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不能肯定，在过去两个多月的相处之中，自己有没有交错地分别与两个女孩“交往”过。
陈焰扶额，突然感到十分头痛。
而恰是这刻，柜中手机嗡嗡震响起来，视线投过去，他看见一串陌生号码。
*
约莫十分钟后，P房休息室。
陈焰恢复了冷静，抬目定定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着，女孩的目中充满了热切。
稍顿，陈焰率先开口。
他直言不讳：“江小姐，你那张照片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两个周亦婵？”
是的，坐在陈焰对面的人是江舒月。
刚才那个陌生来电，是她。
电话里开口的瞬间，陈焰没有挂断，江舒月便知她的计划立刻奏效了。
把照片发给少年，不仅可以成功见到他，而且还能借机跟他打探更多的内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不过，江舒月注视陈焰，看起来对方也并不比自己知道更多？
想了想，她瞪眼作出惊讶的样子：“陈焰你和亦婵那么要好，居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吗？我刚刚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拿手机拍下来才知道是真的有两个亦婵！”
“你说……”
江舒月暗示道，“她们会不会是双胞胎搞恶作剧，故意交换了，来捉弄身边的朋友们啊？”
陈焰之所以愿意见江舒月，就是存了想解惑的心思。
虽说“周亦婵”和这人很不对付，但这女生连周亦婵暗恋陈西川的事都知道，又发来了那张颠覆一切的照片，也许真知道点什么。所以，他最后还是同意了见她。
哪怕她此刻看起来亦不甚了了，陈焰依旧耐着性子。
他思忖着女生这句揣测，半晌，问：“‘交换身份’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江舒月观察着少年的眼睛，其中的疑惑与沉思不像是假。
念头一转，她点头：“嗯，我觉得，和我去伦敦的人，根本就不是真的亦婵！”
陈焰遽尔轻怔。
转瞬回神，又急急追问：“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和你来伦敦的人就不是周亦婵？”
见少年一脸意外，神色复杂的样子，江舒月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旋即，她一面分析一面编排道：
“是的！因为我回想伦敦行，亦婵变化实在太大了！我们明明说好要买头等舱，可临出发的时候，她突然改了更便宜的商务舱；以前温柔内敛的亦婵，到了伦敦，却因为一点很小的事就和我吵架；亦婵知道我喜欢方程式赛车，说好要介绍我们一起玩的，可到了伦敦，她却总和你单独行动……”
江舒月拉踩贬损地，列举了一串“周亦婵”的反常行为。
而后，她才给出最有力的细节证据：“还有最奇怪的一点，整个伦敦行，包括从国内出发那天，亦婵都刻意藏起了她的个人信息。”
她说：“我记得亦婵爸爸定银石的酒店，问我们要信息，亦婵她都坚持要自己定！每次办理入住她都故意一个人和前台沟通，包括回国的时候，周叔叔说要帮我们一起订机票，亦婵她也拒绝了。”
陈焰越听目越沉。
他垂下眼盯着桌子，似在分辨，似在沉思。
待女生话毕，他才抬眼，低声问：“江小姐，你确定吗？整个伦敦行的周亦婵，都是假的。”
少年目中灼灼，有一团火在烧，然而他的语调又泛着冷，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在江舒月看来，这就是搞了一通暧昧，却发现对方是个“冒牌替身”。
这就是被戏弄的恼羞成怒啊。
陈焰生气，她心里高兴得要死，面上却作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我确定，是假的，我们都被骗了。”
江舒月拱火道：“很过分对吧？这可是我们约定的毕业旅行诶，而且你也对‘假亦婵’那么真诚，可是她居然一直在骗我们……真的很让人伤心。”
她边说边观察着少年。
陈焰一直面无表情，泛着几分冷意。
此刻，他轻嗤一声，似笑似嘲。他说：“嗯，是很过分。”
“陈焰——”江舒月欲再说什么。
“江小姐，”陈焰却将她打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再去确认更多的细节。现在——”
他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态：“我还有点事，就不耽搁江小姐时间了。”
以陈焰的性格，江舒月猜他要立刻去质问“周亦婵”。
她便不强留，利落起身：“这没什么，我也会去问亦婵的。陈焰，之后我们问完信息共享好吗？”
她表示：“亦婵突然这么出格，我很担心她，所以想知道更多。”
裤兜的手机又开始嗡鸣，陈焰心已不在此处。
他根本没注意听女生又说了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也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结果江舒月走了没两步，又不甘心地停下。
她回头说：“陈焰，还有一件事。”
陈焰扬目看去。
江舒月对他一笑：“忘了当面恭喜你了，恭喜你首秀拿奖。”
陈焰颔首，带出几分诚意：“谢谢。”
江舒月得寸进尺，紧接着又问：“能合张影吗？”
陈焰顿一瞬，没应。
旋即他随手拿过一顶法拉利的车队的队帽，递给女生：“收下这个吧。”
也算是付她情报费。
江舒月还以为是陈焰戴过的帽子，眉开眼笑接过来：“那我走啦。”
陈焰耐心告罄，只朝她扬了扬掌中手机，便转身朝与之相反的窗边走去，摁下接听键。
江舒月也不觉被怠慢，拿着棒球帽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陈焰的耳畔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陈焰。”
是宋知终于拨通了少年的号码，她唤他一声，沉默良久才又开口，“我能见你一面吗？就现在。”
陈焰看着江舒月被送走，他忽然转身朝楼下疾走。
“你在哪？”他边走边问。
宋知不知道陈焰已经见过“她”，以为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来到了斯帕赛道。
她便笃定地回答：“我在斯帕，我来看你的首战了。”
陈焰脚步倏尔一定：“你说什么？”
却听那端，女孩如同失忆了般，跟他强调：“你没有听错。我在斯帕，就在P房跑道的尽头。”
陈焰确定了，刚才遇见的人，真的不是她……！
他的心情一时复杂万分，认错人的尴尬和想见她的迫不及待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快疯了。
最后，索性不管那么多，只先顾眼前。
“等我！”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后，宋知从听筒里听见了轻微的风声，少年应该是奔跑了起来。
她转身，望向他即将奔来的方向。
还没真正见到陈焰，宋知的内心就已经开始紧张。
分别那天，她无视他的挽留，硬下心决绝地要离开。如今，又食言巴巴地追来，她不由想，他会怎么看待她呢？
会不会，她根本就还没道出真相，他就先为她的反复而生气了？
紧张忐忑间，前方，红衣少年已映入眼帘。
他一步不停地，奔向她，在她身前站定。
陈焰身上的情绪涌动得那样明显，宋知下意识地攥紧裙子。
那样汹涌的目光，她以为他会冲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然而，少年却停在一步之外，停在一个礼貌的距离。
他站定，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宋知微怔。
但她想，自己现在的行为，的确有些理亏。
宋知便直接少年眼睛，主动向前，她说：“陈焰，恭喜你啊。全世界的欢呼和爱，你做到了。”
陈焰却仍是看着她，缄口不语，像在怀疑什么，又似在确认着什么。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宋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陈焰？”她试探着问，“你在生气吗？”
陈焰盯视她，却道：“大小姐，你知道你现在来见我，意味着什么吗？”
宋知喉中空咽一下，说：“我知道，我破坏了约定和规则。”
陈焰忽然抱住她双臂，俯首而来。
他的脸倏尔贴近，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他们的鼻息骤然交缠到一起。
宋知知道，只要他吻下来，一切就真失控了。
但她没有躲开。
然而，陈焰却没有吻她。
少年反而后退一步，紧接着，他的话令宋知猝然一震。