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回到元月殿，她开始思考琉璃醉说的关于狐族，关于长老可能会私下叫她离开的消息。
可是她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可能会被叫走的理由。同样也找不到琉璃醉来告诉她的理由。
而且他们来琉璃百上宫是为了重渊的神魂休养。如今琉璃宫主也在跟着重渊的方向，来教她，教会了她就是由她来替重渊蕴养神魂……听起来好像都没有错，可是酥酥到底被琉璃醉给带歪了，她总是在想，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如琉璃醉所说，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狐族？
酥酥在王都的时候知道有人在猎杀狐族，但是她相信琉璃宫的人不会。他们的第一任宫主就是狐族，还和神祇有苏氏有关，就算没有爱屋及乌，也该是不会对狐族有什么负面情绪的。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能理解琉璃醉的说法。
她脑袋里乱糟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主殿内。
重渊今日并未去温泉池，而是穿戴整齐，在窗边看着一本书。
在无外人的情况下，他不介意露出两分虚弱，哪怕是看书都懒得翻书，随意撇两眼，收回视线，听见身后有动静，才懒洋洋往后一靠，露出一半小榻来。
“过来，给我念会儿书。”
酥酥提裙走了过去，并未按照重渊的打算坐在小榻上，而是拿起了那本书翻了翻。
叫做什么琉璃宫十大奇事……
酥酥念书这事儿做得多了，虽然许久没做，但是多少是熟悉的，她接过书顺着重渊看到的内容，毫不费力就续读了下去。
“若说琉璃百上宫最神秘莫测者，莫过于长老浮溶声。有弟子曾言，夜中见长老一人提灯走入湖中，直至湖水没过头顶……”
酥酥读着读着，自己忍不住咦了一声。
“……幸得师长老相救，避免一场灾祸。而次日浮长老却丝毫不记得此事，甚至严明他厌水至极。又一日，浮长老再次踏入湖中，行至一半驻足……自我封印其中？”
酥酥读到这里已经很是疑惑。
总觉着这位浮溶声长老的行径很奇怪。
“这就是奇事？”
“一位长老有如此行径，说是奇事不为过。”
重渊抬手收走了酥酥手中的书册，看她的视线有些深意：“你好像很会读书？”
即使自己读到很感兴趣或者让她会有感而发的地方，她也会保持匀速的语气，将内容读完。
提起这个，酥酥还是骄傲地抬起了下巴：“我给山主念了好久的书！一整个藏书阁的书都念过呢。”
她可以算得上念书中的翘楚了，绝大部分人单纯比念书是比不过她的。
重渊听到了山主二字。他眸色微动。
“你说的是卫国曲城，你师门附近的那个雾影山山主？”
酥酥刚点头，忽地想到一件事。
她在山主那里的时候，山主收到过来自赤极殿的信，还提起了什么……
到底时隔许久，酥酥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重渊和山主似乎是认识的。
“你们认识对吗？”酥酥犹豫了半天，还是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他那里收到过来自你的信。”
重渊眸色暗沉。
那都是十年前，刚弄丢酥酥的时候了。他找寻了所有能找寻的地方。甚至都到了出面去找无风的地步。
“嗯。”重渊不愿提及无风，知道酥酥和无风认识，但是他却没有从无风那里得到半点酥酥的消息，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有的人故意隐瞒了酥酥的踪迹。
果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
酥酥看得出重渊在提起山主时的不愉，犹豫了下倒是没有提及更多。
她其实很想说自己在山主那里学到了很多。画符，阵法，乃至练剑，都是在山庄那没有时间流逝的十年中在学习进步的。
下次回去师门时，顺便去看一看山主吧。
酥酥这么一想，顺势把话题移了回来。
“我今天去找了洛湘仙子。”
她说起了从洛湘仙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还有琉璃醉说的。
“他说让我不要相信琉璃宫的长老们。”
酥酥在提起这个时，忍不住咬着手指。
“他没有告诉我更多，所以是这些长老不喜欢狐族吗？可明明琉璃宫是狐族创建的。”
相比较酥酥，重渊想的要多一些。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关于琉璃宫的长老，我会去查探。在此之前你当做不知道。”
说是如此说，次日下午，洛湘仙子派人来找酥酥，说是她的师尊洛姜君请她过去聊天。
说是聊天，大概是洛湘仙子问出了什么。
可是洛湘仙子的师尊也是长老。酥酥虽然不知道琉璃醉为什么告诉她这点，但是琉璃醉对她是没有恶意的。起码在这件事上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既然如此，她都得到这种消息了，怎么会私下又去和那些长老靠近。就算想要知道答案，也还是婉拒了要去洛姜君那处的邀约，而是请洛湘仙子得了空，再一起说话。她拒绝的委婉，也没有别人知道她在提防长老们，洛湘仙子自然也不会多心，只是说道自己许是要耽误几天，过几日再来找她。
这倒是无妨。酥酥已经发现琉璃宫不像是她想象中那么安宁和平，已经没有了那种急切，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急不慢，去打探情况，将当年的凶手找到，再查明和狐族有关的消息。
次日清晨，璃宫主又派人来邀请酥酥。
这一次去的地方是第一次见面的拱桥上，薄雾之中，琉璃宫主沉默地凝望着桥下小溪流，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回眸。
酥酥看见琉璃宫主时，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只在一刹那，就笑开了，亲亲热热给酥酥招手。
“酥酥姑娘过来。”
“看来我这两次的教学效果不错。殿主大人还特别客气给了我一些好处。啧，我哪里能要他的好处，喏，给你了。”
琉璃宫主从袖中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要塞给酥酥。
酥酥赶紧背过手去，退后了两步摇摇头。
“我不要的。这是他给你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也没有在重渊那里见过，但是重渊给别人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更不能由琉璃宫主给了她。
琉璃殃上下抛着那个小珠子，笑吟吟地：“小姑娘不都该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吗？我那些小师侄女儿们，各个都爱这种亮晶晶的小珠子。”
酥酥其实也喜欢的。但是这个她不能要。只是腼腆地冲着琉璃殃笑。
“不要就罢了。说来给了你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珠子……”琉璃殃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声，随意笑了笑，将那珠子收起。
“行啦，今儿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一颗小珠子的。听阿醉说，你那天分辨的很好，三对都分辨出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学点更多的。”
“琉璃宫主。”酥酥忍不住问，“我要学多久才能帮他呢？”
“唔。”琉璃殃想了想，“其实如果你想快一点，我倒是无妨。只是殿主大人似乎想让你缓缓来。”
“不如这样好了。”
琉璃殃笑吟吟说道：“我给你一些教学的书，你拿回去问殿主大人，是你现在可以学的内容不，如果是，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如果不是，那我们就缓缓图之。”
“可是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蕴养神魂，耽误了这么久……”酥酥犹豫着，这么做是不是属于浪费时间。
琉璃殃爽朗一笑：“原来是这个。你不必担心，神魂受伤这种事不会忽然恶化，也不会忽然好转。几天的时间并无妨。”
酥酥默默点头。既然琉璃宫主这么说，而且重渊也没有什么反应，就这么等着她学会，可能真的是不急于几天。
只是她心急，更想让重渊早日好起来。
“你今日既然说要早些，我也没有提前准备，不如这样，你随我回去，我给你找书。”
琉璃殃说道。
酥酥刚要点头答应，忽地又想到了琉璃醉的话。他说了长老，还提到了一句，如果他的师尊琉璃宫主让她去见什么人，也千万别答应。
虽然只是说见什么人，但是酥酥直接把这个要求拔高到和那些长老一样。到底是外人，还是不要私下跟人家走了。
“不了。”酥酥摇了摇头，“我在此处等宫主？或者让谁去拿？”
琉璃殃笑眯眯看着酥酥，伸出手在她的脸颊轻飘飘捏了捏。
“如此乖巧听话的小狐族……罢了，谁让你是狐狸呢，我自然是偏心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琉璃殃派了两个小弟子回去取书，还专门吩咐了一番，让琉璃醉过半个时辰过来。
“今日学习的，阿醉也没有学过，若是殿主同意，今日还是你们二人一起。”
酥酥对此没有意见。她在和琉璃宫主等待的期间，发现琉璃宫主是真的很爱逗她，要和她说话，还总是笑眯眯的，眼底是很真诚的喜悦。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狐狸……
酥酥状似不经意地问：“宫主，琉璃宫既然是狐族创立的，怎么没有多招一些狐族弟子呢？”
琉璃殃闻言却是噗嗤笑出了声，抬手亲昵地戳了戳酥酥的脑袋。
“小笨蛋，明明是狐族这点事都不知道。”
“普天之下的狐族啊，就剩下涂山氏和青丘氏了。早就搬去了妖界。若说还有什么散修的狐狸，可能还未修炼长大，就被那人……杀了吧。”
在说道最后一句时，琉璃宫主的神情冷漠，仿佛提及了一个十分不愿意提及的人。
然而酥酥的心脏却猛地跳了跳。
杀狐妖的人……
在旁人那里听到的，都是说可能是屠城鬼蜮的人，但是在琉璃宫主的口中，却是那个人……
琉璃宫主起码知道是谁在追杀狐族。
“罢了，不提那些。”琉璃殃转眼又是笑语盈盈，“总归你这只小狐狸是不会有事的。起码赤极殿保得了你，再不济，我琉璃百上宫……也是愿意护你周全的。”
琉璃殃最后一句声音有些轻，有些小，可酥酥还是听得真切。
她也十分真诚地拱手：“多谢琉璃宫主的好意。”
无论如何，琉璃宫主到目前为止对她流露出来的都是好意。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般真诚地道谢，倒是让琉璃殃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啊，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家伙。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嘴上空说偏疼你。”
“你是知道的，我琉璃百上宫的第一任宫主，我的师祖大人，是狐族的琉璃笑。我宫中也有不少狐族的心法手札。”
琉璃殃爽朗说道：“我回去翻一下，明儿给你送来。”
酥酥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