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华立刻接道：“我马上去计算组找人。”

　　最大的领导说了，全基地的人都要听蒋乔调兵遣将，今年能不能成就看蒋乔的了。

　　蒋乔回到办公室后，拿着宋驷快速列出的参数类型，拿起笔来飞快给参数赋值，然后动笔写出一个数据库的大概架构来，还添上各种分析筛选功能。

　　等那三台带键盘的计算机重新拆装好了，蒋乔立马先编写编译器，然后用编写效率更高的F语言，编写起数据库程序来。程序软件写好后，蒋乔教其他人怎么用，那个参数录入到那个位置。

　　然后让一个人坐在计算机前敲键盘录入，一个人坐在旁边按照一定的顺序报参数。

　　堆在蒋乔身后高高的数据记录纸张的高度在一点点的下降，然后又猛地加高。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被最大限度的压缩，蒋乔和整个数据录入组的人通宵达旦，两班倒将数据录入建立起的数据库里。

　　斗转星移，华国人最重视的节日，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整个基地却一点过年的氛围，即使发射实验停止了，但全体技术研究人员没有一丝懈怠，忙着整理分析数据，试图去测试查找其他故障问题。

　　戈壁荒漠中不知岁月，只有晚饭时食堂分的每人一碗羊肉白萝卜馅的饺子在无声告知着，今天是除夕了。

　　冬天夜晚来临得那样快，才四点多机房里开了灯。

　　秦宝丰敲敲机房的门，大声说道：“各位，吃晚饭了，今晚有富强粉包的馅厚皮薄的饺子。”

　　这段日子，秦宝丰成了数据录入组的后勤人员，什么打水、打一日三餐、搞卫生全部由他包揽了。

　　蒋乔敲键盘的动作不停，淡声说道：“都停下，去隔壁吃晚饭去。”

　　秦宝丰是叫不动的，只有蒋乔这个年纪小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基地里任何一个领头羊的组长才能喊得动大家。

　　果然，蒋乔一发话，机房里的其他人都下了手里的工作，走出机房的门。

　　等其他人都走了，片刻后蒋乔才从凳子上起来，看向机房里的秦宝丰，疑惑道：“秦同志有事？”

　　秦宝丰笑道：“蒋乔同志，今年是除夕夜了，我特地从食堂打了你的那一份饺子回来，你可要陪大家一起吃这顿年夜饭啊。”

　　蒋乔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回过神来说道：“不了，秦同志，你把我的那一份饺子分给其他人吧，我还是吃水果罐头吧。”

　　从建立数据分析库那一天起，她每天就靠着高糖分的水果罐头续命了。

　　建立一个初始版本只有归类的数据库后，她跟其他人一起录了六个小时的原始数据，等数据库里的样本达到一个量级。

　　她就不再继续录入工作了，开始完善数据库的分析功能，一边编写程序一边应用。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她要研究出一套高效简洁，与内存和计算机负载能力兼容的算法出来。

　　自己打算盘进行数据计算后，还要送到超级计算机那边进行运算验证。超级计算机的运算能力也非常有限，连后世一台普通的智能手机的运算能力都不如。验证也只能验证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最后还得自己不断修正确定精准度。

　　完全是用脑在熬，脑袋里缺糖，加上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厌食恶心，每天早晨刷牙时都会呕吐一阵，连高蛋白的白煮鸡蛋、牛奶都碰不得，唯一能吃得下只有一点油腥味都没有，又能快速补充糖分的水果罐头了。

　　秦宝丰还想再劝，蒋乔打断道：“秦同志，我领了你的心意，但我好久没有吃正常食物了，这突然吃饺子，我怕不是等会要去卫生室挂水去。”

　　蒋乔的话还真的有道理，秦宝丰只能歇了再劝的心思，说道：“蒋乔同志，今天的水果罐头是草莓和葡萄的。”

　　蒋乔语气轻松道：“那太好了，这两样都是我爱吃的。”

　　机房门外边上放着一张小凳子，上面放着两盒已经开好的水果罐头和一缸子冒着热水。

　　蒋乔走过去拿起凳子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用勺子挖起罐头有一下没一下吃了起来。

　　等勺子杵到下巴，蒋乔才稍微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又走神了不知道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吃快点就立马去工作，可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想着算法控制结构的事。

　　隔壁办公室内，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大家才恍然明白原来今天是除夕了，刚刚秦宝丰告诉他们有饺子吃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冯家华看着秦宝丰犹豫问道：“秦同志，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再去劝劝蒋乔同志，让她好歹尝个味啊？”

　　经过这段日子的工作，他们可是体会到蒋乔说一不二的性子，谁也劝不动她，改不了她的主意，就说蒋乔闻不了饭菜的味道在过道吃饭这事，其他人本来想着他们去食堂吃，让蒋乔进办公室来吃水果罐头的。

　　蒋乔用行动告诉他们，即使他们去了食堂，给蒋乔空出办公室来，一日三餐蒋乔还是窝在小凳子上吃。

　　为了尽快完成录入工作，节省出来回跑去食堂和排队打饭的时间，于是其他人只得一切照旧把办公室当作食堂。

　　刘孟梅心思更细些，她说道：“蒋乔同志根本不能吃，你是不知道每天早上她都要跑出宿舍楼去旁边的荒地里吐一阵子。”

　　宋驷说道：“要不给蒋乔同志整点酸菜，配白粥，这总能吃得下了吧。”

　　秦宝丰的后勤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可是懂得营养学知识的，他摇摇头说道：“酸菜白粥，营养不够啊，还不如水果罐头呢。”

　　其实大家对蒋乔的工作一知半解，看也不看明白蒋乔在搞什么。但蒋乔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在工作中时不时突然捶自己的脑门，完全没了当初只用半天时间改进了一个控制软件的轻松从容，不断送到超级计算机室验证的数据，这让他们知道蒋乔正在进行工作一定不简单。

　　春初时节，京市大大小小的街道的飘满着柳絮。积雪缓缓融化，一滴滴雪水从屋檐墙角的缝隙滑落下来。

　　韩修正在家里午睡，宋舒敏一脸兴高彩烈的拿着两封国际信件上楼来，敲门喊道：“年年，醒醒，麻省理工学院来信了！”

　　韩修被一语惊醒，一把掀开被子连棉拖鞋都没穿，砰的把房门打开。

　　他的目光炯炯地盯着宋舒敏，急忙问道：“真的？”

　　一开春，其他的公派留学生就陆续收到了美国各校发出的录取通知书，自己和蒋乔申请的学校却毫无音信，他都放弃了，心里有点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可耻的失落，他和蒋乔很差吗？

　　宋舒敏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呐，快拆开看看。”

　　韩修笑道：“姨，你拆一封，我拆一封。”

　　宋舒敏的英文水平不可同日而语，连外文医学期刊她都能看得动，格式化的录取通知书自然是不在话下。

第239章

　　韩修边看里面的信件,明白了原来麻省理工学院的通知没有在截止日期前发出，怪不得这么晚呢。

　　韩修把信件里面的东西全部看完，脸色淡淡说道：“我和蒋乔要在四月份的截止日期前通知MIT，我们两个接不接受录取。”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一凝,然后很快笑道：“年年,当然要接受录取了,你写在就信或者去打国际长途电话通知学校那边。”

　　韩修心道，那蒋乔呢,怎么回复？

　　原先宋舒敏预计着蒋乔到达沪市的时间，想着蒋乔应该下火车了,就立马给华东计算机所打电话,哪知道对方根本不帮忙转达，只一个劲的推脱说，蒋乔现在很忙，没时间听电话。

　　蒋乔离开的这段日子,打出去的电话不知道有多少，可愣是一次也没有联系得上。平时没空就算了,连除夕夜接听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要不是有华东计算机所领导的准话,蒋乔人的确在所里,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因为工作太忙了,经常要出差，所以才顾不上跟家里联系。宋舒敏和韩修早就找过去。

　　韩修和宋舒敏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正经大单位的领导敢骗他们。其实呢,知道蒋乔确实在华东计算机所后，宋舒敏和韩修动过不止一次去看蒋乔的念头。

　　反正他们在放假有空去一趟沪市,但贸贸然找过去,就怕给老师和领导留下不好印象,还耽误蒋乔的工作。

　　毕竟蒋乔出国又不是不回来了，要是在国内的计算机领域风评不好，就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韩修无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信件，他语气果断道：“我去给蒋乔打电话。”

　　宋舒敏想说，别打了，打过去蒋乔也不会接的。但韩修早已经快速跑下楼去了。宋舒敏只好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西边荒漠，扬起的漫天风沙成为了狞狰咆哮的黄龙，席卷侵吞着小小的基地。

　　每次风沙警报一响，基地全员都要快速动起来，有条不紊的把室外的精密仪器盖上严严实实的保护罩子，基地的门窗都要用支持杆顶住，外面盖上一层油布。

　　从宿舍楼到办公楼那短短的一段路，一下子成为了五百米障碍赛。短短几分钟下来，衣服里、头发上甚至口鼻耳朵里都是沙土，口罩头巾围巾根本不顶用。

　　噼啪作响的沙尘击打房屋声应和着室内的键盘敲击声。

　　秦宝丰走到蒋乔旁边，低声道：“蒋乔同志，你家里打电话来了，你去传达室接听吧。”

　　蒋乔猛然一顿，转头看着秦宝丰，难道看在她这段日子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份上，让她跟外面通信了？

　　不过到底是值得高兴的事，蒋乔语速飞快的跟秦宝丰道谢，然后往传达室走去，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蒋乔拿过搁在桌面上的电话，用空着的另一只手遮盖住话筒，说道：“喂。”

　　韩修欢天喜地说道：“是我，蒋乔。”

　　接着语气变得无比失落，“你什么时候回来？美国的录取书到了，要给那边个准信，你的要怎么回复？”

　　蒋乔沉思想了一下，说道：“你帮我回复MIT那边就说我接受录取了。”

　　照目前的工作进度来看，能在美国大学开学之前赶回去。要是万一放了MIT鸽子，被拉入申请黑名单，那明年申请隔壁的哈佛好了。

　　韩修欢快说道：“真的，你能跟我一起出去？”

　　蒋乔语气犹豫道：“应该吧。”

　　韩修低落了“哦”了声，接着说道：“姨就在我旁边，我让她跟你说说话。”

　　宋舒敏一拿过电话，就是一连串道：“乔乔，你怎么一直不都接电话呢？工作有那么忙吗？什么时候回来？瘦了吗？年夜饭吃什么了？”

　　多亏了韩修打了这一通电话，没有想到真的转到蒋乔手里去，宋舒敏心里又高兴又可惜，可惜蒋维钧不在旁边，不能跟闺女说上几句话。

　　蒋乔鼻头一酸，语气如常说道：“妈，项目太忙了，我要到各个工厂去调研，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你们打电话过来，我都不在所里。”

　　“我没瘦，麦乳精和奶糖随便吃，还有加餐呢。年夜饭我吃了八宝鸭、狮子头、鹌鹑红烧肉、四喜烤麸，食堂师傅的手艺可好了。但做的沪市本地菜比不上你的做的好吃，回去后妈你一定要给我补上，把这几道做给我吃。”

　　儿行千里母担忧，宋舒敏眨眨眼睛，驱去眼里的热意，应声说道：“好，等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妈也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

　　蒋乔“嗯”了声，说道：“那我挂了。”

　　蒋乔把电话放回座机上，扭头看向窗外，只看到一层黑色的油布，不论白天黑夜，基地的灯一直都开着，在这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一个月后，一个数据数据分析库建立好了，蒋乔将庞大的原始数据筛选分析验证了好几遍下来，几次结果都一致后，把得出相关规律运用到各个软件程序中去，加班加班一周，把全部的软件程序优化了。

　　在白刺刺的灯光下，蒋乔晃了晃自己脑袋，站起来打开机房的门，朝一直在外面等待秦宝丰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计算机上的系统软件可以马上使用。”

　　秦宝丰大喜过望道：“我马上叫人过来！”

　　蒋乔连忙叫住了恨不得化身千里马飞走的秦宝丰，说道：“等等，秦同志，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在此期间，我能使用机房吗？”

　　秦宝丰痛快道：“当然能，蒋乔同志机房你随便用，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提出来。”

　　蒋乔淡淡道：“我就这一个要求。”

　　一号楼内，基地负责人猛拍桌子满面红光道：“好极了，小丁，你让各方面都动起来，把试验弹尽快组装好，架上发射架，把试验发射的日期定下来，尽快报上来。”

　　他还真是小看蒋乔的个人能力，现在看来蒋乔就是根撬动千钧的杠杆，这样人才要是不能归为内部人员，为我国导弹事业做贡献真是太可惜了。

　　深处大漠深处的基地，冬天酷热，夏天酷热，春天刚过去，气温就急剧上升。

　　即使太阳落山了，机房还是闷热不已，蒋乔穿着短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偶尔拿起旁边的笔记本记下几个看似毫无规律的数据。

　　离她不远处的调度室内，坐在一台台仪器面前的人严阵以待，一位面容年轻的战士拨下面前的推杆，大声喊道：“一分钟准备！”

　　接着一连串报告声在调度室内响起，“牵动！”

　　“点火！”

　　“21号跟踪良好！”

　　“16好跟踪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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