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桐也算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来, 你们在这上面签个字, 顺便把自己的家庭地址写上。”

　　老狗他们挨个写, 只有冯浩站在那儿一直盯着屋里的那个人。

　　“他是谁？”

　　王桐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我们工商局局长，轮到你了。”

　　冯浩接过笔跟本，龙飞凤舞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跟地址。

　　“他姓季吗？”

　　王桐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老大的姓，“是的，你要找他吗？”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人真的跟小姨家有关系，冯浩摇了摇头。

　　“好，有了这份口供，你们可以不用写举报信，我们正在办的案子正好跟你们反应的情况有关。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

　　王桐说完，跟他们挨个握了握手，然后转身回了饭馆内。

　　“老大。”他把本子递给季远，然后简要说了下情况。

　　季远看到他们填的地址都是京城的，意外地扫了眼外面，正好跟其中一个人对上，那人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些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反倒好像是认识他。

　　可他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有什么问题吗？老大。”王桐有些疑惑。

　　“没有，干正事吧。”季远收回视线，看向仍然在狡辩地赵永利。

　　赵永利一脸被冤枉地表情，“你们要相信我，真不是我主动这么宣传的，是有客人这么夸我们大厨做的红油肚丝跟阮家小馆的味道差不多，还帮忙宣传了下，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后来有人问我红油肚丝味道如何，我才说跟小馆的味道不相上下，这真不能怪我，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有人举报我，也有人夸赞我，总不能全按照举报那群人的想法去办事。”

　　“截止到这一份口供，短短一个星期，我们工商局就接到了近10条关于你利用阮家小馆进行揽客的投诉。你再狡辩也没用，现在我们人证证词俱全，你不认也没关系，星期一我会在政府会议上汇报这件事，到时候就不要怪我没给你留面子。”

　　季远翻着手里的本子，很随意地说道。

　　可这副轻飘飘的口吻在赵永利耳朵里，那就不一般了，这事儿不能闹到政府那儿里，不能摆到明面上，他都听到小道消息，周市长对罐头厂的改革很满意，有意对其他国营单位下手了，这时候要是冒出头，那不是等着被掐吗？

　　“季局季局，借一步说话，我有些情况想反映。”他走到季远身边，腆着一张脸说道。

　　季远轻哼一声，“不用借一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说吧。”

　　这，这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呢。

　　“咳咳，有些话不太方便让大家听到，我只想跟你说。”

　　说到这儿，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懂，这赵永利又要走歪门邪道，可他难道不晓得，季远很排斥这种行为。

　　果然，季远把本子一合，脸色很冷地说道：“那估计是跟案件没关系的话，你还是别说了，既然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哪里有问题，那就等最后我们下整改通知吧。”

　　说完，季远就先走出去了，赵永利下意识想去追他，不料被王桐一把拽住了，“往哪儿走啊，首先，你要立即停止用阮家小馆招揽生意的方式，其次，要罚款100块钱。

　　别这么看我，这还是轻的，念在你刚这么做没多久，还没酿成更大的过错，只罚了100，三天之内去工商局交罚款，如果你要是执迷不悟，我们会持续跟进的。”

　　说完，王桐也带着其他人走了。

　　“嗳，别走啊，不至于，真不至于闹成这样！”赵永利急地赶紧追了出去，可季远他们已经坐进了工商局的轿车里。

　　赵永利看着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忍不住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都是什么稀烂的事儿？

　　罚款100块钱，他搞这么一出，连本儿都没赚回来，那些好滋味辣椒油5块钱一瓶，刘向东又用的挺费，基本上是6瓶、6瓶的买，再加上其他的肉啊配料啥的，他搞这么一出，简直是纯属瞎吆喝。

　　这都算轻的，万一真被季远捅到政府会议里，这事儿他的损失更大，赵永利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站在原地，急的不行。

　　街上人来人往的，都好奇的注视着赵永利，赵永利也不好发飙，忍着怒气回了饭馆里，对着刘向东劈头盖脸一顿骂。

　　“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全都怪你，你是个大厨，做个红油肚丝能做成那个样子，都留不住客人，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弄来了红油辣子，你就能做出跟阮家小馆一样的，我说你你还不服气，非要试试，现在好了，试试，试出问题了吧。

　　刘向东，这100块钱，你也有份儿，别这么看我，你再看我，我也没法，本来就是你这环节出了问题，别想着抵赖！这样，扣你50块钱工资，分10个月抵，这样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刘向东脸色也很黑，他不服气的辩解道：“这怎么能让我赔一半？我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我自己的红油肚丝你说跟阮家小馆的相差太远，非要我按照你的想法，完全照搬阮家小馆的红油肚丝外形跟味道，这都是你下的决定，我充其量是味道没有那谁做的好，可我怎么也不能承担一半的责任，这对我实在是太不公平。”

　　这话把赵永利气地够呛，“我为什么让你照着阮家小馆来，还不是因为你做的没人家好吃，你要是做的跟阮家小馆一样，或者比她还好吃，我至于这样吗？

　　我在外面招揽客人，都是问我你做的好不好吃，有没有阮家好吃，我不得给你挣面子，你做成那样，我都没有说你什么，到头来你连这一半都不愿意承担，我看你真是自私到可以！”

　　这一刻，在赵永利心里，换人的想法特别强烈，他要换大厨。

　　赵永利转身朝柜台走去，拿出红纸跟墨水毛笔啥的，把红纸摊在桌上就开始写招工启事。

　　服务员看了眼他写的内容，立马惊讶地看向刘向东，刘向东注意到她眼里的情绪，猜到赵永利现在写的跟他有关，他连忙走过去看。

　　等看清楚赵永利写的是什么，刘向东垂落在一旁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他一把抓住赵永利的衣领，把人扯正，然后又抓住赵永利胸前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你想换人？没门儿，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跟你交易的吗？我的位置如果被换下去，那你也别想继续当这个经理。”

　　说完，他松开手，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赵永利，手不紧不慢的帮他把衣服理好，末了，他转身走向厨房。

　　这是他花钱买来的位置，就是他的地盘。

　　刘向东进去后，赵永利气的踹了脚板凳，这人竟然敢威胁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子里进水了？

　　他是经理！他是国营饭馆的经理！

　　赵永利真就不信他能怎么样，自从这刘向东取代老孙成为主厨后，国营四饭馆的生意就一塌糊涂，这样的大厨，他有理由换人，难不成还要整个饭馆被他连累，一直被他拖累？

　　他拿着毛笔又沾了沾墨汁，继续再红纸上写着。

　　而这一切都被刘向东从取餐的窗口处看的清清楚楚，他抿紧了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永利，他敢做初一，自己就敢做十五。

　　——

　　“小老板，你真不打算管吗？那赵永利摆明了就是再拿你们阮家小馆当幌子，找一些冤大头，这样下去，要是阮家小馆的名声出问题可怎么办？”

　　“是的，我一同事，昨天还跟我说不用专门跑去阮家小馆吃红油肚丝，附近的国营四饭馆就有，而且经理说味道跟阮家小馆一样，他信以为真，还跟我说红油肚丝好咸，难怪我说下饭，我一直跟他说阮家小馆的红油肚丝不是咸的需要米饭掩，而是真的很香，就着米饭吃很好吃，可他就是不信。”

　　“在这么下去，阮家小馆的名声肯定会有问题的，小老板你一定要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政府部门管管，毕竟那家是国营单位，只有政府能管。”

　　……

　　很多人上午专门来找阮软反映情况，都很替阮家小馆鸣不平。

　　“谢谢你们跟我说这些，看的出来，你们是真心盼着阮家小馆好，我会想想办法的。”

　　阮软心里也有些生气，这赵永利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一沾上就甩不掉了。

　　她都卖了红油辣子这么重要的调料，就不能安生地做生意，别搞那些烂七八糟的小动作。

　　等大家都走后，孙红梅也有些担心的走来，“这事儿咱们要怎么办呢？”

　　“妈，你别担心，晚上回去我们去问问季远。”

　　要是在后世，这就涉嫌虚假宣传了，但是这个时候，她还真不太清楚具体规则。

　　季远是工商局的，对这事儿应该熟悉。

　　说曹操曹操到，季远带着王桐进来了。

　　眼看着孙红梅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儿，其他人脸上也是一脸有心事的表情，他下意识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红梅率先听到季远的声音，连忙扭过头，看到是他们，瞬间高兴了。

　　“季远，你来了，小王，来来来，都赶紧坐，正好我们有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阮软也抬起头看着季远，这人来的还真及时。

　　“什么情况？”

　　孙红梅连忙把刚刚客人们反映的情况说了，甚至很生气地皱起了眉头，“我们两家各自经营自己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怎么总是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先前是想让绍元偷学水煮毛血旺的做法，现在又拉着阮家小馆给自家吆喝生意，他们还是国营单位，咋老是干这些不入流，下三滥的事。”

　　听出阮妈越说越气，阮软赶紧在她背后摸了摸，给她顺顺气，“妈，不至于，咱不生气，生气多伤身体，这事儿我会先去找他谈谈，如果他能改，不再用这招儿那我就算了，但是如果他不肯改，那我肯定要找人管他，这些都能解决，不值得生气，啊！”

　　跟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相比，还是阮妈的身体更重要，生气可伤身体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季远听完这些话，伸手拿过水壶，给阮妈倒了一杯茶水，“阿姨，喝点水消消气，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孙红梅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下，有些不可思议，“这事儿连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得闹的多大，是不是很多人都相信国营四饭馆的红油肚丝，跟我们阮家小馆的味道一样？”

　　这，这可不是好事。

　　阮软却看向季远，笃定地说道：“你们是从他那儿过来的？”

　　季远点了点头，“没错，刚给他下了整改通知，命令他以后不许再打阮家小馆的招牌，而且也罚款了100块钱。”

　　阮软跟阮妈对视了一眼，阮妈眼里的喜出望外让阮软忍不住笑了。

　　“现在不气了吧，该高兴了。”

　　孙红梅噗嗤一笑，“还是季远有办法，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处理他了，啥时候收到的消息？”

　　王桐接过话茬，把事情经过说了。

　　“……那赵永利一听我们要把这事捅到政府会议上说立马急了，还暗示我们老大，想贿赂，不过被我们老大一眼识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们走的时候，人还急的不行。”

　　孙红梅他们听得开心极了，这可真是好事。

　　“还是你们消息灵通，不过我真没想到会有人愿意为这事儿去工商局投诉，还是好人多啊！”孙红梅感叹道。

　　还有刚刚那些专门来跟她们说这件事的人，大家都是为着阮家小馆好。

　　阮软也觉得很感动，她也没想到商家跟顾客之间会有这么感人的事发生，心里也更加珍惜那些喜欢阮家小馆，一直支持阮家小馆的客人们。

　　“本市的就算了，这投诉的人里还有外地的，京城来的，一行4个人，胸前挂着相机，还拍了国营四饭馆的照片，说是走之前要给我们工商局寄信举报，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阮家小馆，小老板，你是真的很厉害！”

　　王桐绘声绘色地说道。

　　小红立马惊呼地捂住嘴看着阮软，“小老板，该不会是那几个人，就是看到华国报纸来咱小馆吃饭的那几个人，我有听到他们说京城啥啥啥的，会不会是他们？”

　　阮软并没有太大印象，可小红这么说，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真没想到，他们那么大老远的来连城市，还愿意出头，很多外地人去到陌生的环境，尽量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最好。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对这几位帮忙举报的客人，亲自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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