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9章 先礼后兵

　　无嗔大师心里本来就有事，又见鬼道长气宇非凡，哪里还敢怠慢，立刻有请。

　　鬼道长稽首还礼，然后背着手，和无嗔大师一起下了楼，来到方丈的禅房里。

　　“老施主请坐。”无嗔大师合掌，请鬼道长落座。

　　鬼道长也不客气，略一点头，在矮几边坐了下来。

　　无嗔大师又招呼门外的小和尚上茶，禅房里，立刻飘起了淡淡的茶香。

　　“敢问老施主，来自何方？”等到鬼道长喝了一口茶，无嗔大师这才问道。

　　“我来自三清门下，说起来，也算是半个道士。”鬼道长谦虚了一下，说道。

　　无嗔大师皱眉，问道：“半个道士，怎么说？”

　　“学艺不精，半路上又还俗了，所以叫做半个道士。”鬼道长说道。

　　之所以说得这么绕，乃是鬼道长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怕老施主谦虚了。如果学艺不精，又怎么会来到敝寺，指认敝寺有鬼？”无嗔大师问道。

　　“大师这么说，就是承认你的寺庙里有鬼了？”鬼道长反问了一句，端起茶杯喝茶。

　　无嗔大师微微一笑，合掌说道：“以佛家的观点来看，四大皆空，佛门无门。我的五莲寺没有门，那么全天下，都是五莲寺。所以，只要天下任何一处地方有鬼，就是五莲寺有鬼。施主说我庙里有鬼，我也认了。”

　　“哈哈哈……”鬼道长大笑，手指无嗔大师，说道：“好一个狡辩的老和尚，你这么说，是表示自己心怀天下，想做皇帝吗？”

　　全天下的范围，都是他五莲寺，这话说得太大，难怪鬼道长大笑。

　　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敢说这样的大话，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和尚这么吹牛的？

　　无嗔大师也笑，说道：“施主，不妨直说吧。你说我庙里有鬼，请问鬼在哪里？”

　　鬼道长伸出手指，指了指无嗔大师的胸膛：“鬼，就在你心里。”

　　无嗔大师苦笑摇头，说道：“都说佛法奥义无穷，可是施主的话，比我们佛法还难懂啊。谁人心里没有鬼？大概只有佛祖吧。”

　　鬼道长放下茶杯，冷笑道：“大师，我没有跟你绕弯子。如果你心里没鬼，五莲寺就没有鬼！你慈悲为怀，可是十二年来，却又造下了多少冤孽？”

　　“施主……”无嗔大师一呆，面色惨白：“施主，看来你是真的知道？”

　　“你学着佛祖割肉饲鹰以身投虎，可是那个鬼不领情，出尔反尔，接连伤人。大师，你还打算收留他多久？”鬼道长问道。

　　无嗔大师汗如雨下，合掌道：“都是贫僧的罪过，可是那个鬼实在可怜，我……”

　　“天雨虽宽不生无根之草佛法广大难度不善之人。我佛慈悲亦惩恶，降魔法杵，怒目金刚，就是为了这等恶鬼而生的。大师佛门高僧，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鬼道长摇摇头，又说道：“我知道你心软，不好动手，所以愿意代劳。只要你点头，我今晚就收了这个孽障。”

　　无嗔大师看了看鬼道长，沉吟不语，似乎内心很矛盾。

　　“大师，我这是先礼后兵。就算你不点头，我也一样要动手的。到时候，在庙里干起来，打坏了你家的菩萨金身，可别怪我。”鬼道长咄咄逼人地说道。

　　“施主，你可以在庙外解决吗？”无嗔大师终于开口，问道。

　　“那东西很狡猾，十来年不出庙门，我怎么在庙外解决？”鬼道长翻白眼。

　　无嗔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施主，贫僧着实为难啊。不如这样，贫僧今日下午，刚好要出去云游。你等我回来，再动手，可好？”

　　“你要云游几天？”鬼道长问道。

　　“大约三五天。你可以在这里安住，饮食起居，我自然吩咐庙里僧人，好生招待。”无嗔大师说道。

　　鬼道长点头，挥手道：“行，我答应你，你且去云游吧。”

　　“多谢施主。”方丈无嗔大师合掌，转身将知客僧叫了进来，说道：“这位老施主，和佛门缘分匪浅。现在，老施主要在这里清修几天，你们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知客僧很意外，但是方丈的话又不敢不听，看了鬼道长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方丈师兄放心。”

　　无嗔大师也点头，又道：“我要出门云游几天，这位施主，就交给你了。如果我回来，听见这位施主说你招待不周，你当心戒板。”

　　知客僧一呆，问道：“师兄，好好的，你干嘛要去云游啊？”

　　无嗔大师一瞪眼，扯了扯嘴唇，走出了禅房。

　　知客僧会意，急忙跟了出去。

　　鬼道长视而不见，端坐喝茶。

　　知客僧跟着方丈走出来，又问：“师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云游？”

　　无嗔大师苦笑，挥手道：“我心里也有魔障，所以要出去静一静。这几天，这位老施主，就住在我的禅房里。他要做什么，你们就由着他，只要别把我们五莲寺拆了就行。”

　　“师兄，难道是有什么事吗？”知客僧也觉得不对，皱眉问道。

　　“没事没事，你听我的就好，不得胡来。”无嗔大师叹了一口气，挥挥衣袖，就这样走了。

　　其实无嗔大师离开，就是留下机会，给鬼道长动手的。因为无嗔大师，和庙里的鬼有约定。为了不爽约，无嗔大师只好回避。

　　又怕师弟们限制鬼道长，所以无嗔大师又做了交代，让大家由着鬼道长。

　　只是这些事，知客僧不知道，其他的僧众，也没有一个知道。

　　知客僧抓了半天脑袋，也不知道方丈师兄为什么会出去云游。想得脑壳痛，知客僧还是没想出头绪来，只好回身去招待鬼道长。

　　毕竟是方丈师兄的吩咐，知客僧不敢不听。

　　进了禅房，知客僧一笑，问道：“老施主，你和我们方丈师兄，是不是故交啊？”

　　鬼道长知道这知客僧想打听什么，却反问道：“怎么，你们的方丈师兄，没跟你说吗？”

第2240章 酒肉和尚

　　知客僧咧嘴一笑，很不端庄地左看右看，然后说道：“我们方丈师兄，看起来很古怪，说心里有魔障，别的嘛，什么都没说。”

　　“那你方丈师兄都没告诉你，我就更不能说了呀。”鬼道长说道。

　　“施主，我这人好奇心重，你就告诉我呗。”知客僧死缠烂打。

　　这里没有外人，所以知客僧也不装了，和俗家人一样，露出一副八卦嘴脸。要是在外面接待客人，他就会装出宝相庄严的模样来，倒是有几分高僧的风范。

　　鬼道长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说给别人听。”

　　后面的工作，还需要知客僧的配合，所以鬼道长打算，稍微透露一点。顺便聊聊天，套个近乎。人熟了，才好办事。

　　知客僧眉开眼笑，点头道：“施主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谁也不说。”

　　鬼道长点了一根烟，笑道：“刚才我说你们庙里有鬼，你不信。实不相瞒，我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特意来捉你们庙里的鬼……”

　　“哈哈，施主你可真会吹……”鬼道长的话没说完，知客僧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道：“老施主，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你比我们方丈师兄，还会骗人。”

　　鬼道长一翻白眼，说道：“你不信拉到，反正你们方丈师兄是信了，所以才会出去云游，把自己的禅房都让给我。”

　　知客僧直摇头，说道：“那是我们方丈师兄老糊涂了，连你这样的鬼话都信。神仙下凡，那你告诉我，你是哪一个神仙下凡啊？你在天上，叫什么？”

　　“玉皇大帝通明殿里，有四大天师，知道不？”鬼道长一笑，说道：“我就是天师张道陵下凡。”

　　“那你不是龙虎山的祖师爷了？”知客僧大乐，觉得这老骗子越发可笑。

　　“那当然！”鬼道长一本正经地说道。

　　知客僧大笑良久，说道：“施主，你就不怕龙虎山的人，知道你冒充他们的祖师爷，然后找你麻烦？”

　　“他们知道了，应该对我跪拜才对，怎么会找我麻烦？找祖师爷的麻烦，那他们不是傻了？”鬼道长大笑。

　　知客僧摇摇头，对鬼道长表示无语。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鬼道长抽着烟，说道。

　　“怎么证明？”知客僧又来了精神。

　　“我晚上捉鬼，你跟着我，不就明白了？”鬼道长说道。

　　知客僧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行，我晚上跟着你。不过，如果你捉不到鬼，怎么说？”

　　“我要是捉不到鬼，就剃个光头，在你们的五莲寺里出家，给你做徒弟，怎么样？”鬼道长笑嘻嘻地问道。

　　“好，一言为定！”知客僧大喜过望，跳了起来，说道：“晚上的行动，我听你的，需要什么准备，你说吧？”

　　“什么都不要准备，你给我准备晚饭就行。我这人，每顿都要喝酒吃肉，对了，我喜欢吃野味，最好，你给我弄点野鸡什么的……”鬼道长说道。

　　知客僧大是为难，皱眉道：“施主，你这不是刁难我吗？我们这里是佛家寺庙，只有素斋，怎么会有野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着，知客僧还正经起来，合掌念佛，低头忏悔。

　　鬼道长哈哈一笑，说道：“好吧，我不为难你，我自己去买，你视而不见，就行。”

　　“视而不见，这个可以。”知客僧也笑，说道：“佛曰四大皆空。你不管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空，随便你好了。而且方丈师兄也交代了，你要干什么，由着你。我现在便由着你，就算佛祖怪罪下来，也是怪罪方丈师兄，和我不相干的。”

　　“好一个滑头和尚，这个帐，算的清楚！”鬼道长大笑，起身出了寺门，自己去买酒菜去了。

　　知客僧嘿嘿一笑，在寺院里转悠，等待鬼道长的回来。

　　傍晚时分，鬼道长提着一堆东西，还真的回来了。

　　手里的酒菜，鬼道长都用塑料袋子，包裹了好几层，免得被庙里的其他僧众闻见味道。

　　“施主，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将鬼道长迎进方丈的禅房里，知客僧笑道。

　　鬼道长关上房门，摆上酒菜，开吃吃喝，一边说道：“我怎么不敢回来？对了，你喝酒吃肉吗？”

　　“罪过罪过，小僧不敢破戒。”知客僧盯着桌子上的酒菜，吞了一口口水，合掌说道。

　　“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佛家又说四大皆空，那么，佛门的清规戒律，岂不也是空？既然是空，你又何必坚守？”鬼道长循循善诱，说道：“来来来，陪我喝一杯，我保证不合别人说。”

　　这知客僧，原本是饥荒时代饿晕了的一个流浪汉，被五莲寺的方丈五嗔大师收留，半路出家做了和尚。因为识文断字，混了十来年，混成了知客僧。

　　对于酒菜的香味，知客僧早已经垂涎三尺，此刻听见鬼道长这么以怂恿，立刻动摇了禅心，贼兮兮地说道：“真的不说？”

　　“保证不说。”鬼道长说道。

　　“那好，贫僧……就吃一点点吧，算是陪着施主了。”说着，知客僧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子牛肉，迅速塞进嘴里。

　　鬼道长大笑，和知客僧对饮。

　　“老施主，你叫什么名字啊？”知客僧喝了一口酒，问道。

　　“在天上，我叫张道陵，来人间下凡，我叫林白云。”鬼道长精明，继续撒谎，滴水不漏。

　　知客僧嘿嘿一笑，也不问了，偷偷吃菜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