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头的咆哮声愈发激烈，林父丝毫不掩饰厌恶：“还抢救，早死早好!老子以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马上离婚!”

　　房门打开了，众人看到了林爸怒气冲冲的脸。一向保持儒商形象的林父可以说是气急败坏，整个人看上去都狼狈不堪，就连系在脖子上的领带都歪歪扭扭的。

　　一出门，他立刻招呼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老胡，给我联系侯主任，今天晚上必须得说上话。”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里头的女人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辩解：“我就是让她帮忙开窗换气，新装好的房子哪能不通风呢？我怎么知道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间过来呀？我真不知道。”

　　林父回头，冷笑一声：“因为她想毁了你儿子一辈子，你们全家都怕我们老林家过好了。滚你妈的蛋，陪夜，你陪一辈子吧!老不死的东西，我没给钱啊，就没护工啊，不晓得安安要中考啊。早死早干净!”

　　许母发出愤怒的悲鸣：“林伟国，她是我妈!当年你没钱买西服，她拿体己给你做衣服的我妈!”

　　“所以我们老林家该了你们家一辈子的？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站在这里，她儿子人呢!你还有脸待在这儿？我儿子呢？你也配当个妈!”

　　他摸出手机，直接拨了儿子的电话号码，却惊讶地听到手机铃声就在自己身旁响起。

　　林安惊慌不定地看着父亲，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爸爸。”

　　林爸扭过头，对着儿子勉强挤出个笑脸：“安安，你别着急，爸爸一定会想办法的。”

　　他看到儿子胳膊上绑着的纱布时，脸上的痛心与愤怒迅速地膨胀，简直要当场再度咆哮起来。

　　大概是不想当着儿子的面跟孩子的母亲闹得不可开交，林爸朝三个小孩点点头：“我们去那边，你们还没吃饭吧？叔叔带你们去吃饭。”

　　他今天一下飞机，就从公司人口中知道了儿子的遭遇。当时他就疯了，一路飙车到的医院。结果他跑到急诊扑了个空，护士说孩子去ICU找妈了，还嘀咕了一句，就没见过这样的妈。哪有自己小孩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挂水的时候，当妈的人跑去管亲戚家的事了。

　　当时林爸就恨不得给老婆一个耳光。他就知道事情一旦牵扯到老婆娘家，就从来没有好的。

　　果不其然，他这个老婆的脑袋是浆糊，引狼入室的事情干的最顺溜。

　　林安看着父亲清白的脸，忧心忡忡：“爸，你……”

　　“爸爸没事，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应该让你一个人面对中考的。生意重要，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我儿子。”林父摸着儿子的脑袋，脸上的神色显得和缓了一些，“不要担心，爸爸肯定会给你找到好学校的。要是找的学校你不满意，爸爸就送你出国。早点儿出去，早点熟悉环境，将来申请大学也方便。”

　　林安慌了：“爸，我不要出国，你跟我妈也不要吵架了，我拿到了一中的指标生。”

　　林爸愣住了，他也是头回听说指标生的事。

　　林安又慌又乱，连话都说不清楚。天底下就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但是像他爸妈今天吵的这么厉害的情况，林安还是头回碰到。他爸已经咒他外婆死了，他爸说要跟他妈离婚。

　　宋楠楠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最后盖棺定论：“总之现在一中的指标生差不多是有影子的事，但是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林安这种情况，叔叔你得好好盯着，千万不要让档案走掉了。另外一个普宁分校，如果你打算让林安早点出国留学的话，其实这是一个还可以的选择。在出国留学这方面，外国语学校经验丰富，他们的学生申请学校的话具有一定的优势。这二者孰优孰劣，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林爸呆住了。

　　他一直都知道宋楠楠不是个普通孩子，用那种文艺散文的说法就叫做小身体里头住着老灵魂。

　　可他完全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这么大，行动力这么强。她居然带着自己儿子直接找上了一中校长，争取了指标生的名额同时，居然还没回绝掉普宁中学的路。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小孩呀？

　　不一般的小孩宋楠楠还在跟人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们应该等你回来再决定的。但应林安一直联系不上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只好冒昧行事了。幸好结果还行，不然我真害怕我的鲁莽会害了林安，对不起你们。”

　　林爸爸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很好很勇敢你很聪明。”

　　他甚至觉得相形之下自己去找教育局领导的方案，反而有些愚蠢。

　　林爸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应该庆幸儿子成长在一个相对幸福的家庭中，所以比起宋楠楠，自己的儿子还是个真正的孩子呀。碰到事情会慌的神，不知所措，只能寻求更强大者的帮助。

　　林爸这边还在感慨万千呢，那头宋楠楠已经开始字斟句酌：“叔叔，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但是阿姨的事情其实真的不能光怪她一个人。她是母亲，同时也是女儿，她要照顾儿子，也需要奉养父母。她想照应好两边，她也希望林安能够顺顺当当，所有人都好好的。但是平衡好这二者其实非常难，尤其是事情赶在一块儿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正能处理好的人其实不多。不然怎么说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人要修身养性近乎于完人之后，才能够说将家里头治理的妥妥帖帖。可想而知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不容易。

　　阿姨善良，所以她也习惯性的将其他人想的跟她一样善良。

　　不仅仅是她，即便是我们也没办法想象有人会如此恶毒，会在自己表弟中考的时候还带人闯入，祸害自己表弟的前程。可老天爷有眼睛，已经惩罚了她。

　　叔叔，林安身上发生的事情，阿姨肯定也不想的。也许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她表现的不够聪明理智，可想必她也左右为难。

　　人家都讲老小孩，林安外婆脑袋已经糊涂了，事实上跟个不讲理的小孩也差不多。她希望晚上有女儿陪着，这个要求真的很过分吗？对阿姨来说，躺在病床上的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她哥哥嫂嫂不过来照顾老人，她就真丢下老太太不管吗？护工再好，毕竟也比不上亲人贴心。”

　　宋楠楠感觉头皮发紧，有种瞬间穿越回工会，被迫硬着头皮安抚闹家庭纠纷的职工的尴尬。

　　天知道她一个从来没结过婚的大龄女青年处理别人的家庭纠纷有多崩溃。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有些话她必须得说。

　　总要有人递梯子让被架上去的人下来。

　　不然林安怎么办？惶恐不安的林安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始终存不上，大概JJ也想告诉我，你写它图个啥。

　　嗯，三千收，下午六点加更。60w万字三千收，我还加更，我真是自取其辱啊，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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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就当我多嘴

　　林爸爸不置可否, 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只招呼孩子们：“今天想吃什么？我们吃顿好的。是日料还是法餐，新开的粤菜也不错，我打电话订位置吧。”

　　宋楠楠却坚决地拉住了许晨阳：“叔叔, 不必了, 你们一家三口一块儿吃吧。我们去面馆吃肥肠面，林安现在不适合吃这个。那个，还有一件事，叔叔你还是暂时不要将林安已经拿到一中指标生的事情告诉阿姨, 你也跟何叔叔还有周叔叔他们打声招呼, 省得万一事情有变，大家都尴尬。”

　　说着, 她朝林安使了个眼色。

　　林安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模样儿可怜极了。灯光下，他苍白的脸色简直可以让所有磁性生物母爱泛滥。

　　可是, 疫情期间跟她姐一块儿养神兽的经历已经培养出宋楠楠冷酷的心。即便眼前美人儿再无助, 她依旧姨心如铁。

　　成长吧，少年，人生的坎坷只能自己迈过。

　　所以, 你们家自己玩，姐姐要跟小伙伴吃大餐去了。

　　林爸没勉强，只点点头，直接从皮夹里头掏出了几张红票子硬塞给许晨阳：“你带楠楠去吃点好的, 听叔叔的话。现在叔叔实在顾不上, 等回头再请你们吃大餐。”

　　双方在ICU的门口分了手。

　　下楼梯时，许晨阳看着钞票, 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在奖励我刚才没骂人吗？”

　　他刚才忍的好辛苦。

　　宋楠楠挺有心的，还数了数钞票的数目, 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有钱买礼物带回去给你爷爷奶奶了。”

　　500块钱呢，吃什么大餐？买好东西回家做，50块钱她也能吃出500块钱的感觉。

　　许晨阳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真服了你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呀？我实在受不了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做的糊涂事。”

　　宋楠楠叹气：“那你说怎么办。真看着林安他爸跟他妈离婚？你觉得就他爸的条件，离了婚以后会不再婚吗？这既不现实也太残忍了。等到他爸给他找个后妈，你让林安怎么办？

　　不是说天底下的后妈没好的，可大家本来就不是一家人，硬凑到一块儿，林安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让他心无芥蒂，那根本不可能的。到时候膈应的是谁，不还是林安吗？

　　他爸爸组建了新的家庭，那是不是应该再生个孩子？后妈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她干嘛不自己生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后妈生了孩子以后，应不应该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她不是一个工具人，她有自己的想法。

　　盘子就这么大，蛋糕就这一块，你吃一口我就少了一口。林爸爸的公司，家里头的财产，她能不盯着吗？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其实对当爹的来说也一样。人心易变，人的情感是会发生转移的。林安现在是跟他爸爸关系好，很亲近。但你不要忘了一个重要前提，眼下他父亲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爸爸的父爱除了给他还能给谁？

　　当孩子多了以后呢，比较与选择必定存在。你是独生子女，可能感受不到。你看看周围多子女家庭出来的孩子，他们兄弟姊妹之间是不是存在这种隐形的竞争关系？

　　这场竞争当中，林安势必要吃亏。因为他父亲的妻子不再是他母亲。你千万不要低估枕头风的威力。父母会老去，孩子会远行，夫妻才是相伴一生的人。什么叫做另一半？他的妻子才是。

　　一旦林安对此表达不满，那他就变成了父亲新家庭的不稳定因素。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事业拼搏上的人会下意识地厌烦这种不稳定。因为他一厢情愿地将家庭当成避风港，让他舒服而不是烦心的地方。久而久之，他们父子间会不会生出罅隙？

　　况且林安外出求学的时候，正是他后妈生的孩子最好玩的年纪。舐犊情深，养小小孩永远比大小孩好玩。此消彼长，最后你说天平会倒向哪一边？

　　所谓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是真的会发生。

　　还有一个就是林安他妈离婚以后，你觉得她会过得很幸福吗？她不是女强人的个性，她一直围着家庭转。她的美食达人形象还没有建立起来，也就意味着没有事业红利来抵消家庭失意给她造成的伤害。她不幸福，林安会高兴吗？

　　虽然听上去残酷而不讲道理，可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确实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林安跟他妈是利益共同体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许晨阳的嘴巴越张越大，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感慨出声：“宋楠楠，他爸妈就是离个婚，怎么硬生生地被你整出了《康熙王朝》外加《大宅门》的味儿？这还搞成九子夺嫡了。”

　　宋楠楠一本正经：“你以为呢？你看多少豪门世家兄弟阋墙，个个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家是最小国，家庭不比国家简单。一旦涉及到利益，亲人撕破脸更鲜血淋漓。”

　　许晨阳还是接受不了：“可她根本不可理喻，你看她做的事儿，不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吗，哪个正常人会这样？”

　　宋楠楠奇怪：“这有什么好理解不能的，她所有的行为符合个人成长经历啊。

　　就说陪考这事儿吧，咱们这一代都没多少家庭真的会在考场附近安排住处，专人伺候一日三餐。自己骑车坐公交，吃食堂或者在外面随便买点吃的多了去。更别说像他妈那代人了。

　　你忘了，杜老师说她当年参加高考连公交车都没有，她借了邻居家新陪嫁的自行车骑到县城差点儿中暑。

　　住哪儿，招待所的小平房。一堆学生直接打地铺，别说空调，电风扇也见不到，晚上蚊子气势汹汹的能带你上天带你飞。

　　她考完了，看到县城有个考生的弟弟给他姐送冰棍，同个考场出来的学生差点儿没馋哭。可就是县城的学生也没谁家陪考送考，都自己骑车回家吃饭。厂里又没高考假，爹妈双职工的，还不是开水泡饭。

　　由此可见，起码在我们父母那一辈，中考高考完全比不上现在的兴师动众。

　　有这个成长背景作为前提，林安他妈白天伺候完儿子，晚上去陪床她自己的妈，真的罪无可恕吗？

　　假如她陪床的对象是病入膏肓，时刻都有可能需要抢救的婆婆，那是不是得反转过来评选她为最美儿媳妇？”

　　许晨阳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被绕坑里头去了。可虽然宋楠楠的话听上去蛮有道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少年咬咬牙：“好，咱不谈昨晚给老人陪床的事，就说今天。我们为林安忙前忙后，他妈呢？他妈连脸都没露!天底下有这种妈吗？”

　　说到后面，他情绪愈发激动，简直要嚷嚷起来。

　　宋楠楠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问你，生物碰上危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逃跑还是战斗？”

　　许晨阳想了想，给出了审慎的答案：“都有可能，要看它感觉打不打得过。”

　　宋楠楠点头，轻轻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声音也叫风吹的有些沙沙的，因为带着凉气，所以感觉像绿豆冰沙。

　　许晨阳感觉自己想吃冰沙了。

　　他考完出考场就看到校门口有卖台.湾刨冰，不过因为急着去找林安碰头，摊子前又排了好长的队，所以没顾上。

　　唉，想吃什么果然就得马上吃上，不然越想越惦记。

　　他正神思不属的时候，宋楠楠的话又将他的思绪强行拽了回来：“他妈感觉战胜不了面前的敌人，所以本能地选择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