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妄道：“我在人域做什么，母亲凭借星神赐予的力量，都是能看到的。”

“这……尴尬了。”

霄剑道人双手一摊，几人尽皆露出几分轻笑。

这两人一捧一逗，倒是让原本有些拘束的氛围更显放松了些。

泠小岚在旁露出少许笑意，苍雪的笑容也更为灿烂，招呼泠小岚去她身旁落座。

虽此前梦中相见过，但泠小岚此刻略微有些紧张，且带着一二分不适应。

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小声道：

“初次拜访，未能给伯母准备礼物，此物是我亲手制作，还请伯母勿要嫌弃。”

苍雪将木盒捧过，笑道：“有心了。”

泠小岚取出自己的软垫，在侧旁撒落少许仙光，对苍雪歉然一笑，解释道：“这是我自身……”

“我知晓的。”

苍雪柔声道：“你只需让自己觉得舒适就好，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在我这可没那么多规矩。

你们一路而来，也应看到了北野的风貌。

虽北野人文之事不比有先贤教化的人域，但也胜在生灵心性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各位，也请入座吧……你们只能挤一挤了。”

霄剑三人道谢入座。

那名仁皇阁高手与吴妄一般，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没办法，小桌太小，此时都有些拥挤了。

有外人在这，吴妄也不能提及那些隐秘之事，只与母亲简单聊着氏族内外的新鲜事。

林素轻很快就端来茶水，而后老老实实地坐去了吴妄身侧，静静地等着添水的时刻到来。

话题，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此次东海之事。

霄剑道人问：“依苍雪大人您看，天宫是否会继续为难北野人族？”

“有劳人域人族关心了，”苍雪柔声道，“北野乃星神大人之治所，非天宫之地，何来为难一说？”

泠小岚道：“无妄兄便是担心这事，日夜兼程回了北野。”

“他自己笨，不知及时问我，非要自作聪明跑回来；不过能回来也是好的，我自是不能拦他。”

苍雪大多时候都瞧着泠小岚，又道：

“你总是喊无妄兄，两人之间总是会有些生分，我也听你喊过他几次无妄，怎得后来又喊回去了？”

泠小岚略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道：“无妄兄这般称呼，比较尊礼数。”

“咳！”

吴妄清清嗓子，总算强行接过话题，谈起了可以在霄剑道人等外人面前谈的正事。

“娘，你觉得，天宫会不会对北野出手？”

苍雪道：“通常来说，是不太会的。”

“那特殊情况呢？比如刑天老哥在人域修行之事，被天宫知晓了？

或是我在人域混到仁皇阁高层的事，被天宫看破了？”

吴妄枕着胳膊躺在那，沉吟几声：“无论怎么想，这对天宫而言都是威胁。”

苍雪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吴妄，柔声说着：“你这是用生灵的目光，看待那些神了唷。”

霄剑道人反问道：“这怎讲？”

“神与生灵所见的大荒，并非一个大荒。”

苍雪嗓音无比舒缓：

“神与生灵的诉求也有所不同，神灵在乎的其实只是掌控大道，而生灵在乎的，是如何在天地间生存。

若说天宫对北野出手，也不会是因一家氏族的子弟去人域修行这般事。

这理由有些过于狭小。

虽如此言说，会有些不妥，但他们并不在乎。”

吴妄问：“娘，天宫是否已经开始试探北野了？”

“不错，”苍雪道，“他们已经盯上了星神教，想通过星神教确定星神大人的状态如何。”

话语一顿，苍雪补充了句：

“若非星神大人允许，我们如何能建起星神教？

星神教可是时时刻刻对星神大人祈祷，为星神大人供给了源源不断的生灵愿力。

天宫对星神大人又敬又畏，着实是关心则乱了。”

吴妄道：“娘，当着人域高手的面，咱别说这个。”

霄剑道人忙道：“不碍的、不碍的，北野与人域不同，大家都是人族，无论是南是北，是以人域的形式聚合，还是以大氏族的方式屹立于北野，都是在延续人族之火，都是在传承女娲大神的意志。”

林素轻在旁掩口轻笑。

这话，说的当真是太过正经了。

吴妄也得了母亲解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在旁打了个哈欠，闲聊起了家常之事。

木屋外的风雪渐大，木屋内笑语欢声也越发清晰。

有雪鹰于高空展翅翱翔，更上则是藏在风雪后的璀璨星光。

半日后。

那艘飞梭被收起，霄剑道人一行由林素轻引着，被赶来迎接的巨狼骑护送去了王庭小住。

吴妄和泠小岚，却被苍雪大人留了下来。

当然，这个‘留’其实很正经，只是让他们两人一同修行，苍雪在旁指点罢了。

戏说不是胡说，同修不是双修。

苍雪道：“小岚，你可否先准备一下，我带霸儿去星空之中，感受下星空之道。”

泠小岚问：“可有我能帮上的吗？”

“他此时缺的不是感悟，也不是法力，”苍雪看着吴妄，“既然选择走星辰大道，想要成仙，却要迈过一道门槛。”

吴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母亲应该是要跟他私下商量一些事，这些秘密自是不能直接对泠小岚吐露。

苍雪的柔荑轻轻滑过，星光自木桌前晕开，泠小岚的身影消失不见，母子二人身处于一片星光之中。

吴妄坐起身来，老老实实盘坐，有预感母亲要说一件大事……

果然，苍雪大人开口就震的吴妄不行。

“我儿，你可想取星神而代之？”

吴妄有点懵，张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嘀咕一句：“娘，这事做得到吗？”

苍雪微微抿嘴，凝视着吴妄，低声道：“知道做不到，那你还走与星神一模一样的大道？非要去参悟星辰之本源道？”

吴妄：……

吓他一跳，还以为母亲能有这般本领，将星神的大道直接挪给他。

想桃子想桃子。

若这般事如此简单，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三位人皇，又何必如此犯难。

吴妄问：“娘，星神现在到底咋样了？”

“放松心神。”

苍雪抬起一指，点在了吴妄额头，吴妄刚想说话，眼前一黑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运道神诅咒，依旧如此霸道。

但迷迷糊糊中，吴妄听到了母亲的呼唤，略微‘睁开眼’，就瞧见了一片又一片星空。

这类似于梦境，却更像是元婴出窍、神游太虚。

吴妄看见母亲静静站立在前方，身周伴着浅蓝色的仙光，那些仙光就宛若水波流动，身上穿着样式繁复的古裙，一层套一层的，又没有半点厚实感。

“娘？”

苍雪转过身来，对吴妄露出温和的笑意。

吴妄稍微怔了下，因为看到的母亲虽还是原本的模样，但总觉得有些细微的不同。

“这是娘本来的样子，你爹都没见过哟。”

苍雪轻声说着，表情却逐渐咬牙切齿，把吴妄的脑袋当球一样来回拨弄。

“娘都不知，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小家伙，骨子里那么多鬼主意，几次让娘变更计划！还跑去人域做殿主，真觉得人皇是吃素的？”

自己没昏？！

呃，都魔怔了，这是梦境、幻境，自是不会晕的。

“娘、娘、母亲大人！”

吴妄连连求饶，也算说了句心里话：

“母亲，孩儿对人域有特殊的情感，对人皇也是这般。”

吴妄本意，其实是说上辈子落下的文化烙印。

但这话落在苍雪耳中，自是另一种意义了。

她竟有些生气地道：“都说生儿子好生儿子好，生了儿子还不都是白忙活，都给人岳父大人孝敬去了！”

“娘，您怎么能用世俗的阳光去看待这事呢？”吴妄双手一摊，“婆媳矛盾要不得，您可不能有这般想法。”

苍雪笑的月牙弯弯，吴妄此刻才发现，母亲的本来面貌，不笑时颇有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