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特别说一下，十七世纪的西班牙货币由多布隆（金币）、皮斯托尔（银币）、埃斯库多三种货币组成组成。
一枚多布隆等于八枚皮斯托尔，一枚皮斯托尔等于两枚埃斯库多。
近四百枚多布隆已经相当于菲尔德这位总督大半年的薪水了，消耗这么大，收获却这么小，卡斯特罗相信明军不会那么蠢，继续进行这种徒劳的攻击。
菲尔德也满意的点点头，傲气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故作矜持地说道：“想必那些明国人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们肯定会为此而伤透了脑筋，到底是要继续耗费宝贵的金币来轰击我们的城堡还是懊恼的撤回去，我非常期待能看到那位大明侯爵阁下的表情。”
“哈哈哈……”
周围的军官都非常给面子的笑了起来，作为西班牙人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圣佩特罗堡的坚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这点从刚才的炮击就能看出来。
表面上看起来圣佩特罗堡南城墙被炸得到处坑坑洼洼，就象被老书啃过的大饼似地，但这点伤痕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修复如初。
所以刚才的炮击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更别提现在他们还用一袋袋装满了泥土的布袋将整个城堡铺了一层，这样一来城堡的抵抗力就更强了。
“快看……明军开始进攻了！”突然有人在一旁高声喊了起来。
众人朝前望去，果然发现原本在左侧列列阵的一个方阵突然朝左右散开，开始后面更是有人扛着云梯盾车等工程器械朝着南城墙慢慢逼近。
看到数百名身着墨绿色军服的明军手持火铳在慢慢的朝着城墙逼近，立刻便有军官摩拳擦掌道：“总督大人，下令炮兵开炮吧？”
菲尔德缓缓摇头：“不行，等一等，现在双方的距离太远，而且他们相互之间的距离也太过分散，咱们还是再等等的好。”
“是！”
菲尔德没有理会那名军官，随口吩咐了一声后，面色凝重的举起了千里镜继续观察起来。
江宁军的攻击阵型非常奇怪，跟现在西方流行的密集列阵的方法背道而驰。
现在西方刚开始进入火器时代，由于大家伙使用的都是前装滑膛枪，这种火枪的精准度不是很好，一旦子弹射出的距离超过八十米，能否击中目标就只能靠随缘了，所以现在西方世界采用的都是密集阵型排队毙敌的战术。
这种战术被后世人评价为两个傻子打架，你打一拳我打一拳，然后看谁先倒下的打法。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傻得不能再傻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在如今的火器准头实在太差，能否打中人全靠运气，也只有这种战术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滑膛枪的威力了。
可今天菲尔德却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战术，明军的士兵居然全都分散开，每个人相互之间相隔的距离至少有四到五米，这个距离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线膛枪的威力。
当下立刻就有军官惊呼道：“这些明军疯了吗，他们这么做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也有聪明的军官反驳道：“不……这不是送死，他们这种阵形可以有效的避开咱们的炮火打击！”
“可如果交战的话，他们不能集中火力反击，这样一来他们冲锋的意义何在？”
“现在他们至少可以活下来，如果命都没有他们又拿什么反击？”
“那还不如不冲锋，这样不是更能保住性命？”
几名军官说着说着便争吵了起来，而且还有越吵越凶的架势，惹得菲尔德有些不快起来，还是卡斯特罗最了解自家上司，看到菲尔德眉头紧皱，赶紧叱喝起来。
“够了，你们吵什么吵。既然明国人摆出了这种阵形，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拦在城墙外并最大程度的杀伤他们，仅此而已。”
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们跟前请示道：“总督阁下，敌人距离城墙只有三百米了，赫克托少校派人前来询问，是否可以开炮！”
菲尔德和卡斯特罗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告诉赫克托，可以开炮，让他们打准点！”
“明白！”
等到传令兵领命而去后，菲尔德又对卡斯特罗道：“你马上派人通知士兵们，一旦明军进入两百米的距离，便立即进入射击阵地，到了一百米后距离后就可以自由开火。”
“我知道了。”卡斯特罗郑重的点了点头。
“轰……”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城墙上的西班牙炮兵终于开炮了，一枚枚实心弹带着呼啸声飞向了正朝城墙逼来的明军。
“散开……再散开……把距离再拉大……”
一名什长一边朝着旁边的军士挥手一边大声呼喊着，只是在他呼喊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一枚炮弹从天而降，集中的他的脑袋。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脑袋立刻便不见了踪影，剩下的无头的尸体在摇晃了一会后重重倒在了地上，鲜血从断开的颈部喷射而出。
这枚击中了什长的炮弹连蹦带跳的滚了十多米后这才停止了滚动……
第0925章 总结经验
看着城墙上冒起的阵阵硝烟，杨峰的脸色没有任何波澜，又过了一会他才伸手招来了耿秉义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么？”
耿秉义的脸色很不好看，西班牙的炮击对攻击部队造成不小的伤亡，只是第一轮炮击就有十多人的伤亡，他点头道：“看出来了，红毛鬼子的炮打得很准，也很猛，咱们还是低估他们了。”
“知道就好！”
杨峰看着城墙上不断倾吐着猛烈火舌的火炮，轻叹了口气，“好了，让兄弟们都撤下来吧，仗不能这么打。”
“卑职遵命！”
耿秉义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这样打下去就算能拿下圣佩特罗堡，恐怕一营也剩不下几个人，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侯爷一手打造出来的一营损失殆尽，自己就算是死十次也弥补不了这个损失。
“滴……滴滴……哒……哒哒……”
尖锐的号声在战场上响起，原本正朝着圣佩特罗堡冲锋的数百名军士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退了下去，不多会，原本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只是这片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城墙上就响起了阵阵欢呼声，无数西班牙士兵在各自的掩体里大声欢呼起来，不少人甚至将头上的军帽扔上了天空，一副打了大胜仗的模样。
只是菲尔德和一众军官们却没有作声，就算是最狂妄的军官也没有出言讥讽明军。
刚才的战场情况他们看得非常清楚，明军的战术是正确的，稀松的阵形确实能有效的降低及放火炮的命中率，而且对方打得也非常勇敢也有章法，硬是顶着己方的炮火硬生生的冲到了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距离，刚才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可以开始尝试着架云梯了。
但最让他们感到吃惊的那些明军即便是撤退也没有忘记将受伤的同伴和阵亡士兵的遗体带回去，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进攻时勇猛无惧，撤退时井然有序毫不慌乱，说实话这样一支军队任何人都没有嘲笑的资格，这些西班牙军官或许很骄傲，但他们绝不愚蠢，如果连这样一支军队他们都要嘲笑的话，岂不是说明他们连对手都不如吗？
一直到明军全部撤退后，菲尔德这才收回了目光，深吸了口气：“先生们，看来我们要重新评估一下对手的实力了。”
说完，菲尔德转身就下了城墙……
一次短暂的进攻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表面上看起来明军除了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属于吃亏的一方，但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一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数十名将领齐聚一堂，面色沉稳的杨峰端坐在中央没有吭声，周围的军官也没有人吭声，整个帐篷显得一片沉寂。
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边，杨峰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大家都说说吧，对今天的这场仗怎么看啊？”
帐篷里的众将神情不一，刘香神情淡淡的只是看着地面，耿秉义和几名昨日主张强攻的将领则是面带羞愧之色，今天战况的发展验证了刘香昨日的话，圣佩特罗堡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照这样的架势打下去，江宁军想要拿下圣佩特罗堡，不死上一两千人耗费上个把月的功夫，压根就甭想拿下这座坚城。
良久，耿秉义抬起了头，深吸了口气道：“侯爷，诸位同僚，今日之战却是卑职想差了，低估了红毛鬼子的能耐。刘副提督，你是对的，本官在此向你陪不是了。”
说完，耿秉义站了起来朝刘香微微躬身并拱手行了一礼。
看到耿秉义的作法，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耿秉义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向刘香道歉。
要知道这年头重男轻女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属品，这种观念早已深入到绝大多数人的骨子里，更别提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向一个女人赔罪这种事了。
别看刘香海盗出身，平日里也算是杀伐决断的一个人物了，但也被耿秉义的举动吓得站了起来赶紧站到一旁，不敢受他的赔礼。
“耿将军切莫如此，这可是折煞本官了。”
耿秉义摇摇头：“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今日之战确实印证了刘副提督昨日的话，本官既然错了，认个错有何不可？”
看到这里，不少将领都竖起了大拇指：“老耿是这个……”
“不错，敢作敢当，是条汉子！”
“我……”刘香还是有些不适应，最后还是杨峰发话了。
“好了，老耿说得没错，他确实是错误的估计了西班牙人的实力，这个赔礼你受得起。刘副提督，你就站在那里，接受他的赔礼。”
看到杨峰发了话，刘香这才很不自然的站在当场，接受了耿秉义的赔礼。
等到众人重新落座后，杨峰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今日之战已经证明了西班牙人的战力确实名不虚传，这样一来咱们就得重新想法子了。这样吧，咱们先休战几天，等想到法子后咱们再重新对他们发起进攻。”
说完，杨峰便下令散会。
散会后，杨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派人喊来了刘香、耿秉义、褚茂光、邱迪生等四人。
“刘副提督，耿游击，圣佩特罗堡的坚固实在是出乎了咱们的意料，本侯需要回厦门一趟，弄些玩意回来。本侯不在的这几日，你们二人一定要带好本部兵马。老耿，本侯不在的这几日陆地上的人马归你节制。”
“刘副提督，第二舰队就拜托你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众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齐齐向他躬身：“谨遵侯爷将令！”
杨峰摆了摆手：“那就好！刘副提督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是！”
听了杨峰的话，众将很快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院子，邱迪生回头看了看，这才对耿秉义竖起了大拇指：“老耿，我现在才发现，你能被侯爷如此器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居然提前烧起了冷灶，以后向不发达都难啊！”
褚茂光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一脸赞同的脸色却是谁都看得出来……
第0926章 保媒
刘香在江宁军的体系里属于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说她特殊那是因为她的海盗出身和女人的身份，要知道别说在十七世纪的大明了，就算到了二十世纪前期，包括号称民主的西方世界里，许多人依旧固执的认为女人上军舰会带来厄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世纪后期才有所好转。
可就在这个以男性为尊的世界里，居然出了刘香这个异类，是以当她被杨峰任命为福建水师的二把手后，不少人在吃惊之余脑筋也开始转了起来。
刘香固然有才不假，但说实话福建水师里有才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凭什么她一来就能当上二把手，而且在这两年里杨峰对她的支持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凡有新军舰下水，杨峰总是一碗水平端，第一第二两个舰队一人一半，新招的水手也一样，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倾向也愈发的明显。
就拿这次远征吕宋来说，为了争取跟随杨峰出征的名额不少将领几乎打破了头，谁不知道只要能跟着出来，等到成功之后功劳绝对少不了。
据说为了这事卢光彪曾经找过杨峰，但却被拒绝了，杨峰愣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第二舰队，这里面包含的意思在不少人看来早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自家这位侯爷肯定跟刘副提督有一腿，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的这么力挺一个海盗出身的女人啊。
“侯爷，不知您让卑职留下还有何吩咐？”
刘香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已经有一盏茶功夫的杨峰，心里有些忐忑。
她并非是个胆小的人，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因为郑芝豹的举动一怒之下率领麾下的人马反出了郑芝龙，跟郑氏集团斗了那么些年了，但不知为什么，如今的她愈发的感觉自己有些害怕和杨峰接触，尤其是象现在这种单独相处的情况。
此时也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杨峰盯着刘香看了一会，突然轻叹了一声：“刘副提督，若是本侯没有记错，你今年应该二十有六了吧。”
女人对于年龄从来都是敏感的，这点从来不会因为时代的变化而改变。一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紧张垂下了头的刘香立刻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勇气，微红的俏脸也开始回复了正常，她看向了杨峰问道。
“侯爷好记性，只是不知侯爷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