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你。”绫子转向另一个人，“御坂妹妹？”

　　御坂妹妹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平板，微微躬身行礼：“您好，久仰大名，御坂10032非常高兴能见到您。顺便说一下，司令塔正在疯狂吃醋，噗。”

　　因为担心最后之作会被卷入危险，她被丢在了理事长的办公大楼，全靠御坂网络直播现场，目前正在激动的表达自己对绫子的想念和对一方通行的不满。

　　“帮我转达对最后之作的歉意，希望她在事情结束之前千万不要随意暴露与我的关系。所以，这些仪器要怎么用？”

　　“理事长暂时无法自由行动，请跟我来。”

　　御坂妹妹带着绫子，简单的介绍了下仪器的作用和他们接下来的实验目的。

　　解析灵魂宝石。

　　检测灵魂宝石可以离开本体的距离。

　　在本体和灵魂失联的状态下，对灵魂宝石和身体分别予以刺激会有什么结果。

　　……

　　林林总总，绫子都应了下来。

　　这份资料只会保存在御坂妹妹和一方通行的脑子里，绝不会出现在学园都市的电子资料库。

　　人类可以感受到自身灵魂的存在吗？

　　一般来说，不行。

　　灵魂本就是超出常识的存在，对普通人而言，更像是一种概念而非真实存在的东西。

　　虽然经常用“我的灵魂”来指代“自我”，很多人其实并不相信灵魂的存在。

　　即使相信，若没有特殊的方法，也无法验证吧？

　　但对绫子而言，并非如此。

　　她经常以灵魂碎片的形态存在，虽然有身体包裹藏起了那块重要的碎片，但她曾经在黑泥之中直面过那一切。

　　第一次直面管理员时的记忆，在身体与灵魂分离的时候，突然被打开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金色的，闪闪发光的，真正的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似的，失去了身体的包裹，就那么赤裸裸的直白出现了，抓住了，确认了。

　　【您想起来了啊。】

　　[……阿咒？]

　　【是在下。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

　　【请您安心，在下的部分碎片早就与您的灵魂融为一体，舍弃了“自我”，彻底变成了属于您的东西。

　　虽然没有本体强大，但多少可以作为通往根源的钥匙，在危急之时，至少能保证您的安全。而且，即使以杂质的状态存在，现在也是“合理”的，不是吗？】

　　[……]

　　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女张开眼睛时，有些呆滞。

　　“今天的检测已经结束了，铃科大人您有哪里不适吗？御坂真的很好奇灵魂与身体分离的感受，请务必告知！这也是实验的需求，御坂试图强调！”

　　绫子眼神失焦的去握放在胸口的灵魂宝石。

　　透明的宝石里多出了一丝黑色的杂质，而她明明没开六眼却能模糊的感知到周围的模样。

　　不是六眼，是……

　　灵视？

　　在失去了系统、六眼、随身武器……一切外挂的现在，突然得到了某位被自己沉在卡包底部尽量忘掉的家伙的贴心帮助，绫子的心情很复杂。

　　同时还有种……难得的踏实与温暖。

　　她已经做好了这个马甲和灵魂碎片彻底被毁坏的打算——

　　为了避免将丘比引向她所在的世界，即使死亡，她的这块碎片也不会回到副本零现世。

　　即使只是一块碎片，即使有着绝对的觉悟……

　　若不是这丝黑暗的突然出现，她定然不会意识到，孤身殒命，竟是件如此冰冷的、让人能在瞬间被击垮的、想要哭泣的残忍之事。

　　她突然明白了七三世界里，尤尼最后打算献出自己复活彩虹之子时，突然落泪、犹豫、害怕的反应了。

　　“若不是得见光明，便不会为黑暗啜泣。”

　　绫子举起自己的灵魂宝石，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丝缓缓浮动的黑暗。

　　不愧是最难搞的管理者。

　　她得承认，即使她明白对方对自己的灵魂与思想做了什么，也再不可能回到过去绝对无畏无杂念的时候了。

　　但她又在瞬间有了种奇妙的安心感。

　　像是越飘越高、越过云层看不清大地的灵魂，突然被扯回了人间。

第166章

　　绫子拿到了外出许可，和御坂10032一起坐上了离开学园都市的大巴车。

　　10032只将绫子送到了学园门口，等在门口的是另一位御坂妹妹，负责对接少女失踪案。

　　“我的编号是10914，御坂郑重的介绍自己。”

　　“你好，10914，我是常盘台三年级的铃科百合子。”

　　御坂10914坐上驾驶座，探身将后座的一袋资料递给副驾驶的绫子。

　　“这是目前搜集到的已经失踪的少女名单，以及检测到了同类特殊能量波动残留，预计可能会失踪的候补少女名单。你的任务是去接近这些少女，弄清楚那些少女消失的原因。”

　　“确定之后呢？”

　　“交由警方的特殊处理部门，后续解决方案不是由我们决定的。”

　　“为什么选择我？”

　　“铃科同学应该知道原因吧？”御坂10914一脸冷漠，“断肢重生的奇迹，以及身上同样特殊的能力波动。”

　　绫子很配合的愤怒起来：“这才是我突然被通知去配合实验的原因？！”

　　“没错。学园都市接手了调查的工作，检测到了某种特殊的能量波动，昨晚在你的宿舍也检测到了相同的波动。你是学园都市的人，应该能理解吧。”

　　御坂10914将坏人的人设也演绎得很到位，“你在上午昏迷的过程中已经被解析了全部资料，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的同类最终都会[消失]，若你不想落得同样的下场，站在我们这边……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我……”

　　“请好好考虑一下吧，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御坂10914号很乐意为您服务。”

　　绫子捏着名片，沉默的将电话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在丘比监视的前提下，她们默契的演完了戏。

　　这就是将绫子完全摘了出来，比起单人被丘比针对，一方通行这是打算从她身上分走火力，以学园都市的力量来解决这黑心玩意儿。

　　他本来没必要如此深入的卷进来。

　　身为学园都市的理事长，难道不是以学园都市的利益为优先吗？

　　绫子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为了帮助自己。

　　她不习惯被人施以援手。

　　别人的好意都会珍藏起来，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去好奇他人内心的深渊。

　　她第一时间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某种被烫伤了似的、让人不知如何处理才好的滚烫感情。

　　理智考虑，无论对方出手的原因是什么，作为被体贴的受益方，她都不可能让一方通行吃亏。

　　那就……等灵魂宝石被污染后，再回来给他研究一下吧。

　　既然负面情绪彻底污染灵魂宝石导致其破碎时能释放出极大的能量，那么以灵魂宝石为媒介，有没有办法直接提取那些黑暗的能量呢？

　　这样不仅能将丘比想要夺走的、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仍旧归于这里使用，还能在没有悲叹之种的情况下保护魔法少女。

　　哦，还要拿一些悲叹之种回去当样本。

　　绫子满脑子打结，慌乱中出现的，全都是还人情的方法。

　　然后突然轻笑了一声，严肃的表情温和了下来。

　　[真不像样。]

　　绫子望着车窗外，在高架桥围栏上一闪而过的丘比。

　　那恐怖片似的画面并未在她的心中留下任何不安的痕迹。

　　因为她内心沸腾的别扭已经平息了下来，变成了温泉般舒适安逸的暖意。

　　[像是普通的好友那般，学会在弱势时，坦然接受他人好意的爱护吧。]

　　弱小的存在就该理所当然孤注一掷的死去吗？

　　只是她自己在心底觉得，不够强大就该被舍弃罢了。

　　她去过那么多的世界，经历过那么多的战斗，却还像是站在自己那个小小庭院里，躲在门后沉默的听着那些闲言碎语，认为自己不变成最强，就只是个没用的、不会被任何人喜欢的、不值得期待的废小孩。

　　如果一直这么想的话……就算变成最强，最终也会孤身一人死去吧。

　　绫子拽出衣领里的那颗灵魂宝石，出神的望着那一缕游走的黑色。

　　孤独……

　　知道自己是无人陪伴的“一个人”，和突然了解到“孤独”的概念是不同的。

　　孤独就像是铺天盖地的冰冷海潮，沉默的从后肩压下脊椎，夺走呼吸，夺走一切属于自我的存在与生命里那些重要的附属品。

　　这种突然而莫名的失去，从击垮心灵的方面，让人立即意识到，自己其实拥有过那么多重要的人和牵绊。

　　和以前不一样，每一次死亡死出副本，她都是有着完整的记忆，有着系统的陪伴，一切都不会改变，死亡只是一种有着身体痛感的经历。

　　而这次，“死亡”意味着她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都会消失，无论现在的她是碎片还是五条绫子本身，现在的她都会在死亡的瞬间，同时失去一切。

　　属于“这个自己”的，真正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