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急着做决定，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毕竟是一件关系到她今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如非必要，短期内她不想变动工作单位了。

　　可霍启年这么几番暗示，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还别说，看霍启年这么一本正经地疯狂试探，明明在意得不行却偏偏要死鸭子嘴硬不说破，还挺娱乐身心的。

　　苏允白于是真不急着做决定了。

　　霍启年可能是猜到她在故意看他笑话，很快放下了包袱。

　　他也不点破，只试探得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还直接演上了——

　　吃过晚饭后，苏允白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一抬头，见霍启年正抱着霍令辰小朋友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跟咿咿呀呀的小朋友说得正热闹。

　　霍总一脸严肃地替霍令辰捡回她随手丢在一旁的积木，严肃道：“闪闪，你已经是个大宝宝了，要学会不乱丢东西。

　　“要不然以后你妈妈去了B市，就只剩下你爸爸给你收拾东西了。虽然你爸爸也能做得很好，但毕竟比不上你妈妈对不对？”

　　苏允白闻言，双手抱胸，半倚在墙上，看着霍启年似笑非笑。

　　演，你再接着演。

　　霍启年是想接着演的，但无奈，大名霍令辰小名闪闪的小朋友并不想配合他。

　　她很敷衍地递给霍启年一块积木，而后推了推他，一副嫌弃的样子。

　　她转过头来，对着苏允白张开了双手求抱抱，笑得露出了一颗才刚露头的小米牙。

　　苏允白整个人的神色都柔软下来。

　　她走上前，抱起霍令辰，声音很温柔：“闪闪都在干什么呀？要不要跟妈妈一起搭积木啊？”

　　霍令辰小朋友咿咿呀呀地跟她说着话，似乎在试图跟她交流，大眼睛里闪着明媚的光彩，可爱得不行。

　　苏允白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小脸，一回头，发现霍启年正倚在沙发上看着她们母女，脸上挂着很放松的笑。

　　苏允白忽然就心软了。

　　她指使他道：“去帮我填一下资料。”

　　“嗯？”霍启年神色一动，“什么资料？”

　　苏允白不看他，只看着霍令辰，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给A大的。”

　　霍启年眼神一亮。

　　他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苏允白面前，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学着她亲霍令辰的样子，亲了亲她的脸。

　　苏允白瞪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有些羞恼：“我刚洗的脸。”

　　霍启年志得意满：“没事，我又不像闪闪，总涂你一脸口水。”

　　两人你来我往了半晌，忽然都意识到似乎少了点什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看向霍令辰。

　　霍令辰小朋友正抬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允白和霍启年，大眼睛亮闪闪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见他们都低头看她，她很高兴地笑了，激动得直蹬腿，就差手舞足蹈了。

　　苏允白还有点带坏小朋友的羞愧感，霍启年则完全没这个自觉。见霍令辰看他，他顺着低下头，也亲了亲霍令辰的小脸，“闪闪想要爸爸是不是？”

　　说着就要伸手抱她。

　　霍令辰小朋友十分嫌弃地推了推霍启年的脸，十分警觉地往苏允白怀里躲，一脸警惕。

　　霍启年悻悻然：“小没良心的，一天天就知道粘着你妈妈……”

　　霍令辰听不懂霍启年的话，还以为他是在跟她玩闹，于是在苏允白怀里左躲右躲，就是不想被抓到。

　　客厅里，一时都是霍令辰小朋友的笑声。

　　*

　　因为中途休过几个月产假，苏允白的项目在进度上就比预期缓慢。一直到八月中旬，暑假都已经到了尾声，她才紧赶慢赶地将R大的这一摊子事都了结了。

2024年8月，他们要回国了。

　　飞机落在A地机场，正遇上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苏允白从登机桥走出来，看着人流往来的A市国际机场，不由有些恍惚。

　　一别六年，她又回到了这里。

　　霍令辰小朋友一路上就是睡过来的，现在正是精神的时候。她不是个怕生的人，甚至还有些人来疯。这会儿小朋友正在霍启年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往来的人，一脸兴致勃勃。

　　偶尔看见跟她一样小的小朋友，她就会露出一脸兴奋的神情，不住地朝着苏允白咿咿呀呀，似乎要跟她分享。

　　苏允白心里再多的感概，对上霍令辰那张无忧无虑的面孔，也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朝霍启年示意：“我抱闪闪吧。”

　　A市毕竟是霍氏大本营，霍启年虽没有到家喻户晓的地步，但熟人还是挺多的。霍总对外乃是实打实的商业精英形象，如今这么一副抱着奶娃娃的奶爸形象，不免有些崩形象。

　　霍启年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对自己一家三口的形象很有信心。没见周围往来的旅客都正以带着善意的欣赏眼神看着他们吗？

　　再说了，形象这种东西，只有他想不想建立，还从来没有他得被形象束缚住的说法。

　　霍启年不仅没把霍令辰让给苏允白，还顺手抓住了苏允白伸过来的手，“别忙活了，跟我来。”

　　见苏允白要躲，他又加了一句，“老爷子来了。”

　　苏允白一怔，啊了一声，有些着急，“不是说好了让在老宅等吗？”

　　两人复婚后，霍董十分高兴，曾经给苏允白打过跨国电话，还曾明说霍启年要是再犯浑，他就替苏允白教训他云云。

　　总之，态度十分和善。

　　后来知道苏允白怀孕了，霍董就更高兴了。

　　霍令辰出生后，霍董一度想要飞一趟美国，后来还是霍启年把电话打到谭院士那里，才把霍董劝住了。

　　他们临回国的这个月，霍董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

　　他倒没好意思打扰苏允白，但对霍启年可就不客气了，甚至都能无视霍启年的冷脸，天天追着他问霍令辰的消息。

　　苏允白知道霍董一直很想要早点见到霍令辰，但她没想到，他甚至连从机场到家的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苏允白跟着霍启年往地下停车场走。

　　远远地她看见了霍董助理的身影。不等他们一行人走近，霍董就先一步从车里下来，大踏步迎向了他们。

　　霍董一直是个十分有派头的人。他的气质偏于儒雅温润，但推崇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除开对上霍启年，霍董的确很少变脸，也鲜少露出很明显的大悲大喜之色。

　　但这一次，他似乎全然没有了包袱，只是一个很渴望孙辈的爷爷。

　　霍爷爷全然无视霍启年，只对着苏允白很友善地点了点头，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后，他看向霍令辰。

　　霍董整个人的神色都柔软下来。在今天之前，苏允白还真不知道霍董还有这么慈祥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是闪闪吗？我是爷爷……我们在视频里见过的，你还记得吗？要不要爷爷抱？”

　　说着伸出手来。

　　霍令辰小朋友歪着脑袋看着霍董，似乎是在评估眼前的这个人。

　　好半晌后，她真伸出了手，回应了霍董的善意。

　　霍董很高兴。

　　苏允白和霍启年都有些意外。

　　别看霍令辰小朋友一天天乐呵呵的，也不认生，但其实小朋友的脾气不小，很不容易被讨好。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的，自她长大了一点，有了一定的自主意识之后，她就不太爱让旁人亲近了。

　　见了一两面就想抱霍令辰，那是不可能的。

　　远的不说，小朋友至今都不卖乔纳森的面子。上次乔纳森不信邪真要抱她，于是便有幸见识了小朋友哭起来的样子，直哭得他忍不住怀疑人生。

　　霍董虽然跟小朋友视频见过面，但频率并不高，她也许都不一定能记得住。就这样她还愿意让霍董抱……难不成真是血脉亲情？

　　霍启年刚这么酸酸地想，就见刚到霍董怀里的霍令辰，十分有目的地伸出小手来，自霍董西装的口袋里，揪住了口袋巾的一角，兴致勃勃地往外抽。

　　灰色的真丝手帕被抽了出来。霍令辰拎住手帕的一角，朝着苏允白的方向举了起来，脸上全是笑，眼里似乎正闪烁着得意的光彩。

　　苏允白都愣住了。

　　她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大概两周前，霍启年去参加威尔逊做东的一个晚宴，规格比较高，当天他的西装口袋里就搭配了口袋巾，还是苏允白替他叠的。

　　当时霍令辰小朋友就对此十分好奇，总想上手。霍启年倒是不介意，但苏允白不想惯着她，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

　　她以为以小朋友的记性，怎么着都该忘了这回事了，毕竟霍启年平常的西装几乎就不搭口袋巾。

　　谁知道小朋友竟然还记得这回事，不仅记得，她似乎还颇为“记仇”。

　　瞧瞧她那得意的样子——那是得意吧？

　　她才多大？

　　这小朋友是要成精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曲清音篇

　　霍启年显然也想起来两周前的事了。

　　——自家宝贝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从小就这么不好糊弄。

　　霍启年心里洋洋得意，同时还不忘扎霍董的心。

　　他瞥了霍董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些人也是有意思,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这么精致。怎么, 人老心不老？”

　　要怪就怪霍董, 没事放什么口袋巾？

　　反正绝对不是自家宝贝的问题。

　　苏允白听得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