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病人的眼睛一个月后还是看不见，那就再来复查，当然一个月内好了，也要来检查。千万不要让病人受伤的右眼接触到刺激性气体和粉尘。

　　因为韩修既不用手术也不用吊水，郑老先生就让韩修回家去好好养着。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沉重，没一个人说话，李红英坐在后座上把韩修紧紧搂在怀里。

　　汽车直接开到韩家大门前，李红英哑声说道：“小高，小宋还有乔乔，今天谢谢你们了，你们回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也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宋舒敏说道：“那好，李阿姨我带着乔乔先回家去，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

　　高少全也说了同样的话。

　　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后，韩修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蒋乔看了他一眼，跟着宋舒敏转身回家去。

　　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问宋舒敏，“小宋从医院回来了，年年那孩子也回来了吧？”

　　宋舒敏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了，可她在这一片的随军家属里属于最年轻的那一拨。

　　只有正连级以上的家属才可以随军，可正连级到正营级的家属都住在东区的楼房里，那里的家属才大部分都比宋舒敏年轻。

　　宋舒敏只是说道：“嗯，都回来了。”其他的一概不说。

　　开了自家的院门进去，还没等宋舒敏问呢，蒋乔就说道：“妈，王建国想要推我，年年替我挡了，他才受伤的。”

　　宋舒敏的身形一僵，倒吸一口冷气，消化了很久，把蒋乔拉到自己面前来，弯腰与她平视，说道：“你把事情告诉你李奶奶了。”

　　蒋乔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平静说道：“告诉了，李奶奶她没怪我。还让我不要太难过。”

　　宋舒敏的眼圈又红了，使劲眨巴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郑老先生没说韩修的眼睛一定会恢复，只能说一切看韩修眼睛的自我修复能力了，意思就是看天意了。

　　“妈，要是韩修的眼睛好不了，我就把自己眼角膜给他，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看他能不能好。”蒋乔说得语气十分寻常，好像说的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宋舒敏心颤颤的，冷汗一下流了下来，抱住蒋乔就哭了起来，哽咽说道：“给什么给！要给也是妈妈给，要是年年真的瞎了，妈妈就赔给他一只眼睛！”

　　宋舒敏心里五味杂陈的，既庆幸又痛心，痛心韩修，也痛心蒋乔。要是韩修真的瞎了一只眼睛，蒋乔一定会做出什么大事来。要是韩修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以后怎么面对韩家人？

　　蒋乔心里感动于宋舒敏对她的爱意，可这事不该宋舒敏来承担。蒋乔知道宋舒敏正难过呢，韩修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推开她，就让她哭，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舒敏哭了一会，抬起脸来，用手背抹抹脸，神情郑重地说道：“乔乔，你还小，天塌下来有父母顶着，这事我和你爸会解决的，你不用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

　　蒋乔乖乖地点头，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宋舒敏拉着蒋乔的手进了里屋，让她先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她走进了厨房，看到灶台上的东西，却没了收拾的心情。直到看到泡在盆里的鲈鱼，才提起点精神来，心里打算把这条鱼熬了给送到韩家去，吃鱼对眼睛好。

第78章

　　蒋维均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回家,从办公区到家属区，跟一群同僚边走边聊，直到自家院门前，才跟人告别。

　　进了屋,却感到很奇怪,静悄悄的不像是过中秋节应有的气氛,往年中秋节他一下班回来，桌子上早摆好饭菜了,母女两个坐着等他呢。

　　蒋维均直接进了厨房，就看见宋舒敏眼神呆呆地看着煤炉子,煤炉子上放着一个砂锅,正冒着热气呢，蒋维均一闻，就闻到了鱼肉的香味。

　　蒋维均拍了一下宋舒敏的肩膀，闻声说道：“发什么呆啊,饭怎么还没有好？”

　　蒋维均的语气正常，也没有抱怨,只是问一下。

　　可宋舒敏却把手里的火钳一扔,腾地而起,怒吼道：“吃吃！就知道吃！今晚没得吃了,吃空气去吧！”

　　蒋维均有点生气,我说了一句，你就发那么大的火。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宋舒敏哭了,立马就慌了，连忙问道：“哎,你别哭啊,不吃就不吃,你不想做饭，我来做总行了吧。”

　　蒋维均以为宋舒敏是因为误认为他是嫌她做饭慢，而感到了委屈。

　　宋舒敏把眼泪用力一抹，含着哭泣腔说道：“维钧，我跟你说件事。”

　　蒋维均心里惊疑不定的，担忧问道：“不会是乔乔出事了吧？”

　　蒋乔家发生的动静，左邻右舍的人都听见了。

　　焦铨坐在条凳上，上手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好奇地问道：“隔壁家出什么事了？这可是头一回，蒋维均婆娘居然敢吼自家男人，真是反了天了，看来大学生媳妇的福气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说着，他咬了一大口白面馒头，这可是过节过年才能吃到的精细白面。

　　林菊花忍不住笑出声，把嘴里的食物都喷出来了。

　　焦家的四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头，大儿子焦来恩说道：“妈，你注意点卫生。”

　　林菊花有两儿两女，最大的22岁，最小的十六岁，除了最小的小女儿焦秋玲还在读初中，其他的三个孩子都工作了，焦家非常幸运，第三个孩子焦来礼是67年毕业的。

　　林菊花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我给你吃白面馒头，我吃玉米面馒头，你还要嫌弃你娘是不是！”

　　焦来礼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们不让你吃，是你自己不吃的，多少年都改不过来，要叫妈不叫娘。”

　　林菊花从焦铨是个连长的时候就随军了，四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城里长大的，一言一行都没有受到农村老家的影响。

　　林菊花眼睛向焦来礼一横，质问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焦来礼立马坐直来，摇头说道：“妈，没什么。”

　　“行了，告诉我隔壁家发生什么事了？”焦铨有些不耐烦大声说道。

　　林菊花含着笑意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末了说道：“这下子，宋舒敏还怎么跟李红英往来。不过人家闺女没伤到，说不定心里正偷着乐呢，跟蒋维均吵架是做出来给外人看的。”

　　另一边，赵青山洗完手，坐了下来也好奇问道：“隔壁家发生什么事了？月云你知不知道？”

　　赵雅柔立刻接话：“爸，我知道，我说给你听。王建国这次太过分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今天下午把韩修的眼睛给弄伤了。本来不关韩修的事，他是替蒋乔挡了。”

　　赵青山担忧问道：“小柔，你没事吧？”

　　赵雅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爸，我没事，我离王建国远远的。”

　　赵青山嘀咕着说道：“你说这王建国也真是，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呢！小柔你以后可要离王建国远点。”

　　林月云敲了一下筷子，不赞同说道：“也是乔乔这孩子不好，拿葡萄出去得瑟，要是她大方点把葡萄分给其他孩子吃，不就没事了。”

　　“可惜她这性子这么独，可不就惹祸了。你看看这次隔壁要怎么办，本来应该伤的应该是她家的闺女。”

　　赵雅柔撇撇嘴，低头不说话了，她不认同她妈的话，可她知道跟她妈争论是没有结果的。

　　赵青山一如既往地捧林月云的场，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笑着称赞道：“媳妇，你说得真对。”

　　曹丽霞专门等王贵下班，王贵一下班她就上门来了。

　　杨翠翠一见曹丽霞沉着脸往里屋来，立马跑了出去，把曹丽霞往外推，讪笑说着：“这大过节，曹主任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曹丽霞知道个杨翠翠是说不通的，千错万错都是别人家孩子的错，她家宝贝蛋是一点错也没有。

　　可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王贵回来，哪能事情没说就回去？要是这件事她没处理好，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曹丽霞的力气还真没有杨翠翠大，被推了后退几步。

　　曹丽霞直接大喊：“王团长，你出来，我有事情跟你说！你不出来，就等着师政委找你吧！”

　　王贵正大口吃着肉呢，他以为曹丽霞又是因为王建国打架的事情找上门来，心里有些不耐烦，当作没看见曹丽霞，等着杨翠翠把她应付出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筷子一扔，阴沉着脸出去了。

　　王招娣被吓得一哆嗦，王建国眼睛一转，用手抓着一个大鸡腿跑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王贵语气很冲说道：“曹主任，又有什么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政委可不会管。”

　　王家院子里的动静，附近的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捧着饭碗出来看热闹呢。家属院的院墙是一米五的规格，踮踮脚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曹丽霞站在原地，就把话给说开了，“今天下午你家王建国把韩修给推了，人撞到水泥尖角上了，韩修的眼睛伤到了，他的眼睛流出了好多血，你说该怎么办吧？”

　　王贵怒目瞪圆，指着杨翠翠问：“这是不是真？”

　　杨翠翠拍着大腿哭号起来，嘴里直嚷嚷：“这怎么可能是宝蛋干的，咱们宝蛋可是个好孩子啊！”

　　杨翠翠下午听了王建国的话后，就打定主意死不承认了，不承认就拿她家宝贝儿子没有办法了。

　　院墙上一位穿着灰色褂子的婶子，“呸”了声，大声说道：“王建国是个好孩子，那真是笑掉大牙了！天天欺负比他小的孩子！”

　　曹丽霞也不管杨翠翠怎么哭天抹地的，直接跟王贵说：“王团长，我去了五户人家问过情况了，他们家的孩子亲眼看见王建国把人给推到的，这是事实！”

　　“要是这次你们像以前那样死不认账，这事到时候可不归我们妇联管了。你要想清楚了！王建国小小年纪就敢把人眼睛弄伤了，以后他名声可坏死了！”

　　这年头名声可是真的重要，婚丧嫁娶、工作、房子、升职都息息相关。

　　王贵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冲着假哭的杨翠翠怒吼道：“行了！别哭了！你给我进屋来。”

　　接着他又对曹丽霞假笑客气说道：“曹主任，你等一下，我们一起到韩家去看看情况去。”

　　曹丽霞知道王贵是想着怎么把这事给了结了，她说了句，“行，不过人孩子伤到的是眼睛，那情况是真的不好。”

　　王贵拉扯着杨翠翠进了屋，把门关上，看见八仙桌上只有王招娣一个人，气冲冲地去拍王建国的房门，大声叫道：“王建国，你给老子出来！”

　　王建国在床上边咬着鸡腿，边扬声道：“爸，我不出来！我不要当瞎子！”

　　杨翠翠拉着王贵的手，语气埋怨道：“行了，那么大声吼宝蛋干什么，大不了赔医药费。”

　　赔医药费在杨翠翠看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以前王建国把人打伤了，她可是从来没有赔过医药费呢。

　　王贵也舍不得对唯一的儿子动手，这可是他老王家的香火和根，只能破财消灾了。

　　王贵指着杨翠翠说道：“连儿子都管不好，你跟我一起去韩家赔礼道歉。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杨翠翠见王贵不冲王建国发火了，连忙应道：“知道，我都听你的，把嘴给合上。”

　　王招娣见父母打算赔钱，而不是赔她的眼睛，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暗喜，他爹娘还是疼爱她的。

　　王贵进自己的卧室，掏出钥匙，数了六百块钱出来。王家也没有把钱存银行的习惯。

　　见状，杨翠翠急忙道：“你数那么多钱出来干什么？好几百块，大半年的工资呢。这钱是留着将来给宝蛋的。”

　　王贵砰地把抽屉推进去，含着火气道：“你以为我想啊！韩家孩子伤的是眼睛，要是真瞎了，以后还有什么好前途，就是废人一个了。你放心，我们先去看看，要是眼睛没瞎，顶多赔个医药费。”

　　说着，王贵把一张大团结抽出来，放在另外一个裤兜里。

　　曹丽霞见王贵和杨翠翠出来，心底叹气，你说这是怎么做父母，赔礼道歉起码当事人也得去才够诚意吧。

　　这道理，小孩子不懂，大人也不懂吗？曹丽霞扫了王贵的裤兜，见裤兜突起一大块，满意了一些，她的话总算没白说。

第7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