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在越医她可以做不少手术，但这些都是因为风险由牛老师他们在承担。
可一旦离开越医，还在实习期的她，连基本的阑尾手术都没办法做，更何况飞刀这种风险承担更大的手术方式。
“有我在，小蔡也已经在路上了。”牛文光有些欣慰，看来之前听到她要出去进修，他特意嘱咐进修后需要谨言慎行的话，她有听进去，“不错，都知道问能不能做了，那到了幽州，可别给我整一出李明那种打赌的手术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这丫头和李明胡闹的赌局。
虽然，他还挺庆幸有那么一出。
“老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就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熙冬莫名的心虚。
毕竟她在越医学习的这大半年，滋生了一颗略微膨胀的心，若是真能够给到更好的治疗方案和结果，她还是会提出建议。
第64章
越医大附属医院的手外科，此时有些兵荒马乱。
作为老牌的手外科，越医附属一个月接收的断指再植病人，可能一比越医半年遇到的都多。
今天除了这名炸伤警察，同时也接收好几名断指再植的病人，其中有一例特殊病例。
一个女工人被折弯机轧断，有8根手指需要再植。
一个断指，在专业的医师治疗下，大约三个小时可以缝合完毕。
如果按照叠加时间来算，那这场手术就是足足24小时。
虽然断指再植的的最佳时间是不超过24小时，可事实上，8小时手术时间才是断指再植的一条最佳时间边界线。
所以这个患者，不可能等医生一根一根去进行治疗。
为此，手外科主任已经安排了两组人，共六个医生同步进行的手术。
在加上其他病人，今天他们越医大附属医院要承担的断指再植工作已经超饱和。
“越医的人在哪里了！”手外科主任看向手表，这位患者手部损伤太严重，不能在拖下去，如果不能再植，就必须截肢。
一旁的助理正打算汇报，手里的电话就打进来：”好的，好的。”
“主任！他们到了，我去门口接。”
*
手外科主任见到牛文光的时候，有些意外，急忙伸出手鞠躬：“牛主任你怎么来了。谢谢谢谢。”
虽然两人都是科室主任，但科室之间也是有区别。
牛文光作为越医甚至越州急诊的领头人，自然比这个手外科主任地位高不少。
牛文光礼貌握手，没多寒暄：“刚好带我学生来，患者的手X光片哪里，患者在哪？”
手外科主任从旁边助理递过片子，带着他们走向手术室：“患者右拇食指骨质碎裂毁损严重，中指近指间关节处粉碎性骨折，另外无名指小拇指出现不完全断离。因为是爆炸，伤口既有挫裂伤，也有烧灼伤，甚至有异物留存。”
“说实话，是我见过情况最糟糕的手伤，我的建议是截肢。”
“好，患者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吧？”牛文光拿过片子应下，扫了一眼后，就转交给林熙冬：“你看看情况。”
看着X片子那么快教给了身后的小女生，手外科主任有些疑惑看向蔡宏俊：“目前已经稳定……这是什么情况？”
蔡宏俊也听着具体情况，扫到一眼片子，就知道不是他能做的手术，有些无辜地看向手外科主任：“什么什么情况？王教授已经离开越州，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应该听过，林熙冬，拥有百例断指再植手术经验，是断指领域的年轻专家。目前手术优良率达到99%，唯一一例失败是患者不听医嘱抽烟。”
这半年，林熙冬的断指再植手术已经累计超过百例，而且对应的手术论文也已经整理发表，因通讯老师是王德明，那论文自然是一路绿灯，所以她的断指实力，越医骨科医生，都非常清楚，甚至处于膜拜状态，说一声断指领域的专家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其中有不少难度极大的病例是从越医大附属转院过来的，越医大附属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大多以为是王德明的功劳。
至少这个手外科主任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事实上，林熙冬这一百例的手术，在开创已经超过四十年的断指再植治疗领域中，并不算特别惊艳的存在，即便是越医大附属手外主任下面带的资深主治也有这样的经验。
不过，如果别人都看过那些患者一周基本功能恢复，两周可以出院的水平，就不会以为很普通了。
毕竟，人只相信亲眼所见。
手外科主任带着疑惑看向了林熙冬，名字自然是听过，甚至还看过她一个手术视频，知道她显微镜吻合速度很快：“听过，王老师的高徒，非常感谢前来支持。”
但是他依旧眉头紧皱，原本心里的最后的期望，也落了空，王教授竟然已经离开了……
林熙冬专注看着片子，并没有什么回应。
片子里，患者的右手拇指近节远节指骨已经没了影像，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透亮的白点污染物在手部之间。
她大概有一个些手术思路。
牛文光和蔡宏俊对视一眼，默契没再多说什么，消毒，穿戴手术服，一路跟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已经有一位资深主治加一个助力在给患者做简单的清创。
林熙冬还是礼貌对着手外科主任点了点头，直接上前走进患者的旁边。
患者因为只麻醉了臂丛神经，自然醒着，看着手术室进来了新的医生，神情没有因为手部的伤而悲切，语气冷静，微侧头望来：“主任，是要截肢了么？”
“不用，可以再植。”
手外科主任正想说点什么，就被林熙冬打断。
林熙冬根据X片展示和患者血肉模糊的手，在脑海进行立体的手术模拟构思，坚定地对患者说：“不过会缺少一只中指。这次手术方案可以采用中指食指化，然后拇指做足趾再造，其他手指创面情况，也能再植，至于手掌虎口部分创口，刚好可以用足背皮瓣移植来闭合创面。”
患者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损伤太重，没办法全部保留，那站在功能角度考虑，保住拇指和食指，对后续生活影响会小很多。
这就是林熙冬确定的治疗方案。
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听起来好像手术很简单的模样？帅气的寸头患者下意识还是看向手外科主任。
手外科主任自然知道拇指在造，他也曾做过：“皮瓣移植失败率太高了，如果皮片最后无法存活，对后续恢复影响会很大。”
至于林熙冬所说的什么中指食指化，他也有疑问：“中指食指化是？”
林熙冬先是对这位手外科主任点了点头：“患者的中指食指损耗都很严重，不过两者结合起来食指还能保住。至于皮瓣移植，成功率很大，我在解剖游离第一趾骨背动脉的时候与受区挠动脉处做一下端端吻合，后续皮瓣应该能保证血供正常的，刚好也可以保留虎口。”
“这个手术时间我尽量控制在5小时内，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开始吧？患者这样应该已经超过3小时了，需要抓紧时间。”
牛文光不由扶额，他刚刚车上还夸什么来着？谨言慎行？自家孩子就是那么让人头疼：“让你们见笑了，我这学生连术前风险交代都没……”
说着，他给蔡宏俊递了眼神。
蔡宏俊上前，对着手外科主任提问：“这位患者签署手术同意书么？”
“嗯。”手外科主任觉得这是一个废话。
“你确定邀请我加入治疗，之后书面手续会一起下来？”飞刀的程序很严格，尤其在书面流程上，但凡缺一都属于违规操作。
手外科主任不由皱眉：“这个我自然不会漏，我是说这个手术……”怎么听一个小丫头随口就说。
他刚要质疑，就听到蔡宏俊对着林熙冬问：“这手术风险如何？需要哪些协助?”
发现自己的问题，林熙冬有些心虚挪了挪位置，站到牛文光旁边小声：“成功率大概有80%，手术器械套用爱德生就可以，缝合线7-0之后都要，另外至少需要两个助理帮我同步游离神经，血管和肌腱，才能减少手术时间控制在5小时内。”
林熙冬的断指再植是被王德明肯定过的顶级水平，相处大半年的时间，蔡宏俊和牛文光也自然心里门清这80%代表着什么。
听完，蔡宏俊直截了当，问向患者：“接受脚趾少一节用来弥补大拇指功能么？最坏的情况就是手还是要截肢，而且脚趾头也少一个。”
这可能是最简单除暴的沟通方式。
患者自然听懂了，坚定道：“可以，我愿意试试。放心，我知道后果的。”
“ok，那小姐妹，你再去准备一份手术同意书。”蔡宏俊对着距离手术室门口最近的小护士招呼。
只是很可惜，有些油腻面孔的蔡宏俊，这一声小姐妹，让场面变得更寂静。
牛文光看着手术室里除了蔡宏俊以外，都一脸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只好摸了摸他的光头，发扬他主任的权威：“麻溜的，准备手术。这位林医生将做你们的主刀，这位蔡宏俊医生会走书面签署，还有，那边两位小同事，一个查一下爱德生显微再植领域的器械，像是克氏针、缝合线什么有没有全，没有去补一下，另外一个马上去准备新的手术同意书，需要用到患者脚趾，听到了么？”
常年的指挥角色，牛文光的威严自然不缺。
一个巡回一个器械，下意识乖乖点头。
“然后麻醉注意一下时间。”
麻醉也没有任何犹豫，比划了一个ok。
“这个清创的小伙，会游离神经什么吧？”
作为资深手外主治医生，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的，那你等下听她指挥。”说着，指了指林熙冬。
“你这边有其他手术没？没有的话，你也可以观摩学习顺便做一下助理。”这话，则是对手外科主任。
因为就算是手外科的主任，这场手术也有他不少可以学习的地方。
手外科主任微微摇头，他今天安排的手术就是这位患者。
“好，那各就各位，加油，保住这位英雄的手，这场硬仗等着你们打，开始动起来吧。”牛文光拍了拍手，“我去外面等你们赢下胜利。”
就这样，在手外科主任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牛文光安排的明明白白。
或者说，手术室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因为接下来，则变成了林熙冬的主场。
像是接受到了牛文光的指挥，林熙冬也是配合默契，同样拍了拍手：“好的，准备好之后，手术开始，这位老师你和蔡老师一起深度清创食指中指无名和小拇指，一定要清除坏死组织，主任，虎口大拇指这部分清创，就交给你处理，我需要矢状面切口，拇指再造并做皮瓣移植，还有麻醉，右脚这边处理一下，之后我会截取第二足趾，外加移植瓶样足背皮瓣，到时候你控制一下麻醉时间。”
“手术预计需要5小时，如果大家听我配合，不会有任何意外，行动！”
说着，林熙冬已经开始借用器械设计皮瓣大小，手比划画了一下移植面积，并且评估了一下手部缺损程度。同时，脑海中慢慢构思还原后期移植手部虎口的方式，整个手术方案，在她脑海里自动形成体型。
“同意书好了”
“器械就位。”
等所有准备做好，林熙冬正式开始手术。
“ok，辛苦了。我们开始吧。”
“现在开始……”
“中指远节指体游离移植于食指残端，这块只需要简单交叉克氏针。”
“虎口清创好了么？”
“好的，我开始移植，为保证后续供血问题，这里桡动脉与皮瓣的足背动脉吻合，头静脉与皮瓣大隐静脉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