不说一个节目突然受众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后来也特意追了两期。   她现在看孙欣菲和谢嘉礼的神情,就和当初看恋综节目没有什么区别,有一点上头。   偏偏没有眼色的路景澄,忽然在一旁懒散开口催促道:   “你俩能不能别磨蹭,我媳妇怕冷。”   面前的两个人听后停止了争执拉扯,舒微忍不住侧额真正凶巴巴地瞪了路景澄一眼。   路景澄察觉到自家媳妇的眼色,不由微挑了挑眉,不解又心虚地看向舒微:“???”   最后谢嘉礼叫了代驾,送孙欣菲回了她们报社在东城的宿舍。   眼看着他们两人驱车离开,路景澄半拥着舒微的腰,总算瞧出点苗头,他扭头“啊”了声,薄唇微启正要问道:“你是看他们……”   舒微的眼神看向路景澄,其中警告他不许继续往下说的意味十分明显。   路景澄浅笑着拥着舒微上车离开餐厅回家。   -   平时和路景澄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她要忙论文和课业,他在学院实验室那边也有忙不完的事情。   心里实在好奇路景澄上课的样子,特意撇开找了一个空闲的合适时间去工学院那边蹭课。早早就到了教室,找了个角落猫起来。   舒在宿舍衣柜里面找了一个他没有见过的黑色毛线厚围巾将自己包了个严实,装模作样拿了本书,伪装成航天工程系的学生。   穿着黑色宽松夹克的路老师目不斜视地拿了书本,还有舒微给他买的教师标配保温水杯,从门口迈步进来走上讲台等待上课。   教学楼里的上课铃声刚响,路景澄淡淡地往下面教师扫了一眼,看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余光刚要瞥过去,不禁微微蹙起眉心,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视线重新原路掠回去,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纤柔身影。   特意穿了他没有见过的焦糖颜色毛呢风衣,黑衣毛线围巾,将半张小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秋水眸,还有白皙饱满的额头。   舒微不想被路景澄认出来,一直心虚地低眸看着面前的书本,根本不知道上面讲台上的那个俊朗帅气的男人,早已经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讲台上路景澄也没有现在就戳破她的意思,按部就班地上课。舒微在最后一排角落的地方坐着抬头听讲。   起初感觉路景澄没有认出自己,但是上课中途还是悟出这中间的不对劲。比如路景澄讲完超声速壁面外折角绕流以后,随手将手中的粉笔扔进盒子里面的时候,薄唇微勾了几分。   然后舒微听见前座的一位男生问同桌:“路神,今天心情很好?”   “是不是?我也看出来了,澄哥今天笑的次数比开学以来笑的加起来都多。”同桌也附和着说道。   舒微的这一点猜测在下课以后被证实。   下课后班里有几位同学还有未解决的疑问,抱着书本到讲台上找路老师解惑。   舒微抓住这个绝佳的时机,将书本和文具、手机一股脑揣进背包,拔腿就逃离教室,还没有找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身后讲台那边传来清沉悦然的嗓音:   “门口马上要走的那位同学,请留堂稍等一下。”   路景澄有意喊住想要逃跑不想被发现的她。   舒微不由缓缓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时眉心皱在一起,然而路景澄唇边的笑容坏的不行,还带着一点腹黑的捉弄,但语气一本正经。   为了不打扰他为学生们答疑,舒微就近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下等人。   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如何也没有想到路景澄有一天会在大学里面教书,这完全和他的性格不符合的。但是眼前的景象是真实存在的,他现在就站在讲台上神情微凝,传道受业解惑,而且在学生中的口碑很不错。   工院力学系的学生们私底下给他起了很多昵称“路神”“师草”“澄哥”……   之前还替路景澄担心,如果力学系和航天工程系的学生中接受不了路景澄的授课怎么办,如今看来她有点杞人忧天了。   随堂留下问问题的学生陆续离开,路景澄从讲台上斯文从容地走下讲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桌前。   “这位同学,说一下你的名字和班级。”路景澄眼中的兴味渐浓。   舒微勾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嘉北大学中文系文新班舒微,学号是12…06001。”   说完两个人在对视中都扑哧了一声笑了,心有灵犀地想起大二那年寒假在落雪的南安城,路景澄为了见她一面请高鄢帮忙混进文科部同学聚会,散场后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打招呼的那句话。   两个人并肩一起去工园餐厅吃午饭。   “下个周末我要回南安参加李胜老师女儿的婚礼。”路景澄侧额对身旁的舒微说道,“上课前刚收到的微信。”   舒微点头说道:“我听我妈妈说了。”   “江老师还说什么了?”路景澄的提问明显别有用心。   舒微忍住上扬的唇角,学路景澄满嘴跑火车说:“我妈妈说了很多,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找男朋友不要心急,也不要以貌取人,长得太帅的不实用……”   其实舒妈视频聊天的时候说,她读幼儿园的时候,李胜老师的女儿才出生,如今人家都要办婚礼了,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舒微当时就下定决心,今年寒假给他们来个“惊吓”。   蓦然感觉身边的雪松气味清晰,并肩行走的路景澄靠了过来,低头贴在她的耳边,慵懒肆意轻笑道:“我实不实用,我们微微不是最清楚吗?”   舒微被路景澄的话噎住了,在寒冷肃穆的冬日被他说的面红耳热。   偏偏舒微这两年也发掘出自己性格中不服输的那一面,抬眸看见路景澄的脸上是得逞的坏笑,眨了眨眼睛,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回道:   “其实……好像…也就那样吧。”   说完立即快走两步跑离原地,刚要回头看路景澄有没有追上,还没有回头手臂已经被他抓住。   “看来我今晚要好不好证明一下我自己了。”路景澄信誓旦旦地承诺。   果然。   祸从口出。   晚上膝盖都被床单磨红了,被她质疑“也就那样吧”的好胜男人,精瘦块垒分明的腰腹再次紧贴上来。   “你可太行了……”舒微连声娇哼着改口。   路景澄掐着婀娜的细腰,慢条斯理地沉声笑道:“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一定把我们微微……喂饱。”   “…阿澄,老公,哥哥……”舒微示弱地讨好他。ɈŠĢ   路景澄俯身薄唇碰了碰舒微的脸颊,低沉性感的嗓音说出放荡孟浪的话:   “不管你叫什么,我今天都要操够你。”   一直闹到了凌晨两点多,路景澄靠在床头给舒微念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话故事集》,这已经算是家庭入睡读物。   之前两个人一起逛书店,看见有小女孩和妈妈来书店买睡前故事集。舒微看见后说真羡慕,小时候爸妈从来没有给她读过,然后路景澄就决定安排这一睡前活动。   舒微一开始感觉很奇怪,后来也接受了,就当练习听力了。   今晚的故事是海的女儿,舒微期待了好几天的故事。路景澄为了避免她丧失了兴趣,故意将她最喜欢的故事推后两周来讲,大言不惭地承认就是要吊足她的胃口。   结果刚讲到小人鱼公主救了王子,舒微收到了孙欣菲发来的微信。   A欣菲:我给他写了一首歌,已经写完了。   舒微猛然从路景澄的怀里起身坐直,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然后掀开被子不顾形象地拿起床边地上的衣服开始快速穿戴。   “微微,出什么事情了?”路景澄见状也急忙坐直后起身过来找她。   舒微压抑不住声音中的哭泣和颤抖:“…欣菲,欣菲她……她要离开嘉北了。”   之前两个人在孙欣菲租的那个小小的公寓里躺着聊天,她说谢嘉礼曾经开玩笑说她是学中文的,写歌词应该能容易点,什么时候她给他写一首歌,说不定她的歌词写得好他突然就火了呢。   “我说好啊,等我离开嘉北的时候,姐姐免费送你一首歌,不收你的作词费。”   孙欣菲当时讲给她听。JȘԌ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归潮   将近凌晨三点的嘉北城, 灯火通明。寒风凛冽的冬日并不能吹灭嘉北深夜的盏盏灯火。   路景澄开车载舒微去孙欣菲她们报社在东城分社的宿舍,车子在限速范围内开到了最快,在公路上疾驰而过像是黑夜中的一阵飓风。   舒微一路上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流着, 沿途的灯光落在眼中都是破碎掉的金子。   马丁冷白凌亮的车灯在路边闪烁着,东城报社宿舍楼下, 欣菲穿着她那件橘粉色过膝羽绒服, 抱着双臂跺着脚在等她。   孙欣菲也看见了路景澄的车子, 抽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挥动了两下。   她一直都是个非常乐观率真的姑娘,自诩属于乐天派的性格。舒微遇见很棘手困难的事情,有时候感觉事情过不去,心里总会想没关系的,我明天还要去找欣菲一起约饭。   但是她现在说她要离开她了。   舒微打开车门下车,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孙欣菲走过来朝她张开手臂,很像当年她因为路景澄不喜欢她流泪, 在那个北风呼啸的冬日公园,欣菲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的场景。   孙欣菲抱住舒微, 眼眶中霎时也蓄满了眼泪, 但是她仰头用力地望着星空, 笑呵呵地笑着说道:“我的微微现在怎么都成小哭包啦?”   “你这个……狠心抛弃我的…坏女人……”舒微哭着掉眼泪“指责”她。   路景澄看着站在劲冷的风口抱着痛哭的两个女孩,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同时心疼自家媳妇的脸蛋,这不得让寒风吹伤, 但是这个场面他也不能开口。   “微微, 咱们进屋里守着暖气哭。”孙欣菲瞧见路景澄心疼的眼神,不禁笑出了声说道。“你家路校草心疼得不行了……”   舒微放开了抱着孙欣菲的手臂, 转头看了身旁路景澄一眼, 路景澄英俊的脸庞泛着无奈的神情。   “路景澄, 你自己回家吧……”   路景澄也知道自己今晚的“命运”,宠溺地走上前摸了摸舒微的头发,不忘叮嘱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舒微抱着孙欣菲点点头,和路景澄说回去开车慢点。   孙欣菲的员工宿舍挺宽敞,比她之前租的公寓大了两三倍,也配套独立卫生间。   两个人上楼前去隔壁的全家买了吃的和喝的,进了宿舍孙欣菲又从床底下拖出了半箱哈尔滨啤酒。   欣菲的床底下不仅有哈尔滨啤酒、江小白,甚至还有嘉北特产二锅头。   舒微稍张口望着几扎哈尔滨啤酒,嘴巴不禁微微张开。   “你的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舒微指着这些酒水惊呼道。   孙欣菲扬高声音笑说:“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是酒桌上显真章。”   舒微解开其中的一瓶酒,放在鼻间嗅了嗅,冲鼻的味道令她赶紧推开酒瓶。   “今晚一定要喝酒吗?”舒微蹙紧了眉心问欣菲。   孙欣菲笑着将两个人去全家买的果汁扔给舒微,说道:“你喝这个陪我。”   舒微接住果汁瓶后,将果汁瓶放在一旁,转手拿起一罐啤酒笑说:“我喝这个,你们家特产。”   她之前可以说是滴酒不沾,但是只有和孙欣菲、葛梦雅她们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破例喝酒。   凌晨四点多,在整个城市即将要醒来的时候,有两个女孩正想要清醒喝酒糊涂睡去。   “怎么决心要走了?”舒微握着罐啤酒叹息问道。   孙欣菲仰头灌了口酒,动作豪爽地咽下酒后,故作轻松笑说:“被调到东城以后我就想走了……”   舒微偏过头去,其实那天帮她搬办公用品的时候,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好似要即将分离的虚渺感觉。   如今倒是都成了真的。   孙欣菲一一罗列去连城工作的好处,声音仿佛十分轻快:“当初刚进报社跟着的赵主编去了连城,如今她在连城站稳了脚跟,我也想过去。工资是这里的两三倍多又离家近了很多,鸡零狗碎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少,对于我来说算是相对完美的工作了吧……”   舒微握着啤酒,也算认同地点点头。   “我又不是不回来嘉北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又回来了,趁着年轻多看世界多赚钱。”孙欣菲的胳膊抵在支起的膝盖上面,手里擎着啤酒,嘴上滔滔不绝地说道。“这叫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知道吗,微微……”   认识孙欣菲八年了,欣菲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同时也十分了解她这位朋友的性格。   舒微配合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深知孙欣菲表面上是在说给她听,其实也是在劝自己。   “我支持你的决定,对你的事业前途发展有好处就好,反正嘉北飞连城晴天也就50分钟。”舒微握着啤酒罐凑过去碰了一下孙欣菲的啤酒罐,抿嘴温声笑说。“就像……我读研的时候,周末从学校去你的小公寓找你,那时我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呢。”   舒微也是同样故作轻松地说着,孙欣菲笑着拿酒互碰了下。   “没和他说?”舒微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孙欣菲听后忽然低头垂眸笑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像是在梦中呓语:“没有……”   舒微过生日那晚谢嘉礼叫了代驾,送孙欣菲回东城分社的宿舍。   孙欣菲也不知道谢嘉礼哪根弦搭得不对,说是喝酒没有喝够,要请孙欣菲再喝一顿。   “要喝你自己喝,别拉上我这个打工人,我明天一大早还有工作。”孙欣菲果断拒绝,语气听不出一点商量的余地。   谢嘉礼状似混坏地轻“呵”了一声,痞气地拉长声音开口说道:“有个成语叫什么,我想想啊,叫……忘恩负义,是不是说的就是孙主编你啊……”   孙欣菲猛地瞪起眼睛来,被谢嘉礼的话招得哭笑不得。   “当了一次金主爸爸,你以为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说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妥,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就停住不说了。   大四上学期就进了报社实习,报社的光景也不胜似从前,她跟着师傅跑广告招商和企业宣传外包。说来也巧,跑得第一个金主爸爸是述益实业,正好是谢嘉礼家里的产业。   如果没有去述益实业,碰巧偶遇谢嘉礼的话,她的第一个招商不可能谈得那么顺利,那是报社半年来最大的一笔对外业务,连赵老师也笑说没有想到她能谈下述益实业的招资。她也凭着述益实业和另一个广告招商业务顺利转正。   谢嘉礼撇了撇嘴,无奈笑道:“谁跟你扯陈年往事了,我是说今晚送你回东城这件事情……”   “还想叫我爸爸,别占小爷我的便宜。”谢嘉礼说得慷慨陈词,好像她真的占了他的便宜。   孙欣菲的白眼都要翻到车顶了,但是唇边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却出卖了心里的甜蜜。无论谢嘉礼说什么她都爱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回想无数遍,如果没有相处时这些对话,她想漫长的日子是熬不过去的。ɈȘɢ   谢嘉礼好像遇见什么烦心的事情,他总能说个笑话,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想如果能够永远这么藏着心意,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偶尔见见他也是很好的。   最后当然是犟不过这位述益实业的太子爷,途中路过便利店买了江小白和哈尔滨啤酒,在呼啸寒冷的北风里坐在路边的石阶喝酒。   谢嘉礼擎着喝了仅剩一半的酒瓶,冻得哆嗦了下,仍然得意享受地扬了扬下巴说道:“是不是很有感觉?”   孙欣菲还没有搭话,就听见他咧着唇角上下牙齿打颤地又说:“妈的,冻死我了……”   孙欣菲“噗嗤”一顿爆笑,从地上抱起谢嘉礼买的一箱江小白,笑着说道:“走吧,去我们报社一楼大厅坐着继续喝,比这里暖和。”   然后又朝地上另一箱哈啤看一眼,对谢嘉礼说道:“哈啤你抱着吧。”   谢嘉礼从地上爬了起来,边乖乖听话抱起地上的那箱啤酒,边严肃纠正道:“什么哈皮,我不是,我爷爷说我打小就聪明……”   孙欣菲没忍住又是一顿爆笑,在谢嘉礼越来越不满的眼神说,欲盖弥彰地解释:“不是嘲笑,我声明这不是真的不是嘲笑,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最后一人抱着一箱酒去了东城分社楼下又喝了第三顿。   谢嘉礼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说道:“姐姐,你这酒量可以啊……”   “姐姐”“妹妹”他向来认识个女孩就一通胡叫,不是网上有段子说,撩妹只需三步,先是朋友,后是姐姐妹妹,最后就成了小宝贝。孙欣菲在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个渣男。   谢嘉礼正喝着酒,“阿嚏”打了声喷嚏,孙欣菲扭头看向他,看见他从楼梯台阶爬起来,重新抱起那箱哈啤嘟囔说道:“不喝了……给我冻感冒了。你宿舍不是就在楼上吗,我送你上去……”   孙欣菲转头看向自然没有一点架子地抱着啤酒纸箱上楼的谢嘉礼,感觉比他在音乐节舞台上唱歌还有魅力,比他开跑车在飚速还拉风。   她在心里说谢嘉礼你要真是个骑三轮的街溜子该多好,偏偏你还不只是个富二代。   孙欣菲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人,她对他耍了心机,带他进了她的单人宿舍,拉着他说一醉方休,脑子里却想着发生点什么。   直白点说,做一次也好。   如果他行的话,她以后想想也不吃亏。他要是不行,就更好劝自己放弃了。   反正她向来认为自己接受不了柏拉图式的纯洁爱情。   两个人坐在床尾前喝酒看球,喝了两瓶哈啤后她装醉。   “不是吧,姐姐,你酒量……不是很好吗?”谢嘉礼费劲地将栽倒的她扶起来,这次轮到他哭笑不得。“这怎么比我还能吹牛啊……”   “这不是你们那的知名特产吗?”   “孙欣菲,真有你的,喝醉前不能打声招呼?”   “小爷我没伺候过喝醉的人啊,都他妈别人伺候我……”   孙欣菲差点破功,好在忍住了。   谢嘉礼真是个话痨。   谢少爷开始百度怎么伺候喝醉的人,百度说喝醉酒仰卧平躺可能会窒息而死,他一个激灵跳起来赶紧把孙欣菲扶成侧躺,然后松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好险……”   刚坐在沙发上继续检索的时候,手机响了。   “不去了,你们喝吧,我还要照顾一个喝多了的朋友,我怕她窒息死了……”   孙欣菲:……我谢谢你。   对面好像在问妹子还是男的,谢嘉礼回答:“女生。”   那边听后像是说笑了几句,只听谢嘉礼声音变得严肃说:“我的一个朋友,你们别他妈乱说,人家姑娘工作很优秀,和咱们这种无业游民不一样……闭嘴你妈的,没可能,小爷从来就没多想过,多想我断子绝孙……你丫的。”   孙欣菲感觉自己这样挺差劲,她这样对不起谢嘉礼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态度,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隐忍守住分寸的暗恋,而且也不能让谢嘉礼断子绝孙啊。   她慢慢悠悠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右斜方的沙发上的谢嘉礼。   “我操,你……怎么突然酒醒了?”正在讲电话的谢嘉礼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说着挂了电话。“什么情况啊,你这是……”   “我没醉,刚才太困了又喝的有点上头…倒头睡着了……”孙欣菲从床上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赶人。“困死我了,我就不该陪你喝酒,你赶紧……回去吧,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哈欠是传染的,谢嘉礼也感觉自己有点困了,他没怀疑孙欣菲的假话,拽了自己的朋克风机车皮衣搭在肩上往外走。   “你一个女孩别忘记锁门啊,要不我没法和舒微交代,路景澄也会把我宰了的,你是他的心上人的心上人……”谢嘉礼有把很有道理的话说成满嘴跑火车的胡话的本事。   孙欣菲笑着抿嘴,在他出了门回身后,用力地摆了两下手说:“你快走吧,再见。”   “嘭——”门被毫不留恋地关上。   “行啊,我走了,再会了咱们。”谢嘉礼的声音从门板外面传进来。   孙欣菲紧紧地捂住嘴巴,眼泪像金豆子似的滴落,沉沉的重量,砸在手背、衣服,还有地板上。   谢嘉礼,说了再见就没有再会了。   那晚孙欣菲彻夜未眠,伴着酒意和眼泪写了答应免费送给谢嘉礼的歌词。   在十八岁的海边/垂落颤动的眼睫/像天边散落的燎烟火把/把心烧成灰烬/是谁勇敢   在二十岁的森林/干燥渴望的嘴唇/是寂寞遗失的枯萎花朵/把心锁在钢铁中/是谁胆怯   你是冬日赏赐我的礼物/又被拿走/她说在有风的夜里一起喝酒/是我们在和风接吻   我知道/你是花朵/将遗失的寂寞捕捉/我也知道/你会是火把/把燃烧的爱意残杀   你知不知道/海子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ͿŚɢ   作者有话说:   注:欣菲写的歌词中,将眼睫比喻成火把,嘴唇比喻成花朵,都出自海子的诗。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日记》   歌中没有“我只想你”这下半截诗,只有上半截。   孙欣菲和谢嘉礼的故事会有一则番外,他终于在多年之后懂了这首歌的歌词。 第110章 归潮   孙欣菲是他们中第五个离开嘉北的人, 留守和出走的平衡被打破,再也不是势均力敌,青春的故事真正落下帷幕, 他们都成了身不由己但却清醒选择的大人。   临走前两个人晚上躺在一起聊天,聊高中和大学的事情, 还有这些年的学习与工作的事情……   “我当时选专业是随便填的, 我算是我们学校当年高考的黑马, 能考上嘉大目标就实现了……”   孙欣菲说到这里笑说:“我也不喜欢像你天天捧着本书看,上大学的时候老师推荐的那些书单一百本我最多看十本。”ĴȘǤ   “但我觉得我选对了专业,遇见了我的好朋友舒微。微微,你知道吗,开学第一天你和我打招呼,我就有一种预感,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我们俩就是常说的‘倾盖如故’吧……”   舒微抿唇笑着点点头, 忍住想要滑落的眼泪。   “微微,我们俩怎么也算是文艺青年了吧?”孙欣菲哭着哭着, 忽然灵光一动说道。“也像那些民国电视剧里面那样, 分别的时候, 送我一本书吧。”   舒微也不禁破涕为笑, 答应她说“好”。   她送给孙欣菲的书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这本书我看过的啊, 微微。”孙欣菲笑着接过未开封的新书。   这本书是当年在嘉北大学读书的时候,一起参加过这本书的读书交流会。   舒微浅浅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看过的呀。”   孙欣菲将书端在手里看了半晌, 想起当年在读书交流会上她自己分享过的一句话, 明白了舒微的意思,笑说:“这本书最好。”   她不是舒微, 蓦然回首心爱多年的男孩也喜欢自己, 两个人各自渡过岁月之河坚定地选择再次相拥。她也不是葛梦雅, 在最芬芳美好的年龄陷入爱情中,最终流泪但笑着释怀说曾经真的爱过也失去过。   她也绝对不是俞琳,在漫长的单恋中丢失纯真美好的心灵,放任羡慕和嫉妒滋生出不怀好意的心机,最后回首往事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是孙欣菲,按古代的说法算是塞北儿女,关外风雪多,身上若有若无地带着点和着风雪的侠气,下定决心便不再困住不放手。   “为什么一桶水放时间长了会变臭,而水冻成冰以后就能永远保持甘美呢?哲人说,这就如同情感和理智的区别。”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这么解答情感和理智,这也是孙欣菲放弃单恋谢嘉礼的原因。   无法永恒拥有这份感情,避免最后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尴尬收场。那就在最喜欢他的时候理智地抽身离去,这份纯洁的单恋永远保持最痛也最美的回忆,缺憾同样迷人,像卢浮宫博物馆中断臂维纳斯那种残缺的美。   -   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舒微去机场送走了欣菲,又接回了从南安喝完喜酒的路景澄。   “陨石,我们一起去接爸爸啦。”舒微开车载陨石去火车站接路景澄。   陨石:嘤嘤嘤。   (想他)   临时起意早一点过去到安检外面等路景澄,大屏幕上写着列车已经到达终点站,舒微专注地看着出站通道。   路景澄穿着黑色工装棉衣出现在视野中,旁边好像有女生在问他要联络方式,路景澄正微凝眉听不见说了什么,女孩的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ͿŠƓ   舒微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她也被这张脸迷住。   拒绝了女生的搭讪,路景澄刚一转头也看见了舒微,整张脸的神情一下明亮起来,冷邃幽深的双眸中都泛起深深的笑意。   “分开好久,想我了没有?”路景澄抱住舒微,吻了吻她的额头问道。   舒微笑说:“昨天下午你才回的南安。”   昨天下午坐车去的南安,今天晚上返回嘉北,怎么就是“分开好久”呢?   “分开整整一天了。”   “我们都分开过五年。”   “……”   “哈哈。”   “那是地狱里的日子。”   路景澄牵过陨石的牵引绳,拥着舒微往外边走边说。   回家的路上,舒微感觉到路景澄好像心不在焉,陨石探出脑袋从后面蹭了两次他的脸,他都没有回应。   见他没有理陨石,舒微略蹙眉喊他:“路景澄?”   路景澄这才回过身摸了摸陨石毛茸茸的脑袋。   舒微笑着说道:“我们陨石洗了澡还梳毛了,被宠物店的小姐姐夸是个漂亮的小男孩。”   路景澄微笑地答应着回话,神情却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英眉微皱并不专注的模样。   “怎么了?”舒微抽空扭头看向路景澄问道。   路景澄却是一愣,没有马上说清楚,只说:“等回家再说。”   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开车又不能太过分神,只好等到回家再听他说。   车子开到小区外面的路边停靠,在火车站等路景澄的时候,给他点了家附近平时常点的那家餐厅的晚饭,路景澄开门下车去取餐。   舒微手撑在方向盘上,侧着脑袋看去店里拿餐的路景澄。   陨石也学着她的模样,偏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路景澄的背影,看了片刻后又过来蹭舒微的胳膊。   “陨石,你说你爸爸他想什么呢?”舒微噘了噘嘴,摸了摸陨石的毛领。   陨石“嘤嘤”了两声,才不关心他爸。   到了家里,陨石跑去吃他的狗粮,舒微刚在门口脱下羽绒服,路景澄就从身后贴了上来。   舒微警觉地要挣开他的手臂,声音中带着警告:“路景澄,我跟你说,你要稍微灭一下人欲哦。”   路景澄将下巴抵在舒微的肩窝,低低笑道:“我要是说不呢?”   “你不是还没有吃晚饭吗?你先吃晚饭。”舒微推了推他的手臂,抬手点了点隔壁木柜上打包的晚餐。   路景澄特别挑食,从来不吃高铁餐,所以在他回来之前点了餐。JŜĞ   环在腰上的手臂并没有应声松开,听见路景澄说道:“那你陪我吃一点。”   舒微含笑说道,语气中有那么点愧疚:“我没有等你一起吃晚饭,在去接你之前已经在学校食堂提前吃过了。”   是有一点没有等他一起吃饭的小小愧疚,但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路景澄早就猜到会是这样,薄唇勾起温柔的笑容,双手拥捧起她的脸蛋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我。”   舒微略伸出一点粉嫩的舌尖,朝路景澄扮了个鬼脸,在前面拉着他的手一起往餐桌走。   “微微,我……有话想要问你。”路景澄反握起舒微的手,骨感瘦削的修长手指揉捏着柔软无骨的手。   舒微美眸流盼,望着路景澄,等他继续说话。   “微微,‘是徵’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起的吗?”路景澄问的犹疑不定,像是拿不准这个想法。   舒微略怔了两秒后说道:“是啊,我从前就和你说过。”   路景澄极郑重地点了下额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是,大三那年我问过你,‘徵’相当于工尺谱上的‘六’和‘路’谐音。我以为是你本来起了名字,后来又发现还有这样的巧合,然后就一直用了这个名字……”   舒微眸光微闪,轻笑了声有点疑惑地问道:“这个很重要吗?反正都是和你有关。”   “当然很重要。”路景澄声音高了八度,连正在埋头吃狗粮的陨石都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JŜĠ   舒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路景澄欲言又止,在心里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将即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在橘黄的暖光下闪烁的双眸中盛满了时光也晕散不开的温柔。   他伸手将舒微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漆黑的眼眸中藏着激动不已的泪光。   如果不是舒妈无意间的一句闲话,如果不是婚宴中有个男生碰巧穿了一件他读高中时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oversize棒球夹克外套,他如果也无法确定舒微真的喜欢了他那么久。   即便当年高鄢和他说过,听姜丽丽说舒微从高中起就一直在用“是徵”这个网名,他也从来不敢相信只以为是个美丽的巧合。   怪他当年没有追问清楚,可是那时在高中……他想,好像要和舒微来一次坦白局了。   “下个周我也可以提前休寒假了。”路景澄微微偏头在舒微耳边低声说道,“微微,我们一起回南安吧。   靠在他胸膛的舒微仰头看向路景澄,见路景成也低头垂眸看向自己,唇角明媚地上扬,眨了下灵动的眼睛,然后温吞地缓缓说道:“你……要不要顺便…和我回家见一下我爸妈?”ɈȘĜ   路景澄听后眼眸中划过一抹欣喜若狂的神色,薄唇忍不住地勾起弧度,说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啊……”舒微偏头觑着路景澄,笃定的口吻说道。“我已经和我爸妈说过我谈恋爱了,感情已经很稳定。不过……不过…我没有说是你哦,还是要留一点悬念的。”   路景澄一瞬间提前开始紧张,即便他已经有意在舒妈也就是江越老师面前谦逊地表现自己,但是挑女婿又不是挑萝卜白菜,他很怕舒微的父母不喜欢自己。   “不用紧张,你符合我妈和我爸的每一个条件,我已经帮你摸了底。”舒微安慰地拍了拍路景澄的肩膀,又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路景澄震惊地挑了挑眉,但是他对舒微的话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我妈的要求是健康无疾病,性格阳光,有稳定的事业,爱我。还有一小点,最好能满足一下她小小的虚荣心,让同事见了面以后能多夸几句。我看了一下你全部都符合。”舒微帮路景澄一条条地往下捋条件,说到舒爸的条件她故意皱眉叹息了声。“我爸的条件有点难度,我外婆和奶奶都是这么说。我也觉得确实有点难度……”   路景澄神情十分紧张,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他快退休了,爱上了打篮球,是单位中年篮球队的主力球员。他择婿的条件是单挑能打赢他……”   路景澄,你可真是我家的天选之婿。   作者有话说:   注:“一桶水”部分:引用梭罗《瓦尔登湖》   你俩也别太乐观,大家觉得舒妈发现两人恋爱的秘密了吗? 第111章 归潮   南安今年又落了一场大雪。   舒微和路景澄一起坐高铁回来, 恰好赶在大雪天前。   下了高铁打车到家的路上,舒微问他的住处。ɈŞƓ   路景澄家的老宅还在,但是宅内已经没有人在, 苏清棋一家又都在嘉北城,以为他会住在酒店。   “我回老宅住。”路景澄轻笑着说道。   舒微一愣后点头说道:“嗯, 好。”   “你要是担心我, 没事可以过来看我。”路景澄笑得得意, 伸手拥着舒微。说完又感觉不妥,又摇头反悔了。“公车不方便,还是我过来一中你家这边见你吧。”   舒微手指搭在路景澄抱住她的手臂,轻轻地点了点他笑说:“说的好像多不公平似的,我也会过去见你的。”   路景澄英气高挺的鼻梁越过舒微羽绒服的毛领来蹭她的脸蛋,笑着商量放今年寒假的安排。   “诶,大学生放假了吗?”司机师傅突然能前面说。   舒微猛然坐正身体, 将路景澄往另一边推开。   “放假了。”舒微笑着回答师傅的话。   司机师傅热情地问道:“你们都是在哪里读书啊?”   “我们…在嘉北。”舒微笑说。   没有想到司机师傅竟然会以为他们还是大学生。   “那你们两个人都是从南安考到嘉北读大学的?”   “是。”   司机师傅笑着打趣:“是不是高中就在一起咯?那就是早恋了啊,哈哈哈……”   舒微下意识否认说道:“我们高中没……”   不想说到一半, 被路景澄截去继续说:“早恋不影响我们读书, 相反还共同进步, 喜欢女孩却不追才傻呢。”   说完感觉自己说的这话, 顺便也把自己给骂了, 薄唇微抿挑了下眉。   舒微也瞪了他一眼,隔着他的工装压褶棉服掐了他一下, 路景澄却偷亲了一下左脸蛋。   “哈哈哈, 小伙子说的也有些道理。”司机师傅笑说。   舒微先到了家,路景澄下车帮舒微去后备箱拿下行李箱, 两个人告别先后各回各家。   到了家里, 爸妈都去上班都不在家, 在一家三口的微信群里发了到家的消息,舒爸说今天晚上做大餐,舒微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窗外还在下雪,临窗看雪景,想起路景澄一个人住在雪梅山的老宅,心里十分心疼他。   这时收到葛梦雅发来的消息。   A梦雅:微微,我要订婚了。   A梦雅:明年四月份办婚礼。   A梦雅:预定你做伴娘啦。   舒微收到消息后当场愣住,安静地一遍遍看着消息良久才发送消息。   是微:我的荣幸,葛小姐!   是微:不对,现在应该叫江太太了。   A梦雅:哈哈哈。   A梦雅:你和路景澄也加快速度。   这边刚和葛梦雅聊完,收到路景澄的消息,说是已经到了雪梅山的苏家老宅,还给舒微发来了照片。   玻璃窗外面的庭院轻覆了一层皑皑白雪,纷纷暮雪落在雪梅山,雪雾中的雪梅山朦胧沉静,仿佛陷入到千年沉睡中的美人,和南安美术馆中路景澄外公画的那副《冬雪山景图》十分相像。   室内明亮温暖,一片明净整洁。   舒微低头浅笑给路景澄发消息。   是微:我忘记了,大少爷怎么会风餐露宿。   是微:是我操闲心。   Lu:怎么不是风餐露宿?   Lu:求你可怜我。(*^▽^*)   舒微正笑着舒妈下班开门回来,看见舒微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聊天,别有深意地抿了下嘴。   “……好几年没有今年这么大的雪了。”舒妈边在门口鞋架换鞋边说道。   听见妈妈这么说,舒微扭头看向旁边的窗户,外面还在下着大雪。   “下雪最热闹的就是学校了。”舒微回忆着高中读书时候的趣事说道。   舒妈换了拖鞋,提着一纸袋不知道是试卷还是习题集走进来,笑着说道:“是啊,今天下午第一节 课下雪的时候,我正好在三班上课,一个个的眼睛都飞到窗边看雪去了,原本灰暗的眼神瞬间就有了光。下课铃声刚响,后排的那几个男生的屁股已经离开凳子了……”   “等到第二节 杨老师上完生物回来说,竟然都把雪球带回教室了。她正在带着复习第二单元的知识点,下面一个男生嗷嚎一声,吓得她心脏病快犯了……”   舒微想起他她们曾经读高中时的趣事笑说:“是不是后面的同学把雪球塞到他衣领里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舒妈摇了摇头说道。   舒微还记高三那年下雪天,私下里两两班级约打雪仗的事情。她们班和理科部那边的12班打雪仗,旁边是1班和另一个班。   同学们都在热火朝天地打雪仗,路景澄和高鄢他们站在教学楼前的树下说话,顺便看众人打雪仗。舒微和班里同学下课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然后急匆匆赶到教学楼下面。   双脚还在往楼梯下面走,眼睛便已经看见了楼下路口转角的树旁,路景澄一派轻松地站在转角的那棵景观松的树旁。   景观松的小枝上负重着积雪,浅浅缀满着薄薄的一片,路景澄穿着一件黑色街头风的皮夹克,守纪律地穿着整个南安所有高中统一的天蓝色冬季校服,姿态慵懒松散,双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薄唇似有似无地勾起淡淡很不起眼的弧度,静静地站着听身边的高鄢吐槽他们班的老师。   舒微低头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的路口经过,落雪后的空气中微凉的气息亲吻着脸颊,脸颊被寒风吹得又痛又僵又冰,下意识地将脸颊往羽绒服的衣领中缩了缩。   缩到一半想起路景澄就站在右侧路边,不禁又稍稍抬起头,想让自己看起来举止端庄一点。   就算心里知道路景澄是遥不可及的妄想,但还是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下刹那或清晰或模糊的美好印象。   “嘭——”   舒微的右脸颊突然被一个冰凉渗骨的坚硬雪球砸中,被打散的部分雪粒落进了衣领,钻心的凉意冰冻着温热的肌肤,她赶紧用手拂去脖颈附近的雪花,根本顾不得路景澄就在旁边的尴尬。   右侧扔雪球的男生跑近了两步,急忙赔礼道歉:“……舒微,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想要打路景澄和高鄢的……”   舒微已经将颈边的雪粒拨弄得差不多,听见道歉的声音,循声抬头望去,发现是自己高一同班同学宋宇超。   “没关系……”舒微回道。   被要打路景澄的雪球打中,然后在他的面前狼狈地拂落积雪。舒微有点不想再过多地停留在这儿。   “宋宇超你行啊,原来是想要偷袭我们啊。”高鄢听见后立马团了一个雪球反击。   宋宇超跳着躲开了,舒微惊恐地抬眸看向路口转角路景澄和高鄢那边,不想再被另一个雪球打中。   余光无意瞥到路景澄好像在看她这边,心想他应该是在看跳着躲开雪球的宋宇超。   幸好高鄢的雪球没落在她这边,舒微急忙和同伴一起离开随时硝烟四起的“战场”。   走了两步远,听后身后宋宇超大叫两声。   “啊,我的脖子……”   “路神,一报还一报,但你过分了啊,中了一个又打中一个。”   刚绕过路口景观松的舒微,听见身后传来声量不高,但清亮如澄霁的笑音。   “就该还你两个。”   舒微略怔了下,而后在心里笑自己多想误会,和同伴一起去参加自己班的打雪仗活动。   -   一场大雪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渐渐停止。雪后初开晴,白云淡渺薄透似烟,太阳藏在云后,天色依然有些浅黯,使人感觉分外寒冷。   舒微在家里闲来无事,穿上妈妈买的奶茶色羽绒服和驼色雪地靴出门踩雪。   奶茶色羽绒服是舒妈先买的,舒微被种草了也买了一件,帽子上还有奶白色的毛领。   刚过马路接到路景澄的电话,说是下午雪停过来找她。   慢慢悠悠地在家周围闲逛,走到了南安一中学校大门口对面的街道,商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舒微逛了一家当时上学常去的文具店,又去隔壁卖五三等教辅书的书店逛了一圈,买了一本教做凉拌菜的做菜手册。   正在扫码付款的时候,路景澄从书店外面推门进来,书店的门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门一推开声音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的身影,清峻的面容望着她一步步走来。   暗恋成真的魅力在哪里,在于曾经在每一个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暗自期待着与他不期而遇,却终究是期盼落空。然而如今他染着一身微凉风雪进门,眼睛自从头至尾望向她,只为寻她而来。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两个人就近在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汤面。虽然是在学校的对面,但是路景澄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店吃饭。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我读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来吃。”舒微用筷子一圈圈地卷起细圆面,这样吃能散热不烫口,她从小就喜欢这么吃面。   主要也是一个小孩自己吃饭无聊,默默地找点稀奇好玩的事情打发一个人吃饭的无聊时光。舒妈经常帮她付了款,然后回去上晚自习,她吃完饭一个人一路踢着小石子回家。   但是和爸爸一起吃饭就不是这样,所以小时候更喜欢爸爸,对妈妈有一种并非出自本意的疏远,一直到读高中才消失。   路景澄另有深意地感慨道:“我错过的事情太多了……”   舒微撇了撇嘴,轻笑着“哼”了一声。   吃完面正赶上对面学校里最后一节课下课,路景澄站起身付款,舒微没有等他先走出小吃店。   小吃店外面的街道是一排的梧桐树,与南安一中校园外面街道上的那排梧桐树几乎对称。隆冬时分已经掉光了树叶,只有寂寞的枝杈伸向寒冷的天空,像是在和严寒宣战。   零零散散穿着各色羽绒服和天蓝色冬校服的学生陆续走出校园,或是过街吃饭再回去上晚自习,或是走读背着书包准备搭乘交通工具回家。   视野中出现一个只穿了一件黑色宽松薄夹克的高个子面庞冷白帅气的男生,双手插兜步伐悠闲地和同伴边说边笑走出校园门口,朝右手边的街道转去像是准备回家。   舒微唇瓣微勾,这应该又是哪个年级某一位收很多情书的什么草吧。   想到这里,不禁想起在店内付款的某人,当年似乎也是如此。   男生和同伴转弯离开,身后几米远两个女孩也转弯离开,再后面是一个扎着高马尾面容清秀的女孩,眼睛怯怯地偷望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好像怕人发现自己心里的秘密,连目光都不敢在他身上逗留太长的时间,她朝左手边的方向转身离开。   一东一西,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女孩沿着街道走了几步路,脚步渐渐放慢,像是在思考决定着什么事情,然后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方向,一秒两秒三秒……最后舍不得地缓慢转过身,似乎还默默地叹了口气。   舒微猜女孩应该是在看那个穿薄夹克的高个男生,她是在暗恋他吗?忍不住频频回头,可是男孩根本不知道。   舒微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暗恋,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为这个女孩,也为自己。   蓦然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双温热薄削的大手,慢慢贴缠着握在掌心里面。   路景澄从身后靠过来,将人揽进怀中。舒微蓦然回头,却被凑近的微凉脸颊贴紧,他在她耳边轻喃道:“其实,他也回头去看那个女孩了。”   当年。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归潮   舒微不由回过头看向路景澄, 他轮廓流畅深刻的脸庞近在眼前。   她重新回过头看向对面街道,女孩背着书包低头沮丧地朝东面走。   另一方向的男生和同伴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像是心电感应般地回首看向身后女孩行走的方向, 翘目望了很长时间,甚至身旁的同伴几次和他说话都没有去听。   女孩行至一棵梧桐树树下, 树杈上的覆雪被一阵风吹落, 雪花砸在她的发顶, 女孩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仰面看向“始作俑者”的梧桐树杈。   扭头看向身后方向的男生见状,唇角泛起浅浅的笑容,又多看了两眼才转身和同伴转弯走了。   “你……认识那个男生?”舒微转身问道。   她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路景澄摇头说并不认识,舒微不由微微皱眉,却又听见他低沉磁性嗓音说道:“上周从南安回嘉北,我就想要问你了……”   舒微被路景澄的话问的有些困惑和好奇, 路景澄少有如此犹豫吞吐的时候,她凝神注视着路景澄静静地等他说话。   路景澄在心里想了很久还是牵着舒微的手, 一边沿着街道往前走一边缓缓说道:“微微, 一中科技楼东面的围湖长廊, 你还记得吗?”   突然听见路景澄莫名其妙问起科技楼前的长廊, 舒微略怔了下才点点头温声回答:“记得呀, 还是咱们学校网站首页版图,我们文科部经常课后在那里背书……”   路景澄浅浅地“嗯”了声, 望着舒微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少年的轻愁, 他顿了顿然后开口说道:“高中我有时一个人在那里抽烟……”   舒微以为路景澄也是触景生情,也像她回忆起高中读书的事情, 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说道:“我当时在走廊见过你上楼的时候, 手里握着……烟盒。”   她甚至知道他抽的香烟牌子,那时有部香港影片男主人公最喜欢抽这个牌子的薄荷香烟。   因为这一点巧合,舒微将那个系列的电影都看了,虽然并不怎么好看。   路景澄回忆道:“围湖长廊旁边有条小巷,两幢楼靠得很近,阴暗潮湿不见光,我心里烦会去那儿抽烟……”   舒微听他这么说,握着路景澄的手用力地攥了攥,知道他为什么会心生烦躁,想要安抚他的心。路景澄侧额看向她,狭长黑亮的眼眸中汇积着化不开的温柔。   “我也经常去长廊那边背书,同级还有要考播音专业的同学,他们每天早读经常会去长廊对着人工湖念稿。”舒微拉着路景澄的手,驼色的雪地靴调皮地踩了地上的积雪,声音含笑语气愉悦。   路景澄的目光全部落在舒微的身上,在心里沉吟了良久才微笑说:“有一次课间我在小巷抽烟,听见微微说不喜欢我这种的男生……”   舒微骤然抬眸看向身侧的路景澄,眼眸中是惊讶,也是迷惑不解。   南安一中是南安历史上第一所公办学校,也是省重点中学。学校的口碑一直都很好,普通高中部按成绩入学,升学率也一直都是全市最高的水平。   学校有着百年的办学历史,占地规模很大,校内楼宇建筑风格很有特色,甚至有的建筑保留着当年的建筑原貌。路景澄的外婆,还有妈妈舅舅都在南安一中读书。   学校主教学楼旁的人工湖旁边就是科技楼,楼前脸有排长廊,还有堆砌耸立的假山石。科技楼旁边紧邻着的就是零几年修建的白墙皮建筑音美楼,听说学校每两年就会重新粉刷一下墙面。   路景澄读高中的时候,经常没事到这边来,绕过楼前的高高矮矮的树木,也不管墙壁的灰尘,只是懒散地单腿撑地,另一只脚的脚尖随意地抵在墙边,手里夹着烟抽,一边侧额看两楼之前连着的学校围墙上的空窗外影影绰绰的绿影,那是学校外面的道路旁的树荫。   有一天自习课刷完题他一个人过来小巷里面抽烟,待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外面从静谧到喧嚣,那种感觉像是能把空虚的心脏渐渐填满,又像是将心脏变的更加阴冷和空洞。   不过,对于他而言,向来都是无所谓的。   他是嘉北人,因为爷爷奶奶都是嘉北人。他也是南安人,妈妈和外公外婆是南安人。但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妈妈和外公也都离开了他,只剩下他和外婆相依为命,如同水里的浮萍,也像天边的孤雁,总有一天也要离开这里去漂泊和流浪。   路景澄手里的烟已经抽完,并不着急回教室,闲来无事地靠着墙壁打发时间,听见外面的长廊和湖边传来说笑的声音。   “天天背书背的我脑仁都背疼了。”   “这次考试又退步了,我妈回家差点把我骂死…”ɈŠG   “舒微,你分享一下成为黑马的经验吧,独家私人的那种。”   “对的,我也想听。”   “……上课听讲,利用好每一个碎片化的时间,还有……找一个…能够激励你的目标,每次上课走神还有背不动书的时候,心里就想这个…目标,告诉自己一点点努力地向他看齐……”舒微坦诚地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舒微,那我的目标就是你了,哈哈哈,要定目标就定第一。”   “谁都可以,只要能激励你的学习就可以。”舒微声音温柔地笑道。   路景澄对“舒微”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考试后的级部大会,她上台做过学习经验分享。   开学分班那天,就是她在他前面几米远的地方,踢着个小石子垂头丧气地走着,乌黑的发尾随身形的移动。行走在教学楼前的主路上面,偶尔仰头看向路边的梧桐树,发尾轻轻地蹭在校服的衣颈处。   “姜丽丽,我把你当做我的目标。”   “我把杨怡歆当我的目标,我妈和她妈在一起工作。这都文理分科了,我妈还天天拿我和她比……”   “杨怡歆这次考试退步了,年级排名后退五十多名,在理科那边直接二百开外了。”   “她心思不在学习上,天天就想着守在(1)班门口看路景澄。”ɈŜG   被提及的当事人面无表情地倚靠着墙壁,再度侧额去看右手边灰瓦白墙的空窗曳动的绿影柔光。   “路景澄好帅啊,我听说高一的学妹成队地去商店买柠檬汽水送到一班……”   “年轻真好啊。”   “你老了?”   “他打球实在太帅了,我更喜欢他打篮球的样子,听说他之前要去国外读高中打什么NSAA,打算一步步走职业篮球的路子。”   “嗯,他好像是因为他爸妈离婚他才转学过来,高一上学期来过一次学校。”   “听说他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怪不得他高一转学过来但一直都不来上课。”   一直没有说话的舒微温温吞吞地开口说道:“我们…换一个话题吧,不要说这个了,这是别人的隐私……”   本来漫不经心地侧额看着右边墙外树影的路景澄,听见舒微劝阻的声音循声扭头看向左侧。只不过树木遮蔽,露出一角湖边视野,只看到另一侧湖边三两人影走远的身影,然而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斜后侧传来。   “唉,我要是知道高二有个大帅b转来一中,当初发文理分科意向表的时候我就选理了。”   “选理也没用,你能和他都分在(1)班?”   “我也想被他教物理题。”   “你现在就躺下睡一觉,他就能教你物理题了。”   “丁娟,你看我今天不打你……”   “啊……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跑闹着开玩笑。   “听说罗悠柠和路景澄在一起了,会跳芭蕾的校花,啧啧……果然长得漂亮才会被注意到。”   路景澄的眉心微微皱在一起,罗悠柠确实和他表白过,但是他对她没感觉,也没有在一起,不知道说话的人是听谁说的。   “(1)班人说路景澄喜欢女生留长卷发,罗悠柠高一就烫了卷发,他俩很般配。”   “有点羡慕罗悠柠。”   “我也羡慕,学校里多少人喜欢路景澄啊。”   “依我看啊,很少会有人不喜欢路景澄吧?长得帅人又酷又拽,物理数学几乎每次都考满分……”   “也不一定啊,我就喜欢苏言照那种温柔学长,和他打招呼每次都很礼貌地点头微笑说你好。”   “我也喜欢苏言照那种传统王子型的校草,上次有女生没考好在楼梯坐着哭,他经过还给她递纸巾了呢。”   “苏言照,他人真的很好,他爸妈都在机|关工作……”   姜丽丽笑说:“我喜欢路景澄,他的衣品太好了,怎么穿都好看……”   “苏言照的衣品也不差吧。”   ……   “微微,你这次考试和路景澄两个人单独站在一起诶,感觉怎么样?”   舒微被突然提问,语气微顿了下:“……正常感觉。”   “舒微她断情绝爱,眼里只有学习吧,哈哈哈……”   舒微:“呃,也不是,除了学习我还喜欢很多事情……”   “那你喜欢路景澄吗?”女生突然问道。   原本喧闹的声音蓦地安静下来,路景澄感觉耳根清净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好胜心作祟,还是因为对舒微有印象,突然生出了好奇的兴趣,他竟然也有一点期待女孩的回答。   “……不喜欢。”舒微回答。   或许是小巷内照不进阳光,阴暗稍冷,路景澄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跟着变得暗凉。   “你为什么不喜欢路景澄啊?”   舒微没有回答。   “快说说他的缺点,我可能就会没那么迷他。”   “我来说吧,绯闻女友有点太多了……”   “这种类型说真的,在一起会很没安全感。”   ……   舒微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快到上课了大家都跑着回去上课。   “……路景澄,所以…你是想和我翻旧账吗?”   舒微听后大脑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神情茫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路景澄被她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他双手捧起舒微的脸,舒微看见他漆黑清澈的眼眸中小小的自己。   “我是想要说,对不起啊,我的宝贝,当时的我没有听见你藏在心里的话。”   舒微的眼眸微微睁大,神情吃惊地凝神盯着路景澄。   “让你的暗恋那么苦。”   作者有话说:   严格意义上不算双向暗恋,但澄哥高中也是对微微有好感,欣赏,印象也很深,以及还有别的原因,后面几章会说。   大家看到这里,也就不瞒着了,没有再影响他们感情的事情,但是画的问题当然必须要解释。聪明的小朋友们都有猜到油画里的女孩是谁了吗?稍等,要见过家长之后相关人物出现才能揭晓。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疫情严重,小天使们注意防护! 第113章 归潮   “你……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喜欢你?”   舒微被路景澄的话惊吓到往后退了一步了, 对他说的话一点都不感动。   路景澄将大三那年听高鄢说的她网名的事情说给舒微听。   舒微这才明白路景澄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高中的时候喜欢他了,但是因为当年无意间听见自己曾经说过不喜欢他的话,又觉得并非如此。   “可是……你又是怎么突然确定我喜欢你?”舒微仰头看向路景澄问道。   路景澄一脸认真的神情:“这些年我多次回想高中和大学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情, 发现是我愚钝……”   特意写了A.I的高中月考作文,年级大会上台发言视线撞在一起后回避的眼神, 对柠檬汽水的偏爱, 还有那个互相分享的歌单……   直到那天回南安参加婚宴, 有个刚毕业的女老师穿了一件复古风棒球夹克,说是读大一的时候买的,因为这个牌子一直做街头vibe风,过了七八年竟然拿出来还是很流行。   他和舒妈坐在一桌,舒妈说家里女儿读高中的时候也买过一件,但是买了又没穿一直压箱底,她看着觉得好看也没有舍得扔。   那一刻他笃信当时在科技楼旁的围湖长廊, 舒微是喜欢自己的,那时候是高二的深秋。   舒微轻轻点了下额头, 低吟道:“我是一直将你藏在心里的……”   “……所以, 你当时填志愿, 没有选燕大而选嘉大, 真的是因为我吗?”路景澄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舒微下意识地想要低头, 但是脸颊一直被路景澄捧在手心里面,她只能敛眸下巴颏点了路景澄的掌心两下。   “不过……我高考省排名不是很理想, 虽然能去燕大但是不突出, 正好嘉大那年有创新班,我就报名了嘉大, 否则我爸妈也不会同意。……但…如果没有你在嘉大, 我是会去燕大的。”舒微解释道。   “傻瓜。”路景澄轻叹了声, 冷邃漆黑的眼眸中似泛有泪光,“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是你追我和我表白,但在我们俩的感情中,一直……都是我喜欢你更多一点。路景澄,你承认这一点吗?”舒微不由撇了撇嘴,声音中含着小女生的委屈,是被人真心喜欢呵护后自然而然显露出的小女儿姿态。   路景澄如今的警觉性也是大大提高,听了舒微这么说以后,俊朗的脸庞闪过明显的紧张,但是也知道此时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我…承认……”路景澄说。   “刚开始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我也拿不准你到底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是图一时新鲜,因为你……绯闻女友很多的。我从高二就暗恋你,每一天的喜欢都是小心翼翼的,我没法对那时的你和盘托出我的一切。”舒微慢慢地说道。   路景澄听明白了,绯闻女友颇多,口碑不甚明朗的他让小姑娘没有安全感,他不禁腾出一只手轻刮了一下舒微秀气的鼻梁,然后听她又继续说:   “后来你一直没有和我说出国留学的事情,我想如果我这时和你说高中喜欢你,就好像我在拿我多年的感情给你施压,强迫着你要一个未来的承诺。”舒微的眼眸中满是倔强的神色。   “从十六岁那年将你藏在心里,不敢把你的名字写在纸上,就连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深夜都不敢说出口你的名字。……在学校门口的路上和你相遇,明明想要看你但是却忍住不看你,那是我的灵魂,它自卑又骄傲。”   舒微说这话的时候,路景澄看着面前女孩微昂起的下颚,心中的心疼泛起一圈又一圈。   “即便我骄傲的灵魂它卑微地爱着你,但我依然想要和你势均力敌的爱情。”   舒微说完自己的宣言,不禁抿了抿下唇,羞赧地不敢去看路景澄的神情。但是路景澄却猛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害怕风把她从自己的身边吹走,或是茫然醒来发现这又是远在异国他乡空做的一个美梦。   “路景澄,你松开一点,我……我喘不上气啦。”舒微挥动着小拳头打他,言语间故意说得夸张。   越来越发现自己现在和路景澄在一起像个小孩子。   路景澄微微松了一点力气,还体贴地隔着厚厚的衣服帮舒微顺了顺后背。   舒微把手从衣兜里面伸出来,抬头掐了掐路景澄微凉的脸颊,眼眸都是温柔,声音亦是温暖如春:“你不也为了我放弃了嘉大,选择了燕大吗?”   山月曾只身为趋近他,如今风暴为她安宁归来。   天空中重新缓缓地飘落雪花,但只有一星半点,像是为了烘托此时旖旎浪漫的气氛。   舒微出门带了手套,刚想分一只给路景澄,看见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双纯黑色拉绒手套。等到路景澄完全戴好以后,才发现是她大学时候送给他的那双手套。   “这不是我送给你的那副手套吗?”舒微非常吃惊地说道,她还手工DIY用灰色毛线织了一个“Lu”。   路景澄神情颇为得意,在舒微的眼前正反两面展示了一下曾经送给他的手套。   “每年下雪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戴,还像是新的一样。”   路景澄故意拉长尾音,声音中带着守护心爱之物的孩童般的笑意。   当年在嘉大合唱礼堂,身形颀长的他一身黑色衣衫,唇边挂着又坏又拽的淡淡笑意,抬头望着他犹如仰望夜空中的那轮清辉,那时心里好奇会有被他放在心里在乎的人吗?ͿŠƓ   那时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路景澄放在心里来珍惜,得到企及的势均力敌的爱情。   南安去年没有下雪,他一回来就又下雪了,美好的事情也总是环环相扣。   “手套而已,哪里用的着这么珍惜,我……还会送你的啦。”舒微主动牵过路景澄的手,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   路景澄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也是大雪天,和舒微牵着手在皑皑白雪中一起漫步回家。可是梦醒时分,只有眼前昏黑的深夜,以及寂寞寒冷的空房间。   他握着舒微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拉钩?”路景澄侧额向舒微提议,像是害怕她反悔。   舒微无奈地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说道:“谁怕谁?”   却不想路景澄这人明明是学自然科学的,反而唯心主义起来,说是要摘下手套拉钩才算正式。   好幼稚啊,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一句还是统一的说法,后面就出现了分歧。   路景澄:“谁不算数谁是小狗。”   舒微:“不然以后不相见……唔唔”   “见”字还没有说完就被路景澄抬手捂住了嘴,舒微皱眉凝望着眼前人。   “不至于不至于……”路景澄迷信地碎碎念。   舒微瞪他:小狗就至于了?   天黑了下来,南安街道上的路灯都已经开了。   路景澄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对面的路边,舒微想让他直接开车走,但是路景澄说是把她送到楼下,也不差这二三十步的距离。   正站在路边的车子旁说话,刚准备转身看向旁边一个黑棕色的身影,略微有点眼熟,定眸一看直接愣在原地。   迎面就撞见了下班步行回家,还顺路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的舒爸。   “我爸,路景澄,那个人是我爸爸……”舒微情急之下冲着路景澄压低声音喊道。   路景澄没有多么惊慌,他在除了在舒微面前,在其他人面前从来都是冷静自持,临危不乱的大心脏。   “你躲还是我躲,或者我们都不躲?”路景澄迅速提供行方案给舒微。   舒微如梦初醒,对哦,都已经告诉了爸妈她恋爱了,为什么还要害怕地躲起来呢?她早已经过了不能早恋的年纪。   不对不对!   路景澄不是别人,他们是高中同学。   在原地头脑风暴的时候,舒爸已经走到了他们眼前,戴着羽绒服的帽子,两只眼睛一点都不和蔼地觑着眼前的两个人。   “爸爸。”   “叔叔好。”   舒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一脸平淡的神情张口说道:“天都黑了,怎么不回家在外面冻着?”   “正准备回家呢。”舒微回答。   舒爸又抬眸觑了路景澄一眼,眼神好像带着一点敌意。   毕竟这个人惦记他的宝贝女儿。   舒微正准备让路景澄开车回去,听见舒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人都在凑在这里。”   无巧不成书,天底下碰巧的事情都凑在今天。   舒微转过身看向舒妈,同时伸手拽了拽路景澄。   “妈妈,我男朋友……路景澄。”舒微抿唇有一点害羞地笑说,心里其实没有那么慌。   妈妈已经知道了她买路景澄同款衣服的事情,当年高二她教过路景澄,对他有印象,肯定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母女心思相通,甚至她都怀疑妈妈那天是故意说给路景澄听的,像是为了试探路景澄的反应,感觉那时她就知道她们两个在一起了。   路景澄站在身旁,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说道:“江老师好。”   舒妈左右看了看两人,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都在外面,都回家坐吧。”   这话就是要和他们俩回家谈谈的意思。   舒微侧额看向身旁的路景澄,路景澄也垂眸含笑望向舒微,手指握了握她的手指,告诉她安心不用紧张。   明明是路景澄见她爸妈,但是她好像比他还紧张。   年轻的小情侣不敢牵手走在前面,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舒爸舒妈跟在身后并肩走着。   舒爸扭头看向舒妈,抬手比了下身高:长得还挺高。   舒妈白了他一眼:那你摆什么脸色。   作者有话说:   vibe风和oversize风都是宽松休闲街头风,休闲宽松舒适的穿衣风格,vibe风复古+高街,澄哥的穿衣风格就是这样(高中、大学),现在也爱穿夹克和宽T,但比较衣冠禽兽的正装也穿很多。 第114章 归潮   舒微和路景澄两个人在客厅的沙发排排坐, 舒爸舒妈搬了餐桌的椅子坐在他们两个人的对面。   椅子比沙发略高,身后是客厅的灯光,压迫力是隐形的但也是逼人的。   “现在决定不瞒着我们了?”舒爸冷着脸, 首先向两个人发难。   在这个问题上,舒微想路景澄是无辜的, 所以接话说道:“爸爸妈妈, 这件事情是我一直决定不要和你们说的……”   舒妈朝女儿点了点头, 语出惊人道:“我们也没有问景澄,单纯就是问你,你继续说吧。”   语出惊人,主要惊的也是舒微。   舒微蓦然睁大眼睛,一脸惊讶不解地扭头看向路景澄。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路景澄朝她眨了下眼睛,眼神又飘向对面的舒爸舒妈,没有他们两个人的点头, 他也不敢断然开口。   舒微的手悄悄地移动到路景澄的手臂旁,轻掐了他一下。她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呢?   “昨天他已经被我们审过一遍了, 今天我们主审你。”舒再次开口解释。   舒爸点头主动说了, 路景澄这才敢轻轻靠近舒微身边, 压低声音说道:“是的。”   舒微再次刮起头脑风暴。   昨天?   难怪昨天下午雪小了以后妈妈突然说不放心外婆, 叮嘱她打车去看看外婆。舒微在外婆家睡了一晚上, 一直今天上午才回家。   太过分了,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她!   舒微抿嘴:你完了!   路景澄一脸的无辜:我也是被迫的。   舒微只能选择坦白交代:“我们俩十月份在一起的, 当时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感情不稳定。”   舒爸转头看了舒妈一眼, 舒妈点了下头。   当舒微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过去的时候,舒妈问道:“你俩大学谈恋爱, 当时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舒微当场愣住, 没有想到路景澄连这个都交代了, 不禁扭头怒视路景澄,甚至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你这个叛徒!”   路景澄坐得板正,看着舒微的眼神眼神逃避。   谁敢说谎啊?   这里一共就两个学生,一举一动都落在舒妈犀利的眼中,她忍不住提醒自家女儿:“你也不用一直看他,态度诚恳的话,我们争取宽大处理。”   舒微低头垂眸“哦”了一声,然后在心里酝酿着说辞。   “当时我们俩才读大学,未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而且你们也和我说……不反对大学恋爱,但也绝对不支持,工作未来都没有确定下来,等到大四也难免会落得分手的下场。我害怕我们俩最后也会分手,反而让你们担心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们……”   这是真心话。   “告不告诉我们,你们俩最后还是分手了。”舒爸不满地“哼”了一声,声音沉闷不高兴。   舒微:“是啊,所以不告诉你们。”   舒妈:“……”   路景澄朝舒微投去崇拜的目光:我媳妇这逻辑能力。   “还有哦,如果我是和其他人谈恋爱的话,是一定会偷偷告诉妈妈的。”舒微决定先攻略妈妈,再去试图说服爸爸。“但是路景澄是我的高中同学,还是妈妈教过的学生,你们将心比心想一下,我怎么告诉你们呀……”JŜǤ   舒微的表情非常为难。   舒妈认真思考了一下,舒爸皱眉思考为什么只偷偷告诉舒妈。   路景澄扭头质疑:什么叫和其他人谈恋爱???   舒微察觉到路景澄侧眸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回头与他对视:话术!我这是话术!   其实也是真心话。   窗外大雪飞扬,天空像是被捅破的巨幅棉絮被子,被中的大片棉絮源源不断地洒落到天地之间,将万物都覆盖上一层。   “当时分手是因为什么原因?”舒爸问出问题的关键。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要出国留学的,我觉得和他的未来很迷茫,而且我怀疑他心里喜欢别人……”舒微低着头声音失落地解释道,路景澄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舒微今天说感觉两个人的未来很迷茫,路景澄昨天说是因为他和父亲的矛盾,所以出言不小心伤害了舒微,但是舒爸和舒妈都听出了两个孩子欲言又止的话中的真正原因。   当年两个人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彼此的家庭背景相差悬殊。   舒爸看向对面沙发上面坐着的两个人,说道:“说实话,我们心里是不同意的……”JȘԍ   至少在昨天以前是不同意的。   “爸爸。”舒微忍不住出声打断舒爸的话。“我一直都以为你们很开明的……”   余下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舒微的身上。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反对……”舒微说到这里侧眸看了眼路景澄,主动伸手在父母面前握住路景澄的手。“你们昨天支开我,肯定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但是我还是要表明我的态度,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听你们的……”   路景澄在耳旁轻声劝她:“微微,你不要……”   “你先闭嘴。”舒微瞪了路景澄一眼。   她今天就是要和爸妈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什么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五年前是她决心反悔,五年后她不会再食言。   “燕燕表姐带男朋友回家的时候,姨妈嫌弃他是单亲家庭,但是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到现在都很好。双双之前的男朋友姨妈逢人就夸,他怎么怎么好父母也很好,催着双双赶紧订婚,最后呢……那就是个人渣。”   “一个人到底可不可靠,我想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品德。”   舒微说完观察了一下爸爸妈妈的脸色后,才又缓缓说道:“我们彼此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觉得路景澄很好,他这么多年心里也喜欢我……”   舒微索性一股脑将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口,她是真的很担心父母因为路景澄父母离婚,而且他又和路文洲断绝父子关系,从而不接受路景澄,所以也管不了太多事情,她必须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舒爸和舒妈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两个孩子表决心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坚决,而他俩就好像是棒打鸳鸯的坏心父母,有点哭笑不得。   舒妈看了看撅着嘴满是委屈的自家女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恬静温文,但从小就知道她像自己是个犟脾气的姑娘,认准了一件事情绝不轻易回头。   舒妈抿嘴责怪地看了舒微一眼:“微微,你听你爸把话说完。”ĴŞǤ   舒微只好乖乖坐正,听舒爸说话。   “……至少在昨天之前,我们心里是不同意的。”舒爸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他未来的女婿一眼。   身为疼爱女儿的父母,对于路景澄的家庭情况,舒爸和舒妈自然是不放心女儿和他在一起。但是昨天傍晚促膝长谈之后,他们愿意选择相信女儿喜欢这么多年的人。   “你们俩就是要和对方在一起,我们也没有办法。”舒爸双手撑在膝盖面前,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严肃,望向路景澄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做不到跟我保证的事情,别说我倚老卖老动手好好教育你……”   路景澄深邃清亮的黑眸温柔地落在舒微的身上,紧紧地握了握舒微的手,然后对舒爸和舒妈语气郑重笃定地承诺道:“叔叔阿姨请放心,我会永远记住昨天的承诺,永远无比坚定地爱护舒微,她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重要。我妈妈还有外公外婆都在天上看着我,我绝不会食言。”   舒微不禁扭头看向身旁的路景澄,线条精致完美的侧脸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声线干净清冽,说出口的话却是有千金重,含着他的至诚决心。   舒爸点点头,舒妈站起身说:“好了,开始做晚饭,景澄今晚也留在家里吃饭。”   舒微朝舒妈甜甜一笑,爸妈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解决了她这些日子的心头大事。   吃过晚饭,路景澄和舒爸在客厅看新闻联播,舒微和舒妈在厨房说是洗水果,其实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妈妈,路景澄……昨天晚上来家里都和你们说了什么啊?”舒微想要探一探舒妈的口风。   舒妈含笑瞥了她一眼:“什么事情都和我们说了,你好奇自己去问你男朋友。”   舒微娇嗔地“哼”了下,扭头看着手里的脆梨说道:“不说就不说。你们也太过分了,趁着我不在,提前审人……”   想起舒爸那个脸色,舒微抿嘴摇了摇头。   “是他主动找我们坦白的。”舒妈说道。   这完全出乎舒微的意料,她不禁“啊”了一声,想着一会单独再问路景澄。   “妈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俩在一起的?”舒微好奇地问舒妈。   舒妈放下手中的盆子,语气缓慢说道:“当初你们读大学的时候,景澄突然加我微信,我就很奇怪。他回来学校看李胜老师那次,我开始怀疑,九月你回家我确信你们俩之间不对劲……”   舒微听后不由笑说:“江老师,可以呀,你可以和侦探悬疑爱好者孙欣菲同学组团了。”   “你还不如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舒妈说到一半还扭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身体靠近舒微身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高中就暗恋人家……”   舒微故作镇定地说道:“……路景澄大学的时候,就知道我高中暗恋他了,不过还有别的小插曲,你不用小声怕他听到……”   把两个人高中、大学还有今天下午彼此坦白局的事情,都告诉了舒妈。   当然省略了路景澄高中偷偷抽烟,还有一中校门口那对高中生的事情。   “我在你去嘉北读大学的时候也发现了。”舒妈冷不丁地淡淡说道。   舒微在今天下午听路景澄说了以后也猜到了这件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啊。”舒妈为自己澄清,“学校组织捐赠干净的旧衣物,我知道的时间晚,着急回来找衣服,想着你有不穿的衣服去柜子里找,没想到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件夹克。”   本来想着找完以后和舒微说,但是这下发现了大秘密便只字不敢提。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路景澄买的衣服啊?”舒微不解。   舒妈语气无奈地说道:“你们以为老师们在办公室里只谈你们的学习吗?”   跟风随大流买同款衣服和文具,课间跑到篮球场导致踩着上课的铃声进教室,谁是公认的校草人选,私下里学生们给各科老师起的外号,也是办公室老师们谈论的话题。   暗恋很苦,像是在漆黑的夜晚踽踽独行,心中奢求着见到月亮,但是月亮一直不现身。   可是如果夜风沉默温柔,而不是呼啸怒号,踽踽独行的人儿就算在夜晚得不到月亮的照拂,也能等到晨曦的微光,迎来焕然一新的一天。   少女细腻的心思需要被保护,如同青春是一朵娇嫩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   澄哥被舒爸舒妈审问会放在番外写。   他主动和舒妈舒爸坦白,因为知道微微会偏向顾及他,可能会对舒爸舒妈说一半不说一半,他不想微微难做,所以他主动全部交代。 第115章 归潮   吃完晚饭外面风雪依然很大, 外面的路上已经是白雪铺路。路景澄驱车回雪梅山,路上实在危险。   舒微不放心他开车一个人回去,路景澄看出她的担心, 薄唇微微勾起轻声哄道:“我就在这附近找家酒店住下,等明天雪停了再回去。”   舒微点了点头, 说道:“好, 我送你到楼下。”   舒妈看了舒爸一眼, 舒爸开口说道:“住家里吧,家里还有房间。”   书房有一张单人床,舒微心里想过让路景澄今晚住在家里,但是父母不开口她也不太好主动提。没想到舒爸会主动留路景澄住在家里。   舒微侧额与路景澄对视,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打扰叔叔和阿姨了。”路景澄唇边有浅浅的笑容。   舒微就不一样了,她的唇瓣止不住地高高上扬,灿烂的笑意从唇边蔓延至眼眸中, 眉眼中也都是明媚神色。   舒妈抿了抿嘴,笑着望向舒微, 又看向舒爸,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起当年第一次到对方家中见父母的场景, 时间飞逝, 一晃三十年过去, 但是爱情的模样却一直未变,心中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够一直像现在这么好。   路景澄睡在书房, 舒微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送给他。   “床可能有一点小, 你凑合一晚。”舒微将被子放到床上铺好,然后坐在床边说道。   路景澄说好, 高大挺拔的身体靠在书桌旁, 见舒微看着自己挑了挑眉。   舒微拍了拍自己的床边, 对路景澄说:“你站那么远干吗,过来坐。”   路景澄却摆了摆手,压低嗓音轻笑:“保持适当的距离,我要给叔叔阿姨留下礼貌正经的好印象。”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不正经。   舒微:“假正经。”   房间的门开着,舒爸和舒妈还在外面说话,舒微和礼貌正经的路景澄一坐一站,说了无关紧要的两句话,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走到靠近外面些的书桌旁边,停下脚步忽然跳到路景澄的面前。   果然见路景澄的眼神有一点慌乱地飘向门外,在舒微的父母面前,他害怕行差踏错半步,因为太在乎她害怕失去。   “胆小鬼。”舒微故意取笑他。   路景澄的好胜心被激发,他又看了眼外面,确定舒爸舒妈看不到两个人的亲密举动,猛地俯身飞快地在舒微樱红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   他的表现很像读中学的时候,到心爱的女孩家里请教问题,遇到大雪封路无法回家,临时借宿在一晚,礼貌谨慎又惴惴不安,但是心里却无比感激这一场大雪能够让他拥有如此梦寐以求的契机。   纯情赤诚得不行的心理,就连这个吻都是纯情到没有一丝异样的想法,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初尝爱情的甜蜜,还有小孩子气的恶作剧。   这会轮到舒微紧张失措偷看门外,父母有没有发现两个人刚才的亲密举动。   其实刚才她抱着被子进门过来书房找路景澄,明明爸爸妈妈人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暇注意到她,但是她依然感觉好像他们在看自己,装作很正经毫不腻歪地给路景澄送被子。   假正经的不止路景澄自己。   再看路景澄双手懒懒地撑在书桌的两边,一脸得意很坏地看着她。   舒微板着脸,用气声警告道:“路景澄同学,请你在我家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说着手指点了下自己才被亲过的唇瓣,又双手比了个“×”的手势。   路景澄想凑过去再亲一下,但还是忍住了,薄唇微勾专注地看着舒微。   舒微扭头走出了房门,但是刚出了房间,又有一点后悔刚才自己说的话,折回书房,柔美的脸庞满是认真的神色。   “我刚才说的不对。”   “路景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这里是舒微同学的家,也就是路景澄同学的家。   在路景澄还微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舒微倾身极快地也像刚才他那样亲了他一下,亲完轻哼了声,说道:“我睚眦必报。”   路景澄忍俊不禁,喜欢的要死。   回到房间舒微和路景澄在微信聊了两句,互道晚安后关灯准备上床睡觉。   可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有睡意。   Lu:睡了吗?   是微:没有。   Lu:外面雪停了。   Lu:要不要一起看雪景和月亮。   舒微掀开被子,穿着棉拖鞋走到卧室的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看见窗外静谧的雪景和月色。   可能是因为天地之间都覆盖着晶莹纯洁的白雪,月色也被皑皑白雪映衬得更加皎洁清亮。   舒微倚靠着墙壁,静静地望着家中窗外的景色。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曾在家里熄灯了以后,拉开窗帘看月亮,和现在看见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她心中藏着一个名字。   月亮亘古不变高悬于夜空中,雪景覆盖人间像是给时间也按下了暂停键,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将爱意藏在心里的自己。ĴȘĠ   手机听筒中,传来路景澄沉稳真实的呼吸声。   明月装饰了窗子和梦,当年对着它默默思念的人,如今一墙之隔,他在旁边的房间同样靠着墙壁,陪着她一起看皎洁的明月。   舒微拿起手机打字给路景澄发消息。   是微:路景澄,我好喜欢你。   过了几秒后,收到路景澄的消息。   Lu:舒微,等你毕业我们结婚吧。   舒微握着手机看见这条消息,倚靠着墙壁笑得比月亮还漂亮。   与谁共赏雪景?星月山海,和我的少年郎。   -   孙欣菲听说路景澄当晚留宿在舒微家中,大为吃惊,对他丝毫不吝啬赞美。   “路景澄就是我的偶像啊,第一次去媳妇家就能留宿。”孙欣菲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喊道。   孙欣菲正在连城冬日落雪的大海边采外景,舒微听见电话那头海风呜呼刮过的猛烈声响。   舒微还是纠错道:“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   “我更崇拜我们校草同学了,连续两天到媳妇家报到。”孙欣菲仍然出言夸奖路景澄。   舒微不由笑出了声,不愧是孙欣菲同学的口才,想要夸一个人能把他夸上天去。   “你怎么在这么大风的海边给我打电话,也不怕被风冻掉牙?”舒微半开玩笑说。JȘĜ   孙欣菲嘿嘿笑了声,过了片刻才张口道:“上次来连城的海边,还是大四寒假那年……”   听见孙欣菲这么说,舒微的思绪回到大四那年的冬天,孙欣菲说她在连城,广告商爸爸提供免费旅游。想到这里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浮现在脑海。   “我和谢嘉礼很巧合地一起看了冬天落雪的海。”孙欣菲说话微带着点笑声,“雪花落到海面上,顷刻消失无影无踪,海面上存不住积雪。”ĴŜƓ   “他看过更远的雪,在瑞典的滑雪场,在斯德哥尔摩。所以陪我看家门口的雪时,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我总觉得他只是陪我这个看雪的人笑着,转过身就忘记了……”   舒微想了想谢嘉礼这人的性格,总是以笑脸示人,但是看不透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去年我偶尔有一次提起大四那年一起在连城旅游,一起站在海边看雪景。谢嘉礼他竟然还记得那天的感受,他说那天站在海边很不想走,教他想起几年前在不冻港摩尔曼斯克看雪景,直到转身过后,他还回忆了一下和家人旅游的往事……”   孙欣菲的声音透彻了许多,即便是伴着强烈凶猛的冬季海风,她说道:   “我这才明白,不是谢嘉礼的性格问题,也不是连城冬天雪景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喜欢他了,我成为自我情感的奴隶,进而也成为谢嘉礼心情的奴隶。我的喜欢让我变得自卑且多疑,我担心他觉得和我一起度过假期无聊乏味,甚至我惶恐我们面对着的自然环境不能取悦他……”   “我今天站在海边,突然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就算喜欢一个人,想要他开心,也不能忽略牺牲掉自己的心情……”   孙欣菲开起自己的玩笑:“21岁的孙欣菲太胆怯,被18岁的表白失败吓到了。”   “如果是现在的孙欣菲呢?”舒微温声笑问。   孙欣菲愣了两秒,笑说:“现在已经过了27岁生日的孙欣菲会在心里用力呐喊,告诉自己你给我清醒一点,山下的男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哈哈哈哈……”   说完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我朋友圈里面很多在嘉北的人分享了livehouse视频,我点开一看是谢嘉礼唱的,唱的是……你写的那首歌。”舒微想了想还是和孙欣菲说了。   不曾想到孙欣菲也笑得开心,说道:“我在朋友圈也看到很多人分享。谢嘉礼…不会真的要红了吧。”   “说不定真的会。”舒微笑说。   孙欣菲:“那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是挺美好的。”   “孙老师,我们要去下一个外景了。”   电话中工作人员喊孙欣菲,孙欣菲应了句“好”。   “年后葛梦雅就要办婚礼了,你们俩也赶紧提上日程啊,我这个伴娘时刻准备着。”孙欣菲挂电话前还不忘夸路景澄。“路景澄现在多得意啊……”   路景澄确实有一点得意,因为今年过年是在媳妇家过的,还去舒微的外婆家拜年,外婆还很喜欢他。   当年被教过的物理题的双双同学,也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长得超帅的哥哥。   双双当即摇头啧啧道:“当年谁说自己不是我姐夫的啊?”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平安夜快乐,祝大家平平安安! 第116章 归潮   双双的一番问话, 惹得客厅中正在聊天的长辈们纷纷看向他们站得这边。   路景澄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舒微抢先一步说道:“教你物理题的那个暑假,我们俩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说完拉过双双到旁边说话。   双双的记性很好回忆道:“后来寒假我又到姨妈家住, 微微姐帮我补习功课,没有再找过你, 我还有点失望呢。”   “你为什么要失望?虽然没有再问他, 但是我们俩遇到的难题也解答啦。”舒微笑说。   路景澄却知道当年舒微遇到不会的物理题, 究竟是谁帮忙解答的。   他霸道地伸手将人揽进臂弯,贴近在舒微的耳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你补习物理题,以后只有我这一个老师。”   舒微神情茫然地抬眸看向路景澄,直觉他好像话里有话。   “你问沈游物理题的时候,我俩当时正在一起打游戏。”路景澄见舒微探究的眼神,出言解释道。ɈŜǴ   舒微淡淡的“哦”了声,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路景澄偏头故意看舒微, 舒微面无表情地拿盘中的糖果慢慢地揭开糖纸。   “你别告诉我你在吃醋。”舒微放下手里的奶糖。   路景澄想说,他就是在吃醋, 当时在吃醋, 现在也有那么一点吃醋。   “当时是你自己说不喜欢我, 而且我和沈游是朋友, 问他不会的题没什么不妥。”舒微和路景澄摆明道理。   当初说不喜欢的是他, 后来吃醋的也是他,男人的心未免也太善变了。   舒微有一点喜欢看路景澄吃瘪。   双双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拌嘴。   正说着话燕燕表姐一家从嘉南开车回来。因为舒微姨妈家和外婆家是隔着一条街的两个小区, 听说大家都在外婆家, 没有回家直接开车过来。   燕燕表姐家的两个小外甥都在读小学,在太婆婆家玩了一会儿就腻了, 说是要去外婆家。不放心姐弟两个人单独去, 几个人也跟着同去。   五个人在客厅沙发坐着说话, 两个小孩正是喜欢这里翻翻那儿翻翻的年龄,将姨妈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燕燕:“你们俩给我去罚站,手里拿的东西放桌子上。”   两双小手将手里的东西“呼啦”全都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面,然后鼓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到电视机旁罚站。   有各种颜色的玻璃球、还有妈妈小姨买的背包挂件,以及被淘汰不用的手机。   燕燕看见自己当年读职专时候用的手机,拿过来吃惊说道:“这两个小皮孩,竟然把我当年的手机都翻出来了,这手机早就不能用了,妈都还没扔……”   “你还不知道妈,她是什么都舍不得扔。”双双笑说。   舒微对燕燕的这部手机也有印象,当年燕燕表姐自己打工了一个月才攒钱买下了这部古早智能手机,还是那时很流行的一款,舒微和双双当时羡慕得不行。   “现在还能打开吗?”舒微接过路景澄递过来的一块巧克力随口问道。   十年前买的手机,应该已经打不开了,她只是随口一问。   “诶,我都忘了这个手机怎么开机了……” 燕燕转了一圈手机,忘记老款手机怎么开机。   路景澄提醒:“先充电试试,然后再开机。”   只是家里已经找不到手机的充电器,几位大人们也有探究精神,最后出去买了老式充电器,把手机的电池卸了下来充电。   没想到充了电以后,手机还能够开机。   “这也太厉害了吧,十年前的手机现在还能用,良心品牌啊。”双双不禁感叹。   燕燕笑说:“良心品牌不骗我的血汗钱。”   “我记得我当时还用你的手机拍了很多张照片。”双双挤走姐姐身边姐夫的位置,凑过去和燕燕一起看手机。   舒微也记得当时高一放暑假三个人凑在一起玩,她和双双为了用她的手机拍照片,外婆分的家务活她俩帮她做,还买零食讨好她。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当真不假。   “当时我们三个疯玩了大半个暑假,连微微都跟着我俩学坏,没写暑假作业。”燕燕想起曾经上学的事情笑道。   舒微摇头无奈笑说:“对,本来我每天还能强制自己做两页作业。后来双双天天在我门口诱惑我,一会儿是去超市买吃的,一会是香妃和蒙丹私奔了,那个剧情每年都看我都能背下来了,但是我的意志力后来还是被彻底击垮……”   路景澄听着舒微讲曾经的趣事,含着笑意的黑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忽然舒微转过头来问他:“你知道香妃和蒙丹私奔吗?”   路景澄先是微怔,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舒微面色平静地拍了拍路景澄的肩膀,转身继续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聊天。   路景澄拿起手机开始百度,他知道这部剧也知道主要角色,但是不清楚香妃和蒙丹私奔。   路景澄和燕燕老公坐在一起,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番小时候看的电视节目。   路景澄:“NBA。”   燕燕老公:“球赛。”   两位男士惺惺相惜地点了下头。   燕燕老公:“但是我知道香妃和蒙丹私奔。”   路景澄:“……”   “诶,这不是我们当年暑假拍的照片吗?”双双神情兴奋地睁大眼睛说道。   舒微也凑过去看,手机像素没有办法和现在相比,相片看起来有些模糊。   双双的脸都快钻进手机小小的屏幕里面,边仔细看这些照片边说道:“这些照片当时我还传到空间相册,但是后来号都没有了,没有想到手机里面还有。”   失而复得这些珍贵的相片,双双拉着舒微来看两个人当年暑假拍的照片。   “我后来删过好几次照片,但是这十几张一直舍不得删除,我们那个暑假可太疯狂了。”燕燕也笑说。   燕燕老公也不禁好奇问道:“你们那个暑假都干了哪些疯狂的事情啊?”   路景澄也饶有兴趣地看向舒微,对她高一暑假的事情挺好奇。   双双说她最喜欢的事情:“我姐当时在商场打临时工,每天下午两点下班,但是外婆每天都要午睡,我和微微姐每次等外婆睡午觉以后,吃着冰淇凌等我姐下班,然后我们坐公交去云镜湖划船……”   云镜湖景区对学生免费,夏天上千亩的云镜湖莲香幽幽,碧绿的莲叶像是给湖面织了一片薄纱,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去湖上踩脚踏船听歌拍照最是惬意。   “我最喜欢是每天去商场的溜冰场玩一会,暑假去玩比寒假玩更开心。”舒微紧接着说道。   不是每天都坐公交车去云镜湖玩,更多的还是在商场一楼的溜冰场玩,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每天舒微和双双都迫不及待地到商场等燕燕下班。   路景澄挑了挑眉,感觉这个可以作为以后两个人约会的项目。   “我印象最深的是哈哈哈哈哈哈……”燕燕还没有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买了一盒特价的眼影盘,蓝的、红的、绿的、紫的都有,她们两个乖乖中学生都不会化妆,然后就被我用来练手,哈哈哈,笑死我了,外婆午睡起来以为她俩被人打了……”   外婆眼睛不太好,当时真的把她吓到了,燕燕还在旁边笑得岔气,舒微和双双两个人赶紧去洗脸,但她买的劣质眼影根本洗不掉。外婆都急得快哭了,差点给舒妈打电话叫她从嘉南回来带两个孩子去医院。   当然把燕燕也给凶了一顿,说两个妹妹被人打了,她还笑得一直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燕燕:“我拍的她俩被‘打’的照片,还在这个手机里面呢,你们看……”   舒微和双双抢过手机,两个人先一睹为快。双双按到下一张照片,也是三个人胡闹的留念。   双双拿着手机说道:“还说呢,她这人有多离谱,买什么一次性染发喷雾、染发膏什么的。那个染发膏太坑了,特别难洗,我洗了四五次才洗掉了……”   燕燕笑出了眼泪:“我当时给你们都染过什么颜色啊?”   双双抢答:“我染过深紫色还有墨绿色,但是染得很失败,像是变异了一样,一块黑一块紫的那种,也不是纯正的墨绿,我姐真的专坑两个妹妹……”   舒微笑说:“我染过深蓝色还有……玫瑰红,也不是玫瑰红根本就是黑红色,深蓝色勉强还可以,可能是和黑发适配度高一点。”   舒微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让路景澄进入了思考,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心。   “你们拍照了吗?”路景澄忽然冷不防地开口问道,眼眸中掠过一丝迷惘。   舒微和双双翻了一遍旧手机的相册,没有找到那天染成成果的自拍照。但是有一张双双和燕燕的自拍,舒微在后面对着镜子戴帽子的照片。   那顶帽子,他再熟悉不过,是高一暑假的那个傍晚在学校篮球场边的路上,那个女孩被风刮落的帽子。   他握着手机的薄削大手定定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施了魔法僵硬无比,心口却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思绪。   路景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地查看照片信息,2010/08/15。   他将手机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面,狭长漂亮的乌眸看向舒微,她正在和双双说笑谈暑假的事情。   “微微……”路景澄出声轻喊舒微的名字,声音中是抑不住的颤抖,他心内的复杂情绪像是要把他吞没。   舒微听见路景澄叫自己,偏头看向他,唇边还有浅浅的笑容。   路景澄内心冲动想要将她使劲地拥进怀里,但是旁边都是人,他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高一暑假的一天傍晚,信息楼旁的篮球场,风大把球架下的一沓试卷刮飞了,那个帮忙捡试卷的女生……是不是你?”   舒微最初听路景澄的话一头雾水,后来才慢慢从记忆深处一点点想起,模模糊糊有了一丝印象,最后有些怔住但仍努力地在回忆。   “你还放了一瓶没有打开的柠檬汽水……”ɈȘǦ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归潮   高一暑假舒妈到嘉南培训进修将近一个月, 舒爸调任到隔壁区县半年期。因为燕燕双双也都在家,干脆让外婆带着三个表姐妹在家里一起住。   家长不在家,外婆宠惯着孩子, 三个人天天就寻思怎么玩了,两个妹妹的功课每天做到一半就扔下了。   “燕燕姐, 你这染发膏是不是有问题啊?”舒微对着卫生间的镜子, 看着自己发色发出深深的疑问, 还不放心将旁边的一次性染发膏拿过来察看。   燕燕看了看也感觉这染发膏有问题,压根就不是什么玫红色,而且染发膏好像还不如染发喷雾好用,弄得像是深一点的红色还是挑染,染发膏根本就涂不均匀。   “好像是不太好用,不过还是挺好看的。微微,你用的是玫红色的染发膏吗?”   舒微又看了眼染发膏, 没看见上面有写只是印了一抹红色。   燕燕:“我觉得你这个颜色挺好看,比双双那个好看多了, 我也要试试。”   舒微:“……”   原来她们的头发是她的试验品。   “微微姐, 姨妈打电话找你。”双双在客厅中喊道。   舒微跑出去接电话, 舒妈说有她有一份文件在学校信息楼二楼的资料室, 让她去学校帮她拿一下。   “妈妈, 很急吗?”舒微在想自己顶着这个颜色的头发,怎么去学校信息楼取文件啊。   舒妈说:“对的, 方老师说明天她不在, 今天能等到晚上七点。”   “好,我这就到学校去拿。”舒微只能应道。   忙活了一下午, 舒微和双双用了卷发棒偷偷卷了头发, 又用了燕燕的一次性染发膏。双双觉得染的颜色不好看, 染完就想要洗掉,没有想到这个染发膏特别难洗,正打算洗第二遍。   已经是六点多也来不及洗头,舒微穿着绑带百褶裤裙还有短袖,只好顺手拿了自己新买的太阳帽慌张着急地出门。   拽着帽檐一路小跑到学校的信息楼,到收发室拿了文件,然后离开了信息楼。   假期中的学校校园并不安静寂寥,还有在准备参加各种假期比赛的学生们。舒微不禁有一点羞愧自己一直在家里疯玩。   信息楼的对面是学校里面的超市,老板正在进货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做准备,店门口外面还堆着各种饮料的纸箱,店员正在一箱箱地往店里面搬。   舒微看见了自己喜欢喝的柠檬汽水,到店里买了一瓶汽水。付完钱出了商店随意一转头,看见信息楼东面的篮架旁边有一沓被风吹得翻飞的雪白试卷,还有一颗慢慢悠悠滚动的篮球。   信息楼和游泳馆旁边的篮球场背阴面,傍晚天黑有微风吹过,旁边的羽毛球场的拦网被风吹的轻微晃动。   舒微没有多想赶紧快跑了两步上前,将已经被风吹到信息楼前不远处的试卷捡了起来,卷子上面写着数学高考一轮复习题,花坛旁边的那张是理综高考真题卷,她想应该是高三生的试卷。   这个试卷的主人也是个心大的,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一沓试卷就这么随便放在篮球架子旁边,风一吹卷子就一张张地被吹跑。   她一张张捡起来,然后走到篮球架子旁边,将捡好的十几张试卷轻轻对折后放在原处,本来想用旁边的篮球压住,但是想了想感觉还是会被风再次吹跑,便将手中的刚买的那瓶柠檬汽水放在试卷的上面,又把篮球也压在试卷上。   将试卷归拢好之后,舒微转身离开了球场,沿着信息楼前的路往前走。   路景澄来附近的球馆打球,顺路来学校送补交的学籍资料,他高一一整年没有来学校上课。只在下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来参加了考试,起初张主任不同意他直接破格读高二,后来看见了他数学和理综几乎满分的成绩,才允许他破格直接读高二。   因为知道他之前已经在家自学了高中物理的全部内容,班主任李胜老师随手找了几套历年真题让他回家刷题。   路景澄顺便在信息楼东边的小球场打了会球,卷子随手扔在球架的旁边,才打了不到五分钟被李胜老师的电话叫回去拿学籍卡,主教学楼就在信息楼的右后方,他从北面的小路折回教学楼。   夏天傍晚的风带着微微凉的温度。   出了教学楼,过了主干道,沿着之前信息楼后的甬路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看见远处的球场篮架旁边有个纤瘦的女孩在帮他一张张地捡起被风吹散的试卷。   白色百褶裙,浅蓝色的短袖,戴着一顶大大的太阳帽。   路景澄注视着女孩的身影,脚下的步伐缓缓停住不动。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接受别人的善意?   大概是父母离婚后,寒假那天回嘉北和谢嘉礼两个人一起去参加初中的同学聚会,站在酒店包间的门口,透过房门敞开的缝隙,听见里面的人三言两语议论。   “诶,路景澄怎么还没到,很多女生都是为了他才来的。”   “不是我说,他那一身傲气,等高中去了新学校早晚有人折他。”   “你们说他为什么要突然转学去南安啊?”   “你们还不知道吗?他父母离婚了,他跟他妈妈。”   “他父母不是感情很好吗?他爸当时还接受什么采访,说的很恩爱啊。”   “这你也信?你好单纯啊。”   “听说他爸爸养小三,连私生子都有了……”   “我操,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我妈说这种事情遗传,他爸是这种货色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觉得也是,有什么样的爸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   谢嘉礼抬脚就要踹门,但还是被心中盛怒的路景澄拦下,他薄唇微挑起几分淡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中的压低声音的八卦声被骤然止住。   原来他们的嘴是可以闭紧的。   在座的同学开始热情地寒暄招呼,其中不乏刚才八卦议论他的那些伪善的同学。   虚伪的善意,是如鲠在喉一般的恶心,以他的脾气不屑再多看一眼。性格中的那一点偏执,从此以为人心这种东西是美杜莎满头毒蛇口中流淌的毒液,也不愿再敞开自己的心去接纳那些来路不明的好意。   接二连三的变故,路景澄将自己的圈子变得很小,除了外婆和舅舅,还有谢嘉礼以外,几乎不再去接触任何人。   打垮一个意气飞扬、风华正茂的骄傲少年,对于命运这位主宰者而言轻而易举,它最享受的就是看见弱者屈膝跌入尘埃中,溅起飞扬的尘土都在助纣为虐。   他没有屈膝跌入尘埃中,只将自己隐身于黑夜中,在窗边的书桌伏案不分昼夜地读书刷题。没有时间观念,只有困了睡去醒来又伏案解题,像是麻木不仁地重复机械动作,又仿佛以此为寄托微薄希望的支点。   一颗心也变得坚硬无比,冷眼旁观世间的一切离合悲欢。他的黑夜昏暗无一物,没有阴晴圆缺变化的月亮,自然不必为这种事情伤感。   远处篮架旁边帮他捡试卷的女孩,像是突然闯进他如同弥漫着混沌迷雾深林般的心内领地的精灵,凿开了一汪甘冽的清泉,清泉叮咚流过他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化枯朽为春天,其实并不需要多么伟大的魔法,可能只是一个本能的无意间的小小善意,就能将枯死的心变出一个春天。   女孩捡完试卷,害怕试卷再被风刮走,放了一瓶饮料又追上他跑远的篮球压在试卷上面才转身离开,像是夜色中的划过的一颗流星。   路景澄这才蓦然回神,茫然地抬步向着篮架的方向跑去。   等到他跑到篮架下面,看见白底试卷上面,橘色篮球的旁边是一瓶柠檬汽水,侧眸看向右边楼前的长路,女孩马上就要走到转弯的路口。   路景澄清越激扬的声音中含着显然的焦急,在傍晚的晚风中隐隐带着坚定的力量。   “……同学。”   女孩没有立刻反应是有人在喊自己,不过她的脚步渐渐放缓了下,好似是在辨别声音来源的方向。   “谢谢。”   舒微这次确定声音是与自己有关,她正要转身说“不用客气”,忽而一阵轻风吹过,将她的太阳帽蓦地吹落到地上,及腰的深红色长卷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飘扬。   路景澄深邃的黑眸浮过一抹惊讶的光芒,感觉视野中的女孩更加是坠落凡间的精灵。   舒微手忙脚乱地去捡被风吹到地上的太阳帽,捡起以后又害怕是同校的同学,开学以后被大家谈论,捡起帽子以后一边往前走一边抬起手在半空中摆了两下,告诉身后的人不用谢。   路景澄转身走到试卷面前,弯腰拿起女孩留下的那瓶柠檬汽水,还有微折的一张张试卷。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她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高二开学以后,他在学校找了很久那个红发女孩,但是没有找到。他不想将这个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只说是找染发的长卷发女生,高鄢和纪翔飞也帮他问过,后来同学间就流传说他喜欢长得漂亮耀眼的女生。   两个人并肩走到外婆家楼下的小石子路上,在一棵冬青树旁站定,树杈上还有尚未融化的积雪。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忘记这件事情了……”舒微还是处于迷糊中说道,她当年拾的卷子竟然是路景澄的,她以为是高三学生的。   路景澄好笑地问道:“你不记得你当时穿的什么衣服?”ɈȘG   舒微点点头,确实没有印象了。   舒微:“穿什么衣服不记得了,但我当时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瓶汽水,留给你压试卷,我心里坦白讲是有一点舍不得的……”   路景澄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抬手宠溺地摸了摸舒微的脑袋。   “我给你买一辈子的柠檬汽水。”路景澄薄唇边泛起深深的笑容,眸光无比认真地说道。   她来之前这里寸草不生,生灵涂炭,没有春天。她来过之后万物复苏,春天重返,明媚澄澈。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归潮   谢嘉礼真的像之前舒微和孙欣菲玩笑说的, 因为孙欣菲写的那首《想在嘉北看海》火了,唱不完的音乐节和livehouse,还有他小巷子的酒吧生意也热闹到不行, 他的那只金毛也跟着主人出名了。   他说要开庆功宴,请了路景澄和舒微, 梁西祈和女友, 乐队的几个兄弟, 还有他新交的模特女友。   “今天应该请我们作词人孙老师的,可惜她不在嘉北。”谢嘉礼举着酒杯笑说,语气有点遗憾。   他现在走到哪里都被负责的工作人员称呼叫“谢老师”,所以嘴里也称呼孙欣菲为“孙老师”。不过说话的口气却是一点都不尊敬,说是和朋友说这些虚套就是说着玩。   舒微没说话,她心里是有话要说的,但是谢嘉礼的女朋友在场, 她便略勾了勾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向和谢嘉礼互损的路景澄也没有开口。   反倒是梁西祈说道:“你不是到连城去演出了, 单请一下你的‘恩人’不行?”   谢嘉礼夹了粒花生米, 扔到嘴里嚼了两下说道:“我联系我‘恩人’说要请她吃饭, 但是她到津海出差了, 没能请到。”   “下次你再请呗, 又不是再也不见了。”梁西祈一派随意的口吻。   舒微拿手机给孙欣菲发消息,问她最近有没有到津海出差。   A欣菲:本来不用出差, 谢嘉礼说要来连城演出, 顺便请我吃饭,我就跟着去津海出差了。   是微:下次也出差?   A欣菲:下次再临时找借口吧。   聚餐的餐厅就在大学城附近, 结束后舒微和路景澄两个人牵手步行走回燕大。   舒微犹豫了很久, 还是转身抬眸问路景澄:“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路景澄垂眸也问:“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舒微抿嘴回头看路脚下的路面。   路景澄以为舒微生气, 牵着她的手,十分自然地轻悠悠晃了两下。   “我们俩怎么这么像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呢?”舒微见状不由笑说。   路景澄不由轻笑,说出舒微常说的话:“不是我变幼稚,然后把你带坏了吗?”   “嗯,你现在很有自知之明。”舒微算是表扬他。   又往前走了两步,路景澄忽然出声,声音浅浅的,淡淡的,风一扬就被吹散。   “有些话,现在说没有意义了。”   舒微侧眸看他,感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发现欣菲她……”舒微欲言又止。   路景澄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就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时眼里都是舒微,她的目光落在哪里,他就不免追随到哪里。   他本来也不是好事的人,因为是舒微的朋友,第一次管了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有一次谢嘉礼来他家找他喝酒,绕了N个弯随意提了一句,那人坦荡地毫无想法。   “我看孙欣菲挺通透,你也不用为她遗憾。”路景澄一向风轻云淡的口吻。   舒微不置可否,心里也是认同路景澄的这个看法。   “欣菲比我和梦雅都通透。”舒微牵着路景澄的手说道。   现在是真的没有把他当作是外人,也是全心信任他,才会牵手说这么直白的话。   “通透的意思是不再被执念困扰?”路景澄挑了挑眉。   舒微唇边的脸颊上笑出两汪梨涡:“我是这么想的。”   “执念未必不好。”路景澄的眼眸中掠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光。   “比如说呢?”舒微问他。   路景澄顿了顿,说:“对于有的人而言,如果没有执念,他是挺不过那些岁月的。”   舒微笑:“哪些人呢?”   “你说呢?”路景澄也笑。   “我说?”舒微勾唇笑说,思考了两秒后说道。“……偏执的人。”   “……嗯。”路景澄应道。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我会死,行尸走肉地活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这如何不是偏执?   两个人不说话,只牵着手往前走。   到了学校宿舍楼下,两个人站在楼下分别。   宿舍楼前的灯一年四季都是那么静静地亮着,也看过太多分分合合的故事。   “晚安,偏执先生。”舒微跑进宿舍前说。   路景澄站在原地望着跑开的身影轻笑道:“晚安,不通透小姐。”   -   还有半年毕业,事情又多又杂,毕业论文、答辩还有工作应聘,舒微和路景澄平时每天最多是在学校一起吃晚饭。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不禁笑说,有点像大三那年,只不过是嘉大换成了燕大。   眼看四月来临,葛梦雅的婚礼近在眼前。   舒微是在三月底接到葛梦雅的电话,说话间犹犹豫豫,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   后来才说原来是俞琳回来国内探亲,听说她马上要办婚礼,说是要过来南闽参加婚宴祝贺她新婚 。   葛梦雅和俞琳读大学期间,关系一直很不错,两个人同专业每天都一起上课。只是后来俞琳出国,葛梦雅和舒微、孙欣菲两个人越来越亲近。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这算什么事情。”舒微笑说。   她和俞琳的关系彻底跌至冰点,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葛梦雅带着明显的歉意:“微微,我害怕这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多想了。”舒微浅笑道。   葛梦雅又不忘说道:“你和欣菲两个伴娘一定要来。”   舒微不禁含笑应道:“好,我会提前一天到。”   “对了,你家那位来吗?我直接把他安排到伴娘伴郎那桌,和你坐一起。”   葛梦雅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舒微想起来路景澄下个周要去南滨开研讨会,为期三天,和葛梦雅的婚礼冲突。   周三下午路景澄临走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舒微凝神想了下说:“周日下午到嘉北,不耽误周一上午的专业小组会。”   “我周日应该能去机场接你。”路景澄算了下航班时间说。   舒微如实说:“没事,我打车比你接方便。”   路景澄坚持道:“意义不同。”   舒微抿唇笑而不语,他好像真的很会讲情话。   和路景澄谈恋爱感觉很好。   葛梦雅的婚礼在周六,舒微在周五到南闽,提前一天试伴娘服。婚礼办的很用心,在南闽最好的酒店婚礼大厅,请了当地知名的婚礼策划,连伴娘服都是精心搭配的。   “一共四个伴娘吗?”舒微看着沙发上的四个套盒问道。   葛梦雅回答:“四个,你和欣菲,还有我一个表妹和翻译所的同事。”说着拿起舒微的尺寸盒子递给她,推着她去隔壁的衣帽间换衣服。   “欣菲说要今天晚上到,给你俩安排了一个房间。对了,还有什么呀,我要看一下我的备忘录……”   舒微在衣帽间里面换衣服,葛梦雅站在外面说道。舒微换完伴娘服,推开门笑说:“杀伐决断的新娘子。”   这个说法是在群里葛梦雅自己说的,虽然找了婚礼策划,但是婚礼事无巨细,每一件都需要她留心。   葛梦雅帮舒微看衣服尺寸,按照她的尺寸订的衣服尺码正合适。   “幸好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我真的快要累死了。”她高声长叹道,张开手臂抱住舒微。   两个人正说着话,葛梦雅的老公江禹在外面敲门,说是来一起带舒微出去吃饭。   晚上孙欣菲从连城飞过来,和舒微两个人边在房间吃麦香鸡块喝可乐边聊天。   孙欣菲说看见江禹会想起汪渚,都属于浓眉大眼的一挂,和袁石长相上毫不沾边。不过,每次看见葛梦雅和江禹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又总会让人想起大学时的葛梦雅和袁石。   说起汪渚,孙欣菲还开玩笑:“汪渚现在是津海电视台的台柱子。啧啧,从外采记者到专栏访谈,他这条路走得是真漂亮,有能力有手段有事业心,我这个学姐真的是自叹不如。微微,有没有一点点,咱是说就一点点的后悔。”   舒微就知道欣菲要说这个,她俩之间向来无话不谈。   “没有。”舒微毫不犹豫地回答。   孙欣菲点头,她信这个。   “但我要说我不是圣人。”舒微面色平静地说道。“如果没有路景澄的话,我可能……是会扪心自问,我有没有一点后悔。”   人性就是如此,她没有办法否认。   但是因为有路景澄,后来再出现的其他人,就算如彩虹一般耀眼有魅力,她也都无法看入眼中。   见过巍峨挺立的群山之巅上的晶莹薄雪,别处的山雪如何能再入眼中。览过宽广洋面汹涌澎湃又休止安宁的惊涛潮汐,不会再将岸边缓缓的浪潮记在心里。   小时候跟着老师学背古诗不求甚解,茫茫然背诵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恍然大悟诗中含义,是在遇见路景澄之后。   一生偏爱路景澄,是有道理可辩的。JŜǴ   舒微笑着和孙欣菲,碰了一下手中拿着的香辣鸡腿。   “俞琳也来参加婚礼,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呢。”孙欣菲冷哼了一声,她对俞琳嗤之以鼻,所以语气中也都是厌恶。   舒微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她这么多年也多是不愿提她的名字。   当年暑假,路景澄找谢嘉礼来和她说俞琳的事情,让她对俞琳留心。在那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是俞琳给了路文洲和白苏茉她的联系方式,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其实这件事情,她没有那么讨厌她。就算没有俞琳,他们也能查到她的联系方式。她故意将蔚山的照片让杜玲蕙看见,从而让林思然误会她对她发难,这些她都没有那么恶心。ĴSĞ   真正让她恶心的是,当时林思然被她和欣菲呛走以后,俞琳伪善的关心和陪伴,她那道貌岸然的愧疚和自责。   往事如烟,却兜兜转转再次相见。不至于是仇人,但也不是旧友,不过是路人。   只是事情有时就是很巧,葛梦雅的同事早上出门着急,不小心崴了脚踝,没有办法再当伴娘。现场也找不到一个和她尺寸合适的人。最后是江禹的姐姐在迎宾处看见了俞琳,看她身形相当,商量她来当一下伴娘。   葛梦雅:“这……”   她刚想说要不去掉一个伴郎,这边就找到了俞琳。   好事成双,单数在长辈们看来不吉利,三个伴郎伴娘的提议也不通过,最后定下四个伴郎。   虽然各自都刻意避免接触,但是拍照难免站在一起,不能说气氛诡异,但还是有一点尴尬。   不过她们不是主角,新娘新郎才是主角,婚礼整体的气氛还是十分美好甜蜜的。ɈŜǤ   舒微随着葛梦雅到了楼下的婚宴厅,帮她整理裙摆和尾纱,刚整理好一抬头,看见迎宾处一抹高挺惹眼的身影。   路景澄薄唇微抿,朝她挑眉还稍扬了下下颚。   “你怎么来了?”舒微惊诧低声喊道。   路景澄朝这边走近了些距离,声音无奈又宠溺:“今天是公费观光旅游,我翘了来接你一起回家。”   说着抬手温柔地将她发髻上之前玩游戏时残留的小金片仔细摘掉。   作者有话说:   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第119章 归潮   婚礼安排伴娘伴郎和新娘新郎一桌, 众人自然同坐一桌。   舒微一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和欣菲两个人下来开始埋头吃席。   倒水小生路景澄给舒微倒了一杯果汁,她顺手传给孙欣菲, 然后路景澄又倒了一杯。   “路校草,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孙欣菲开路景澄的玩笑, 之前谢嘉礼封他为‘嘉北醋王’。   这要是在八年前, 谁敢信她能这么开路校草的玩笑, 而且他还接话。   “我不能白担虚名吧。”   他指的是“醋王”那个外号。   舒微含笑看了孙欣菲一眼,路景澄哪里就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路景澄来了酒店以后,舒微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他的身上,原有的尴尬感觉被驱散,再加上实在太饿,欣菲拉着两个人裹着外套,埋头大口吃菜。   葛梦雅急匆匆地跑过来说, 刚来忙中出了差错,忘记扔手捧花了, 叫了一个伴郎伴娘上去准备重新补一下这个环节。   “对了, 还有新娘扔手捧花的环节。没结过婚脑袋里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 孙欣菲摇头感叹道。   舒微夹了一块梅菜扣肉, 一针见血地说道:“咱俩要不是一心想着吃饭, 当时应该能帮梦雅想起来。”   “那个扣肉好不好吃, 我一直没吃到。”孙欣菲说着擎起筷子去夹扣肉,“我来尝尝。”   舒微抬眸看向宴台上准备扔手捧花的葛梦雅, 因为是突然补的环节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去参与的人不是很多。   “我们要不要也过去?人不是很多。”舒微问一旁的欣菲。   孙欣菲说道:“再等一下,他们还在准备。”   舒微想着还是上去凑个人数, 这样跟拍摄影师拍出的照片也能好看。   “我去吧, 你们继续吃饭。”   路景澄看出两个人累了一上午, 坐下以后懒得再起来,便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舒微的手臂,顺带轻轻拍了下舒微的手背,这是两个人恋爱中无意养成的亲昵小动作。   坐在两人斜对角的俞琳,落座后眼神一直刻意不看向舒微和路景澄这边。孙欣菲说话的声音略大,隔着宽大的圆桌还能听见说的话,但是舒微和路景澄说的话却听不清楚。   只是抬头之间还是不经意看见听了路景澄亲密地拍舒微手背的小动作,时隔多年她再次亲眼看见他们无意间的亲昵行为,心中依然习惯性地翻涌起一丝嫉妒。   和拒绝她的冷漠和无情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和舒微都是独生女,她的父母一个是法官一个是主任医师,她是嘉大英语专业入校的专业第一,这些她都不输舒微甚至比她条件还要好。   如果是长相漂亮到出众,如校花林思然,或者是家境显贵和路景澄从小就熟悉的白苏茉,她都不会这么嫉妒和不甘。   俞琳想了这些年也想不通为什么路景澄最后会和舒微在一起,甚至非她不可。   她从小到大拿过数不清的奖状和奖杯,学习的,钢琴的,外语的等等。上了大学以后每年都是专业第一,最后申请但是逆转得到保研资格,最后不想读研又拿到了很多家外企的offer,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但是从大一下学期的第一次表白开始,她一直在路景澄这里摔跟头。   这多不公平。   但是更不公平的是她特意为了路景澄去了美国,用尽了人脉关系以及苦等多天,终于见到了路景澄,终于把这些年的疑问问出了口。   他却神情寡淡,声线冷冽说:“在我这里,舒微不用和任何人比。”   “我们之间,需要赢过其他人的,是我。”   多可笑,费尽心机为了见他一面,见了他以后要提舒微的名字,他才会淡淡的开口与她讲一句话。   这一句话又将她这么多年的喜欢判处死|刑。   “我赌他能抢到手捧花。”孙欣菲拉着舒微的手臂说道,见舒微一脸的不相信还摇了摇头,说出自己支持路景澄的理由。“你家男朋友长胳膊长腿,大高个白长了?”   杀遍大大小小的球场,篮板都能抢的到,手捧花不能给你抢到。   不过,这话孙欣菲没有来的及说。   话音刚落,看见路景澄两手空空折返。   孙欣菲:“……”   幸好没有来得及说。   舒微忍笑看向路景澄,他只是上去凑个人数站在人群外缘,而且输给跃跃欲试的小朋友不丢人。   路景澄的目光接触到舒微染着笑意的眼眸,朝她抿了抿薄唇,似是无奈地耸了下肩膀,一副‘竞争太激烈没抢到’的表情。   舒微开口说道:“礼让是美德。”   她的话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却逗笑了路景澄。   “本来就是让你去充数。”舒微给他倒了杯香槟。   路景澄凑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声说:“故意不接的。”   舒微稍移开身形,拿眼觑他,听他能说出口什么话。   “除了我老婆的手捧花别的一概不碰。”路景澄嗓音低沉性感,充满着缠绵悱恻的磁性。   舒微面无表情地继续夹菜吃,但是耳朵却是热的。   婚礼结束晚上还有聚餐,葛梦雅夫妇要请远道而来的同学们一起吃饭。路景澄看出舒微兴致不高,就和葛梦雅说,明天就要回嘉北两个人要单独在南闽逛逛。   路景澄在舒微面前是绝对的万般迁就,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以往骄矜随性、说一不二的公子哥脾气。   之所以能过循规蹈矩的为人师表的日子,是因为舒微喜欢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舒微喜欢他就喜欢,而且和她过起这种生活挺津津有味。   津津有味的是生活吗,自然不是,是因为和爱的人在一起这生活过的才有味道。   两个人就这么摆脱了没什么兴趣的聚会,只是碰见了也来参加婚礼的沈游闲聊了两句,就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酒店。   路景澄深知她的喜好,订了海边的酒店,明天中午的飞机,到了嘉北各自又是忙不完的琐碎事情,今天当然不能浪费。   “穿高跟鞋太累了。”舒微在窗边的长榻上坐下,踢掉高跟鞋伏在扶手上看窗外傍晚的海景。   路景澄在后面整理她的行李箱和肩包,放好了以后才抽身绕了过来坐在她脚边,薄削宽大的手掌将她的纤足握在掌心里,细长白皙的手指找准穴位帮她一点点轻柔地按摩着。   他的这一点特长,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她参加演讲比赛穿了高跟鞋,因为几乎没怎么闯过高跟鞋不适应脚疼,路景澄就帮她按摩疏解疼痛。他之前天天打球跟着队医他们学过这些,中医的穴位耳濡目染也知道。   “……舒服。”   舒微懒懒地靠着长榻的靠背,惬意地微闭着双眼,真心地称赞路景澄的手法。   路景澄便宜也不少占,揉着揉着手就沿着白嫩柔滑的小腿往上爬。ͿŜǦ   “001 号技师,你的手法开始有点上浮了啊。”舒微忍住笑意,想要抽回自己的小腿。   怎么可能收的回来,被虎视眈眈的大手骤然握紧,带着轻挑放荡的力道。   “这位顾客,我想和你好好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进行我的服务。”这人如此装腔作势地调戏她说。   舒微笑得肩膀都在颤,被路景澄揽腰抱起来时,双手轻搭在他宽硬的肩膀,纠正道:   “要说‘您’。”   路景澄凑过来咬人颈上的动脉,像是一只想要吃人的野兽,他声音嘶哑坏笑:“说的没错。”   “是要把‘你’擎在我上面。”   和他做的多了,这种荤话一下就听懂,却情不自禁地又红了全身。   “能再深一点。”   何止是更深一点,面对面看见路景澄胸前的慈菇花纹身,还有左臂上的眉月纹身随着他擎起她身体的手臂肌肉浮动地显现在眼前时,视觉、听觉还有触觉交融于一处,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等到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路景澄叫了餐,她懒得不想吃,就伏靠在床边的长榻看窗外的海景和灯光。   路景澄洗完澡接了餐以后也来和她挤一张单人榻,自己靠着榻,从身后拥着舒微的后背,下巴抵在她的颈边的锁骨处,充当舒微的靠背。   “你今天特意从南滨赶过来,是因为知道……俞琳回来了吗?知道我不太喜欢她。”   舒微面朝着海面,靠在路景澄怀里不动,轻松谈话的氛围,这一句话也是随口一问,没有什么别的意味。   “一部分。”路景澄也坦然回答,“研讨会最后一天观光旅游,和飞来找你一起看海,这两件事情之间还需要抉择吗?”   舒微犹疑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俞琳当年和你……表白过。”   “你还知道什么?”路景澄抚了抚舒微鬓边的碎发,温柔地帮她别到耳后。   “知道她去美国找过你……”舒微想了下缓缓说道,“但这都是我猜的,听梦雅说她去了美国,以她的性格,我猜不可能不找你吧。”   路景澄没有否认,只手指蹭了蹭舒服颊边柔内的肌肤,抓住他在意的重点:   “什么时候猜的这些事情?”   舒微浅浅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心里才美啊。”   路景澄动作上耍尽无赖,勾起舒微散落在胸口的一缕头发把玩。   “和你分手以后。”舒微专挑他不喜欢的“分手”两字来说。   果然路景澄咬牙说道:“什么分手,我们只是异国恋。”   舒微想要和他说相反的话,又想了想没说,将话题转回来。   “不说猜的,我亲眼看见过你们俩一起走过综合教学楼,那时我就知道俞琳也喜欢你……”   路景澄跟着舒微的话,想起来唯一一次遇到俞琳一起走的那次。   他对那次是有印象的,因为俞琳主动搭话说要和舍友聚餐,他故意将冰点旁边新开的音乐餐厅告诉了她,然后连续两天晚上有的没的约谢嘉礼出来玩。   想要来个偶遇,看一眼舒微,嘴上不说心里挺想她。   不过没想到俞琳那边也有小心思,和舍友聚餐只是个幌子,倒是告诉了舒微音乐餐厅的事情,却是和院刊室的人一起。   “心机。”舒微给出犀利尖锐的评价。   路景澄很喜欢这个评价,自己媳妇骂他就是夸他爱他,心机和聪明意思差不多。   这人不乖乖坐着,这玩玩那捏捏,舒微一开始还打他,后来干脆放弃随他去了,靠着他只把他当成靠背。   倒也不是真要再来一次,路景澄也知道她白天累的不行,刚才又拉着她一顿不要命的做,明早还约定了一次。   两个人没什么都做,就坐着看海聊天,后来舒微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路景澄低头在她耳边说:“老婆,给你唱首歌吧。”   舒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身后人刚要开口唱,听见她轻悠悠地开口问道:“歌名叫什么?”   “神奇的糊涂魔药。”   没听过,但挺有意思的名字,便让他唱来听听。   一开始没听懂,糊糊涂涂地听着,后来慢慢听下来,路景澄真的是知道她的喜好,特别是中途随意哼唱的调调,像在耳边轻轻挠痒痒。   “无视道与理是与非非,继续往天上飞再去遁地,在烦乱之中找到氧气,摆着乌龙燃起,糊涂地闯天地不需要三幅被,都可以迷着路行棋……”   是一种一个人烦闷的时候听起来,心情会慢慢好起来的歌。   “谁唱的啊?”舒微说着想要去拿手机查找。   路景澄拦抱着不让她去找手机:“林家谦,前两天刚发的新歌。”   “刚发的歌,你这就学会还背词了?”舒微惊讶。   路景澄拿着她的手把玩:“因为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拿我还要点歌?”舒微毫不客气地说道。   路景澄笑得无奈:“拿我当点歌机了?”   “那你让我去拿手机咯,我还可以听原唱。”ͿȘĞ   “我说不唱了吗?”路景澄安抚心急的媳妇,“001号点歌机很高兴为…您服务。”   “第一首《我们万岁》。”   “好的。”   “第二首,《闭目入神》。”   “没问题。”   ……   只要是你,都没问题的。   窗外的海,听见情人心底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注:歌词部分:林家谦《神奇的糊涂魔药》   澄哥当初之所以不告诉微微,俞琳在大二寒假表白的事情,一方面是没必要,另一方面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微微难做(知道她的性格,会为别人着想,共情能力很强)。   不出意外,下章大结局,还有两个点下章写,然后就正文完结啦。   如果不是,那就是下下章结局。 第120章 归潮   舒微在书房做最后一遍论文修订, 陨石在一旁乖巧陪伴,听见被她赶到餐桌办公的路景澄,隐隐约约好像在讲电话。   “严不严重?”   “……真行。”   “马上三十的人不服老?”   “……”   能让路景澄这般“怒斥”的人, 除了谢嘉礼和梁西祈以外,不会再有旁人了。梁西祈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所以排除选项只能是谢嘉礼。   等到路景澄挂了电话, 走过来书房说, 谢嘉礼在校园音乐节兴奋到跳下舞台,把腿给摔折了,他要出门去医院看看。   舒微移动鼠标,点了屏幕左上角的保存后,抬眸问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不是要修论文吗?我自己去就行。”路景澄知道她这两天要最后一遍修订论文。   舒微站起身,理了理长裙说:“论文可以先放放。”   如果是在当年,路景澄说自己去看就可以, 舒微就算真心想和他一起去看谢嘉礼,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但是现在她会直接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说白了, 之前大学时恋爱舒微心里还是有距离感, 那种距离感就算是亲吻和进入|身体都无法消弭。如今是真正一点距离感都没有了, 是因为路景澄所给的满满的安全感的结果。   旁人总以为好像路景澄的一颗心更难占有, 其实是舒微的心更难呵护, 因为有女孩多年暗恋的心酸和小心翼翼,还有缺少的安全感。   但是, 路景澄做到了。   路景澄迈步过来揽她的腰肢:“我媳妇真好。”   说完还要蹭过来亲一个。   陨石:……汪!   (没眼看)   路景澄得意地瞥了舒微脚边的陨石一眼, 拥着媳妇去看陨石的那个摔折了腿的傻瓜叔叔。   半路上去买了果篮,路景澄没有这个意识, 他和谢嘉礼都不是能记住这种事情的性格, 舒微说还是买一个吧。   提着果篮到了医院, 在门口还看见值班的,听说姓路才放进去。   还没有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陨石的傻瓜叔叔拔高了嗓门喊道:“你哥我是摔折了腿,不是摔断了脖子,没残废……怎么就不能回家?”   推开门就看见谢嘉礼穿着病号服,梗着脖子,对着床尾一个身材颀长,气质绝尘的男人抱怨。   听见门口的声响,两个人都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舒微感觉床尾这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景澄哥。”靳嘉辞冲路景澄点头打招呼,又看向舒微也勾唇不知道叫什么。   路景澄和靳嘉辞介绍:“舒微。叫嫂子,或者学姐都行。”   靳嘉辞听见“舒微”这个名字,眼眸中明显划过一道光,之前不止多次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曾经见过几面。   舒微略茫然地看向路景澄,他介绍说:“嘉辞比我们小三届,嘉大外院法语系。”   “学姐。”靳嘉辞笑说。   舒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脑袋里面慢慢有了印象,想起来之前好像听说过靳嘉辞的名字,路景澄出国留学以后嘉大论坛评选出的新一届校草。JŜԌ   “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吃到路少爷买的果篮!”谢嘉礼重新起了精神,分外欠揍地说道。   路景澄冷哼道:“你要是喜欢,多摔几次我保证每次都送。”   “你们一个个没有人关心我受伤的灵魂,全都是骂我的。”谢嘉礼一副“我可太受伤了”的表情,说着还不愤怒地看了堂弟一眼,指着靳嘉辞痛心疾首地指责。ɈŞĠ   “那个更过分,把我爷爷我爸我大爷我三叔我小姑骂我的话录了音,然后拿过来循环播放给我听……”   “活该。”路景澄说,但还是走近凝眉看了看谢嘉礼打着石膏的小腿。   “骨裂小伤。”谢嘉礼洋洋得意地瞟了眼自己的腿,然后将自己小时候的“光荣受伤史”拿出来掰扯。“小时候摔断了胳膊,我都没哭过。”   这话连舒微都不信。   开车回去的路上,聊到谢嘉礼和他堂弟,舒微语气疑惑:“靳嘉辞他爸爸是谢嘉礼的小叔?”   路景澄知道她的疑惑,笑说:“靳嘉辞跟他妈妈姓。”   舒微“哦”了声,说:“我对他有点印象。”   路景澄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含着疑问的语气。   舒微:“校草,学法语,名气比你大。”   路景澄不在乎,故意拉长尾音说道:“我不要名气,我就要……你。”   舒微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   谢嘉礼出院撑着拐嚷着要聚餐,大家平时虽然损他但也都是推约答应他的邀约。   在门口停车的时候,遇见了到了谢嘉礼和靳嘉辞兄弟俩也开车刚到。   谢嘉礼摔折了小腿,赖上了自家堂弟。靳嘉辞从法国回来在国内休假,被他哥讹了上。   “梁西祈和章凝影已经到了。”谢嘉礼说。   章凝影和梁西祈是家里老爷子几年前就定下的婚事,和他俩看不看得上对方没关系,章家那边也是这个想法。   他俩同行的事情,路景澄明显也是意料之外。   “章凝影叫你外婆是姑姥姥吧,你怎么也要叫声姐姐吧。”谢嘉礼半开玩笑半是讲道理说道。   路景澄不以为然地笑了声,牵着舒微的手往里走。JSǴ   “我外婆和她爷爷也不是亲兄妹,不知道是我的哪门子亲戚。”   现在认了这个远方表姐,进门谢嘉礼这人就能逼他叫姐夫。   舒微知道路景澄的心思,在一旁微勾了勾唇角,路景澄家的人物关系网他说过一次,她听得模模糊糊也记不住,他说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一辈子那么长以后慢慢就都认识了。   四个人进大堂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人打招呼 。   “诶,路景澄,谢嘉礼。”   转眸看去是在嘉北读书时候的几个同学。   路景澄看了眼冷思琛和身边的两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挺巧啊,你们也来这儿吃饭。”谢嘉礼撑着拐笑了笑说。   点头之交而已,打过了招呼两拨人各自去自己包间。不过冷思琛看见了路景澄身边的舒微,含笑挑了下眉尾。   一行人往包间走,谢嘉礼语气不屑说道:“真不是我记仇,冷思琛这人没意思,中学拉帮结派不是什么好货。如今接了家里行当也爱耍手段,不是我不盼他好,他早晚出事。”   舒微因为曾经知道路景澄当年初中同学聚餐的事情,听见说是路景澄的初中同学,抬眸看向身边的路景澄,路景澄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   碰巧被说完话没有人搭理的谢嘉礼看见,他仰天长叹抗议小情侣腻歪。   舒微:这也算腻歪?   路景澄:他读小学开始,表达能力就有问题。   吃饭中途,因为和谢嘉礼相邻座位,两个人礼貌聊过两句。靳嘉辞为人高冷儒雅,和他哥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   舒微和葛梦雅前几天聊天,说起过她们外院法学系的这位学弟。葛梦雅说当年大四冬天就是靳嘉辞抓住了一直在文院和外院频繁出现的那个猥琐男。   舒微也这才想起来,当初说外院法语系的男生抓住了那个猥琐男,原来那个男生就是靳嘉辞。   说起这件事情,没想到靳嘉辞微怔了下,看了眼被他哥拉着去窗边俯瞰庭景喝酒的路景澄,然后笑说:“学姐,景澄哥没和你说过吗?”   舒微愣了下,转头看向身旁正在跟谢嘉礼说话的路景澄。   路景澄实在忍不住回国偷偷看舒微,谢嘉礼知道他回来偏要拉着他一起聚餐,因为靳嘉辞在嘉大读书,两个人一起回嘉大。   路景澄没开自己的那辆马丁,车子停在观荷园外面。   他知道舒微在大三下学期备考阶段养成的作息习惯。因为不想赶在餐厅就餐的高峰,会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前半小时先去吃饭,他就坐在驾驶座隔着车玻璃看了舒微一眼。   很近很近。   舒微当时就从他的车门旁经过,横着穿过台阶进了观荷园。   靳嘉辞是在那一刻明白,为什么路景澄没开车门锁。   如果车门没上锁的话,他一定会打开车门冲下车子的,他的灵魂都跟着她走了。ɈSǤ   后来开车到外院楼前,听经过的女生说什么要结伴一起回宿舍,这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靳嘉辞说这两天在组织校学生会的男生计划抓人。   因为舒微每天都要到崇文楼复习,路景澄说今晚就抓人,不用太多人,不然还会走漏风声,就他们两个人提前联系好学校保安便能成。   当晚两个人就抓了人,但是路景澄没让留名,所以通告上只说是靳嘉辞和另外一名学生。不知详情的人,也都一致以为另外一位同学也是法语系的学生。   舒微和靳嘉辞道谢。   靳嘉辞却笑说:“不用谢,我当时不理解景澄哥,很久以后完全懂他了。”   琥珀色的眼眸中浮过一抹浅黯的光芒。   千里迢迢只为看那人一眼,像是为了拯救自己濒死的灵魂。   舒微看向站在窗边被谢嘉礼拉着肩膀,紧蹙着眉心无奈地看着他的路景澄,心内百感交集。   爱他到什么程度,他就在目光所及之处,但就是很想很想他。   情人之间有心电感应,路景澄习惯性回头找舒微在的方向。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交缠着眉眼和心间的爱意。   舒微看见路景澄的眉心慢慢舒展,满眼都是她。   她也是。   谢谢你爱我。   她在心底说。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完不了了,大约还有两章。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突然又想起一个点,之前忘记补充到大纲里,我当时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   不是明晚就是后天结局,我都提前想正文完结感谢词了,哭了。 第121章 归潮JSĜ   聚餐结束, 梁西祈他们先离开。   谢嘉礼这人拖拖拉拉,大家都走到了门口,他想起自己的打火机忘记带了。靳嘉辞先一步去将车子开过来, 方便让谢嘉礼直接上车。帮他回去拿打火机的任务,就落到了路景澄的身上。   舒微和撑着拐的谢嘉礼一起走出餐厅的时候, 看见先前刚到餐厅遇见的路景澄的初中同学。   两个人背对着餐厅门口站在旁边抽烟, 应该也像是他们这样, 同行先去提车过来一起走。   “听说路景澄他爸又离婚了,这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因为在外面养小的。”蔡行夹着烟说着听来的传闻,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社会关系的坏处也体现在这里,路文洲明明有自己的名字,但是这时一定要说成是路景澄他爸。ɈŠǤ   冷思琛轻嗤了声,接话说:“断绝关系有什么用,他爸出轨养小三他也一样, 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谢嘉礼不顾腿瘸扬起拐杖就捅冷思琛的后背,嘴里面骂道:“操, 你这个婊……”   舒微扶住谢嘉礼, 朝他摇了摇头。   “道歉。”舒微声音异常的冷静, 同样也十分冰冷。   冷思琛目视着面前的女孩, 漂亮的女孩他见得太多, 倒是没见过气质这么好的。   路景澄原来喜欢清纯淡雅这一挂的。   “我要是不呢?”冷思琛眼睛觑着舒微问道。   “我再说一遍。”舒微眸光紧盯着冷思琛,语气冷冽地重复第二遍, “道歉。”   冷思琛轻蔑地敛眸哼笑了声, 却没有想到两步外的舒微快步走上前,扬起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异常响亮清脆的一记耳光。   舒微打的自己的手都被震麻了,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冷思琛的脸上是清晰的巴掌印,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旁边。   舒微轻哂了声, 清秀的脸颊上尽是厌恶的神情。   在餐厅门口被一个女人打了,这个事实冷思琛接受不了,他本人又不是一个拥有品德的人,所以他挥着手臂就要打舒微,同时骂道:“我操|你……”   却不曾想骂到一半,要过来抓舒微衣领的胳膊就被她在半空中接住,然后用力一撅,同时抬起腿朝着冷思琛狠狠地踢过去。   “啊……”冷思琛捂着肚子连着后退了两步。   蔡行看见冷思琛被舒微打了,过去扶住了他又想要上前找舒微的麻烦,被谢嘉礼举着拐杖一顿乱打。   两两对峙的时候,路景澄从楼上取打火机回来,看见门口的情景愣了不到一秒,没有搞清楚具体状况,但是立刻过来将舒微护在身后。   “路景澄……”冷思琛一时见到路景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也自知自己理亏而且不敢惹路景澄,只是来回指着两个人说道。“……你…竟然打我?”   “我只要听见一次,我就打你一次。”舒微握着路景澄的手,冷着脸一句句坚决说道。   路景澄侧眸看向舒微,大抵猜到舒微是听到了什么话,心里一暖又立马反应过来,刚才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冷思琛蔡行他们不是能够被打后受气老实的人。   他挥拳朝着冷思琛就要揍人,但是被舒微使劲拦住,转头看见她摇头说道:“我没事,他打不过我。”ͿŚĢ   路景澄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一旁的谢嘉礼,谢嘉礼眸光移到舒微身上,然后缓缓地比出大拇指。   就在这时,靳嘉辞的车子到了,下了车过来搀扶谢嘉礼。现在他们人数更多,冷思琛和蔡行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上车以后,舒微将事情的经过说给路景澄听,省略了冷思琛说的那段话。   路景澄已经猜到究竟是什么话,能让舒微如此生气,他起身用力抱了抱舒微,但是语气上十分愤怒生气地说道:“你很不该管,他们那种人是会对女孩子动手的。”   舒微伸手也用力地抱住路景澄:“我不怕他们的。”   你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你。   任何人都不能在我面前恶意诋毁你,守护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车子马上要经过餐厅门口,冷思琛和蔡行还站在门前的竹林旁边抽烟。   “微微,玩个好玩的,敢不敢和我一起?”   路景澄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副驾的舒微,黑眸中俱是玩劣和拽坏的笑意。   舒微点点头。   “握好扶手,信我。”路景澄说。   舒微听话地握好扶手。   见舒微准备好了,路景澄开始给油门,然后观察周围的路况,马丁嚣张地呜咽了一声,飞快地朝着站在路边竹林旁的两个人驶去。   舒微握着扶手,有些害怕地闭上眼睛。   等到冷思琛和蔡行两个人看见驶来的车子,阿斯顿·马丁已经近在咫尺,就在两个人愣在当场以为自己要被撞倒。   路景澄往旁边稍打了下方向盘,马丁冷酷优雅地擦着冷思琛的裤边经过,仿佛一只擦着风经过的利箭。   他这是要让冷思琛和蔡行等人长记性,敢动他的人就是找死。   车子驶入主路,融入进城市的车流里面。   谢嘉礼打来电话,路景澄随手接通,按了免提扔在中间储物槽里面。   “我操……我说,景澄,你媳妇绝了。我在旁边整个人都看傻了,你小子可以啊,我都羡慕了……”   谢嘉礼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舒微的耳朵里面。   谢嘉礼和孙欣菲在这一点上面很像,要夸一个人就把这人往死里夸,一点都不留有余地。   “谢谢,你羡慕着吧。”   路景澄最后说道,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我检讨,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不动手打他,我会想起来就自责。”   路景澄挂掉电话,舒微扭头跟他解释。   “你守护我,我也必须保护你,因为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对,我必须捍卫你,而且我也有这个能力。我知道他们那种人应该不会道歉,所以那一巴掌我就是要打他……”   路景澄将车子驶向路边,然后踩了刹车停住熄了火。   舒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路景澄霸道地伸手握住她的后颈,凶横猛烈地吻含住舒微的唇瓣,轻而易举地攫取她唇齿间所有的甜蜜。   吻住,含住,咬住,再放开,咬住,含住,吻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长长久久,没有一点要停住的打算,像是要接吻到地老天荒,久到一直抵达天涯海角。   舒微也热烈汹涌地回吻着路景澄,像他吻他一样,像他爱她一般。   大四学校内出现了猥琐男,舒微十分害怕,考完研以后报了一个武术班,武术班有特色的防身术课程,她零基础慢慢也学会了一些招数。舒爸年轻时在学校和单位也学过一些招式,后来寒假也跟着舒爸学了不少,还特意加强了力气练习。   打一个只会借着蛮力欺负人的冷思琛,对于舒微而言其实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那也很危险,他们两个人,你一个人,谢嘉礼还撑着拐。”路景澄想起来还是有一点后怕。   舒微浅浅一笑,眼睛灵动地一转:“我心里是有数的,以谢嘉礼和你的关系,就算腿打着石膏,也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我被打的,所以我才敢上去打冷思琛那一记耳光。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可能也不敢打他,毕竟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路景澄轻捏了一下舒微白皙柔嫩的脸蛋,轻声喃喃道:“傻瓜。”   “但是路景澄你这个兄弟真的很好,谢嘉礼听见冷思琛说你,他抄着拐杖骂骂咧咧就要上去,完全忘了自己还瘸着,我当时还抽空替你感动了一下。”舒微笑着和路景澄说道,是真的替他高兴能有这么讲义气的朋友。   路景澄摸了摸舒微的发顶点头应说“嗯”。   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是被命运是被偏爱的,有很爱他的妈妈和家人,还有很要好的兄弟,而且在青春里遇见了舒微。   “我和命运加诸给我的生离死别全都和解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路景澄望着舒微,声音温柔地说道,狭长深邃的眸底也满是柔情。   “后来在美国梦见你,那都是美梦,所以我每天都最期待睡觉,因为会在梦里见到你。”   我的女孩,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将永远忠诚于你,我的心只对你忠诚。   -   五月二日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纪念日。   两个人都是很有仪式感的人,这个纪念日是一定要过的。舒微特别想要自驾游去看大草原,路景澄自然满足她的心愿,五一假期两个人去内蒙自驾。   看着车窗外像绿绸一般的塞外草原美景,舒微趴在车窗上深深地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怎么样?我会选表白的日子吧。”路景澄语气颇得意地说道。   舒微笑说:“嗯,确实会选。”   路景澄听后虽然没有接话,但是明显感觉整个人都更加得意起来。   舒微笑了下,又说:“你的好处又不止这些。”   这话本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只是想说他在恋爱中有很多可圈可点的优良品质,但是说出口以后,越品味越好像别有深意。   果然路景澄内心美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媳妇的夸奖。”ĴȘĢ   “今晚我一定更加‘卖力’。”   “卖力”两个字加重了咬字发音。   舒微:……   返程回到嘉北的晚上,舒微刚洗完澡出来,看见路景澄举止犹豫地在外面走廊踱步,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小的似乎是羊皮箱。舒微感觉可能是自己眼花,为什么会觉得路景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抱着皮箱进来了,与舒微四目相对然后郑重地将箱子交到舒微的手中。   舒微抬眸看向他,看见他酝酿了片刻,薄唇微启,嗓音低越充满磁性,像是醇美甘冽的陈年美酒,他说:   “微微,我……之前看过一句这两年挺有名的诗,一个很会写诗的画家说的,他说从前日色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舒微大概是猜到这个小羊皮箱中装着什么东西了。   “如果……没有对你的思念,我想那五年我是撑不过来的。……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欺骗我自己,你还是喜欢我的,你只是暂时生我的气。我们没有分手,我们只是异国恋。是啊…如今日色也慢,车马邮件都慢,它们都太慢了,太平洋又实在太辽远,所以我的信件才会寄不到你身边。而且回来的路又过于漫长,蹉跎地花了我们五年。”   但路景澄对舒微的爱,从来没有因为距离和分开而休止。   写《从前慢》的作者生于1927年,听说那时远渡重洋,轮船在洋面上要走一个月的时间,信件来往一次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每个月都给她写信。   每月写的信自然是寄不出,但是他依然坚持给她写,五年的时间一共62封,多出的几封是因为有时候忍不了一个月,课业繁多的日子也只想给她写信。   写好以后贴上邮票,放在这只羊皮箱子中,就当信件已经寄给她。   “今天我把这些贴好邮票的信件,寄给你,它们的收件人。”   路景澄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声音中也隐约轻轻颤抖哽咽着。   舒微落着泪打开羊皮箱,不知道他这是哪里淘到上世界初这种的羊皮箱,她抬手抹掉眼角和脸颊上的眼泪。   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封封贴着精美邮票的信件。   秀气白皙的指尖拿起其中的一封,路景澄拥着她的后腰两个人在床上坐在,他冷毅有型的下巴抵在她的薄肩,舒微感觉到有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肌肤上面。   他也哭了。   路景澄的每一封信叫她的称呼几乎都是都不一样的,但大多都是肉麻的,而且越来越肉麻。   “微微,眉月,月妹,阿眉,我的梦,W小姐,我的微微……”   当初大学谈恋爱,两个人经常一起同桌看书,舒微看莎士比亚的作品,尤其钟爱朱生豪翻译的作品。   喜欢到开始去读朱生豪自己的文字,自然便是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路景澄有时也会拿她的书来看,两个人起初看着都很好,后来越来越说这些称呼很浪漫也好肉麻,后来都不约而同止住不看了。   太肉麻了,以至于好像在窥探笔者甜蜜的秘密。   路景澄如今也是个很肉麻的人。   两个人都笑了,爱到深处说出口这些话,根本感觉不到肉麻,因为心中的爱意比这些都还要磅礴。   路景澄的每一封信对她不同的称呼下面,都会跟着同样的一句话。   见字如晤。   见字如晤,四个字有他最在意的一个字,那就是“晤”,是“见面”的意思。   无时无刻不想和她见面。   舒微转过身吻住路景澄,他回吻。   “我一直都喜欢你的,路景澄,即使是分开的那五年。”   吻后,她告诉他说。   作者有话说:   注:从前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从前慢》   今晚0点左右正文大结局(还有一更)   之前欠的大家一更是不是算还上啦,(#^.^#) 第122章 归潮   五月底的时候, 嘉大中文系组织了校友聚会。舒微一直都在嘉北读书,因此被好几位同学邀请,其实兴致不高, 但因为孙欣菲决定赴约,便和她一起。   同学聚会的名单是在前一天全部敲定的, 除了沈明遥以外, 她们下一届的汪渚因为在嘉北出差也抽空来参加。   在前一天晚上路景澄随口问了一句之后, 舒微说了都有哪些校友。   路景澄听见沈明遥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冷峻了下来。当后来又听见汪渚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像是受了委屈的大型犬,眼尾下耷,唇角敛起。   舒微不哄他,路景澄这人是狐狸, 心疼哄他,只会把自己折进去, 被他吃干抹净。   她才不会上当, 路景澄就自己找哄, 很像陨石有时候不搭理它, 它自己拿毛茸茸的头来蹭她的手心, 她再将手拿远,它就绕过一边轻轻咬起舒微的手再蹭她的手心, 让她抚摸它的脑袋。   路景澄就和陨石一模一样, 只不过还好他不用牙知道用手。   晚上睡觉的时候,路景澄匀称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绕过腰侧揽了过来, 见舒微闭眼假寐, 低低地笑了声, 然后稍一使力就将舒微从床上捞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脑袋就凑了过来。   舒微没能忍住还是伸手推了他一下,果然他的头越来越低,开始努力耕耘,最后缠着她到半夜。   第二天聚餐结束,路景澄想要去接她,但是舒微本来就和孙欣菲一起开车去的,不需要他开车去接。   路景澄只能独自一人在家看球赛,等舒微回家。   聚会结束舒微先送了孙欣菲回酒店,然后开车回家,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路景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球赛根本看不进去。   陨石一如既往兴奋地迎接她回家,但是沙发上的某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明明心思一晚上都没有在电视上面。   舒微和陨石玩了一会,才走到沙发坐下,故意不挨着路景澄坐。   有的人开始憋不住了,薄唇微抿,轻轻地“啧”了一声,感慨着说道:“这部电影真不错,不愧是经典。”   前两天他们刚看过的一部电影,当时路景澄还锐评说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看。   这才过天两天就满口称赞。   舒微抿嘴不言,坐着专心看电影。旁人那人开始小动作不断,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一会撑着腿靠着沙发背坐着,一会换成端坐的姿势,一会挠了挠头一会来个无实物空中投篮。   陨石原本趴在两个人前面的地毯上,被惹烦了看了他爸一眼,慢慢悠悠地走远了又趴下。   路景澄的一系列动作确实吸引了舒微的注意力,但是她只看着电视,好像完全沉浸在电影剧情里面,反正一心就是不看他,也学他憋着坏就是要逗他。   等到逗够了路景澄,舒微故意问道:   “诶,我昨天没吃完的饼干哪里去了?”   明明看似好像坐定看电视的那人,十分迅速地找到舒微的饼干递到她的面前。   舒微拿过饼干吃了半片,又说道:“好像有点渴了呢。”   坐在沙发上的路景澄刚要起身,听见自家媳妇又说:   “陨石,帮妈妈拿瓶水来。”   陨石之前还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享受狗生,听见舒微的吩咐,“蹭——”地一下站起身,朝着厨房放水的柜子就冲了过去。   对于金边来说,拿一瓶水太过于简单。   路景澄重新坐下,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很快陨石咬着瓶水返回来给舒微。   “乖,太聪明了,陨石。”舒微亲昵地摸了摸他们的狗儿子。   陨石被妈妈表扬了以后,还特意绕到爸爸身边,咧着嘴耷拉着舌头看起来就很高兴。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路景澄咬牙切齿地称赞他的好儿子。   说完看见舒微喝完水,张开双臂从两侧抱住舒微,隔着衣服轻咬了下她的肩膀。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都不哄我……”   怎么听怎么委屈。   陨石瞟了他一眼,眯了眯眼又转过头继续趴着看电影了。   (没眼看)   舒微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出了声,逗路景澄真的太好玩了,然后两个人开开心心地“睡觉”去了。   -   舒微的工作是在五月底有了着落,被嘉大文学院录取。之所以没有选择燕大,是因为今年嘉大正好有名额,而燕大需要留校慢慢发展,嘉大的发展平台更大,权衡利弊得失后,选择了应聘嘉大。   当初这个想法是和路景澄商量过的,他很支持她的决定。路景澄的工作也有新的变动,他和冯彰教授要到航天研究所工程研究中心工作,冯彰教授是顾问身份,但是路景澄要待几年不知道,可能要到这个阶段目标任务完成,也可能会更久。   路景澄问舒微的意见,舒微听后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我当然支持你,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说完以后,看着路景澄薄唇边微勾起的弧度,过了几秒后又试探地问道:   “那是不是我们要好久都……见不到了,论年的哪种……”   有一点难过,不,是越来越难过,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是太难过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可是心里又骂自己,这样是在给路景澄拖后腿,开始抹眼泪结果眼泪越抹越多。   路景澄心疼得不行,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有每月都有固定的假期。只是可能有时候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像之前立刻赶到……”   舒微泪眼婆娑地望着路景澄,感觉自己真的给他拖后腿了。   “没关系,你好好努力,我支持你。”舒微拍了拍路景澄的肩膀,鼓励他也鼓励自己,要学习前辈们的精神,要做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人,成为一个志大有为的青年是少年时曾许下的梦想。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古人自我修炼的积极达观的人生态度。因为是自我人生的修炼,一定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   尽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就可以,有一束光就发一分热,能做到“正心”就做到自我心灵安静,能做到“修身”就提高自己的品德修养……每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社会就会变成更好的社会,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社会价值。   如何能说这没有实现自己少年时许下的梦想?   萤虫之光,微弱浅黯,但是萤微之光汇聚,能将山河都照亮。   任何人都不可小觑我们。   舒微中途收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孩子,对不起,祝你们幸福”,舒微猜到了是谁发的短信,想了想还是拿给路景澄看了,路景澄只是亲了亲她说不用回,她也就真的没有回。   工作的事情尘埃落定,路景澄结束在燕大的教学经历,最后将他一整年的收入无偿捐赠给燕大工学院,算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舒微顺利经过毕业答辩,和路景澄的毕业论文致谢一样,除了感谢家人、师长、朋友之外,还感谢了对方。   之前也都感觉在毕业论文最后的致谢,好像稍微有一点矫情,但是当论文真正写完以后,这些感谢的话是自然而然涌上心头,是最真实的情感表达,是要带着这一份坚定的力量,勇敢无畏地步入人生中的又一个崭新阶段。   陶老师最后让她说一下毕业感言,其实她是有一点抗拒这件事情的,但既然老师提议了,舒微还是上台落落大方地发表毕业感言:   时间像是一趟永不会调头的列车,我们都是时光中赶路的旅人。有幸曾一路同行,感觉弥足珍贵。今天我们都站在这里,明天就要各奔前程,每每说起来不舍又伤感,眼看就要落泪,但又感觉其实更应该说的是感谢和祝福。   感谢这一路上的美好和包涵,祝福我们的明天都会更好。   最后送给每一个毕业在即不舍、悲伤、忧愁、快乐、期待、忐忑的我们,高适的那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路景澄站在门外听着,感觉自己媳妇真酷毙了。   在学校大礼堂办毕业典礼那天,舒微上台接受拨穗和领取毕业证书,拍照下台后惊喜地发现舒爸和舒妈竟然背着她到了现场,他们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她。   舒微激动开心地和舒妈舒爸拥抱,然后又拥抱路景澄。   “毕业快乐。”   这是她今天收到最多的美好祝福。   等到典礼散场,舒微和同门还有陶老师一起在大礼堂外面拍照,刚拍完一转身看见——ͿSǦ   路景澄穿着黑、红博士袍突然出现,黄色的垂布,抱着慈菇花缓缓地走向她,这个人穿学位服都那么俊逸帅气。   身后跟着舒爸舒妈,竟然还有孙欣菲和葛梦雅,她的朋友和他的朋友都来了,连路景澄的舅舅一家包括然然都来了。   舒微直觉路景澄有大事要做。   路景澄走到她面前站住,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中装满了她的身影,他慢慢地开口,嗓音清越磁性。   “微微,毕业快乐。”   舒微怔怔接过鲜花后,回道:“……谢谢。”   路景澄听后薄唇微勾起好看的弧度,他低低地笑了声,说道:“迟到了五年,我打算和你说一辈子的抱歉,请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舒微茫然地点了下头。   路景澄偏头喊了声“陨石”的名字,看见陨石从后面叼着一个酒红色的盒子狂奔跑过来。舒微抱着鲜花屏住呼吸地看着一人一狗的动作。   路景澄接过陨石口中的戒指盒,单膝跪下然后打开戒指盒,在一众亲友师长的见证下,抬头仰望着舒微声音清亮有力地问道:   “舒微,嫁给我好吗?”   周围的人屏息等待,包括靠过来围观的燕大学生们。   舒微含泪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在场的众人一起欢呼鼓掌,路景澄帮舒微带上戒指,起身温柔地亲吻他爱的女孩。   陨石乖巧地蹲坐在两个人的身边,仰头看着接吻的两个人。   求婚结束大家一起在大礼堂前拍照,照片中有亲朋好友,有慈菇花和他们长大的小金边,还有夏日的阳光。   大家都在笑,发自内心的笑容。   最中间两个人穿着学位服,路景澄揽着舒微的肩膀,两个人都在对着镜头微笑,爱意盛开在夏日明媚澄澈的阳光中。   拍照结束,路景澄站在路边安排好一众亲友前往聚餐的餐厅,彼此默契含笑对视的时候,路景澄的眼中满是温柔爱意。   舒微站在他身后,他正好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面,他好像永远都是当年那个骄矜耀眼的少年。   越过路景澄身后的宽阔草坪,舒微依稀好像看见了十六岁处在暗恋中的自己。   她想对十六岁的自己说,   你以后会和你喜欢的男孩在一起。   请你。   在这段眼下寂静无声但举足轻重的时光里,好好地看云白山青,赏川行石立,瞧花迎鸟笑,观谷答樵讴。   请你珍惜不要辜负这段时光,岁月会给你馈赠。   如果你不相信,请抬头仰望星空,星星会对你眨眼,它知道时光的秘密。   十年后的我同你保证。   时光终不负你,风暴为你归潮。   你藏在心里的那个澄澈少年,他光明正大地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