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等他靠近了，见他连雨靴皮手套都带来了。

　　望着他弯腰低头认真穿鞋的动作，想拒绝的话，沈春花终究还是没有说。

　　沈家村这个黑泉，对整个沈家村尤其的重要。

　　在整个沈家村，修建的最好的建筑物第一是他们身后面积很大，外面还有一个小广场的大队公社院子。整个大队公社里面，不管是大队办公室还是里面几个特别大的大库房外表都是水泥的。

　　沈家村建设的第二好看外面也有水泥青砖的，则是这条供应村子所有人口饮用水的黑泉。

　　黑泉的出口处，早就像院子一样，用青砖红墙围起来了。那里靠近山洞将近两百平的面积，都是不许大家进去的，唯一能进去的小门则是在大队里。

　　人们接水的地方，就是青砖红墙上修建的一个大大石雕龙头，龙头的旁边还有两面特别有气势的石碑。左边写着沈家村，右边则是黑水沟三个大字，再底下的小字则是山清水秀珍惜用水那样的文字。

　　龙头嘴巴的泉水砰砰的向下倾倒着，那个地方就是大家挑饮用水的地方。

　　在到后面是洗菜区，之后是指定牲口饮用泉水的地方，最最后面才是他们正在洗衣服的区域。

　　这些所有的区域，岸边都做到了水泥阶梯，旁边人踩的地方还有水渠子底部也用了不用颜色的石头铺底来做区分。像最上面，就是看着特别平整好看的黄色石头和水泥。再后面是红色石头，再到后面是青色的石头，等到他们这边旁边踩的区域和底下的水底都直接是没有任何石头的纯粹水泥区域了。

　　但就算这样的地方，在村子的大家看来，这也是修缮的极好了。

　　用几个大石头堵住下面后，沈春花和赵麟就一前一后站在这个只有一米宽的水渠中，一下一下的踩着。

　　年前的陇城真的特别冷，即便在干活时还是戴着口罩和帽子，沈春花还是感觉双脚的位置有些冷的发麻了。

　　为了缓解这种麻木，她只能加重脚上的力道了。

　　但脚上的泥鞋，现在好像变得千斤重了。

　　稍微踩了一会，沈春花就有些站不稳和气喘吁吁了。

　　“你去上面把盆子和桶拿过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跟着一起踩了很久的赵麟突然的说道。

　　“嗯！”

　　得到一丝喘息的沈春花慢慢的上了石阶，等她把两个大大的铁质洗衣盆和两个铁桶拿过来后，后面就到了收衣服拧衣服的环节了。

　　小的像毛衣裤子小枕巾那些，他们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的拧动。

　　但到了床单被套窗帘还有棉衣棉裤那些，他们就需要通力合作了。

　　两人一个人站在前面，一个人站在后面，一起拿着床单和被套使劲捏着上面的泉水。

　　在捏了六七件大床单被套，最后到了面积稍微小一点点，但也需要一起拧的大衣棉衣时。沈春花没有忍住，说出了今晚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你现在这样过来，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吗？”

　　听到她的话，刚才一直沉默干活赵麟则是毫不犹豫的抬头反问道：“那你让我陪你干活，你不怕被人看到，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我——”

　　自己是真的决定暂时跟对方结婚，加上自己已经跟自家爷爷通过气了，所以完全不怕。

　　看着对方在昏暗灯光下，认真又固执的模样，一下子明白了对方意思。知道对方现在心理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一时之间沈春花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而就在她沉默时，赵麟把手上拧好的大衣扔到旁边的大洗衣盆里，随即又拿起了脚底下的第二件：“我就是感觉，既然你都决定嫁给我了，我再让你一个人这么干活，好像有点不好。这种事情，我没有看到也就什么都不说了。但看到了，我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会有一点点良心不安的。”

　　低低的男声，夹杂着后面泉水砸在石头上的巨大砰砰声，一下子全部都传到了沈春花耳朵中。

　　拿着黑色大棉裤一角的沈春花稍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她就慢慢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已经跟我爷爷说过了。放心吧，再过不久我们应该就可以在一起了。”

　　心里暖暖，之后沈春花就简单的把那晚她跟她爷爷的对话跟赵麟转述了一下，算是两人简单的再次通了一下气。

　　明白她的意思，赵麟也在干活时说出了，两人私下有约定假结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跟任何说。

　　反正到现在，赵麟都感觉沈春花找自己，绝对有怄气冲动想气苏陈年的意思。

　　但他太想改变自己父亲的处境了，他也想用这段婚姻来改变一下他父亲的心情。

　　所以即便感觉自己也有一点点冲动和乘人之危，但到现在他也下意识的选择了自私。

　　两人在水渠子里，一直嘀嘀咕咕着。

　　二十分钟后，等他们把底下的所有衣服都捞上来后，他们就一起抬着那两个盆子和两个大桶上了旁边的架子车。

　　之后两人哆哆嗦嗦在岸边换了鞋子，重新洗了一下雨鞋的底部，之后就迅速回去了。

　　当然在回去时，是赵麟负责拉车。而拿着两人雨鞋的沈春花，则是慢慢的走在后面。中间等看见陡坡了，她就迅速跑上去意思意思的去推一下。

　　而等那两人逐渐消失在大队面前那条土路上了，刚才站在大队大门口的几个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全部都走了出来。

第14章

　　“队长，这两人是？”

　　作为副队长的沈建国先开了口。

　　接着最近总过来这里的妇女主任李梅也好奇的开口道：“四哥，春花不是喜欢那个苏陈年吗？现在怎么却跟赵麟在一起了？”

　　“这赵麟有些不好啊！”

　　“对，是不是赵麟这个小子不学好想挖墙脚了？”

　　“不会因为前几天的事情，他就多想了吧？”

　　妇女主任一说话，村子的会计和出纳，还有民兵连长，也都全部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不是，是我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几天那丫头跟我说了，她喜欢的一直都是这个赵麟不是苏陈年。她说她喜欢能干活身体好的，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未来可能需要她去挣工分的那种。”

　　见大家都发问了，大晚上带着大家再次忙活到很晚的沈大山就顺势开口了。

　　“啊，可花花跟苏陈年不是已经订婚了吗？她如果喜欢赵麟，她为什么不早说啊？”

　　李梅有点保守，即便知道这话说出来身边的老队长可能会生气，她还是大着嗓门说了。

　　“订婚又不是结婚，这有什么要紧的。而且花花的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而且四叔不是说了嘛，花花她前几天就已经说明情况了。”

　　沈建国严格的说起来，也叫村长堂叔。见妇女主任说话不客气，他也不客气的反驳起来。

　　“确实，订婚不是结婚，还是可以反悔的。而且我们的订婚，也就是把对方请到家里，私底下吃了一顿饭，稍微的交换了一下信物。没有大摆宴席，也没有收他的钱和粮食，想反悔也是可以的。”

　　现场的民兵连长也是沈家人，知道老队长把这件事情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就是有想成全自家孙女的意思了。所以他也跟着附和起来，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但赵麟的父亲——”

　　村子的女出纳，犹犹豫豫发表了她的意见，她也是嫁到村子的外姓人。跟妇女主任李梅一样，她们都是念过几年书，识几个字，也能简单算术，所以才能来村子的大队干活的。

　　“好了，你们别多想了。村长告诉我，说那个苏陈年人家有自己的对象了。只是碍于现在的政策，他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才暂时答应村长的。他自己有对象，还不直接说实话，村长现在正郁闷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而且赵麟他爸爸都在我们这里改造呢，他还能做知青，还能分配到我们这里，他的条件真的很差吗？”

　　平时不多话的村会计，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件事情的关键。他是这个村子难得外姓人，但就算这样他也在这个村子三十来年了。也算是一直跟着老村长干活，他还跟沈春花的父母是朋友。所以到了此刻，想到村长前两天在干活时，跟他说的知心话，他理所当然帮着沈村长说着话。

　　村子里，但凡能吃到公粮的都不是愚笨的。

　　等听到这话，之前偷偷摸摸把事情说出去的沈村长，立马微笑着不再说什么了。至于其他人，听到这件事情竟然有内情，大家下意识的安静下来，全部都认真的考虑起刚才会计说的话来。

　　*

　　腊八喝粥，腊十一十二号洗衣服，从腊月十三号到腊月十九，村子里又组织所有青壮再次去后山打了几天猎物。

　　沈家村只是黑水公社的一个生产大队之一，村子有十个小队，九百多户，常住人口也就五千多人。所有的青壮年加起来，其实也就是两千多。

　　沈家村除了种植庄稼外，村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企业大工厂什么的。

　　到了现在，明白冬天想吃肉，只能靠现在去后山打。

　　等打完了，肉可以留着吃，动物皮毛可以拿到外面的城里去换钱。

　　所以为了今年能过个好年，过年时大家都能多分一点，这几天大家也就铆足了劲全部都拼命去干了。

　　整个陇县，其实都属于大西北。整个大西北，给人的感觉好像都是偏僻和干燥。如果从天空看，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好像都是荒芜，好像所有的山和地都是黄黄的光秃秃的，让人一看就想起黄土高坡几个字。

　　但所有的地方，都是有例外的。

　　像沈家村就是附近几个村子，少有的青山绿水有小森林、水库、湖泊的特殊存在，也算是附近的小绿洲了。

　　因为沈家村后山的森林和植被特别的多，相应的后山的小动物就特别多。

　　像狮子老虎什么的，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像狼和狐狸兔子野猪这些，却是一直都有。

　　这个也是大家去后山种地上坟时，大家都喜欢结伴过去的关键，因为大家怕碰到狼和蛇那种。

　　反正诺大的沈家山后山，最近全是黑压压的村民们。

　　男人们拿着棍棒和弓箭，像原始人一样的在森林里忙活着。女人们则是在妇女主任的带领下，负责给男人们送饭送水，外加在外面直接简单处理一下男人们打到的猎物。

　　“苏哥，你别干那个，那个你干不了！”

　　“苏陈年你还是带着你的朋友们，继续布置陷阱吧，砍树这种力气活你们知青干不了。”

　　“对啊，你们干点轻松的，这些我们来就可以了。”

　　这次除了打猎物外，村子也会稍微砍一下后山山路两边的树枝枝条，以防它们长得太过了，到时春天的时候大家播种的时候挡车挡路。

　　在做这些工作时，别人干的都挺好的。但苏陈年他们几个过去时，大家就都会客气的让他们去做别的。

　　以前的时候，沈大山看到这些都感觉无所谓，也感觉挺正常的。

　　但此刻，看着被村民们偏袒着被安排去做陷阱的苏陈年和杨子枫，再看看今天领到弓箭已经跑得很远的赵麟和韩大东。沈大山突然的也觉得在他们沈家庄这样的地方，有一个身体好，运动好，能干活的老公，确实比那种身体极弱还戴眼镜的强一点。

　　特别疼爱孙女，心已经偏了的沈大山那几天格外注意苏陈年和赵麟。

　　两人体能上的对比，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本来就知道的这些外，因为特别的留意，沈大山也突然的发现了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发现的那一点。

　　望着下面湖边，看着给每一个人都在平等的倒热水。

　　但最后在给苏陈年倒水时，就是不经意跟苏陈年的手和胳膊接触一下的薛倩倩。

　　再到后面，看到下山时，体能完全不行的苏陈年却下意识主动的接过了薛倩倩手上的麻袋。

　　猛然想到这两人好像还是从同一个地方过来的，沈大山突然就知道了，苏陈年喜欢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他孙女貌似忘记告诉他了，他也因为忙碌一直忘记问了。但到现在，已经没必要再问了。从那一刻起，沈大山也就彻底的不再犹豫纠结了。

　　但这几天他特别忙，他也没有立马处理这件事情，催着村子迅速的再次盘点了一下库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在腊二十一的那天晚上，他就开始喊广播了。

　　“咳咳，各位村民大家晚上好，明天大家都不要离开，明天我们从一队开始兑分工。先是一队，后面是二队三队四队的那种。到时大家带上自己家的工分卡，大家也可以提前把自己一家人的工分全部都算好。到时跟我们核对无误了，大家就可以领粮食了。

　　当然除了粮食、面、菜籽油外，大家想要钱或者粮票油票肉票的，我们也可以给大家票。总之今年我们的收成不错，大家所有真正干活的，我们就都能分到钱和粮食了。明天大家想带钱包的就带着钱包过来，想带麻袋的带着家里的所有麻袋过来也行——”

　　沈家村刚刚开始有大喇叭时，那个东西最开始就是沈村长自己一个人喊的，后来村里的妇女主任也喊过。再到后来，年龄不大的沈春花也喊过。再到后来等村子来知青了，这个东西基本都只有声音好听的薛倩倩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