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哈哈哈……”多好笑，这三个字竟然也能从刘天亮的口中说出来。

　　深夜里，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实在太过瘆人，竟一时吓到抱着孙子的婆婆。

　　刘天亮他娘上前，踢了踢儿媳妇的脚，怒斥道：“你笑什么，给我闭嘴！”

　　刘天亮也被张秀的笑声激怒，想关门时发现关不上，干脆直接松开手让大门敞着，自己几步过去，提起张秀的领子就是一拳。

　　张秀“呵”一声短促的尖叫，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吐出一口血后却继续冷笑。

　　她的脸上遍布青紫的痕迹，努力挣开眼睛看向刘天亮：“呸！你就是条狗，除了打老婆什么都不会的狗，你就是猪，只会躲在家里发狠的猪！”

　　“你说什么？”刘天亮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女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也敢有反抗自己的一天。

　　张秀“哈”一声笑：“你没听清楚吗？难道我骂的不对吗？从结婚那天开始，你一有不顺心的地方就拿我出气，这次为了什么打我？”

　　她已经肿起的眼睛努力看向这个欺负了她八年的男人：“噢，想起来了，上班不让喝酒了，你气不顺，下班回来喝完酒就拿我出气！上次呢，上次因为什么？在部门里受了委屈？被人捏着手腕不能动弹？丢了面子了是吗？”

　　她今天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第一次朝着刘天亮大声喊道：“你只会回来拿我撒气，你知不知道我的手腕疼得抬都抬不起来！做工时差点卷到机器里，你他妈连条狗都不如！”

　　杨晚月站在门口清晰的听到张秀说出的话，原来是这样吗？张秀这两次的灾难，竟然都跟她有关系？是她间接造成的？上次手腕上的红痕？和这次被打到出血？

　　刘天亮要气疯了，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如牛，狠狠咬着后牙槽：“那是你活该！活该懂不懂！谁让你嫁给我了呢！谁让你是我老婆呢，我打你你就得受着！”

　　张秀却忽然发狂：“哈哈哈，你说得对，谁让我是你老婆呢，我活该受着，你打死我吧！”她边说边忽然上手，狠狠揪住刘天亮的头发，“今天咱俩就同归于尽！”

　　“啊！”刘天亮头皮吃痛，狂躁的一手揪着张秀，一只手握成拳头抬了起来。

　　“同归于尽？你他妈也配！贱人！”他咬牙切齿。

　　张秀知道这一拳下来，自己多半是不能活了，她转头去寻找女儿的身影，发现女儿就躲在桌子下面看着她，她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别怕！”

　　小姑娘的眼球惊恐的看着父亲高高举起的拳头。

　　就在拳头落下的那一刻，刘天亮忽然一声惨叫：“啊啊啊啊…”

　　只见不知道什么进来的杨晚月一手捏住刘天亮的肩胛骨用力往外掀。

　　刘天亮疼得的左手逐渐脱离，手中揪着的张秀滑落下去。

　　刘天亮他娘见有人欺负自己的儿子，立刻放下孙子就冲了上去，扒拉杨晚月的手：“松开，快松开我儿子，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晚月顺势松开刘天亮的肩胛骨，改为抓住他的头发，对他娘道：“我跟他出去谈点事情！”

　　刘天亮他娘怎么能让儿子轻易被带出去，疯了一般扑咬杨晚月的胳膊。

　　躲在门口的圆圆和麦芽赶紧冲进来拉住刘天亮他娘。

　　见儿子被揪着头发带了出去，刘天亮他娘一拍大腿，就哀嚎了起来，哭声震天响。

　　“老天爷啊，有没有人能管管啊，我儿子就要被打死了！”

　　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半晌也没人出来看她一眼。

　　圆圆和麦芽对视一眼，悄悄朝着刘天亮他娘“呸”了一声，平时她儿子打老婆都没人敢出来，此刻怎么会有人替她儿子出头！

　　刘天亮被拽着头发滚下楼梯，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一路上嘴里都在咒骂杨晚月。

　　杨晚月将他拽下楼，丢在家属院后面的空地上，她一向是不多废话的人，只冷冷的看着他，说出自己的打算：“今天我要卸掉你一条胳膊！”

　　刘天亮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怒指着杨晚月：“你他妈的贱女人，卸老子胳膊？做梦去吧！”

　　他还在咒骂，但杨晚月根本不喜欢废话，几步上前，拽住刘天亮的胳膊，刘天亮的身子不自由自的跟着转圈，只见杨晚月一推一拉间，刘天亮瞬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的惨叫惊得宿舍楼“刷刷刷”亮起几盏灯光。

　　“啊啊啊，你这个贱女人！”刘天亮捂着胳膊叫骂。

　　刘天亮他娘听到儿子的惨叫，瞬间从楼上冲了下来。

　　杨晚月站在黑夜里，本来清浅的声音，此刻竟渗出一股凉意：“你的嘴巴太脏了，还是暂时不要说话好了。”

　　她说着，一步步走近刘天亮，刘天亮这时才真的知道害怕，捂着胳膊往后退，直到身子退到墙角处，退无可退时，他已经开始尝到绝望的滋味。

　　杨晚月快速出手，拽住刘天亮卸掉的那只胳膊，将他往地上一推，用腿固定住他的身体，两只手掐住对方嘴巴，大拇指伸进嘴里，五指用力，轻轻一掰，刘天亮瞬间睁大了眼睛：“啊啊啊…”啊了半天，却发现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而且他一张嘴，就有口水不停往下掉。

　　刘天亮惊恐的睁大眼睛，眼前的杨晚月像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让他瞬间惊湿了裤/裆。

　　就在这时，许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都冲了下来。

　　刘天亮他娘一来就咒骂杨晚月，见到儿子话捂着胳膊话都说不出来一句，更是惊惧不已。

　　杨晚月冷漠的看着她：“你再多骂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儿子全身的关节都卸掉！”

　　“你！”就只蹦出了这一个字，她就已经发不出声音。

　　刘天亮忍着痛，硬是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娘的嘴巴。

　　“晚月姐？”圆圆和麦芽一转眼就不见了刘天亮他娘，怕杨晚月吃亏，忙跟了下来。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楼上宿舍里好多人都探出脑袋往下看，刘志刚也在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人来得及回答他的话，因为麦芽一抬头，竟然发现楼顶出现一个人影。

第83章

　　“你们快看！”麦芽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楼顶的方向。

　　众人跟着抬头去看，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足以令人看清楼顶的情况。

　　只见披头散发的张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上去,就站在楼顶的边缘处,只要稍稍往前一步，就能从楼顶上掉下来。

　　这一幕让好几个下来看热闹的人惊叫出声,心跳同时漏掉一拍。

　　杨晚月神色一凛，再顾不上刘天亮这个人渣，推开人群就往楼上跑。

　　她一口气跑上五楼,推开天台的门，怕吓到她,轻喊了一声：“张秀！”

　　张秀慢慢将身子转了过来。

　　她甚至朝着杨晚月轻笑了一下：“你来了…”

　　杨晚月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张秀,下来！”

　　张秀摇摇头，声音依旧温柔：“你别再往前走了…”

　　杨晚月立刻止住脚,站在原地：“好,我不动！你也别动！”

　　紧随杨晚月身后上来的还有张秀在车间的领导，和同住一层楼的邻居。

　　此时这些人既怕又悔,怕张秀真的跳楼，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视而不见，竟造成这样的后果！

　　“张秀！”

　　“秀姐！”

　　“快下来！”

　　“下来啊，别做傻事！”

　　很多人喊她的名字。

　　或许是就要解脱了,张秀忽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她对这些人笑了笑,轻声道：“别怕,我不怪你们,就算我做了鬼也不会来找你们的。”

　　有人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张秀看向杨晚月：“从你来厂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好羡慕你,刚开始我只是羡慕你会开车，因为这意味着你能拿到比我高出许多的工资，如果我能拿到这些工资，说不定我在这个家里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话语权！”

　　最起码也许在婆婆骂她赚得少，不如她儿子时，她可以有一点点反驳的底气。

　　她精神恍惚，似乎是在回忆前事：“后来我听说你在办公室里，只用一只手就制服了刘天亮，我更加羡慕你，羡慕你即使和刘天亮共在一个办公室，你也不会受到他的毒打！”

　　不像她，只要和刘天亮待在一处，就总是胆战心惊的，怕他今天心情不好，怕他喝酒，怕他突然发疯，也怕婆婆的挑拨离间。

　　总之，一切能引起刘天亮情绪的东西，她都怕！

　　杨晚月急道：“这些你都可以拥有，只要你下来，我保证，教会你开车，也会向领导推荐你，还有制服刘天亮，只要你想学，我统统可以教给你！”

　　张秀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好人！”

　　“张秀！快下来！”不知道是谁喊了她一声。

　　张秀微抬手，制止他们开口：“请听我说好吗？”

　　她抬头看向天边，此时天色微亮，天边出现一抹红色的朝霞，今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吧，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脸，最后视线定格在这个只见过三次的小姑娘脸上。

　　“我最后一次羡慕你，是在两个小时前，刘天亮竟然开口说了对不起三个字，他欺负了我八年，我的身体伤痕累累，总是旧伤未好就叠加上新的伤痕，可我从未听到过他开口对我说这三个字。”

　　她的表情凄苦：“明明他最应该对我说这三个字啊，明明他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啊，只因为我懦弱，我打不过他，他就可以忽略不说了吗？！”

　　张秀的表情突然癫狂：“我好想杀了他啊，从第一次被扇耳光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一直存在我的心头，可是我不能！”

　　她抬手想要擦掉眼泪，却意外碰到了眼角的伤口，但她已经麻木，似乎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狠狠的抹掉眼泪。

　　“我的父母当年为了彩礼把我卖给了他，我的工作是他家给的，从此他就成了我的天，我的父母亲人，所有人都要我对他感恩戴德，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过哪怕一句公道话！”

　　杨晚月看着她癫狂的样子，直觉不好，忙回头去找刘志刚，一转头，就看到几位厂长都站在她身后，她还发现赵厂长正从侧边缓慢靠近张秀了，见她看过来，赶紧对她摇了摇头。

　　她赶紧转移目光，顾不上别的，急忙拽住刘志刚：“刘天亮呢，把他带上来！”

　　刘志刚一听连忙跑下去找，没几分钟，就见他扛着刘天亮跑了上来。

　　他一把将刘天亮丢在地上，站在旁边喘粗气，刘天亮受伤的胳膊落地，却连惨叫都喊不出来。

　　杨晚月蹲下身示意刘志刚：“扶他坐好。”

　　刘志刚忙照做，杨晚月双手扶住刘天亮的下巴，大拇指伸进他的嘴里，双手轻轻往上一推，“咯噔”一下，刘天亮的下巴归位。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杨晚月狠狠踹了一脚：“去向张秀道歉！”

　　刘天亮不敢不从，连滚带爬的到了张秀的面前，一声声对不起，喊得声泪俱下！

　　刘天亮他娘此时才终于气喘吁吁的跑上了楼，见此场景，本想骂两声的，不过被周围人的眼神给镇住！

　　张秀面无表情的听着刘天亮虚伪的忏悔，脸上一丝欣喜的表情也没有，一直到两个孩子被带了上来，哭着喊妈妈，她的眼神才重新有了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